《将门淑媛》
第001章 将门虎女
银帘如织,水柱斜飞。。
雨滴落入地上一汪汪积水中,溅起水花阵阵。
这场雨一连下了三天,还没有一点停的势头。
兰芮紧了紧身上的衣裳,她觉的自己此刻就像窗外那棵直立于风雨中芭蕉一样――无依无靠,只能任由风雨敲打。
心中的恐惧和无助也只能藏于心底。
三天了。
这三天她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她死而复生,且重生在了仆从如云的古代富贵人家。
除了这个,其他的她一无所知。
现在的她是谁?这里又是哪里?
在塌前侍立的玉桂眼尖,瞧见兰芮这细微的动作,忙笑着问:“三小姐可是觉的冷?奴婢这就替三小姐开箱取衣裳。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这老话倒是一点不假,中秋才过了三日,早晚便透着凉意。”
兰芮望了眼案上计时用的铜壶滴漏,她看不懂,只知此刻铜壶中的水与昨日她歇息时差不多。
玉桂也随着兰芮的目光看了眼铜壶滴漏,戊时一刻,这三日兰芮都是酉末上的床。怎么会就忘了时辰?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小心翼翼的解释起来:“奴婢糊涂了,竟忘了时辰,奴婢这就去让霜降打水来服侍三小姐洗漱。”
兰芮轻轻颔首。
玉桂如获释重的吁了一口气,挑开门帘去了侧室。
待细碎的脚步声远去,入耳的只有滴滴答答的雨滴声时,兰芮也吁了一口气,有道是说多错多,此时此刻,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惜字如金。
看方才那个丫头的神情,似乎对她很是惧怕……为什么惧怕她?
略一思索,便出现了这三日来一模一样的情形,前世的记忆与这副身体的记忆一同涌入脑中,混乱不堪,许多东西一闪,还没等她抓住,便又过去了,就像一团色彩缤纷的乱绒线,她永远也揪不住线头。
她烦躁的侧了侧身子,不小心触到了裹着木板的左腿,只轻轻一下,撕裂般的疼痛就差点让她晕过去。
剧痛之下,思维反而变的比先前清晰。
她突然记起来了。
她现在还叫兰芮,中秋时趁下人不备,偷偷出门,路遇一人欺行霸市,不忿之下与人争执起来,谁知那人使诈,用炮仗惊了她的马,害她从马背跌落,伤了左腿……
记忆的线头一经揪住,前一刻还一片混沌的人和事,这时全都清晰可辨……
她瞬间就有一种赫然开朗的感觉。
记起这副身体从前的种种,兰芮慢慢镇定下来,不是那种心中彷徨无措面上却要故意做出来给人看的气定神闲,是在绝望中抓住了对未来的一丝把握后的安心。
三日前睁眼的那一刻,她就明白,她回不去了。
回不去,她唯有好好的活着。
少一时,门帘响动,玉桂蹑手蹑脚的进门,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一人手捧一只铜盆,两人目不斜视的将铜盆放在榻前的杌子上,而后战战兢兢的将热帕子绞好,捧到兰芮跟前。
兰芮立刻便想起了二人的名字,一人叫夏至,一人叫霜降,都是两月前才从府外买来服侍她的。
她也明白身边下人为何将她视若猛虎,只因她在众人眼中真是“猛虎”――十四岁的闺阁小姐,单手能举起百十来京的石锁,刀枪棍棒,更是无一不精!
没有人能知道她何时会拉着人“比试”一番。也没人知道她何时会惹出祸事连累旁人。因此,她身边的下人,不是外面新买的,便是父母兄弟没本事的家生子,但凡有法子的人家,都不情愿让女儿来她跟前服侍。
这些,并非全部源自她脑中对这副身体的记忆,而是她综合记忆,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得出的结论。
她下意识捏了捏手臂,还好,手臂没有虬结的肌肉,只是结实匀称而已。她复又摊开掌心凝视了一回,掌心略有薄茧,若不是十指纤细,单凭掌心还真看不出是女子之手。
心不在焉的洗漱完毕,门外进来两个身强力健的婆子。兰芮记不起二人名姓,想来从前也不认识二人,不过这三日都是她们将她从床上抬至矮榻上、再由矮榻抬回床上,她对两人倒也不陌生。
一番手忙脚乱之后,兰芮重新躺回床上。
待夏至霜降二人捧着脏水出去泼洒,玉桂拿来一个藕红色的掐花大迎枕垫在兰芮身下,转身去角落的五屉柜上拿过一只朱漆描金雕花食盒。
这是她方才进门时带进来的,本不是大事,但人多口杂,她便没说。
“奴婢方才去厨房,路过二门时碰上大少爷,大少爷说,他知三小姐素来吃不惯那苦药汤子,特地从一品香买了桂花糕来替三小姐过口。”
兰芮方才也瞧见了这只食盒,但玉桂没说,她也就没问,这时离得近,才看清光洁的朱漆盒盖上还泛着大大小小的水珠子,想是雨势太大,不小心溅上去的。晶莹的水珠,被烛火一照,泛着朦朦胧胧的光泽,倒让人生出似梦似幻的感觉。
呵,要真是梦,该多好。
若是梦,她此刻或者正抱着本本上网,或者正连夜赶资料,或者……正在跟那个贱三斗智斗勇……第一次,觉的与那两个贱人长达两年的纠缠不清实在不智……
恍惚间,兰芮瞥见玉桂正偷眼打量她,猛然醒悟,玉桂这是等她示下。她笑了笑:“难为大哥时时刻刻想着我这个妹妹,你先收起来,等我腿伤好了,再亲自去谢过他。”
玉桂应下,又道:“大少爷还说,三小姐若是想吃甚么,尽管跟他说,只要咱们大陈朝能寻着的,他一定替三小姐送到跟前。”
兰芮记的,这位大哥比她大六岁,与她是同父异母兄妹,简单来讲,这位大哥是过世的原配所生,而她和双胞胎姐姐兰茉是继室所出。只是,本该心心相惜的双胞胎姐姐这三日不见踪影,倒是这位隔了一层肚皮的大哥想着替她送糕点。
“你见着大哥,一定要替我好好谢谢他,就说我近来没有胃口,请他不用费心。”
兰芮抽出身下的大迎枕,玉桂慌忙接过,服侍兰芮躺下。她又仔细的掖好被角,熄灭床前的南瓜灯,才拎着食盒出去。
黑暗中,兰芮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三天了,除了来过几个婆子问伤情,竟没有一个“亲人”来看过她!由此可见,从前的兰芮人缘何其差!只怕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兄妹不待见的地步。
从前的记忆中,偏又是极其和睦的一家子。可谁又见过父慈女孝的人家女儿摔伤后做父母的不理不问的?如此浅显明了,她自信不会看错,错的应该是从前的那人,心思太粗,感觉不出旁人不喜欢她,亦或者根本不将这些放在心上,一厢情愿的觉的这就是温馨和睦。
困在这深宅大院中,她以后的生活少不得要依仗这些“至亲”,要想活的好些,肯定不能依照这副身体以前的标准行事,得改变……人已不是从前的那个人,一丁点的改变,又有何难?
朦胧睡去,隔日醒来,兰芮瞄了眼铜壶滴漏,水比昨日起床时少很多,想来是她睡过了头。她如今腿不能动弹,理当静养,想来也无人将她睡过头一事放在眼中。
雨已经停了,她昨日还以为这雨没半个月不会停,没曾想,不过隔了一夜,阳光便透过窗棂上透薄的绿纱照在她的床前。
满地斑驳闪烁的光影。
她正准备唤人,就听见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脚步声在门前止住了,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
“三小姐还未醒?”
“回秦妈妈,还没呢。三小姐昨日腿疼的厉害,到寅初才合眼,奴婢们想着让三小姐多睡一会,就没敢叫她。”
问话的是秦妈妈,四十来岁,矮矮胖胖,见人三分笑,一副弥勒佛的模样,是老太太跟前最得用的婆子,管着家中人事,兰芮见的不多,却也知道,而答话的,是霜降。
“处处替主子着想的心是好的,不过你却不知分辨是非,三小姐睡过了头,便误了用饭服药的时辰,如此耽误下去,今日三小姐的药全都对不上点。你且说说,你是不是误了事?”秦妈妈声音依旧温和,但却多了几分严厉。
霜降赶紧跪下认错。
“你年纪小,进府的时间又短,思虑不周倒也情有可原,这一次就姑且绕过你,若有下次,我必禀明老太太,赐你一顿竹笋炒肉长记性。”秦妈妈四下里看了一眼,语气拔高了几分,“我一路行来,偌大的清风馆一个人影都没见着,人都哪去了?”
“霜降!”兰芮适时开口,她听出来,秦妈妈已经动了怒,再让她问下去,清风馆的下人只怕都要被罚。这些人玩忽职守她暂时不想理会,她现在要做的,是改变她在她们眼中的恶人形象,唯有让她们觉的她可以依靠,她们才会死心塌地的替她做事。
霜降正不知如何回答,兰芮的呼唤,恰到好处的替她解了围。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秦妈妈一眼,秦妈妈已然点头,示意她起身,然后先一步掀帘而入。
“三小姐可觉的好些?”不等兰芮回答,秦妈妈又道,“老太太日夜挂念三小姐,三小姐可要好好将养,早些好了,也免得老太太忧心。”
“是我不孝,让祖母操心了。”兰芮没有放过秦妈妈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想来从前的人是不会如此回答的,微微笑着转向随后进门的霜降,“傻站着做甚么?还不去沏壶好茶,请妈妈去吃茶?”
往日来清风馆,兰芮不是冷言相向便是不理不睬,今儿突然客气起来,秦妈妈惊奇之下反倒留心起来――怕吃暗亏。旁的小姐还罢了,她在老太太跟前随便一句话便能找回来,而这位我行我素惯了,根本不将她的身份放在眼中,还动不动就喊打喊杀。她再体面,不过是下人,而这位再不招人喜欢,也是长房的嫡出小姐,且长房的大老爷如今官运亨通……两厢冲突起来,这位不过是受几句责骂,她的皮肉之苦却是实打实的。
“三小姐客气了,老太太那里还等着老奴回话,老奴实在不敢久呆。”顿了顿,换做一副传话的口吻,“老奴来,一是替老太太看看三小姐的伤势,二是……老太太说京城不比忠州民风彪悍,在忠州闺阁女子舞刀弄枪被视作强身健体,而在京城只会被人视作异类,被人看轻,咱们家既然来了京城,就得依着京城的规矩行事,因此老太太让三小姐多将心放在针黹上。老太太又说刀枪棍棒的这些冷冰冰的物件儿,搁在女子闺阁中实在危险,若是改日有京城贵女来三小姐房中做客,吓着人家到底不好,让老奴收到库房去。”
言罢,静等着床上的兰芮暴怒。
一旁的霜降也悄悄的往门口挪了一步,离得远些,以防被误伤。
原来是来没收兵器的。
兰芮了然一笑,没有犹豫就应了声好,一来她对壁上挂的弯弓墙角立的缨枪没有兴趣,二来她生了与“至亲”亲近之心,这件事她就必须的应下。
这反映与先前预想完全不一样,秦妈妈与霜降俱是一愣,秦妈妈怕兰芮反悔,赶紧唤了随她一起来的粗使婆子进来收拾。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我一来京城就吃了这等苦,如何敢由着性子行事?我腿上有伤,不能亲去劲松居磕头认罪,还请秦妈妈替我在祖母跟前认个错,就说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敢肆意妄为。”
这一次,秦妈妈惊讶的连掩饰都忘了。
是不是转的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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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章 丫头忆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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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混乱之后,秦妈妈收走院中所有兵器,临走前,不忘催促霜降赶紧替兰芮梳洗备饭。。
直到兰芮吃完了药,玉桂跟夏至才掀帘进来。
霜降借着帮忙收拾碗筷的当口,悄悄将玉桂拉到外间,小声说了秦妈妈来过的事情,道:“亏得三小姐醒的及时在屋内唤我,不然我还真答不出来姐姐的去向。这一打岔,秦妈妈后来就忘了问姐姐的去向。”
秦妈妈是有名的笑面虎,被她拿住短处,少不得要吃些苦,玉桂暗道一声好险,再听说秦妈妈将兰芮视若珍宝的兵器全数收走,而兰芮无半点怨言,惊的好一时说不出话。
“怪不得我一进门就觉的不对劲,原来是房中做摆设的那些兵器不在了。这事老太太前日发怒时就说过,我只当是气话,过几日气消了也就罢了,没曾想老太太真的让秦妈妈来了。”
霜降很是不解,道:“姐姐,既然老太太和大太太都不喜三小姐习武,怎还请了专门的骑射师傅跟拳脚师傅来教?”
玉桂轻笑一声,道:“咱们兰家是世代将门,开国至今,百年来出了五个大将军!不是公侯之家,却比大半的公侯之家体面!既是行武出身的人家,家中怎能不养着几个一等一的教习师傅?再说,请师傅本就不是为了教三小姐,是为教家中的两个少爷,三小姐是偷偷跟着学的。你没在忠州住过不知道,忠州规矩没京城严苛,宅院也不像京城的宅子设了个内外院隔开。那时家中的演武场就在三小姐的院子旁,她看了几回,起了兴趣,便跑去演武场跟着学。偏三小姐天生神力,天分又高,几个师傅都喜欢她,明里暗里教了她不少,几年下来,拳脚并骑射的功夫倒比大少爷五少爷出色。老太太跟大太太最初想她不过是玩玩,睁只眼闭只眼的也没过问,大老爷又是公务缠身极少回忠州。年前大老爷升了中军都督府都督,一家子迁到京城,这规矩不同了,老太太跟大太太这才想起来约束三小姐,可哪里还禁得住?来京城后在家中关了几个月,三小姐一瞅准机会,便溜了出去,还惹出这样大的事情来。”
霜降进府不过两个月,被兰芮的辉煌史震住,感叹道:“若三小姐是男儿身,只怕又是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呢!”
玉桂道:“便是女儿身又如何?咱们家又不是没出过巾帼英雄。”
霜降来了兴趣,摇着玉桂的手臂追问:“家中出了好些个将军的事情我倒是听说过,但从未听过有女子上阵杀敌的,姐姐快告诉我。”
“你一个小丫头听这些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想去做女将军不成?”意识到自己失言,玉桂笑着岔开话题,但霜降缠着不放,她只得道,“大老爷早就有令,不准议论这些成年旧事,我也是听我娘提了一嘴,你就别问了,免得惹祸上身。[.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两人声音极小,内间的夏至一句未闻,但兰芮耳力好,间或听了一句。
玉桂口中的巾帼英雄,指的是她的姑姑兰英莲,这副身体曾经将这位姑姑视作偶像,私下里费了许多工夫打听这位姑姑的事迹。但一来她父亲有令,旁人不敢乱说,二来十几二十年前的旧事,知晓的人也不多,因此她打听出来的也只是一星半点。
据说壮族土司魏四海叛乱,两万大军在忠州抢掠,情势危急,这位姑姑却只率二百乡勇就将这位魏四海活捉,一时间威名流传,其当时不过才十四岁;景阳元年她的祖父兰道远任大同都指挥使都督,景阳帝念这位姑姑有帅才,命其一同随任,景阳三年祖父战死,这位年仅十九岁姑姑接任了大同都指挥使都督,而她的父亲兰千乘当时不过是其帐下的一名先锋官;景阳四年这位姑姑活捉了鞑子将领阿泰,将鞑子大军驱逐出宣镇府之外二百里。
其班师回朝之后的事情,兰芮记忆中完全模糊,想是没打听出来,只知道这位姑姑婉拒了景阳帝的封赏,而后不知所踪。倒是她的父亲得了恩典,这些年一路升迁至一品大员。
只这一星半点,足以让兰芮咂舌。
“你一早上去哪儿了?我吃了药想用大哥送来的桂花糕过口,不知你放在哪里,又怕霜降乱翻弄乱屋子。”玉桂与霜降重回房中,兰芮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
“就在外间的五屉柜里,奴婢这就去替三小姐取来。”玉桂突地想起来霜降方才说过,秦妈妈问话时就立在屋檐之下…...三小姐恰时开口,只怕是听了那些话,三小姐一向不喜秦妈妈,当时拦一下也是有可能……但未必就是护着她们,且三小姐一向只看结果不问缘由,办错了事,天大的缘故也不能开脱。想到这,她心头一凛,赶紧跪下认错,称自个失职了。
兰芮提起,是想让玉桂承她的情,记得她这个做主子的护着她们,一见玉桂诚惶诚恐的样子,只得叹息一声,心知这个恶名只怕一时是去不掉了。
“我既然拦着秦妈妈,就没想过要罚你,起来,只以后做事多思虑一下,再让人揪住错处,我也保不了你们。”
玉桂站起身,犹豫了一下,咬着下唇道:“玉芳的娘来替她收拾衣物,奴婢便叫上夏至她去搭了把手。”
“玉芳怎么了?”
玉芳跟玉桂一样,是兰芮身边的二等丫头,她听玉桂提起,才想起这副身体偷溜出府时便是这玉芳跟着的……
玉桂眼圈红了红,只低头不语。
如此情形,兰芮也知是她这副身体累了玉芳挨罚,娘老子来收拾衣服,只怕是被撵了出去。
“玉芳的娘可是走了?”
玉桂点了点头:“奴婢将她送到了角门才回转的。”
兰芮沉默了半晌,环视了一圈,记起那个黄铜包角的大衣箱里收着她的月例银子,就让玉桂打开来清点。待玉桂数出有一百一十两整,便捡了五个十两重的银锭子让玉桂包起来。
“你可知玉芳家住在哪里?”
玉桂答道:“奴婢没去过,不过府里有家室的下人都住在后街上,玉芳的娘老子一个在大太太院子里管浆洗,一个在后院管车马,她家也该是住在后街上。”
“既然都在府里做事,那你一会抽空将这银子给她娘送去。玉芳跟了我一场,又是我累她被罚,这点银子就当是补偿她的罢。”她见屋中三人目露诧异,笑了笑,“这点银子虽不值当什么,但她拿着当本钱,做点力所能及的营生,也能糊口过活。”
望着行事与往日迥异的兰芮,玉桂吃惊之余,也是真心替玉芳高兴。两人一同在清风馆做事,感情甚笃,玉芳挨了板子撵出府,名声就坏了,再难找着活做,就是嫁人,稍微有些家底的只怕也担心其人品不端正不敢娶。
这笔银子,省着点花,足可以让玉芳过一辈子了。
玉桂跪下替玉芳道了谢,磕头时,她的泪终于流出来眼眶,为玉芳,也为她自己,为这清风馆所有的下人。
担惊受怕的日子,似乎有了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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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3章 兄妹情深
风声异响,迎面一物飞来,兰芮下意识的抬手去接,只一反手,袭来之物便握在了她的右掌之中。。
只是,她还来不及去感叹这副身体干净利落的身手,就被手中之物吸引住了――她接住的是一把长一尺宽一寸的短剑。纯金打造的剑柄及剑鞘,剑鞘嵌着一圈泛着莹莹光泽的淡绿南珠。珍珠易得,但这种通体泛着绿光的南珠却是极难寻的,而寻获数十颗大小相同的,那更是可遇不可求之事。
只看这些南珠,她便知这把短剑是稀罕之物。
“朝思暮想之物拿在手里感觉如何?”
撒花闪光绸的门帘被高高挑起,一个二十上下、身穿天青色直裰的清俊男子依门而立,他微微笑着,让人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兰芮将目光从手中的短剑上移到来人身上,她知道,这便是这副身体的大哥兰渊,一股熟悉之感慢慢涌了上来,她笑道:“大哥来了?”
很自然就出口的称呼,没有丝毫的犹豫。
兰渊不等兰芮招呼,自顾自的寻了一张凳子坐下,“这轻鸿剑三妹惦记了几年,大哥今日就送给你,如何?”
他这一提,兰芮记忆中便闪现了这把轻鸿剑的来历――是他生母的遗物。如此贵重的东西,却拿来送她这个假妹妹,她实在受之有愧。
“我不过是觉的珠子好看,随口赞了几句,并非真的想要,大哥还是收起来,免得我拿着,时时刻刻担心这些珠子被人挖了去。”
“好不容易收罗来的兵器就这样被祖母遣人拿走了,换做我也不好受,不过这些到底是身外之物,三妹就莫要放在心上了,只管安心养伤,等伤好了,祖母那里的气也消了,到时我再替你收罗几件好的兵器来。(.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兰渊顿了一顿,敛去面上的微笑,目露诚挚,“轻鸿剑在我手中,不过是个念想,但三妹随身带着,却是一件防身的好东西。”
先是推心置腹的安慰,又是真诚的送上心爱之物,饶是兰芮不是从前的那个人,但此刻还是觉的暖暖的。她笑道:“我成天待在内宅之中,难不成还有人会来暗算我?哪用得着短剑防身?再说,我是真的不想动那些刀枪了。这次闯了祸,又差点丢了性命,我想了几日,觉的祖母的话不无道理,女子嘛,终究还是要针黹技艺拿的出手才能让人看重……”
一个从六岁起便开始舞刀弄枪人,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
兰渊难以置信,紧紧的盯着对面那张平静的脸,直到品出兰芮眼中的坚持,才慢慢的相信她说的是真心话。记起两人一同在演武场上练习拳脚的日子,他不舍之余,更多的是惋惜。
沉默半晌,他才缓缓开口:“三妹到底还是被世俗的眼光所左右,忘了当初立下的志愿了。不过也好,妹妹潜心学习针线,讨了家中长辈的欢心,想来以后日子过的也比从前舒心。”
被人说中心事,兰芮讪笑两声,转而说起昨日的桂花糕来。
兄妹两个闲话到掌灯时兰渊才离去,他出门时并未带走桌上的轻鸿剑。
兰芮也未提醒,这样重要的东西,不可能是忘记,而是故意落下,想这样送与她而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她再说,反而让人觉的难堪。
她拔出轻鸿剑,精光立闪,寒意逼人。
她不觉怔了怔,忍不住想,剑鞘再奢华,也还是杀人的利器。
要是以前的那个她,或者会惊喜异常,会爱不释手的反复欣赏,但是现在的她,立刻就将短剑插回剑鞘,生怕不小心割着手。
不管身体是不是还拥有从前的武技,这都只是她的本能反应。
刚让玉桂将轻鸿剑收起,老太太房里的大丫头锦绣便来了,略问了几句兰芮的腿上,便将一只黑漆食盒递与一旁的玉桂,回头笑着与兰芮解释:“这是老太太特地吩咐厨房给三小姐做的参汤,三小姐赶紧趁热喝了。”
这会功夫,玉桂已将食盒中的参汤捧到了兰芮跟前。
兰芮表达了对老太太的谢意,又吩咐夏至请锦绣去外面吃茶,这才接过参汤。
这参汤三日之后才姗姗来迟,这里面更多的,只怕是对她听话的满意,而非关心她的身体。
一屋子的刀枪棍棒换一碗参汤,值得与否,全在你怎么看。
兰芮吃完参汤,玉桂将碗洗净装回食盒,预备给在外间吃茶的锦绣送去,兰芮开口叫住了她:“我若给锦绣赏钱,多少合适?”
从前这副身体大概从未赏赐过下人,兰芮思索许久找不到答案,只得开口询问。
果然,玉桂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打赏向来没有定数,全凭主子高兴。”
兰芮早看出玉桂是谨言慎行之人,这样的人,给出这样的答案,倒也不奇怪。
“虽说没有定数,但总该有个规矩的,不然家中岂不乱了套?”
玉桂想了想,道:“老太太那里的赏赐,除了衣料、首饰、吃食这些,多是五两银子,也有八两、十两的;老爷太太们那里比老太太少些,却也少不了多少;各房的小姐因月钱不多,大多是赏一两银子。”
说到这,她抬头看了兰芮一眼,见她正凝神细听,似乎真的对这些往日不屑一顾的人情往来很感兴趣,不禁感叹,三小姐是真的变了。
权衡之下,她终是说了平日不敢说的话,“不过这也看赏的什么人,要是扫洒的小丫鬟,有一百文买花戴的钱便罢了,若是像锦绣姐姐这样在老太太跟前得意的人儿,自然就该多给些。”
兰芮记得自己一月才十两银子的月钱,她还是大房嫡出的小姐,而老太太赏身边的人出手便是十两八两的……这样大的手面,锦绣又岂会将她的一两银子看在眼中。再者说,就是这一两银子的赏,她的月钱也只够给十次,根本派不上用场。
“你翻一翻,看箱子里有没有我用不着的衣料、香粉、油脂这些,捡一件看的过眼的,趁还食盒的时候给锦绣。”
玉桂一面翻箱倒柜,一面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眉头微蹙的兰芮:自打三小姐跌伤之后,连着四天都没有发脾气打人,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三小姐,你瞧瞧这个喜鹊登枝图的香囊怎样?是庆春坊出的,三小姐不喜欢花香,采买上的人送来后还一次都没有用过呢。”见兰芮点头,她将箱笼拾掇整齐,提着食盒出去了。
须臾,玉桂回转,进门就道:“锦绣姐姐一见香囊就爱不释手,她本来要进来叩谢的,但又见时辰不早,怕打扰了三小姐将养,只说等改日再登门道谢。”
兰芮突然想到了从前,那时贱男还没有钱,但他会记得每个节日送一样几块钱买来的发卡之类的东西给她,她也是每次都乐的合不拢嘴,不管以后是不是戴那个土的掉渣的发卡……
只不知锦绣是喜欢她的心意,还是喜欢那个香囊,或者两者都不是。她倒是宁愿锦绣喜欢的是香囊,这样的人,往往最容易打发。
玉桂不知兰芮心思,接口又道:“三小姐,锦绣姐姐还说,清风阁离老太太的小厨房不远,三小姐要是想吃个蛋羹或者糕点,又嫌去大厨房远的话,只管跟她说一声就是。”
“锦绣是替祖母管小厨房的?”香囊这么快就起作用了,这倒是兰芮没想到的。
“那倒不是,只锦绣姐姐做菜的手艺在咱们府里是数一数二的,老太太想吃什么,大多的时候是让她去做,因此小厨房虽不是她管着,但小厨房里的事都要过她的眼。”
兰芮沉吟片刻,问:“方才那香囊值多少银子?”
话题转的太快,玉桂有些跟不上,愣了一下才道:“庆春坊出的寻常香囊要一两银子一个,但这个喜鹊登枝用的是金线,恐怕得值五两银子。不仅如此,庆春坊的东家性子怪,一个花样的绣品只让做几个,至多也就十多个,若不是京城勋贵,那些商户人家拿着银子也买不着。”
兰芮微微笑了起来,难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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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4章 初见家人
兰家入京一年,现在住的宅子也是皇上当时赐的,坐落在公侯之家云集的西城,占据半条威武胡同。。这座宅子前的主人是凉国公,泰和三年凉国公因忤逆圣意被夺了爵,一家人从此迁出京城,此后三十年这座宅子便一直空着。
虽说是百年老宅,又三十年未住过人,但兰家入住之前内务府曾经派人翻修过一次,兰家入住之后更是大修小补数次,如今看着重楼叠院、亭台楼阁俱是簇新雅致,莫说当初的破败,便是半点陈旧都不见。
兰府正中有一处人工开凿的湖泊,十亩大小,名唤阳明湖。府里四座主院便是绕湖而建,各院中间又套着小院,用花园廊坊连接,大大小小共有四五百间屋舍。
兰芮所住的清风馆,便是处在大房所在观荷院一角。
虽有这副身体的记忆,但这时行走在花园中的廊坊之间,她心中还是忍不住惊叹――实在太大了!
都说伤经动骨一百天,兰芮只是踝骨骨折,伤的并不算重,但还是足足养了四个月才能下地行走,从中秋起一直养到年关将至。
这四个月,除了兰渊时常来看她,“至亲”们只偶尔送些吃食来,人依旧没有露面。受命代替主子来探问病情的妈妈们,永久不变的解释是:怕打扰三小姐将养,自家主子不便前来探望!
不过于她来讲,亲人不露面未必就不是好事。她因此有充裕的时间可以慢慢适应,再间或传出愿意痛改前非的意思到各院去,谁都只当她是这次受了教训而不会对她的转变生疑。
玉桂几个,因她时刻表现出的善意,也与她亲近起来,忠心为主还说不上,可至少与她讲话不再战战兢兢。
腿伤痊愈,再没有理由窝在清风馆,她须得到长辈院中去问安。
她打听过,住水澜馆的双胞胎姐姐兰茉每日卯正出门,先去观荷院正院陪母亲文夫人用过早点,再一起去劲松居老太太那里立规矩。(.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水澜馆与清风馆分别处在观荷院的一南一北,到主院的距离相差不多,因此她也选择卯正出门。
转过主院前的影壁,兰芮与一个穿着桃红湘绸做面的白狐斗篷的少女走了个面对面。
粉面含春,丹唇娇艳,着实是难的一见的美女。桃红这样娇艳的颜色,穿在旁人身上只会让人觉的俗艳,往她身上一放,反而穿出清新雅致来。
兰芮自打照过镜子之后,便对这副身体的容貌信心十足,此刻一见这位双胞胎姐姐,她的信心立刻就减了五分。
兰芮笑着打招呼:“二姐起的真早。”
“咦?三妹,怎么是你?”兰茉很是意外,不过很快换上甜甜的笑容,“因担心你的伤势,娘亲这几月一个安稳觉都不曾睡过,如今她知道痊愈,不知该多高兴呢。”
兰芮嘴角几乎不可见的翘了翘,这位姐姐说谎并不高明,她半月前方能下地时,就派玉桂去了各院“报喜”,若文夫人真的高兴,为何不来清风馆瞧一瞧?
这副身体种下了什么样的因,才会结下这样的果呢?她凭借记忆找不出答案,但她也不想去找答案,她今日来这里,是想改变这种局面。
闲话几句,兰茉捂着手呵了一口热气,“娘亲只怕早已经起了,咱们快进去,免得站在这里吹冷风。”
兰芮自然求之不得。
到门前,替两人打帘子的小丫头看见兰芮后明显愣一下,而后屈膝跟她们见礼。
一帘之隔,屋外冷风如刀割,屋内却暖意融融。
“娘,冻死我了!”一进门,兰茉便扑进了暖炕上坐着的团脸贵妇怀中撒起娇来。
“瞧瞧你,年纪也不小了,却一点规矩都不懂,也不怕传出去让人笑话!”文夫人口里说着责备的话,眼中却尽是宠溺的笑容,她摸着女儿冰冷的手,忍不住嗔道,“这大冷的天,也不知让人拢个手炉,活该你挨冻!”
“就几步路,哪用麻烦?”
见两人亲昵的情形,兰芮不知该学姐姐那样扑过去,还是正经行礼请安。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屈膝行了礼――与陌生人撒娇,她做不出来。
“娘。”
随着这声呼唤,文夫人这才发现房中还立着另一个女儿,她微微一怔之后才拍了拍身边的炕面,“听说你腿伤好了?过来让我瞧瞧。”
兰芮乖觉的坐了过去,垂首任由文夫人打量。她能感觉出,与看兰茉时的宠溺不同,看她的时候,文夫人目光中更多的是审视,是淡淡的、没有任何热度的。
“听说你将屋子里兵器交给了老太太保管?”
兰芮低头应了声是。
文夫人微微颔首,“你能如此懂事,也不枉费我一番苦心,老爷过一阵从江南回来,见你这样听话肯定也高兴。”
说着话,丫头已经将早点摆好。
一碟翡翠茴香包、一碗小米粥,外加五六样小菜,将朱漆的炕桌摆的满满登登。
用过饭,文夫人与兰芮、兰茉一同去劲松居。
她们到时,老太太还没起,有丫头回说老太太是因昨晚睡得太晚所以还没醒。她们又去了穿堂,在那里,早已经坐满了花团锦簇的女子。
左首圈椅上坐的绫袄贵妇是二房的赵夫人,她身后立着两个少女,一个十三四岁,穿着银红百蝶穿花窄袖短袄,身形丰满,眉眼与赵夫人有七分相似。另一个同样妆扮,只年岁要小些,**岁的模样,虽身形还未长开,可只凭精致的眉眼便知以后必定是容貌出众的女子。
年岁大些的是二房赵夫人所出的兰芝,仅比兰茉兰芮晚一月出生,家中排行第四,年岁小些的是三房的庶女,六小姐兰芸。
三房的吴夫人进门十年无所出,又是个性子沉闷的,此刻静静的坐在赵夫人对面的高背椅上。
兰芮凭借记忆与各人厮见了。赵夫人拉着她上下审视了一番,吴夫人问了两句表示关切,兰芝与兰芸,也只说了两句场面话,而后各人又将话题转到别处去,谁也没再多看她一眼。
辰初,老太太房中的大丫头锦莲来回话,说老太太终于醒了,听得此言,穿堂中闲话众人立刻收了声,随着锦莲鱼贯去了上房。
老太太盘膝坐在临窗铺着猩红毛毡的大炕上,额上戴着缀珠的抹额,身上穿着五金刻丝石青灰鼠袄子,通身的富贵之气。她原是衡阳郡主的独女,真正的龙子龙孙,身份尊贵,饶是郡主郡马过世多年,娘家又无兄弟姐妹扶持,但这屋中的众人谁也不敢小瞧了她。
老太太笑吟吟的受了众人的礼,让各人坐下,由着文夫人、赵夫人、吴夫人妯娌三个服侍着用了早饭。
用清茶漱了口,老太太终于瞧见了角落里的兰茉,“三丫头腿好了?”
百无聊赖中猛然被点名,兰芮一时没醒悟过来,直到旁边的兰芸扯了她衣角一下,才知老太太这是与她讲话,赶紧上前一步施了一礼:“是,孙女不孝,劳祖母担心了。”
老太太顿时敛去笑容,厉声道:“我老太太担心一下算不得什么,只是你娘跟前可得好好磕一个头!为着你,她在人前陪尽小心!你可知你打的是谁?捅了多大的篓子?你连安陆侯世子胡延都敢去招惹!要不是胡家二少爷机敏,点炮仗惊了你的马,还不知你会犯下什么大错来!”
不是那人在闹市欺行霸市么?怎老太太说的与记忆中的事实有出入?兰芮不敢争辩,屏声静气的听着老太太的训斥。
文夫人赶紧上前扶着老太太,替她拍着后背顺气,“老太太息怒,都是媳妇教女无方,媳妇今后一定对她严加管教,不让她出去招惹是非。”
老太太吃了一口赵夫人恰时送过来的茶,又道:“咱们兰家虽是行武出身,但却也是大陈一等一的人家,家中女儿自然不能同那些三大五粗的普通军户的女儿一样,以舞刀弄枪为荣!你再出去闹上几回,不仅你落了个不守规矩的名声,还会带累你几个姐妹的声名!罢了,看在你这些日子还算听话,从前的事情我也不去追究,但从今日起,你好好跟着你几个姐妹学习针黹绣艺!”
一屋子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兰芮身上,虽无人出声,但看其神色,似乎都对她“败坏”家中名声一事恨之入骨。
如此情形之下,她也顾不得计较地砖是否冰冷,赶紧跪下认错,“经此一事险些丢了性命,孙女已经知道错了。从今以后一定谨记祖母的教诲,好好在家学习绣艺针线,请祖母放心。”
老太太脸色微霁:“这话可是你自个儿说的,日后要做到才行。”
“是。”
一旁的兰芸笑着将兰芮拉了起来,笑道:“老太太都不计较了,三姐姐赶紧起来,地上凉,落下病根反而不好。”
“咦,老太太今日换了茶?”
“是啊,往日上的都是碧螺春,今儿上的可是西湖龙井。”
一时间,屋中众人的话头转到了茶上去,谁也不再搭理兰芮。
兰芮微微叹了一口气。
最难受的不是恶语相向,而是彻底的被无视。
如果可以自得其乐的在清风馆住一辈子,被无视倒也没什么要紧,可她今年十四岁,已经是谈婚论嫁的年纪,如果被人随便指给阿猫阿狗,她如何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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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5章 一家亲
老太太无事喜欢斗牌,旁人为了凑趣,总会想方设法在劲松居设牌局。[.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今日便是由赵夫人起头,“几天没摸牌,手都痒了,老太太就陪我们几个玩几局罢。”
老太太嗔道:“我这里的牌局哪年不是从初一开到十五?这都年根儿了,你还怕没你摸牌的时间?且说了,眼看就要过年,采买置办年货、店铺查账、查收庄上一年收成,桩桩件件的都是事情,我哪有这闲工夫斗牌?你想玩,拖你大嫂、你弟妹去,你们妯娌三个好好的回自个儿院子玩去。”
“哪有婆母为家事操劳,我们这些做儿媳的却在一旁斗牌取乐的?”赵夫人妍妍笑着,回头拉了吴夫人一把,将她扯到老太太跟前来,“三弟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老太太,左右我们妯娌三个都无事,不如各自领一件差事,一来当是历练,二来也可以给老太太分忧,老太太看怎样?”
“二嫂说的,什么时候错过?不过二嫂也知道,我身子一向不好,有替老太太分忧的这份心,可就是没这份力。”吴夫人淡笑着,心中则暗自恼怒,既厌恶赵夫人打蛇随杆上的性子,又恨她凡事都将她扯上。
老太太似笑非笑的看着赵夫人,“既然老二媳妇愿意讨这麻烦,我倒也乐的轻松。这样,老大家的负责替下人置过年新衣,老二家的负责扫洒和看管过年设宴时的家什摆件儿,老三家的既然身子不好,那就给你派一件轻省的,你来负责督帐。每年进了腊月,庄头与店铺的掌柜便会送上一年的账册让账房查看,这督帐呢,就是在旁看着一点,免得账房有所遗漏。”
听得如此分派,平日妙语连珠的赵夫人一时竟忘了说话,笑容僵在脸上。
兰家三兄弟,只兰千骑不是老太太肚子里出来的,又因他得过且过不思进取的性子,到现在都没能谋得一官半职。赵夫人自己出身的门第又低,只祖父做过一任知府,在兰千骑的前途上使不上力。两人靠着家中的给养过日子,其中的窘迫可想而知。
赵夫人拼了命想要将管家的事情揽到自个儿身上,就是为了从中赚点银子花销。好不容易说服老太太将管家的事情分出来一点,却摊上最苦最累又无油水的差事,而得便宜的却是旁人,她心头懊恼,偏又不能拒绝。
年底查账,那些外头的掌柜、庄头总有孝敬,吴夫人没料到老太太会将这样好的差事派给她,倒是愣了一愣,她陪嫁丰厚,并未将这些蝇头小利看在眼中,可转身瞧见赵夫人耷拉着脸,只觉畅快,便爽快的应承下来。
文夫人领的差事说不上苦累,也没有好处可捡,只需按往年定例吩咐身边的人行事即可,因此最后开口:“难为老太太信任媳妇,媳妇一定将下人的过年衣裳办的妥妥帖帖。”
老太太连声称好,吩咐先前管这些差事的妈妈们进来与文夫人几个交接。
待交接清楚,老太太又将文夫人叫到跟前,“我知你为着三丫头操了不少心,可也别因此耽误了渊哥儿,他过完年都二十了,却连亲事都不曾定下,要知道千乘像他这个年纪时都已经做了父亲……”
文夫人脸上的笑容立刻有些发僵。老太太怪责她没为原配的儿子张罗亲事,就是说她这继母做的不合格,并非贤妻良母!而且这话还当着妯娌小辈的面讲,简直就是当众打她的脸!
“媳妇心中已有几个人选,只是一时拿不准,想等过年后再挨个请来家中做客,趁机观察一下各自的品格。”
老太太不置可否,只淡淡的道:“你要记在心里才好。”
兰芮目睹了一场掩饰在慈孝之下的争斗,见识了老太太谈笑间就将几个儿媳制住,她只觉的脑门发疼。
等一屋子的人尽数散去,老太太闭眼倚在了大红彩绣云龙捧寿的靠背上。
“老太太身子要紧,何苦跟小辈置气?气坏了身子倒不值当。”
秦妈妈撤下炕桌上已经冰凉的茶水,重新让人上了一杯莲子茶。她本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后来配了采买上的管事刘福喜,便依旧留在老太太身边服侍。二十年相处下来,秦妈妈虽看不透老太太的心思,但其喜怒却早已摸熟。
老太太哼了一声,“几个儿媳妇就没一个让人省心的,只苦了我这老婆子,颐养天年的年纪还要为她们操劳。老大家的呢,一点容人的肚量都没有,对渊哥儿是这样,对三丫头也是这样,一味的不理不问,看将三丫头都养成了什么样子!听说整整四个月就没登过清风馆的门,这也是当母亲该有的样子?老二家的更不必说,一天到晚就知算计家中的银钱,不知好好辅佐自家男人,没点出息!三个里头,反倒是老三家的最得我的心,哎――偏她又进门十年没有生养。”
“老话说的好,儿孙自有儿孙福,一辈子为孩子操心,什么时候是个头?老太太你说是不是?”
秦妈妈一番安慰,总算让老太太重新展露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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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劲松居出来已近中午,兰茉吵着要陪文夫人一同用饭,文夫人笑着应允,回头看见兰芮还跟着,眉头一皱,“你腿伤才好,到处乱走做什么?赶紧回去歇着。”
关切的话语中,却透出深深的厌恶。
兰芮立在原地,静静的看着亲密无间的母女俩转过拐角,消失在夹道深处。
“三姐姐,大冷的天你站在风口上做什么?”
身后传来一个轻快的声音,兰芮转身,见是兰芝跟两个丫头站在不远的一株梅花下面,也不知在那里立了多久,此刻正笑盈盈的看着她。
她只得笑着迎上去,“腿伤才愈,走几步就累的慌,我站在这里歇歇脚,倒是四妹好兴致,如此冷的天还在此赏梅。”
兰芝亦是一脸笑意:“三姐姐,有些事情是注定了的,你且看的淡一些,一味的伤心,伤了身子倒不好。”
“多谢四妹关心,我省的。”兰芮笑道,她这位仅比她小一月的妹妹不会无缘无故说些无谓的话,肯定是将方才文夫人的话听了个实打实。
兰芝拉起兰芮的手,只一握,便嚷了起来:“三姐姐,你瞧瞧你这手,冻的冰凌子似的,左右我的翠微馆不远,赶紧跟我去,我让人给你拢个手炉暖一暖。”
“四妹也站了一上午,我就不去叨扰四妹了,再说,清风馆也不远,我走几步就到了,还是等过几日天气晴好了,我再去翠微馆坐坐。”
兰芮婉转的拒绝,今日的见闻,让她对这副身体的记忆产生了怀疑,在没有摸清家中利害关系之前,她不想与人太过亲近,免得一不小心被人利用。
兰芝脸上闪过失望,不再坚持,与兰芮分手道别,没回翠微馆,而是直接去了赵夫人的海棠院。
赵夫人见进来的只女儿一人,赶紧拉她坐下询问:“三丫头呢,你没见着她?”
兰芝绞着手中的银粉丝巾,恨恨的道:“我去时,正巧看见大伯母训斥她,估计她心头正不得劲,所以说什么也不肯来翠微馆。”
一听这话,赵夫人顿了顿足,一根水葱似的指头就戳到了女儿的额头上,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你啊!你大伯母训斥她,咱们这时示好,她自然而然就将你视为知己了,这是多好的机会?你竟然就放她去了!”
兰芝躲了开去,新月似的秀眉微微一颦,“依着我看,她整日只知道舞刀弄枪的,大伯母又不待见她,她能知道些什么?叫了来也探不出个所以然。再说,娘又不是没见过她单手劈树,我怎敢去强拉她?要是一个不小心让她将我的手臂拧伤,真是得不偿失。”
经女儿一提,赵夫人也想起兰芮那些“丰功伟绩”,只得叹了一口气,低头沉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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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章 主仆交心
有些事是注定了的……
一路上,兰芮都在琢磨兰芝的这句话。。她初听这话只觉的是普通的安慰之语,但细细一琢磨,便觉的兰芝似乎是话里有话,可到底是什么意思,一时又琢磨不透,及至回到清风馆,她依旧没理出个头绪。
夏至在房中看着炭盆,见兰芮进门,立刻将一个早就备好的手炉递上。
有手炉的温暖,兰芮冻僵的手指慢慢的恢复知觉。冬至开始,各院就开始烧火炕,清风馆上房当中还摆着一只象鼻三足鳅沿鎏金大火盆,两样一并用,将屋内随时都烘的暖融融的,所以她往日养伤不出门时根本用不着手炉。因此今日她临时起意要去晨昏定省,屋中的丫头慌了手脚,现拢来不及,只得让她空手出门。
玉桂替兰芮脱去斗篷,拥着她在暖炕上坐好,随后就要去厨房传饭,夏至拉住她,“霜降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已经去传饭了,姐姐还是先回房去暖和暖和。”
兰芮闻言,抬头打量玉桂一番,才知她早已冻得双唇发紫,就嗔道:“你在劲松居候着我,也不知捡一处背风暖和的地方。还不快上炕来暖一暖?”
玉桂犹豫了片刻,侧身在炕沿上坐了,兰芮见她坐的辛苦,知她守着规矩不敢逾越,索性让她回房去,哪知须臾之后,她竟又回来了,身后跟着个端着食盘的厨房小丫头。
“玉桂姐姐就是闲不住的性子。”夏至打趣一句,赶紧将炕桌挪到兰芮跟前,同玉桂一起摆饭,摆好,玉桂才向兰芮解释起来,“方才奴婢出去时,正巧碰见东角门上的任四两家的来寻霜降,说是霜降的娘来了,奴婢想大冷的天让人在门外久等只怕冻坏了,就自作主张的让霜降先去东角门见她娘,奴婢来替她摆饭。”
兰家的规矩,老太太房中四个一等大丫头、四个二等丫头,三等及小丫头没有定数,只视情况随时添补。文夫人等房中大丫头相同,二等、三等丫头都比老太太少一半,而小姐房中则是四个二等丫头、两个三等丫头。至于各院的管事妈妈,则没有定数。
没人愿意来清风馆,秦妈妈好不容易才凑了两个二等丫头、两个三等丫头,如今玉芳被撵了,也无人想起清风馆丫头不够,就只玉桂跟霜降、夏至三个凑合着。此时霜降去了东角门,又是饭时,房中不能只留夏至一人服侍,玉桂自然就不能去休息。
三人做六人的活,自然疲累不堪,兰芮看了看炕前侍立的霜降跟夏至,两人俱是面色苍白眼下发青,一看就是劳累过度的模样。玉桂年岁大些,但也才十五岁,而夏至跟霜降都才十二岁,都是长身体的年纪,如此操劳实在不是长久之计。
用过饭,兰芮看着玉桂与夏至收拾好碗筷,这才吩咐玉桂去一趟望月斋,将老太太让文夫人给兰渊定亲一事告诉望月斋的杨桃。杨桃是兰家从忠州带来京城的,八岁时就在兰渊身边服侍,兰芮记得她是最得兰渊信任的丫头,将这事告诉她,就等于告诉了兰渊。
养伤四月,只兰渊一人时常来清风馆探望,这份兄妹之情兰芮承了,便应该以妹妹的身份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末了,她又嘱咐玉桂办好事不用回来,自个儿在厢房中歇一歇。
玉桂应下,眼角微微有些湿,进兰家十年,也提心吊胆的过了十年。
玉桂一走,兰芮就让夏至铺褥子,她不到卯时便起了床,此时她也是真的累了。待她醒来,已是申初,见玉桂聚精会神的坐在火炕前的锦杌上打络子,就知她已经小睡了一觉。
玉桂听得炕上有响动,抬头见兰芮睡醒,忙放下手中的络子,服侍着兰芮起身。
“奴婢已经将三小姐交代的话说与了杨桃姐姐知晓,杨桃姐姐说等大少爷从鲁先生处回来,便寻机会告诉大少爷。”
兰芮点了点头,“那就好。”
玉桂迟疑一下,终是开了口:“三小姐,奴婢听杨桃姐姐说,鲁先生听说三小姐将一身的武艺丢弃后三日没吃下饭去,几次想要来清风馆见三小姐,但都被大少爷劝住了。”
兰芮惊讶的张了张嘴,她没想到竟然有人会为她的弃武吃不下饭去!不过很快又觉的这在情理之中。
鲁先生是兰家长期供养的拳脚师傅,为人从来就是洒脱不羁,颇有些视礼教为粪土的架势,属于至情至性之人。若不是当初兰千乘于他有恩,他根本不会留在兰家做拳脚师傅。
兰芮习武的天赋,就是他发掘出来的,而后又是他一直悉心教导的。教骑射的冷先生因兰芮是女儿身,又担心老太太等人恼怒,开始一直不肯教授,后来也是他出面说服的。可以说,兰芮如今在拳脚骑射上的成就,有一半是因鲁先生倾心的付出才获得的。所以,兰芮弃武,他心中的失望之情在所难免。
想起这些,虽早已不是从前那的人,可兰芮还是心怀愧疚。
玉桂见兰芮目光飘忽不定,一脸的怅色,就有些后悔多嘴,可一想这事无论她说与不说,兰芮早晚都会知道,因此不作多想,转而安慰起兰芮来。只是她不知兰芮心中想法,说出来的安慰之词难免泛泛,说的多了,自己都觉的无劝慰人的本领,遂闭了嘴。
屋内气氛沉默,主仆二人正无话可说时,霜降与夏至悄然进屋,见过兰芮,一人接过玉桂手中的活收叠被褥,一人捧过妆奁,替兰芮梳头。
“咦,你的脸怎么了?”兰芮惊问。
霜降下意识的侧了侧头,她来上房前已经用蜜粉掩去了掌印,进屋后又极力侧着头,可她右脸肿如馒头,领的又是替兰芮梳头的活儿,还是让兰芮从铜镜中瞧出了端倪。
在兰芮的追问下,霜降的眼泪簌簌的往下掉。
玉桂与夏至齐齐吸了一口气,卖身为奴的人,怎能随意在主子跟前落泪?每一个进入兰府的下人,不管是新买的还是家生子,都会被告诫一番,他们从此再没有喜怒哀乐。
兰芮再不是从前那个养在闺中的小姐,世态炎凉她看的太多,因而就是霜降不说,她也能猜出几分缘由。
“下一次你娘再动手时,你只需告诉她,她拿了兰家的银子,你就已经是兰家的人,她没有资格再动你一根指头。”
霜降一愣,细细体味出兰芮话里的关切之意,再想心中的委屈,非但没有止住泪,反而抽泣起来。
一旁的玉桂见兰芮并未动气,上前拉了霜降一把,“三小姐这里有我和夏至,你先回房去,绞个热帕子敷一敷脸。”一番拖拽,很快将霜降拉了出去,出门后忍不住小声告诫,“你有什么难处,只管跟我说,三小姐跟前我替你顶着就是,你怎么能不知深浅的跑去三小姐哭闹?这也是现在,要是搁在从前,指不定就得挨一顿板子。罢了,快快收声罢,一会传到秦妈妈耳中,罚你在这冰天雪地里跪一个时辰你的腿也就废了。”
这些话,尽数落入耳力极好的兰芮耳中,她微微一笑,心想,玉桂倒是个面冷心热的。她转头看着与霜降一同进门的夏至,“你回头问问霜降是怎么回事,如果她有难处,就来回了我,是我能出面的处置的,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你们都是我身边的人,护不住你们的周全,我也不配当你们的主子。”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夏至心头一颤,同样也让预备挑帘而入的玉桂心中动容。
得到如此允诺,夏至稍微一迟疑,就将自己知晓的缘故说了出来。
“霜降原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家中靠着几亩薄田过日,虽说不富裕但也过的下去。可今年六月一场山洪不但将她家的老房子冲走了,还将她爹也给冲走了。地中绝了收,家中房子又被冲走,她娘就将她卖了替她爹下葬。她本以为冬麦收上来后家中日子就会好转,哪知这才过了半年时间,她娘又来问她要钱,还说过两日要将她弟弟卖给耍把式卖艺的,她不同意,与她娘在门上争吵了两句,倒被她娘打了一耳光。三小姐或许不知,卖入普通人家给人做伴当或者小厮,倒也没什么,可这要是进了耍把式卖艺人的手中,被逼着学那一身本领,那是九死一生……”
“霜降的弟弟多大了?”兰芮眉头紧蹙,她主动帮助霜降,是想以心换心,中间少不得存了两分功利之心,但听到其中还牵涉到卖孩子,她反而坚定了揽下事情的决心。
“回三小姐,奴婢方才问过,霜降说她弟弟过了年才六岁。”这次答话的是悄然进门的玉桂。
兰芮心头一紧,沉吟片刻,吩咐玉桂,“你去问明白霜降家的住址,我自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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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章 师徒情谊
望月斋是一处只有五间正房的小院,处在大房的观荷院跟二房的海棠院之间,有一条不必经过二门而直通外院的夹道。。原主人凉国公将其独立建于四大主院之外,作何用处已经无从得知,但兰渊一见之下就爱上了它的清幽和便捷,在老太太跟前磨了许久的嘴唇才得以搬了进去。
兰芮随迎出来的杨桃穿过垂花门,虽是伤愈后第一次来,但有往日的记忆,一路行来所遇的一树一景都觉的好像是长在心里似的,反而比清风馆更让她熟悉。
“三妹妹有事只管使人来叫我一声就是,天寒地冻的却非要亲自跑这么一趟。”
兰渊裹着一件玄色斗篷立在屋檐下的青石台阶上,颀长挺拔的身材再配上他那温和干净的俊脸,让兰芮生出一种赏心悦目之感。
品味出他嗔怪的话里包含着浓浓的关切,她忍不住微微一笑,“我又不是后院玻璃花棚中的那些花儿草儿的,一点风霜也经不起!再说了,我来望月斋就必定有事?不兴我出来走走?”
言罢,她凭着记忆,当先往以前常去的西侧暖厅走。
兰渊大笑出声,等他看出兰芮的用意,急的跺了跺脚。暗道一声要遭的时间,兰芮已经挑开了厚重的棉帘子,根本没留给他出言阻止的机会。
其实,当兰芮挑开棉帘子的那一瞬就已经后悔,她没想到屋中的火炕上竟还坐着一个面若寒霜、双目喷火的男子。而且此人她也认识,正是让她心生愧疚的拳脚师傅鲁先生鲁崇明。
此时若进去,她实在不知如何解释弃武一事,可两人已经照面,装作若无其事的退回屋外又不可能,稍微一犹豫,她还是顶着那愤怒的目光低头走了进去。
“见过鲁先生。”
“不过是摔伤腿这么点小小的挫折,你就要放弃潜心学习多年的武技?!且不说你置我与冷先生多年的苦心教导于何处,就是你自己八年来起早贪黑操练的这份辛苦,你也是对不起!一点点的挫折都经不起,将来如何经历风雨,如何横刀立马于鞍前,如何统领千军万马?”
兰芮将头又低了三分,全然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她在秦妈妈来收兵器时毅然的选择放弃武技,当时的目的只有一个,想在兰家的后宅里过几天舒心的日子,根本没去想或许会有人因她放弃武技伤心失望。而现在得知她的选择让人失望至极,她受几句斥责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痛心疾首的一番斥责没换来一点回应,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全无作用,这让鲁崇明为之气闷。他瞥见炕桌前的博古架上摆着一柄兰渊平日里把玩的精钢匕首,抬手取来又反手抛出,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匕首在兰芮眼前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而后稳稳的落在了她裙摆前不足一寸的地砖上。
寒光四射,兰芮惊奇的发现,她竟然没有后退半步,倒是听耳边传来玉桂轻轻的抽气声。
兰渊此时已经跟了进来,见到这阵势就知鲁崇明的执拗脾气又犯了,赶紧一挥手让杨桃玉桂等几个丫头退到院中,而后笑着两边和稀泥:“都说怒大伤肝,鲁先生有话好好说,气伤了身体倒不好……三妹妹,你也别愣着,赶紧跟鲁先生陪个不是。”
鲁崇明目不斜视,完全忽略兰渊的存在,只直直的盯着兰芮,冷声道:“你若当我是你先生,立刻就将这匕首捡起来,然后还如从前一样跟着我和冷先生习武。”
若是不捡又如何,鲁崇明没说,但兰芮和兰渊都听出来了,两人俱是一愣,都没想到他会说出如此决绝的话来。
兰渊上前一步,躬下身去,手还未触及匕首,匕首的柄却已经被兰芮握在了手中。
鲁崇明冷峻的脸上多了一抹笑意,而兰渊,亦是目露欣喜。
兰芮笑了笑,双手将匕首捧到了鲁崇明跟前:“先生对我的这份恩情,我时刻记在心中,就是先生不认我这个学生,我也一刻不敢将先生的恩情抛诸脑后。只是,京城民风毕竟不同于忠州……习武一事,我是真的不愿继续……至少,当着众人的面我再不会舞刀弄枪。”
鲁崇明脸上的刚刚露出的笑容慢慢僵滞,他深深的看了兰芮一眼,复又长叹一声,接过兰芮手中的匕首,飘然而去。
事态如此发展,兰芮也只能微微摇头:如此的师傅,才会有这副身体这样的学生。
相较于鲁崇明,兰渊更能体会兰芮的难处,他轻笑一声打破沉默,“三妹妹不用过于自责,鲁先生为人最是洒脱,他今日接了匕首,便表示原谅了妹妹。不过三妹妹今日倒是让我刮目相看,我原以为三妹妹是言出必行之人,没想到三妹妹竟也学会了阳奉阴违。”
兰芮没去计较兰渊话里的打趣,说起到望月斋的目的来。
“……我出府不便,身边也没有可以出门办事的人,就想请大哥使个人去一趟密云的霜降家,一是看一看那孩子,二是送一两银子过去,顺便给霜降娘带一句话,说,只要她不将那孩子卖出去,我这里每月给她送五百文铜钱过去。”
兰渊很不以为然,道:“每月五百文钱是小事,我使个人去一趟密云也是小事,但下人的事情,三妹妹没必要去操心。要说穷困,愿意将儿女卖身为奴的有几个家中好过的?若是咱们都像三妹妹这般去操心,那正经事一样别想做,每日尽去操心这些闲事了。”
“我并非想朝自己身上揽事。大哥也知道,我从前对她们动辄打骂,让她们见了我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这几月我也想明白了,我不是要她们畏惧我,而是希望她们能跟我贴心。”在兰渊纯净明亮的笑容前,兰芮不想撒谎。
大宅门里忠仆有多重要,兰渊身为半个孤儿,又如何不知?他注视了兰芮一瞬,了然一笑,郑重的允诺了下来。
“三妹妹也长大了,知道了为自己打算。”
听到这样的感叹,兰芮可有可无的笑笑。
兄妹俩又说了一会话,兰芮看差不多到了去劲松居问安的时辰,便告辞出来。兰渊将她送到望月斋外的垂花门,临别前,轻声道:“多谢三妹妹让人送信与我……那事我早就有了计较,三妹妹无需替我担心。”
兰芮微微一愣,才明白他说的是议亲一事,想要说不用谢,但兰渊已经催促她快走,一点也没有准备深谈下去的打算。
短暂的错愕之后,兰芮抿嘴一笑,往观荷院而去。
目送那抹淡绿的身影远去,兰渊才缓缓转身,唤来杨桃:“鲁先生从哪儿走的?”
“回大少爷,鲁先生是从湖边的夹道出的内院。”杨桃恭声答完,抬头见兰渊眉头紧锁,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又道,“随三小姐来的玉桂奴婢特地嘱咐过,让她不要对外人提及在内院见过鲁先生,想来她也不会乱说。以前不大接触,只觉的玉桂是个闷葫芦的性子,她这两次来望月斋替三小姐传话,奴婢才发觉她原来只是话不多,而人却是个聪明且又知道分寸的。”
兰渊嘴角一扬,哂笑道:“三妹妹院子里前前后后撵了几十个丫头,少有能待上半年的,她却在三妹妹身边六七年,这样的人又怎会是个笨的?她以前沉默寡言那是藏拙,如今得了三妹妹的倚重,身上的聪明劲若是再不表露出来,只怕三妹妹该换人了。”
杨桃迟疑道:“三小姐性子直爽,玉桂这样的人留在她身边……”
兰渊摆摆手,止住了她再说,“你去办两件事,一是设法打听清楚大太太最近与哪些人家走的近,二是让庆和去一趟密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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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章 挑唆
兰芮算准时间到观荷院主院,没想到扑了个空,文夫人与兰茉已经先一步出门。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从小丫头口中听说这个消息,兰芮只得无奈的笑笑,心想文夫人只怕是早已忘记自己除了兰茉以外还有另一个女儿。
兰芮转身又去了劲松居,她到时,各房的夫人小姐们已到齐,都围在老太太身边凑趣。
打帘子的小丫头往里报:“三小姐来了”。
兰芮趁所有人目光都落在她身上的时间,上前与各人见了礼,又道了歉,说自个儿来晚了。
赵夫人笑道:“你腿伤才好,晚一点本就没什么,更何况今儿是我们听说大哥要回来,来的早了。”
兰千乘自从接任了中军都督府掌印都督后,就一直奉旨在江南督查军务,已经七八个月没有回过京城。就因为他不在京城,兰芮这些日子几乎没去想过这位父亲,因此陡然听说其要回来,不免怔了怔,吃惊的神色一时没有收住挂在了脸上。
赵夫人将这份惊异看在眼中,回头与文夫人道,“大嫂,看三丫头的样子似乎不知道大哥今日要回家,该不是你事忙,忘了派人去跟她说一声。”
文夫人真的是一时没想起来,可早上才被老太太当众打了脸,这会儿又让赵夫人揪出错处来……她笑了笑,将兰芮拉到身边,“你这丫头,方才去哪儿了?方才接到中军都督府衙门的信,说你爹已经回了京城,正在宫中面圣,一会估计就会到家……大家都在老太太房中侯着,偏我派去给你送信的丫头说你不在院中……”说着,重重的捏了捏兰芮的手心。
如此明显的暗示,兰芮自然明了文夫人是要她说谎。她也想趁机缓和与文夫人的关系,因此笑道:“我在屋中躺了几个月,实在觉的闷得慌,就在院中走了走,顺便去了趟望月斋看大哥,后来见时间差不多,就直接来了劲松居,想来是与娘派去清风馆送信的人走岔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文夫人满意的笑了笑,松开了兰芮的手,“原来是这样。”
赵夫人只是不信,“这样说来,倒是清风馆的下人不尽心了?如果是有心的,漫说是知道三丫头去了望月斋,就是不知道,有这样重要的事情,也应该去各处找寻找寻。这样的丫头,真该打一顿板子撵出去。”
本来就是文夫人随口编的搪塞之词,若是清风馆的人被叫来一问,不上两句话她的谎言就不戳自破。
文夫人面色沉了沉,“大喜的日子,为一点小事责罚下人,倒坏了气氛。”
兰芮正想寻机会请老太太给清风馆添人,赵夫人起了这个话头,倒给了她机会,“二伯母不知,秦妈妈怕扰了我将养的清净,只在清风馆留了玉桂、夏至和霜降三人贴身服侍。方才玉桂和夏至随我出了门,而霜降许是被旁的事情绊住了,娘亲派人去清风馆传话时估计只有一个扫洒的婆子在,没个人拿主意,她一个做粗活的婆子也不敢满院子的乱走。今日的事情只是碰巧,算不得她们失职。”
她说这番话,是细细斟酌过的,既要让人知道清风馆人手不够,又要全了这屋子里各人的面子,因清风馆丫头不够,头一个有责任的便是管人事的秦妈妈,而秦妈妈又是老太太的人……
赵夫人自是聪明的,听兰芮祭出人手不够的旗子,悄然闭了口。
文夫人目露诧异,先前兰芮乖顺的接着她的话茬圆了谎,那是在她暗示之下,而这时兰芮借人手不够轻轻巧巧的将赵夫人的刁难挡了回去,着实让她对兰芮的这份机灵刮目相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而其余各人,也都面露异色。
老太太环视众人一眼,将目光落在了兰芮的脸上,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认真的打量这个孙女。
温婉恬静。
这样的神情气质,竟然出现在这个粗鲁刁钻的孙女脸上……
好一时,老太太才满意笑了起来,“秦家的,三丫头腿伤已经痊愈,屋里多几个人也就不嫌吵,你明儿挑几个人送去清风馆。”
秦妈妈自是应下。
目的达到,兰芮满心欢喜,又上前道了谢。
屋内人说笑着,守在门口的小丫头来报,说二老爷、三老爷、大少爷一同到了。话音刚落,门帘被人挑起,几人鱼贯进了屋。
兰渊在一屋子的人中寻着了兰芮,悄悄冲她挤了挤眼,这才若无其事的随着两位伯父上前与老太太见礼。
兰芮忍住笑意,知此时已无她说话的地方,便悄悄退到角落里,专注的数着地上的青砖。她的记忆里,兰千骑和兰千舟这两位伯父形象极为模糊,只略微记得一人喜欢流连花街柳巷,一人在家苦读,预备走科举之路,且一人老太太不喜欢见着,一人老太太不忍心其辛苦,便免了他们的晨昏定省,因此两人极少在劲松居露面。
今日一见,兰芮才知兰千骑长相痴肥,而兰千舟形容清瘦,虽说是亲兄弟,但长相上毫无相似之处。
“母亲,送信的说大哥几时能到?”
“是啊,我一得了信,立刻就撂下手中的事情往家赶,还以为进门就能见到大哥呢……真是急死我了。”
老太太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说是进宫面圣……这进了宫,哪里说得准什么时候回来,你若着急,派个人到胡同口侯着去。”
一屋子的人,都挤在老太太身边,兰芮虽站在角落里,但依旧觉的闷的慌,恰时锦绣进来问老太太在哪儿摆饭,她便借口帮忙,跟着去了花厅。说是帮忙,但万事都有下人张罗,她到花厅只是坐在一旁饮茶。
“三姐姐倒是会躲清闲。”兰芝笑吟吟的进了花厅。
“四妹妹这不是也来了么?”兰芮抿嘴一笑,叫住从身前走过的一个小丫头,让她另上一盏茶。
兰芝止住了那小丫头,“大伯父已经到了,老太太让奴婢来叫三姐姐过去呢。”
“真的?有劳四妹妹了。”
兰芮闻言起了身,与兰芝一同往上房去。
“都说江南富庶,果然不假,大伯父这次给各人带的礼物,只怕价值在万两之上呢。”兰芝悄然看了兰芮一眼,又道,“对了,因三姐姐不在,三姐姐的那一份礼物老太太让二姐姐暂时收着,我看了看,是一对古玉钏。三姐姐有这样细致又大方的父亲真是福气,平常一定得了不少价值不菲的礼物?”
兰芮笑而不语,脚下却加大了步子。兰芝这些看似小女儿絮絮叨叨的闲话,实则是想打听兰千乘从外带回的财物。
兰芝见兰芮不接话,不免气馁,走了两步,又道:“三姐姐,我真是替你不值,你与二姐姐既是双生女,又同为嫡女,大伯母凭什么带你们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听人说,大伯母早就开始替二姐姐准备嫁妆了呢,而三姐姐你的呢,听说一样也没准备。”
兰芮暗自恼火,淡淡的道:“长幼有序,二姐姐为长,娘亲先为她操持这才是正理。再说,这些以讹传讹的闲话,又怎么当得了真?”
“难为三姐姐如此大度,只是你们是双生女,二姐姐只比三姐姐先一刻钟落地,与平常的姐妹肯定又有不同。三姐姐,不是我说你,你这样大度,未必会换来一点真心呢。你啊,凡事还是该为自个儿打算打算!”
“依着四妹妹的,我该怎样为自个儿打算?”兰芮停住脚步,抬眼看着兰芝,她倒要看看这位今日到底想说些什么!
闻言,兰芝眼中一亮,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注意这边,才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咱们三个,说是姐妹,实则只相差一月,都到了议亲的年纪……咱们女孩儿家,到了婆家,拿什么做依仗?无外乎是陪嫁!依着我看,大伯母必然舍不得拿银子出来替三姐姐置嫁妆,三姐姐只得从旁的地方想法子。”顿了顿,又道,“只要三姐姐设法打听出大伯父这些年积攒了多少银子,让这些银子归到公帐上,公帐上富裕了,我们再设法说服老太太,让她从公帐上拿银子出来替咱们三个置嫁妆,到时大家都看着,老太太总不至于有失公允。”
赵夫人今日当众与文夫人为难,兰芝又诸般挑拨,原来都是银子闹的……
兰芮嘴角漾起一个冷笑,她不是从前那个人,仅凭这三两句蹩脚的挑唆就想拿她当枪使?
“四妹妹的话不无道理,但咱们三个的亲事连影儿都没有,现在你说这些实在太早了点。”
“咱们年纪已经不小,议亲也就这几月的事情……”
兰芮回眸一瞥,陡然见文夫人跟前的冯妈妈抱着一摞锦盒从假山后转出来,也不知她是刚到的,还是已经在那里站立了许久,赶紧言辞俱厉的打断兰芝:“四妹妹,自古婚姻大事就有父母做主,哪有我们做女孩儿的置喙的余地?以后妹妹还是别提这些了……咦,冯妈妈,你这是抱的什么?”
兰芝一惊,回身看时,冯妈妈已经到了近前。
冯妈妈含笑道:“大老爷带回的礼物,大太太让奴婢先送回观荷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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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9章 天翻地覆
兰千乘十五岁随父戍边,十八岁领军打仗,亲历的大小战争不下百场,其中不乏数场生死之仗,如此一个人,自然是响当当的硬汉。(.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此时他虽是坐在老太太跟前闲话家常,可浑身上下自然外露的冷冽气息,早让一众女眷屏声禁气。
文夫人也不例外,一双手紧紧的捏着手中的丝巾。
算起来,她与丈夫成亲十六载,见面的次数却只有区区十次。
兰芮一进门,便觉出了屋内气氛的沉闷,入耳的除了老太太轻缓的声音,间或的只有一个清冷的声音接上一两句。
“三丫头快过来见过你爹。”老太太言语中,多了几分亲热,又转头去与兰千乘道,“这丫头自从摔伤之后,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那些刀枪棍棒的一下子丢开了不说,还格外的懂事听话,她方才就是去督促下人摆饭。”
无暇品味老太太话里的赞许,兰芮几步上前,盈盈拜下。久未见动静,她微微抬头,看向端坐在一步之外的暖炕上的父亲,及至对上那凛冽的目光,她才慌忙的避开视线,只低头看着脚尖。
兰千乘几不可见的愣了愣。清亮而狡黠的眸子……不是如此近距离的端详,竟不知她也长了这样一双眸子!不知不觉间,他的手紧紧的握住了几上的细瓷茶盅。
“起来。”
“是。”
兰芮起身,预备着兰千乘发问,可兰千乘似乎没想再与她说话,而是转头又与老太太闲话起来,她便悄然退至一旁。
老太太也终于看出众人的局促,吩咐秦妈妈让人摆饭。很快,一行人移至花厅,分三桌坐下。
食不言,一餐饭,无一人说话,只偶尔传出杯盏碰触的脆响。
这是兰芮重生后第一次与家人一同用饭,极为不习惯,虽菜式比平常丰盛,可吃到口中却味同嚼蜡,因此她一见老太太搁筷子,跟着也称吃好了。
饭毕,一行人依旧转至老太太房中说话。
有了方才饭桌上的融和,这一次,气氛倒比先前融洽。
而兰千乘许是已经醒悟此时面对的不是属下的军士,而是家中至亲,眼中竟多了几分柔和。
重回清风馆,已是酉末。
霜降一见兰芮,一声不吭跪在冰凉的地板上,任凭玉桂怎么拦着,依旧伏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她再抬起头时,额上已经是殷红一片。
“三小姐,您救了奴婢的弟弟,奴婢无以为报,只求下辈子做牛做马来偿还三小姐这份恩德。”
清澈的眼睛里,唯有感激。
兰芮看的心中一悸,伸手将霜降拉了起来,这是她当初想要的,可此时并未觉的欣喜。
她勉强一笑,“豆蔻年华,却张口就是下辈子,你余下的几十年还怎么算?”待见霜降眼圈发红,一副泫然**泣的模样,又道,“时候也不早了,玉桂留下上夜,你们两个下去歇着。”
夏至拉着霜降去了,玉桂捧出一个象牙白的盒子,道:“这是冯妈妈差人送来的,说是大老爷给三小姐带回的礼物。”
兰芮摊开来看,果然是一对泛着莹莹光泽的玉钏,细看一阵,命玉桂收进首饰匣子里。
而她,却陷入了沉思。
这副身体不招人待见的程度,远远超出她的意料之外。
父亲看女儿,竟然用冷若寒冰的目光。
转而思及老太太方才言语中的亲热,才微微一笑。
******
文夫人对着铜镜,眉眼含笑,由着冯妈妈从嵌着珐琅的紫檀首饰盒中挑出各色簪子往她鬓上试戴。
“奴婢方才送礼盒回来时,看见四小姐拉着三小姐说话。”冯妈妈选定了一根镶着血红玛瑙的金簪子,“大太太,你看这根怎样?”
文夫人点了点头,“她们说些什么?”
冯妈妈认真的替文夫人将簪子戴上,这才答道:“离得远,旁边又人来人往的,奴婢不敢走近,因此听的也不真切,只隐隐听到四小姐在说嫁妆和亲事什么的……不过三小姐的神情似乎很不以为然。”
文夫人脸上怒色一闪而过,哼了一声,“每次老爷从外归来,二房总要出些幺蛾子!在忠州如此,来京城还是如此!不就是觉的没有分家,担心老爷将带回的财物变成了大房的私产!他们也不想想,老爷若是有私心,这一家子几十口人的嚼用从何而来?还不是靠着老爷挣命换来的禄米?”
“大太太说的是,二夫人目光短浅,如何看的出这些?大太太实在犯不着与她置气。”冯妈妈在旁开解着,“是了,奴婢冷眼瞧着,三小姐竟与从前不同,说话行事沉稳了许多。”
思及兰芮方才在劲松居上房的表现,文夫人不禁点了点头,“的确变了……”
“大太太一向宠爱奴婢,奴婢今日就斗胆说一句不该说的……既然三小姐与从前不同,想来不会再替大太太闯祸惹事,大太太不如将她同二小姐一般看待……她与大少爷感情相厚,有她从中调剂,大少爷将来也可成为二小姐的依靠……”
文夫人眉梢的笑意顿失,原本一颗雀跃的心一点一滴的往下沉。
她膝下无子,兰渊是大房的唯一男丁……这一次肚子要是再无动静,将来她和女儿都不得不依靠兰渊……
“三丫头才消停几天?惹不惹祸的现在还不好下判断。不过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得为茉儿打算打算了……老爷去了望月斋?”得到肯定的答复,文夫人略显疲惫的眼中露出深深的失望之色来,“去厨房问问,看药煎好了没有,若是煎好了,趁老爷没回来前端上来。”
冯妈妈应了声是,但并未立刻离去,而是用象牙梳细细的替文夫人抿齐了鬓角才走。
文夫人怔怔的望着铜镜的女人。
眉如新月,面若凝脂,两片丰唇娇艳**滴……
******
漫天飞雪,朔风凛冽。
兰芮整个人裹在绛紫湘绸做面的羊羔毛斗篷中,依旧难以抵御扑面而至的寒风。
沿着廊坊,好容易才到观荷院上房。
小丫头报进去,须臾,冯妈妈迎了出来,躬身问了好,又亲自替兰芮打了帘子,“大冷的天,真是难为了三小姐的这份孝心。快进来,大太太正等着三小姐用早点呢。”
这样的热情,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兰芮暗暗惊奇,随冯妈妈进了房内。
正如冯妈妈所言,早点已经上齐,而文夫人与兰茉坐在炕桌旁不曾动筷,似乎专等着她的样子。
她上前行礼,文夫人不等她拜下去,就笑眯眯的冲她招手,“自家母女,没那么多讲究,快坐到我身边来。”待兰芮乖顺的坐到她身边,她又抬手指了指炕桌上的杯盏,“看有没有你爱吃的,若是没有,只管跟我说一声,我拿银子让厨房做去。”
兰府的规矩,各院饭食皆有定例,若是想吃别的,便不能在公帐上开销,而需要掏私房银子来贴补。
兰芮笑着摇头,“这桌上的吃食,就像是专为女儿准备的,样样都是女儿爱吃的。”这她倒没说假话,她一向不挑食。
“娘,三妹妹都来了,是不是可以动筷子了?我都饿了!”兰茉抱着文夫人的胳膊撒娇道。
“好好好!回头非要改改你这小孩性子!”文夫人又笑吟吟的给姐妹两个各夹了一只白玉馒头,“都是长身体的年纪,多吃点。”
兰芮笑着接下。
一餐饭,母慈女孝。
饭毕,老太太派人来说风雪太大,担心各房小姐身体承受不住寒冷,免了今日的规矩。
文夫人听罢,赏了来人,转头笑道:“老太太真是心疼人。是了,早上老爷出门前留话说中午会回来用午饭,你们两个就不用回去,一会再叫人去问问渊儿有没有空,若是有空,中午咱们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吃顿饭。”
兰芮自是应允,文夫人说做就做,立刻派人去望月斋,很快传回话来,说兰渊一准到。
整整一上午,兰芮都处在惊异中。
仅仅隔了一夜,文夫人待她的态度竟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由始至终,对她说话都是柔和慈爱的,不仅如此,还悉心教导起她穿衣打扮来。
或者,是因为她昨日在上房的表现……可文夫人当时并未对她另眼相看。
亦或者,是因为到底是嫡亲母女,血浓于水……可从前十几年同样是嫡亲母女。
百思不得其解,兰芮也懒得去想,不管怎样,文夫人现在对她的态度,正是她所要的。
陡然间,她想起昨日和兰芝说话时突然出现的冯妈妈。
沉吟半晌,她借着文夫人提及首饰佩戴的话头,笑道:“四妹妹见爹爹替咱们姐妹买首饰,羡慕不已,还追问女儿,爹爹以前都买了哪些好东西送女儿呢。”
兰茉哧道:“四妹妹简直跟二伯母一模一样!”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她昨日不是也得了一整套的头面首饰?”文夫人却目光一闪,“那你如何回答的?”
果然很在意。
兰芮吸了一口气,笑道:“女儿随意敷衍了她两句,倒是她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还说爹爹送的首饰将来可以用来添妆。”
她从冯妈妈昨日所站的位置推断,冯妈妈至多听了一字半字,绝不可能听全,因此她选择说一半留一半,说这一半,可以去文夫人心中疑惑,而留这一半,是怕文夫人生新的疑惑。
文夫人满意的笑了起来:“四丫头一向说话口没遮拦,你以后别与她走的太近,若是她说了实在过分的话,你也只管来回我,看我不告诉她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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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0章 诵经
临近中午,兰千乘身边的小厮福平匆匆回来送信,“大老爷被衙门的公事绊住了脚,赶不及回来用午饭,大老爷说,请大太太不用等他。。”
此时饭菜已经上了观荷院暖阁的桌,文夫人望着这悉心准备的精致菜肴,失望之色从脸上一闪而过。
兰渊见状,轻笑出声:“如此丰盛的菜肴,父亲竟然这样轻易错过,真是没有口福。”
口气亲切,话语随意,这个家里除了老太太,也就这位继子敢用这样的口气调侃兰千乘。
文夫人勉强一笑:“谁说不是。”
“想来父亲在衙门也吃不上好饭菜,倒不如叫人将各样菜都夹上一点,让福平带去衙门。”兰芮笑着提议。
文夫人失望这一瞬,让她想起了前世,那时她也和文夫人一样,精心准备一桌子饭菜,满怀欣喜的期待贱男回来会交口称赞,可这样的期待却总是被一个个加班的电话打破,许久之后,她才知道加班不过是借口……
这一刻,以一个女人而不是女儿的角度,她是真的理解文夫人。
兰茉闻言,连声称好,立刻张罗着小丫头取食盒夹菜。
文夫人含笑的握了握兰芮的手,“还是芮儿想的周到,知道心疼老爷。(.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兰芮笑笑:“娘,听说父亲这一次要在京城常驻,不知是不是真的?”
文夫人脸上的笑容深了些,“正是,你们几个极少见到老爷,这一次正好趁老爷留在京城的机会,好好的与他续一续父女之情。”
兰芮含笑称是,不过想起那束凛冽的目光,嘴角又轻轻漾起一抹苦笑。
待福平拎着食盒去了,文夫人招呼几人坐下,冯妈妈张罗着给各人夹菜。
兰茉性子跳脱,没有了老太太的束缚,她头一个守不住“食不言”的规矩,席间妙语连珠,惹的文夫人和兰芮、兰渊三人笑声不断。
只是兰芮察觉,少了重要一人,文夫人的兴致低了许多,温和的笑容也显得心不在焉。
饭毕,兰芮见文夫人目露倦意,正想开口告辞,兰渊悄悄冲她眨了眨眼,转而与文夫人道:“母亲,前一段三妹妹跌伤腿时,儿子曾在佛前许下愿,只要佛祖能保佑三妹妹平安痊愈,儿子就和三妹妹一起去佛前诵一日《金刚经》。如今三妹妹腿伤也好了,儿子就想,明日和她一道去灵光寺诵经。”
双唇张合了几次,兰芮终究没有吐出一个字,感激之情唯有存在心中。
文夫人乍听之下一愣,她没想到兰渊对这个妹妹竟这样上心。她很快笑了起来,“在佛前许了愿,那是极该去的,真是难得你们兄妹情深。只是,老太太那里……”
兰渊笑道:“儿子来观荷院之前,先去了趟劲松居,祖母那里也已经应允了。”
“那就好。”早已议妥,不过是来知会她一声,文夫人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只是冯妈妈昨晚的话犹在耳边响,她才不得不撑起笑容说这个好字。转头见兰茉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庞,她又道,“茉儿明日也去,你与芮儿同为姐妹,理当替她在佛前尽一点心。”
“娘……”一听这话,兰茉娇艳的红唇立时就撅了起来,跪在佛前诵一日的经,比要她的命还难受。
“恩?”文夫人回身,将兰茉接下来的话瞪了回去。
知女莫如母,文夫人只听兰茉这娇如莺啼的一声唤,就知兰茉根本不想去诵经,若是搁在从前,她也不愿意兰茉去受这份苦,只是如今形势不同,她不得不硬起心肠来。
从未受此冷待,兰茉满腹委屈,眼泪直在眼中打转。
如此情形,兰芮微微一叹,心知兰茉若是被文夫人逼着去诵经,必定要将心中的恼怒算在她的头上,非但没有如文夫人说的那样增加姐妹情谊,还让她落得两头不是人。
“娘,天色阴沉,看样子这场风雪没有三五天不会停。大哥在佛前起了誓,眼看着又近年关,我与大哥不能推迟日子,不然就要失信于佛前,这才冒着风雪出门。而姐姐要到佛前诵经随时都可以,实在没必要专挑风雪天去受这份寒苦。”
话音未落,兰茉已是反驳起来:“我并不是受不得风雪之苦,只是这两日总觉的头晕,实在担心诵经时支撑不住,会在佛前失仪。”
兰芮愕然,旋即又觉的好笑,这屋子里是人就看得出这位姐姐不想在风雪之日出门,偏她还非要说自个儿身子不适怕失仪。
兰渊温和的眸子里藏着一抹哂笑,却一本正经的道:“二妹妹身子不适?让大夫请过脉没有?街上的寻常大夫靠不住,不如晚上跟父亲说一说,请个恩准,从太医院请一位大夫来替二妹妹诊脉?”
言辞关切,语气焦灼,兰芮见兰渊这样会来事,忍不住嘴角往上翘了翘。
而这一番话,也让文夫人再不能坚持让兰茉同去诵经,“她这是积年的一点小毛病,不碍事的,根本不用如此兴师动众。”
兰渊又道:“母亲此言差矣,小病不及时延医请药,一个不留神拖成大病也不可知,还是正经请大夫来诊一次脉才好。”
文夫人点头称是,不愿兰渊继续说这个话头,转而嘱咐起兰渊、兰芮路上事宜,打发走了两人,立刻屏退下人,单留下兰茉。
兰茉见状,知要挨训斥,不免觉的委屈:“娘,你是知道女儿的性子的,你让女儿端坐在蒲团上诵经,实在是难为女儿……”
文夫人呵斥道:“你还浑说!你只当自己是七八岁的小孩子?!你只当旁人看不出你拿身体不适当借口?你大哥说要为你请大夫诊脉时,臊的我都不知说什么!”
兰茉嘟了嘟嘴,嘀咕道:“娘今日是怎么了?将三妹妹捧在手心里不说,还在意起大哥的看法来,真是奇怪!”
“你与茉儿都是我亲生,她如今懂事了,我疼一疼她又怎么了?”文夫人脸上的神色终究还是活泛了些,“我一心一意的为你打算,你竟事事与我作对……”
从观荷院主院出来,兰芮笑道:“我就不信大哥看不出头晕是二姐姐的托词。”
兰渊嘿嘿一笑,“她不愿意去,强求又有什么意思?我倒不如成全她。”
兄妹二人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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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1章 走错路?
兰芮与兰渊别过,径直回清风馆,刚穿过垂花门,霜降就迎上来,称秦妈妈已经在房中侯了半日。(.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兰芮知秦妈妈必是来与她商议清风馆添人一事,脚下就加快了步子。
秦妈妈端着旧窑的茶盅低头吃茶,听见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立刻搁下茶盅起身,上前两步将厚厚的棉帘子掀了起来,待兰芮进门,她又屈了屈膝。
“三小姐回来了?”
玉桂、霜降、夏至连同房中立着的三个十三四岁的婢女皆目露惊异。
她们从未见过秦妈妈向府里的小姐屈膝行礼。
兰芮笑着请秦妈妈坐,又吩咐霜降续茶。相较于在观荷院受到的礼遇,她觉的秦妈妈的改变更有迹可循,老太太待她亲热起来,秦妈妈这等聪明人,必是看出了什么。
寒暄几句,秦妈妈让一同来的三个婢女在兰芮跟前站成一排,笑道:“已到年关,家中人手紧缺,这几个是从浆洗上和扫洒上抽出来的,三小姐将就着使,如果用的惯就罢了,若是用不惯,就使个人来与奴婢说一声,奴婢回了老太太就与三小姐换人。”
兰芮早留意到三人,都穿着半旧的袄子,除了右边的一个头上戴着一根包银的铜簪子,其余两个皆只用一根木簪定住头发,朴实中略带寒酸,一看就知都是不得宠的。
秦妈妈见兰芮没做声,知她是在观察几人,了然一笑,“你们三个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跪下给三小姐磕头。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三人没有犹豫,依言拜了下去。
兰芮笑着叫三人起来,“你们叫什么名字?”得知三人分别叫双燕、银锁、绿枝,都是从忠州来的家生子,这才转头与秦妈妈道,“我看三人都是老实本分的,就她们三个,妈妈不用再换。”
秦妈妈连声称好,原本不大的一双眼睛此刻已经眯成了一条线,“她们三个,虽说是在府里做粗活,但也是领的二等的例,如今到三小姐的房中,还是作二等丫头,三小姐看怎么样?”
兰芮瞥了一眼霜降和夏至,两人目光坦然,似乎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她微微一沉吟,笑道:“就依秦妈妈言。”依着她的意思,她更希望霜降和夏至提到二等上来,可也知两人进府时间太短,不合兰府的规矩。
差事办完,秦妈妈起身告辞,待秦妈妈走了,兰芮将清风馆的规矩一一与双燕等几人说明。
*******
虽说去灵光寺诵经一事得了老太太、文夫人的同意,但临行前,兰芮与兰渊二人少不得还是要去劲松居辞行。
老太太先是询问兰芮新到清风馆的丫头是否得用,而后才郑重其事的嘱咐兰芮:“此次去灵光寺上香,一定要听你大哥的话,依照京城闺秀的规矩来行事,千万不能再惹事端,不然,你娘老子有再大的脸面也不够给人赔罪的。”
兰芮应下,眼睑低垂,避开众人看过来的纷杂目光。
老太太又转头去看兰渊,“依着我的意思,是不敢放三丫头出门的,我也是看你在佛前起了誓,不愿让你在佛前失言,而你行事又一贯稳重,这才同意的,你可别让我老太太失望才是。”
兰渊拍着胸脯保证了许久,老太太犹不放心,拉拉杂杂的好一通嘱咐,直到赵夫人笑道:“老太太再不放大少爷和三小姐出门,到灵光寺只怕就快中午了。”
老太太笑道:“上了年岁难免话多,去。”慈目含笑的看着二人出门,转眼就见兰茉偎依在文夫人身侧,眉头一皱,不悦的移开目光。
文夫人若有所觉,待去细看时,老太太已神色如常,反而见赵夫人意味不明的冲她笑了笑。她极为恼火,想要刺赵夫人几句,锦绣却领着门上的一个婆子进来。
那婆子与众人磕了头,捧上一张烫金梅花名帖,道:“长兴侯府送了帖子来。”
老太太接过,打开扫了一眼,转而对一旁的文夫人道:“长兴侯府新建了三座玻璃花棚,请家中的小辈女眷过府去赏花。”
长兴侯府乃文夫人的娘家,只是文夫人为庶出,现任长兴侯是她的嫡长兄。
文夫人不及开口,赵夫人已是笑道:“不愧是侯府,玻璃这么精贵的物事,竟然用来建花棚,还一建就是三座,这般的财势,京城也挑不出几家来。”
几任长兴侯都没有领过实差,全靠早年积攒下的田产与侯爵的禄米过日子,这几年更是靠着变卖田产才度饥荒,京城几乎无人不知。
因而赵夫人这话看似夸赞之语,但屋中无人听不出其讥讽之意。
文夫人冷然一笑,只将赵夫人的话视作酸语,笑问老太太:“不知帖子上写的是哪一日?”
帖子是她请长兴侯夫人姜氏下的,日子她自然知晓。
老太太含笑道:“初六,就是后日。”
******
二门处早有一辆紫檀木的平头马车侯着。
兰芮带着玉桂和霜降先行登车,兰渊嘱咐车夫几句,另命管车马的下人牵了一匹马蒙古马骑上,在前头先行。
车厢内设有矮榻,高枕软卧,榻上被衾早用汤婆子暖热,一上车,兰芮就蜷了上去,撩开车帘的一角,默默的看起车外景致来。只是还未出外院,目之所及,屋舍廊庑与内院大同小异,她慢慢失了兴趣,收回目光,靠在大迎枕上闭目养神。
她生性喜静,在内院困了四个月,没觉的烦闷压抑,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出门机会,也没让她有太多的欢喜。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马车停下,车外传来兰渊春风般的声音:“三妹妹,到了。”
闻言,玉桂躬身替兰芮整理衣裳,霜降先一步打车帘,“咦,这里不是灵光寺!”
玉桂嗔道:“胡说八道,咱们来灵光寺诵经,这里不是灵光寺还是……”
余下的话,她再说不出来,从霜降掀起的车帘极目看去,只有一片茫茫不见尽头的雪地,漫说百年古寺,就是屋舍也没有半间。
她转而疑惑的看着兰芮,“三小姐,这……”
兰芮同样疑惑,但对上车外那双温润的眸子,她嘴角翘了翘,当先一步跳下车去,“洁白纯净,无人践踏的雪景竟然这么美,你们两个也下来看一看,这可是在别处看不到的。”
玉桂和霜降应声下了车。
兰渊抬手一指,“那里有屋舍,庆和,领着她们两个过去,先将炕烧起来,再煮上热茶。”
几人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皑皑白雪中,一溜排着五间青瓦房,只是方才几人从车上看,被车帷挡住视线便没见着。
庆和应下,一面指挥车夫搬带来的家什,一面叮嘱玉桂和霜降小心脚下,极是伶俐。很快,几人就将一应器具挪进了屋。
“大哥,现在总可以告诉我这是哪里了?”一颗雪花落入兰芮的劲内,凉丝丝的,她轻轻的打了个寒颤。
兰渊答非所问:“鲁先生要走了。”
“啊?”兰芮吃惊的抬头。
兰渊轻轻一笑,转瞬,笑容隐去,他悠然一叹,“他前日晚上就向父亲辞了行,父亲也已经应允。我想,三妹妹是鲁先生最为得意的弟子,鲁先生肯定放不下,有许多话想嘱咐三妹妹,因此就带了三妹妹前来与鲁先生辞行。”
兰芮怔住,兰渊没说鲁先生为何离开,她也没问,选在她弃武后离开,答案已经在她心中呼之**出,可她竟然没有勇气说出来。
这样的结果,她承受不起。
“三妹妹?”
“鲁先生现在在何处?”
兰芮深吸一口气,迎着细密的雪花,扬起一张光洁的脸,盈盈笑了起来。
兰渊不觉呆了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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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2章 演戏
鲁崇明就住在五间青瓦房后面的另一排屋舍中。。
兰芮轻叩房门,半晌,门才从里面打开,扑面而来的宿醉气息熏的她一滞。再看门内立着的那人,头发凌乱,双眼通红,哪里是她记忆中洒脱不羁的样子?
她心中愧疚感,又深了一成,轻轻吸了一口气,屈膝行礼,“鲁先生。”
“三小姐,千万不要再称呼在下为先生,在下不敢当。”鲁崇明半倚着门框,丝毫没有请两人进门的意思。
兰芮微微苦笑,“先生醉了,我这就让人给先生送醒酒汤来。”
鲁崇明哂笑道:“实在不敢当,三小姐若是无事,请回,在下这里简陋,不便招呼三小姐。”全然一副送客的架势。
“这……”兰芮转头去看兰渊,兰渊立在五步开外看雪景,似乎并未留意到这边的情形,她只得笑道,“听说先生要走,我是特意来跟先生辞别的。”
鲁崇明哼了一声,冷然不语。
兰芮继续找话说:“不知先生今后有何打算?”
又是一阵沉默,就在兰芮以为鲁崇明还是不会作答时,他竟然开了口,“三小姐是担心在下离了兰家会挨饿受冻?若是问这个,三小姐不用费心,兰家没有愿意习武的学生,难道别处没有?就是没有,在街上耍把式卖艺也还能养活自己。”
果然还是因为她弃武……
兰芮低垂眼睑,“先生此言差矣,兰家怎会没有愿意习武的学生?不是还有大哥和五弟么?”
“他们两个,不值得我费心!一个资质平庸,另一个,简直就是愚钝不堪!”
兰芮下意识的回眸瞥了一眼兰渊,被人说成不值得费心,只怕任谁听了都会不开心,好在兰渊依旧没有注意到这边。
“先生,我记得有句话说的好,有教无类……”
鲁崇明不耐的打断兰芮,道:“在我看来,只有天资聪颖的学生才值得我费心!三小姐,别已经辞过,请回。”
一再被拒之门外,兰芮无奈,躬身拜了一拜,转身离去,走了两步,又停下:“先生请仔细想想,天下愿意跟着先生习武的人的确不少,但天资比得上大哥和五弟的,只怕也不多。”
鲁崇明目光一闪,“三小姐也请仔细想一想,天下拳脚师傅不少,但有我这般技艺的也没有几个,三小姐就不替自个儿兄弟考虑一下?”
兰芮一怔,她弃武,大半是因为想讨家人的喜欢,从而换得以后的太平日子,小半则是因她生性喜静,又久在和平年代生活,对刀枪棍棒毫无兴趣。
可鲁崇明说的不无道理,因她的弃武,兰渊与兰波失去了一个好先生,对兰波她尚可当作没什么,但对兰渊,她却有深深的负罪感。
踌躇半晌,她嫣然一笑,“如果先生肯私下教授我拳脚,我还愿意跟先生学习武技,至于骑射,实在有太多不便……”
“当真!”鲁崇明双眼一亮,喜不自禁,“只要你肯学,明面上私下的又有什么区别!骑射嘛,冷先生那个老夫子怕砸了饭碗,也不愿意再教你,你学不学没关系!”
看着就差手舞足蹈的鲁崇明,兰芮恍了恍神,这才是她记忆中的鲁崇明。
鲁崇明高呼兰渊,兰渊闻言走过来,笑道:“先生,学生这就与你辞别。”
鲁崇明一摆手,大声道:“辞什么别,我不走了!”
“当真!”兰渊亦是满面的欣喜,转而盯着兰芮,“三妹妹答应跟随先生学武了?”
鲁崇明代为答道:“自然!”
二人一问一答间,兰芮突然有一种被算计的感觉,直到辞别鲁崇明,往前面瓦房走的路上,她才问,“大哥,你也希望我跟着鲁先生继续习武?”
兰渊侧头紧紧的盯着兰芮的眼睛,“三妹妹学会为自己打算,无可厚非,我这个做大哥的也替你开心,但你丢下自己的好恶,一味的在祖母和母亲跟前曲意奉承,就真觉的开心?”他叹了一口气,又道,“以前我也觉的弃武没什么不好,可前日与昨日我亲眼见你在劲松居和观荷院那样小意奉承,我就觉的,还是从前的三妹妹更好。”
兰芮漾起一个苦笑,道:“像从前那样……被所有人厌恶就好?”
兰渊喟然一叹,“或者一切并不是因习武而起……”
“不是因习武而起……”又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兰芮突然记起兰芝那句同样是没头没脑的话,心中一动,“那请大哥告诉我,是因什么而起?”
兰渊目光闪烁,道,“习武本不是坏事,但妹妹仗着自己武技非凡就四处寻人比试,惹下事端,这才让祖母与母亲气恼。”
这样的解释合情合理,还说出事实,但兰芮却总也不能说服自己相信,她觉的,兰渊先前的话绝对不是这意思。
还**再问,就听前面传来响雷般的叩门声。
荒郊野外的,又是风雪天,按说除了他们这样专门来寻人的,应该不会有人才对,兰芮疑惑的看了看兰渊。
兰渊眉头微皱,吩咐兰芮在原处等候,自己则几步转过墙角,只见青瓦房前来了两人两马,一人骑在马上,一人一手牵缰绳一手擂门。骑在马上那人十六七岁,身材健硕,身穿一件赤狐皮做的斗篷,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样子,而另一人也是一般的年纪,只是穿着青布袍子,看样子是马上那人的仆从。
恰时庆和开了门。
那仆从道:“鲁先生可是住在这里?”
庆和几乎是毫无考虑就道:“不是。”
那仆从转头恭声与马上的少年道:“大少爷,你看……是不是寻错地方了?”
马上少年探手扯掉斗篷上的一颗拇指大小的血红玛瑙扣子,一掷,丢在庆和的脚边,“带我去见鲁先生,这颗玛瑙扣子便是你的,别说鲁先生不在,那边停着的马车可有兰家的图标。”
一派颐指气使的模样,庆和料到眼前两人来头不小,不想多生事端,就低头捡起嵌在雪中的玛瑙扣子,捧到那少年马前:“这般珍贵的物件,到小的手中,只会辱没了,请少爷收回。那马车是兰家的不假,不过却是我家少爷所乘的。”
“哦?你家少爷,是兰渊还是那叫兰波的?”马上少年一顿,目露戾色,“休要拿你家少爷说事!你们兰家还入不了本少爷的眼!”一扬手,手中乌黑油亮的马鞭一声轻响,直冲庆和面门而来。
兰渊在转角处看的真切,恼怒之色一闪而过,紧走几步,一把拽住庆和后退数步,轻轻巧巧的避开马鞭,而后才拱手道:“世子爷,下人不懂事,得罪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声音轻缓,不急不躁,却自有一股让人不容忽视的震慑力。
安陆侯世子胡延策马后退一步,倨傲的扬着下巴,“我只是来寻鲁先生,并无替兰大少爷管教下人的意思。”
兰渊微微一笑:“鲁先生的确暂住此处,只是他一心静养,不想被外人打搅,这才让庆和在此处拦驾,但世子爷也算不得外人,我这就让庆和带世子爷去。”
胡延笑了起来,笑容里尽是满意之色。
庆和上前一步,躬身道:“世子爷,请随小的来。”
胡延双手略微一拱,权当行礼,策马随庆和往屋后去。
前面的字字句句,皆落入兰芮耳中,听到此处,她嘴角噙着一个冷笑,不想与胡延碰面,就沿另一侧往前面走,好与其避开。
胡延不是别人,正是害这副身体从马背上跌落,让她在床上躺了四个月的人。
自从听了老太太的话,她就一直认为这副身体的记忆靠不住,此时看胡延如此跋扈,她才知,靠不住的原是老太太的话。
兰渊见兰芮从另一侧出来,微微松了一口气,几步迎上去,拉着兰芮进了房中。
屋中火炕燃的正炙,暖意融融。
玉桂立刻给兰芮递上一个手炉,**言又止。她虽没瞧见门外的情景,也从未见过胡延,可一听“世子爷”三字,能想起的也只有胡延一人。她担心兰芮记起几月前的积怨,不管不顾的冲出去,那她,命运只怕还不如玉芳。
兰芮没有落下她眼中的这份担忧,笑道:“大哥,还去不去灵光寺?”
两人是以在佛前诵经为借口出来的,兰家来京城一年,老太太从未断过灵光寺的香油钱,而且时常要去寺中小住一两日,他们不能不去点个卯。
兰渊笑了起来:“自然要去。”又高声唤来车夫套马。
见这般,玉桂眉间忧色一扫而光,与霜降张罗着收拾器具。
须臾,庆和回转,与兰渊回报:“安陆侯世子是来请鲁先生去侯府做拳脚师傅的。”
猜想得到证实,玉桂又悄悄看了兰芮一眼,见她面无异色,安心的收回目光。
兰渊眉头一挑,“去看马车可是讨好了,若是套好,就来报一声。”
庆和迟疑不去,“大少爷,小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兰渊答道:“那就别讲。”
庆和面色涨红,终还是说了出来,“安陆侯府虽有世袭爵位,但安陆侯却只是左军都督府正三品的督指挥佥事,品秩比咱们大老爷低两级,大少爷实在没必要对他如此客气。”
兰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那依你的意思,我该如何?与他争锋相对?还是大打出手?难不成狗咬你一口,你还追上去咬狗一口不曾?”
“噗――”兰芮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一笑,玉桂、霜降几个也捂着嘴笑了起来。
兰渊没好气的笑道:“还不快去办事!”
庆和尴尬的摸了摸头,快速出门去。
“我们就这样走了,鲁先生那里怎么办?”兰芮问道。
兰渊哂笑:“胡延自打见识了三妹妹的本领,又打听出三妹妹师从鲁先生,就一心想请鲁先生去侯府教授拳脚,这几月,在鲁先生处碰了数次钉子,不多这一次。”触及兰芮眼中的担忧,又安慰道,“鲁先生是咱们家的坐上宾,胡延碍于咱们家,不敢拿鲁先生怎样。”
兰芮一想的确如此,安心的笑了笑。不一时,庆和来报,说马车已经套好,几人熄灭炕火,乘车离去。
再一次在鲁先生处受挫,胡延脸色阴郁,策马一口气跑出数里,直至见到前面逶迤而行的马车,才勒住缰绳。
“兰渊骑马,车辕上还坐了一个婢女……十二,那车内坐的是何人?”
唤作十二的仆从策马上前了一步,“小的方才没见着有女眷……要不,小的去打听打听?”
胡延沉吟半晌,冷声道:“来见鲁崇明的还能有谁,不过是那疯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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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3章 一人一庵
灵光寺位于翠薇山东麓,寺中供奉着两颗释迦牟尼佛牙舍利,在京城的勋贵中很有名气,因而寺庙不大,但香火却与护国寺不相上下。。
昨日兰渊就派人寺中送过信,他们到时,灵光寺已经闭门谢客,主持无妄大师亲自到寺门外等候。
寒暄几句,无妄大师将一行人迎至厢房稍事歇息,饮过一盏茶,这才陪着兰渊和兰芮兄妹俩去大殿诵经。
兰芮和兰渊皆没读过经文,两人说是诵经,不过是在蒲团上稽首静坐,听无妄大师在旁背诵经文。
大殿中无取暖物事,等诵完经,已是未时三刻,兰芮又冷又饿,好在这副身体原本苦练过数年武技,底子不错,她除了难受些,也能抵挡得住。
从大殿出来,无妄大师稽首道:“斋饭已经备妥,请兰施主随老衲去斋堂。”
兰芮道了谢,侧身询问兰渊意见时,才知兰渊早不在身旁,而是立在一丈远的一树红梅下与庆和说话。
她略一沉吟,笑道:“雪越下越大,官道上积了雪又不好走,我怕一耽搁,天黑前就不能赶回去,所以斋饭就不必了,请大师替我们备一点糕点路上垫腹就成。”
无妄大师看了看天色,并未留客,道了声“阿弥陀佛”,转身吩咐小沙弥去备糕点。
兰芮待无妄大师忙罢,与他告了辞,又留下霜降在此处侯着兰渊,自己领着玉桂往车上去。
有车夫照看,车上的炭炉还未熄灭,兰芮方掀开绣着梅花图的棉帘子,浓浓的暖意就扑面而至,她顿时舒心一笑,任由玉桂替她脱去身上的斗篷。
玉桂仔细的用棉布帕子沾拭完斗篷上融化的雪水,叠整齐放到一旁,这才迟疑着道:“三小姐,赵大叔想给三小姐磕个头,你看……”
兰芮疑惑的抬眸。赵大叔她知道,就是今日赶车的赵大财,但她记得今日是头一次见这个赵大财,没来由的却要给她磕头……
玉桂笑着解释:“赵大叔就是玉芳的爹,他们一家得了三小姐的恩惠,一直想着到三小姐跟前磕个头,只是没机会,好容易打听到三小姐出门,赵大叔便求着庆和,点了他赶车。”
“原是这样……”兰芮笑道:“你去与赵大叔说,磕头就不必了。说起来,倒是我连累了玉芳……”
玉桂一愣,旋即笑道:“看三小姐说的,奴婢这些做下人的,就该听主子的命办事,哪来的连累一说……奴婢这就去与赵大叔说。”说着,挑帘出去。
兰芮笑了笑。
原是玉芳的爹……这位大哥单挑他赶车,只怕也是看中他的身份,拿人手短,回去自不会乱说去见了鲁先生的事。
胡思乱想间,车厢外传来马蹄声,很快,兰渊在车外道:“三妹妹,听说三山庵的梅花香露很有名,咱们好容易来一趟,不如去求几瓶带回去,做礼物也是好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兰芮在来时听玉桂提过,三山庵位于翠微、平坡、卢师三山之间,故而得名,距灵光寺只有数百步。
她挑开车窗上的稠幔,视线在兰渊温润如玉的脸上一扫而过,望着如飞絮般的飘雪皱眉,“只是时辰不早,我怕赶不回去……”
兰渊笑道:“晚半个时辰不打紧,机会难得,三妹妹不要再犹豫了。”
兰芮见他对梅花香露这么上心,不由得微微一笑,“大哥是男子,不好去庵堂,我又累的慌,不如让霜降和玉桂去。”
兰渊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才记起似的,“我的确不好去庵堂……但求香露贵在诚心,让两个下人去总不好,不如三妹妹亲自去一趟……我就不信以三妹妹这些年的苦练,诵几个时辰的经就能累着三妹妹。”
兰芮看他这样认真,一瞬的犹豫之后放下稠幔,起身重新穿上斗篷。
******
三山庵是只有一层红墙灰瓦的四合院落,但院子玲珑别致,院内松柏参天,一派清雅幽静之势。
进了庵门,只有一个四十上下姑子在院中扫雪,见兰芮几人,略显惊讶,稽首之后又埋头扫雪。
玉桂四下打量,没见有香客,亦没见其他姑子,便上前道:“大师,我家三小姐想到佛前上香,再求几瓶梅花香露带回去给家中长辈吃。”
姑子停下扫帚,站直身子,目光落在玉桂身上,好一时,才面无表情的道,“梅花香露……贫尼用后院的几树梅花蒸了几瓶香露馈赠香客,没想到竟有人来求。”
兰芮在旁边听着,一愣,她原以为三山庵的梅花香露名气很大……
玉桂已是笑道:“我们也是听我家大少爷说起,才知道的……”
不待玉桂说完,姑子已经又低下头去扫雪了,“香露就供在佛前,几位施主既然喜欢,一会离去时带上几瓶就是。”
玉桂很是尴尬,悄然去瞧兰芮。
兰芮回以一笑,当先往佛堂去,在佛前的供桌上,果然摆着数只长颈白瓷瓶,走近了些,丝丝若有若无的香气缓缓入鼻,令人精神一振。
拜过菩萨,她让玉桂在往功德箱里添了十两银子的香油钱,这才取了两瓶梅花香露。
回转时路过院中,姑子依旧一心一意的扫雪,对兰芮的道谢置若罔闻。
出了庵门,霜降嘟了嘟嘴:“好奇怪庵堂,只有一个姑子,这个姑子也好奇怪,冷着一张脸,对咱们不理不睬的……”
玉桂斥道:“背后莫道人是非,还不快住嘴。”
兰芮回头去看了看,恰巧那姑子来关庵门,她轻轻的笑了笑,那姑子微微颔首,眼底竟然也有几分笑意。
霜降想起旁的事情,走到兰芮身边,“三小姐,来时庆和给奴婢说,他昨天去了奴婢家……奴婢的娘亲和弟弟都很好……”
兰芮道:“家人安好,比什么都强……你们两个脚下快着点,天晚了。”
霜降眼角含泪,咬着唇点了点头。
兰渊远远的看见兰芮,快步迎上来,“怎么样?妹妹可是求着了梅花香露?”
玉桂将手中的两只白瓷瓶扬了扬。
兰渊双眼一亮:“求着了就好,我还真怕妹妹白走一趟。”
兰芮转眼见小沙弥送糕点来,吩咐玉桂和霜降去张罗,忙罢,这才转头紧紧的盯着兰渊:“大哥,三山庵的梅花香露真的很有名?”
不怪她怀疑,一人的庵堂,香火不继,梅花香露再好,名气也是有限的……
兰渊笑道:“没有名气,我又如何得知?”但见兰芮眼中的怀疑,他又笑着解释,“先前的庵主云游四海去了,这位静心师太两年前寄居此处,梅花香露就是她的绝活,要说起来,三山庵的梅花香露有些名气,也是这两年的事情,因而三妹妹大概才没听说过。”
兰芮笑笑:“大哥也不是不知,我原本就不爱这些的。”
“这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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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4章 梅花香露
回到家中,正是该去给老太太问安的时辰,兰渊和兰芮一刻不停的赶去了劲松居。。
老太太仔细的问了两人路上的情形,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着与文夫人几个说:“他们兄妹两个走后,我这心中一天都突突的乱跳,生怕不一会就有下人急匆匆的回来报信,说三丫头在外惹了事。”
一时间,屋中众人皆笑了起来。
兰芮低垂眼睑,避开众人的目光,嘟囔着道:“看祖母说的,孙女在您跟前保证过,祖母就一点都信不过孙女?”
老太太忍俊不禁,伸出食指在兰芮额上一点:“信得过,信得过……女孩子家就是要这般,看着才招人喜欢。”
说着话,玉桂捧了一个青花小碟子进来,交给兰芮,兰芮见众人疑惑,笑着解释:“这是我在三山庵求的梅花香露,听说是解热驻颜的上品,祖母尝一点,看看可吃的顺口……”
老太太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嗔道,“都是黄土埋了半截的人,还驻什么颜……”
赵夫人对兰芝使了个眼色,兰芝笑着上前两步,挽着老太太的胳膊撒娇,“祖母才不老呢,看看,一双手比孙女的还细嫩几分。”一句话,将老太太哄的大笑不止,众人见老太太高兴,也在一旁凑趣。兰芝又顺势的接过兰芮手中的青花碟子,舀了一勺递到老太太嘴边,“三姐姐一番心意,祖母好歹吃一点。”
此言一出,屋中各人神色各异,老太太深深看了兰芝一眼,而其余各人皆目露不屑,更有兰芸颇为同情的瞥了瞥兰芮。
到底是小姑娘,心底善良。
兰芮对兰芸回以一笑,转而与老太太道:“是啊,祖母就尝一尝。”
老太太含笑吃了一口。
幽香醇厚,甜儿不腻……
老太太神色闪烁,“味儿真不错,许久不曾吃这么爽口的香露了……这是三山庵哪位师太腌制的?”
兰芮想了想,“静心师太。”
“静心师太……静心师太……”老太太默默念诵两次,微微颔首,“难为你兄妹俩有心了,都散了。”
各人纷纷告辞,不一时,屋中只剩老太太和秦妈妈两人。
老太太抬手指了指跟前的青花碟子,“你也来尝一尝。”
秦妈妈迟疑的看着老太太,平常有好吃的,老太太也总会赏她一份,但老太太让她共用一套碗碟,这还是头一次。
“让你尝,你就尝。”老太太有些许的不耐。
秦妈妈赶紧应了声,舀了一勺香露送入口中,片刻,她神色巨变,满眼的惊异。
“老太太,这味道……”
老太太神色恍惚,好一时才收回心神,“你去一趟清风馆,就说我想喜欢这梅花香露,把三丫头那里的香露都要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秦妈妈应下。
老太太又道:“你明日再去一趟三山庵,见见那位静心思太。”
秦妈妈双唇张合数次,终究没吐出一个字来。
******
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一日的疲累消失殆尽,兰芮神清气爽的坐在黄花梨的妆台前,由着玉桂用棉布帕子替她擦拭头发。
“你爹娘来府中多少年了?”
玉桂笑道:“奴婢的爹和娘都是家生子,是在府中长大的,三小姐怎么突然想起问奴婢这事?”
兰芮笑了笑,侧头吩咐侍立一旁的银锁和绿枝,“夏至去厨房这半天没回来,你们去瞧瞧,看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绊住了脚,是的话,也好搭一把手。”
银锁和绿枝应声而去,出门时,绿枝还细心的将门掩上,两人从前虽是做粗活的,但都是家生子,一听这话,便猜到主子是让她们避开。
对两人如此乖觉,兰芮自是满意,抬眸从铜镜中见玉桂神色平静,便展颜一笑:“你爹娘从小就长在府中,想必知道很多府中的旧事?”
玉桂微微抬头,“年岁大了的人,旧事肯定知道不少,只是不知三小姐指的哪一桩……”
说是哪一桩,兰芮还真说不上来,只是从兰芝和兰渊的只言片语中,她总觉的家人对她的态度另有隐情。斟酌半晌,才道,“不单指哪一桩……这些年府中的传言也好,无头公案也罢,只要是与我有关的,我都想知道。”
“三小姐……”玉桂睁大双眼,拿不准兰芮怎么会动这样的心思。
兰芮不待她多想,又道,“听说你娘在针线班子上?没事时,多去走动走动。”
玉桂这次没有犹疑,立刻应了声是,双手灵巧的翻转着,片刻,便将兰芮齐腰的黑发绾成了一个髻,而后捡了兰芮平日最喜欢的羊脂玉簪子定住。
兰芮看的暗暗佩服。
门外传来叩门声,紧接着,夏至清脆的声音响起,“三小姐。”
玉桂疾步去开门,很快,夏至领着一个端着食盘的厨房小丫头进来,两人身后还跟着秦妈妈和冯妈妈两人。
兰芮诧异,一人是老太太跟前的得意人,一人是文夫人的陪房,两人怎会一起进门?
她笑着招呼两人坐。
秦妈妈还了一礼,又扫了一眼正在摆饭的夏至,笑道:“三小姐还未用饭,奴婢就不叨扰了……老太太很喜欢三小姐带回来的梅花香露,直夸三小姐有心呢……不知三小姐还有没有那梅花香露?奴婢看老太太实在喜欢吃,这才厚着脸皮来问三小姐讨要……”
兰芮没想到老太太会如此喜欢,“静心师太只做了不到十瓶,我不便多拿,只带了两瓶回来,一瓶孝敬了祖母,另一瓶分成了三份,预备一会给娘亲和两位婶婶送去……既然祖母如此喜欢,那余下的这一瓶暂时就不给娘亲和两位婶婶了,想来她们也不会怪责我的。”遂吩咐夏至去取梅花香露。
拿着梅花香露,秦妈妈看了冯妈妈一眼,“咱们兰家素来以孝悌著称,这香露给了老太太,几位太太又怎么因此责怪三小姐呢?”
在秦妈妈跟前,冯妈妈自觉矮了两分,赔笑称是。
寒暄几句,秦妈妈称不敢耽误兰芮用饭,匆忙离去。
冯妈妈趁机说明自己的来意:“长兴侯府送了帖子来,请阖府的女眷和小辈去侯府赏花,夫人让奴婢来跟三小姐说一声,三小姐心中也好有个准备。”
长兴侯府……一番收肠刮腹,兰芮终于想起了长兴侯府来,她笑道:“多谢妈妈……妈妈用过饭没有?不如一起吃点?”
冯妈妈连连摆手,称还文夫人还等着她回话,亦是匆匆离去。
一番耽搁,原本热气腾腾的饭菜,此刻已经透着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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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5章 传言
“三小姐?”
兰芮正想事情,听得有人在门外唤,怔了怔,那边玉桂已经挑帘出去了,过了一时,又回来禀报,说是老太太房中的锦绣来了。。
兰芮探了探身子,“请她进来。”
锦绣就在门外,片刻就进来了,她冲兰芮屈膝施了一礼,笑道:“咦,三小姐还在用饭?那倒正好,尝尝奴婢做的鱼肉丸子。今日采买上的人说有新鲜的鲤鱼,奴婢就央人买了一条回来,细细敲打了一上午,这才取出的鱼融。”说着话,锦绣已经掀开食盒盖子,从里面将一只旧窑的细瓷青花汤碗小心翼翼的捧出来,摆在了兰芮跟前的炕桌上,转瞬,浓郁的香气便在屋中弥漫开来。
“你的手艺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我不需尝,只闻着香气就知鱼丸的美味了。”
兰芮笑吟吟的看着锦绣。那次拿庆春坊的香囊赏了锦绣,锦绣也曾提过可以让清风馆的人在老太太的小厨房做糕点,当时她也表示过感谢,可一次也没让人去过小厨房。她知道自己没资格动用老太太的小厨房,不想在乖张的名声上再添一条不懂规矩。
锦绣接过夏至布菜的勺子,舀了一颗鱼丸放入兰芮的碗中,“三小姐尝尝,鱼丸就是要趁热吃,冷了便失了鱼肉的鲜美。”
兰芮吃了一口,鱼肉鲜香嫩滑,入口既化,暗道,入得了老太太眼的人果然有些本事。
锦绣见兰芮似乎喜欢,赶紧又要去舀,兰芮却拦住了她:“你是祖母跟前的人儿,我这里可不敢使唤你,快坐下歇一歇。再说,布菜这种事,有玉桂跟夏至,哪里就用得着你动手?”
锦绣迟疑了一下,笑道:“三小姐真是折杀奴婢了,能得老太太的喜欢,那是奴婢的造化,但奴婢不能据此就忘了自己的本份,不然倒成了那轻狂的了。”
兰芮笑笑,没有再说,静静的用起饭来。
“奴婢来时,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竟在湖边的亭子里议论,说三小姐本来就不及二小姐,还说……”锦绣仿佛才记起似的,轻声说着。
兰芮停下筷子,审视起锦绣来。
玉桂沉稳惯了,看兰芮没做声,也不敢多言,倒是夏至一听这话就像点着了的炮仗,嚷嚷起来:“锦绣姐姐快告诉我,是哪个腌臜的奴才乱嚼舌头,我就是拼死也要回了老太太,让人将这等编排主子的奴才乱棍打出去!是了,那起子人还说了什么混账话?姐姐快告诉我,我好一并回老太太。(.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这……”锦绣神色间俱是为难。
夏至见锦绣竟支支吾吾不肯说的样子,一时着急,上前去拉着锦绣的手臂晃起来,“好姐姐,你就别犹豫了,快。”
兰芮冷声呵斥夏至:“一点都沉不住气,不过几句闲话就让你急的忘了规矩!家中人多事多,中间又有一两个话多的,说一两句不知轻重的话,有什么要紧?还不快出去守着门!”
玉桂与夏至这几月见惯温言软语的兰芮,陡然见她沉脸,突然记起从前的挨打事情,俱是一哆嗦。夏至立刻扑通一下跪地认错,待兰芮摆手,才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
兰芮呵斥夏至,不过是做给锦绣看的——不要以为她这些日子乖巧听话就可以任人欺负!锦绣无事献殷情送鱼丸汤来,她初时只以为是想讨要打赏,这时看来,却是专门来传递“传言”的,如此费尽周折,不知存了什么心思。
等夏至脚步声消失在门外,兰芮转头与锦绣笑道:“夏至这丫头虽然冒失,但她的话也还有几分道理。我虽然不在意什么传言,但这种明显是挑拨我与二姐姐之间感情的话,总该报告给娘亲,让她老人家好好查一查,查出来,将人打出去,免得带坏旁人。还有,若是让外人知道,也说我们兰家是没规矩的,你说是不是?”
“是……”锦绣吸了一口气,“那些人还说……二小姐和三小姐本来就不是一母同胞,二小姐才是真正的嫡出小姐,三小姐是……大老爷在外所生,抱回来养在大太太名下的……三小姐莫要生气,那些人胆大包天,什么话都敢乱说……”
与兰茉不是一母同胞……
兰芮交握的双手微微颤抖,心中震惊之余,更多的是醍醐灌顶般的清明,她知道锦绣所说必定是真的,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文夫人为何在她受伤后四个月不露面,才能解释文夫人为何待她和兰茉有云泥之别。
此时玉桂的心中也是一片惊涛骇浪,呆怔了半晌才清醒过来,回头见兰芮面色阴郁,赶紧倒了一盏茶递到她手中,“三小姐吃杯茶去去火。”
兰芮紧紧的握着茶杯,阵阵暖意从指腹一直蔓延至全身,让她慢慢平静下来。
这件事肯定不是锦绣刚才无意听来的,她如何得知且不去想,但她专程来说与她听,无非是想挑拨她与文夫人之间的关系。她本来就是借尸还魂的顶替者,文夫人是不是这副身体的亲娘都无关紧要,紧要的是,文夫人名义上是她的娘亲,她以后的生活全握在文夫人的手中,她不能任人挑拨而与文夫人决裂。
想明白,她重重的将手中的茶盏砸向地上。
一声脆响,碎瓷渣滓四散飞溅。
锦绣本能的哆嗦一下,而后眼底闪过一丝微笑:暴碳性子就是暴碳性子,一点就着。
玉桂也是一愣,旋即默不作声的收拾起来。
兰芮摆手阻止了玉桂,冷冷的看着锦绣,道:“这哪里还是闲话?这是无中生有、造谣生事、搬弄主子是非!玉桂,给我取大氅,我要去劲松居让祖母做主,请她老人家查过水落石出,看到底是谁造谣生事!”
“三小姐……”玉桂立着没动,“这事……还是从长计议好。”
兰芮很是意外玉桂竟和她想到一块去。她根本不打算就这样闹起来,若是她真是文夫人亲生那倒没什么,可就目前情势看来,文夫人十之**不是她亲娘。事情闹大,她和文夫人之间那层窗户纸被捅破,让文夫人对她的厌恶连掩饰都不愿做,于她来讲无半点好处。
锦绣拉了玉桂一把,“这样大的事,一定要让老太太彻查清楚!三小姐,你说是不是?”
若是从前的那人,或者已经跳起来去了劲松居,但兰芮不是从前的那人,她看着锦绣,“你说的极是,可我转而一想,这事还牵扯着姐姐你,担心祖母一时气急,定你一个造谣生事的罪名,那就不好了。你以一手厨艺讨得祖母喜欢,升到一等丫头的位子上只怕不容易?祖母一向治家极严,到时真的恼了,只怕是再喜欢你的厨艺,也容不得你,多年的努力付诸流水你就不可惜?或者说,你有了更好的去处,这院子里有哪位爷愿意将你收房?”
锦绣绞着衣角,笑容有些勉强,“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编这些话,这些都是奴婢方才听来的,好心说与三小姐听的……”
“好一个好心!我看你是包藏祸心才对!”兰芮冷笑道:“那你倒说说,这闲话是从何听来的?”
“这……说话的几人奴婢不熟悉,光凭几句话听不出是谁,又怕惊扰了她们,所以不敢上前去……”
“既然你不熟悉,想必说话的都是些做粗活的,而你是祖母跟前的得意的人,还怕惊扰了几个做粗活的?”
锦绣额上汗如流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兰芮见目的达到,放缓了声音,“你已经做到了大丫头,又是祖母身边的大丫头,已经是极有脸面的了,将来到了年纪祖母必定舍不得将你放出去,肯定会给你挑一个同样有头脸的管事相配……而你想再想更进一步,无非是做姨娘。你且想一想,像秦妈妈、刘妈妈那样的管事娘子体面,还是做一个连儿女也跟着低人一等的姨娘体面?”她不指望锦绣仅凭她几句话就改变心中根深蒂固的想法,因此也就不等其回答,继续道,“我本想让玉桂送你去劲松居,让祖母查个究竟,但眼看着就要近年关,我不想拿这些没影的事情去烦扰祖母跟娘亲,坏了大家过年的心境,就不将此事深究下去。”
事态全然没按预先设想的那样发展,锦绣怔了怔,跪地殷殷的哭了起来。
“奴婢一时糊涂,才会听信了二太太的话……”
赵夫人……
兰芮摆摆手,示意玉桂将锦绣拉起来,“我也累了,你走,你若是聪明,就该知道管好自己的嘴。”说罢,轻轻的倚在了炕上的大迎枕上。
玉桂一路将锦绣送到清风居门外才回转,见兰芮闭目养神,轻声问:“三小姐,奴婢是将饭菜撤了,还是送去热一热?”
兰芮睁开眼,静静的看着玉桂,她从前只觉的玉桂性子沉稳,今日看她的表现,才知她隐藏在稳重周全性子下的其实是聪明。
玉桂抿了抿唇,低头避开兰芮咄咄的目光,同样的,兰芮今日的处事方法也让她吃惊,没有大吵大闹,更没有提着刀枪满院子的闹着去追查,就是看穿锦绣的用心之后,也没有对其拳打脚踢……这样的兰芮,反而让她慑服。
“锦绣所说的,你以前有没有听人讲过?”兰芮淡淡的开了口。
“本来就是谣言,想必是才编造出来的,奴婢从来没听过。”玉桂吃惊的抬头,“三小姐莫不是相信这些昏话?”
兰芮笑起来:“你心中真就相信锦绣所说的都是无中生有的谣言?”
如此直白的探问,让玉桂无所适从,片刻的犹豫之后,她轻轻的摇了摇头。
“三小姐,奴婢仗着服侍你多年,今天就逾越的说一句不该说的,不管锦绣说的那些话是真是假,三小姐千万不能当它是真的,而就此与大太太生份起来,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有机可趁。而且,三小姐任人坐实了非大太太亲生,那三小姐便不再是嫡出小姐……嫡庶之别如同云泥之别,到时吃亏的还是三小姐。”
兰芮点了点头,心底泛起丝丝暖意,她两世为人,又遭遇过遇人不淑的打击,看人的本领比之从前,自然多了十分的准头,别人是真心关怀还是虚情假意,她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玉桂怔怔的瞧着兰芮,突然想起了兰芮方才让她跟她爹娘打听从前的旧事……眼中慢慢的聚满惊骇,三小姐是不是早就对自己身世有所怀疑?
兰芮微微抬眸,“你去瞧瞧,看锦绣去了哪儿。”
玉桂吸了一口气,很快出门去了。
看着玉桂出门,兰芮轻轻的倚在了大迎枕上。
她原以为家中“至亲”不喜欢她,只是因为她的顽劣,所以才一心一意的改变……现在看来,她还是太过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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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6章 警告
双燕轻手轻脚的挑帘进来,见一地的碎瓷渣滓,吃了一惊,小心翼翼的去看坐在炕上沉默不语的兰芮。。
见有人进来,兰芮收敛住震骇的心神,轻声道:“我失手跌落了一个茶杯,你赶紧收拾了。”
双燕思及兰芮先前将她和绿枝几个支开,再想起跪在屋檐下的夏至,自是不信茶杯是跌落的,但做下人的,主子如此说,就该如此相信……她应了声,转身出门去寻扫帚簸箕等物。
兰芮也记起了夏至还在门外,叫住双燕,“让夏至进来。”
“是。”
夏至掀帘,在门口迟疑半晌,才悄然上前,跪在了火炕前的踏脚上。
“三小姐,奴婢错了,奴婢不该不知轻重的在三小姐跟前大吵大嚷……”
兰芮探身将她拉起来,“你没有错。”
夏至狐疑的抬头,触及兰芮眼中淡淡的笑,心中慢慢清明……想明白,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额头。
清风馆的丫头,几乎和玉桂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都是沉稳内敛的个性,唯独夏至例外。兰芮看她娇憨可掬的样子,不禁莞尔,这一笑,先前心中的郁结也去了一半:“锦绣来清风馆的事情,暂且不要对人提及,去。”
夏至点了点头,恰巧见双燕拿了扫帚簸箕进来,立刻抢过来,“这等粗活,还是我来。”
双燕猜想是夏至想将功补过,笑了笑,也不与她争抢,只双手将扫帚奉上。
很快,玉桂便回转,兰芮一见她就坐直了身子,摆手让双燕、绿枝几个出去。
玉桂跟着出门检视一遍,确定无人,这才将门掩上,回身道:“三小姐,奴婢一路询问,好容易追上了锦绣……她去了海棠院。奴婢只隐在夹道里侯了一会,她就出来了,头上还多了一根金步摇。”
兰芮眉头紧锁。先前锦绣说是赵夫人指使,她心中还将信将疑……
玉桂又道:“锦绣是老太太跟前得意的人儿,老太太手面很大,平常又赏赐不断,她怎么会为一根金步摇做这等傻事?”
兰芮嘴角噙着一个冷笑,锦绣自然不会为了一根金步摇。刚才在锦绣跟前,她点明锦绣有更好的去处,甚至直言给院中的某位爷做姨娘,她虽是猜测,但锦绣当时并未反驳,可见她十之**猜中了事实。
且不管锦绣得了怎样的允诺,赵夫人千方百计将话通过锦绣传到她的跟前,而不是直接当众捅破,心中肯定存有顾忌……
有顾忌就好……
想让她去闹,闹的众人皆知,只怕是打错了主意!
玉桂静立一旁,目光落在地上的青砖上。
嫡出的小姐,一下子成了来历不明的庶出小姐,任谁陡然得知这样的事情,心中都难以平静。
主仆两人皆不说话,一时间,屋中空气变得凝滞。
好一会,兰芮才平复了心中的波澜,微微吸了一口气,“今日的事情,你我存在心中就是,在外人跟前,切莫露出半分来。”
玉桂微微抬眸,目光触及兰芮眼中的淡然,心中一宽,“只是,二太太见小姐这边没有动静,会不会使其他的法子?”
兰芮哂然,“她还有五弟呢!一家的荣辱皆在大房,明目张胆的得罪了大房,于五弟将来的前尘可没有半点好处。”
玉桂一想,的确如此,便轻轻一笑。
兰芮沉吟片刻,“你爹娘那里,你还是多去走动走动。虽说咱们心中都相信锦绣的话,可终究是她的一面之辞。”
玉桂应下,她先前不知兰芮想知道什么,便不知往哪方面使力,如今得了确切的差事,心中的把握大了许多。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对了,三小姐,奴婢在海棠院外的夹道还碰见了杨桃姐姐,奴婢看她怒气冲冲的样子,就问了一句,她说榴莲打碎了大少爷最爱的汝窑笔洗,要去请秦妈妈将榴莲发卖了。”
兰芮疑惑,“榴莲?”
玉桂解释道:“三小姐见过,不过肯定没留意,就是瘦瘦小小的,总爱穿着一件鹅黄短袄子的那个,她专为大少爷整理书房的。”
兰芮微微颦眉,这位大哥性子温和,肯定不会为一只笔洗就嚷着要发卖下人,必定是另有原因。只是她现在自顾不暇,实在没心思去理会望月斋的事情。
******
第二日卯正,兰芮照例去了观荷院正房。
进门前,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以前因占着这副身体,从心里就将文夫人当作了娘亲,一味的曲意奉承,如今得知全然不是这么回事,一时间的震惊之后,她反而有种如获释重的松快――知道了症结所在,才更容易找准自己的位置。
她挑帘进去,兰茉已经坐在文夫人身侧,她微微一滞,盈盈冲文夫人拜下。
文夫人和蔼的笑着,招呼兰芮坐到她身边去用早点。
兰芮自然不会拒绝这种亲近,与从前不同,她不再是抱着要修补与文夫人之间的母女亲情去的。
兰茉见兰芮坐下,轻笑一声,“三妹妹,不是我说你,昨日在老太太跟前,你怎么就由着四妹妹抢你手中的勺子?”
文夫人听得眉头一皱,看向兰芮,“你二姐姐说的是,做人呢,自然不能像你从前那样,硬的像根铁棍,但也不能像现在这样,由着人踩到你头上去。”
娓娓道来,慈爱温和,兰芮有一瞬间的愣神,若不是记得文夫人在她受伤后四个月没露脸,她都怀疑锦绣那番话的真假。
她微微垂首,“祖母主持中馈几十年,心中自是清明,孰是孰非自然一看便知,我何必当着众人的面与四妹妹争抢?”
文夫人眼中一亮,审视了兰芮一瞬,颔首道:“你心中倒是明白的。明日要去你舅舅家赏花,冯妈妈与你说了?”见兰芮点头,又道,“你伤好后头一次在亲戚跟前露脸,得好好妆扮一下,别总戴着头上的这根羊脂玉的簪子,回头我让冯妈妈从我的妆奁中挑几件首饰给你送去。”
兰芮看了看兰茉,笑着道谢,又道,“其实我的妆奁中还满满登登的……”
文夫人嗔道:“老太太念旧,公中做的首饰,都是多年前的老样式,不适合你们姑娘家戴。”
兰芮笑了笑,这还是她头一次见文夫人指责老太太,虽是无关紧要的首饰,但她还是微微吃惊。大陈以孝治国,功勋官宦人家又是最重孝悌,媳妇派婆婆的不是,让人听了,肯定会落人口实。
兰茉显然不以为意,顺着话头,说起过年的新衣料子早已过时。
用过饭,文夫人领着兰芮、兰茉去劲松居。
在院中,迎面碰上了马夫人和兰芝。
厮见了,兰芝自然而然的挽起兰芮的手,絮絮叨叨的说起来:“歇了一晚,三姐姐可是解了乏?我昨日看三姐姐累的双手颤抖,担心三姐姐受不住,忙忙的才上前来替了三姐姐手中的活。”
昨日在老太太跟前的事情,兰芮本就不想与兰芝计较,但兰芝这时巴巴的上来替自己辩解,还话里话外的将自己的争宠说成一片好心,倒让她心生厌恶。她淡淡的笑着,抽回自己的手时,顿了一下,握住了兰芝的手,悄然加了一分力,“难为四妹妹这样为我着想。”
兰芝只觉的自己手骨**裂,一时间满脸通红,忍不住对兰芮怒目相视:“三姐姐,你做什么?”
兰芮一脸的迷惑,“我没做什么啊?四妹妹,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她见众人看过来,悄然松开了兰芝的手。
兰芝咬着自己的下唇,“那你捏我的手做什么!”
兰芮慌忙解释:“我只是握了握四妹妹的手……是了,定然是我力气大,不小心弄疼了四妹妹……真是对不住。”
兰芝哼了一声,泫然**泣的望着赵夫人。
兰芮也顺着她的目光去看赵夫人,她捏兰芝的手,一是警告兰芝不要总拿她作伐子争宠,二是做给赵夫人看的。触及赵夫人眼底的冰冷,她嫣然一笑。
赵夫人拍了拍兰芝的手背以示安抚,“你三姐姐不是有心的。”
文夫人目露讥诮,“四丫头,你是知道的,你三姐姐力气大,以后你远着她一点就是。”
赵夫人笑容灿烂,却难掩眼中的愤恨。
文夫人笑了起来,当先一步往上房走,“天上还落着雪,二弟妹不冷么?”
赵夫人应了一声,快步跟了上去。
兰芮落在最后,看着赵夫人的背影,暗暗摇头。
很快,吴夫人也到了。
老太太神色间略显疲惫,赵夫人巧舌如簧,她也只是勉强露了个笑脸,侧头与文夫人道:“我身子有些乏,明日就不去长兴侯府了,姜夫人跟前,你多替我解释几句。”
文夫人笑着应下。
老太太又嘱咐了几个小辈几句,挥手让众人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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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7章 证实
一小会儿的功夫,已是一地雪白。(.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兰芮随文夫人和兰茉从劲松居出来,远远的看见杨桃立在雪地里,艳粉的丝绒裙褂被白雪映衬着,别有一番韵味。
杨桃听见声响,笑着迎上来,与文夫人行了礼,又依次见过兰茉和兰芮,这才笑道:“大少爷寻了一方上好的端砚,想请三小姐过去鉴赏。”
兰芮微微一愣。
大哥是最了解她这副身体的,怎会请她去鉴赏砚台……
文夫人看了看兰芮,慈目含笑,“难得你大哥有此雅兴,去。”又回头瞧了眼兰茉,“左右你也无事,不如随芮儿一道去望月斋,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兰茉想起文夫人的嘱咐,笑道:“好啊。”
文夫人满意的颔首,当先从一旁的夹道走了。
杨桃侧身而立:“两位小姐,请随奴婢来。”
兰芮触及杨桃眼中的迟疑,突然记起鲁先生来。是了,她答应私下里跟着鲁先生学习拳脚,而望月斋有一条夹道直通外院,虽有人看守,但都是望月斋的人,因此望月斋是学习拳脚最好不过的地方……
思及此,她停住脚步,与兰茉道:“对了,娘亲说要让冯妈妈送首饰来清风馆……二姐姐,不如我们先去清风馆收了首饰,然后再去望月斋,你看怎样?反正大哥的端砚又不会跑,早一点晚一点也没关系,你说是不是?”
兰茉对端砚毫无兴趣,因而对此并无异议。(.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见兰茉点头,杨桃如获释重,笑道:“那奴婢先回望月斋与大少爷回话,一会再去清风馆接两位小姐。”
兰芮笑道:“有你跑这一趟的功夫,倒不如将端砚送到清风馆来给我和二姐姐过一过眼。”
杨桃双眼一亮,猛的一拍自己的额头:“三小姐说的是,奴婢怎么没想到呢!奴婢这就去与大少爷说,大少爷必然会同意的。”
说着,撩起丝绒棉裙的角,快步去了。
兰芮笑笑,也挽起兰茉的手,往清风馆去。转过廊庑的功夫,她远远的瞧见锦绣的身影一闪而过,仿佛朝杨桃走的方向去了。
一番耽搁,回到清风馆,冯妈妈已经将首饰送了来。
兰芮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黑漆的雕花妆奁,里面除了三支镶着南珠的金簪子,还有一整套羊脂玉的头面首饰,她对这时时兴的首饰毫无了解,但看这不比后世逊色的镶嵌技术,就猜到必是出自名家之手。
她笑着道了谢。只是,文夫人的突然转变,总让她觉的不踏实。
冯妈妈殷勤的让兰芮在妆台前坐,一一替她试戴之后才离去。
不一时,杨桃真就送了一方端砚来清风馆。
在忠州时,家中一直养着先生教习三房的几个小姐琴棋书画,从前的兰芮自不必说,十天里头能去学一天已经不错,就是兰茉,也只当消遣似地偶尔去一两次。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大陈讲究的是女子无才便是德,官宦人家的小姐大多只略识几个字,会诗文的更是凤毛麟角,兰家又是行武出身的,老太太在琴棋书画上头也听之任之的态度。因此到京城后,先生虽还养着,可每日去学习的,也只有年纪小的兰芸一人了。
兰茉和兰芮两人对着黑乎乎的砚台,都提不起兴趣,匆匆看过一遍,兰茉就命杨桃收起来,又略坐了一阵,起身告辞。
兰芮一路将她送到清风馆外,待她走远,侧身与杨桃道:“咱们这就去望月斋,免得鲁先生久等。”
杨桃应了声是,看向兰芮的目光,就有一丝不可思议――她还没机会说起鲁先生在望月斋等候。
从前的三小姐也是极聪明的,可这份聪明只在她所爱的拳脚功夫和骑术这些上头,现在的三小姐,竟然对人情世故动了心思……
一路上无人说话,入耳的只有雪上行走的咯嚓声,单调烦闷,兰芮想起榴莲来,就顺嘴问:“听说大哥心爱的笔洗被榴莲打碎了?”
杨桃一时没明白过来,怔了怔,旋即才知兰芮在说什么,便看了看身侧的霜降,坦言道:“笔洗摔坏了是小事……只榴莲不该多嘴,将鲁先生的去向说给有心人听。”
果然不是因为笔洗……兰芮想起昨天突然闯来的安陆侯世子胡延,不禁皱了皱眉。她不习惯这时代将下人当货物买卖,但像榴莲这样的,却也不能留在身边了……
望月斋与清风馆不远,须臾便到了。
杨桃道:“鲁先生和大少爷在后院,三小姐请随奴婢来。”
兰芮凭借记忆,知道后院早已被兰渊改造成了一个小小的演武场,因而没有多问,只点了点头,又吩咐霜降就在前头等着。
穿过垂花门,又从长长的甬道绕开正房,这才到了后院。
兰渊将一对流星锤耍的虎虎生风,远远的,便能听见铁链划过空气的呼啸声。
而鲁先生一身天青色的直裰,负手立在一株红梅树下指点。
兰芮停住脚步,这样的场景,在她的记忆中,竟是那么的熟悉。
她有一种跃跃**试的冲动。
人有时候真的很奇怪,才醒来时,她总觉的武技是她的负累,几乎是不作多想就放弃了,就是昨日,她答应鲁先生重拾拳脚功夫,也是因对兰渊心怀愧疚。
不过隔了一夜,她就生出了跃跃**试的心。
或者,是因为她知道了文夫人对她的冷漠不是因武技所致,或者,是因这副身体中对武技的那份狂热复苏了……
察觉兰芮到来,兰渊一脸欣喜,收住流星锤,笑道:“三妹妹来了?”
鲁崇明转身,扫了兰芮一眼,不悦的皱眉:“你这样的打扮,如何练武?”
顺着他的目光,兰芮低头检视自己,鹅黄丝绒做面的斗篷下,穿着杏色的盘金五彩绣的对襟短袄和及地的八福群,这样的妆扮,的确无法练武……虽有记忆傍身,到底还是她疏忽了。
她尴尬的笑了笑,“久未练武,倒忘了这茬……”
鲁崇明到底害怕说的狠了,兰芮再次弃武,因而点到为止,“那今日你且在一旁看着就是了。”
“是。”兰芮答的痛快。
******
兰芮从望月斋回来时,一早出门的玉桂也已经回来了。兰芮看她神色凝重,知道她有话要说,就单留下她一人在旁服侍。
“可是打听到什么了?”
玉桂将兰芮脱下的斗篷仔细的挂起来,“是……”只吐了一个字,便又顿住了,引得兰芮心中一跳,“怎么了?”
玉桂想了想,知道无论如何也得说,就斟词酌句的道:“奴婢的娘想了很久,只记得三小姐比二小姐晚降生一日……奴婢的娘说,当时替大太太接生的稳婆因没看出大太太的怀的是双生子,被大老爷一怒之下乱棍打死了……”
兰芮心中一凛。
兰家请的稳婆,自是经验丰富的,怎么可能看不出文夫人怀的是双生子?这分明是灭口。
玉桂小心翼翼的看着兰芮。即便是心中早有预感,但得到证实,肯定很难受?
沉思了一时,兰芮又问:“还有没有别的?”
玉桂道:“奴婢旁敲侧击的问了许久,有一个与奴婢的娘同在针线班子上的婶子无意提了一句,说大太太院中的人除了冯妈妈,陆陆续续的都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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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洒......不善言辞的人不知道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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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8章 做客(一)
寅末,兰芮被玉桂轻声唤醒,她拥被呆坐了半晌,才彻底清醒过来。。
玉桂拿过一件鹅黄的对襟短袄,笑问:“三小姐今日穿这件,可好?”
兰芮一向不喜欢这种娇艳的颜色,家中做冬衣时送了这件短袄来,她就一直将其压在箱底,这时玉桂找出来,她本想拒绝,突然间记起今日要去长兴侯府做客,便点了点头。
不管她是真假嫡女,长兴侯文思东都是她的舅舅,她去做客,穿的喜庆一点也能让文夫人脸上有光。
刚穿好,霜降和双燕就送了洗漱的水进来。
盥洗之后,玉桂又捧出昨日文夫人送来的首饰让兰芮挑选。
兰芮将目光从妆奁中移到玉桂的脸上,玉桂知道她的喜好,偏今日拿的这些衣饰都不是她喜欢的……是想让她在文夫人心中留个好印象?从前两人是血脉相连的亲生母女,现在却什么都不是,在玉桂眼中,她已经没了以前那种肆意妄为的资本。
玉桂在兰芮灼灼的目光下低下头去,抿了抿下唇:“奴婢这就去拿三小姐平日簪的玉簪子。”
兰芮笑笑,伸手挑了一根镶着南珠的梅花簪子和一对嵌着红玛瑙的耳坠子,“就这个。”
惊讶之色从玉桂眼中一闪而过,却而代之的是欢快的笑容。
“奴婢这就替三小姐戴上。”
兰芮被这笑容深深的感染,随之亦是微微一笑。
清风馆所有人的荣辱,全系在她的身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兰芮依旧卯正出门,去观荷院上房用早点。
小丫头报进去,冯妈妈出来迎接,见焕然一新的兰芮,怔了怔,旋即笑道:“也只有三小姐这样肤若凝脂的,才能将这鹅黄的袄子穿的这样出彩。”
兰芮一笑置之,笑问:“娘亲起来吗?”
冯妈妈打了帘子,“大太太最是守时,起了。”两人一同进了内室。
玉桂留在屋外听命,嘴角却止不住的漾起一个笑容,这可是三小姐头一次得这样的夸赞。
兰芮恭谨的与文夫人问安。
文夫人一眼就看出兰芮仔细妆扮过,且头上还戴着她让冯妈妈送去的梅花簪子,她满意的点了点头,拉了兰芮在身边说话,等兰茉到了,才命人摆饭。
饭后,又去劲松居与老太太辞行,在劲松居,碰上同样妆扮一新的赵夫人、兰芝、吴夫人、兰芸,而后结伴往二门去乘车。
兰芮记的冯妈妈提过,说长兴侯府下的帖子请了阖府的女眷和小辈,此时没见兰渊和兰波,就问文夫人:“娘,大哥和五弟他们不去舅舅家吗?”
文夫人笑道:“他们骑马,就不从这里走,咱们在大门外与他们会和就是。”
众人分乘三辆宽厢轿车,文夫人领着兰茉和兰芮乘了一辆。出了大门,果然听见车外的下人与兰渊、兰波见礼。
文夫人听了,挑起车幔往外看了看。
高大的蒙古马上,兰渊手握缰绳与车夫说话,声音不大,听不太真切所说的是什么,只有断断续续的平和温润的声音传来。
她恍了恍神,双目中的光彩慢慢暗淡了下去。
如果马上坐的翩翩公子是自己的儿子,该多好。
坐在对面的兰芮看在眼中,心中暗自疑惑,悄悄瞥了一眼身旁的兰茉,只见兰茉正对着铜镜整理鬓角,丝毫没有留意到周遭的事情。
长兴侯府坐落在西城的安车胡同,与兰家所住的威武胡同仅隔三条街。长兴侯原是大陈的开国功勋,有佐太祖定天下之功,只是历经十代,子孙沾染了富贵习气,大多不学无术,渐渐的成了只靠铁券吃岁禄的三流功勋。
须臾,马车便到了长兴侯府大门外,有人报进去,少一时,侧门洞开,将兰家的马车迎进门去,到二门处,长兴侯夫人姜氏跟前的罗妈妈迎上来,请众人下车。
下车来,赵夫人扫了一眼罗妈妈,似笑非笑的去看文夫人。
姜氏是长嫂,又是正经的长兴侯夫人,不出来迎客理所当然,可连一个小辈都没有出来迎客,只遣了一个妈妈在此等候……文夫人自觉面上无光,但在妯娌小辈跟前,她却不愿承认自己在娘家是不得尊重的姑奶奶,因而心中虽然恼怒,面上却镇定自若,笑道:“听说大嫂身子染恙,不知可有好些?”
罗妈妈见过众人,这才道:“劳四姑奶奶挂念,我们夫人吃了两贴药,已经好多了。”又像是解释似的,“家中的玻璃花棚建成,我们侯爷高兴,请了各家亲朋故旧来赏花,当中有二姑奶奶家、安陆侯胡家、宋国公齐家、武定伯孙家……好些人家的夫人小姐都先四姑奶奶一步到了,这时由我们夫人陪着在皓月厅饮茶。”
文夫人的脸色越发的难看,她请姜氏下帖子,姜氏却乘机请这一众不相干的人来家中!念头一闪,她想起罗妈妈提过安陆侯胡家,不免奇怪,追问了一句:“安陆侯胡家……谁来了?”
文夫人在家中排行第四,上面有一大哥便是长兴侯。一个排行第二的嫡姐,嫁了四川杜家长房的杜昌云,杜昌云任荆州府知府,上月恰好来京城述职。还有一个排行第三的姐姐,与同她一样是庶出的,进了安陆侯府做侧室,育有一子胡愈……虽说是文家出去的女儿,可文家到底算不得胡家的正经亲戚,因此罗妈妈介绍杜家时说的二姑奶奶家,而说起胡家,则直接称安陆侯胡家。
听到胡家两字,兰芮想起前日那个骄横跋扈的安陆侯世子,便悄悄看了大哥一眼,只见他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一皱。
罗妈妈笑道:“是安陆侯的世子爷和二少爷。”
果然有他,兰芮暗暗叹气,不过思及她是女客,根本没机会与胡愈见面,心情立刻转好,悄悄打量起周遭的环境来。
亭台楼阁、假山奇石,与兰家相比,更显精致华丽。
文夫人本还想再问,但顾忌有旁人在场,只微微颔首,说了句“车呢?”
罗妈妈赶紧嘱咐了身边的小丫头几句,眨眼功夫,五辆青帷小油车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种青帷小油车兰家也有,用作内院代步,只是在忠州时兰家就没有这一套,来京城后便不习惯,入乡随俗,老太太虽专门备齐了,可也只在家中宴客时用一用。
卖田卖地的人家,还讲究这样的排场……赵夫人目露讥讽,冲身旁的吴夫人使了个眼色,吴夫人视而不见,依旧微微笑着。
文夫人、赵夫人、吴夫人各乘了一辆,兰芮和兰茉同车,兰芝和兰芸同车,各人带来的丫环婆子在车旁步行。
兰渊和兰波由一个管家引着去了外院的厅堂。
车内垫着厚厚的赤狐皮,柔和温暖,兰茉轻轻的抚了一下,见兰芮看她,便笑了起来:“大舅舅是最懂的享受之人。”
兰芮想起自己前世省吃俭用,到头来却为他人做了嫁衣,心绪很不好,便叹道:“懂的享受,比不懂的享受的人快活。”
兰茉轻笑,“我也如此想,可娘总说,勤俭才能持家,若是任由性子挥霍无度,祖宗纵然留下了金山银山,也总有用完的那一日。”
兰芮收敛住心神,勉强应了兰茉几句,很快,两人感觉车停下来,谁也没再说话。
ps:汗一个,公婆突然造访,让米辣措手不及,幸好昨天叫了保洁来做清洁,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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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9章 做客(二)
青帷小油车在一处雕梁画栋的院子中停下,兰芮下车,抬眼就见正房门楣上写着“皓月厅”三个鎏金大字。。隔着厚重的潞稠棉帘子,隐隐约约听见阵阵娇俏的笑声。
记忆中,兰芮对这里没一点印象,她应该从未来过。
门口立着的小丫头一见青帷小油车停下,打帘往里报了一声,又赶到众人跟前行礼,各人身旁的丫头婆子打了赏不提。
很快,棉帘子再次被人撩起,一个穿着藕荷色褙子的团脸贵妇笑吟吟的从门内走出来,径直到了文夫人、赵夫人、吴夫人跟前,“可把几位给盼来了……听得门上的婆子来报,说几位到了,我本想到门上去迎,可宋国公夫人拉着我说话,我又一时走不开……还请几位不要见怪。”
她说这些话,一双丹凤眼只看着文夫人。赵夫人和吴夫人出身低,各自的丈夫又无官无品,她说话虽带着两人,可并未瞧在眼中。
文夫人何尝不知姜氏眼高于顶,但她乐得让姜氏杀杀赵夫人的锐气,便只装作不知,笑道:“看大嫂说的,我们是自家人,哪里就用得着出去迎?”
赵夫人暗暗咬了咬下唇,听身旁的吴夫人应了声“谁说不是”,她也挤出了一个笑容来附和。
姜氏终于冲两人微微一笑,中间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吴夫人神色自若,而赵夫人虽努力笑着,但在旁人眼中,这笑容就有些发僵。
兰茉几步上前盈盈拜下,“见过大舅母。”
兰芮没有半分犹豫,也跟着施了一礼,“大舅母安好。”
姜氏连声说好,伸出双手分别将两人拉起来。兰芮察觉到,姜氏拉她时眼中闪过了惊讶之色。
兰芝、兰芸两人见如此,也上前见了礼。
姜氏笑道:“这些孩子真是……天寒地冻的就在外面行起礼来……”
言罢,将众人迎进了厅中,宋国公夫人、武定伯夫人等立刻起身,与文夫人厮见了,而后又是小辈拜见长辈,一时间,好不热闹。
在坐的贵妇、淑媛兰芮都不认识,怕失礼于人前,一双眼睛便不敢离开兰茉,一切都以兰茉为准。
一番见礼下来,兰芮手中多了一对晶莹剔透的玉镯和四根各色宝石簪子,她趁无人注意时看了看,哪一样的成色都比她妆奁中的那些好上数倍。
这些个贵妇出手倒是大方!不知这些首饰她能不能自行处置?要是能自行处置,肯定能换不少钱?
没人会嫌弃自己钱多。
她的心情突然变的很好,气定神闲的左顾右盼。
文夫人左右逢源,与各位夫人聊得正欢。吴夫人优雅的笑着,间或的插一两句话。赵夫人脸上讪笑着,闷坐在角落里。小姐们这边,兰茉、兰芝、兰芸早与其他人打成一片。
倒是她自己,无人上来与她搭话……
不知是这副身体早已恶名远播,还是与各人不熟所致……
“兰三妹妹平日都喜欢做些什么?”
正胡思乱想,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身前响起,兰芮抬眸,只见一个身若拂柳、面如满月的美貌少女正笑吟吟的看着她。她记的,方才厮见时兰茉称她为“二表姐”,但听两人说话,又不像是主人的样子,想来是文家族中的哪一房的小姐。
她笑着答道:“不过是些平常的爱好,在二表姐跟前不提也罢。”
那少女道:“兰三妹妹谦虚了。是了,我们还是头一次见面,想必兰三妹妹还不知道我是谁。我在家中排行第二,名唤文竹,祖父与文婷妹妹的祖父是嫡亲兄弟。”
文婷是长兴侯的嫡女,文婷的祖父便是过世的老长兴侯……
兰芮在心中迅速的将这些关系捋了一遍,便知自己先前的猜想一点不差,这文竹是文家旁支的小姐。
“竹子寓意刚直……二表姐的名字真好听。”她不吝赞美之词。
“兰三妹妹真会说话。”文竹笑了起来,好容易才压下眼中的惊异,不是说这位兰三小姐粗鄙不堪么?
兰芮回以一笑。
小姐堆里传出兰茉阵阵娇俏的笑声。
文竹望着那边笑道:“好奇怪,兰二妹妹虽说和兰三妹妹是双生姐妹,可只有鼻子和下巴相像,一点也不像别的那些双生子,长的一模一样。”
本就不是双胞胎,又怎会相像?
兰芮微怔,没想到文竹会提这个,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她第一次见兰茉就知两人长的不像,可她前世就见过长相迥异的双胞胎,当时只想着是异卵双胞胎,并未深究过。
恰巧姜氏请众人去后院的玻璃花棚赏花,她借此混了过去。
众人从皓月厅出来,先前各自在侧室歇息的丫环婆子都跟了上来。
兰芮落后几步,将捏在手中的首饰给了玉桂,玉桂手脚麻利的收起来,又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注意这边,压低声音道,“三小姐,方才有个叫翠西的给了我一个五两重的银锭子……”
玉桂的月钱是一两银子,五两银子可是她近半年的月钱……
兰芮皱了皱眉,“她是谁身边的丫头?”
玉桂道:“文家二小姐身边的。”
文竹身边的?兰芮绕开众人,凝视着那个身着绛紫色斗篷的身影,“她说了些什么?”
“人来人往的,奴婢不好还回去,就先将银子收下了……她话里话外的,问了许多大少爷的事情。”
兰芮突然记起老太太让文夫人替兰渊张罗亲事的话来,心中立刻明了,这次做客,只怕是一次相亲……
玉桂见兰芮神色平静,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又道,“奴婢不知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事,不敢多嘴,她问的急了,便只捡了些大家都知道的与她说……”
兰芮点了点头,“银子既然是给你的,你便好好收着,不用想着还回去。还有,她若是再问,你也不用藏着掖着,将你知道的据实与她说就是。”
玉桂愕然,好一时,才想着应下。
兰芮眼见被众人落下,不便与玉桂多说,快步追上去。
文夫人看重文竹,肯定是想着娘家侄女好拿捏……由文竹知道此事来看,她安排此次相看,多半是想让文家的长辈见见兰渊。
文竹能想着打听,可见是个有主见的,这样的女孩子在这时只怕不多,单凭这一点,兰芮便可完全忽略了文夫人的用意,对此乐见其成。
思及此,她又悄声与玉桂道:“想办法见见庆和,让他给大哥说一声,留意一下文家二小姐。”
玉桂疑惑了张了张嘴,待见兰芮冲她点头,她才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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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0章 做客(三)
兰家的玻璃花棚就在皓月厅后面,一行人不多时就到了。。
一尺见方的小块玻璃,用朱漆雕花的木廪镶嵌起来,连接成三座一亩大小的花房。大陈的市价,一尺大小的玻璃三分银子一块,在座的出自朱门,只需一眼就可看出,建这样三座玻璃花棚,单玻璃就得上千两银子。
宋国公府与武定伯府跟长兴侯府一样,都只能勉强维持外表的光鲜,因此两位夫人见到这明晃晃的三座花棚,心下都惊异不已。
两位都如此,其余人的反应自不必说。
姜氏瞧在眼中,越发的兴致高涨,热情洋溢的邀众人进花棚。
棚外寒风刺骨、白雪纷飞,而棚内温暖如春、花香扑鼻,俨然两个季节。花棚中间留着一条青石小路,两边花圃中数十种花争相怒放,平常的月季,罕见的兰花,娇艳的牡丹……
一时间,各人都赞叹不已。
兰芮暗暗吃惊,家中后院的玻璃花棚她去过,功用仅限于给各院提供摆盆的植物,因此用料简单实用,而文家的这花棚建的精致讲究,一看就是供人在此赏花的。
不过这些花之所以吸引人,只因开在冬季罕见而已,一番惊艳之后,各人又都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话。
“三小姐。”
兰芮转身,见玉桂回来,便借机走到角落里,“见着庆和了吗?”
在别人家里,人生地不熟的,中间又隔着一道二门,要见庆和肯定不容易。(.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玉桂笑道:“见着了,庆和就在这院子里。”见兰芮一脸愕然,解释道,“三小姐忘了,舅夫人可是请大少爷他们来赏花的……男宾就在最左边的花棚里,只是比女宾先一步进花棚,咱们先前才没瞧见。”
虽说是邀人来赏花,但男女有别,文家让男女宾客一同进花棚赏花的做法还是有失妥当,万一两边撞上了……
是不是就因为文夫人想让两边撞见,才做如此安排?
兰芮想想,又觉的文夫人不可能做如此低劣的安排,便问:“两座花棚之间可拉了帷幔遮挡?”
玉桂笑道:“三小姐简直料事如神,文家的下人待女宾进了花棚,立刻就拉了帷幔将两座花棚隔开。只是院子不大,各人带来的下人不好安排,这才让奴婢寻着机会见了庆和。对了,大少爷让奴婢给三小姐带了句回话,说让三小姐放心,这事他早知道了。”
早知道了?是说他也知道了相看的事情?
兰芮轻轻一笑,抬眼看见文竹过来,便比方才多了几分热情,笑着叫了声“二表姐”。
玉桂施了一礼退到一旁,眼角的余光却悄悄打量文竹。方才兰芮派她去送信,她初时奇怪,待细细一琢磨,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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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妈妈疾步进了花棚,匆匆寻着文夫人,附耳过去。
只听了两句,文夫人脸色骤变,冷声道:“你说什么!”待见最近的武定伯夫人看着她,她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忙掩了面上的怒色,上前道:“跟着来的下人有两个不听话的,让夫人见笑了。”
兰千乘身居一品,武定伯夫人对文夫人很是客气,笑道:“谁家没两个不知深浅爱蹦跶的?”
文夫人笑笑,告了声罪,隐到了人群之后去,“你这是听谁说的?”
冯妈妈道:“侯爷身边的德才专门给奴婢递的话。他说侯爷看众人兴致很高,就提议以花为题作诗——本是让六房那个书呆子在众人面前露一下脸,好让大少爷对六房高看一眼。所有宾客都赞同侯爷这个提议,六房的书呆子非常高兴,当即作了一首咏海棠的诗,博的众人喝彩,偏大少爷一字一句的掰开来辩驳,一会说什么立意浅薄,一会说用词不当……奴婢学不来,反正说的六房的书呆子脸上挂不住,当场拂袖而去。依奴婢看,这门亲事多半是不成了。”
她口中的书呆子,就是文竹的父亲。
文夫人气得面色青紫,浑身颤抖,好一时,才咬着牙道,“他这是算怎么回事!我昨日与他说的时候,他还是感激不尽的样子,可今日却又来搅局,让我落了在娘家落了脸面。”
冯妈妈四下看了一眼,劝道:“大太太千万别动气,说不定是那书呆子的诗本来就上不了台面,这才引得大少爷反驳的……左右只是两下里有这意思,又没正式提亲,只当没这回事就是了,以大太太如今的身份地位,六房还能拿你怎么样?”
文夫人越想越气,她想着兰渊是自己女儿以后的依靠,在替他挑选亲事时很是动了一番脑筋,一是要性格柔顺的好拿捏的,二是要娘家家世过得去但又没有依仗的,好容易才在娘家旁支选了文竹出来。偏六房的书呆子提出要相看,她心中一动,便又趁机卖了个人情与兰渊,只说是专门安排兰渊来相看……
“六房那里我倒不担心,我是气自己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
冯妈妈附和着,见姜氏不时朝这边张望,便道:“大太太一番好心,老太太和大老爷心中有数……舅夫人那边还等着,大太太快过去陪客人。”
文夫人回头看了看姜氏,知道她肯定也已经知道了事情始末,冷笑一声,终还是换了个笑脸走了过去。
兰芮这边,有一搭没一搭的与文竹说着闲话,就见一个团脸的丫头走了过来,冲她屈了屈膝,又与文竹道:“二小姐,老爷说家中有事,让你和太太马上回去。”
文竹极目四望,远远的看见自己的娘亲立在花棚门口,神色间似乎很不好,吃了一惊,侧头满是歉意的与兰芮解释:“难得与妹妹投缘投缘,本想与妹妹多说一会话,可家中有事……只有改日再见。”
兰芮笑道:“都在京城住着,什么时候不能见面?还是家事要紧,二表姐先走无妨。”
“妹妹说的是。”文竹说着,与兰芮施了一礼,匆匆转身离去。一面走一面问翠西,“家中到底出了什么事?”
翠西道:“兰家大少爷当众羞辱了老爷……”
文竹轻轻“啊”了一声,待翠西再说了一次,她原本如细瓷般白皙的脸瞬间红的能滴出血来。
兰芮耳力极好,两人的话一字不落的落入她的耳中。
温文尔雅的人,怎会当众让别人没脸?
她忙低声嘱咐玉桂:“快去打听打听男宾那边出了什么事。”
玉桂虽疑惑,但见兰芮一脸郑重,不敢犹豫,应声而去。
兰芮四下里去寻找文夫人,只见她正与宋国公夫人聊的正欢,不过细看一下,立刻就能察觉她的笑容极为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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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1章 做客(四)
不过没容她多想,便听见院中传来喧闹声。(.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按说宾客都在花棚中赏花,院中守着的都是各家随主子来的下人,不敢高声喧哗才对。她这么一琢磨,就去看各位夫人小姐,见各人神色如常,她便知又只她自己一人听见。
思及匆匆离去的文竹,她终是忍住没去花棚壁上留着的玻璃小窗前查看,只用眼角的余光留意着门口,盼望玉桂早点回来。
一个婆子疾步进来,走到姜氏跟前耳语,没几句话的功夫,姜氏的脸色立刻变了,还不时的往她这边张望。姜氏又去寻文夫人,同样只有几句话的功夫,文夫人竟也朝她这边看。
兰芮隐隐不安,所以等冯妈妈走到她身边,就有些迫不及待,“妈妈,怎么了?”
冯妈妈目露惊讶,但这惊讶之色只一闪而过,就道:“无事,就是路滑,玉桂在外一个不小心跌伤了腿,大太太想着三小姐跟前不能没人,就让奴婢来三小姐跟前听差。”
兰芮的心沉了沉,她记的文家铺路的青石板上凿着一条条防滑凹痕,玉桂那样谨慎的人,怎会轻易跌倒?但也知这时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便问:“玉桂伤的怎么样了?请过大夫没有?”
冯妈妈笑道:“玉桂跟了三小姐这样体恤下人的主子,真是她的福气……她已经被舅夫人安排人抬到厢房去了,至于大夫,舅夫人也差人去请了,估计很快就能到。”
抬着去厢房……肯定伤的不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兰芮吸了一口气,“烦妈妈找个人给我引路,我想去看看玉桂。”
“哟,这怎么行?三小姐身为主子,断没有去下人榻前探病的道理,再说还有这么多宾客看着。三小姐放心,舅夫人安排了人照看,玉桂那边不会有事的。”
冯妈妈依旧笑意盈盈,可兰芮看着,非但不能安心,反而“突突的”跳的厉害,她道:“那依妈妈所言,妈妈若是伤了,娘亲也不能去看一看你的伤势?”
她正着急,口气就没了往日的温和。
冯妈妈暗恼,笑容有些发僵,“那是自然,三小姐还是先过去与各位小姐说会而话,一会回了家中,玉桂也送了回去,三小姐再使霜降去看一下就是了。”
兰芮脑中一闪,突然觉的冯妈妈说是到她跟前听差,其实是为了守着她,不让她见玉桂!可为什么不让她见玉桂?思及此,从心底渗出的凉意让她打了个寒颤。
如果此时不管不顾的闹起来,冯妈妈自然拿她无法,可这样一来,她几个月的努力就付诸东流,在众人心中,她依旧是鲁莽无知的……想了想,她笑道:“妈妈说的是,在舅舅家中到底不便……对了,妈妈在我这里,那娘亲跟前不是没个人?这怎么行?妈妈快过去,我这就里不用担心,有事随意唤个小丫头就是了。我这就去二姐姐那里,听听她们都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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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妈妈起初并不相信,但一路跟着兰芮去见了兰茉,又看兰芮被小姐们的话题吸引,仿佛早忘了玉桂的事情,略微一迟疑,悄悄的就去了文夫人身边。
兰芮看在眼中,待冯妈妈凝神与文夫人说话,无暇留意这边时,叫住一个往里面送糕饼的小丫头,“随我来的丫头去净房半天没回来,许是迷了路,麻烦姐姐帮着去看看。”将玉桂的衣着长相说一次,又从袖袋中拿了一块银角子塞到小丫头手中,“姐姐拿着买糕点吃。”
小丫头接过,一双眼睛泛着亮光,“表小姐,迷路的姐姐叫什么名字?”
兰芮笑道:“玉桂。”
“玉桂?”小丫头双眼圆睁,紧紧的握着掌心的银角子。
见她如此反应,兰芮就知自己赌对了,眼前这个小丫头肯定知道玉桂的事情。
“姐姐认识玉桂?真是有缘,那就有劳姐姐了。”
“这……”小丫头支支吾吾的,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
兰芮暗暗着急,她已经看见冯妈妈往这边看过两次了,她错了一下身,借着自己身材比小丫头高,不着痕迹的将小丫头挡在身前,“若有什么事,还请姐姐实情以告。”又取了一块银角子塞到小丫头手中。
两块银子加起来,足有二两重。
小丫头迟疑了一下,一脸的毅然:“表小姐,玉桂姐姐受伤了……奴婢方才在茶水间听姐妹们议论,说安陆侯世子不知怎么走错了路,撞见玉桂姐姐,又不知玉桂姐姐那句话说错,安陆侯世子当场发怒,踢了玉桂姐姐一脚……”
兰芮听着倒吸一口凉气。
玉桂是被安陆侯世子踢伤而非跌倒!难怪冯妈妈会拦着她去看玉桂,肯定是怕她又像上次一样当众与安陆侯世子起争执!
小丫头见兰芮面沉如水,一双眸子几**喷火,忙道:“奴婢还有差事,不能陪表小姐了。”
玉桂深深的吸了两口气,好容易才平复心底蓄势待发的怒火,“玉桂伤的怎样?”
小丫头道:“奴婢没有亲见,实在不知玉桂姐姐伤势如何,只听姐妹们议论说已经送了回去。”又看小心翼翼的看了兰芮一眼,“表小姐无事,那奴婢先走了。”
兰芮点了点头,小丫头如获释重,快步离去。
又是安陆侯世子!
不知不觉间,她一双瓷白如雪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如果是从前,她会怎么做?肯定是不顾一切的冲上去与安陆侯世子搏命。现在她却觉的文夫人是对的,她不能闹,更不能当众闹!
她前世的确是性子柔顺之人,如今她也是秉着这样的性格行事,可不代表她软弱可欺。不是有句话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冯妈妈说玉桂在厢房休息,又说姜氏派人去请了大夫,而先前的小丫头却说玉桂被送走了……
她疾步走到文夫人身边,轻轻唤了声,“娘。”又与武定伯夫人打了招呼。
文夫人正与武定伯说着菊花如何制茶,闻言回头,见兰芮眼底掩饰不住的愤怒,虽脸上犹自笑着,但下意识的就四下里扫了一眼,“你不在小姐堆里呆着,跑我们这里来做什么?”
不待兰芮回答,武定伯夫人已经看向远处:“咦,那边有一朵海棠开的正艳,我仔细瞧瞧去。”话音未落,人已经走出了数步。
没有旁人在场,文夫人面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来。
兰芮没有左顾而言他,“冯妈妈说玉桂跌伤了,女儿来与娘商量一下,想给她请个大夫。”
她摸不准文夫人心中的想法,若是文夫人只想掩饰一时,玉桂那里她还可放心,可若是文夫人想将事情一直隐瞒下去,最好的方法便是让玉桂不治身亡,人一死,怎么解释都可以。
这时节家仆的命比猪狗还贱。而玉桂的命,此时就系在她的身上。
文夫人道:“这事你用不着操心,我们兰家是忠义之家,不会放任下人病着不给延医请药的。”
兰芮不放心,轻轻吸了一口气,道:“娘且放心,女儿知道分寸,同样的错误绝不会犯两次,更不会做出让娘亲丢脸的事情。”
既然这样说,肯定是知道了玉桂如何受伤……
文夫人的目光直直的落在兰芮的脸上,直看到兰芮眼底的郑重,才点了点头,“我也是担心你……放心,玉桂那里我会请大夫的。”
兰芮向文夫人道了谢,她知道,只有她承诺不会与安陆侯世子闹,文夫人才会放心的给玉桂请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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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2章 做客(五)
宋国公夫人、武定伯夫人告辞后,其余各人也纷纷到姜氏和文夫人跟前辞别。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花棚中只剩下兰家和文家的女眷。
文夫人笑着与赵夫人、吴夫人道:“逛了好一阵,想来二弟妹、三弟妹也累了,不如先回皓月厅吃一杯茶暖暖再回去,也好趁机歇歇脚,左右离家不远,两刻钟就能到家。”
赵夫人受了半日冷落,早就归心似箭,此刻便沉默不语。
吴夫人淡笑着去看姜氏,待姜氏留客,她才嫣然一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妯娌三人,有两人同意留下,赵夫人不好再拒绝。
兰芮也随着去了皓月厅饮茶。她料到文夫人如此安排,是有话要与姜氏说。
“三妹妹,方才几个小姐都在时,你去哪儿了,怎么不过来与大家说说话?”兰茉笑嘻嘻的凑到兰芮跟前。
不待兰芮回答,一旁的兰芸撅了撅嘴:“二姐姐,三姐姐在你身边立了很久,只是你忙着与宋国公府的二小姐说话,没瞧见她罢了。”
兰茉长袖善舞,在一圈小姐中左右逢源,又怎么会留意得到呢?兰芮笑笑,她此刻既担心玉桂的伤情,又记挂着男宾那边的事情,实在没心情在这些小事上与兰茉争辩。
兰茉脸上有些挂不住,尴尬的笑着:“三妹妹不说话,我一时就没留意到她……”
“人多,二姐姐一时没留意到也正常……”兰芮应付着,眼角的余光却留意着姜氏和文夫人那边,姜氏借口要摘几朵花让文夫人带回去给老太太插瓶,让文夫人去参详,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皓月厅。
两人去了旁边的次间,一坐下,姜氏就道:“四姑奶奶,林姨娘那里又添了新症候,你要不要去看看?”
林姨娘是文夫人的生母,生她时落下病症,十天里有七八天需在床上躺着,三十年下来,全靠苦药汤子吊着命。
文夫人心烦意乱,嘴角噙着一个冷笑,“看不看有什么打紧,左不过就是那样子罢了。倒是大哥大嫂,明知道我这边安排六房相看,却请那许多闲人来赏花……这不,三丫头的婢女让安陆侯世子给打了,大嫂倒说说,这不是让我在孩子面前没脸么!”
文夫人是庶出,出家后又为了林姨娘,在姜氏这个长嫂跟前从来都是毕恭毕敬,如今却是这样的态度……姜氏气恼,哂笑道:“四姑奶奶,难不成在三丫头心中,你这个娘亲还抵不上身边的一个婢女?”
文夫人一张脸铁青,有些话,却不能说的太深。(.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姜氏继续道:“不是我说姑奶奶,在孩子跟前,就该拿出母亲的威严来,三丫头是你的心头肉,我不便多说,可兰渊呢,你瞧瞧……这事要是传出去,我和侯爷还怎么在族中长辈跟前抬头,一会儿啊,侯爷还得去给六房陪不是……”
提起这事,无异于在文夫人心中加了一把火,她吸了一口气,道:“我主张这门亲事,还不是为着家中着想,兰渊大嫂也是见过的,长房嫡子且不说,文韬武略的哪一样拿不出手,以后必定成大器……”
姜氏似笑非笑的看着文夫人,“四姑奶奶可别这样说,成不成大器的,与我和侯爷有什么关系?六房的书呆子可与侯爷隔着几辈了。”
文夫人如何听不出姜氏话里的意思?可若是依着姜氏的意思选了文婷,家中老太太还好说,兰千乘那里肯定过不去,因此她只当作没听懂,左顾右盼起来:“男宾那边怎么样了?”
姜氏记挂着正事,也无意在这上面纠缠,敷衍了两句,便一脸为难的道:“家中建了三座玻璃花棚,花了不少银子,一时错不开手,四姑奶奶你看……”见文夫人神色不虞,笑了笑,“林姨娘那里,侯爷请了家中相熟的区太医诊过脉,区太医说不是大病,只需好生养着就是了,只是开的方子里,百年的老参就有两棵,四姑奶奶也知道,有年头的老参不好寻,侯爷也是托了好多人才买来的,光人情银子就搭进去不少……”
姜氏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捏着林姨娘这条软肋问文夫人要钱,这样的事,每年总有几次,因此文夫人心中明镜似的,不等姜氏说完,道:“大嫂,我有多少底子你是清楚的……”
姜氏往东边看了看,而后笑看着文夫人,一言不发。
东边的后院,住着林姨娘。
想着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林姨娘,文夫人咬了咬牙,“我将首饰拿出去当,至多能凑出一千两银子来。”
姜氏端起青花茶盅,气定神闲的吃起茶来。
文夫人只觉的一口气堵在胸前,今年前前后后她已经拿出五千两银子了,“大嫂,远哥十二了?”
文家虽有爵位,但无官职,而且文思东在京城名声不佳,她就不信,姜氏不为自己儿子打算打算。
姜氏沉吟,只要林姨娘不死,文夫人就飞不出她的手掌心……可将她逼的狠了,难保林姨娘死后她不翻脸……她笑了起来,“是啊,一眨眼,远哥都十二了……时间真是快。”
这是同意了,文夫人松了一口气,话不投机半句多,她立刻告辞。
姜氏也不拦着,打了个手势,一个小丫头提了一篮子开的正艳的花进来,临出门,自言自语似的,“要是能得到内务府的瓷器生意,咱们都不用为难了。”
文夫人脚下一顿,这可不是她能办到的,兰千乘出面奔走或者还有一两成的把握……想到那张冷硬如冰的脸,心底那一点点才冒出来的想头,慢慢的冷了下去。
一个穷奢极**,一个贪得无厌……文夫人咬了咬牙。
文夫人半天没有反应,姜氏很失望,转而一想,掌着内务府几项赚钱生意的人家,各有各的来头,一般的人根本插进手去,还不如把着文夫人这棵摇钱树,因此按下不再提。
兰家女眷在二门登车,会合了兰渊和兰波,一路家去。
文夫人神情疲惫,登车后就闭目养神。兰茉兴高采烈的讲着方才赏花的趣事,兰芮偶尔答一两句,但一直留神注意车外的动静,她总觉的,兰渊今日行事太过反常。
胡思乱想时,车停了。
文夫人不悦的睁眼,隔帘问车夫,“怎么回事?”
车夫只知前面的车停了,并不知是怎么回事,回了文夫人一句,跳下车到前面去打探之后才来回文夫人,“回大太太,安陆侯世子和胡二少爷在前面,骑马先行的大少爷正与他们说话。”
文夫人闻言坐直身子,侧头看了看兰芮,待见兰芮神色不变,似乎对车夫的话置若罔闻的样子,才对外面的车夫说了声“知道了”,而后又闭上了眼。
方才文夫人眼中的警惕和防备,让兰芮忍不住就想叹气,到底还是不相信她?只是,她心中并非表现出的那般平静,她并非圣贤,对于一个害她跌伤腿,又踢伤玉桂的人,她心中不可能没有一点的愤怒。
兰茉悄悄的撩了绣着荷塘月色的车窗帘子的一角,极目往外看。
“咦?那便是安陆侯世子啊?我还以为他长得一副穷凶极恶的模样呢!”语调轻快,又有一种好奇,在兰芮听来,就像是她前世读书时与同桌评价窗外路过的某个男生一样。不过这毕竟不是前世,她不置可否,专心的听车外的动静,只可惜离得太远,一句也没听清。
“你在做什么!”文夫人斥道,吓的兰茉撩帘子的手一抖,满是委屈的看着文夫人,“娘……人家只是好奇嘛!”
文夫人一改往日对女儿的宠溺,怒视这兰茉:“你在家里胡闹也就罢了,到了外面,还这样不知轻重,要是传出去,你还有脸做人!女儿家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名声!”
兰茉撅着嘴,泫然**泣,见不能打动文夫人,又侧头去看兰芮。
兰芮想了想,轻声道:“娘,你先别生气,有什么话回去再,车夫还在外面呢。”
文夫人瞪了兰茉一眼,到底没再说,她方才怒极才一时忘了场合,兰芮一提,她立刻就意识到了场合不对。
得、得、得
马蹄声由远及近,而且还不止一匹,先是只兰芮一人听见,转瞬,文夫人与兰茉也听见了。
少一时,车外传来一个沉闷的男声,“兰伯母,今日小侄不小心伤了府上的丫头,特地来跟伯母赔罪,还望伯母见谅。明日小侄就命人将那丫头的卖身银子送来府上,再送十个丫头来作为赔偿。”
兰茉不知玉桂受伤,诧异的望着文夫人。
文夫人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兰芮,“一个丫头而已,世子爷不用放在心上。”
兰芮垂首冷笑,说着赔罪的话,可话里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诚意。
“这怎么行?我们侯府可做不做这等仗势欺人的事情。”
仗势欺人……
话里话外的全是瞧不起兰家。
文夫人脸色沉了沉,不及开口,随后赶来的兰渊已经接口道:“如果世子爷想送,那便送,我们兰家再不济,也不缺十来个下人的吃食。”
胡延闻言冷冷一笑,一双眼睛直盯着车厢,“还有那个受伤的丫头,我明日也使人接回去,免得伯母再出药钱。”
兰芮紧紧的抓着手中的锦帕,她一再忍让,不愿闹起来让大家为难,可胡延却步步紧逼,似乎就是冲着她来的!
文夫人轻轻的摁住她的手。
车外兰渊已是冷哼一声:“世子爷,你若担心咱们家出不起汤药钱,送婢女是一并将银子送来就是;你若担心无人照料玉桂,再多送一个婢女来就是;你若担心多一个婢女兰家无房给她住,你出银子再建一间房就是了。”
兰芮忍不住嘴角翘了翘。
兰茉笑出了声。
就是文夫人,眼中也有了笑意。
胡延面色铁青,紧紧的握着手中的马鞭。
一直未出声的胡愈适时开了口:“大哥,父亲今日回家,估计这会儿该到了,让他老人家久等总不好。”
“知道了,谁要你多嘴!”胡延不耐的呵斥道,但已经抡起一半的马鞭到底放了下去,“兰伯母,得罪了!”说着,一提缰绳,当先离去。
胡愈冲车中施了一礼,又冲兰渊拱了拱手:“还请兰伯母、兰少爷看在家父的面子上,多多包涵。”
伸手不打笑脸人,兰渊还了一礼,“二少爷放心,母亲与我都不是那等小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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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章 归家
一行人到家,直接去了劲松居。
与老太太问了安,老太太又问了些长兴侯府赏花的事情,这才让众人各自回府歇着。
文夫人坐着未动,待众人散去,她走到老太太跟前,恭声道:“老太太,媳妇错了,请您责罚。”
秦妈妈闻言,与侍立一旁的锦绣、锦莲使了个眼色,三人鱼贯退出上房。
老太太微微吃惊,“好端端,怎么说起这些话来?”说着,拍了拍身旁的狐皮褥子,“坐下来,慢慢说。”
文夫人依言走过去,坐了半个身子,一五一十的讲起胡延打伤玉桂的事情来。
老太太不待她讲完,便打断了她:“三丫头没当众闹起来?”
“当时媳妇也担心,就让冯妈妈先压着消息,也不知是谁说漏了嘴,到底没瞒住……有前一次的事情,媳妇也担心她会当众发难,不过她自打上次跌伤了腿,好像懂事了不少,只让媳妇给玉桂请大夫,并未说别的。”
老太太听着,满意的点了点头,“知道顾全大局,是长进了。是了,你请长兴侯夫人帮忙查一查,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上一次是三丫头先动的手,咱们家有错在先,你去胡家赔礼也是应当的,但这次若是胡延无故打伤咱们家的下人,咱也不能吃了这哑巴亏,不然倒平白惹人笑话。”
文夫人应了声是,又将胡延拦路道歉的事说了。
老太太听完,眉头一皱,好一时,才道:“先看看胡家如何反应再说。”
“老太太说的是。”文夫人笑道,“大嫂说,玉桂出事都怪她的疏忽,等忙完年下杂事,她一定会亲自登门与老太太赔罪。”
老太太笑道:“这种事情谁都不想,你使个人去长兴侯府,让侯爷夫人莫要将此事放在心上,若是她得空,来家中吃杯茶什么的,我老太太欢迎,至于赔罪,就休要再提起。”
文夫人连连称是。
老太太含笑道:“你也累了一日,回去歇着。”又唤秦妈妈送文夫人。
文夫人连称不用,摆着手就出去了。
秦妈妈笑着走进来,撤了文夫人的茶盅,“长兴侯的兴致倒是好,都到年根底下了,还张罗着请人赏花。”
老太太微微抬眸,叹了口气,“正因为到年根底下了,才张罗着请客。”
秦妈妈笑了笑。老太太话里的意思,她并非听不懂,只是不好点明。
老太太神情有些疲惫,“只要不过分,我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谁叫老大当初有愧与她呢。”
秦妈妈在老太太身下支了个靠垫,“那是老太太心胸宽厚。”
******
从劲松居出来,兰渊道:“二妹妹、三妹妹,我那里有新鲜的玫瑰糕,你们要不要去尝尝?”
兰茉早已疲累不堪,丝毫没有犹豫就拒绝了。
兰渊不以为意,转而去看兰芮。
兰芮也正有话问他,笑着点了点头。
待兰茉离去,兰芮再撑不起一点笑容,皱眉问:“大哥,男宾那边到底怎么回事?”
兰渊知她所指何事,清俊的脸上顿时就没了一贯温润的笑容,沉吟半晌,才道:“在三妹妹跟前,我也不说谎话……我是故意让文思奇下不来台的。”
“为什么?”兰芮愕然。
兰渊苦笑道:“我知道三妹妹一片好心,只是,有些事情并非三妹妹所想的那般简单。”
思及文竹和文夫人之间的关系,兰芮自然知道他的顾忌,不好再劝,只垂目看着脚下的青石板。良久,她才道,“二表姐是个不错的女子,容貌俏丽、行事周全……大哥不喜欢,可以跟娘亲直说,范不着让人记恨你。”
兰渊嘴角闪过一丝哂笑,拒了文思东,文夫人就不会再选?与其一次次的拒绝,最终与文夫人反目,倒不如一次解决。
只是,这些话不能与兰芮说。
每个人都有自己行事的方法,兰芮淡淡一笑,揭过此事不提,“玫瑰糕我就不去吃了。我还要去一趟娘亲那里,玉桂送回来了,也不知伤情怎么样……”语气中,有说不出的怅然。
在这时代,家仆的生命都是主子的,可她不是这时代的人,她心底依旧觉的很内疚,如果她不派玉桂出去递话,玉桂也不会受伤。
兰渊并不觉的一个丫环受伤是什么大事,“这种小事使个丫头去看看就是了,三妹妹也累了一日,何必亲自跑一趟。”顿了顿,凝眉道,“三妹妹,胡延那边你就别插手,交给大哥处理,大哥不会让人踩到你头上去的。”
似担心又似承诺……
兰芮心中暖融融的,感激的点了点头。
她到底还是去了文夫人那里。
文夫人也刚回房,兰芮到时,她正在换衣裳。待见到兰芮连衣裳都没换,皱了皱眉,不耐的道:“玉桂那里,我自会派人好生看顾的,你赶紧回去。”
文夫人似乎很反感她追问玉桂的消息……不过,文夫人既然看出了她的来意,她也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不然一会反倒不好再提。
“娘亲说过要好生照看玉桂,女儿自然相信娘亲……只是,我担心娘亲这里的妈妈、姐姐们受累,想将玉桂接回去清风馆去养伤。”
文夫人扫了兰芮一眼,“哪有在主子院子里养伤的道理?我一会就让她娘老子来接她。”
能接回家中休养,这倒是好事。
兰芮笑道:“还是娘亲想的周到。”
等兰芮走了,文夫人唤来冯妈妈,“我的账上还有多少两银子?”
冯妈妈低头算了一回,“算上忠州卖地盘铺子的钱,还有一千八百多两……是不是舅夫人那里又问大太太要银子了?”
文夫人冷笑不语。
冯妈妈就道:“大太太当初嫁去忠州时,侯爷给的陪嫁,田产和衣料首饰这些加一起,满打满算也只值八百两银子,现在张口就是上千两,也不想想,大太太凑齐这么多银子得多为难。”
文夫人白如凝脂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十指丹蔻深深陷入掌心犹不自知。
得赶紧寻一门来钱的生意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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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4章 道歉
见兰芮独自一人回来,迎到垂花门的霜降和夏至忍不住往她身后张望。(.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玉桂姐姐呢?”
兰芮没回答,径直往上房去。玉桂先一步被送了回来,而霜降和夏至却不知道,肯定是文夫人那里将事情压着未说。不过胡延拦路道歉,赵夫人和吴夫人肯定都已打听出缘由,这事又如何压的住?不出明天,该知道的都会知道。
霜降和夏至疑惑不解,对视一眼,很快跟了上去。
兰芮换了一身家常的织锦裙褂,吩咐霜降去将门掩上,而后说了玉桂受伤的事情。
霜降骇然望着兰芮,夏至则捂着嘴小声啜泣。
兰芮叹了一口气,看着霜降,道:“你去门房上打听打听,看今日家中是不是来了大夫,再想办法问明白玉桂的伤势。”
霜降应下,泪光闪烁。
兰芮侧头去看夏至,夏至慌忙揩干眼泪,“三小姐,你有事只管吩咐,奴婢定然竭尽全力去办。”
兰芮点了点头,“你开箱取十两银子,给玉桂的娘送去,让她将玉桂安顿好了,来给我说一声,我这里也能放心些。”顿了顿,又嘱咐道,“娘亲那里还没说玉桂受伤事情,你们说话仔细着些,免得惹了祸事。”
两人应下,各自试了泪,又当着兰芮的面匀了脸上的粉,互相看不出异样,这才出门去。
夏至很快就回来了,针线上的人说,玉桂的娘去了观荷院。
兰芮心中略定,想了想,让夏至将银子收起来,明日再去。
霜降到掌灯时分才回来,进门见没外人,连一身的雪花也顾不得抖就道,“奴婢在东角门见着玉桂姐姐了。”
兰芮后背立刻绷直了:“她伤的重不重?”
霜降眼中含笑,“三小姐不必担心,她只是摔倒时跌疼了,并无大碍。”见兰芮不信,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当时人多,她不好细说,只悄悄告诉奴婢,当时情非得已,她只得装作伤重不支晕了过去,没想到后来一直没机会见三小姐,倒害的三小姐担心。”
装的?
夏至一脸惊诧,悄悄地就去看兰芮。
兰芮微怔,很快轻轻的笑了。自从得知玉桂受伤的消息后,关于玉桂的伤势,她想过许多种可能,甚至还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唯独没想到玉桂是装的。
“没事就好。不过,这事你们知道就是了,不要再去乱说。明日夏至去秦妈妈那里,就说想去看看玉桂,看能不能岀府一趟。”
夏至赶紧点了点头。第二日一早,她就去寻了秦妈妈,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秦妈妈甚至取了一大罐蜂蜜让她给玉桂带去,倒让她疑惑了许久。
秦妈妈去劲松居服侍老太太盥洗,与老太太说起时,很是欣慰:“奴婢从小跟着老太太,见惯了尔虞我诈,看她这样顾及姐妹情谊,立刻就喜欢上了……”
老太太笑了笑,“没想到,三丫头如今也是个好的。”
秦妈妈一愣,旋即明白过来,脸上就有些讪讪的,“还是老太太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是三小姐命她去的……”
老太太道:“都说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这句话是没错的,你管着家中人事,什么人没见过?若不是夏至与你说话时,流露出了真诚,你又怎么相信?”
秦妈妈低头绞帕子,眼角却微微湿润。
老太太笑道:“你们夫妻两个年纪也大了既然你这么喜欢夏至,不如将她养在名下。以后老了,也有个端茶递水的人……这夏至呢,进府不到半年,无父无母在身边,今日得了你们夫妻俩的照拂,日后必定会感恩的。”
秦妈妈呐呐的张着嘴,“老太太,这……”余下的话,都裹在眼泪里没说出来。她和刘福喜原本有一个儿子,养到十岁上头病死了,后来不知是年岁大了还是怎的,没少延医问药,可就是没怀上……
老太太叹道:“你们两口子也是没福气的……这不是小事,你还是回去与你家那口子商量一下再做决定,还有夏至那里,你再看看,不要着急点明,免得看错了秉性,将来反倒不如意。”
秦妈妈哽咽着:“是,奴婢全听老太太的。”恰好锦绣、锦莲挑帘进来,她慌忙低头,借着绞帕子的功夫揩干了眼泪。
老太太就道:“都到齐了,就让她们进来。”
很快,屋中又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文夫人和吴夫人帮着摆饭,赵夫人取了布菜的筷子,亲自在老太太身后服侍。
站在角落里的兰芮,总感觉老太太的目光,隔一会总会在她身上停留。
方用过饭,锦莲就进来道:“老太太,门上的来说,安陆侯府有人求见。”
屋中的人,都知道了玉桂被胡延打伤的事情,此刻听着这话,目光便落在了文夫人和兰芮身上。
赵夫人笑道:“安陆侯府?来的是什么人?”语气中很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听得老太太微微颦眉。
锦莲答道:“是安陆侯夫人身边的一个妈妈,姓涂。”
老太太略一沉吟,“请进来。”又扫了眼众人,“老大家的和三丫头留下,其余人都散了。”
吴夫人很快应了声是,赵夫人看不成热闹,颇有不甘,落在最后出门。
兰芮笑着送众人出门,心中却在想,难道是胡延派人送丫头来?
很快,随锦莲进来了一位穿着缠枝花对襟大袄的矮胖妇人,见了老太太,跪下磕头。
老太太让秦妈妈将她拉起来,又让锦莲端了一张锦杌给她。
这妇人倒是大方,谢过,侧身坐了,“老太太,小妇人姓涂,今日奉我们夫人之命,是来替大少爷跟老太太磕头赔罪的……”说着,又跪下端端正正的给老太太磕了三个头。
老太太笑道:“妈妈说这话就严重了,不过是个丫头……妈妈快起来。”
涂妈妈爬了起来,心中却暗暗诧异,她说的明白,是替世子爷磕头,而老太太却心安理得的受了,连避让的动作都没有……
念头一闪,她很快的说明了来意,给玉桂送汤药钱。
老太太微微颔首,示意秦妈妈接了。
沉甸甸的一袋子,估计有二十两。
涂妈妈又道:“我们夫人本来要亲自来的,可临出门又被事情绊住了脚。老太太也知,临到年根底下,事情太多……”拉拉杂杂的说了一通,无非是解释。
老太太和文夫人含笑听着,时不时谦虚几句。
兰芮听到涂妈妈说胡延被罚去跪祠堂,想到胡延那跋扈的性子,忍不住怀疑其真实性。
待涂妈妈走后,文夫人凝眉道:“老太太,你看这胡家是什么意思?芮儿跌伤腿那一回,胡家可连面都没露一次……”
边上的秦妈妈已经打开了装银子的锦袋,“老太太,是金豆子,足足二十两。”
二十两金豆子兑换成银子就是二百两,够小康之家过上十年……
一个丫头受伤,送二百两银子的汤药钱……
老太太望了一眼,淡淡的道:“上一次是三丫头先动的手,虽受了伤,认真说来却是她自找的……这一次不消问,肯定是胡家无理。罢了,既然是给玉桂的汤药银子,那三丫头就替她收着。”
兰芮愕然,她没想到老太太会把银子给她处置。愣神的功夫,秦妈妈已经将银子递到了她手中,她只得笑道:“那一会儿孙女就让人给玉桂娘送去。”
说着,她就去看文夫人和老太太。不知以前的旧例,她其实是征询两人的意见。
文夫人微微笑着,不置可否。
老太太含笑注视了兰芮一瞬,点了点头。待文夫人和兰芮走后,她与秦妈妈感叹:“小小年纪就知道分寸,实在难得……以前倒是我看走眼了。”
从劲松居出来,兰芮与文夫人并肩而行。
文夫人示意霜降落后几步,道:“今日老太太点了头,那就给玉桂的娘送去。不过,像这样的银子你不给她,也无人说什么,安陆侯府说是给玉桂的汤药钱,可这里面还有咱们家的面子,不然,安陆侯府又怎会给一个小丫头送汤药钱?”
兰芮应了声是。她承认文夫人说的有道理,没有兰家,安陆侯府肯定不会送银子来……但听着,总让人不舒服。如果玉桂是真的受伤,做主子的却截了她的赔偿银子……
文夫人看她应了声就没下文,再思及兰渊,神色就有些冷,三言两句后便打发兰芮回清风馆。
兰芮回去时,夏至已回来了。
“三小姐,玉桂姐姐真的没事,奴婢去时,她还亲自给奴婢倒了茶呢!”
兰芮看夏至只差手舞足蹈,忍俊不禁。
夏至又道,“玉桂姐姐说,她去静房时瞧见静房外立着一个男子,以为自己走错了道,便转身回去,谁知那男子追上来就踢了她一脚……好在踢到的是大腿,她只是吃疼跌倒在地,不过看那男子目露凶光,似乎要将她置之于死地,便将计就计装作晕了过去……可即便这样,那男子也没打算放过她,又踢了一脚,还念叨着,说什么这次将疯……三小姐的贴身婢女打死,看看她敢怎么样……也是玉桂姐姐命大,有个丫头从静房出来,吓的尖叫起来,引来了人,那男子才住手。也是到这时,玉桂才知那男子的身份。”
兰芮听完,手心已是**的。她不敢想象,如果那时没有来人,玉桂会怎样。好一时,她才冷冷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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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5章 真相
第二日一早,兰芮就使夏至去玉桂家送金豆子。(.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越早送去,她越安心。
夏至出门后,她去了观荷院上房,而后,又随文夫人到劲松居去。
文夫人一反这几日的常态,对她淡淡的,她暗暗奇怪,隐隐猜到文夫人的态度与兰渊拒婚有关,只是一时想不透为何有关。
但她喜欢这种感觉,没有突如其来的亲热,没有从前的冷若冰霜,她觉的,这才是一个嫡母对庶女的正常态度。
从劲松居出来,她直接去了望月斋,上一次与鲁先生约好,每逢单日去望月斋学武技,今日初七,正好是单日。这一次她早备好一身窄裉袄裤,让双燕送去望月斋交到杨桃手中,只等她过去时替换。
杨桃早早的在垂花门上侯着,见兰芮来,笑着将她往厢房迎。
兰芮笑着与杨桃闲话,心中微微作难,玉桂“伤着”,今日跟她出门的是绿枝和银锁,两人才来清风馆,其秉性她还拿不准,她重拾武技的事情暂时不想让两人知晓,此时需要寻个巧妙的借口将两人支走。
沉思间,她瞥见杨桃悄悄冲身后的一个小丫头点了点头。很快,那个小丫头落后两步,一手一个挽了绿枝和银锁的手,一会儿夸绿枝针线好,一会赞银锁做的绿豆糕好吃,非要两人指点她。(.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兰芮了然一笑。
绿枝一直以做得一手好针线为傲,而银锁则以自己做的绿豆糕为荣,很快,两人脸上飞上红晕,为难的去看兰芮。
“我们姐妹还有差事在身,等得空了,再教妹妹……”
杨桃拍着胸脯保证:“去,也让这帮小蹄子长长见识,免得一天不知天高地厚,再说三小姐身边还有我呢!该不是两位信不过我?”
兰芮亦是笑了起来,“去,我这里无事。”
那小丫头不等绿枝和银锁答应,拽着两人就走了。
兰芮凝视两人背影半晌,这才笑着虽杨桃去换衣裳。
到后院,鲁崇明早已等候在此,他打量了兰芮一番,觉的还算满意,顺手从身旁的兵器架子上抄起一杆缨枪抛给兰芮。
兰芮一愣,很快明白鲁崇明的用意,聚精会神的盯着缨枪,待缨枪靠近,她一抬手,缨枪在握。
摩挲着冰冷光滑的枪杆,她的后背,密密匝匝的出了一层细汗。
还好,她接住了。
鲁崇明目露笑意,“今日继续教枪法,你将往日所学演练一次给我看。”
兰芮暗暗叫苦,她这些日子将武技骑射都压在了记忆深处,从不去想,一时还真记不起以前学过哪些枪法。
见她久立不动,眼露茫然,鲁崇明当即将脸一沉,“怎么?全都忘了?”话里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的确记不清楚,但见鲁崇明神色不善,兰芮到底没将这话说出口,一咬牙,凭着脑中的零碎记忆,右手一举,用力将缨枪刺了出去,又半转身体,收回缨枪从左侧往外刺。
从慢到快,从生涩到熟练,到最后,她的耳中只剩下缨枪划破空气的呼啸声。
“好、好、好!”不知什么时候,兰渊已和鲁崇明并肩而立,“没想到三妹妹四个月未拿兵器,还是将一杆缨枪耍的如此娴熟!”
兰芮正愁不知何时停手,听得他叫好,顺势就收住了缨枪,笑道:“大哥来了?”又转头去看鲁崇明,神色微霁,似乎对她方才的表现很满意。
鲁崇明又教了兰芮一套枪法。
有了先前的试手,兰芮不再露怯,仔细将鲁崇明的招式记在心中,看过一遍,鲁崇明让她演练,她竟比划得分毫不差。
招式行云流水,动作毫无滞涩,她自己都觉惊异。
侧头去看鲁崇明和兰渊,两人神色如常,想来是因她一贯如此才会见惯不惊,因而她也不好表露心中所想。
又将枪法演练了几次,方结束今日的习武。
鲁崇明随庆和从夹道出内院,兰芮与兰渊各自回前院换衣裳。
换好衣裳出来,绿枝和银锁已侯在厢房外。
不见原本守在门外的杨桃,兰芮很奇怪,“杨桃呢?”
绿枝笑道:“方才老太太房中的锦绣姐姐来过,可能是有事,杨桃姐姐就陪她先走了。”
锦绣?
思及锦绣那日来清风馆说的那些话,兰芮微微颦眉,心情突然就变的不好,与绿枝道:“你去与大哥说一声,我先回清风馆了。”她原本说好要与兰渊一起用午饭的。
绿枝应声而去。
兰芮看她走远,带着银锁往清风馆去。
从望月斋到清风馆,中间要经过一段长长的廊庑,廊庑一面临湖,一面种着一丛丛茂密的湘妃竹。湖面上的冷风不断吹来,这里就成了全院最冷的地方,因此一入冬便人迹罕至,除非万不得已,没人愿意在此久呆。
兰芮一踏上廊庑,便察觉沙沙作响的湘妃竹后有人,她脚下不觉就加快了步子,想早些过去。
需要到如此偏僻之处说的,必定是不能当着人说的事情,她无意窥探别人的**。
可才走了几步,她就不由自主的顿住了脚步。
“杨桃,你这样拦着我,算什么意思!你别拿话哄我,我可打听过了,大少爷今日没岀门!”
“看你这话说的……我不是给你说过么,大少爷真的有事出门去了……大少爷既然允诺你,等大少奶奶进门就向老太太讨你,肯定不会食言的,你这样一天一趟,引人怀疑就不好了。”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给大少爷送点吃食,可我前前后后都来了三次了,每次大少爷都不在!你倒说说,你这样百般阻挠,是不是自己想攀高枝?”
“休要口不择言!你这样胡搅蛮缠的性子,大少爷如何敢收你?”
……
一字一句,敲在兰芮心上,震的她手足发软,脑袋嗡嗡作响。
她一直以为,指使锦绣来清风馆传话的是赵夫人……
她也一直以为,锦绣想做的是兰千骑的姨娘……
她突然记起,玉桂说过,那日她跟随锦绣去海棠院时曾碰见过杨桃,还有前日杨桃来请她去望月斋时,锦绣匆匆闪过的身影。现在想来,锦绣这两次其实都是去见杨桃。
银锁耳力不及兰芮,看见兰芮突然止步,而后神色骤变,心下一惊,赶紧上前扶着摇摇**坠的兰芮。
“三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人一着急,难免说话声音就会比平常大,银锁说到最后,几乎是喊出来的。
竹丛后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兰芮敛了心神,淡淡的道:“我没事,走。”
银锁自是不信,可再看兰芮,她已神色如常。
没有人知道,兰芮此刻心中那种锥心刺骨的痛,偌大的宅院中,她唯一相信的人就是兰渊,可是,事实竟是如此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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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6章 猜测
“三妹妹?”
兰芮抬头,怔怔的看着依门而立的兰渊,他眉宇间再没有了往日温润的笑容,有的,只是带着一点小心翼翼试探的焦灼。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其实她此刻心情已经平复,不是波澜不惊,只是没有了震惊和茫然。
她屏退了炕前的绿枝和银锁。
“大哥,坐。”她说着起身下炕,亲手执壶倒了一盅热茶,放在屋子正中的黑漆雕花圆桌上。
兰渊突然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兰芮过人的耳力,别人不知,他可清楚的很,一听杨桃说了湖边廊庑的事情,他就断定锦绣和杨桃的话全落入了兰芮耳中。一路过来,他心中设想了无数可能,一会是兰芮愤怒的将他拒之门外,一会是声泪俱下的对他控诉不休……可唯独没有想到是现在这样一幅情景。
他依言在桌旁的一张圆凳上坐下,端起茶盅轻轻的啜饮,趁机思考如何开口。
“大哥,三山庵的静心师太是谁?”
兰芮率先打破沉默。冷静下来之后,她将重生后与兰渊相处的点点滴滴在心中过了数次,无论哪一次,她都觉的兰渊待她的好是发自肺腑的,因此她想听听兰渊怎样说。但兰渊来了之后便沉默不语,她只好挑了心中最为不解的事情打开话头。
兰渊惊讶的看向兰芮。
兰芮道:“三山庵只是一人的小庵堂,香火又不继,梅花香露再好,名气也是有限的……就是小有名气,大哥一介男子又如何得知?我当时觉的奇怪,但凭着对大哥的信任,并未去深究。”
黑白分明的眼中,闪烁着坚持的光芒。
兰渊不敢直视,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这位妹妹开始留意这些细枝末节了?若是知道,就不该做的那样明显才是。
“三妹妹,我只是不忍心你一直被蒙在鼓里,又不知如何与你说这些事情,这才想到借锦绣之口说出来……”他看了看兰芮,见她端坐于炕上,后背绷的笔直,“那时候我不到七岁,对父亲几乎没有印象,可祖母总是教导我,说一定要以父亲为榜样,做父亲那样的大丈夫,我便对父亲很好奇……那天先听说现在的母亲生了一个粉雕玉琢妹妹,我就想去看看,可被冯妈妈给拦回来了,到晚上,我不甘心,就避开乳母,偷偷打开杨柳居和竹园之间的角门,溜进了杨柳居。那时候在忠州我住在竹园,母亲住在杨柳居。谁知道摸到杨柳居的假山后,就看见一个穿着黑衣的男子提着一个竹篮子匆匆去了上房……我很奇怪,可不敢上前,很快听见屋檐下的冯妈妈叫大老爷,我当时更想去正房看看……可很快杨柳居所有的灯笼都点了起来,我便没机会,只得怏怏的摸回了竹园。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去见祖母,以为可以看见父亲,谁知道祖母并不知道父亲回来,还问我哪里得来的消息……我不敢说,只撒娇混了过去。然后冯妈妈就来报喜,说母亲又生了一个女儿……又过了两日父亲才回来的,处死了稳婆,换了母亲房中的婢女。”
六七岁的孩子,已经开始记事,又是好奇心最重的年纪。
兰芮没想到兰渊是这样开始对她的身份怀疑的。
兰渊继续道:“当时我什么都不懂,只是奇怪,明明父亲回来了,为什么非要说没有回来?后来年纪大了,又看见母亲不喜欢三妹妹,我心中就开始有了猜测……冯妈妈的儿子是个好酒的,有一次被我用十两银子买来的花雕灌醉了,然后问他母亲为什么不喜欢三妹妹,他说,三妹妹来历不明……我当时也只是侥幸,没想到他真的从冯妈妈口中听了只言片语,只是再问,就问不出所以然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兰芮知道冯妈妈的确有个儿子,不过很早之前因为醉酒后跌入忠州护城河中溺死了。不知道与这事有没有关系。
兰渊道:“后来我又慢慢打听,越发肯定三妹妹不是母亲的亲生的,是那晚被父亲装在竹篮中带回家中的。我觉的三妹妹同我一样,都是没娘的,对三妹妹就格外的亲近。”
原来是因为同病相怜。
兰芮想着锦绣的那日说的话,沉吟半晌,道:“那天锦绣的意思,似乎是想让我将自己的身世闹的人尽皆知……大哥也知道,我的身世一旦被揭开,那我便再不是名正言顺的嫡女了……大哥也是想我好的?”
兰渊呐呐的不知如何解释,他的确想让全家人都知道兰芮的身世,可用意,他说不出口。
兰芮直视着兰渊,“大哥还没回答我,静心师太是谁。”
因为兰渊方才对她的问题避而不谈,有一个念头,止不住的就往上冒。
兰渊看着脚下方寸之地,过了许久,才道:“我曾亲眼在西大街上看见静心师太为救一个三岁幼童,一只手拖住了飞驰的驴车……”
兰芮越发的疑惑了。
兰渊又道:“大陈开国以来,女子中有这样臂力的,只有一人。”
只有一人?
兰芮脑中飞转,一时,难以置信的看着兰渊:“你觉的静心师太是……姑母?”
兰渊点了点头,“长大以后,我陆续见了父亲几次,觉的父亲行事刚正不阿,不可能做出临阵生子的事情!”
父亲不是父亲?母亲不是母亲?然后呢?
一切都仿佛都在证实兰芮心中那个奇怪的猜想。
兰渊看着兰芮过于平静的脸,不自觉的,眼中就溢出浓浓的失望来。挣扎许久,他终还是说出存在心中的秘密,“依我的猜测,三妹妹其实是姑姑的女儿。”
兰芮很快在心中捋了一遍兰渊所说的话。
“大哥从未见过姑姑,仅凭静心师太有一把子力气就认定是姑姑,是不是太武断了些?还有,如果我没记错,姑姑当时是与父亲一同戍边,姑姑为大同指挥使,而父亲则是姑姑帐下的一名将领,依着哥哥的不能临阵生子的理论,姑姑是不是也不能?况且,姑姑当时还是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大哥不觉自己的猜测太过无稽了些么?最重要的是,姑姑身为主将,如果身怀六甲以致后来的生产,又怎会瞒的过属下军士的眼睛?”
这些,兰渊不是没想过。他自从知道兰芮非文夫人亲生后,就想帮她打听生母的消息,可是,无论是当年跟随父亲的下属,还是他如今的贴身护卫,对他的旁敲侧击的回答都一样:一直与属下将士同吃同住,漫说在军中纳妾收通房,就是留宿女子的事情都从未有过。
这样一来,他便怀疑兰芮的根本不是他的妹妹。可他又无法解释兰芮和兰茉那酷似的下颌和同样秀挺的鼻子。直到那日他在街上看见静心师太,他突然有种赫然开朗的感觉,他一眼就看出,兰芮和静心师太长了一双一模一样的眸子。
思及此,他缓缓开口:“以前我不敢肯定静心师太的身份,但三妹妹取了梅花香露捧给祖母吃后,我就知道自己的猜测绝对没错!秦妈妈是不是要走了三妹妹带回的两瓶梅花香露?三妹妹不知道,秦妈妈第二日还去了一趟三山庵,然后静心师太就不见了。”
没想到后面还有这么多事情。
兰芮怔怔的,“大哥让我带回梅花香露,就是想求证一下?”
“是……也不是,我还想让妹妹看看静心师太,我想以妹妹的聪慧,一定可以察觉自己与静心师太长的相像。”
兰芮愕然,她当时一心想着求梅花香露,根本没留意静心师太长什么模样……想来玉桂和霜降也是如此。
她突然觉的心中很乱。假如,她真如兰渊所说,她是未出阁的姑姑的女儿,那她,岂不是兰家所有人心中的一根刺?
“大哥,你为什么要去掀开这些被长辈尘封的往事?你说我是姑姑的女儿,可姑姑尚未出嫁,我的存在,岂不是让家中所有人蒙羞?你揭开来,等于揭了家中所有人的伤疤。”
为什么,他不能说。
但兰芮说的对,他嚷的天下皆知,兰芮便成了人人唾弃的私生子,他先前并未想过这一点……可不管怎样,他都不愿意见到这样的结局。
可是,只要兰芮一日是他妹妹,他心中的那些想法,便成了永远不能实现的梦想。
良久,他终于叹了一口气,“三妹妹放心,家中猜到你非母亲亲生的不少,可知道你是姑姑女儿的人,除了父亲,便只有我一人了。”
这样的说法,倒不是不能让人信服。文夫人如果知道的话,待她肯定比现在亲热,外甥女与庶女,文夫人肯定愿意接受外甥女。而老太太那里,反应倒不好猜测,也许与兰千乘一样,把她当作耻辱的象征,对她冷若冰霜;也许,看在自己女儿的份上,对她更为亲热……
兰芮突然惊觉,她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相信了是兰渊所说的话。
“三妹妹,我方才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呵呵,又怎么能不放在心上?
兰渊深深的看了兰芮一眼,端起茶盅一饮而尽,起身快步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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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7章 置产
兰芮被这一眼看的纳闷不已,想要问清楚,可不及开口,兰渊的脚步声已消失在了门外。
很快,绿枝和银锁挑帘进来,绿枝撤了黑漆圆桌上的茶盅,银锁则泼了兰芮杯中的残茶,另换了一盏红枣茶。
两人拾掇完,回身见兰芮半晌不曾换过坐立的姿势,只目不转瞬的盯着定窑白瓷茶盅上飘忽着的殷红大枣,不禁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探不出所以,手下不不约而同的放柔了动作。恰时,新换的秋香色棉帘子被人挑了起来,两人皆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夏至进门,立刻发觉屋中气氛不对,微愣了一下,笑嘻嘻的上前与兰芮施了一礼。
兰芮敛了心神,微微抬头:“送去了?”
夏至点了点头,兴致勃勃与兰芮说当时的情景:“奴婢去的早,玉桂的爹娘都还在家中,两人看着金灿灿的一堆黄豆子,惊的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就是不敢伸手接,最后还是玉桂姐姐唤了奴婢进去,细细问明白缘由,然后才让她娘收下的。”
兰芮笑了笑。玉桂的娘在针线上做绣活,她爹管着外院的花草,两口子一辈子靠各自八百钱的月例银子过活,只怕手中连成锭的银子都没有,陡然见到这许多的金豆子,怎会不震惊?
“玉桂的爹娘有没有说如何安置那些金豆子?家中放着这样一大笔钱,惹得人垂涎三尺,一个不好,招致祸事倒不好了!”
夏至又嘻嘻笑起来,“三小姐就放心,玉桂姐姐已经让她爹跟外院管事告了半日假,去牙行打听地价了。对了,玉桂姐姐的娘本来说要来给三小姐磕头的,被玉桂姐姐拦着了,说三小姐不喜欢这些,只让她娘去给老太太磕头。”
兰芮道:“知道置产就好。”
夏至又拉拉杂杂的说了一大通,满屋子都是她叽叽喳喳的声音,兰芮见她眉飞色舞的讲着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心情跟着也好了起来,含笑让绿枝倒了一盅热茶递给夏至,“润润嗓子再说。”
三小姐是个喜静的,莫不是嫌自己话多?夏至一张脸瞬间就耷拉了下来,偷偷看了兰芮一眼,见她似乎不是生气的模样,这才讪笑着接了茶盅,还来不及吃一口,她又想起玉桂托她的事情,慌忙将手中的茶盅递给绿枝,一步当作三步走的去外间取了套青花碗碟和一个高颈圆腹的白瓷瓶子。
绿枝与银锁一脸疑惑,俱是不解的望着夏至。
兰芮却觉的这白瓷瓶子眼熟,心思转过几次,突然记起这便是静心师太用来装梅花香露的瓶子。
夏至盛了小半碗端到兰芮跟前,笑着解释:“玉桂姐姐说三小姐好容易求了两瓶回来,却一口没吃,都孝敬了老太太,她便托了玉芳姐姐的爹赵大叔,请他以后顺道去西山时想法子求一瓶回来,赵大叔一口就答应了……说来也巧,第二日秦妈妈说老太太喜欢梅花香露,想去多求几瓶,正好点了赵大叔驾车……这是赵大叔昨日晚上给玉桂姐姐送去的。”
清透翠绿,幽香扑鼻,看上去很有食**。
兰芮接过青花碗,一面拿勺子小口啜饮,一面想着兰渊方才的话。
老太太为什么会派秦妈妈取走她手中所有的梅花香露?余下的一瓶梅花香露,她本是预备分装后送给文夫人、赵夫人和吴夫人的……老太太是不是担心几人吃了梅花香露后猜出静心师太的身份?一家团圆,本是天大的好事,可老太太似乎并不希望这样?实在太不合常理了。
还有静心师太,为什么见过秦妈妈之后就不见了?
脑中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她却一个也想不透。[.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夏至一直留意兰芮的反应,待见她原本舒展的眉头差点拧在一起,忍不住问:“三小姐,不好吃么?”
兰芮闻言才察觉自己恍了神,再看夏至几个对碗中的梅花香露都是一副好奇的模样,便笑了笑,“很清甜,是了,这么一大瓶,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你们几个拿去分了,都尝一尝。”
夏至嘿嘿一笑:“这是玉桂姐姐专门寻来让三小姐吃的,奴婢们可不敢尝。”见绿枝和银锁附和,夏至赶紧塞上软木瓶塞,当作宝贝似的收入了五屉柜中。
兰芮见她那副小孩子藏宝的行径,忍俊不禁,半真半假的说:“既然你当它是宝贝,可就不要再告诉旁人去,免得别人来问我讨要。”
绿枝和银锁两个都是家生子,听得这话,自有自己的理解――得了好东西不孝敬长辈,这传出去可不是什么好名声……因此两人很快笑起来:“三小姐放心,奴婢们定然不会告诉旁人去。”亦是玩笑的口气。
夏至也跟着嘿嘿一笑。
兰芮看她三人模样,应该都明白她的话,便吩咐夏至去传饭,绿枝和银锁收拾碗碟茶盅等物。
******
劲松居穿堂内,玉桂的娘钱贵家的塞了一颗金豆子给秦妈妈,笑道:“还望妈妈不要嫌少。”
金豆子在秦妈妈的食指和拇指间转了几个来回,她才将金豆子塞回了钱贵家的手中:“拿回去,这可是你家丫头用命换来的,你这样随意撒出去,怎么对得住你家丫头?”
钱贵家的一愣,以为秦妈妈嫌少,迟疑之下,探手从衣襟下又摸了两颗金豆子出来,笑着往秦妈妈手里塞。可这次秦妈妈连手都没让她碰着,一贯的笑容也收了几分:“有事你就直说,莫要给我来这些虚的。”
常年管着人事,说话自有几分气势。钱贵家的一辈子混在针线班子上,为人颇为木讷,抓着金豆子的手僵在半空中,一时竟不知如何转圜。
“快过年了,针线上事情也多,你若是没话说,那就赶紧回去赶下人的衣裳。”
钱贵家的这才讪讪的收回手,道:“是这样的,我家里的那个说,想用这笔银子置些田产……”
秦妈妈立刻明白过来。他们一家三口都是奴籍,按照大陈律令,他们不能买地置产。
“你们想脱籍?”
钱贵家的在秦妈妈冰冷目光中垂下头去,呐呐的说着,“我和家里的那个都不是那些不知好歹的,怎么能因此脱籍呢?只是,这样大的一笔钱放在家中实在是让我们一家提心吊胆……”
不想脱籍,又想买田产……秦妈妈微霁,“那你倒是说说心中是如何想的。”
“我家里的那个说,能不能托秦妈妈说项,将田产写到主子名下……”
写到主子名下,这还是头一次听说……秦妈妈不免惊奇:“主意是好……只是家中老爷夫人不少,但各自都有自己的事物,谁有空闲管你这档子事?你还是找一个信得过的,又是自由身的人,将田产写在他的名下。”
“我和家里那个都是不善交由的,认识的人来来去去就这几个,一时上哪儿去找这样的人……”钱贵家的顿了一下,“我和家里的那个思来想去,想将田产写在三小姐名下,可又不敢去跟三小姐直说,这才求到秦妈妈名下,还请妈妈帮着跟三小姐说一说。”
秦妈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钱贵家的一通,淡淡的道:“你且先回去,我想一想,然后再给你回话。”
钱贵家的郑重的跟秦妈妈道谢,这才转身离去。
秦妈妈想了想,去了老太太房中,接过锦莲手中的美人锤,轻轻的敲起来。
等锦莲几个出去,她将玉桂家置产的事情当笑话说给了老太太听。
老太太盯着秦妈妈低垂的脸:“你是觉的三丫头想截下那笔钱买田产,故意指使钱贵家的来你跟前演戏?”
秦妈妈笑道:“那倒不是……三小姐想截下这笔钱置田产,法子多的是,何必要用这样蠢笨的方法?奴婢是觉的,多半是玉桂那小妮子不敢收下这笔钱,想还给三小姐,一是觉的三小姐不好接,二是怕老太太知道后对三小姐有看法,这才想了这样一个法子。”
老太太突然心生感叹:“二十两金豆子……倒能看出人性来,那玉桂,是谨慎过了头!既然她想还给三丫头,那便成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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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芮静静的听着秦妈妈的话,一字一句也不错过,她需要从中品味出秦妈妈是试探,还是单纯的表述这件事。秦妈妈一说出玉桂想将田产写在她的名下时,她就猜出了玉桂的心思,她也觉的,玉桂这是谨慎过了头。
秦妈妈说完,兰芮笑道:“我还从未遇见过这事,妈妈你看,玉桂的爹娘这样做合规矩么?”她将球又抛了回去。
秦妈妈笑道:“规矩是人定的,玉桂在从小在三小姐跟前服侍,她娘老子求到三小姐名下,那三小姐就给玉桂一个面子,也好让她在家人跟前抬头做人。”
秦妈妈话说的如此漂亮,想来是得了老太太的首肯,同意玉桂家将田产写在她的名下的,因此兰芮便笑道:“既然妈妈都这样说了,我再拒绝,倒成了不体恤身边下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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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8章 过年
正如老太太所言,二十两金豆子,折射出的是人性。(.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谁也没有打算瞒下玉桂家将田产记在兰芮名下的事情,所以不过一晚的功夫,便传的家中人人尽知,羡慕有之,欣慰有之,嘲讽有之。
唏嘘了好几日,才慢慢的被越来越浓的年味冲淡。
除尘、置办年货,所有人忙的不亦乐乎。
兰芮风雪无阻,卯定出门、卯时二刻准时出现在观荷院上院与文夫人问安,然后一起去劲松居。
短短四个月,她对着“家人”时的心境,已经与从前迥异。
初来时,她认定这副身体是兰家嫡女,只是因为过于顽劣才导致家人待她冷淡,因此一心想给众人留下一个温顺贤淑的印象,然后将断裂的亲情重新续上,再倚靠重叙的亲情安然的过一辈子。
后来听了锦绣的话后,她以为这副身体是养在文夫人跟前的庶女,也不过是在对待文夫人时稍有不同。
到最后她才知这副身体不仅身份值得商榷,而且还可能是埋在兰家众人心中的一根刺。如此尴尬的一个处境,她几乎是毫无凭借,唯一擅长的,反而是当初弃如蔽履的骑射武技。
因此逢单日她跟随鲁先生学习拳脚功夫时,便拿出了十分的努力。不仅如此,她还以十二分的努力跟着绿枝学习针线,对闺阁女子来说,针黹上的造诣比拳脚功夫更有用。(.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秦妈妈瞧见后,回去顺嘴与老太太提了一句,老太太自然乐见其成,当下就将玉桂的娘拨到了清风馆,专司教授兰芮针线。
只是,自那日清风馆后,兰芮就再没见过大哥兰渊,在劲松居问安没碰上过,去望月斋习武时,兰渊也不像前两次那样在一旁助威叫好。
她曾委婉的对杨桃表示过并不在意锦绣的事,想让杨桃传话于兰渊。这并非违心之话,她当时陡然知道锦绣来递“传言”是兰渊指使,一时觉的不能接受,过几日再一想,她虽仍然不赞同这种方式,可她还是应该感激他的,不然她可能永远也不知真相。
再后来,她听夏至说,锦绣得了伤寒后一直不见好,她娘老子又在忠州,老太太便将她送到白云庵休养,预备过完年忠州的管事上京送土产时将她带回忠州去。
她当时正在练习针线,听着这一句,一不小心针竟扎着了手指。
一晃,便到了除夕。
祭祖时,她见到了大哥兰渊,也见到了父亲兰千乘,算上这次,她一共只见过父亲两次。
兰渊一身天青色云纹蜀锦的长袍,举手投足间矜贵之气尽显无遗。
兰千乘则身着绛紫暗纹长袍,温和的料子没有掩盖住他通身上下散发着的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拜过祖宗,一行人转至劲松居用饭、守岁。
直至子时钟敲过后,大家吃了饺子各自散去,兰芮也没和兰渊说上话,大家混在一起相互拜年送礼物,不是没有机会,只是兰渊一见她,便只当作没看见,转而去与别人说起话来。
回到清风馆,霜降去打水,夏至收检兰芮从长辈那里得来的礼物。拜年时她就站在一旁,兰芮得了东西顺手就交到她的手中,因此她一面收一面说与兰芮听。
“大太太给的是一袋银花生,二太太、三太太给的也是银锞子,咦,大老爷的还是银锞子,二小姐的是一盒胭脂……”
全都是年节常见的东西。
兰芮含笑听她在那里絮絮叨叨。
霜降端了热水进来,“双燕她们几个说要给三小姐磕头,三小姐是现在受,还是等明日一早?”
兰芮笑着让霜降去将人叫进来,她早做了准备,每人给了一两银子的赏钱。
“三小姐?”
棉帘子随声挑起,进来的赫然是穿着翠绿对襟裙褂的玉桂。
玉桂没受伤的事情旁人不知,又拿了安陆侯夫人的汤药钱,因此不得不在家中多躺几日。兰芮没想到这时她会进府,很是惊讶:“你怎么来了?”
玉桂不及回答,夏至已经撅了嘴打趣,“玉桂姐姐算准时间来领赏钱?”
玉桂大大方方的承认,惹得屋中众人都笑了起来,兰芮顺手将备好的银锞子给了她两个,“一个是给你娘的。”
众人笑闹一阵,各自散了,玉桂趁机说要留下上夜。
兰芮猜她有话说,点头应允。果然,玉桂待院中听不见声响,从怀中掏出一张暗黄的纸捧到兰芮跟前。
“三小姐,这是地契,今日下午牙行才送来的。”
兰芮看了她一眼,没有伸手去接,淡淡的道:“你家的产业,自然应该由你爹娘收着。”
玉桂口中呐呐的叫着“三小姐”,手却没有往回收。
兰芮见她还是不明白,敛了面上笑容,道:“你觉的,我将这二十两金豆子给你,是想换个方式要回来?当初是我提出给你家送去的,你转过头又给送回来……祖母主持中馈几十年,能猜出你的用意,可旁人呢?平白的,我倒落了一个伪善的名声。”
玉桂双颊瞬间涨红,“咚”的一声跪在地上,“三小姐,奴婢鲁莽,只想着奴婢好手好脚不能收这笔银子,想还回来,又怕老太太那里疑心,这才想了这样一个法子……却没想到还是让三小姐为难。”
“起来。”兰芮将她拉起来,“我就是想着你心思是好的,这才一直没有点出来……”
玉桂局促不安的垂首立在一旁。
兰芮转了话题:“这地在什么地方?你爹买时多少钱一亩?”
“地在通州,五两银子一亩。”
“这么便宜?”兰芮前几日问过霜降,京城附近差不多的地都是十五两银子一亩,霜降进府前家中有田产,她的话应该不会太离谱才是,而玉桂又说五两银子一亩,倒让她糊涂了。
玉桂解释道:“是山林地,又无浇灌的水源,收成只能看天,所以才会这样便宜。不过奴婢的爹请有经验的老农看过,靠山涧的地方有泉水,打两口井再修沟渠引到地中,只需花五十两银子就完全能解决灌溉的难题。”
五十两银子对于普通人家不是一笔小数,但与十五两银子一亩的地价相比,却也算不得什么。
兰芮没想到玉桂的爹倒是一把好手。
“你爹没将买地的价格说与旁人知晓?”
玉桂抿了抿嘴,“奴婢不知三小姐的意思,没让他乱说。”
兰芮点了点头,“我这里还能挤出八十两银子,你明日一早给你爹送回去,让他过完年去看看附近还有没有合适的地,多买十六亩……”
置产的打算,是她自从知道自己不是文夫人的亲生女儿时就有的,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秦妈妈那天来说玉桂家要将地写在她的名下时,她置产的心思又动了。跟霜降打听了地价,她知道手上的银子根本不够买几亩地,又只得暂时将这份心思按了下去。
可若是五两银子一亩,她倒可以买一点。
玉桂迟疑着开口:“三小姐的意思是……”
兰芮笑着将自己的想法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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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9章 相亲
“你怎么不回去歇着?”
老太太盘腿坐在炕上,望着去而复返,如同铁塔一般矗立在门首的儿子,吃惊的问。
兰千乘径直走到炕前的一张锦杌上坐下,道:“我不常在家,更没有在娘跟前尽孝,今日得空,就想陪着母亲说说话。”
“好好好。”老太太连声道好,扫了屋中的婢女一眼,待见她们鱼贯退出去,含笑道:“那咱们娘儿两个今日就好好说道说道。对了,今日厨下包了五种馅料的饺子,你喜欢吃哪一种?我让她们记着,改日另做给你吃。”
“我不挑食,哪一种吃在口中都一样,只要能填饱肚子就成。母亲不知,当初我负责押运粮草时,常常十天半个月只能啃干粮,想着那些日子,我吃什么都觉的是山珍海味。”
老太太听着,便想起边塞的寒苦,心中酸涩,眼角不觉就溢出点点泪花来,叹道:“即便如此,那也还有个差别……明日起我就让厨房多给你加几个菜。”
兰千乘没想到自己随意一句话竟引的老太太伤心,想笑一笑借此安慰老太太,可许是因不常笑的缘故,嘴一张就有一种突兀的感觉。
老太太瞧在眼中,察觉自己失态,忙扯了腋下的稠帕揩眼泪,“瞧我,大过年的竟好端端的落起泪来……”
老太太又继续说些家中的事情,兰千乘听得仔细,间或也会插上一两句。
一时间,屋中温情流淌。
老太太说了半日,不见兰千乘说起正事,终是先开了口:“你专门折回来,肯定不只是想与我说些家长里短的事?”
兰千乘闻言,原本脸上浮着的一丝笑容立刻散了开去,又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我来,是想将渊哥儿的婚事托付给母亲。”
老太太听得这话,也没了先前的好心情。她虽没有亲历,但长兴侯府兰渊当众让文思奇下不来台的事情过后还是陆续传到她的耳中,文夫人那点小心思自然瞒不过她。她后来使秦妈妈打听过,听说文竹贤淑沉稳,声名还不错,念及文夫人没做的太离谱,便也只当没这回事。
此时听自家儿子提起,她沉吟了一下,“这事还是由二丫头她娘做主,我在一旁把把关就是。”
还有一句话老太太没说,她当众将兰渊的婚事交给了文夫人处置,突然去插手张罗,让文夫人在妯娌小辈跟前没脸,倒时一家人只怕不得安宁。
兰千乘想也不想就拒绝:“长兴侯家的事情母亲想来也清楚,他家旁支小姐没有二十也有十个,我不想再与文家有任何牵扯。再说,渊哥儿今年二十了,以后这个家还得靠他来撑着,总不能一直让他在家这样闲着,我问过他的意思,他说想走我的从前的路子,先去宣府挣一份军功。我的意思,是想让他成了亲再去,文氏这样耽搁着,一年半载定不下人家,三年五年下不了定。一来二去渊哥儿前程就毁了。”
这些年大陈与蒙古战事不断,宣府又是蒙古南下的咽喉之地,去了宣府,就是真正上了战场。战场上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成亲的真正含义便是生子留后……
想着这些,老太太心如刀刺,坚决的摇了摇头:“兰家子嗣单薄,到渊哥儿这一辈,只有他和波哥儿两个,我怎舍得他去宣府?且说了,你三弟这些年苦心读书,一刻不敢耽搁,开年后的春闱,他高中的希望没有九成也有八成。依着我看,渊哥儿实在没必要走你的老路。”
兰千乘的双目再无咄咄的精光,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
“三弟学识固然是好的,可他托身在咱们这样的人家,家世非但不能对他有所帮助,反而会成为他将来仕途的绊脚石。就是他这次能高中,有我这一重关系,漫说得皇上重用极难,就是馆选只怕也通不过,至多是外放……做到头,最多也就能到正五品,而且还是些无关紧要的闲散官职。”
兰家出了一个手握实权的中军都督,皇家又怎会放心兰家将势力渗入文官中去?而且文官自恃清高,兰千舟这次即便能高中,也难于融入其中。
老太太出身皇家,这些她不是不知道,可她这些年一直支持兰千舟苦读,就是不想家中子孙再以命去博前程,她想了想,“我年岁大了,只盼着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渊哥儿在京卫中领一个闲散官职也就是了,将来等你三弟高中领了官,慢慢熬着,过几辈还有谁会记得咱们家是武将出身?”
兰千乘叹了一口气:“身在朝堂上,谁又能保证自己不站错队,一辈子平平安安?母亲放心,渊哥儿武艺韬略都不缺,到了宣府,纵然不能博一个军功,护得自己周全肯定没问题。再说,他一心想去宣府,咱们也不能强拦着他。”
老太太看兰千乘打定主意,知劝不过,长叹一声,终还是应下替兰渊张罗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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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一过,便是上元节,因是一年的头一个节日,往往格外浓重,富贵人家在花园中点着各色花灯自不必说,一般的平头百姓也会紧衣缩食买几盏灯笼挂在门上应景。
大陈自太祖起,京城从初八点灯到十七落灯,整整十日夜夜燃灯放烟火,夜景壮观绚丽,平日不能出门的大姑娘小媳妇也被允许在这几日上街赏灯。自然,这是一般的人家,像兰家这样的官宦人家,小姐夫人要出门看灯,须得先定好酒楼包厢,然后乘车直奔酒楼而去。
凤仙楼便是其中最为有名的酒楼。它之所以有名,不仅地处灯市胡同正中,可以将所有夜景一览无余,也不是因来往于凤仙楼的皆是达官显贵家的夫人小姐,而是因它的另一重作用――相亲之地。倒不是让男女之间相互相看,而是每到上元节,凤仙楼总会传出几桩哪家的小姐人品才情出众被哪家夫人看中,当下说定亲事的佳话,久而久之,来此的人往往抱有另一目的。
自从得知老太太上元节会带家中小姐去凤仙楼赏灯时,所有人都各自盘算开了。
文夫人头一个不赞成,在她看来,出入凤仙楼的都是小官小吏的家眷,家世如何配的上兰茉?但秦妈妈去传话时,话里话外都表明老太太希望所有女眷同去。她一想,即便有人看上兰茉,她咬着不同意,旁人也没办法,因此倒也未拒绝。
赵夫人喜不自禁,兰芝高不成低不就,万一被哪家夫人看上,岂不是毫不费功夫就得来了一桩好姻缘?秦妈妈一走,她便紧锣密鼓的张罗起给兰芝添衣打首饰的事情。
吴夫人则完全把自己当成了陪客。
兰芮初时只当是寻常赏花灯,并未放在心上,但见玉桂听过后就一脸异色的搬出她所有的衣裳配色时,她终于察觉了不对劲。追问之下,才知凤仙楼原来另有名堂。她听过很是吃了一惊,没想到大陈竟然有类似于后世公园相亲角的地方。
事到如今,她也知道避不开嫁人这一遭,便由着玉桂替她挑了一件玫红的对襟滚边小袄和一条绛紫百褶裙,两样都是寻常的潞稠做的,算不得打眼,可也绝不寒酸。
平常的妆扮,只望能嫁一个平常的人,安然的过一辈子。
ps:那个,看见最早写的《鸿韵锦莲》竟然在涨收藏,恩,米辣想说的是,各位亲还是别点进去看了。
说两句废话,其实这本书米辣准备了很久,但是事与愿违,成绩很不理想,米辣曾一度想放弃,纠结后,还是决定继续下去,一是有亲在看,米辣就应该继续下去,二是这个故事其实是米辣喜欢的,米辣想完成它。如果各位亲觉的这个故事值得期待,收藏一下,等过一段时间再瞄一眼,或者后期的故事会让你喜欢呢
废话说完,继续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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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0章 失踪(一)
虽早从玉桂口中得知了凤仙楼是怎样一个所在,可当兰芮站在凤仙楼门前看着打扮的花团锦簇的少女进进出出时,还是被这阵势震了一下,恍然间总感觉自己其实是去参加一场古代版的时尚发布会。(.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兰芝同样也被震住了,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簇新的葱黄杭稠褙子和嫩绿的漳纱裙子,在一片缤纷艳丽中非但没有预想的那般出彩,还因褙子花色过于繁复,显得特别村。
她又瞥了一眼身旁的兰茉,短袄纱裙的衣料式样与她大同小异,只因衣料花色简单,反而衬托出她的娇艳明媚来。再看兰芮,一身妆扮平淡无奇,莫说与兰茉和众少女相比,就是与她相比也差的太远。这样一想,她心中的懊恼总算淡了许多。
一行人只在门口略站了一下就被掌柜亲自迎上了三楼包厢。
凤仙楼上下三层,真正东家是谁众说纷纭,不过不管各人如何猜测,极有来头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凤仙楼从掌柜到伙计都是女子,这在京城酒楼中可是绝无仅有的,掌柜姓窦,人称窦四娘,窦四娘能做凤仙楼掌柜,自然是心思玲珑能言善道之辈。
这包厢分配也是极有讲究,全按各家在京城的权势分派,能上三楼的,除了公侯之家,便只有朝中一二品大员的亲眷了。
进了包厢兰芮才发现,每间包厢外所设的赏花灯的露台都是相连的,也就是说,只要你去露台赏灯,必然就会碰见其他包厢的客人。不过想起这凤仙楼的作用,她又觉了然,如果每个包厢的露**成一体,又如何有机会相看呢?
窦四娘吩咐伙计上了茶果,与老太太等行了礼,又言明伙计在门外听差,然后便领着伙计退了出去――屋中各人皆有贴身服侍的,留伙计在此反而碍手碍脚。
赵夫人向露台外望了一眼,看见那日在长兴侯府见过的宋国公夫人和武定伯夫人站在露台上闲聊,便推了兰芝一把,笑着与众人道:“有几个认识的夫人在外面,媳妇先带四丫头去打声招呼,再回来陪老太太。”
一句话,引得众人也往外看,文夫人见是那两位破落户,对赵夫人上赶着去巴结很是不屑,可想着赵夫人一去,她不露面反而不好,再说她也极喜欢在从前并不将她放在眼中的两位夫人跟前露脸,便笑着与老太太言明。
吴夫人也是要去的。
这样一来,兰芮也不得不跟着出去打招呼。
一时间,偌大包厢中只剩老太太和随身服侍的锦莲几个。
秦妈妈自是知道老太太此行的目的,见老太太并未留意露台,不禁小声探问:“老太太,要不要去外面看花灯?”
老太太扫了眼人越来越多的露台,轻轻摇头:“你瞧外面的都是些什么人?全是每况愈下的公侯之家的女眷,哪一个都是存了攀附朝中大员的心思来的。可也不想想,这样的人家,又有谁会来此挑媳妇?”
秦妈妈闻言便想到了文夫人,长兴侯府这些年拖着文夫人,日子过的倒有滋有味。可老太太这样说,她反而拿不准老太太来此的目的了。
老太太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笑道:“咱们才从忠州来京城一年多,不知凤仙楼的底细也说得过去……过一阵放烟火的时候,咱们再出去,你去看看哪里地方能瞧得见楼下露台的情形。”
楼下的客人,多是一些四五品闲散官员的家眷。
秦妈妈没想到老太太意在楼下,微微吃惊,但见老太太点头,她很快应下,转而出门去。
兰芮跟在文夫人身后与宋国公夫人和武定伯夫人打了招呼,她周围人多且杂,又无人留意她,便领着玉桂立在露台角落里,认真看起楼下的花灯来。
栩栩如生的鲤鱼,振翅**飞的大鹏,跃蹄腾空的骏马……
玉桂从未见过这样多的花灯,饶是内敛谨慎的人,此刻也不免兴奋的喋喋不休,兰芮后世去看过各种灯会,论精巧和规模,这些都比不上,因此并未觉的稀奇。
“咦,那不是安陆侯夫人么?”
“是啊,她怎么来了?”
听到身后传来议论声,兰芮扭头去看,果然看见一个身着华服的贵妇往这边来,而原本围在文夫人身侧说话的宋国公夫人和武定伯夫人已经迎了上去。
没想到处处都能遇上安陆侯府的人,记起上一次的事情,兰芮怕胡延就在附近,不敢大意,叮嘱玉桂不要随意乱走。她就不信胡延还敢闯到凤仙楼上来。
玉桂点头,“奴婢省的。”
主仆两正说着话,冯妈妈过来了,道:“三小姐,大太太让奴婢来请你过去,说是安陆侯夫人想见见你。”
兰芮一愣,下意识的抬头去看安陆侯夫人。
“三小姐……”玉桂目露担忧,在她的记忆里,只要与安陆侯这三个字扯上关系的准没好事。
兰芮笑道:“放心,只是见安陆侯夫人。”她故意将夫人二字咬的特别重,借此安慰玉桂。
玉桂品出兰芮话里的意思,心中的担忧淡了一些。
安陆侯夫人四十上下,身材微胖,可妆扮得宜,看上去并不觉臃肿,发福的身材反而增添了她的富贵之气。
兰芮偷眼打量安陆侯夫人时,安陆侯夫人略显凌厉的目光也一直落在她的脸上。
眉眼瑰丽,身材纤巧,全然不像心中所想的样子。
安陆侯夫人顺势将兰芮拉起来,撸下腕上的一个翡翠镯子塞入兰芮手中,笑道:“听说兰三小姐是闺阁小姐少有的大气女子。”
大气,便不会计较。
旁人觉的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兰芮却听出了其中意思,安陆侯夫人这样说,实则包涵了道歉的意思,不过她只当不懂,低着头说了句:“夫人谬赞了。”
安陆侯夫人也没打算继续就这个话题深谈,恰好见东华门那边燃起烟花,便笑着品评起来。
兰芮笑了笑,悄悄挤出人群。还未站定,玉桂一把拽住她的手臂,将她往栏杆处拉。
“三小姐,请随奴婢来。”
兰芮心中一紧,玉桂一向很有分寸,这次在她面前如此失态,肯定有事,而且还是她看来很大的事情。
才到栏杆旁,玉桂伸手往楼下一指,悄声道:“三小姐,你看那儿!”
各色花灯,将整条灯市胡同照的宛如白昼。
兰芮顺着玉桂手指的方向看去,熙攘的人群中,一抹桃红色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她记得兰茉今日也是穿着一件桃红色的褙子!
这样一想,她赶紧极目寻找,露台上哪里还有兰茉的影子!
就这么一瞬的功夫,等她再往楼下街面上看时,那抹桃红色的身影已无影无踪。
她手心不觉就湿了。
想了想,她赶紧与玉桂道:“先不要声张,你去寻娘亲,我去见祖母,你见着娘亲后只说祖母有事寻她,请她到包厢中,旁的一句也不要说,免得吓着她。”
老太太正在极目往楼下瞧,见兰芮来,只微微颔首,然后示意她坐下。
兰芮哪有心思坐,上前就悄声将发觉兰茉不见的事情说了。
老太太还未听完,一张脸已经铁青:“她竟敢私自下楼!”不过到底顾着兰茉的体面,没大声嚷出来。
兰芮怕老太太气出好歹,赶紧上前替她轻拍后背,“二姐姐肯定还没走远,祖母赶紧派一个信的过的人去找一找。下面人太多,二姐姐又只带了绿蕊一人去,我怕到时被挤着……”
秦妈妈也是一脸急色:“是啊,奴婢听说京城每年上元灯会都有许多拐子出没……”
这话老太太也听过,只是方才只顾着生气没往这方面想,得秦妈妈提醒,她方才的气愤转瞬变成焦急,吩咐秦妈妈:“你赶紧下楼去,领上车夫分头去找,赶紧将这不知轻重的给我找回来!”
ps:转眼三年过去了
三年前的这时,米辣独自带着三岁的儿子在街上游荡,后来一个大概是中学生的女孩子送了米辣一条从家中带出来的毯子,再后来,一个不认识的男子收留了米辣和儿子,让我们母子俩在他车上呆了一晚谢谢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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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1章 失踪(二)
玉桂寻着文夫人时,文夫人已经察觉兰茉不在,但她只想着兰茉是去静房或者回先行回包厢了,因此并未放在心上,听得玉桂说老太太有事寻她,她还气定神闲的与各位夫人解释了几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老太太见文夫人神采飞扬,心想若不是文夫人惯着,兰茉也不会如此不知轻重,那好容易压下去的气又蹭蹭的往上冒,冷哼一声,屏退下人,又让兰芮去将门掩上。
文夫人察觉老太太神色不虞,忙收起面上的笑容,“老太太,你这是怎么了?”
当着兰芮,老太太终还是忍住了脱口而出那些责备的话语,冷声将兰茉私自下楼一事说了。
听得这话,文夫人如同从云端上坠下,先前还满心喜悦,此刻只剩下了担忧害怕。不说兰茉此举传出去等于自毁声誉,就是想到在拥挤人群中行走的凶险,也足以让她手足发软。
兰芮见文夫人脸色煞白,忙倒了一盅热茶让她吃下:“娘亲放心,秦妈妈已经使车夫去寻二姐姐了,只这么一会子的功夫,想来二姐姐还未走远。”
文夫人心中略定,由着兰芮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
老太太看了兰芮一眼,放缓了语声:“你也坐下。”
兰芮依言在老太太和文夫人之间的椅子上坐了。
三人都未说话,一门之隔的露台上娇笑连连,屋内却是如同死水般的沉寂。
等待的时间,总是让人觉的漫长。
本就坐立不安的文夫人再忍不住,“老太太,外头人山人海,同来的车夫却只有四个,而且就是这四个人,也不知其中有几个是曾经见过茉儿的……不如,将那窦四娘叫来,让她加派人手出去找寻?”
按理,秦妈妈也该回来了。
老太太也有些坐不住,略一思忖,道:“咱们不知窦四娘底细,贸然叫她来,万一是个靠不住的,后患无穷……”
不待她说完,文夫人那边已经小声啜泣起来,“这可怎么办好……”
将同来的丫环妈妈们抽调去找寻,且不论会不会引起旁人怀疑,就说她们身在高门大宅中,对外面事实了解不多,让她们去找人,也顶不上大用…
立刻回去报信来不及不说,还会闹得人尽皆知……
老太太思虑这片刻的时间,文夫人已是道:“要不,给巡检司递个条子,让他们去……”
“你是想二丫头声名尽毁?!平日见你还是个知道分寸的,遇事竟没个判断!”老太太冷然道,转而去看兰芮,“去将你二婶、三婶她们叫回来,让她们身边的丫头也去找寻。”
兰芮应声而去。
很快,兰家主仆在包厢中聚齐。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听说兰茉私自下楼,俱是目瞪口呆!
赵夫人拍着大腿道:“哎呦,这可怎么办才好……”
老太太失去了往日的耐性,一眼就将赵夫人接下来的话给瞪了回去,而后才分派丫环妈妈们出门找寻。
“冯妈妈去东边,玉桂去西边……”
兰芮略一迟疑,道:“要不,孙女也跟着出去找一找。”
她有拳脚功夫在身,又有前世电视中学来的防骗经验依仗,总比玉桂锦莲这些强些。
老太太很是犹豫。
文夫人却眼中一亮,拉着兰芮的手紧紧握住:“你快去,你力气大又会舞刀弄枪,有你在前开道,你二姐姐也不会被人挤着。”
同样的女儿,只关心兰茉一人……
知道其中原因,兰芮自然不会去计较,只点头应诺:“如果寻着二姐姐,我一定会护着她的周全的。”
老太太目光落在兰芮的脸上,半晌没有挪开。
兰芮敏锐的察觉,这目光中有犹豫,有赞许。
犹豫,是不是说在老太太心中,她的位置与兰茉相差不远?赞许,是不是说开始认同她了?
赵夫人看了看老太太,又看了看文夫人,道:“三丫头再怎么说也是闺阁小姐,这样出去不妥?”
吴夫人沉默不语。
其他人谁也没有回答。
谁都知道兰芮与一般闺阁小姐的不同。
等不到回答,赵夫人讪讪的闭了嘴。
老太太抿了抿下唇,冲兰芮点了点头,“去。”又与一屋子的丫环婆子道,“你们错开下楼,免得旁人看见起疑。”
兰芮与玉桂同行,出门时,兰芸拉住她的手,一双明亮的眸子闪着不安的光芒,“三姐姐,街面上人挤人的,你千万小心些。”
兰芮心中一暖,笑了笑:“六妹妹放心,我会的。”
兰芸轻轻的松开了兰芮的手,目送她出门去。
穿过长长的甬道,玉桂左右张望了一下,见无人,轻声道:“三小姐,不如……一会你寻个僻静的地方等着,奴婢一人去寻二小姐就是。”
兰芮惊讶的侧头去看玉桂,见她一脸的认真,不禁怔了怔。
玉桂知道她不是文夫人所生,这样说,肯定是以为她此举只为讨文夫人欢心……
不知方才包厢中的人有几个是知道的,又有几个是如此想的。
她暗暗叹了口气,轻轻的摇了摇头,“不用,一般的人伤不着我。”
玉桂依旧担忧:“三小姐,你是主子……”
瞥见兰芮眉宇间的坚毅,余下的话,她终于还是咽了下去。
两人一前一后的下楼,在凤仙楼门口,她们迎面碰上了身着大红刻丝绫袄的长兴侯夫人姜氏。
兰芮微愣之后,屈膝行礼:“见过舅母。”
姜氏显然没料到会在此见到兰芮,亦是微微怔愣之后才笑起来:“是芮儿啊……”一双凤目左顾右盼,“你们这是……”
姜氏从外面来,兰芮自然想询问一下她可看见了兰茉,但拿不准老太太对这事保密的程度,因此便睁眼说起来瞎话:“方才二姐姐说要下楼买花灯,我就让她帮着买一盏鲤鱼灯,可等她一走,我又后悔了,觉的荷花灯更漂亮……”
姜氏立刻敛去面上的笑:“看是看见了……”
兰芮只是存了死马当做活马医的心思问的,没曾想姜氏竟真的知道……但见姜氏支支吾吾、语焉不详的样子,她隐隐觉的不对,“敢问舅母,二姐姐现在在何处?”
姜氏看了兰芮半晌,方才道:“就在我的车内。”
就在车内?怎么会在姜氏的车内?为何到了凤仙楼,兰茉不下车?
念头闪过,兰芮不及将疑问问出口,姜氏已经吩咐身边的高瘦婆子领兰芮去见兰茉。
这个高瘦的婆子兰芮认的,是姜氏身边最得力的罗妈妈。领路这种小丫头的活儿,却让一个最得力的妈妈去做,兰芮心中的疑惑更甚。但见姜氏并未打算与她解释,她便只得别过姜氏,跟着罗妈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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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2章 神力
灯市胡同寸土寸金,即便如此,凤仙楼还是专门辟了一座独门大院停放马车。拉车的健马全都被车夫卸下,拉到西边的马厩里交由凤仙楼的伙计喂草料,而车夫们则全围坐在东厢房吃茶侃大山。
偌大的院内,灯光影绰,除了马匹偶尔的嘶鸣,便只能听见东厢房内隐隐传出的笑闹声。
罗妈妈举着一个从伙计那里要来的风灯,小心翼翼在前探步前行。
兰芮跟在她身后,穿过整齐有序的马车,越往前走,她心中的疑惑就越甚。
兰茉怎么会在这里?
玉桂扶着兰芮,只是越往前走,手下的力道就越大。
兰芮察觉出玉桂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借着幽暗的灯光,侧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一脸的担忧,便伸出手,轻轻的在她手背上拍了拍。
玉桂几次张口**言,终还是忍了回去。
罗妈妈在一辆黑漆平头马车前止了步,回头道:“三小姐,这就是我家夫人的马车了。”
“这里?”兰芮心中一跳,她们说话的声音不算小,按理说兰茉在车内应该听见了才是……
罗妈妈点了点头,神色晦暗不明,伸手取下架在车辕上的脚凳放到兰芮脚边,示意她上车。
既然来了,总该上去看一看才是。
兰芮没有迟疑,轻提裙摆,当先上了车。车厢当中烧着炭盆,满室的暖意,可等她看清楚车内的情形,还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兰茉拥被坐在软榻上,神情呆滞,头发凌乱,一根衔珠金钗倒挂在眉间竟完全不去理会。
这样一幅情形……
后一步上车的玉桂也被眼前的情形怔住了,不觉轻轻“呀”了一声。
兰茉仿佛这才看见有人上车,将头慢慢的转向兰芮和玉桂。(.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二姐姐?!”兰芮轻轻的唤了声。
兰茉有瞬间的愣神,而后“哇”的一声痛哭起来。
兰芮赶紧上前,将兰茉搂入怀中,轻拍着她的后背,附在她耳边轻声道:“二姐姐,不管你遇着什么事,还有祖母和娘亲做主,你可千万不能在此哭闹……车夫们就在东厢,若是将他们招来……”
许是她的话起到了作用,兰茉渐渐收了声,改为低声抽泣。
“二姐姐,你到底怎么了?和你同去的绿蕊呢?”
兰茉不答,只是抽泣。
兰芮见问不出所以,只得去看最后上车的罗妈妈:“妈妈,二姐姐怎会弄成这样?”
罗妈妈道:“怎会弄成这样,我也说不清楚……我们夫人方才经过胡同口时,被几个仆妇当街拦住,然后那几个仆妇就将二小姐交给了我们夫人……我们夫人追问,那些人也只说是二小姐落了水,被他们主子救起……”
听着这话,兰芮才留意到兰茉身上穿的已经不是方才出去时的那身桃红色的裙袄,且凌乱发尖似乎正滴着水,她赶紧吩咐玉桂寻了一条干净的锦帕替兰茉绞水。一边忙活,一边思忖,兰茉私自下楼,不过是落个不守规矩不知轻重的名声,可落水被人救起……也不知救她的是男是女……男女授受不亲……
罗妈妈又道:“三小姐,你且看着二小姐,我这就去寻我家夫人,我家夫人此刻肯定与二姑奶奶正说着这事。”
兰芮点了点头,目送罗妈妈挑灯离去,又吩咐玉桂下车去守着。
“二姐姐……好端端的,你怎会落水?”
“二姐姐,你可知是谁将你救起的?”
得不到回答,兰芮只得转身去拨铜盆中的炭火。
兰茉怔怔的看着兰芮的后背,许久,咬着下唇道:“三妹妹,我冷……”
兰芮闻言松了一口气,能知道冷,想来方才只是吓着了,应该没有的大事才对。只是这马车是别人的,她不好翻箱倒柜的找寻衣裳,略一迟疑,脱下了自己身上的羊羔毛斗篷穿在兰茉身上。
“三妹妹,我还冷……”
兰芮也冷,一咬牙,脱下了身上的褙子。
“三妹妹,你也来榻上坐着,免得冻坏了。”
兰芮没有犹豫,转进了锦被中,锦被虽薄,但总算比方才暖和。
“三小姐……”车厢外传来玉桂刻意压低的声音。
兰芮轻轻应了一声。
“三小姐,请你出来说话……”
兰茉闻言,紧紧的拽住了兰芮的手臂,“三妹妹,我怕……”
车外又传来了玉桂的轻呼声。
玉桂做事极有分寸,她不上车来说话,必然有不能上车的理由……
兰芮看着兰茉,轻轻笑了笑,“我就在车外,二姐姐不用怕。”
说着,拨开兰茉的手,撩帘下车去,方站定,便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战。
正月的寒风,依旧刺骨。
玉桂上前来,见兰芮不仅没穿斗篷,连里面的夹袄都没在身上,也未多问,二话不说脱了自己的袄子披在兰芮身上。
“到底什么事不能上车去说?”
玉桂拉着兰芮退后了几步,离长兴侯府的马车有一丈远后方开口:“三小姐,咱们快走。”口气有平常不见的焦急。
兰芮未动,静等着她再说。
玉桂左右看了一眼,递给了兰芮一张折成二指宽的纸笺。兰芮疑惑的看了看玉桂,这才将纸笺打开,借着身旁马车上挂着的灯笼,勉强看清上面的字。
“此为安陆侯府和长兴侯府的计谋,兰三小姐若是不想牵涉其中,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纸笺上的墨迹尚未干透,显然是刚刚写成。
兰芮紧紧的捏着手中的纸笺,脑中却在飞速转动。
这纸笺上的内容是真是假?如果是真,又是谁送来的?他又是如何得知的?还有,如果是真,安陆侯府和长兴侯府想图谋什么?
“三小姐?”玉桂识得一些字,纸笺上的内容她也看过,因此见兰芮不为所动,很是着急。
兰芮回过神,迅速回到车上。
见到兰芮,兰茉双眸立刻迸射出喜悦的光芒,“三妹妹?”
兰芮轻声道:“不要出声,咱们先离开这。”不待兰茉反应,四下检视,“二姐姐,你换下的湿衣裳呢?”
“我不知道……我被人救起来,然后一个婆子帮着我换了衣裳……”
“谁救你上来的……”
兰茉含羞带怯的低下头,原本惨白的双颊瞬间飞上两团胭脂。
兰芮暗暗叹了一口气,不管是谁,救她上来的,肯定是一个男子……真是这样,换下的那套衣裳,便成了至关重要的东西,还有不知所踪的绿蕊……
远远的传来脚步声。
兰芮已不顾得解释,用锦被将兰茉包住:“二姐姐,你不想变得被动,就不要出声,咱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说着话,手下一用力,将兰茉连同锦被抱了起来,纵身跳下马车。
天生神力,果然不假。
兰芮从未想过她会大晚上的抱着一个大活人奔跑。
兰茉终于回过神来,伸手捶打着兰芮的肩:“三妹妹,你做什么?舅母嘱咐我不要离开马车……”
玉桂也是目瞪口呆,好半晌,才想起快步跟上兰芮。
兰芮苦笑,她已经看见几盏灯笼往这边来了,她若慢慢去说服兰茉,只怕人已经到了跟前。
将人带出了马车,可到哪儿去,却成了一个难题,总不能就这样闯到街上去?
正当她为难之际,玉桂在身后说:“三小姐,这些马车上全都无人,不如咱们先上去避一避。”
后世养成的道德标准让兰芮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上了身旁的一辆马车。
兰茉一落地,就对兰芮怒目相视:“三妹妹!你胡闹什么!舅母说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她因此连一个下人都不曾留,你却将我带到这里来!”
吃力不讨好,兰芮懒得去生气,撩开车帘指了指外面:“二姐姐自己看罢。”
一行人渐渐走近,当先的是长兴侯夫人姜氏和文夫人,紧随其后的是赵夫人和吴夫人,走在最后的竟还有武定伯夫人。
看浩浩荡荡一行,兰茉脸色煞白:“舅母领这么多人来做什么?”
一行人与他们躲藏的地方之隔一丈远,兰芮赶紧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待听得众人脚步声远去,拔了头上一根金簪子交到玉桂手中,“去寻一套裙袄来,最好能与二姐姐来时穿的差不多。”
玉桂抿了抿下唇,接过金簪子藏在怀中,快速跳下车去。
兰芮目送玉桂走远,转身看着茫然无措的兰茉:“二姐姐,咱们得赶在娘亲她们前面回凤仙楼。”
兰茉怔怔的看了兰芮半晌,点了点头。
兰芮面如止水,心中却烦乱不堪。
她方才带走兰茉,全是因为看了那张纸笺,只是不知到底是对是错……
谢谢萨洒和caian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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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3章 笑话
玉桂很快回转,手上捧的一套裙袄,不偏不倚正是桃红色,只是衣料略有不同。
兰芮没有细问衣服从何得来,与玉桂一起动手,帮着茫然无措的兰茉换好衣衫,而后又穿回自己的短袄和斗篷。
玉桂抱着方才包裹兰茉的锦被,压低声音问:“三小姐,锦被如何处置?”
东厢房被车夫占据,西厢又是马厩,院子一角还有文夫人等人,这样带走蠢笨不说,还太过张扬……这锦被倒成了烫手的山芋。
兰芮略一思索,撩开软榻四周的帷幔,里面果然如她猜想的一般――放着一只藤箱。见兰芮拖出藤箱,玉桂会意,赶紧将锦被裹成小卷塞了进去,好在锦被做的轻薄,轻轻巧巧的便能扣上藤箱的盖子。
只要今晚不被人发现就成。
整个过程,兰茉几乎都是目瞪口呆。
兰芮不想解释,她将藤箱塞了回去,因担心兰茉在这影影绰绰的小院中行走会弄出声响,几乎是连抱带拽的带着兰茉。好容易出了小院,她吁了一口气,将兰茉放下背角处,“二姐姐,待会儿祖母问起,你打算如何说?”
兰茉咬着下唇,缓缓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兰芮叹了一口气,“如果是我,当着人我会咬死了不曾下过楼,更没见过舅母……若是没有旁人在,便得实话实说。(.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兰茉抬头,满眼惊骇的看着兰芮。
远远的,已经能文夫人等人的声音。
兰芮借着灯光,匆匆的替兰茉整理了头发,见看不出异样,这才拉着她往楼上去。她能做的只有这么多,至于待会兰茉会如何说,那已经不是她能左右的。
包厢中只有老太太与兰芸在,门扉响动,二人的目光迅速看向门边。
待见到进来的是兰芮三人,兰芸微怔了一下,然后笑着迎上前来:“二姐姐、三姐姐,你们总算是回来了……”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方才长兴侯夫人姜氏已经来此将兰茉落水被救一事说了一次,老太太这时瞧见突然出现的兰茉,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之色,但转瞬便消失殆尽,冷声吩咐玉桂:“替二丫头重新梳头上妆。”
包厢本来就是为女眷预备的,里面特意搁了妆奁,妆奁内绮园的胭脂、面脂,南洋的象牙梳等物齐全。玉桂闻言立刻寻来妆奁,几下的功夫便替兰茉重新梳了一个高髻。
兰芮却悄悄的打量老太太。
什么都没不问,肯定是知道了兰茉的去向……让兰茉重新上妆,只怕也是存了与她大同小异的心思……
“六丫头,这里没你的事情,你先去露台上看焰火。”待兰芸推门出去,老太太目光落在兰芮身上,“能想到将你二姐姐先带出来,还是有几分机敏。”
兰芮汗颜,想了想,将一直存于袖袋中的纸笺取出给了老太太,在老太太疑惑的目光中,她讲了这纸笺的来历。
老太太缓缓摊开纸笺,目光一掠而过,嘴角噙着一个冷笑,半晌,才与兰芮道:“这纸笺我会交与你父亲,他自会查个水落石出。”
兰芮没有接口,涉及到这些所谓“阴谋”,已不是她能插手的。
老太太又问:“你们一路上来,遇见了什么人?”
兰芮想了想:“只有两个凤仙楼的伙计……东华门正放烟花,想来是各家的夫人小姐都聚在露台上,这才一个也未遇上。”
老太太松了一口气,嘱咐兰茉一会长兴侯夫人等人上来后如何应对。老太太的想法与兰芮的猜相差不多,只让兰茉咬死了不曾出过凤仙楼这一条。
兰茉瞄了一眼兰芮,呐呐的说着:“绿蕊不知所踪……我换下的衣裳也不知在何处……”
老太太斥道:“你身上穿的是什么?再说,人来人往的,走失一个丫头算什么?”
兰茉低声应了声“是”。
这边方议定,长兴侯夫人姜氏与文夫人等便上楼来了。姜氏看见兰茉穿戴整齐,心中吃了一惊,可此时的情形已经容不得她多想……她上前将兰茉揽入怀中,语声激动,“哎呀,原来你先一步回凤仙楼了,真真是急死舅母了!”
兰茉身体微僵,触及老太太凛冽的目光,忙装出一脸的茫然:“茉儿方才一直在露台上看焰火……舅母说为茉儿着急,这话从何说起?”
姜氏完全没料到才一会的功夫,兰茉竟从先前的六神无主中镇定了下来,不仅如此,还想好了应对之辞,待瞧见众人都瞧着她,忙嗔道:“你这孩子,方才被安陆侯世子救起,一身水淋淋的,我还担心你受寒,这才将精通医术的武定伯夫人叫来看你……莫不是烧糊涂了……”又伸手去摸兰茉的额头。
到这时,兰芮才知救起兰茉的竟是安陆侯世子,再思及方才纸笺上的内容,心中隐约就猜到这所谓“阴谋”是怎么一回事,只是不知姜氏这番恰巧经过又是怎么回事……按理说,长兴侯府与兰家才算正经亲戚。
兰茉再迟钝,这时也觉察出姜氏用意不明,不用老太太提醒,已经叫了起来:“舅母,茉儿实在不知你这话从何说起……我一直在露台上,你怎么一会说我落水,一会说我被人救起?”
文夫人回过味来,错开一步用身体挡住兰茉,“大嫂,这话可不能乱说……方才我一时没瞧见茉儿,只当她趁乱走岔了道,这才胡乱使人出去找寻……”
不管怎样,兰茉此时好端端站在这里,姜氏方才的话便不攻自破。
姜氏环视了屋中众人一眼,她明明稳住了兰茉,她怎么会趁这会功夫上楼?唯一能出问题的,便是前去寻人的兰芮……她将目光落在兰芮身上,打量了一番,轻笑起来:“难不成我认错了人?”又上前与老太太行礼礼,“既然茉儿无事,我也就放心了……老太太不去看焰火?”
老太太笑着起身:“自然要去……东华门的焰火一年才放一次,今日不看就要等明年了……”又邀武定伯夫人同去。
武定伯夫人借口家中小辈侯着,先一步告辞了。
兰芮丝毫没犹豫,跟着去了露台。
一时间,只剩下文夫人和兰茉母女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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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4章 拉拢
没有旁人在场,兰茉再忍不住,一头扎进文夫人的怀中痛哭起来:“娘……”
文夫人轻抚着兰茉的后背,语声哽咽:“不怕,万事有娘替你做主呢……”
老太太望着东华门的方向,目不转睛、神情专注,仿佛被夜空绚烂的焰火所吸引。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坐在一侧姜氏亦是望着夜空的焰火,只是从兰芮的角度看过去,正好瞧见她不时用眼角的余光留意着安陆侯夫人的动静。
“三姐姐?去不去净房?”兰芝轻轻扯了下兰茉的衣袖。
“不去,四妹妹自去吧。”兰茉没有回头,自从那次捏过兰芝的手,这还是兰芝第一次主动与她说话,她很满意这样的结果。虽事后证明锦绣并非赵夫人指使,但她却并不觉内疚。
兰芝上前一步,几乎贴在了兰芮身上,“三妹妹,听说二姐姐方才是跟你一同回来的……她当真没有出凤仙楼?”
声音不大不小,身旁的人恰好能听见。
姜氏身子几不可见的侧了侧。
赵夫人则直接转头看着兰芮。
兰芮瞧在眼中,淡淡的道:“四妹妹与二姐姐一同长大,何时见过二姐姐说谎?她说没有出凤仙楼,自然就没有出去。”
兰芝撇了撇嘴,不再说话,背过人,与赵夫人道:“娘,三姐姐帮着二姐姐说谎!二姐姐来时穿的褙子可是杭稠的,可转了一圈,却换了一身蜀锦的。”
赵夫人略一沉思,双眼蹦出异样的光彩来,“这事你知道就是了,千万别胡说,不然老太太必然容不得咱们一家。”
兰芝嗤笑道:“我才懒得去理会二姐姐那些闲事。”
在二门处下车,老太太让各人自会房中歇息,自己则由秦妈妈扶着回了劲松居。
兰芮回到清风馆,立刻将自己扔进热水中,方洗漱好,劲松居的锦莲就来了,称老太太想见她,让她立刻去劲松居。
老太太此刻叫她,肯定是为了凤仙楼的事情。
玉桂让霜降领锦莲去外间吃茶,自己取来见客的衣裳,重新替兰芮穿戴起来。
“三小姐,奴婢想起来了,给奴婢纸笺的那个小厮奴婢见过……就是那次在长兴侯府赏花时看见的,当时奴婢正与庆和说话,他就在不远处立着,以当时的情形来推断,他不像是长兴侯府的下人。”
兰芮脑中飞速的转动,纸笺上所述的事情,牵扯着长兴侯府文家和安陆侯府胡家,能知道的如此清楚,肯定是出自两家的人……不是文家的下人,那必定是胡家的……
“你还记不记得当时男客中,安陆侯胡家都来了拿些人?”
玉桂想了想,道:“奴婢记得,安陆侯家只来了世子爷胡延和胡家二少爷胡愈……”
自然不是胡延……
兰芮问:“胡愈……是不是三姨母所生的表兄?”
玉桂点了点头:“胡二少爷养在安陆侯夫人名下,所以从不来家中走动……”
兰芮抿了抿下唇,玉桂的话她明白,妾室的亲戚自然不能算安陆侯府的正经亲戚,她称胡愈为表兄其实是越钜。
如果纸笺出自胡愈之手,倒也说得过去。
妆扮好,兰芮随锦莲去了劲松居,没有通禀,锦莲直接将她引进了上房。
踏进房门,兰芮才知炕上坐着的还有兰千乘,顶着那束让她压抑的目光,她镇定自若的上前一一见礼。
老太太让锦莲搬了张凳子,待兰芮坐下,屏退屋中下人,道:“方才时间紧迫,还有一些事情没有问清楚……这时不着急,你再将凤仙楼的事情说一次吧。”
兰芮应了声,没有隐瞒,又讲了一次,期间她悄悄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兰千乘,他脸色晦暗不明,但听得十分专注。
“你方才在凤仙楼怎么没提起送纸笺的小厮是玉桂见过的?”她一说完,兰千乘便开口询问。
“玉桂也只见过一面,当时在凤仙楼时只觉的面熟,回家才想起来的……”
兰千乘没做声,凝眉沉思。
兰芮犹豫了一瞬,轻声道:“纸笺不知是不是胡二少爷所送……”
轻轻的一句话,让老太太和兰千乘眼中同时闪过惊异,不同的是,老太太惊异过后,更多了一份赞赏。
她竟能看出这个来!
兰芮眼睑低垂,一副屏神静气的乖顺模样,却并没有错过两人神情。她是方才的那一瞬才起意表现自己的,此时看来,她是赌对了,至少老太太是喜欢聪明人的。
她又缓缓将自己是如何推断出纸笺是胡愈所送说了一次。
老太太听着,不住的点头,“恩,遇事就该如此多思多想。”
兰千乘不作声,目光却从始至终都未离开过兰芮的脸。
待兰芮讲完,老太太含笑道:“难为你小小年纪就观察的如此仔细,快回去歇着吧……哟,发尖还在滴水呢,赶紧回去用帕子绞干,当心落下病根……”
兰芮道了声没事,笑着屈膝告辞。
兰千乘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只当回应。
等门外细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听不见,老太太又才嗔道:“既然你将她抱了回来,又当嫡女养在文氏名下,那便不要去想她的生母,不管怎样,她都是你的骨血……我看她如今比二丫头出息,倒是越来越喜欢她了。”
兰千乘并不觉的意外。先前文夫人毫无怀双生子的征兆,又隔了六个时辰才传出生下兰茉,如此明显的迹象,他早知瞒不过老太太。
可能让老太太知道的也仅限于此,其他的事情他不想家中任何人知晓。
见兰千乘沉默不语,老太太叹了一口气,知一时劝不转他,便不去强求,转而说起正事来:“你看胡家和文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兰千乘突然冷冷一笑:“开国功勋,竟使出这样上不得台面的招数来……胡霆以为如此,我就要求着他家那个败家子娶二丫头?!做他的白日梦去!他千算万算,唯独没有算准自家儿子会胳膊肘往外拐!”
说到此处,他不禁觉的庆幸,亏得当时兰芮反应快,将兰茉带走了……
老太太略一沉吟,“依我看,胡愈未必就是看在亲戚一场想帮咱们家。”
兰千乘不屑的道:“内讧罢了,哪个功勋世家不为那些虚名争的头破血流?不管为什么,总之帮了我一把就是了。”
老太太点了点头,“胡霆肯定知道正经求娶二丫头,咱们家不会应允,这才想出这样的损招来……只是他费尽周折,图的是什么?总不至于是为了当初那点破事与你置气吧?”
兰千乘端起茶盏狂灌了一气,这才缓缓的道:“卫王十六了……胡贵妃死了六年,卫王明面上虽与胡家保持距离,可没有胡家从中斡旋,卫王又怎会在四位年长的皇子中脱颖而出被皇上所喜呢?咱们兰家令西南蛮夷闻风丧胆,我与父亲、二妹在北边镇守二十余年,又在北边留有些威名……胡霆此时想用联姻拉拢咱们家,无非是想借咱们家在军中的威望为卫王筑基……不过他却打错了算盘。”
老太太闻言,眉头紧蹙:“如此说来,胡霆是铁了心要将咱们家与安陆侯府往一处绑,只怕这样一来,他便不会善罢甘休了……绿蕊那小丫头不知所踪,还有二丫头身上换下的衣裳,这两样都是祸害……”
兰千乘哼了一声:“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母亲且放心,我自有办法。”
老太太看他神情笃定,似乎有十成的把握,便不再多问,让他赶紧回去歇着。
观荷院上房,文夫人回来后见客的大衣裳一直未除,忐忑不安的等着老太太那边唤她过去训话。左等右等却一直不见动静,直到冯妈妈进门来道:“大太太,大老爷往这边来了。”
想到那张冷若寒冰的脸,文夫人心中一突,立刻站起身往外迎。
兰千乘看了看文夫人,直接往正房去。
文夫人怔了怔,跟着进了屋。
冯妈妈面露喜色,转身屏退小丫头,张罗着送沐浴的汤水进来。
在文夫人的服侍下脱了斗篷,兰千乘止住文夫人继续:“你可问过,二丫头为何私自下楼?”
“这……”文夫人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她问过,兰茉支支吾吾只说有人告诉她,灯市胡同西侧有一家铺子,卖的全是内造的东西,一时好奇,就跟着那人去了。可这些话她不能说与兰千乘知晓。
兰千乘见她不答,只当她不知道,懒得再去追问,只将安陆侯胡家的用意说与了她听。
文夫人的脸立时煞白。一是后怕,兰茉若是因这样的原因进了安陆侯府,那是一辈子也别想抬起头来做人。二是愤怒,她一心一意贴补的娘家,姜氏却帮着旁人来陷害她唯一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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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米辣一不小心睡过头,让儿子迟到,被老师在校讯通中点名批评......老公因此表示不满,称米辣当初辞职就是为了更好的照顾孩子,现在却让孩子迟到,巴拉巴拉.....米辣怒了,结果很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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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这么多废话,其实是想说,孩子放暑假之前,米辣撑不住时肯定会断更,请大家谅解,攒一段时间来瞄一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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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5章 怀孕
在清风馆外的夹道里,兰芮意外的撞见了正和银锁说着话的杨桃。
银锁见她,立刻迎上来,笑道:“奴婢见三小姐久未回来,就出来迎一迎。”
杨桃微微怔愣之后也迎了上来,屈膝道:“大少爷听说三小姐回来了,让奴婢过来问问。”
肯定是听说了凤仙楼的事情,才让杨桃出来打听。
一晚上的折腾,突然体会到有人惦记,兰芮心情立刻愉悦起来:“难为大哥想着,你回去与大哥说,我无事,让他不用挂心。”
杨桃偷偷打量了兰芮一番,眼底虽有疲惫之色,但神情却不见丝毫的懊恼沮丧,想来她当真未受到牵累。
“三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原话回大少爷。”
兰芮点了点头,越过杨桃往前走。
“三小姐……”望着那娇柔的身影,杨桃迟疑片刻,终忍不住出声,见兰芮止了步,她紧走几步到兰芮身前,“大少爷想去北疆历练一番,大老爷已经同意了,只是还未定下日子。”
去北疆……她还是头一次听说。
兰芮惊讶的张了张嘴,“大哥怎么突然想起去北疆?”
话一出口,她就觉的多余,兰渊年岁不小,的确到了该为前程打算的时候,而他们这样的人家,除了去军中挣军功还能做什么?
不待杨桃回答,她又问:“你可知大约什么时候动身?”
“这个奴婢不知。”
兰芮想了想,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是。”
杨桃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兰芮穿过夹道,直至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
依她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判断,兰芮并未对锦绣一事生气,可今日兰芮的反应,实在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回到清风馆,兰芮就吩咐玉桂:“玉芳的爹管车马又兼着车夫,出门的机会多,你过两日托他帮我寻几块上好的皮子……倒不用特别名贵,只要保暖就成。”
名贵的赤狐皮子当然好,只是她手中的银子全用来买了地,余下的钱只够买些羊羔皮。
“这都开春了,三小姐着急买皮子做什么?”
“大哥要去北疆,我一时也寻不着合适的东西相送,只想着北疆天寒,买些皮子让你娘帮着做几件袄子,大哥带去北疆兴许能用的上……”
兰芮的家底玉桂最清楚,合适的东西不少,只是没银子置办……做几件袄子倒是最合适不过,因此笑着应下。
兰芮突然觉的有些怅然。
第二日她依旧一早去观荷院。
冯妈妈却拦着她不让进:“大太太身子有些不适,三小姐就直接去劲松居吧。”
看冯妈妈不急不躁的神情,兰芮猜到文夫人并无大碍,心中虽知道,但她还是少不得要就势露出关切来。
“娘亲该不是昨日看焰火时着了凉吧?请过大夫了吗?大夫怎么说的?”
冯妈妈笑道:“大老爷出门前已经着人去请太医院的杜医正了,杜医正能来,大太太的病自然药到病除……”
两人正说着,兰茉便来了,一夜歇息后,她面色红润、神清气爽,半点也瞧不出昨夜的慌乱无措。
冯妈妈依旧拦着不让进。
兰茉听说是文夫人病着,非要往里冲,冯妈妈却一把拽住她,“二小姐,大太太好容易才睡着,你这样进去只怕会吵醒她。”
兰茉这才打消进门的念头,只是并未就此离去,而是在穿堂中不安的走来走去。
她不走,兰芮也不好离去,“二姐姐,你先坐下歇一歇……”
有小丫头来报,说秦妈妈来了。到底是老太太身边的人,冯妈妈没有犹豫,立刻迎了出去。
须臾,两人并肩进了穿堂,秦妈妈与兰芮、兰茉二人见了礼,便问起文夫人的病灶来。
冯妈妈一一回答了。
秦妈妈凝神听完,转而与兰芮、兰茉两人道:“老太太有话,让二小姐三小姐不必去劲松居问安,安心在劲松居伺疾就是。”
兰芮应下,兰茉则如获释重的吁了一口气。
杜医正来的很快,隔着帷幔替文夫人把过脉,捋着胡须笑了起来:“恭喜夫人,是喜脉。”
喜脉!
这两个字一出,房中有片刻的宁静。
谁也没想到头晕竟诊出喜脉来!
冯妈妈嘴唇哆嗦着,好半天才吐出一句利索的话来:“杜医正,此话当真?!”
杜医正常在朝中大员府中行走,见惯各种阵势,对冯妈妈话里的不信任根本不屑去计较,只嘱咐起帷幔内的文夫人来。
兰茉轻轻的握住了兰芮的手,觉出她的手心湿热和颤抖,兰芮回以一个微笑。
文夫人怀孕,兰茉应该很激动吧……
兰芮其实说不清自己此时的感受,文夫人怀孕,于她来讲并没有多大的干系。
杜医正留下两张温补的方子,告辞离去。
冯妈妈这时才完全从狂喜中清醒过来,送杜医正出门,然后转身去老太太处报喜。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兰家上下除了一早去衙门的兰千乘,都知道了文夫人有孕在身。
好容易打发走了兰茉,冯妈妈跪在大炕前的踏脚上,拉着文夫人的手,语声哽咽:“大太太,你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等十月生下小少爷,你和二小姐以后就有了依靠……”
文夫人轻抚着自己平坦的小腹,眼角泪光闪烁,“我本以为这辈子就只能守着茉儿过了……谁知道我的诚心感动了菩萨,让我有了身孕……”
说到最后,眼泪再也抑制不住,滚出了眼眶。
冯妈妈仔细的替文夫人擦了眼泪,“大太太千万别流泪,仔细哭坏了眼睛……流泪多了,对腹中的小少爷也是不好。”
文夫人点了点头,眼底露出了笑意来。
不知不觉间,她想起了自己的生母……要是能生一个儿子,也不至于要依靠那贪得无厌的大哥……
思及此,她咬了咬牙。
一个小丫头在外隔着帘子唤了声“冯妈妈”。
冯妈妈快步出去,很快又掀帘进来,见文夫人眼中的询问之色,轻声道:“奴婢担心大老爷回来不知大太太怀孕的事情,直接就去了外书房,便命人在二门处守着……没侯着大老爷,倒看见舅夫人来了,舅夫人这时去了劲松居见老太太。”
文夫人一下子坐直身子,“她来做什么!”
凤仙楼的事情冯妈妈自是知道,她也知姜氏来此定然与此脱不了干系,便道:“要不奴婢命人去劲松居打探打探?”
文夫人心烦意乱的点头应允,怀孕的喜悦立刻就淡了下去。
冯妈妈叹了口气,挑帘出去。
文夫人正气闷,方才的小丫头又来报:“大太太,二太太来给您道贺,要不要请进来。”
偏巧选在这时来道贺!
“请她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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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6章 顶替
赵夫人脚还没踏进门槛,笑声倒先传了进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文夫人一向不喜这大嗓门,今日心中有事,这笑声听在她耳中便显得格外的聒噪,见赵夫人丰盈的身躯出现在门口,只淡淡的道:“我身子不爽利,没有起身相迎,二弟妹不要见怪才是。”又吩咐连翘摆凳上茶。
赵夫人浑不在意,也不在连翘端来的锦杌上落座,而是坐在了文夫人身侧的炕上。她顺势拉起文夫人的手,热热乎乎的说着自己对文夫人怀孕一事的高兴。
劲松居一直没有消息传来,文夫人越发不耐烦应付赵夫人,装作疲累样子连打了几个哈欠。
赵夫人瞧在眼中,敛了笑容,换上一副推心置腹的关切神情来:“大嫂,听说长兴侯夫人来了?”
文夫人心不在焉的应付:“我一早使人去侯府报喜,大嫂可能是得了信便赶过来看我了。”
若真是姑嫂情深,也不会有昨晚的那一出了。
赵夫人脸上的嘲讽一闪而过,“大嫂,有两句话我想单独与你说。”
文夫人吃惊,迟疑了一下,还是冲侍立一旁的连翘和杜仲点了点头,两人鱼贯出门去。
赵夫人这才道:“大嫂,茉儿昨日真的没有出去?若是真的没有出去,那倒不怕,可若是长兴侯夫人说的那些是真的,那大嫂可得提前打算起来……我可听说长兴侯夫人是来提亲的,她还带着绿蕊呢。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文夫人心中一滞,但面上却忍着没有露出丝毫来,冷冷的道:“二弟妹不信我,难道还不信老太太?再说绿蕊走失了,被大嫂寻着送回来有什么可奇怪的?”
赵夫人轻笑起来:“我这也是替大嫂着急……大嫂不领情就算了……咱们是一家人,大嫂也没必要瞒着我,我昨日一看茉儿回来后穿的那身衣裳就知不对,她出门穿的可是杭稠,转一圈怎么就变成了蜀锦?”
是啊,换下来的衣裳还在别人手中……
文夫人冷冷的直视着赵夫人,她没想到赵夫人看的如此仔细。
“二弟妹也说咱们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赵夫人要的就是这句话,她笑了笑:“当时下楼的到底是谁,也只有咱们家里的人知道……”
文夫人听着,眼中一亮。
赵夫人继续道:“我一个深闺妇人,虽不清楚安陆侯为何非要娶茉儿,可也看得出他目标不是茉儿,而是茉儿身后的兰家……既是这样,那茉儿和芮儿两个,谁嫁又不是一样?”
心中虽认同了赵夫人的主意,可文夫人知道以她的性格,不会无缘无故的来观荷院献殷勤,因此淡淡的道:“两个都是我的女儿……”
当年突然多出了一个兰芮,赵夫人心中自然有无数猜测,她打断文夫人:“大嫂,芮儿不过是大哥从外面抱回来的庶女,你何必为她去毁了茉儿的前程?”
原来所有人心中都有数……文夫人忍不住就想冷笑,好不容易盼到丈夫回来,丈夫却带回一个孩子,且没半句解释,只让她当嫡女养着,她心中如何不委屈?
“二弟妹,你有什么条件便直说罢。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赵夫人没有半点犹豫,“大嫂也知道我们二房的处境,我不求别的,只要大嫂有钱赚时带着我,我便让海棠院上上下下都改口,称当时下楼的是芮儿。”
自己买铺子做生意的事情她也知道!
文夫人不觉就有些后悔平日对二房防备太少。
“二弟妹颠倒黑白,就不怕老太太和大老爷不容你?”
“大嫂只要点头,咱们再细细商量如何说服老太太和大哥便是了。”
文夫人迅速盘算起来,“铺子赚头有限,也就是几个脂粉钱,分二弟妹一半想来二弟妹也不会看在眼中……不如由我出面替芝儿保媒,在功勋世家中选一个,二弟妹看怎样?”
兰千骑声名不佳,身上又没有一官半职,兰芝虽有个正一品的大伯父,可终究隔着一成……这样一来,她的婚事便高不成低不就,如果有文夫人出面保媒,说不定真能寻着一个家世不错的……
思及此,赵夫人慢慢心动,“咱们都是做母亲的,只要芝儿能寻一个好人家,我的心也就定了,只是大嫂也知道,像样一点的人家,我手中一时也拿不出银子来办嫁妆……”
文夫人气的肝火逆转,“嫁妆一事,自有老太太张罗,二弟妹只管放心就是,就是真不够,我这个做伯母的从自个儿的嫁妆中贴她一千两压箱钱,二弟妹看怎样?”
赵夫人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
洁白的茧绸上,一枝梅花次第绽放。
兰芮看着手中的帕子,忍不住笑出了声,针脚虽比不上一辈子在针线班子上当差的钱贵家的,但一个月的功夫便能绣出成品,这可是她之前不敢想的。
钱贵家的在旁拾掇针线笸箩,听见笑声也跟着笑了起来,“不是奴婢说奉承话,三小姐只要潜心苦练,只需一年的时间便能超过奴婢。”
兰芮笑道:“妈妈谦虚了。”又拎着帕子反复研看,“妈妈明日教我走边,我也好将这帕子做完。”
“走边再简单不过,不如奴婢这就教三小姐做吧。”钱贵家的说做便做,当下从针线笸箩中捡出一块碎布,一边示范一边讲授其中要领。
兰芮仔细的看过一遍,便在一旁练习起来。
“三小姐。”玉桂挑帘进来,双颊泛着红晕,口中喘着粗气,一点也不似她平日的模样。
兰芮颦眉。
服侍文夫人用早点时,文夫人只吃了一口就犯恶心,她回清风馆后想起前世曾听人说过甘蔗加生姜榨汁喝可以止孕吐,便让玉桂托人买了一捆甘蔗磨成汁给文夫人送去。她看玉桂心急火燎的回来,自然而然的想着是文夫人不好了。
钱贵家的看兰芮皱眉,便以为兰芮恼自家女儿,立马就斥道:“都这么大的人了,做事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玉桂没有解释,只让她娘先回去。
没得到兰芮的首肯,钱贵家自然不敢走,她便去看兰芮。
兰芮冲她点了点头。
玉桂跟着出去闭上房门,回来就道:“奴婢方才送甘蔗汁去,只有连翘守在穿堂外,她说杜仲去净房了,她一个人在怕房内大太太唤,让我自己将甘蔗汁放在穿堂的桌上……”
观荷院的格局与其他院子不同,穿堂与文夫人住的明间中间隔着一个小小的耳房,可因耳房太小,明间里说话,穿堂里顺风也能听着一两句。
玉桂如此说,肯定是听见什么了。
兰芮示意玉桂接着往下说。
“明间里大太太正和二太太说话,二太太说,二小姐和三小姐,哪个嫁都是一样……奴婢不敢久呆,只听着了这么一句……”
哪个嫁都是一样……
这句话只在兰芮脑中一闪,她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兰芮冷冷一笑,一口浊气从她心底喷涌而出。
不过既然老天爷帮她,让玉桂听着了这么关键的一句,她便不想任人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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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一点了,难怪眼睛都睁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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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7章 佳话
“安陆侯府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玉桂闻言抬头,见兰芮神色如常,不似动怒的样子,松了一口气,“奴婢知道的也不多……”
“那便将你知道的都说给我听听。”兰芮端起青花茶盅,轻轻的啜饮着,昨日她没去细想,但文夫人都做出了弃卒保车的举动,她便知道事情肯定不会那么简单……
玉桂依言讲了起来,兰芮听得很仔细,待听她提到安陆侯胡霆的胞妹便是过世的胡贵妃时心中一动,“胡贵妃可有留下子女?”
玉桂颦眉想了一阵,“好像卫王便是过世的胡贵妃所生……”
兰芮点了点头,将玉桂所说的话在心中捋一遍。
安陆侯为什么非兰家女不娶?
兰家所有拥有的,是军中的威望和势力……
她混沌一片的脑子突然清明起来,如果安陆侯府是借兰家在军中的威望和势力,那她根本无需担心,这事根本不是文夫人所能做主的。她虽只见过兰千乘几次,但她知道,以兰千乘的性子,根本不可能甘心安陆侯府利用。
玉桂目光一直不离兰芮的脸,见她先是眉头紧锁,一会儿的功夫,竟又盈盈的笑了起来。
“三小姐……要不,奴婢再去打听打听?”
“不用。”
说罢,气定神闲的拿起手边的帕子继续走边。
方才到底还是急躁了。
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玉桂却暗暗着急起来:“三小姐,你可不能听之仍之……安陆侯世子性情怎样且不论,单说三小姐这样进安陆侯府,日后也抬不起头来……”
兰芮笑道:“咱们家中谁当家?是祖母,娘亲就是想让我去顶替,也要祖母点头才是……再说这里头还可能牵涉朝堂中的事情,那更得过父亲那一关。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祖母和父亲都知道安陆侯府有所如图,又怎会被安陆侯府牵着鼻子走……“
玉桂脑子一向转的快,很快想通其中关键,便笑了起来。
恰时,老太太身边的锦莲来请,说长兴侯夫人姜氏来了,让兰芮去劲松居见客。
兰芮先前并不知姜氏来家一事,陡然听说,微愣了一下,然后笑着与锦莲道:“肯定是舅母得了娘亲怀孕的喜讯,这才来道贺的。”
锦莲笑道:“这也是碰巧了……昨日二小姐身边的绿蕊不是走失了么?被侯府的下人寻见,侯爷夫人特地一早将她送过来。”
玉桂又有些担忧,去看兰芮,兰芮笑笑,安陆侯都拉下脸来使损招了,又怎会轻易罢休?
兰芮到时,兰茉也已经到了。
可能因为昨日的事情兰茉对姜氏心生怨怼,虽微笑着,可并不怎么说话。
姜氏神色也不自然,对老太太的谈笑,只心不在焉的应酬着。
兰芮见这情形,就知姜氏在老太太这里并没有讨着便宜,更加放心起来,款款上前与姜氏见礼。
姜氏坐不住,便寻了个借口告辞。
老太太笑着道:“老大家的身上不舒服,我便不让她出来见客了,侯爷夫人不要见怪才是。”
姜氏闻言,本来就不自然的笑容僵在脸上,转而变成讪笑。她一来就从老太太口中知道了文氏怀孕的消息,但她一门心思放在替胡延提亲上,对此只应酬了几句。后来她吃了老太太几颗软钉子,更不想在兰家待下去,便忘了按理该去探望文夫人。
老太太不过这么一说,她对文夫人和姜氏的关系心知肚明,就是姜氏提出要去见文夫人,她也会拦着不让,以免文夫人被姜氏气出个好歹来。因此见姜氏这样,立刻吩咐兰芮送客。
兰芮送罢姜氏回转,瞧见文夫人往劲松居来。她本是要回去复命的,见到文夫人,她反而改变了主意,吩咐玉桂去与老太太说一声,自己先回了清风馆。
玉桂与老太太回完话,并没立刻离去,只借口有事请锦莲帮忙,留在了劲松居。
文夫人一进屋,老太太就猜出了她的来意,不等她开口便屏退下人,然后将与姜氏说的那些话与她讲了。
文夫人听过,松了一口气,但想到兰茉失落的那套衣裳,还是觉的不放心,咬了咬下唇,道:“只怕安陆侯府不会这样就算了……我就想,茉儿与芮儿是双生子,外人也分不清她们,实在不行的话,不如让芮儿嫁入安陆侯府吧。毕竟芮儿从小就比茉儿有主意,她去,我这当娘的心中也能放心些……两个都是我的心头肉,我这也是实在没办法……”
兰芮并非文夫人亲生谁都心中有数,可毕竟没有人挑明,她这样说,听在不知情的人耳中,只会以为她是一个被逼无奈的母亲。
文夫人想,只要老太太答应,兰千乘那里就好办了。
老太太没想到文夫人在情况不明时,竟一心只想着自家亲身女儿如何脱身!她吸了一口气,强将心中的愠怒压了下去,淡淡的道:“咱们兰家不是街面上的小家小户,谁人都可以踩上一脚,你且回去安心养胎,这些事自有我和大老爷做主。”看文夫人还**说话,她又道,“前三个月孩子还未坐稳,最忌操劳、动怒,你也是做过母亲的人,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吧?”
文夫人心中一凛。腹中的孩子,才是她和兰茉将来的依靠……
老太太唤来秦妈妈,让她送文夫人回去。
文夫人未动:“老太太……”
老太太直视着她:“二丫头和三丫头都是我老太太的孙女,哪一个我都不会让她嫁的如此委屈,再说,这里面还有兰家的名声。”
虽与来时的想法相悖,可得了老太太的允诺,文夫人心中稍定,辞别了老太太。
玉桂看着文夫人出劲松居,也跟着回了清风馆,一进门就打发了霜降和夏至出去,“三小姐,大太太在老太太房中留了一刻钟就回观荷院去了。大太太出门时,神色间似乎很不悦……”
不悦,自然是没有达成目的。
兰芮轻轻一笑,虽早料到老太太不会答应,可方才并不是没一点担忧。
“替我将斗篷取来,我要去见老太太。”
才回来又要去?
玉桂心中疑惑,但并未多问,只拿过斗篷替兰芮穿上。
兰芮到劲松居,与老太太见过礼,没一句多余的话便说明来意。
“我回去左思右想,总觉的二姐姐的衣裳在旁人手中是个隐患……祖母,咱们不如先发制人,让绿蕊的爹娘领着她去安陆侯府门前磕头谢恩,就说绿蕊落水,感谢安陆侯世子爷出手相救……最好是京城的人都知道才好。”
与姜氏闲话时她便想出了这个主意,可看见文夫人后她便改变了主意,没有立刻说出来,因为她对老太太的心思拿不住。
老太太听着,眉宇间尽是笑意。先有文夫人的那番话,再听兰芮出主意助兰茉脱困,便更觉的兰芮重情重义。
“你这个法子未尝不可行……只是不知胡家会不会失去顾忌后大肆宣扬胡延所救的是你二姐姐……你先回去,我使人去与你父亲说一声再作定夺。”
兰芮应下,起身告辞。
到下午,一段英雄救美的佳话在京城传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更有茶肆的说书人将此编成评书演说。故事的男主角是安陆侯世子胡延,女主角却变成了江南一位富商的女儿。
兰芮得知后沉默了半晌,她知道绿蕊此次失责定然会被老太太发卖,若是让她去安陆侯府门前磕头谢恩,结局肯定好过被发卖。
没想到兰千乘竟找了一位富商的女儿。
劲松居内,老太太问坐在下首的兰千乘,“那位姓冷的商户,靠不靠得住?”
兰千乘冷冷一笑:“如此一来,他便能名正言顺的将女儿送给胡延做妾,这是他几辈子都求不来的好事,他怎会去捅破?”
老太太点了点头,“这下胡霆就是拿那一套衣裳说事,也无人相信了。”
兰千乘道:“娘说这个主意是三丫头出的?”
老太太笑了起来,“是啊,我也没想到她心思会如此玲珑。”
心思玲珑……
兰千乘有一瞬的恍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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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8章 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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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兰芮在房中做针线,锦莲来传话,说老太太第二日要去护国寺为文夫人祈福,让兰芮同去。
兰芮倒不觉的奇怪。文夫人怀像不好,自从诊断出有孕之后没几日便一直卧床静养,老太太特地让人在观荷院建了一座小厨房,可并不顶用,开始文夫人还能吃一点蔬菜粥,后来便是吃什么吐什么。兰家子嗣单薄,十来年才出这么一桩喜事,老太太着急之下求助于神仙也实属平常。
隔日在二门登车时,兰芮才知同去的还有吴夫人和兰茉、兰芸三人。
老太太带着兰芮和兰茉同坐,吴夫人和兰芸同车,一行到了山门前,车突然停下来,一个跟车的婆子来报,说礼部侍郎于洪的夫人林氏在前面,问老太太拿主意。
老太太笑着与秦妈妈道:“这倒是巧了,既然都选在今日来护国寺,那必然是有缘的,你拿我的名帖去,请林夫人一会到精舍中小坐,顺便尝尝我从家中带来的新茶。”
秦妈妈笑着应下,自下车去。
兰芮却觉奇怪,按理说他们这样的人家的女眷到寺院中礼佛,必是先遣人来知会主持,主持待到正日子闭门谢客才是。心中如此想着,她便悄悄去看老太太,老太太并没有半点不悦,仿佛全不当回事似的,她倒更觉奇怪了。
思忖间,秦妈妈已经回来,她上车便与老太太回话:“林夫人说,她礼过佛后一定到。”说着话,车已经缓缓启动。
于家的马车去了大雄宝殿,而兰家的马车则在观音殿前停下。
进观音殿前,兰茉悄悄扯了扯兰芮的衣角,小声道:“于侍郎家的大小姐德才兼备,贤淑的名声传遍京城无人不知。”
兰芮心中一动,惊讶的回头看了看兰茉,只见她眼中俱是促狭的笑容,忍不住问:“二姐姐为何突然提起于大小姐来?”
兰茉抿嘴一笑,“不过是突然想起,便说出来罢了。也不知道一会能不能见到她。”说罢错开兰芮,跟在老太太的身后进了观音殿。兰芮微愣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兰家极少来护国寺礼佛,便没有长期在此供奉香油钱,拜过观音后,秦妈妈在功德薄上写了二百两功德钱,一直在旁作陪的主持大师稽首念了声“阿弥陀佛”,态度又比先前谦恭了不少。
从观音殿出来,老太太道:“年岁大了,到底不比从前,走几步就觉的疲乏,其他的菩萨跟前我就不亲去了,二丫头和六丫头代我去各位菩萨跟前磕个头吧。”
此话一出,兰茉和兰芸目光全落在兰芮身上。兰芮其实也觉的奇怪,不知老太太为何单留下她。(.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主持大师很快叫来一个知客僧人,让他陪同兰茉和兰芸去大雄宝殿,待二人一走,老太太就让主持大师安排精舍。几人到精舍方坐下,一直侯在外面的锦莲便来报,说林夫人到了。
老太太迭声让人快请,很快,一个四十左右的华服妇人便随锦莲进门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鹅黄褙子的十五六岁的少女,凤眼丹唇,肤若凝脂,比之兰茉,明媚中更多了几分端庄,又是一位难得一见的美人。
那少女冲兰芮轻轻一笑,嘴角两个圆圆的酒窝,给她添了一份俏皮。
兰芮回以一笑。
各人厮见了,老太太和林夫人坐上首,吴夫人侍立在老太太身后,兰芮则和那少女坐下下首的锦杌上。
上罢茶点,老太太便兴致很好的和林夫人闲话,只是说话时,目光有意无意的,总会落在那少女身上。如此情形,兰芮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位少女肯定是她未来大嫂的人选。
说了一会儿话,老太太看着那少女,笑道:“我们说话,你们两个肯定觉的无聊,芮儿陪惠宜出去走走吧,我听说护国寺后山的迎春花开了,景致很是不错。”
由始至终,都无人提过那少女的名讳,老太太却一口叫出名字,兰芮忍不住低头笑了笑。
于惠宜过来拉兰芮的手,兰芮起身,两人辞别老太太和林夫人,携手出门去。
“妹妹的手,纤细修长,却与一般女子的手不一样,一般女子的手大多柔软无力,而妹妹的手虽略显粗糙,但却刚直有力,握着,犹如寒铁一般。”
“惠宜姐姐说笑了。”兰芮低头,顺着于惠宜的目光去看自己的手,却见与她交握的一只芊芊玉手的指尖已然泛青,她不由得面上一红,忙松开手,讪讪的笑道:“我倒忘了自己从小力气就比旁人大……惠宜姐姐的手无事吧?”
于惠宜笑道:“只是有些不舒服罢了。”
兰芮忙陪不是。
于惠宜却笑道:“早听说妹妹是最为直爽的人,没想到直爽之人今日却婆妈起来。”
兰芮轻轻笑了起来。有了这一个小插曲,两人说话随意了许多。
果真如老太太所说,护国寺后山一眼看去,漫山遍野全是朵朵小黄花,很有一番气势。
两人皆被眼前的黄色花海震慑住,微愣之后,于惠宜很是惋惜:“可惜没有带上笔墨,不然作一幅画带回去挂在房中,日日赏鉴,也可聊表不能时常出游的遗憾。”
兰芮没想到于惠宜还是性情中人,笑道:“这有何难?着人去问寺中僧人取便是。护国寺中常有名士出入,怎会没有备下上好的笔墨?”又吩咐身后的玉桂回去取。
于惠宜猛的一拍自己的额头,“我怎么没想起来?还是妹妹心思缜密。”
玉桂很快回转,带回的不仅有笔墨,还有颜料等物,得了家什,于惠宜欣喜万分,当即在一处亭中的石桌上作起画来。兰芮自己不会作画,只在一旁看着,一会儿觉的无趣,玉桂提议道:“咱们才到山脚,于大小姐作画时,三小姐不如往山上走走吧,山上的景致或许另有一番风味呢。”
兰芮还未开口,于惠宜倒附和起来:“正是,待妹妹寻着景致好的地方,使人来与我说一声,免得我在此作画,倒错过了美景。”
兰芮本来很犹豫,觉的将于惠宜丢在这里不合适,现在于惠宜先开口,她倒不好说什么了,便笑道:“惠宜姐姐放心,我一定用心找寻,找不着最美的景致誓不罢休。”
一句话,惹得众人都笑了。
沿着蜿蜒的小路前行,鸟鸣花香,当真别有一番韵味,不知不觉间,便到了山腰。
一同领路的小沙弥稽首道:“女施主请留步,再往上,便又到了寺中的精舍,此时住有一位客人,小僧怕两厢遇见,女施主会觉的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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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9章 狂奔
小沙弥怕兰芮动怒,飞快的又补了一句:“前面山涧有一座八角亭,从亭中往下看,山下的景色一览无余,女施主不如先去亭中歇歇脚。”
兰芮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远远的瞧见一大丛迎春花后面露出亭子的一角,她想了想,估计于惠宜一时还未作完画,便欣然点头应允,又嘱咐霜降:“去于大小姐那里瞧瞧,若是她画完了,赶紧过来与我说一声。”
霜降应声下山。
走进亭子,兰芮却微微觉的有些失望,被一大丛迎春花挡住了视线,只有一角能瞧见山下,远没有像小沙弥形容的那般“一览无余”。
玉桂看了小沙弥一眼,小沙弥估计也没料到会是这样,讪笑着念了声佛号,然后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
初见这般兰芮心中还打了个突,此时见小沙弥一副不知情的模样,她也就不忍心去责怪,只说略坐一坐就走,让小沙弥先去外面侯着,算是替小沙弥解了围。
夏至看着,忍不住抱怨:“也不知护国寺主持怎么想的,竟然选这样一个蠢笨的给贵客引路……不说立刻上糕点,连茶水都不知道去准备。”
兰芮立刻低声呵斥住夏至,平常她喜欢夏至这直来直往的性子,可今日她实在有些不分场合,
小沙弥人还未走远,夏至的话自然落入了他的耳中,比女子还白皙的脸登时从面颊直红到耳根,迈着小步极快的走了回来,呐呐稽首道:“小僧疏忽,还请女施主见谅。(.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山上的精舍几步就到了,小僧这就过去取茶点。”竟是不等兰芮开口,一溜烟的跑了。
兰芮深深的看了夏至一眼,夏至忙低下头去:“奴婢也是替三小姐抱屈……”
“你也不想想,咱们兴致突发来这亭中坐,又是半山,准备茶点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再说,那小沙弥年纪不过十一二岁,遇事考虑不周也是常有的……你这样嚷起来,茶点倒是要来了,回头小沙弥再说出去,你我倒惹人笑话。”
“奴婢一时没想这么多……”夏至将头直低到胸前。
点到为止,兰芮相信以夏至的聪慧,必然不会再犯,就不再多说,走到亭中唯一能看见山下的西面往下眺望。
夏至与玉桂对视一眼,悄悄跟了过去。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亭外传来脚步声,三人同时回头,来的却是方才下山的霜降。
兰芮笑着问:“惠宜姐姐作完画了?”
霜降走的急,又是上山路,累的气喘吁吁,说起话来也断断续续的:“没有……老太太和三太太……林夫人上山来了,奴婢先一步来报与三小姐知道。”
想是该说的都已经说完,这才有兴致上山来看风景吧。
兰芮笑笑,让霜降坐下歇一歇,然后迎到方才的山路上。
陪同老太太一行的,依旧是护国寺的主持大师,几人到近前,兰芮厮见过后笑道:“作画我不懂,不敢在惠宜姐姐旁边碍手碍脚,便先上山来了。”
几人说笑着,依旧到方才的亭中歇息,刚坐下,小沙弥便托着茶壶茶盅进来,一面替众人上茶,一面解释茶水的来处。
主持大师听后悠然色变,不过到底周旋于贵人之间,异色只在脸上一闪便恢复正常,与老太太和林夫人闲话起来。
虽然是春天,但山上到底风大,而这座亭子又处于风口之上,老太太坐了一阵,就觉的有些冷,林夫人看在眼中,便提议下山去。
小沙弥留下拾掇残茶,主持大师落后一步,轻声问:“你去山上的膳房,可冲撞了里面的贵人?”
小沙弥自进寺中修行以来,还是头一次与主持大师如此接近,愣了一愣,方才摇头:“弟子叩门后,一个管家模样的来开的门,问明白缘由,并未说什么,直接就带我去了膳房煮茶。”
主持大师听过,没有多言,几步赶了上去。
兰芮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山上精舍的方向,方才主持大师与小沙弥的话又落在了她的耳中,主持大师不想她们听见,她也不愿意听,可偏偏又被她听见了,只因她耳力比别人好。
也不知山上住的是什么样的贵客,主持大师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思忖间,便落后了一段,她赶紧追了上去,可只迈了一步,她就再迈不出第二步。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由上而下……
她回头去看,一蓝一红两个身影沿着山路飞快的往山下奔跑,两人身后,很快窜出六个着青黑衣服的壮汉,八个人,分一前一后往他们这边狂奔,就在她回头看的这一瞬功夫,先头的两人已经离他们只有一丈多的距离了。
当先两人都是十六七岁的模样,穿蓝色衣服的,长的高大健硕,她瞧着,只觉的极为眼熟,可一时又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其余人这时也听见声响,全都回身去看。
山路狭窄,一个躲闪不及便会被这几人撞倒在地,虽说山势平缓,不至于粉身碎骨,但跌伤却在所难免。眼看几人就要到眼前,兰芮回过神来,使出平日跟鲁先生所学的功夫,几个箭步奔到老太太跟前,一手一个,将老太太和旁边的林夫人拉到路旁,死死的护在身后。以她的力气,那几人未必就能将她撞开分毫。
护住这边,她才发觉其余几人都还呆呆的站在原地,可她实在顾不过来,只得大声喊道:“赶紧躲到路旁,死死抱住身边的树木,以免跌下山去。”
听见呼喊,主持大师头一个惊醒过来。要是这几位在护国寺出事,他实在担不起这干系,当下就将吴夫人往身边一拽,推到一棵古柏跟前,口中还不忘念道:“兰三太太,得罪了。”
玉桂、霜降等人这才有所反应,纷纷依照主持大师的样子,寻身边的树木做依靠。
着蓝红衣服的二人瞬间就到了一行人跟前,红衣少年一刻不停,从兰芮等让开的山路往下极力狂奔,而蓝衣少年却停了下来,匆匆冲兰芮拱了拱手:“在下胡愈,请兰三小姐出手拦阻后面几个宵小之徒!”
胡愈!
难怪会觉的面熟,兰芮跌伤,是胡延吩咐,可点炮仗之人,却是这位!
念头一闪,兰芮却回头去看老太太!不管缘由,胡愈都曾在凤仙楼助过兰家,她理应出手相帮,可在场的皆是女眷,在此与后面的那几人打斗,必定会殃及老太太等人。
老太太没有迟疑,点了点头。
――米辣低头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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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0章 阻拦
兰芮转头看向老太太时,胡愈的目光也随她转向老太太,待见到老太太点头,胡愈欣喜万分,抱拳冲老太太施了一礼,“兰老夫人和兰三小姐大恩,胡愈永生难忘,改日必定登门拜谢!”语音未落,人却已经奔出一丈远。(.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兰芮万没想到胡愈会将这个烂摊子丢给她先行下山,心中暗自恼火,可此时情形已经由不得她反悔了。
山路只能容两人并排行走,此时众人抱着路旁的树木,尽量往山边退让让出路,可即便这样,也只能容一人通行,这还是正常行走情形下,若是依照后面那几个汉子奔跑的速度,实在不能保证老夫人等不受冲击。
青衣汉子越来越近,离他们只隔着数丈远的距离,兰芮迅速将身后的老太太和林夫人各自安排到一棵古柏前,然后疾走数十步,在离老太太等人一丈远的距离的地方止步,拦在了山路中间。
立定之后,兰芮方才觉的害怕。她力气大这一点毋庸置疑,可拳脚功夫到底如何,仅凭兰渊和鲁先生平日的夸赞,她心中实在没底!更何况,她面对的是六个彪形大汉!
六个!思及此,她后背汗如泉涌,后悔的差点想咬断自己的舌头!
她毫不迟疑就流露出相帮的意思,是因为她以为胡愈会留下一起御敌!
哪里曾想到……
可是,害怕也无济于事了,就这么一瞬间,六个青衣汉子已经到了近前,为首的一个汉子四十上下,圆脸高颧骨,他看见兰芮拦在路中间,高喊一声“闪开”,脚下却丝毫没有减慢速度的意思。(.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路窄……实在没有地方可避……”
兰芮没动,一脸惊骇过度的神情。她与几个汉子,身形上是木杆与铁塔的区别,意识到这点,她便决定只拖延时间让胡愈两人跑远即可,不到万不得已,她绝对不能与几人硬碰硬。
圆脸汉子没有因为兰芮装出来的惊骇起怜悯之心,他眉头一皱,蒲扇似的手直接就去捏兰芮的手臂,想将她拽开。兰芮看得明白,不着痕迹的往左边一闪,轻轻巧巧的避开了圆脸汉子伸过来的手。
“你……男女授受不亲,你……不顾礼义廉耻!”一脸愤怒,兰芮决定一装到底。
圆脸汉子并不接话,眼看着胡愈已经没了踪迹,仅有的一点耐心也被消磨完,再次伸手去推兰芮,兰芮再次避了开去。
圆脸汉子有一次推,兰芮有一次避了开去。
圆脸汉子目露惊异,重新审视起眼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闺阁女子来。而兰芮的信心,也在这一推一让之间陡增。
“大人,小的方才瞧见胡愈停下脚步与几人说过话,这女子莫不是与他们有干系?”另一个青衣汉子突然道。
大人?兰芮愣了一下,方才胡愈说的可是“宵小之徒”。念头一闪,她依旧一脸无辜的解释:“那人只是向我们问路……”
圆脸汉子双眼精光毕现,终于冷冷的开了口:“小姐请让开,不然莫怪在下唐突了小姐!”
兰芮默默的算了算时间,那红衣少年估计已经到了山脚,而胡愈……这几人也不可能再追上。
“山路狭窄,我们又是女眷,还请几位过去时减缓速度……”
圆脸汉字深深的看了兰芮一眼,“好,就依小姐之言!”当着兰芮的面,吩咐身后五人不准奔跑,只能快步通过。
兰芮犹疑片刻,侧身而立,双手却紧紧握拳,做好蓄势待发的准备。
圆脸汉子遵守诺言,疾步到得老太太等人跟前,放缓速度,侧身而过,在如此狭窄的山路上,连老太太等的衣襟都未碰着。
看着六个青衣汉子远去,兰芮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松开紧握的拳头,到这时,她才发现指甲陷进了肉里去,掌心钻心的疼痛。
老太太、吴夫人、林夫人三人手脚发软,在下人的搀扶下重新回到山路上。
兰芮迎上去,不等她开口,林夫人拉起她的手,叹道:“多亏了三小姐,不然今日还不定会出什么事。”
兰芮笑道:“夫人谬赞了。”
老太太神色已经恢复正常,含笑道:“她一向有几分急智。”说着,瞥见主持大师面如土色、魂不守舍的样子,老太太眉头微皱,敛了面上的笑容,冷声道:“护国寺什么时候乱如菜市了?大师若是再放任不管,只怕以后无人敢来此礼佛了!”
主持大师回过神来,稽首念了声佛号,“让几位受了惊吓,老僧实在罪该万死……还请几位夫人相信,这样的事情绝没有第二次。”
林夫人也道:“护国寺是太祖敕建,大师可别让护国寺的名声在自己手中毁于一旦!”
这话说的极重,主持大师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呐呐的在一旁解释。
老太太哼了一声,不耐的打断他:“我们这里倒是好说,你还是好好想想如何与住在山上精舍里的那位解释吧。”
主持大师惊讶的抬头。
而林夫人和吴夫人两人也是目露诧异。
老太太却没再往下多说。
一行人到得山下,于惠宜已作好一副《春光图》,她不知山上所发生的事情,拉着老太太、吴夫人和兰芮评鉴。
林夫人悄悄与她使了个眼色,笑着与众人道:“就她所学的那点皮毛,竟敢拿到大家跟前来卖弄,真是……”
老太太笑道:“你这话却有失偏颇了,我看着这春光图就很好,立意新颖,布局大气。”
众人都跟着夸赞起来。
于惠宜却没了方才的大方,脸上一红,低下头去。
林夫人扫了自家女儿一眼,又去看了看老太太,这才与有荣焉的笑了起来。
回到精舍,兰茉和兰芸已经在此等候,众人略坐了一阵便起身离去,到山门前,林夫人与老太太郑重告别。
于惠宜将兰芮拉到一旁,悄声道:“初见妹妹,没有什么可馈赠妹妹的,这副《春光图》妹妹且收下,不值什么,却是我的一片心意。”
兰芮让玉桂接过画,扯了衣襟下的一块羊脂玉配回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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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子同学的“不知所云”将米辣震得晕晕乎乎的,嘿嘿,米辣决定自己投几张评价票拉下分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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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1章 关键
登车时,老太太看了眼身后的兰茉,“有你三妹妹服侍即可,你去后面的马车吧。(.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众目睽睽之下被撵,兰茉很是尴尬,呐呐的应了声是,收回本来已经搭在了矮凳上的一只脚,心不甘情不愿的往后面走。
兰芮看了看兰茉,由着霜降搀扶着上车。
车徐徐驶出。
“三丫头,你觉的惠宜怎样?”
自上车以后老太太就歪在矮榻上闭目养神,兰芮以为她睡着了,还替她掖了两次被角,此时她突然开口,吓了兰芮一跳。
见兰芮怔怔的没有接话,老太太又道:“你与惠宜相处的时间最久,理当对她的性情有所了解,你来与我说说看,你觉的她是怎样的一个姑娘。”
兰芮这才明白,老太太不让兰茉随车,原来是有话要问她。不过老太太一开始就带着她去见林夫人母女二人,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老太太对她有了信任?
信任……在心中咀嚼一遍这个词,她嘴角翘了翘,几个月的努力,终于没有白费。她思量一番,斟词酌句的开了口:“惠宜姐姐容貌才情自不必说,性子活泼跳脱,完全有别一般闺秀的娴静。”
她见老太太频频点头,想了想,将出门时不小心捏疼于惠宜手的事情当笑话似的说了说。细微处往往能看出一个人的性子,她想老太太必定能从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老太太听完,眉眼中已经全是笑意。
兰芮笑了笑,执壶替老太太倒了一盅茶。
老太太接过抿了一口,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看了好许久,方才缓缓的道:“从明日起,你依旧跟随鲁先生和冷先生学习拳脚和骑射吧。”
兰芮抬头,不可思议的望着老太太。老太太对她习武一事,可是深恶痛绝的,三番五次的告诫她且不说,还收走了她房中所有的兵器。
老太太悠然叹了一口气:“经过今日的事情,我老婆子也看明白了,武技只要用到得当之处,而不是拿去恃强凌弱,习武实在算不得坏事……”说着,话锋一转,严厉起来,“不过,我虽答应了你,但你也要像这几个月一样行事,若是再像从前一般到处惹是生非,败坏家中名声……”
兰芮连声保证。没想到方才在山上的事情,竟会改变老太太对习武的看法,真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她突然想起山上那汉子口中的一声“大人”,便道:“祖母,胡二少爷明明对咱们说过,后面几人是贼寇,可那些人对为首之人却称大人,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大人……大人……”老太太喃喃念了两声,神色却凝重起来,久久不语。(.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兰芮没再追问。
一行人在二门处下车,各自回房歇息。
兰芮方梳洗过,文夫人房中的杜仲就来请,说文夫人要见她。她到观荷院,文夫人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讲,直接询问起于惠宜来。她又将与老太太说的那些与文夫人说了一次。文夫人听过,淡淡的打发了她出门。可方走到穿堂,她便听见身后传来“啪”的一声脆响。
她脚下顿了顿,送她出门的杜仲一愣之后笑道:“不知又是哪个慌手慌脚的打碎了东西。”
兰芮笑笑,没接口,声音是从文夫人所在的上房传出来的,若真是下人打碎的,又怎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文夫人为何气的要摔茶盅?是因老太太将婚事交与她,然后又自己插手,让她失了面子?还是只因老太太看中的不是文家的女子?
思忖间,她已出了观荷院,想了想,她直接去了望月斋。
能光明正大的习武这样大的事情,她总要与兰渊和鲁先生说一声。
依旧没有见着兰渊,因不是单日,鲁先生也不在望月斋,她留了话与杨桃,让她转告两人。
观荷院上房内,冯妈妈屏退连翘几个,垫着绸巾,一块一块的捡地上的碎瓷渣滓,一面捡一面劝炕上脸色铁青的文夫人:“大太太何苦为着这些事情置气?气坏了身子,还要吃那些苦药汤子,倒连累了腹中的小少爷跟着受苦。”
文夫人冷冷一笑:“浙江于家……别看于洪如今只是礼部左侍郎,但上两代可是做过两浙的巡盐御史……于家家资丰厚,没有百万也有八十,将来于惠宜进门,陪嫁少说也得数万……老太太倒真是会挑!”
冯妈妈与文夫人相处数十年,文夫人的言下之意她听得分明。这样一个财大气粗的媳妇进门,文夫人又不是正经婆婆,以后只怕于惠宜根本不会将她这个婆婆放在眼中。
到晚上,老太太与兰千乘说起于惠宜,赞不绝口。
兰千乘道:“既然娘亲觉的不错,那就尽快将这事定下来吧。”
老太太点了点头,又与兰千乘说起护国寺后山的事情,“那红衣少年,竟然是卫王!我去年进宫见皇后娘娘时,远远的见过卫王一次,绝对不会看错的。我本不想掺和进去,可胡愈求到我们名下,我们不出手相助,实在说不过去。”
“卫王……”兰千乘沉吟半晌,陡然起身,“我回中军都督衙门一趟。”
第二日兰芮见着了鲁崇明。
鲁崇明显然已从杨桃口中得知老太太同意兰芮习武一事,见到兰芮,喜滋滋的道:“家中没有演武场,这里练习拳脚还可,但要学习骑射,还得去平日你大哥常去的西郊骑射场。”
兰芮倒是没想到这一点,可去西郊,老太太会不会同意?她笑道:“这事还得祖母做主。”
鲁崇明并不觉的这是问题:“老太太同意你继续跟随冷先生学习骑射,不让你去西郊骑射场,你又如何学习骑射?”
兰芮不想与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便绘声绘色的将自己如何在护国寺后山拦阻那六个彪形大汉的事情讲了。
鲁崇明听着,突然道:“圆脸高颧骨?那六人是不是面色偏黑红,比一般人健壮?”
兰芮仔细一想,还真是这样,便点了点头,“先生如何知道?”
鲁崇明目光闪烁,“那六人,必定是蒙古的奸细……”
“奸细?”兰芮吃惊的问,也难怪她吃惊,她本以为“奸细”于她十分遥远。吃惊之余,她心中突然清明起来,明白了“大人”和“宵小之徒”的之间关键所在。
鲁崇明点了点头,一时,又笑了起来:“你从前的愿望,是横刀立马于敌前,没曾想这个愿望还没实现,倒真的与鞑子拼了一回。”
兰芮汗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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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2章 离别
临走时,鲁先生送了兰芮一本《孙子兵法》。(.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书是旧的,蓝色的封面已经破了好几处,可先生给她时的郑重,让她觉的,这本书对与先生来说,肯定是极为珍贵之物。
她不想要,推脱了几次,可先生执意要送,不得已,她只好收了起来。
回到清风馆,她将书交给玉桂,让她收入箱中。
跟随兰芮去望月斋的是霜降和夏至,玉桂不知这本书的来历,觉的奇怪,顺手就翻了一下。
“咦,三小姐,这书里面怎会有一团血迹?”
兰芮闻言去看,扉页上有一团拳头大小的黑红,仔细辨认下,依稀能看出是早已干涸的鲜血。玉桂又翻了两页,依旧有血迹,只是一页比一页少,到第四页上头才完全不见,想来后面几页的血迹是从扉页上浸透过去的。
鲁先生曾经在大同呆过,这本书许是跟随他经历过生死,所以才会觉的珍贵吧。
兰芮思及此,担心辜负了鲁先生的一番心意,让玉桂腾出一个装首饰的雕花楠木盒子,仔细的装好,这才将盒子收进箱中。
“三妹妹!”
兰芮其实早就听见了脚步声,不过她以为是霜降几个,便没留意,听得这一声唤,愣了一下,转身去看。
兰渊依门而立。虽隔着几步远,可兰芮依旧闻见了淡淡的酒味。
玉桂见状,迅速的将黑漆箱子锁好,悄悄的退出去,出门时,顺手掩了房门。
短暂的错愕之后,兰芮轻笑了起来:“大哥可真是稀客。(.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虽在一座院子里住着,可要见大哥一面,比登天还难。”
兰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走到圆桌旁坐下。
兰芮想起于惠宜,脸上的笑意变成了促狭,“大哥,你可知祖母昨日为何去护国寺?”
兰渊闻言抬头,目不转视的盯着兰芮的脸,就在兰芮以为自己脸上有脏东西时,他才缓缓的开口:“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想着兰渊身上那股淡淡的酒气,再听他这样说,自然而然的,兰芮就在心中猜测他根本不赞同这门亲事。虽然她喜欢于惠宜,但是兰渊不赞同,她也不会去劝,她一向认为,强扭的瓜不会甜。
“大哥既然不喜欢惠宜姐姐,那便与祖母说说,祖母通情达理,想来她也会尊重大哥的想法的……”
兰渊听着,只觉心烦意乱,直视着她,目露嘲讽:“三妹妹就那么希望我成亲?”
这话说的,很有几分莫名其妙,兰芮微微怔愣,很快又笑了起来:“大哥这话说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我这做妹妹的,自然是盼着新嫂子进门。”
“是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兰渊腾地一下起身,不顾瞠目结舌的兰芮,径直往门外的方向走,待走到门边,又止了步,“我来,是跟三妹妹辞别的。想来三妹妹也听人说了,我预备去大同……行礼已经收拾妥当,明日就启程。”
“辞别?!”不自觉间,兰芮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她知道兰渊要去北疆戍边,可见老太太在这当口议亲,便猜想他要等到成亲之后才会走。所以,他突然提出明日就走,她才会如此吃惊。
听出她话里的惊讶和紧张之意,兰渊面色和缓了些,回身解释起来:“自去年春天起,蒙古大旱,好几处草场因干旱产不出草料,草料不足,就饿死了大批的牛羊,牛羊乃鞑子的生存之本……如此情形下,鞑子势必会抢掠边境上的村落,我这时去大同,是最好不过……”
兰渊说的含糊,兰芮还是听清了其中的意思,“乱世出英雄”,兰渊趁乱去北疆,凭借其真才实学,军功唾手可得。
可是,凡事都有例外,乱中出错也是有的……
看着她眉头轻颦,兰渊心中的郁郁突然一扫而尽,他展颜一笑:“三妹妹大可放心,我初入军中,职位低微,战事真有什么不利,上头也还有总兵那样的高个子顶着……”
兰芮听着,心中一松,想起前次托钱贵家的做好五件羊羔皮斗篷,便与兰渊道:“大哥行事,我哪有不放心的?既然大哥主意已定,我也不便多说......听说北疆寒苦,我特意让人做了几件斗篷,都是羊羔皮的,不值钱,却极为保暖,大哥带着,或许有用得着的时候。”说着话走过去开门唤玉桂。
近在咫尺,甚至能隐约闻见黑丝间淡淡的幽香。
兰渊在心底叹了一口气,退后一步。
玉桂很快进来,手中还端着一套甜白瓷的茶具,“奴婢方才让人兑了一壶蜂蜜水。”
蜂蜜水解酒,兰芮曾听说过,含笑冲玉桂点了点头,算是赞扬她的细心,又接过她手中的茶具,然后吩咐她开箱取出斗篷送到望月斋去。
兰渊静静的看着兰芮指挥玉桂翻箱倒柜,嘴角轻轻的往上翘了一下,斗篷早就做好,想来她也不是没心……
看着玉桂打好包袱然后出门去,兰芮这才转身放下茶碗,倒了一碗蜂蜜水送到兰渊跟前:“大哥喝一点吧。”
“我没醉。”兰渊语带揶揄,在兰芮错愕中却接过茶碗一饮而尽。
兰芮在旁含笑看着:“我也没说大哥醉了。”
兰渊将茶碗放下,静默一瞬,缓缓的将嘴角的笑容敛去,“我明日一早便要启程,三妹妹无需特地来相送……三妹妹也知道,我最见不得人十里相送的。”
言罢,头也不回的出门去。
脚步声渐行渐远,兰芮听着,却觉的空落落的。
不知怎的,她总觉的兰渊心中存了事情。
玉桂回来,兰芮问明白她将斗篷交到了杨桃手中,便打发她出去。
玉桂却立着没动:“三小姐,方才我回来时路过二门处,看见杜医正来了……”
兰芮顿时抬头,“这么晚了,是不是娘亲那里有事?”
玉桂摇头:“不是,杜医正与秦妈妈一道,上了去劲松居的夹道。”
“老太太身子一向挺好的,怎么说病就病了?”兰芮沉思片刻,“你去劲松居问问怎么回事。”
玉桂很快回来:“说是老太太的头疼病犯了,这才特地请杜医正来看一看。”
兰芮听了,立刻吩咐玉桂服侍她更衣。老太太生病,她于情于理都应该去探病。
她到时,除了文夫人,该到的都已经到齐,俱坐在穿堂里等候杜医正问诊的结果。她与众人厮见过,也挑了角落里一张椅子坐下。
不一会,秦妈妈到穿堂,说老太太并无大碍,只要好好休养即可,让众人先行回去。
赵夫人头一个拉着秦妈妈,一脸忧色的道:“好端端的,怎么说病就病了?也是,老太太掌管着一家人的生计,这也是累的……”
秦妈妈不耐听赵夫人絮絮叨叨,三两句就将她打发了。
兰芮随众人出门,却见兰芸落在最后,不时的回头看正房的方向,便拉了她的手,笑着安慰:“六妹妹不用过于担心,杜医正医术高明,既然他都说无事,那老太太肯定没事。”
兰芸摇了摇头,“祖母并未生病,她是气的……我方才来给祖母送自己新做的玫瑰糕,恰巧听见祖母对着大哥发脾气……”
发脾气……
兰芮心下诧异,不过很快想明白,肯定是因为兰渊要去北疆之事……
兰芸鼓着一双泛着水光的大眼睛看了兰芮几次,最后才鼓足勇气开口:“三姐姐,你与大哥感情最好,能不能劝一劝大哥……”见兰芮看她,她不安的笑了笑,“倒是我逾越了。不过祖母毕竟年纪大了,又是家中长辈,我就想,大哥顺着她一点,总没有错的。”
兰芮笑笑:“六妹妹的话很是在理。”
只是,他主意已定,她劝,他又怎么听的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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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2章 平安
兰渊到底走了。
得知兰渊离开的消息,兰家上下除了老太太、兰千乘和兰芮三人,无不觉的惊愕。
作为继母,文夫人事前连一点消息都不知,心中的恼怒可想而知,听到消息的当时就连摔了三只茶盅,这事自然掩不住,老太太得知后,又是长吁短叹了一番。
兰渊一走,与于家的亲事便不得不暂时搁下来,老太太托了与两家相熟的工部尚书夫人给于家送了一份厚礼过去,委婉的为兰渊去北疆的事情表示歉意,第二日于家还了礼,一句话也没说。
去西郊骑射场练武的事情,是鲁先生先与兰千乘商议的,兰千乘应允后又才说与老太太知晓。当兰芮知道老太太同意时,很是吃了一惊。
西城住的都是勋贵高官之家,地处于西直门外的西郊骑射场,便是各家小辈们学习骑射的地方,而这小辈,又几乎全是男子。
这样一个地方,又是讲究男女有别的京城而非民风开放的忠州,老太太点头应允,兰芮又怎会不觉的震惊?
不过等她去过一次,便知晓了其中的缘由。原来西郊的骑射场并非她所想的那般,只有一个大大的空地供所有人练习,而是单独圈建成一个个互不相干的院子,兰家便拥有其中一座院子。这种院子又与居家的宅院有所不同,中间没有种植花草置景,而是以黄土铺地直接布置成了校场。她乘车到院门外,进去后院门一闭,便再无外人打扰。
兰渊走了,鲁先生不便再到望月斋,拳脚功夫也挪到了西郊骑射场教授,这样一来,每隔五日兰芮便要去一趟骑射场,其余的时间,她便在房中跟着钱贵家的学习针线。
她循规蹈矩,老太太待她便比从前亲热,旁人看在眼中,自有一番计较。得到老太太的认同,她的日子便过的比初来时轻松惬意。
隔了一月,兰渊送了一封报平安的信回来。他当初走的急,老太太虽生气,但到底还是心疼更多些,因此方用裁纸刀挑开信上的封泥,她的眼角便已经泛着水光,直至读完,又才含笑与来跟她问安的众人道:“渊哥儿说一切都好,他先到大同,然后又去了宣府,投到了宣府总兵钟厚的麾下任百户,这钟厚与咱们家有旧,对他很是看重。”
送信的一进门,兰芮手心里便捏着一把汗,因此老太太的话她一字不落的仔细听着,待知道兰渊一切都好,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随信送回的,还有当地的土产,老太太当下让秦妈妈分了给各院送去。
送到清风馆的,是两张赤狐皮子。
皮子是老太太房中的大丫头锦莲送来的,待兰芮收下皮子,锦莲笑道:“大少爷一共送了六张皮子回来,两张是给老太太的,两张是给大太太的,这另外两张,大少爷在信中点名给三小姐,说三小姐腿受过伤,不能受冻,这两张皮子用来做护腿正合适。老太太说,既然是大少爷点名要给的,便不能挪作他用,让奴婢赶紧给三小姐送来。”
兰芮心中暖暖的,她与玉桂使了个眼色,玉桂赶紧取了一个银锞子塞入锦莲手中。
锦莲喜滋滋的谢过。
玉桂送她出门。
回来时,玉桂手中多了一封信,“奴婢出门时,正巧碰见了杨桃,她说这封信是大少爷单独给三小姐的。”
兰渊走后,杨桃等原本在她身边服侍的丫头,老太太一个都没有另派差事,还让她们守着望月斋。
兰芮接过,用指甲挑开封泥。内容与老太太说的大致相同,只是信末说宣府二月的天气依旧寒冷,五件羊羔皮的斗篷正好派上用场,特地感谢兰芮。
兰芮读完,沉默半晌,让玉桂准备笔墨,提笔写了一封回信,让玉桂给杨桃送去。
玉桂方走,兰茉便上门了。她进门后瞧见榻上还来不及收起来的赤狐皮子,愣了愣,“原来三妹妹也得了两张赤狐皮子。”
兰芮笑着请她坐下,又吩咐双燕上茶。
兰茉握着茶盅,目光依旧落在两张赤狐皮子上。
兰芮见了,便道:“二姐姐喜欢,我一会让人送一张去水澜馆。”
兰茉撇了撇嘴:“不用,这些东西我那里多得是,只是……”她顿了顿,笑的便有几分意味不明,“三妹妹这一向倒是很得祖母的喜欢,祖母都快将三妹妹捧到天上去了。见于大小姐时只让三妹妹一人去,然后又同意三妹妹去西郊骑射场,现在就连这赤狐皮子,也是越过二伯母和三伯母,专给了三妹妹。”
话里话外的全是酸意。
兰芮听着,只是淡淡一笑,也不去解释赤狐皮子是兰渊指明给她的,她知道,她的解释必定换来兰茉的另一番酸语。
兰茉无趣,想起来意,便道:“三妹妹,西郊骑射场是怎样一个所在?”
兰芮奇怪,兰茉一向不喜欢这些的,她怎会突然打听这些?不过她还是将西骑射场的情形讲与了她听。
兰茉听了,便将凳子往兰芮跟前挪了挪,贴着兰芮身边,道:“这么好玩的去处,我竟不知道,明日我同三妹妹一道去,怎样?”
兰芮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一个对武技不屑一顾的人,竟会觉的骑射场好玩!而且,兰茉与她说话,从来都是一副清傲的模样,今日竟用了祈求的语气。
兰茉嗔道:“三妹妹怎用这样的眼色看我?好似我去不得演武场似的。三妹妹倒忘了,我与你一母同胞,都是出身在将门,我也应该学几招拳脚,不说防身,就是能强身健体也是好的。”
兰芮笑了笑:“二姐姐要去骑射场,与我说可不管用。这事得回了祖母和娘亲,只要祖母点头应允,娘亲那里不反对,二姐姐要去骑射场,谁也不能拦着。”
兰茉嘟了嘟嘴,“祖母和娘亲那里我自然会去说,可我就怕鲁先生不同意,三妹妹也知道,鲁先生脾气古怪,又是咱们家的座上宾,他不同意,父亲出面说项只怕也不管用。”
兰芮算是听出来了,这是让她去鲁先生跟前当说客呢,她略一思索,便道:“鲁先生那里,我试着去问一问,但他同意与否,我可不敢打包票。”
兰茉脸上瞬间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谁不知三妹妹是鲁先生的得意弟子?只要三妹妹去说,鲁先生又怎么会不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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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3章 参观
兰芮既然答应了兰茉,再遇见鲁先生时,自然就对他提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鲁先生听过,目露讥诮,“她去做甚么?莫不是听说西郊骑射场出入的尽是有为少年,想跟去看一看?你给她说,我嫌她去了碍手碍脚,不同意。”
兰芮愕然。鲁先生平日不拘小节她是知道的,可还是头一次听他说出如此尖刻的话来。不过,鲁先生的话倒是提醒了她,前一次在凤仙楼还有老太太和文夫人在场,兰茉尚且闯了那样大的篓子,这次要是跟她出去再惹事端,她可担不起这责任。
鲁先生似乎还不放心,又嘱咐道:“你只管说我不同意就成。”
兰芮应下,回家后直接去了水澜馆。
她平日见兰茉,不是在观荷院上房,便是在劲松居,这还是头一次进水澜馆的门。
水澜馆比清风馆大了一倍,且院中多了一个一亩大小的莲花池,不过格局倒与清风馆大同小异。
小丫头进去通禀了一声,出来后就直接将她领进了上房。
兰茉穿着一件藕荷色的妆花褙子坐在贵妃榻上,见兰芮进门,微微一笑,招呼人端凳子上茶,自己却依旧一动不动的坐着。
兰芮坐下,目光落在贵妃榻上凌乱的锦被上,微微惊讶,再去看兰茉的脸,双颊泛红,神色朦胧,一副刚睡醒的模样。[.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酉时三刻已过,她竟还在午歇。
不过这与她没有丝毫关系。
她端起茶盅抿了一口,敛了面上的笑,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来:“鲁先生说,二姐姐现在习武,年岁偏大,骨骼已经成型,要想学成,其中的辛苦比自幼习武之人大上数倍不止。鲁先生还说了,即便二姐姐愿意鸡鸣而起月中而睡的苦练,可依旧难有成绩。所以,鲁先生让我与二姐姐说,还是不学为好。”
有些话,鲁先生能说,她却不能讲,她只能委婉的将鲁先生不同意的意思讲明。
兰茉身子往前探了探,似笑非笑的看着兰芮:“这些是三妹妹自己的意思吧?三妹妹是不是怕我在旁碍事,不想要我去,所以才编出这些话来搪塞我?”
兰芮依旧淡笑着,不过心中却暗自恼怒,“这些话二姐姐一问鲁先生便知,我何必说这一点就穿的谎话?”
兰茉看着兰芮,目光肆无忌惮的在她脸上来回扫视。兰芮没有避开,坦然的任她打量。须臾,兰茉嘻嘻笑了起来:“三妹妹是怎样的人,我这做姐姐的如何不知?我不过是跟三妹妹开个玩笑罢了。”
玩笑?不相信才对吧。
不过兰芮话已说到,根本懒得与她计较,起身告辞。
兰茉没留她,淡淡的说了声“慢走”,不待兰芮出门,便又躺回了贵妃榻上,与前几日在清风馆的亲热时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出了水澜馆,玉桂亦步亦趋的跟在兰芮身后,她方才就在门外,屋内的话自然落入了她的耳中,因此她不时的偷觑兰芮一眼,见兰芮神色如常,她方将心放回腹中。
隔了五日,又是去西郊骑射场的日子,兰芮早早起来,先去劲松居问安,然后又去了文夫人那里。
一上三月,文夫人的孕吐立刻消失不见,吃什么都觉的香甜,饭量大增不说,零嘴还不能离口。如此不过半个月功夫,整个人便胖了一圈,原本极为耐看的鹅蛋脸,竟然变的如同满月般圆润。
文夫人正津津有味的吃着一盘栗子糕,看见兰芮进来,将手中剩下的半块糕放回甜白瓷的高脚盘中,接过连翘奉上的湿帕子,仔细的揩干净指尖上的糕点碎屑,这才问兰芮:“你今日要去骑射场?”
兰芮微微一怔,自从文夫人怀孕之后,全副心思都集中的自己的肚子上,根本无暇理会她。她每日来问安,也是几句话就将她打发出去。
今日却一口道出是她去骑射场的日子。
她便去看文夫人身侧的兰茉,兰茉眉眼含笑,也正看着她。
文夫人不等兰芮回答,又道:“茉儿说想去骑射场看看,你们两个坐同一辆车走吧。”
不是商量,是命令。
而且不再是想去习武,而是想去“看看”。
兰芮一脸难色:“鲁先生那里,娘是不是……”
文夫人抬眸看向兰芮,目光中尽是愠怒:“大老爷再看重鲁先生,他也不过是花钱聘来的先生!茉儿要去一趟骑射场,难道还要他来点头?”
文夫人说的,并非一点道理没有。先前兰茉说要拜师习武,鲁先生有权拒绝,但现在她说想去骑射场“看看”,骑射场是兰家的产业,鲁先生便没有理由拒绝。
兰芮笑了笑:“女儿并不是这个意思……女儿的意思,是不是与鲁先生说一说,让他今日回避一下。女儿与她有师徒之名,时常见面并无不妥,可二姐姐……男女有别,鲁先生也算是外男,是了,还有冷先生。”
文夫人听着,脸上神色和缓了些,“这倒是我疏忽了。你们晚一步出门,我让人先去说一声。”
兰芮知道,今日势必要与兰茉一同出门,可兰茉费尽心思要去西郊骑射场,很是让她不安……她想了想,道:“人多才热闹,不如叫上四妹妹和六妹妹吧,对了,还有五弟。”
人多,才有人替她作证。
一直没说话的兰茉跟着附和起来。
文夫人便点了点头。
姐弟五人,再加上各自身边的丫头、小厮,还有车夫、粗使婆子,一行二十几人,分坐四辆马车,可谓浩浩荡荡。
兰芮与兰芸同车,见她欢呼雀跃的样子,有几分哭笑不得――除了她和兰波,其余三人都将骑射场当作了风景名胜,不知兰芸见到满地的黄土时作何感想。
不过她倒多虑了,兰芸下车后依旧兴致很高,在兵器架子前驻足,东看看西摸摸,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而兰芝,自有嫡亲弟弟兰波陪着,四下参观。
兰芮目光一刻也不曾离开兰茉。
她左顾右盼,眉头微蹙,不知是不是对此很失望。
兰芮无奈,走到她身边,“我隔几日便要来一次,为着方便,便从家中带了日常用的家什过来,布置出了一间休息室,二姐姐要不要去坐坐?”
兰茉点了点头:“也好。”
兰芮又让霜降去问已经走远的兰波、兰芝、兰芸三人。
虽然兰芸和兰芝兴致勃勃,可骑射场毕竟可看的东西太少,听了,都愿意先去房中饮茶。
在旁服侍的夏至悄悄唤兰芮一声,兰芮见她**言又止的样子,落后几步,“怎么了?”
夏至道:“三小姐,要不然奴婢让厨房买几只兔子,中午在院中生一堆火,烤来吃岂不是很有趣?”
一日还很长,总要找些事情来做。
兰芮点头。
ps:谢谢金钦、聋系我心、快乐的珏儿三位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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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4章 送还
夏至刚要走,双燕就急匆匆的出来了,见兰芮看她,福了福。
“二小姐说想吃果子,让奴婢去市集买一些。”
“买果子?”兰芮眉头一挑。她隔五日便要来一次,便给了这里负责厨活的蒋婆子一些钱,让她买菜时带些时鲜的水果备着。有时她也会从家中带一些糕点来。
因此就算他们来的匆忙,可并不是没有摆盘的果饼。
夏至时常随兰芮来此,也知道这里不缺水果,也是满腹疑惑。
双燕笑着解释:“蒋妈妈算准三小姐要来,一早就去买了新上市的樱桃,只是她不知二小姐他们要来,只买了小小的一竹筐,收拾出来,只装了两盘子。二小姐见了,就说不够,吃了两个,又说这樱桃太酸,让奴婢去买些旁的果子来吃。”
蒋婆子是鲁先生雇来的,并非兰府的下人,为人诚实敦厚,就是过于节俭了些。每次给她的买果子的钱,她总会退一些回来,说是买的太多,怕吃不了坏掉可惜。
兰芮前世出自普通人家,又嫁了个一无所有的贱男,世道的艰难体会深刻,见她这样,也就由她去了。
“你让赶车的赵大叔去吧。这里离市集有七八里地,你又不常出门,免得走迷了道。”
双燕应下,却没走,为难的看着兰芮。
兰芮明白过来,兰茉说要买果子,却没给钱。她便道:“去问玉桂取银子,是了,让赵大叔见着野味就看着买一点,若是没见着,便买四五只兔子回来。”
双燕走了。
兰芮进了房中。
兰芸一见她,笑着招手:“三姐姐快来,这樱桃又大又红,比我前几日在家中吃的甜许多,你也来尝尝。”
兰芮莞尔,走过去坐下。在兰家,除了兰渊,只有兰芸对她还有几分真心。
兰芸捡了一颗最大的递到兰芮手中。
兰茉见了,轻轻一笑:“六妹妹凡事都想着三妹妹,你看,就是吃樱桃,也将大的给三妹妹留着。”
兰芝和兰波听了,都笑了起来。
兰芮也跟着笑了笑,目光却落在兰茉跟前的青花瓷碟子上。
满满的一碟樱桃核,却嫌这樱桃酸。
兰芸毕竟才十岁,面子薄,闻言脸上一红,立刻给每人各选了一颗。
屋中之人又都笑了起来。
樱桃吃完,兰芮招呼人进来收拾。
见进来的是双燕,兰茉面色一沉,疾言厉色的斥道:“不是让你去买果子么?你怎么还在这里?难不成因我不是你的正经主子,还使唤不了你?”
俗话说打狗还看主人,兰茉却当着兰芮的面斥责她的丫头。
屋中的气氛顿时凝滞。
各人也神色各异。
兰芮面沉如水,冷冷的看着兰茉。
兰芸瞠目结舌,兰芝亦是惊讶,可却难掩眼底的幸灾乐祸,兰波抿嘴不语。
双燕一愣之后慌忙解释:“奴婢让赶车的赵大叔去买了……”
兰茉似乎并未觉的自己的行为不妥,不待双燕说完,冷声打断她:“让你去,你却使唤旁人!真是长了一身的懒骨头!”
“二姐姐!”兰芮提高了声音,成功让兰茉闭嘴,才淡淡的道:“是我让赵大叔去的,这里离市集太远,双燕一个女孩子,来去不方便。”
兰茉没想到是兰芮不让去的,怔了一下,但见屋中几人都看着她,恼羞成怒,冷笑道:“不过是一个丫头,也值得你这样想着。”
兰芮不想说“丫头也是人”之类的话,就是几百年后,也并非“人人平等”,更何况是现在,她说出来,只会徒增人笑话罢了。她只看向兰茉身后的白芷,“双燕我这里还有旁的差事给她,对了,二姐姐若是嫌赵大叔买的果子不合口味,不如让白芷去一趟吧。”
“她才来头一次,又如何知道市集在哪里?”
“双燕也未去过市集。”
兰茉一时词穷。
兰芸见了,就笑道:“买果子而已,谁买不是一样?二姐姐与三姐姐为这点小事置气,何苦?”
兰芝也附和着:“是啊,都是一家人。”
兰茉哼了一声,气呼呼的转过头去。
兰芮在心中轻轻的叹气,若是让兰茉这般赌气回去,文夫人那里还不知会出多少事端,她就笑道:“都是我的错,没与二姐姐说清楚。”她亲自执壶与兰茉续了茶,端起来递到她跟前,“二姐姐消消气,来,吃茶。”
忍一时气,换一阵安宁,她还是愿意的。
众人都看着……
兰茉到底接了茶盅,“谁生气了!”
兰芸就笑道:“我们都知道二姐姐是最大度之人,三姐姐、四姐姐,你们说是不是?”
兰芮笑笑,冲眼眶湿红的双燕使了个眼色,让她先出去。
兰芝眼中闪过一丝嘲讽。
闹了这么一场,就再没了方才的语笑嫣嫣的气氛,但谁也没说走,只竭力维持着。
玉桂端了苹果和鸭梨进来。
可没人去看。
玉桂摆好,与兰芮道:“三小姐,兔子买回来了,蒋婆子不知如何腌制,请你来看一看。”
兰芮与众人致了歉,随玉桂出来:“什么事?”
她不善做菜,玉桂知道,又怎么会问她如何腌制兔子?用这个借口将她叫出来,肯定是有事要与她说。
玉桂道:“赵大叔回来的路上,被人拦住马车,塞了一包东西给他,说是给三小姐的,奴婢放在厢房,三小姐是不是去看看?”
兰芮点了点头,到厢房,入眼的就是一个桃红色的潞稠包袱。
玉桂三两下解开。
里面是一件桃红色的漳纱裙子,裙子的每个褶皱处都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
两人看着,赫然色变。
这件裙子,是那日兰茉去凤仙楼时穿的。
玉桂看向兰芮,呐呐的道:“这……三小姐,这怎么办好?”
兰芮将裙子摊开,虽早已干透,可上面还留着一圈圈斑痕。
“真是说给我的?”
玉桂点头。
“二”和“三”发音相差甚远,很难听错。
兰芮沉吟半晌:“赵大叔可知道拦车的是谁?”
玉桂答道:“赵大叔说前头那人十七八岁的模样,衣着华丽,一看就是贵介公子。”
十七八岁的贵公子……
这事都过去了两月,难不成胡家还不死心?
兰芮心中一动,突然就想起了兰茉方才的言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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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5章 围困
回到房中,见众人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兰芮笑着解释:“这蒋婆子真是,明明自己腌制的很好,偏要让我去看……也是,她没怎么见过世面,一下子来了这样多的贵人,害怕自己的手艺入不了众人的眼也属平常。”
兰芸拉她坐下:“真是……这些琐事,问玉桂姐姐就是了,还非报的三姐姐跟前。”
兰芮顺势坐下,微一侧头,对上兰茉的目光,将其中的失望之色看在眼中。
可是,她又何尝不是失望?
几人说着话,银锁来报,“赵大财说有要事求见二小姐,奴婢是将人带到门口来回话,还是让他在大门外侯着?”
赵大财要见的,怎么会是自己?
兰茉闻言吃了一惊,短暂的诧异之后,心头有些发慌。
兰芮扫了她一眼,不等她开口,便出声斥责银锁:“真是不长眼色!都说是要事,你还不赶快将人带到门口回话?”
银锁低头认错:“奴婢知错了,这就去将人叫进来。”
她小跑着出门去,兰茉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她一眼扫过去,兰芮已经与兰芸、兰芝闲话起来,她恨恨的瞪了兰芮一眼,没有得到丝毫的回应,她想再生岔子,咬了咬下唇,到底没说话。
须臾,门外传来一个略显苍老的男声:“小的见过各位小姐少爷。”
屋中顿时沉寂下来,只去看兰茉,兰茉咬了咬下唇,冷声道:“,是什么事?”
赵大财记着玉桂教他的话,有条不紊的将路遇贵公子,贵公子托他带了一个包袱的事情说了。
明明说好,只要她设计让兰芮接了包袱,便将其他的衣物还给她的……这中间是不是出了变故?
兰茉听着,只觉手足冰凉、浑身颤抖。
兰芝、兰芸、兰波三人不知底细,只当是兰茉与人私相授受,神色变得古怪起来。
好一时,兰茉才反应过来,抓起手边的青花瓷茶盅狠狠的朝地上掼了下去,一声脆响,滚烫的茶水随着碎瓷渣滓四溅,她的裙摆湿了好大一块犹不自知,倒是这巨大的声响,将其他人吓了一跳。
“胡说八道!仔细我告到祖母跟前,乱棍打死你这腌臜奴才!”
兰芝眼露戏谑,可脸上却全是关切之色,“二姐姐,他一个赶车的,谅他也不敢编出这等瞎话来……是不是先看一看包袱里是什么再说?”
她自然知道包袱里装的是什么……可万万不能当众打开。
兰茉目光冰冷:“四妹妹!为着你自个儿好,我劝你还是少掺和为妙!”
一句话,堵得兰芝满脸通红,盛怒之下口不择言:“你……你自己做下丢脸的事情,我好心出主意替你遮掩,你却反倒怪罪于我!”
白芷慌忙去关门。
包袱是赵大财带回来的,而赵大财又是兰家的车夫,兰芮安排赵大财当众送包袱与兰茉,只是想将自己从中摘出来,而并非真的想败坏兰茉的名声,毕竟她与兰茉拴在一条绳子上,兰茉名声坏了,她也免不了受牵连。
因此,她在兰茉失去理智前适时开口:“四妹妹,你与二姐姐都是一家的姐妹,这样的话可不能乱说,须知祸从口出这句话并非没有道理的。”
听着“一家的姐妹”四个字,兰芝一个激灵,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兰茉坏了名声,对她可没有任何好处。
兰茉“哼”了一声,“三妹妹,少在这里充好人。”
娇生惯养,遇事却毫无主张……
“二姐姐,当着下人,咱们自家姐妹却内讧起来,传出去只会惹人笑话罢了。”兰芮顿了顿,不理会兰茉变幻不定的神色,示意白芷将门打开,扬声问:“赵大叔,你可知道方才给你包袱的是什么人?”
赵大财丝毫没有犹豫:“小的不知,不过听他们说话,似乎是安陆侯府的人。”
兰芮就笑了笑:“安陆侯府……莫不是胡二少爷……”
胡愈是庶出,与兰茉算不得正经的表兄妹,但有其生母的缘故,到底不是毫无关系的外人。这本来就是两片嘴的事情,到时赵大财咬死了给他包袱的是胡愈,胡延就是找来人证,这也只是一个糊涂官司。
她给了兰茉台阶,兰茉是顺势而下,还是借走它道,那她可就关不着了。
兰茉平常在老太太和文夫人跟前凑趣,到底有几分急智,闻言心中一动,轻笑起来:“是了,那日赏花时听婷表姐说三姨母绣的一手好牡丹,就托婷表姐问三姨母要花样子,想是三姨母托胡二少爷送去家中,凑巧遇上咱们家的马车,就让带了回来。”
送花样子这样的事情,有丫头婆子不使唤,却让胡愈转送,而且不送去家中,偏随便给了人,这样的话,听着便让人觉的不相信。
但兰芝被兰芮敲打了两句,明白其中利害,心中觉的好笑,面上却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是,肯定是这样。”
一直在旁咬着下唇不语的兰芸吁了一口气。
兰波端起手边的茶盏一饮而尽。
兰茉见众人不再纠缠不放,松了一口气,吩咐白芷赏赵大财一两碎银子,顺便取回了包袱。
这边的事情方定,兰波身边的小厮端砚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不好了……咱们的骑射场被一群兵汉围起来了……”
事情太过突然,屋中众人都呆了一呆,兰芮率先清醒过来,“好好说话,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可看清楚,是什么人围的骑射场?”
端砚使衣袖揩了一把汗,想起手中乌金令牌,双手捧到兰芮跟前,兰芮才要去接,兰茉却已经捷足先登,接过令牌反复翻看起来,繁复的螺纹正中,有个小篆写成的“卫”字。
她掩饰不住心中的惊讶,“是卫王?”
屋中的人不觉都将后背挺了挺。兰千乘官至一品,谁也未将门外的兵汉放在眼中,可来的是王爷,且这位王爷还是最得皇上喜欢,极有可能荣登大宝的卫王,这事可就得重新掂量了。
兰芮却想起了安陆侯府使龌龊手段算计兰茉的事情来,这次卫王登门,不知中间又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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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6章 相逢
端砚方才只觉的马上那人神情冷傲,此时听得是卫王,心中一凛,众人思虑时,他又道:“卫王殿下说了,城中进了蒙古奸细,他领了圣命全城搜查,还请几位小姐先避一避,暂时不要出来,免得兵汉们不懂规矩,冲撞了几位小姐。”
先前听得骑射场被围,众人心中各有猜测,这时听得是搜查蒙古奸细,俱是松了一口气。
兰芮想起在护国寺后山遇到的那几个彪形大汉,后来鲁先生说那几人是蒙古人,她当时还心存疑惑,此时又听说京城进了蒙古奸细,她自然就信了,再琢磨卫王的来意,她就觉的只是巧合罢了。
她想了想,问端砚:“是只搜查咱们这一座骑射场,还是每座都搜查?”
端砚答道:“这小的不知,不过卫王殿下吩咐小的进来禀报时,一个将领恰好来与卫王回话,说安陆侯家的骑射场没有发现,想来是每座骑射场都会搜查的。”
兰芮听了,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每家都会搜查,又是奉命行事,她们也不能将人堵在门外。
兰波听着,瞪视着端砚,怒斥道:“既然知道是不相干的事情,又是每家都会搜查,你大呼小叫的做什么?害的一屋子的人跟着担心!”
“什么时候了,吵什么吵?!”兰茉凝视着手中的乌金令牌,目光一转,端起长姐的架势,吩咐兰芮、兰芝和兰芸三人留在房中,由兰波这唯一的男子出去应酬。
这一番吩咐,其余人都无异议,倒是兰波才十二岁,又从未单独应酬过,听得吩咐,怔愣之下,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来。
兰芝在旁看着,很是着急,须知兰千骑无官无职,一辈子也不见得能与卫王这样的搭上关系,今日这是多好的机会?思及此,没有犹豫,走到兰波身旁,挑了个旁人看不见的地方,一把狠狠的揪了下去。
兰波吃疼,不明就里,但当着人,到底没有尖叫出声,只回头去看兰芝,兰芝就冲他点了点头,眼中尽是期盼之色。他看得清清楚楚,突然想起赵夫人平日那些唠叨,回过味来,郑重的冲兰茉点了点头:“我定会好好在卫王殿下跟前侍奉,不会丢兰家的脸面的。”
说着,整了整衣裳,匆匆领着端砚出门去。
兰波一走,兰茉跟着起身:“卫王是贵客,厨房中也不知有没有好茶……我去盯着点。”
兰芝目光一闪,起身就挽着兰茉的手臂:“二姐姐一个人怎么忙的过来?我也去帮忙吧,纵然是挑选茶叶上头没有二姐姐在行,但盯着厨房婆子煮水是可以的……好茶也得好水煮才行。”
兰茉看了看自己腕上吊着的那只宛如白玉的手臂,然后将目光移至兰芝的脸上,嘴角噙着一个冷笑,“既然四妹妹有心,那便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的就要出门,兰芸求助似的回身去看兰芮:“三姐姐……”
卫王还未纳妃,果然是一块肥肉……
兰芮冷眼旁观,怎会瞧不出兰茉和兰芝两人的心思?
这间整修出来的休息室在东边,而厨房在西侧,要去厨房,势必横穿整个骑射场,两人这时出去,无非是想与卫王“偶遇”。只是两人也不想想,随卫王进门的,还有成百的兵汉……
“二姐姐、四妹妹,卫王殿下有圣命在身,想来也没有心思吃茶……再说,二姐姐不是差了五弟去前面应酬么,这些事情,他自会处置好,咱们还是安心在此坐着就是,若是两位还不放心,让白芷、双燕她们去厨房看看,两人都是得力的,想来不会出岔子。”
兰芝不语,她若反驳,岂不就成了不相信自家亲弟弟的能力?
兰芮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说服一人总比两人简单些。
兰茉抿了抿下唇,她已经能隐隐约约听见外面开门的声响,不免就有些急躁,“就是卫王殿下不吃,咱们也不能怠慢了。”
依旧是命白芷去开门。
兰芮在她身后道:“一个女孩子,声名比命都重要,二姐姐这样出去,撞见那些兵汉,传出去只怕不好听罢?”
她这话说的极重,屋中所有人都静了。
但也成功的让兰茉止步,她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怒视着兰芮:“三妹妹!”
兰芮低头去吹茶盅里飘着的茶叶。她说的这样明白,兰茉还要一意孤行,那她也没有办法。
仿佛是印证了她的话,门外传来纷杂的脚步声,还有低沉的叱喝声,许是有人约束过,外面的说话声由始至终都是刻意压着的,其中更没有一句那些市井的粗俗俚语。
兰茉怔了怔,也知自己心急之下孟浪了,若是就这样回去坐着,就等于承认了心中有想法,便借着方才兰芮的话下台阶,吩咐白芷和双燕去厨房盯着。
兰芝不无惋惜的坐了回去。
过了好一阵,外面的声响渐渐小了,骑射场中的兵汉似乎撤了出去,又过了一小会儿,兰波来叩门,进来不及坐下喝一口水便与兰芮道:“三姐姐,卫王殿下说有几句话询问三姐姐,请三姐姐去一趟。”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兰芮的脸上,有诧异、有嫉妒,兰芮没心思理会这些,思虑片刻,问:“你可知卫王殿下要问我什么事?”
兰波道:“想是问一些骑射场有没有异常之类的话吧,也问过我,我说没有,卫王殿下又问我是不是每日都会来此,我说不是,又提起三姐姐来的次数多些,卫王殿下听了,就让我来请三姐姐过去说话。”
兰芮左右为难。
兰茉今日设计,想让她吃闷亏,这肯定不是兰茉一人的主意,可与兰茉联手的,是文夫人,还是旁的什么人?兰茉的心思很好理解,不惜陷害她就是想将自己从中摘出来,可与她联手的人的目的是什么?
那次凤仙楼的事情,她隐隐猜到与卫王有莫大的关系……卫王这时却要见她……
卫王来此,真是巧合?
可卫王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她拒绝,却也说不过去。
她思虑这片刻,兰波已经催促了她两次。
她抬起头,“还请五弟去与卫王殿下说一声,就说我一个女子,这样与他见面,到底不便……如果卫王殿下同意,我想在两人之间用帷幔遮挡一下。”
此言一出,兰芝双眼圆睁,不可思议的看向兰芮,而兰茉,轻轻的摇了摇头,低头不语,只有兰芸,将目光落在了后窗上鹅黄的织锦窗幔上。
兰波为难的立着,好一时,才出门去。
他一走,兰芸就皱眉道:“又不是在家中,急切间帷幔不好寻,不如将所有的窗幔摘下来应一下急。”
兰芮也是如此打算的,听着这话,了然一笑,吩咐玉桂、绿枝几个赶紧摘窗幔,又让人搬来搁兵器的架子,很快改了一座屏风出来。
她的要求不过分,卫王那里,自然应允了。
屏风搁在一间闲置的房内,兰波方才命人拾掇出来,腾挪了座椅过去,临时改建成了一间客室。虽简陋,家什却也一应俱全。
兰芮从休息室出来,骑射上果然已经不见一个兵汉,她进了客室,正想着要行礼,兰波却道:“卫王殿下说,请三姐姐入内就坐。”
也就是说卫王不在屏风内。
兰波退出门外。
兰芮走进去坐下,心中不免琢磨,骑射场上没人,不知这卫王避到了什么地方。
胡思乱想间,听见有脚步声进门,她赶紧起身,福了福,“见过卫王殿下。”
“免礼!”
声音沉稳,从声音判断年纪肯定不大。想着,她嘴角忍不住翘了翘,还未纳妃,肯定年纪不大。
“你们都下去吧。”听着脚步声走远,卫王顿了顿,道:“本王请三小姐来,是想当面对三小姐表示谢意。”
兰芮愕然,这是从何说起?
“三小姐许是忘了,在护国寺后山,若不是三小姐出手相助,本王只怕不能安然离去。”
提到护国寺后山,兰芮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卫王肯定是跟着胡愈一同下山的那个少年。她想了想,根本想不起卫王长什么模样,只记得他与胡愈年纪相仿,十六七岁的样子。
“只是举手之劳,还请卫王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卫王道:“本王受人恩惠,必定记在心中……本王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先走一步。”
这位卫王倒是个雷厉风行之人,不过这样倒好,免得应酬他。
兰芮起身,“卫王殿下走好。”
卫王突然止步,回头道:“三小姐,人心难测,这世界上除了自己,谁也信不过,就是嫡亲姐妹也不要交心。”
言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兰芮自然而言的,就想到了兰茉。
卫王,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两天断更,对不起了,虽然迟了,但是还是要跟大家说声端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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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7章 决裂
兰波送卫王出门,兰芮自回休息室,一进门,兰芝便迎上前来。
“三姐姐,卫王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兰芮坐下,道:“我与卫王殿下中间隔着一座屏风,拢共没说上三句话,我怎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四妹妹若是想知道,回头问五弟就是了。五弟一直跟在卫王殿下身侧,知道的肯定比我清楚。”
她眼角的余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兰茉,虽危襟正坐,但眼中却掩饰不住好奇的光芒。
兰芝嗔道:“谁想知道了?我不过是随便问问。”
兰茉一脸哂笑。
兰芮低头不再言语,等兰波回来,问:“卫王殿下领着人走了么?”得到肯定的答复,她就去看兰茉,“卫王殿下不会无缘无故到此搜查,来此肯定得了消息的,说不定那些蒙古奸细就在附近,咱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兰茉扭过头去,其余人都无异议,兰芮就吩咐下去,让人准备马车。
回到家中,一行人不及换衣裳,先去劲松居与老太太问安。
老太太听说卫王奉圣命搜查一事,轻轻的“啊”了一声,“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详细说说。”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热闹,兰芮便不去抢,起身与老太太续茶。
老太太听说卫王单独见过兰芮,目光一闪,三言两语将众人打发了,单留下兰芮。
秦妈妈见状,立刻领着几个丫头退到门外,顺势掩了房门。
老太太凝视了兰芮片刻,直言不讳的问:“卫王殿下都与你说了些什么?”
兰芮早有预感老太太留下她是为这事,因此并不吃惊,也知老太太既然留下她,必然是心中有计较,方才那些言辞肯定瞒不过老太太,就道:“卫王殿下借询问蒙古奸细一事,对我表示了谢意。”
她没有提卫王因何事表示感谢,老太太也没有问,只是点了点头,便让她回去歇着。
出了劲松居,玉桂迎上来,使了个眼色让双燕落后几步,这才悄声道:“奴婢方才依三小姐的吩咐,借着帮奴婢的娘送做好的春裳去了一趟水澜馆,与几个小丫头闲聊了几句……二小姐这些日子,除了每日去与老太太问安,大多的时候都守在大太太房中。三小姐,你说,是不是大太太?”
兰芮想了想:“肯定还有旁人……二姐姐就没见过外人?”见玉桂摇头,解释道,“外人,并非外客,正经上门的客人,咱们都知道…..”
玉桂恍然,继而沉思起来,好一时,笑道:“是了,二月初五时,长兴侯夫人命身边的涂妈妈送了一支五十年的野参来,涂妈妈还到二小姐房中坐了一会才走的。”
又与长兴侯夫人有关。
所有的疑惑迎刃而解。
兰芮笑笑:“走吧。”
玉桂迟疑了一下:“三小姐,你说这事大太太知不知道?”
“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兰芮目露嘲讽,微一侧头,触及玉桂眼中的忧色,想了想,问,“秦妈妈还常叫夏至过去说话么?”
提到这事,玉桂脸上立刻露出笑容来:“是啊,隔上三五天就会叫夏至去一次,奴婢听针线班子上的人说,秦妈妈这是想收夏至做养女。”
这样的传言,兰芮也听过,两人若真是有缘,她倒是乐见其成。
不过,她此时想的,却是旁的事情,“回头与夏至仔细说说今日骑射场的事情,让她在秦妈妈跟前透露一二。”
所有人在老太太跟前都未提兰茉收到不知名的贵公子包袱一事。夏至与秦妈妈说了,就等于到了老太太耳中。老太太知道,自然会去追究其中的缘故。以她这些日子对老太太的观察,老太太知道后,即便不会责备兰茉,但心中肯定会对兰茉的看法有所保留。
玉桂看了看兰芮,“奴婢知道了。”
自家小姐,总算能抛开姐妹情谊了。
观荷院上房中,文夫人半倚着绣着牡丹的大迎枕,仔细的听着兰茉说今日骑射场的事情。待一听提到卫王,她目光一闪,喃喃的道:“卫王……”沉吟半晌,又看了看女儿,双颊泛红,眼睑低垂,赫然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似乎存了和她自己一样的心思,不过这样的事情,中间周折太多,还是得等有了眉目再与她提起为好,思及此,就道:“你累了半日,又还未吃午饭,先回去歇着吧。”
“是。”兰茉应着,人却坐着不动。
文夫人见惯活泼跳脱的女儿,陡然见她这般,倒有些奇怪,“你不走,又不说话……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话要与我说?”
兰茉咬着下唇点了点头,眼中闪着一层水雾,“女儿闯祸了……”一句话说完,已经抽泣起来。
文夫人心中一紧,使了个眼色,屋中的丫环鱼贯退到门外。
“你倒是说说是怎么回事呀?这样光顾着哭,真真是急死我了。”
兰茉使手中的锦帕拭了一把眼泪,这才道:“那次舅母身边的涂妈妈来看女儿,与女儿说,只要女儿设计让三妹妹接了女儿上元节换下的衣裳,他们就咬定那日落水的是三妹妹,将余下的衣裳还给女儿……女儿想着,娘亲有孕在身不敢劳神,就没与娘亲商议,自己拿了主意……女儿好容易与三妹妹一同出门,可……先是借口樱桃太酸让三妹妹身边的双燕去买果子,被三妹妹拦着,让赵大财去了,那边不知所以,只以为赵大财是三妹妹的人,依旧将装有女儿换下的衣裳的包袱给了赵大财,这便算了,可不知怎的,这赵大财竟然又将包袱当着人送到了女儿的手中。”
文夫人越往下听,心中的怒火就越燃的炽烈。
一是气长兴侯夫人越过她,去算计不谙世事的兰茉,行为太过卑劣。又气这样大的事情,兰茉竟然不与她商议一下就自作主张。
兰茉抬头,见文夫人脸色铁青、双目喷火,呆了一下,赶紧起身倒了一盅茶让文夫人吃下去。
吃过茶,文夫人总算压制住了心中蓄势待发的怒火,冷静的思考这事来。
先是看中的是茉儿,怎么又去打三丫头的主意?若真是借茉儿的手去算计三丫头,那便与自己完全不相干,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反正自己原本也是打算无计可施时让三丫头顶缸的。
茉儿这边出了岔子,包袱交到了赵大财手中,赵大财也应该将包袱转给三丫头才是,可为什么最后却依旧到了茉儿手中?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连不认都不能。
是安陆侯胡家本来要给的就是茉儿,还是家中有人做了手脚……
想到此,她缓缓开口:“你说赵大财?他是不是有个女儿,原来在你三妹妹房中做事,后来因你三妹妹偷偷出门,被老太太撵了出去的那个?”
兰茉想了想:“好像是他。”
文夫人点了点头,又让兰茉仔细说一次当时前前后后的情景。
“你说,兔子买回来时,你三妹妹曾出去过一次?包袱是之后才送来的?”
兰茉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
文夫人猛的一拍身旁的黄梨木小几,咬着牙恨声道:“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竟然敢这般算计自己的姐姐!她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
兰茉吓的身子一颤,“娘亲可千万不能动怒,仔细动了胎气……”好容易安抚住文夫人,她才想起文夫人话里的意思,“娘亲是说,是三妹妹动了手脚?”
兰芮是庶出一事,兰茉曾偶然听冯妈妈提了一句,再问,冯妈妈一句话也不漏,不过看自己娘亲的态度,她心中有数。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敢公然去算计兰茉。
文夫人就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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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8章 致歉
老太太躺在美人榻上假寐,听见外面有人压着声音说话,似乎是秦妈妈在问锦莲什么,便扬声将人叫了进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两人挑帘进来,锦莲忙上前赔罪:“奴婢说话声音太大,吵着了老太太午歇,还请老太太责罚。”
“我本来就没睡着。”老太太摆摆手,目光落在了锦莲手中的烫金拜帖上,锦莲见了,忙捧了上去,“长兴侯夫人拜见。”
对长兴侯夫人姜氏,老太太素来没有好感,闻言皱了皱眉,“她来做什么?你将人请到观荷院去,就说我昨日着了凉,怕过了病气,不便见她。”锦莲应下,方走了两步,老太太又叫住她,“算了,将人请到花厅吧。”
锦莲出去了,秦妈妈服侍老太太梳妆,从铜镜中看见老太太眉头紧蹙,便劝道:“许是来看大太太的……”
老太太冷冷一笑:“只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我这也是看老大家的有了身孕,这才去蹚这浑水。”
姜氏穿着滚了宽边的秋香色褙子,前后都绣着大朵的牡丹,艳丽而夺目,她一见老太太,便放下手中的茶盅,迎上前去,施了一礼,“老太太倒是越发的年轻了。”
她一动,头上插着的三根衔珠凤钗发出叮当脆响,一响,就由不得老太太不去看。
三根凤钗,做工精巧,风头所衔的明珠大如小杏,一看就知价值不菲。从前姜氏也爱妆扮,但身上的东西却断没有这般精贵的……
老太太伸手将姜氏扶住,寒暄几句,各自落座,又吩咐人上茶点。
姜氏见气氛融洽,就冲身后的涂妈妈使了个眼色,涂妈妈会意,将怀中的青缎包袱捧上来,姜氏接过,送到了老太太跟前。
老太太目露惊诧。
姜氏见老太太不接,浑不在意,将包袱放在了两人之间的几上,“这是安陆侯夫人托我交还给老太太的。”
老太太立刻就明白了包袱之中是什么,她依旧笑着,眼中却含着冷意。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姜氏又道:“安陆侯夫人说,咱们三家,说起来都是亲戚,只是从前老太太在忠州住着,这才断了联系……如今同在京城住着,就应该多走动,若是老太太不嫌她烦,过两日就来拜见老太太。”
老太太品味着姜氏的话,笑道:“这是哪里的话……”
不说同意,也不说拒绝。
姜氏想着,该说的话都已说到,就不再往下说,又闲话了几句,就道:“也不知四姑奶奶怎么样了……”
老太太顺着她的话说起文夫人的近况。
姜氏道:“我看看她去,说起来,我也有日子没见着她了。”
老太太犹豫了一瞬,吩咐秦妈妈送她去观荷院。
锦莲先去前头报了信,姜氏与秦妈妈到时,文夫人穿戴整齐的坐在房中等着,见姜氏,冷冷一笑,“大嫂可真是稀客!”
姜氏脸上就有些挂不住。
冯妈妈见状,借口上茶点,将一屋子的人都支了出去。
屋中无旁人在,文夫人再无顾忌,“大嫂今日来,又是有什么谋算?是想毁茉儿闺誉,还是想离间她们之间的姐妹情谊,让他们姐妹反目?”
姜氏自己寻了个凳子坐下,“四姑奶奶这话从何说起?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文夫人语塞,这些事情两人心知肚明,但挑明了,却又说不清楚,何况那日在凤仙楼,她们咬死了兰茉从未离开过凤仙楼,这时说是因为那事置气,就是自己塌了自己的台……
思及此,她身上的汗一下子就出来了,兰茉答应涂妈妈算计兰芮,岂不是不打自招?不知有没有留下什么把柄……
她冷冷的看向姜氏:“大嫂说吧,这次要多少。”
姜氏笑了笑:“你大哥接了工部的生意做,进益不错,四姑奶奶就不用担心林姨娘那里的汤药银子了。”
“工部的生意?”文夫人难以置信的看着姜氏。文家这些年,只剩下了一个空头爵位,工部尚书娄青怎会看在眼中,还将生意交与长兴侯府?
姜氏道:“娄大人的夫人,与安陆侯夫人是堂姐妹。”
言外之意,这生意是靠着安陆侯府才做成的。文夫人恍然,难怪姜氏会舍弃她,为安陆侯府不惜陷害嫡亲的外甥女……
姜氏见文夫人脸上阴晴不定,起身告辞,临出门,回身道:“四姑奶奶放心罢,我今日来,是专程送茉儿的衣裳的。”
文夫人想再问,姜氏已经头也不回的走了,她想了想,去了老太太那里。
老太太见她,道:“你且安心养胎吧,这事自有我和千乘拿主意。”
兰千乘方踏进二门,就见秦妈妈上前行礼,他不觉皱了皱眉。
这么晚老太太还特意命人侯在这里等他,肯定有事情,而且还是急事。
他点了点头,转头就往劲松居,他步子太大,秦妈妈在后面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
门帘响动,老太太抬头,看着儿子那张冷硬如刀刻的脸,笑着让人搬了凳子,“在衙门吃过饭了没有?”
兰千乘下意识的就想点头,话到嘴边,又怕老太太担心,就道:“谢母亲关心,我在衙门吃过了。”
明明还未吃饭,却偏要说吃了……
老太太心中泛酸,也不点破,道:“现在已经是亥时一刻了,吃过饭也该吃些宵夜……我的小厨房还熬着一锅老鸡汤,我让她们用鸡汤煮一碗萝卜面条来,你小时候最爱吃这萝卜面条了。”又笑着吩咐锦莲去厨房。
提到小时候的事情,兰千乘冷硬的下颌便比方才柔和了一些,“难为母亲还记着。”
老太太笑了起来,眼中尽是慈爱。
秦妈妈见状,让一屋子的人都退了出去。
老太太就说了兰芮几人在西郊骑射场撞见卫王一事,又说起姜氏将兰茉的衣裳送了回来,“你看,安陆侯府送衣裳回来,是不是卫王的意思?依卫王今日与三丫头说的那些话来看,似乎是诚心道谢的。还有,姜氏虽未明说,但话里话外的都替安陆侯府表示了歉意。”
兰千乘沉吟半晌,道:“京城进了蒙古奸细不假,但我怀疑那日刺杀卫王的,是另有其人……卫王似乎也有所察觉,他在皇上面前自动请命搜查奸细,肯定是想借此查出是谁想害他……安陆侯府这时送衣裳回来,只怕也与这事有关,不管怎样,没了衣裳,他们也就没有唯一的凭证,娘亲暂且不去理会罢。”
老太太点了点头,“只是,安陆侯府真的送帖子来,我这里是见还是不见?安陆侯毕竟是胡贵妃的嫡亲大哥,胡贵妃就是不在了,卫王与胡家的这层关系还在。”
兰千乘想起早朝时皇上对卫王的赞许,便点了点头,“若安陆侯真心致歉,咱们也没必要端着不理,只是不可深交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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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9章 寻找
兰千乘在老太太房中吃了鸡汤萝卜面条,这才起身告辞。秦妈妈送出去,回来看着锦绣收拾完碗筷,打水给老太太绞了热帕子,“今日奴婢又见了夏至。”
老太太眉目含笑:“你若是喜欢,就将话挑明了吧,她有心,正好全了你们两人的情分,没有心的话,你心中也好有个数目,免得日子久了生出感情后再来伤心。”
秦妈妈笑着应了声“是”,迟疑了一下,道:“奴婢听她提了一句,说在骑射场时,胡二少爷托赵大财送了一包花样子给二小姐呢!胡二少爷送花样子,怎会送到骑射场去?他怎么就知道二小姐去了骑射场?奴婢觉的蹊跷,怕出事,思来想去还是觉的应该让老太太知道。”
老太太眉头一挑,“还有这事?”略一思忖,又道,“明日我问问四丫头和六丫头再说,你也仔细问一下跟去骑射场的人。”
自从文夫人有孕之后,兰千乘一直歇在书房。他一进门,看见文夫人竟然坐在书案前,面色就沉了沉,“这么晚了你不歇着,来这里坐着干什么?”
文夫人顿时觉的手足无措,顿了一下,上前替兰千乘解外袍,兰千乘挡了一下,没让文夫人近身,文夫人僵立当场,眼中升腾起一层雾气,幽幽的道:“老爷就这样见不得妾身?”
“多年在军中,不习惯而已,你想的太多了。”兰千乘语带凌厉,“说吧,什么事情?”
接触不多,文夫人对兰千乘的性子还是有所了解,知道再不说来意,兰千乘就要撵人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她咬了咬下唇,“茉儿再过几月就要及笄了,也该为她的婚事考虑了……”她看了兰千乘一眼,虽绷着脸,却听得认真,“今日听茉儿说,她们在骑射场遇上了办差事的卫王……老爷说过,安陆侯胡霆使出腌臜手段败坏茉儿闺誉,就是为了将两家绑在一处,妾身就想,与其和安陆侯府绑在一处,倒不如直接与卫王搭上关系……”
兰千乘直视着文夫人,他万万没想到她会生出这个念头。
文夫人硬着头皮往下说,“卫王素有才名,又谦顺恭谨,深得皇上喜欢……”
兰千乘打断她:“卫王并非良人,你就歇了这心思吧,二丫头心性怎样,你还不知道?没有八面玲珑的本事,还是不要往皇家凑的好。听说这些日子文家与胡家走的近,你自己当心些,别把自己绕了进去。还有二丫头那里,你也应当好好约束,不要一味的娇惯,凤仙楼的事情,不是她自己不守规矩随便下楼,胡家又怎么会有机可趁?”
他在指责自己没有做好母亲。
文夫人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兰千乘道:“你走吧。”说着,已是进了里间。
自己永远走不进他的心中去。
文夫人只觉的手足冰凉,呆滞了好一时,才缓缓的出门。
第二日兰芮去劲松居问安后,老太太留了她说话,说的是姜氏送还兰茉的衣裳的事情。
兰芮早听说姜氏昨日来过,却不知是为这事,听着很是吃了一惊,昨日在西郊骑射场安陆侯府的人还想拿这身衣裳做文章,怎么才一会的功夫,又将衣裳送了回来?
老太太笑道:“你不用紧张,我说与你听,就是想让你知道凤仙楼的事情过去了,让你不必担心。”
兰芮一下子就明白了,夏至的话起了作用,她又一次赌对了,老太太虽未明着与她说安抚的话,但心中还是觉的愧疚的,不然也不会让她“不必担心”。
她笑了起来,很是高兴的样子:“这可太好了,那日虽应付过去了,但二姐姐的衣裳一直在胡家手中,到底让人觉的不安。”她一句也未提骑射场遭兰茉设计的事情。
越是这样,老太太就越觉的她懂事,不住的点头,还留了她一起用午饭。
没过两日,安陆侯夫人果然递了帖子上门做客,态度谦恭不说,还给每人备了一份厚礼,老太太的是两株大小形态相差无几的珊瑚盆景,文夫人的是一尊白玉观音,兰芮和兰茉各得了一座庆春坊出了蜀绣屏风……
如此重的礼,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宾主相见甚欢,自然无人提及从前的种种不快。
安陆侯夫人走时,老太太让秦妈妈开了库房,比照安陆侯夫人来时带的礼物备了回礼。
自开年后,北疆战事一日紧似一日,西南各族也趁机作乱,战败的谍报不时从各处送回京城,朝中人心慌乱,局势不稳,就有人提出延缓会试的时间,从二月延至三月,又从三月延至五月。延迟会试时间,自大陈开国以来,还是第一次,京城聚集的应试举子们各有猜测,一时间人心惶惶。
预备参加这次会试的兰千舟也无法静心读书,收了吴夫人身边的一个婢女做通房。
兰芮每隔五日要去一次西郊骑射场,从鲁先生和冷先生的口中,总能听到一些时局上的议论,她心中不免担心。
也不知兰渊在北疆的情形怎样。
三月末,兰千乘领命,再次执帅印征战北疆。这一次战事吃紧,与他历次去北疆又有不同,让人不由自主的想到景阳元年兰道远出征北疆的情形。
兰家气氛压抑,老太太在劲松居设了佛堂,日日在佛前诵经。
闲暇时,兰芮开始抄佛经。
倾巢之下无完卵,她真心的祈求兰千乘能平安归来。
如此情形下,文夫人不敢大意,没心思理会兰芮,只将兰茉拘在身边学习女红。
北疆的情势依旧急转直下。
“三小姐。”玉桂挑帘进来,天气渐渐转热,她走的急,额上浸出密密匝匝的一层细汗。
兰芮将手中的狼毫搁在笔架上,抬头问:“收成怎样?”
现在是麦收时节,钱贵昨日告了假去通州查看收成,今日一早才回来,玉桂回家了一趟,就是打听这事。
玉桂道:“因是头一年,打井挖渠耽误了灌溉的最佳时节,麦子因缺水产量不到别处的三成,这三成除去种子钱,雇人的工钱,以及摊派下来的税赋,奴婢家的亏了八两银子,三小姐的,亏了二两银子……”一边说就一边去看兰芮。
这样的结果,兰芮早料到了,但听到亏损,还是不免失落了一下。见玉桂看她,就笑道:“因打井挖渠误了时节才亏的银子,下一季水源齐备,收成自然就上去了,你回去跟你爹娘说,不要将一时的盈亏放在心上。”
这个道理玉桂自然知道,她不过是担心兰芮责怪,听兰芮这样说,笑着应下。
兰芮提笔继续抄写佛经。
玉桂在旁磨墨,突然道:“是了,奴婢回来时,遇上官府的人四处张贴布告寻人,奴婢看了一眼,布告上的画像像极三山庵的静心师太。”
兰芮闻言,执笔的手轻轻抖了一下,一滴墨浸在了兰萱上,漆黑的一团,在整齐的簪花小楷之间,突兀而扎眼。
玉桂见过静心师太,但不知兰渊的猜测,是以并未察觉兰芮的异样,继续道:“三小姐你说,这静心师太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官府会到处张贴布告寻她?”
兰芮另换了一张纸,好一时,才道:“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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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0章 来人
抄好最后一页佛经,兰芮让玉桂找出缝被子用的针线,一页一页仔细的将佛经装订好,用紫檀木匣装好,捧着去了劲松居。
在夹道里碰见行色匆匆的秦妈妈,秦妈妈挽着篮子,身上穿一件玫红的云锦褙子,一副出门的妆扮。
兰芮觉的奇怪,老太太吃住在佛堂,秦妈妈一直在左右服侍,整整一个月连劲松居的大门都没出过,这时急匆匆的又是去哪里?
她笑着打招呼:“秦妈妈这是要出门?”
秦妈妈这才看见迎面站着兰芮,微愣之后,笑着上前行礼,兰芮避了开去。
夏至上前,行礼之后就去接秦妈妈手中的篮子。
秦妈妈已经将话与夏至挑明。夏至虽与霜降一同进门,但又与霜降不同,她是父母双亡后被叔叔卖入兰家的,算是无依无靠,因此秦妈妈一说,她就答应了。只是还未行正式的认亲礼,兰千乘便去了北疆,时机不对,认亲礼的事情就耽搁了下来。
秦妈妈错开身,没将手中的篮子给夏至,与兰芮说起话来:“老太太有些事交给奴婢去办……三小姐这是去见老太太?”
“我抄了一篇《金刚经》,想送给祖母。”兰芮看了看秦妈妈身后一个刚总角的丫头,“妈妈出门办事,怎只带了一人?左右我这里也无事,不如这样,让夏至跟着妈妈去吧……多一个人跑腿也是好的。”
秦妈妈连连摆手,“清风馆的人本就不够......三小姐快去吧,老太太就要去佛前诵经了。”
兰芮笑着点头,领着夏至先走了,心中却暗暗纳罕,平常她也会提供夏至与秦妈妈单独相处的机会,秦妈妈也总是笑着受了,今日却推辞……她回头去看,秦妈妈的身影已经模糊。
兰芮本是掐着时辰出门的,但与秦妈妈说话耽搁了,她到时,老太太已经进了佛堂,她只得在佛堂前的穿堂中侯着。
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檀香,每次她来,总会觉的心境平和许多。
过了小半个时辰,锦莲来报,说老太太让她进去。
老太太头上戴着掐丝镶珠的黑丝绒抹额,手持佛珠,端端正正的坐在观音像前的蒲团上。
兰芮轻轻唤了声“祖母”,径直走到观音像前上了一炷香,这才跪在另一只蒲团上叩首。
老太太待她拜完,含笑的点了点头,伸出手来,“扶我起来吧。”
兰芮扶着老太太回了上房,待坐下,取出《金刚经》捧到老太太跟前,“孙女上次见祖母常看的佛经字太小,怕伤眼睛,就重新抄了一部,特意将字写的大了些,祖母看看可觉的好?”
老太太接过摊开来看,果然比原来的看着清楚,便笑着拍了拍兰芮的手:“难为你这般用心,时刻想着我这老婆子。”
两人说着闲话,锦莲急匆匆的撩帘进来,“老太太,宫里来人了。”
兰芮吃了一惊,侧头看了看老太太,只见老太太神色间尽是了然,似是早就知道一样。她察觉自己留在这里妨碍了老太太问话,就起身告辞。
老太太没留她,让锦橙送她出去,待听见脚步声走远,这才开口询问:“来的是谁?”
锦莲道:“是位四十上下的公公,说是姓梅,随他同来的,还有安陆侯府的二少爷,不过二少爷来了也不坐下,去了观荷院,说是要去看看大太太……两人走的侧门。”
不从中门进,这就是不愿意大张旗鼓。
“我这就去见梅公公。”老太太点了点头,又嘱咐锦莲,“这里是内院,你注意一些,莫让各房的小姐去观荷院附近,胡二少爷说是与咱们有亲,但到底算不得正经的。”
锦莲应声而去。
梅公公看见老太太,放下手中的茶盅,笑着起身:“咱家与老太太自从慈宁宫一别,有日子没见了……老太太精神奕奕,比起过年时,倒是越发的年轻了。”
老太太微微怔了一下,这位梅公公她见过,是太后跟前听差的……她没想到,来的竟然是太后身边的人。
她笑着与梅公公寒暄。
说了一会儿话,梅公公就道:“太后最近总是会想起从前的故人,想老太太,想英莲将军……”一边说着,一边抬头去看老太太。
老太太微微笑着:“难得太后惦念。”
太后出自宁远伯刘家,那时太后还未进宫,老太太还未嫁去忠州,两人时常在一起做针线,只是后来物是人非,两人的情谊早已不在。
梅公公皱了皱眉:“英莲将军还是没有送信回来?”
到底还是为了这事而来。
老太太早有准备,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是啊……当年从北疆回来,拒了皇上的封赏,一句话不留就走了,这一走就是十多年……谁也不知她心中是如何想的。”她轻轻的拭了一下眼角,“也不怕公公笑话,为了她,我这些年没少流泪。”
梅公公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老太太,见她不似作伪,就笑着安慰老太太:“倒是咱家唐突,引着老太太伤心……老太太只管放心,以英莲将军的本事,在哪里日子都会过的极好。”
老太太不住的点头。
上了观荷院外的夹道,兰芮突然止了步。
他怎么会在这里?
夏至奇怪,顺着兰芮的目光看去。
夹道的另一头,站在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年,皮肤黝黑,身材提拔,身上穿着一件绣着云纹的天青色直裰,脸上隐隐带着笑意,似乎与三小姐相识。
她下意识的左右看了看,轻声道:“三小姐,这……”
清风馆就在观荷院内,这条夹道是回清风馆的必经之路,要避而不见,只得往回走。只是彼此都看见了,再退回去,倒显得小家子气,兰芮思虑间,迎了上去,福了福,“见过胡二少爷。”
胡愈笑着还了礼。
每次见着她,都是不一样的感觉。第一次在街上,嚣张、霸道、目空一切,第二次是在护国寺后山,沉着、机敏、冷静,而这一次,婉约内敛……
他不禁多看了她一眼,肤若凝脂、唇艳如花……从来不曾注意过,她竟生得如此美貌。
他避开目光,“护国寺后山的事情,多谢三小姐出手相助,在下一直想当面与三小姐致谢,只是一直没机会。今日碰巧得见,一定要当面给三小姐说声谢谢。”
想着当时的情形,兰芮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下去,“胡二少爷言重了,举手之劳而已。”又与胡愈身后的一个小丫头道,“这里闷热,莫要怠慢了客人,赶紧送客人回厅中吧。”
又与胡愈福了福,侧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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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1章 卫王
威武胡同拐角处停着一辆青油布马车,样子太过平常,停了整整一个时辰,过往行人谁也没有停下脚步多看它一眼。梅公公和胡愈从兰家出来,各自登车,车行过青油布马车时,车辕上坐着宛如雕塑般的白净车夫一扬马鞭,很快跟了上去。
三辆马车,一前一后的出了威武胡同,穿过西城,拐进东城的水井胡同,在一座三进的青瓦粉墙宅子前停下,很快,宅门洞开,三辆马车直接进了门内。
听见大门落锁的声音,胡愈跳下车来,走到青油布马车前,拱手道:“卫王殿下。”
卫王挑开车帘往外看了一下,见梅公公下车也往这边来了,就点了点头,下了车。
三人默默的去了厅中,待下人上茶后散去,卫王方才开口:“问出什么来了?”
梅公公摇了摇头,“老奴一提英莲将军,兰老夫人就泣不成声……依老奴看,兰老夫人是真不知道英莲将军的下落。”
卫王冰冷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又去看胡愈。
胡愈也摇了摇头,“小的这边也是一无所获。”
沉吟片刻,梅公公道:“当年英莲将军活捉了鞑子将领阿泰,一时可谓风光无两,中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她才会拒了皇上的封赏,从此销声匿迹?或许,只要解了这其中的结,英莲将军自动现身也说不定。”
“当年皇上费尽周折也没有查明其中的缘由,时隔多年后,咱们再想接手去查,只怕更加不容易。”胡愈说着,看了卫王一眼,“殿下,是不是让顺天府将四处寻找的人收回来?找了两日一点线索都没有,英莲将军肯定早已不在京城。”
梅公公道:“远水解不了近渴,英莲将军一时只怕找不到,要平复西南蛮夷,还得另想法子才是。”
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朝中大臣本就不赞同启用一个失踪十多年的人,卫王一力主张,只是看出皇上是有意启用兰英莲。若是兰英莲出了岔子,卫王免不了得受牵连,这时找不到人,正是脱身的很好借口。
卫王并不接话:“公公出宫的时间也不短了。”
梅公公一滞,卫王在慈宁宫长大,他算是看着这位幼年失母的王爷长大的,对其的脾性,梅公公还是知道些,听得他如此说,知他是不高兴了,便起身告辞。
梅公公一走,卫王冷峻的神色柔和了些:“胡延这些日子没出去招惹是非?”
胡愈笑了笑:“大哥最近爱上武技,正想方设法寻找拳脚师傅。”
卫王目不转瞬的注视着胡愈:“读书也罢,习武也罢,有心上进就好,只有上进了,承爵后才能担得起安陆侯府这个担子。”
还是不信任。
胡愈神色坦然:“殿下说的是,大哥这样用心,父亲、母亲无不欢喜。”
卫王微微一笑。
锦莲进了佛堂,见老太太闭目在蒲团上诵经,顿了顿,转身往外走。
“什么事?”老太太睁开眼。
锦莲止住脚步,恭声道:“三小姐回清风馆时,胡二少爷刚从大太太房中出来,两人没有避开,到底撞上了。”
老太太颦眉,“不是让你去看着点吗?怎么还是出了这样的事情?”
在老太太灼灼的目光下,锦莲不安起来:“三小姐先走一步,奴婢出去时,她已经上了观荷院外的夹道……”
“两人都说了些什么?”
锦莲道:“奴婢问过给胡二少爷引路的小丫头,她说两人问了好,胡二少爷就说感谢三小姐在护国寺后山出手相助,三小姐谦虚了两句就离开了。”
到底还是个有分寸的,老太太神色微霁,“你去嘱咐那个小丫头两句,让她不要乱说。”
锦莲应声去了,她方走,锦橙来报:“大太太来了。”
老太太眉头一挑,“引到我房中去。”
文夫人小腹微凸,品红的薄纱裙褂遮掩不住日渐变胖的身子,现出几分臃肿来,她见老太太进来,赶紧起身行礼。
老太太让锦橙扶住了,嗔道:“身子都这样沉了,你还讲那些虚礼做什么?赶紧坐下吧。”两人隔着黄花梨的小几坐了,老太太就问起文夫人的饮食来。其实每日厨房做了什么,都有人报到老太太跟前来,但她还是听得十分的仔细。
说了一阵闲话,老太太屏退了屋中的下人。她免了文夫人的晨昏定省,文夫人有日子没来劲松居了,今日来,肯定有事。
文夫人见没人,笑了起来:“老太太,原来上次的事情是卫王发了话……媳妇一直就觉的奇怪,安陆侯夫人使了那许多的手段,怎么会轻易就将衣裳送了回来?就是老爷用旁的法子遮掩过去了,可有衣裳在,安陆侯夫人时不时提一句,也足以让咱们提心吊胆的。”眉眼中掩饰不住喜色。
这本来就在老太太的意料之中,她只是笑了笑,“这话是胡二少爷与你说的?”
文夫人点了点头,“是啊,他刚才去观荷院,我旁敲侧击的问他,他毫无隐瞒就说与我听了,这孩子就是招人疼。”又叹了一口气,“到底是亲戚。”
老太太想起了那日护国寺后山的事情,卫王与安陆侯世子关系生疏,却与这位庶出的胡二少爷亲近……这胡二少爷只怕不是个简单的。与其说是文夫人问出来的,倒不如说是他有意透露出这些信息的。
卫王插手,安陆侯夫人立刻将衣裳送了回来,是真心感谢三丫头,还是凤仙楼的事情是胡家自作主张,卫王并不知情?
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卫王从众多皇子中脱颖而出,心思可见一斑,这样心思缜密的,又怎会指使胡家使出那样拙劣的手段?
老太太不接话,文夫人隐隐不快,想着来意,立刻打叠起笑容,“老太太,依媳妇拙见,卫王插手,肯定是另有缘由?”
“哦?”老太太抬头。
文夫人又道:“老太太且想,那日上午卫王殿下方去过咱们家的骑射场,下午大嫂就替安陆侯夫人将衣裳送回来了,从前不知道这事是卫王插手办的还不觉的有什么,可媳妇方才一听这中间牵着卫王,就觉的,这时间未免太巧了些……”
老太太隐隐猜到文夫人的心思。
文夫人端起茶盅吃了一口:“卫王这样百般保全茉儿的名声,是不是……”说着,就去看老太太,她相信老太太肯定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可老太太神色平静,没一点了然或者欣喜。她不免就有些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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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2章 担忧
文夫人迟疑了一下,终是说出了口:“卫王是不是于茉儿有意?”
老太太将青花茶盅重重的搁在了黄花梨小几上,斜眼看着文夫人:“这样的话,岂能随意乱说?外人都知保全二丫头的名声,你这做娘的却说出败坏她名声话来。这句话传出去,旁人会不会在心中问一句,卫王何时见过二丫头?凤仙楼的事情旁人或许还不会相信,若是再扯出卫王来,旁人是信还是不信?”
文夫人脸上的笑容僵住,自有孕以来,老太太这还是头一次冲她发火。隔了一时,才讪讪的道:“媳妇这也是在家中说说。”
老太太目光从文夫人微凸的腹部掠过,顿了顿,声音和缓了许多:“隔墙有耳,就是在家中,这样的话也不能乱说。卫王插手,只是不愤胡家借他名义行事而已,你这样硬是往儿女情长上想,只会徒增烦恼,贻笑大方。”又叹了一口气,“天家行事,几时顾忌过儿女情长?”
“老太太的话媳妇也知道…...只是一时情急,所以才糊涂起来。”文夫人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脸色。
老太太看着,拍了拍她的手:“你的心思我明白……等过几日北疆有消息传来,我就出门去拜拜客。”
文夫人诧异的抬头,揣摩着老太太话里的意思,只见老太太轻轻的笑了一下。
秦妈妈回来时,天已黑定,方走到劲松居门上,锦莲就迎上来道:“老太太让妈妈直接去佛堂。”
秦妈妈点了点头,转身去了佛堂。
老太太听见动静,立刻睁眼:“怎样?”
秦妈妈掩了门,这才道:“奴婢走遍了京城大大小小的庵堂,全都没有叫静心师太的……老太太你看,大小姐是不是离开京城了?”
“也许……”
晦暗的灯光下,老太太神色不明,秦妈妈依旧在她的眼中读出了怨怼。
当年老太太将大小姐视若己出,待她比待大老爷还亲,可她却一声不响的走了,连句话也不曾留。这样的打击,还让从小就与她感情深厚的大老爷大病了一场,那样刚强的一个人,差点为此丢了性命……
从此老太太就不愿意别人提起她。
“老太太放心吧,咱们知道往庵堂里寻,可还是没有找到一点线索,那些人也就未必能找到。”
老太太冷哼了一声:“找不到最好。既然走了,何必再出来让人碍眼?!”
秦妈妈不敢接话,默默的倒了一盏茶捧到老太太手边。
老太太接了,却又放在手边不吃,她抬头看着秦妈妈,“你这几日再出去几趟,打听打听京城勋贵家适婚的少年,性情模样都要心中有数。(.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秦妈妈目露惊诧,老太太怎么会在这当口议亲?
老太太神色就有些凝重:“千乘去了北疆两月,北疆的局势却越来越混乱……皇上大张旗鼓差人寻找英莲,由此可见皇上对千乘已经失去信心,我心中虽不愿意,可也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不然到时皇上迁怒,连个帮着千乘说话的人都没有。”
没想到事情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
秦妈妈心头一惊,鼓足勇气劝道:“老太太,要不奴婢再去各处的庵堂走一走?再怎么说,大小姐也是咱们兰家的人……”
“这样的话以后休要再提。”老太太冷冷的打断她。
清风馆内,玉桂一边替兰芮摘头上钗环,一边道:“鲁先生方才带话进来,说他有事离开半月,拳脚课暂时改成骑射课,让三小姐好好跟着冷先生学习骑射,千万不能因为他不在就有所怠慢。”
“离开?”兰芮很是奇怪,上次她见着鲁先生时,鲁先生一个字都没提过,“鲁先生有没有说因为什么事情?”
玉桂道:“这个鲁先生倒没有说……鲁先生应该还没走,要不要奴婢使人去外院问问?”
兰芮摇了摇头。
鲁先生要说,肯定早就说了,根本不用她问。
隔日又是去西郊骑射场的时间。
车出东角门,兰芮就撩了车帘的一角往外看。街面上人来人往,各司其事,与她往日出来时相比,没有任何不同之处。
玉桂不是说,街上官府张贴布告寻找静心师太?
她回头看了玉桂一眼,玉桂正低头打络子。
玉桂没必要在这些事情上说谎,这样看来,布告肯定是撤了。
官府寻找静心师太,到底所为何事?静心师太所擅长的,只有领兵打仗,难道北疆有事?
想着,她心中一悸,虽是初夏的天气,可她却觉的浑身冰凉,仿佛置身冰窖中……放下车帘,她问坐在杌凳上的玉桂,“大哥最近可有信送回来?”
玉桂停了手中的活,笑道:“大少爷半月前才送信回来报了平安,下一封信,再快也得五天后了。”
兰渊隔二十天送一次信回来报平安。
这事兰芮知道,可仍觉的心烦意乱,胡乱点了点头,又问:“父亲呢?有没有送信回来?”
“好像上月送过一次信回来。”玉桂摇了摇头,“要不,奴婢让夏至去打听打听?”
“不用夏至,你去就是了,也不用去问劲松居的人,一会你只问一下赵大叔,看这几日家中有没有人从北疆回来。”
夏至去问,无非就是问秦妈妈,秦妈妈在老太太身边服侍了一辈子,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她偶尔差遣一下夏至还可以,次数太多,秦妈妈心里肯定有自己的计较。
玉桂想明白其中的关键,很快应了下来。
归家的马车上,玉桂将方才打听来的话说与兰芮听:“赵大叔说,马厩里的马匹一个月没有变过,肯定没有人从北疆回来。”见兰芮不明白,又解释道,“从前有人回来,马匹都是拴在马厩里的,就是立刻要赶回去,也要换一匹马再走。”
或者,是自己多虑了。
兰芮想了想,吩咐玉桂:“你与赵大叔说,让他多留意一下。”
玉桂应下,见兰芮不得舒展的眉头,就劝道:“大老爷和大少爷一身本事,就是鞑子攻城,也不能伤着他们一分一毫的。”
兰芮笑笑。
兰千乘身为主帅,即便没有伤着一分一毫,也不代表就能全身而退。
――嘻嘻,暑假倒计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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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3章 管家
回到家中,方换上家常纱裙,就有老太太房中的小丫头来请兰芮去劲松居。兰芮奇怪,老太太说她习武辛苦,让她从西郊骑射场回来后不用再去劲松居问安,今日找她找的这样急,莫不是有事情?
她与一旁的玉桂使了个眼色,玉桂会意,把小丫头往外面拉:“三小姐还要换衣裳,姐姐在这里也无事,不如随我去穿堂吃一杯茶。是了,我方才从外面带回一包油果子,甜而不腻,姐姐一定要去尝尝。”
那小丫头不过是劲松居管扫洒的,临时被秦妈妈分派了请人的差事,哪里经见过这些?玉桂一阵风似的就串着她出去了。
一会儿的功夫,玉桂回转,与兰芮道:“三小姐不用担心,老太太还请了大太太和二小姐,还有二房三房的太太小姐们。”
兰芮一颗心落回腹中,点了点头,抻平衣角往劲松居去。到劲松居时,其余人已经聚齐,除了老太太就只差她一人,她忙上前与各人见礼。
文夫人不悦的看了看她,斥道:“一点规矩都没有,长辈派人来叫,也不知立刻出门,磨磨蹭蹭的,让一屋子的长辈侯着你!”
“娘亲教训的是,让长辈久候,是女儿的错。”
兰茉低着头,不急不怒,自从在西郊骑射场她设法当众将衣裳还给兰茉后,文夫人待她的态度就又回到了原点。她明白其中最本质的症结所在,不再去强求,只做好本分,力求让人挑不出错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环视了众人一眼,二房的赵夫人和兰芝依旧幸灾乐祸,三房的吴夫人低头吃茶,兰芸则愤愤不平,倒是兰茉,静静的看着她,没有一丝表情。
文夫人哼了一声:“这也是在家中,你二婶和三婶不计较。”
兰芮又应了声“是”,从身后的玉桂手中接过一只细藤条编成的筐子,交到文夫人身后侍立的杜仲手中:“母亲爱吃甜食,女儿方才从西郊骑射场回来时,顺路从外面的糕点铺子带了一筐回来,虽比不得家中做的精细,但味道与家中做的又有不同,母亲正好换个口味。”
这糕点本来是她带着一会儿给各房送去的,文夫人责难她,她就提前拿出来了,一是让人知道她的“孝心”,二是间接的告诉在坐的众人她来迟的缘由。
文夫人面色沉了沉,可偏又发作不得。
兰芮看在眼中,笑了笑,退到文夫人身后与兰茉并肩站着。
赵夫人看了文夫人一眼,目光落在兰芮身上,嗔道:“你这孩子,倒是个有心的,被冤枉了也不知辩解两句。明明就是买糕点耽搁了,却一声不吭。”很有些打抱不平的意思。
如此情形下,文夫人再不开口,倒说不过去了,就淡淡的道:“以后遇上这样的事情直说就是了,你说明了缘由,难道我还责怪你不成?”
直说,只怕又成了狡辩或者顶嘴。
兰芮笑着点了点头,不及说话,就看见秦妈妈搀扶着老太太进来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又是一番让座见礼。
老太太坐定,看人都已经到齐,清了清嗓子,道:“我年纪渐渐大了,家中事务又繁杂,我管起来就觉的有些力不从心……你们愿不愿意替我分担一些?”
此言一出,众人都觉的诧异,暗暗揣摩老太太的用意。
赵夫人盼着这一日盼了许久,率先开口:“我们做媳妇的,自然是愿意替老太太分忧的。”老太太这时将管家的权利交出来,她只觉的是有天助,按照兰家惯例是长房当家,可文夫人有孕在身不宜操劳,再往下,自然就是轮到二房了。
吴夫人心思都在三房的子嗣上,根本无心往这上面凑合,只附和着应了声,并没表现出热心来。
文夫人抚摸着自己的腹部,不屑的看了赵夫人一眼。老太太待二房怎样,她心中有数,老太太就是今日将家中的钥匙给了二房,那也不过暂时的权宜之计。
老太太将各人的反应看在眼中,这才道:“老大家的身怀六甲,断没有在这个时候使唤她的道理,老三潜心读书,老三家的又要顾着老三的衣食起居,也腾不出手来经管家事,就只剩下老二家的……”她顿了顿,看见赵夫人脸上掩饰不住的喜色,不耐烦的别开头,“没管过的不知管家的辛苦,老二家的方接手,只怕也忙不过来……不如让二丫头、三丫头、四丫头姐妹三个分担一下,等老二家的捋顺了再说。”
众人又是怔了怔。
在坐的有三房主母,人手绰绰有余,老太太怎么会想起让各房小姐管家?
兰芮悄悄看了眼兰茉和兰芝,看两人脸上的惊诧之色并不亚于她,就知道两人事先也不知情。
赵夫人的笑容僵在脸上。让兰茉、兰芮参与管家,两人岂不是事事都要问文夫人拿主意,与文夫人直接管家有什么不同?不过是说法不同罢了。
不管赵夫人如何不高兴,老太太很快将这事定下。
“你们姐妹三个,有事情多多商议,自己拿的准的就自己做主,再有不懂的,才去问你们二婶或者娘亲。”
这话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说兰芮三人可以自己做主,不用事事听从赵夫人的。
赵夫人自然听出来了,她脸色越发的难看。
老太太视而不见,吩咐秦妈妈:“你一会就将下人的名册、办事的对牌、库房的钥匙这些与老二家的和二丫头几个交接清楚。”
秦妈妈应下,转身请赵夫人和兰芮几人去偏厅。
兰茉落后几步,嘟着嘴小声与兰芮道:“祖母又不将差事分派清楚,笼统的给了咱们,也不知谁揣钥匙谁拿对牌,到时出了岔子,谁来负责?”
能谁拿?赵夫人是长辈,自然是她拿着。可老太太说的明白,她们有做主的权利,就不算是协助赵夫人管家,不算协助,出了岔子,她们自然也得担责任。若是不想担责任,就得时时刻刻留意赵夫人一举一动。
老太太这样做,无非就是让她们监督赵夫人。
交接完,秦妈妈回去复命,老太太问:“钥匙和对牌在谁手中?”
秦妈妈道:“二太太说几位小姐年幼不懂事,就自己拿着了。”
“还是这样没有一点长进,我如何放心将家中事务交给她?亏得我也不是真要她挑大梁。”老太太面露疲态,“二丫头、三丫头和四丫头都说什么了?”
秦妈妈早料到老太太会问,因此记得很清楚,这时立刻就答道:“二太太拿着,四小姐是没有话说的。倒是二小姐很不高兴,说以后出了错处谁来负责,二太太回说她是长辈,这点责任还担得起,二小姐才没做声了。三小姐由始至终都没对老太太的安排说什么,但仔细核对了对牌和钥匙,还问清楚了各自的用处。”
老太太就点了点头,沉思良久,方才喟然一叹:“到头来还是三丫头是个顶事的。”
秦妈妈也笑了起来:“不怕老太太笑,奴婢从前看着三小姐就觉的胆颤心惊……哪知摔一回腿,三小姐竟然将从前的乖张性子全都改了……三小姐如今与谁都处的极好,倒成了几个小姐中人缘最好的。所谓大彻大悟,可能就是指的三小姐这样的吧。”
她又将文夫人方才责难兰芮的事情说了。
老太太揉了揉发疼的眉心,久久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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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4章 报仇
从秦妈妈手里接了名册、钥匙、对牌这些,赵夫人立刻吩咐自己的陪嫁卢妈妈,让她将内宅里所有的管事妈妈叫到老太太平日处理家事的万寿厅。
兰芮一听,就知道赵夫人急于想让管事妈妈认新主子,新官上任着急见新下属本没什么错,可秦妈妈方才没提这茬,肯定老太太那里另有安排。再说,就是见管事妈妈,也该由老太太指派身边的人带着管事妈妈们来给她们磕头才是,算是正式的交接,赵夫人这样直接让人叫管事妈妈来,大家都看着,万一有一两个不服气的顶一两句,她们是罚还是不罚?不罚,难以服众,罚,又都是老太太的人。
思及此,她看了一眼兰茉,见她嘴角噙着一丝嘲讽,就知道她也想到了这一层。
“二婶,是不是请秦妈妈走一趟?”
兰茉闻言,扯了扯兰芮的衣袖,见兰芮看过来,就冲她轻轻的摇了摇头。
虽是赵夫人提出来的,但这里面还牵扯着她们三个,因此兰芮避开兰茉的目光,只去看赵夫人。
赵夫人回过味来,但当着几个小辈,她不好改口,就道:“秦妈妈才走,咱们又去叫,只怕会耽误了她在老太太跟前听差。”目光一转,落在了在一旁的锦橙身上,“锦橙姑娘随冯妈妈走一趟吧。”
锦橙是老太太房中才提上来顶替锦绣的一等大丫头,她去也算是有了由头,兰芮不再言语。
管事妈妈们早已得到了消息,随时准备着拜见新主子,因此一炷香的功夫,冯妈妈就来回话,说人已经聚齐。
赵夫人和兰芮三人管家是老太太吩咐的,又有锦橙出面,管事妈妈们面上对几人很是恭谨,一切都很顺利。
从万寿厅出来,赵夫人领着兰芝回海棠院,兰芮正犹豫着要不要去观荷院见文夫人,就见杜仲立在廊坊下。
杜仲也见了她和兰茉,迎上来施了一礼,笑道:“大太太说,请二小姐和三小姐去上房。”
兰茉就瞥了兰芮一眼,当先走了。
兰芮料到去文夫人那里少不得又要吃排头,她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跟了上去。果然,她方走到门上,就听见兰茉在与文夫人说刚才见管事妈妈们的事情。见她进来,兰茉扫了她一眼,不悦的道:“三妹妹来做什么?怎么不随二婶去海棠院?”
文夫人静静的看着兰芮,目光冰冷,没有丝毫的热度。
兰芮不以为意,行礼之后道:“老太太点的是咱们和二婶一同管家,二婶是长辈,出了错处担的责任最多,可咱们也不是一点责任都没有,不仅如此,还得落个能力有限的名声,被人小瞧了去。”
兰茉冷冷一笑:“我就说嘛,你明明不喜欢二婶,却巴心巴肝的帮着她,原来是有原因的……是打定主意要传出善于管家的名声去呢!”
文夫人审视着兰芮,只见兰芮眼睑低垂,神色平静,不急不躁,一副对兰茉的冷嘲热讽听而不闻的样子,这样的沉着,有几个还未及笄的闺秀能比得上?看着看着,她想起了自己方才发难时兰芮的应对,便觉的心惊。片刻,她拍了拍兰茉的手,止住了她再说,这才慢条斯理的道:“你方才做的对,只是你心中有想法,怎么不与你二姐姐说一说?害她跟着着急。以后再遇上这样的事情,不要将想法闷在心中,与我说,与你二姐姐说都可以,不然我们怎么知道你心中所想?你要记住,姐妹同心,才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兰芮点了点头,“娘亲说的是。”
文夫人又道:“我叫你们来,就是想告诉你们,家事上拿不准的,不要胡乱出头,只管交给你二婶处置就是了,她毕竟比你们年长,过的桥比你们走的路还多,凡事肯定比你们有主意。拿的准的,你们就自己处理了,无需再问,不然旁人看着,还觉的你们在家事上一点都不懂。”一番敦敦教诲,无非就是让她们不要惹事上身,让大房跟着丢脸。
锦橙看着小丫头们收拾了万寿厅,这才往老太太房中去,老太太见她,详细的问起了方才的经过。
兰芮回到清风馆,夏至笑嘻嘻的迎上来,“杨桃姐姐来了,在穿堂中等了三小姐半天了。”
这几月杨桃每次来清风馆,都是因兰渊有信送回来,她想着,脚下就加快了步子。
门帘响动,杨桃赶紧放下手中的茶盅,站起身来,“见过三小姐。”
兰芮让夏至出去守着门,自己在上首的高背椅上坐了,又示意杨桃坐下回话。
“大哥是不是有信送回来?”
杨桃摇了摇头,“不是,不过三小姐不用着急,大少爷的信应该就在这几日。”
“哦。”兰芮很是失望,身子松懈下来,斜斜的靠在了椅背上,“你来找我,是不是望月斋有什么事情?”
杨桃依旧摇头,“奴婢着急见三小姐,是想告诉三小姐,安陆侯世子昨日惊了马,从马背上跌落,右腿摔断了。”
“这倒是报应!”兰芮冷笑着,突然心中一动,杨桃是怎么得知的?还专门来说与她听。
杨桃笑了笑,解释起来:“大少爷说,三小姐的腿不能平白受伤,玉桂的那一顿打也不是白挨的……”
果然是兰渊做了手脚。兰芮想起他在玉桂受伤那日说的话,让她不用担心,说一切有他做主……只是后来他再没提过,她就以为他当时只是为安慰她随便说说的,没想到他一直记着……
也不知他在北疆怎样了……
她眼角慢慢的溢出了点点泪花。
杨桃看着,目光一闪,道:“大少爷通过人牙子,将四喜送进了安陆侯府,只是安陆侯世子对自己的坐骑看得极重,轻易不让人靠近马厩,四喜一直等到大少爷去北疆都没有机会下手。直到昨日,安陆侯世子随身的小厮病了,安陆侯世子临时点了四喜去服侍,他才得了机会给安陆侯世子的马下了一包‘马惊风’……”
四喜原来是管望月斋后院杂事的小厮,十岁的样子,兰芮见过几次,等杨桃说完,她抬头问:“四喜怎么样了?安陆侯世子摔伤了,胡家的人肯定会彻查身边的人。”
杨桃笑了笑:“三小姐放心吧,‘马惊风’是鲁先生配的,马匹吃了,先是烦躁不安,两个时辰后毒发身亡,再有经验的兽医来检验,也只以为是得了热病致死的。而且,四喜当着人,至始至终都未接近过马匹。”
想来这些事情大哥安排四喜去安陆侯府时就已经考虑周全了,兰芮点了点头,“如果可能,过一两月就将四喜赎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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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5章 急信
送走杨桃,兰芮换了衣裳,倚在矮榻上静静的看书,翻了两页,银锁进来问:“三小姐,二太太身边的翡翠姐姐送了枣泥糕来,奴婢该如何处置?”
“收下吧,将我今天带回来的果子挑两筐让翡翠带回去,别说是回礼,就说原本就要派人送过去的,只是还没来得及送,她就来了,索性让她带回去。”
长辈送的糕点,肯定不能退回去。但赵夫人此番送糕点来,有感谢她今日提醒的意思在里面,但更多的是示好,所谓拿人手短,她这时收下了,以后处理家事与赵夫人意见相左时,到底不便说话。
银锁去了一刻钟又进来禀报,回说果子翡翠带回去了。
兰芮点了点头,低头继续看书。
一连几日,兰芮几人都是和赵夫人在老太太房中聚齐,然后再一起去万寿厅处理家事。家事繁杂,又人多主意多,每每有事,总要商量许久,比起一人主事,效率反而更低,兰芮往往一整日的时间都泡在了万寿厅。
上头意见不一,下面办事的管事们更是觉的苦不堪言,就是采买上的秦福喜,晚上也忍不住在秦妈妈跟前抱怨,“劲松居和观荷院两座小厨房的食材一向是直接拨银子给厨娘,让她们自己看着买,可二太太一上来就拿小厨房开刀,说如此一来,小厨房就得单独安排一个人出来买菜,白白浪费了人力,要将小厨房的食材采买拨到大厨房的采买上去。这本没什么,二太太当着家,她怎么说我便怎么安排。可我这边才安排下去,那边二小姐就说不妥当,说再想节省,也不能拿老太太的小厨房作伐子,非要依照原来的规矩行事。二太太和三位小姐管家,老太太又没有分个主次出来,我不知听谁的好,夹在中间真是难做人!”
秦妈妈叹了一口气,安慰道:“你就先忍一忍吧,这样的日子不会太长的,老太太自有主张。是了,四小姐肯定是向着二太太的,那三小姐怎么说的?”
自家妻子是老太太身边最得力的人,秦福喜听她说不会太久,自然相信,“三小姐说二太太的主意不错,又说二小姐的话有道理,最后提议依照二太太的法子办,只不过品质数量都要依照小厨房厨娘列出的单子来采买,二太太和二小姐僵持不下,最后还是依了三小姐的提议行事。”
“没想到三小姐居然能将两边说服……睡吧,明天还要早起。”秦妈妈灭了床前的落地南瓜灯,黑暗中,她不觉就笑了笑。
秦家有别于府中其他管事,没有安在后巷中,而是占了外院一角的三间房子,老太太后来又吩咐建了围墙将这三间房隔开,建成了一个独立的小院子。
秦家的小院,就在离二门一丈远的地方。
秦妈妈躺下,迷迷糊糊间听见“吱呀”门轴转动的声响,一个激灵就醒了,仔细一听,声音是从二门传来的,她赶紧推醒身侧的秦福喜。
秦福喜揉了揉眼睛,“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做什么?”
秦妈妈“嘘”了声,示意他听外面的动静。
夏夜寂静,“吱呀”声清晰悠长,传的极远。秦福喜不禁回头看了看秦妈妈,可惜漆黑一片,他看不清秦妈妈的表情,“二门亥时落锁卯时开启,这是哪个奴才胆大包天,竟然敢私自开启二门?明日一定要查清楚,一顿板子打出去。”
说话的一会功夫,秦妈妈已经摸出火折子点燃了南瓜灯,昏黄灯光映照下,她眉间尽是焦灼不安。她一边穿衣裳,一边道:“再大胆的,也不敢这时开启二门,肯定是有要紧事……你先睡,我去劲松居看看,一会就回来。”
秦福喜又清醒了几分,心下一思量,也觉的不可能是守门的底下人私自开启二门,就点了点头,支起身子看着秦妈妈急匆匆的出门去。
秦妈妈走到二门,果然看见二门洞开,正四处张望寻找看门的婆子,就瞧见锦莲发髻凌乱,裹着一件月白纱衣往这边来,她赶紧迎上去,“你怎么在这里?”
锦莲走的急,没瞧见隐在暗处的秦妈妈,闻言吓的往后缩了缩,看清是秦妈妈,立刻释然:“原来是妈妈,我正要去寻妈妈呢……”
秦妈妈打断她:“到底有什么事情?竟然半夜开了二门。”
“大老爷派杜百威快马加鞭送急信回来,守门的不敢耽搁,这才开的二门。”
杜百威可是大老爷的贴身侍卫……秦妈妈心中一惊,吩咐锦莲守在这里将二门锁上,自己快步往劲松居去。
劲松居灯火通明,上房门外守着的锦橙,一见秦妈妈就急忙打帘子将她往里面迎。
老太太身上穿着洁白的茧绸中衣,拥被坐在床上,神情肃穆,目光直直的盯着手中淡紫的兰萱,仿佛老僧入定一般,好半天动作表情都不曾变换。
秦妈妈快步上前,轻声唤道:“老太太?”
老太太闻言,缓缓的抬头,“来了?”又示意秦妈妈在床边坐,待秦妈妈坐下,将手中的兰萱递到了秦妈妈手中。
秦妈妈不多言,双手接过,仔细的读了起来,看到最后,双手止不住的微微颤抖起来。
“怎么会这样?”
老太太惨然一笑:“到底还是出了这样的事情。”
二门半夜开启的事情,第二日一早就传遍了内宅的各个院落。
兰芮方梳洗过,预备去劲松居跟老太太问安,玉桂就匆匆进来,与她说起听来的消息:“说是大老爷从北疆送信回来,守门的婆子不敢耽搁,连夜开门将信送到了劲松居。”
虽早就猜到几分,可兰芮闻言,脚下依旧滞了滞。
信在街上宵禁之后送达,又破例开了二门,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可见这封信极为紧急。
她到劲松居时,老太太还没有起,众人像往常一样在穿堂等候。只是,各人虽说笑着,却都显的有些心不在焉,眼底更是布上了一层仓惶之色。
显然,都听说了昨夜的事情。
过了一会,秦妈妈进来,笑着与众人道:“老太太身子不舒服,想多躺一会,请二太太、三太太和各位小姐先回去,明日再来。”
众人的心都往下沉了沉。
赵夫人扫了众人一眼,笑道:“老太太身子不舒服,咱们做小辈的,理当到老太太跟前伺疾……”
“老太太只是身子疲累,不碍的,睡一觉就好了。”秦妈妈笑着打断了赵夫人,话锋一转,又道,“这会该是管事妈妈来回话的时间了吧?”
提到家事,赵夫人不再坚持,唤了兰芮几人往万寿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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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有信来
去万寿厅处理了几件家事,管事妈妈们就散了,兰芮见一时没有事,起身与赵夫人行礼告辞,谁知赵夫人也笑着起身,“我也要回去了,咱们一起走吧。”
“好啊。”兰芮笑笑,答应的很痛快,心中却明白,赵夫人唤她,肯定是想单独与她说建冰窖的事情。她回头瞥见兰茉一脸哂笑,就问:“二姐姐不一起走么?”
兰茉看了赵夫人一眼,起身挽了兰芮的手臂:“自然是要走的。”
赵夫人不由气恼,依旧笑着,不过笑容里却有几分意味不明,“你们倒是姐妹情深。”说着话,当先就出了门。
四人在劲松居前的夹道上分了手。
玉桂不等赵夫人等走远,就迫不及待的附在兰芮的耳边轻声道:“三小姐,大少爷送信回来了。”
“当真?”
玉桂笑着点了点头,将手中攥着的一个枚红色的荷包捧到兰芮手边,“奴婢知道三小姐担心大少爷,这几日早晚都会去望月斋问一下,杨桃大概也看出三小姐在等着大少爷的信,因此庆和一接到大少爷派人快马加鞭送回来的信,她就立刻送到万寿厅来了。”
天气闷热,又被玉桂攥在手心里,荷包微微有些湿润。
兰芮接过,一刻不停的回了清风馆,进门她就遣散了众人,单留下玉桂服侍。许是太过激动,荷包上最是简单的蝴蝶结,她竟然解了三次才打开。
没有信,只有满满的一荷包蔷薇花瓣。
望着摊在雕花圆桌上的花瓣,玉桂怔了怔,“往常信就在荷包里,今日怎么会没有?该不是杨桃拿错了吧?”
杨桃行事稳重谨慎,怎么可能拿错?
兰芮摇了摇头,目不转睛的看着早已风干的蔷薇花瓣,突然心中一动,将丢在一旁的荷包捡回来,十指翻飞,迅速将荷包翻了过来。
果然,叠成拇指大小的信封粘在荷包内侧。
玉桂笑了起来:“原来在这里。”
兰芮不语,用指甲挑开信封上的封泥,取出早已皱成一团的兰萱。
信里的内容和往常一样,说一切都好,说边关的趣事。
可兰芮并没有因此觉的松了一口气,反而更加不安。
若是没事,杜百威为何能半夜叩开二门?
若是没事,一封报平安的普通家信为何要藏的如此隐蔽?
玉桂不知信上的内容,见兰芮低头沉思,立刻就觉的不好,可不敢胡乱插言,只悄悄的替兰芮续了一盅茶。
片刻,兰芮抬眸:“送信的人在哪里?”
玉桂道:“因只送了一封信回来,不好在家中住,庆和就将人暂时安排在了西大街的迎客来,杨桃说三小姐写好回信,交给她即可,她再让庆和送到迎客来去。(.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大哥遣回来送信的,肯定是身边极得信任的人,这样的人必定知道不少北疆的事情。
兰芮沉思片刻,吩咐玉桂:“你去一趟望月斋,就说我有话要亲自嘱咐送信之人,后日让庆和将人带到西郊骑射场去。”后日又是她学习武技的日子。
玉桂迟疑着不动,“三小姐,这……老太太知道了,只怕会……”
她知道这样做不妥当,可这些事情她不问清楚,如何能安心?
她坚定的点了点头:“去吧,我知道分寸。”
“是。”玉桂到底还是转身出去了,半个时辰后回转,与兰芮回话,“杨桃先是不敢答应,后来奴婢就说三小姐要给大少爷带几盒驱蚊虫的熏香,里头的用法一定要亲自交代了才放心,杨桃这才答应了,说交给庆和去办。”
庆和没有跟去北疆,倒是方便不少。兰芮想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回头让你娘帮着去绮园买些驱蚊的熏香,后日一并带上。”
“奴婢省的。”玉桂顿了顿,又道,“奴婢回来时,看见锦橙送杜医正去二门,奴婢就侯了一会,等锦橙回来与她说了一会话。锦橙说,老太太思虑过多,头疼病又犯了。”
思虑过多……又让兰芮的心中添了一分不安。
“你有没有问锦橙,杜医正怎么说的?留了方子没有?”
“杜医正说是积年的病症,没有大碍,只要静养几日就会好起来……方子也留了,不过方子上都有哪些药奴婢就没问出来,想来锦橙也不清楚……三小姐,你要不要去劲松居伺疾?”
兰芮摇了摇头,老太太肯定不想被人打扰,不然不会让秦妈妈阻止了赵夫人去伺疾。
第二日一早,老太太使人去各房传话,免了众人的晨昏定省。
兰芮处理了家事,没回清风馆,而是去了劲松居。
锦莲看见她来,一脸为难:“三小姐,老太太吃了药才躺下,你看……”
兰芮往上房看了看,担忧的问:“祖母可好些了?”
锦莲道:“老太太吃了药,已经好多了。”
“祖母无事,我也就放心了。不愧是太医院的医正,每次都药到病除。”两人说了几句老太太的病情,确定老太太的确有所好转,兰芮就说起来意,“明日又到了去西郊骑射场习武的日子,可我又担着管家的责任,两头都不敢耽搁,我真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来打扰祖母,想让祖母帮着拿主意。”
锦莲想着老太太每次说起三小姐都会露出欣慰的神色,就笑了起来,“杜医正怕老太太不肯休息,特地在药方里下了一味安神的药,老太太这会躺下,估计午饭前后才会醒……要不这样,等老太太醒了,奴婢替三小姐在老太太跟前提一下,老太太有话示下,自然会差奴婢去清风馆与三小姐说……也省的三小姐来回的跑。”
兰芮谢过锦莲,回了清风馆。刚用过午饭,锦莲就来了,“老太太说家事上还有二太太和二小姐、四小姐,让三小姐只管放心的去骑射场,还让奴婢带话给三小姐,说习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让三小姐不可荒废了。”
其实结果早已在兰芮预料之中,她听了,并未觉的意外,笑着与锦莲寒暄起来。送走锦莲,她又让玉桂去一趟海棠院和水澜馆,她明日不能去万寿厅处理家事,还得跟赵夫人、兰茉和兰芝三人说一声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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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7章 询问
虽安慰自己,有信送回来,那就表示大哥安然无恙,可兰芮忍不住又想,从宣府到京城就是快马加鞭不下鞍也得两日,两天里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因此一夜辗转反侧,几乎没有合眼,梳洗时她见自己脸色不好,怕旁人看见询问,破天荒的让玉桂替她上了蜜粉。
去观荷院和劲松居问过安,她才去二门乘车。
“三小姐,你先眯一下眼,到了骑射场奴婢再叫你。”玉桂提议道。昨晚是她上的夜,兰芮没睡好,她是最清楚不过。见兰芮没有反对,从塌下拖出一只大藤箱,取了一只大迎枕替兰芮垫在劲后。
许是太困,一闭眼,兰芮竟然立刻就睡着了,直到玉桂唤她,她才惊醒过来。
“到了?”看玉桂点头,她揉了揉太阳穴,撩帘跳下车。
听见车马的声响,蒋婆子迎上来,行礼后喜笑颜开的道:“三小姐,鲁先生已经来了,在马厩里,他让三小姐来了就去马厩里。”
兰芮并不知鲁先生回来了,闻言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看玉桂。
玉桂慌忙解释:“奴婢昨日还问过外院的人,说鲁先生没有回来,想来是今日一早才回来的,回来后直接到了骑射场。”
蒋婆子在一旁听出眉目,笑着说:“鲁先生辰初的时候就来了,还牵着一匹马。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兰芮听着,微微颔首,打发了蒋婆子,转身吩咐玉桂,“我这边有霜降和夏至跟着,你就留在门房侯着,庆和领着人一来,你将人领到搁兵器的屋子里,然后立刻来回我。”
玉桂应下。
兰芮不再多言,飞奔着往马厩去。她今日习武,专门穿了葱白的湘绸窄裉衣裤,精干利索,不似裙子那样繁复,跑起来没有一点妨碍。又是在骑射场内,没有外人,她根本用不着顾忌。
也只有在这骑射场内,她才能这样率性而为。
鲁先生身着他一贯喜爱的天青色袍子,站在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前,用棕毛刷子仔细的替马儿梳理鬃毛,神情专注,仿佛他眼前的不是一匹马,而是一件稀世珍宝似的。
“鲁先生?”兰芮轻呼出口,声音因激动微微颤抖着,不是鲁先生离开了半月,她竟不知道自己如此挂念他。
鲁先生闻言转身,“来了?”
“鲁先生什么时候回来的?先生嫌回威武胡同麻烦,也该派人给我送个信,我也好早些过来……”兰芮一边说着,一边过去,待走近,她不觉就怔了怔。鲁先生身上长袍的前襟被利物刮破了几处,仿佛是几个张开的嘴巴,极为刺目,不仅如此,他身上还飘散着浓烈的汗酸味,一副许久不曾梳洗过的样子,“先生这些日子去哪儿了?怎会弄成这副样子?”
鲁先生淡淡一笑,浑不在意,“不过是觉的烦闷,去江南走了一遭,谁知路上遇上劫道宵小之徒,这才弄成这般模样……”
兰芮自是不相信。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她一身武技就是跟鲁先生学的,鲁先生的拳脚功夫如何,她比旁人清楚,几个地痞流氓,岂能奈何他?
许久听不到兰芮说话,鲁先生转头,只见她眉头紧蹙,一言不发的盯着他。早知道这些话不能搪塞她,只是,这些事情却不知从何说起。他想了想,敛了嘴角那抹无所谓的笑,神情肃穆,“你就不要再问了,我自会处理。”
兰芮不语,这样说来,肯定是有事,只是不想说与她知道罢了。她不由自主的就联想到了兰千乘半夜送回的那封信。
“先生,你是不是去了宣府?”
鲁先生一愣,旋即笑了起来:“你这话从何说起?”
兰芮就说了家中半夜洞开的二门以及大哥那封藏的非常隐秘的家信。
鲁先生越听,神色就越凝重,一点也不见平日的洒脱。兰芮看着,反而疑惑起来,看样子鲁先生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那他弄成这般回来,还言语回避,又是因什么事情?
“替大哥送信回来的人还没走,我趁今日来骑射场,将人叫到了骑射场,想问清楚……算算时间,也快到了。”
鲁先生定了定神,看着兰芮,目光闪烁,“能察觉不对劲,倒不枉费我平日的悉心栽培……去看看人来没有,若是来了,直接叫到马厩里来。”
兰芮摇了摇头,“我已经吩咐下去,让玉桂在门上守着,若是来……”一句话还未说完,她就听见外面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探头出去看,果然是玉桂,她想了想,回头与鲁先生道,“先生,还是在兵器房见送信之人吧?上次卫王来,兵器房里临时改制的屏风还没有撤下来。”
鲁先生深深看了兰芮一眼,点了点头。
兰芮和鲁先生在屏风里头坐下,这才让庆和将人带进来。
安置好,玉桂就冲庆和使了个眼色,两人退了出去。
“见过兰三小姐。”
一个声音响起,洪亮雄浑,光听声音,兰芮就猜到这人肯定是个铮铮铁骨的军士,而非寻常的小厮随从。
“你坐下回话吧。”待那人坐下,兰芮看了看鲁先生,见鲁先生微微颔首,示意她发问,她又才开口,“敢问壮士高姓大名,在宣府是做什么的?”
那人大概没料到兰芮会问这个,愣了一下,“小的姓李名铁,原是一名守城小卒,后来遇见兰百户兰大人,便做了兰大人身边的侍卫。
侍卫,那就应该知道很多事情。
兰芮整理了一下思绪,直言道:“大哥如今在宣府,可是一切都好?”
兰大人果然料事如神。
李铁将早已备好的答案说了出来:“兰大人到宣府,先留在钟大人帐下,负责刺探敌情,因兰大人屡立战功,钟大人便命兰大人镇守独石,独石易守难攻,以兰大人的才能,镇守独石实在易如反掌。”
他应答的太过流利,兰芮反而不相信,“若真是如李壮士说的这般,我也不会将李壮士请到这里来……大哥在宣府到底如何,还望李壮士给一句实话。”她顿了顿,语声凌厉,“宣府是北疆防御的重镇,而位于东路的独石,又是其中的重中之重,这样的地方,又怎会是易守难攻的地方?”
李铁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他来时,庆和与他说过,兰三小姐自幼习武,与一般的闺秀不同,他当时觉的,再不同,也还是养在深闺的小姐,对边关军事能知道多少?他只要稍加注意,自然就能应对过去,因此并未放在心上,可是,听着她咄咄逼人的话语,他才知太小看了她。
一旁的鲁先生也是惊讶的看着兰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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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8章 局势
第058章局势
思考太久更会让人起疑,因此李铁不敢多想,很快答道:“独石地势平缓,没有天然屏障可依靠,的确是宣府最为难守的地方……可这是对旁人而言。兰大人拳脚骑射无人能及,又熟读兵书,对兰大人来说,独石真的就如小的所言——易守难攻,而且,兰大人一去独石,就命人凿石头改建原本低矮的土墙,又在墙头增设礌石滚木,现在的城墙算不得铜墙铁壁,可抵御鞑子进入毫无问题。小的说独石是易守难攻的地方,并非虚言,还望兰三小姐明鉴。”
独石是怎样的地方,兰芮并不清楚,她方才认定李铁说独石“易守难攻”是撒谎,无非就是认定宣府地界上每一处都是要害。此时听李铁说的头头是道,她一时分不清真假,便回头去看鲁先生。
鲁先生略一沉吟,道:“战场上要的是齐心协力,就是兰渊有三头六臂,他一人之力也挡不住鞑子大军。独石人畜饮水,三分之二依靠贯穿独石的独石溪,另三分之一才是依靠城中的四眼水井,偏这独石溪源头在独石北边二十里外的樱桃山,鞑子围城时只要切断水源,城中饮水便是极大的问题。因此独石难守,不是因城墙低矮,而是因水源匮乏,不敢在此大量驻军。(.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李铁不知屏风内还有人,更不知这人对独石的情形了如指掌,他听着,不禁擦了一把额上的汗。
兰芮虽猜到独石难守,却不知是如此难,她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上,轻轻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大哥在宣府的情形如何,还请壮士直言。”
李铁犹豫不决,他从军那一日起,就知道违抗军令的后果,临行前,兰大人命他不得对任何人吐露独石的情形,尤其是兰三小姐。可这时若是不说,兰三小姐势必不会就此算了。
鲁先生适时道:“今日咱们在这里所说的话,绝不会传到独石去。”
李铁知道,他是不得不说了,违抗军令是死,得罪兰三小姐,兰三小姐只需在信中跟兰大人言语几句,他的结果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将心一横,道:“小的临行时,独石已经断水两天了,不过好在兰大人早有准备,围着独石溪建了一个五亩大小的蓄水池子,池中的水可以支撑人畜一个月的用水。鞑子来攻打独石,无非是想抢掠粮食以解饥荒,他们所带粮草不多,十天攻不下独石,肯定就会自行撤军,所以独石现在被围困,可也算不得凶险。”他顿了顿,洪亮的声音低了下去,“只是,兰大人受了伤,右腿中了两箭。”
“大哥如今怎样了?伤得重不重?”
虽早有准备,可兰芮还是惊的站起了身。
鲁先生的后背也绷的笔直。
李铁道:“没有伤着筋骨,拔下箭头后兰大人就能下地行走。”
还好。兰芮吁了一口气,轻轻的坐了回去,到这时,她才发觉自己手心后背全是汗。
听得兰渊无大碍,鲁先生也是松懈了下来,皱眉问:“他是如何受伤的?”
李铁道:“大人亲自出城刺探敌情,没防备,被几个鞑子兵发觉,这才受的伤……”
鲁先生皱眉不语。
兰芮虽伤心,但知道实情,比起先前在心中胡乱猜测已是安心不少,她想了想,道:“我让人备几贴伤药,一会请李壮士与信一同带回去给大哥……”提到信,她就想起兰渊那封藏在蔷薇花瓣中的信,难不成因为独石被围,他才会如此谨慎?思及此,她又问:“除了独石,李壮士可知其他地方的局势如何?不知父亲在大同的情形怎样?”
李铁犹疑了一瞬,想着既然已经开口,索性一起说了,“去年起鞑子各部的牧草就陆续旱死,有的草场甚至成了荒漠,没有牧草,鞑子只得将牛羊全部宰杀,开始还好,可以吃宰杀的牛羊,如今牛羊吃尽,他们抢不到粮食就得饿肚子,因此各处的鞑子攻城,都比往年更为凶悍……大同那边的情形小的实在不知,只知大同东南的紫荆关守备薄弱,鞑子夜袭时将守备杨雄大人割了首级,守军败逃,赤诚守军效仿,守备彭忠被督军就地正法……”
兰芮越听,就越觉的心惊,北疆的局势,似乎比她想象的还不好。鞑子抢不到粮食就难逃饿死的命运,战死与饿死,反正都是一个死字……鞑子兵攻城时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须知不要命的人是最可怕的。
大哥还好,只要守住独石便没事,可父亲统领北疆所有卫所,哪一处卫所出事,都是他指挥不力……
她想起了那封半夜叩开二门的信,里面所写的,是不是杨雄被割首的事情?
杨铁许久没有听见屏风里面的人说话,又道:“小的放心不下独石的弟兄,兰三小姐若是已经写好回信,就请交与小的,小的好赶回独石同弟兄们一起御敌。”
兰芮看了看鲁先生,“先生可还有话要问?”见鲁先生摇头,她才道,“我这里还有些伤药要准备,请李壮士先回客栈,我一会就让庆和给李壮士送过去。”
杨铁抱拳应下,转身离去。
直至听不见脚步声,兰芮又才与鲁先生道:“依先生看,北疆的局势是不是极为凶险?”
鲁先生沉默了好一时才开口:“北疆近百年战事不断,其中有几次鞑子都攻进了怀来,但还是被击退,这次看着凶险,其实不然,鞑子凭借的是一股狠劲,可这股狠劲毕竟取代不了粮草,人尚且能支撑,可战马这样的畜生没有草料喂养,不出半月就瘦弱不堪……没有战马,鞑子可就是壮士断腕,不足畏惧”
兰芮听着,轻轻的松了一口气,起身道:“先生的话很有道理,我只知不要命的人可怕,倒没去想战马也要草料喂养……我这就去差人备伤药。”
兰芮本想让玉桂去,可一想,玉桂去买了伤药还得让庆和送到迎客来去,一来一回更耽搁时间,索性就直接让庆和去买。
午饭时,庆和来回话,说李铁已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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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9章 偶遇
第059章偶遇
一整日,除过询问李铁的那小半个时辰,鲁先生一直都呆在马厩里,一会替枣红马梳理皮毛,一会打水清洗马栏,一会替马儿上饲草,到最后实在找不出事做,就坐在马槽旁望着马儿发呆,午饭也是兰芮让蒋婆子送到马厩去的。
不仅兰芮察觉他心中有事,就连玉桂也觉出了异样,悄悄的嘱咐送走李铁回来复命的庆和,“鲁先生今日只怕不打算回家中去住,你让赵大叔送你回去一趟,替鲁先生整理出几件换洗的衣裳送来。”
兰渊将庆和留下,本来就是让他替兰芮跑腿,办一些内院丫头不方便的事情,玉桂又是兰芮身边最得力的丫头,她的吩咐,庆和没有不应的,立刻就回了威武胡同。
果然如玉桂所料,兰芮归家时去见鲁先生,鲁先生只说要照顾马儿,暂时不回威武胡同住。
兰芮看了看那匹枣红马,问:“鲁先生,它叫什么名字?”
鲁先生嘴角往上翘了翘,眼底全是笑意,“它叫追风,它身形优美、性子纯良、脾气温和,没有比它更善解人意的。”
话语里全是夸赞,可兰芮听来,总觉的鲁先生说的不是马,倒像是在说人。她笑了笑,“虽说这里有蒋妈妈照应,可先生住在这里,到底不方便……”
不等兰芮说完,鲁先生便打断了她,“这算得了什么?在北疆时,什么样的苦我没吃过?你且先回去吧,好容易找到追风,我再也不愿意离开它半步。”说到最后,尽是怅然。
兰芮不禁怔了怔,好一时才想起告辞。
西城所住的全是勋贵权臣,这里白日晚间都极为安静,才申末街面上就已经人迹罕至,兰芮一行所过之处都是畅通无阻,车行的速度比早晨去时快许多。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兰芮在心中算了算时间,应该还没有到威武胡同,她正想问,车外传来赵大财的声音,“三小姐,有一辆马车停在路中间,我们过不去,是不是等他们走了咱们再走?”
兰芮挑帘往外看了看,是一辆平头黑漆锦幔的宽厢马车,马车的左右两旁各立着一个穿着锦缎衣裳的婆子,一看就知不是普通人家的车驾。[.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她放下车帘,道:“你去问一下,看是怎么回事,记得好好说话。”
“小的明白。”
不一时,车外传来脚步声,兰芮耳力聪敏,立刻听出不是赵大财,这人脚步声轻快有力。赵大财的脚步声同样有力,却略显粗重。
很快,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在下是安陆侯府的胡愈,姨娘的马车车轱辘坏了,此时正在修,挡了兰三小姐的道,还请兰三小姐见谅。”
没想到又会遇见胡愈,兰芮心中诧异,但并没有丝毫表露,她隔着车帘道:“胡二少爷客气了,我又没有急事,等一会有什么关系?不知车轱辘修的怎样了?不然,我使人过去搭把手?”
胡愈笑道:“兰三小姐不必担心,车轱辘很快就会修好……而且,先前去回话的车夫已经留下帮忙了。”
兰芮突然想起,不知他口中的“姨娘”是不是他的生母文氏,若是,按理她应该去问安,文夫人一日是她的母亲,文姨娘一日就是她的姨母……思及此,她便道:“不知前面车里坐的可是三姨母?”
胡愈道:“正是。姨娘方才听说是兰三小姐的马车,还念着,说从来没有见过兰三小姐。”
如此说来,文姨娘已经知道是她了,那就更不能不过去打招呼,兰芮略一思忖,道:“我一直就想见一见三姨母,只是没有机会,今日在这里遇见,倒是巧了……我这就过去拜见三姨母。(.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胡愈笑了起来,四下环视了一圈,没见着有人经过,就道:“在下这就让人去胡同两头守着,不让那不知轻重的人闯进来。”话音一落,人已经走远,须臾又转回来,差跟随而来的一个婆子摆了脚凳,这才道:“兰三小姐请下车。”
兰芮早已趁胡愈方才离开的功夫戴上了车内备着的帷帽。
待兰芮被玉桂扶着款款下车,胡愈一见,不觉就起了好奇心,他记得第一次见她时,她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风驰而过,那样的张扬跋扈,连京城勋贵家的少年都比不上,可她今日却戴了帷帽下车,一言一行都与京城的闺秀毫无二致,藕荷色的妆花褙子、莹白的漳纱百褶裙,全都衬托着她的婉约娴静……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与胡愈福了福,兰芮这才缓步往胡家的马车走,方到车前,车内传出一个温和的声音,“是芮儿吧,快上来。”
立刻就有一个跟车的婆子摆了脚凳。
兰芮依言上车,在车辕上,她摘了帷帽交给玉桂,嘱咐她就在车辕上等。
车内坐着一个满目含笑的贵妇,一见她就道:“哟,真是一个水灵灵的美人儿,来,别管那些虚礼,坐到我身边来,让我仔细瞧瞧。”一把将兰芮拉到了自己身旁坐下,又命车内的婢女上茶果。
太过热情,让兰芮很不适应,她微微笑着:“三姨母快别忙了,芮儿受不起。”
文姨娘闻言抬眸,直盯着兰芮看,目光闪烁,“没想到你会叫我姨母……只是,以后千万别这么叫了,旁人听着,又不知会如何想。”
兰芮微愣一下,笑道:“这里又没人……”不过到底没有再称文姨娘为“三姨母”。
两人在车中闲话,文姨娘打量兰芮,兰芮也悄悄观察着头一次见面的文姨娘。
文姨娘说是文夫人的姐姐,可她那欺霜赛雪的肌肤,让她看起来反而更显年轻。她上身穿着一件幽蓝色滚了宽边的比甲,腰间系着一条同色的裙子,浑身上下,只戴着一只镶金的白玉镯子,典雅又不张扬,只是不知是故意为之还是并没有多余的首饰……
不一会,就有婆子在车外回禀,说车轱辘已经修好。
文姨娘拉着兰芮的手,很是惋惜:“好不容易相见,才没说上两句话,就又要分别了。不过以后只要有心,总会见着的。”
兰芮应了声“是”,告辞下车。
胡愈站在五步开外的地方,等兰芮戴上帷帽,这才迎上来,“姨娘本是去护国寺上香,回来的路上车轱辘却坏了……多谢兰三小姐,姨娘许久不曾这么开心的与人说话了。”
兰芮微微颔首,“胡二少爷言重了。”
两人一同往兰家的马车走。
“听说兰三小姐的拳脚师傅鲁先生回来了……不知兰三小姐可知道他这些日子去了哪里?”
兰芮脚下一滞,很快恢复镇定,淡淡的道:“鲁先生本是洒脱之人,一年之中总会出去走一走的,说是要走遍大陈各地山河,想来这次也是……至于他到底去了哪里,我也没有问过,如果胡二少爷想知道,我下次问了,再说与胡二少爷听吧。”
胡愈品味着兰芮的话,看了看玉桂。
玉桂自是明白他是让她回避的意思,但只装作不见,依旧搀扶着兰芮往前走。
随时带在身边的,估计是非常信任的人吧……
胡愈略一迟疑,又道:“卫王殿下全力追查英莲将军的行踪……鲁先生曾经是英莲将军的侍卫,他的行踪,卫王殿下自是时刻关注着,兰三小姐若是知道鲁先生去了哪里,请如实相告。”
鲁先生还有这样的身份?
而命人张榜追查“姑姑”的原来是卫王……
胡愈的话,足以让兰芮震惊,她吸了一口气,努力将心中的惊异压了下去。
现在想来,鲁先生离开的时间,正好是玉桂说官府在街上张榜寻找“姑姑”的时候,而鲁先生回来,又是这样一副模样……
她笑了起来,“既然卫王殿下怀疑鲁先生知道姑姑的行踪,我回去后立刻就差人去问,等问出来,一定告诉胡二少爷。”
胡愈松了一口气。
好容易查出一个可能知道兰英莲行踪的人,可这人却不能带回去讯问,且不说他与兰英莲的关系,就是他现在是深得兰千乘信任的拳脚师傅,也不能轻易动他。
上了车,兰芮一直沉默不语,这一日发生太多的事情,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需要好好调整一下思绪。
玉桂悄悄的打量着兰芮,许久,才开了口:“三小姐,你真要将鲁先生的行踪说与胡二少爷知晓?”
兰芮抬头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玉桂低下头去,小心翼翼的道:“是不是问过了老太太再作打算?奴婢只是觉的,这些事情牵涉太多,三小姐虽见识非凡,可到底经历的太少……”
兰芮没有接口,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她真的觉的很累,前世与贱三斗了两年,这一世,上天还不打算让她轻松,赐给了她一个莫测的身世,又赐给了她一个复杂的家庭,让她每日都处于一团了乱麻之中……
见兰芮不说话,玉桂就有些忐忑不安,呐呐的道:“奴婢方才逾越了,请三小姐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兰芮睁开眼,道:“一会我下了车,你就说我落了东西在骑射场,让赵大叔再送你去一趟骑射场,将方才胡二少爷的话都说与鲁先生听。”
玉桂愣了一下,明白过来,很快应了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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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0章 降职
第060章降职
一进二门,兰芮就察觉了异样。二门上的婆子一个个恭谨有礼,却没有一句多余的话,更不像往日那样,一句接一句在她跟前讨巧。门上的婆子消息最为灵通,她们如此行事,肯定是有缘故的。只是不知是故意疏离她,还是家中有事,她们怕自己行差踏错挨罚,这才不敢多言。
她并未多想,径直回了清风馆。
今日要见李铁,兰芮只带了玉桂、夏至和霜降三人出门,在穿堂,银锁拉住夏至和霜降,笑道;“你们二人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三小姐这里有我和绿枝呢。”
在前头走的兰芮闻言,回头冲两人点了点头,夏至见了,立刻笑着说:“那就有劳银锁姐姐和绿枝姐姐了。”两人就此止了步。
回到上房,绿枝拿来早已备好的衣裳,银锁接过,然后往净房的方向看了看。
绿枝知道,这是提醒她去绞帕子,她咬了咬下唇,低头往门外走。
银锁待绿枝走远,轻声道:“三小姐,今日宫里来人了。”
多事的时节,听到宫中来人,兰芮的心本能的就漏跳了一下,抬起头来,“来的是谁?”
银锁抿了抿下唇,“这个奴婢不知,只听人说是司礼监的公公,是来传旨的,大老爷被降至正三品的中军都督府佥事……”一面说着,一面小心翼翼的看着兰芮。
到底还是出了事……
兰芮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还知道什么?”
银锁摇了摇头,“接旨时奴婢不敢近前……奴婢从前在劲松居呆过,要不奴婢去那边走一走,或者能再打听出一些事来。”
“不用,家中出了事,你们几个不要乱走,免得闯祸。”兰芮突然想起来,又问,“传旨的公公宣旨之后是立刻就走了,还是坐了一会?”
银锁想了想,“奴婢一直留意着动静,好像是由老太太陪着坐了一会才走的。”
兰芮紧蹙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情形还不算糟糕。司礼监的太监,哪一个都是人精,老太太留他说话,是想从他口中探听消息,他自是心中明了,这样的情形下他却愿意留下,看来兰家在他心中还有一点分量。
银锁还欲说,却瞧见门帘闪动,绿枝端着水进来了,她悄然闭了口。宫里来人的事情她们都知道,她支绿枝去打水,这才抢了这个在三小姐跟前表现的机会。
绿枝低头绞帕子,嘴角噙着一抹不屑的冷笑,她进门时,将银锁的话听了半截。她和绿枝、双燕三人最后来清风馆,虽是二等丫头,却不如霜降、夏至两个三等丫头说的上话,更别说与在三小姐跟前服侍了七年的玉桂相比。得不到主子的信任,她们在清风馆的日子举步维艰,谁都想寻找一个机会与三小姐表示衷心,可银锁却不顾情谊,用这样的手段支开她。
兰芮擦了一把脸,立刻起身去劲松居。早上她走时老太太身子才略微好转,却又遇着这样大的事情,着急上火在所难免,不知病情有没有加重。
远远看见她,锦橙迎上来,裣衽为礼。
“三小姐来了?”
她望了一眼正房的方向,问:“祖母的病好些了吗?”
锦橙神色黯然,“早晨起来吃了一碗蔬菜粥和两只什锦翡翠包,看着精神也好了,可……三小姐听说了吧?”见兰芮点头,她又才道,“送走传旨公公,老太太的病症似乎就加重了,午饭也只吃了几口下去。”
兰芮叹了一口气,暗暗祈祷老太太千万不能就此病倒,这个家,还须得老太太来支撑。
她仔细的询问了老太太的病情,正欲离去,看见秦妈妈从上房出来,就迎了上去。
“秦妈妈……”
秦妈脸上没有了平常一贯的笑容,布着一层淡淡的青灰,她看了看兰芮,问:“三小姐也不要太着急,万事还有老太太和大太太做主呢。”
“妈妈,这到底是为什么?父亲还在阵前,皇上就……”兰芮眼睑低垂。
她知兰千乘这次官职被降,与紫荆关失守有关,可秦妈妈提到这事,她一句都不问,倒让人觉的奇怪。
秦妈妈道:“中军都督府管辖几个卫所失守,皇上这才动了怒……”
果然是因为这事,不过兰芮很快留意到秦妈话和从李铁那里打听来的事情有所出入,李铁所言,只紫荆关因守备将军杨雄被鞑子割首而失守,其余几个卫所守兵还不及败逃就被督军将守将就地正法,而秦妈妈所说的,却是有好几个卫所失守……不知其余几个卫所是不是李铁离开后才失守的,只是由此看来,事态比她想象的严峻。
“没想到鞑子这样凶狠……”兰芮语声喃喃。
秦妈妈见她这般,只当她吓着了,便道:“三小姐无需太过担心,皇上虽降了大老爷的职,却仍旧将人留在北疆主持大局,这里面可能另有缘故……”
兰芮点了点头,“听妈妈如此一说,我心安不少。”秦妈话不是空穴来风,可能是传旨公公透露了什么信息也说不定,她顿了一下,“祖母已经歇着,我就不进去了,等祖母好一点后我再过来。”
秦妈妈目送兰芮远去,转身回了上房。
老太太倚在大靠背上,见她进来,问:“她都知道了?”
秦妈妈上前两步,轻声说:“传旨公公突然来家,又当众宣旨……清风馆双燕那几个丫头都留在家中,肯定是三小姐一回来就赶着告诉她。不过三小姐虽也受了惊吓,但神色还算平静,并没有哭闹,问了缘由,又问了老太太的身体,然后就回去了。”
老太太微微颔首,目光低垂了下去。
秦妈妈又道:“奴婢要不要请两个擅长看妇科的大夫在外院侯着?奴婢听连翘说,大太太自从接了旨之后,就一直以泪洗面……奴婢怕有个什么万一,怕到时措手不及。”
“没出息遇事还不如三丫头镇定。”老太太咬着牙哼了一声,很是不耐烦的点了点头,“你交给老2家的去办吧,有事情稳住她,倒免得她生事。”
秦妈妈应下,快步出去了。
玉桂好容易赶在街上宵禁之前到家。
她一进门,兰芮就将屋中的银锁、双燕支了出去,迫不及待的问:“鲁先生怎么说?”
玉桂擦了一把额上的汗,道:“鲁先生说他去了保定,就是去寻找追风,还说若是有人想知道,说与他听也无妨。”
兰芮自是不信,鲁先生离开的时间太过巧合,而且鲁先生回来后的言行太过反常。可鲁先生既然这样说,那便是不怕卫王追查。
玉桂犹豫了一下,又道:“奴婢去骑射场时,发现骑射场外多了一个卖烤红薯的摊子。”
骑射场外一到天黑就人迹罕至,却有人这时在外摆摊卖烤红薯,显然是为了监视鲁先生。
兰芮抚了一下额头,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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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1章 探病
第061章探病
“家中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娘亲以泪洗面,三妹妹不说去劝一劝,却在这里记挂着一个下人吃不吃饭”随着一声冷哼,兰茉怒气匆匆的挑帘进来。
太过突然,兰芮和玉桂俱是一愣,兰芮率先反应过来:“二姐姐有话坐下说吧。”她越过兰茉,目光落在她身后局促不安的双燕身上,双燕一直守在门外,想来兰茉没有听见更多的话。
兰茉哼了一声,在高背椅上坐了。
玉桂上前行礼,然后拉着双燕出去了。
兰芮起身给兰茉倒了一盅茶,轻轻的放在她的手边:“我正想去看看娘亲,不想二姐姐倒先来了。”
自从在前厅一同接了旨之后,兰茉就心急如焚,一下午都坐立不安,想要与人商议一番,偏文夫人有孕在身,她怕勾起文夫人伤心,又不敢与文夫人说这些事情,好容易打听到兰芮回了家,便匆匆过来了。
因此听得这话,她脸色缓和了些,“三妹妹,这可怎么办?”话才出口,眼泪却已经像汹涌的泉水一般涌了出来。
看来是吓的不轻。
兰芮叹了一口气,递上锦帕,道:“二姐姐不要着急上火,情况还并不算太糟糕……”她将方才从秦妈妈那里打听来的话说了一遍。
兰茉依旧低低的抽泣,许久才扁着嘴道:“这些我也听冯妈妈说了……可这毕竟是猜测,作不得准……”
兰芮突然生出无力感,她不擅长劝慰人,再说她心中也存了事情,根本没心情去安慰哭诉的兰茉。
“咱们都这样着急,还不知娘亲那里怎么样了……趁时辰还早,二姐姐和我过去陪娘亲说一会话吧。”
兰茉顺从的点了点头。
到观荷院,连翘看着两人过来,立刻去上房禀报,出来一脸歉意的与兰芮说:“大太太说嫌吵,只让二小姐进去……”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的看着兰芮。
兰茉听了,回头拉了拉兰芮的手,“既然这样,那我就进去了。”
兰芮无所谓的笑笑,转身离去。她来文夫人房中探望,只是想做到让人挑不出礼来,既然文夫人不愿见她,她也乐得轻松。
双燕跟在她身后,很是不平,“方才二小姐斥责三小姐不来探望大太太,这时大太太不让进,二小姐却连一句话都没有”
兰芮回头看了她一眼。
绿枝就扯了扯她的衣袖。
隔日,老太太病情有所好转,众人问安时,她让人在屋中另摆了一桌,留了众人用早点。
兰芮夹着一只五香茄饼,小口小口的轻轻咬着,只是心思完全不在茄饼上,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老太太。
老太太今日穿了一件大红的掐金牡丹褙子,红艳艳的一团,看着就让人觉的喜气四溢,在加上她脸上由始至终挂着的风轻云淡的笑容,就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妙用。
她又看了看同桌之人,俱安静的用饭,就连昨日不知所措的兰茉,此时也静静的喝着粥。
显然,大家看到老太太如此不在意,都觉的安了心。
她又夹了一只白面馒头,低头认真的吃着。
老太太搁了筷子,环视一下众人,满意的点了点头。
碗筷撤了下去,老太太就道:“圣意难测,与其惶惶不可终日,倒不如安心过日子……你们回去后,该做什么做什么,不要乱了分寸。”
赵夫人接口就笑道:“老太太说的是,媳妇这就带着几个小辈去万寿厅处理家事。”
老太太点了点头。
兰芮几人正要起身告辞,锦莲就进来了,手中捧着一张拜帖,“安陆侯夫人听说老太太病了,特地来探望老太太,这时人已经在门外了。”
自从长兴侯夫人姜氏将兰茉的衣裳送回来之后,安陆侯胡家和兰家就有了些来往,但也仅限于节日互相送一份礼物,还远远没有到相互探病的程度。而安陆侯夫人选在兰千乘降职第二日探病,其中用意很是值得斟酌。
屋中众人都有一番思量。
老太太接过拜帖,翻了翻,吩咐赵夫人:“你赶紧去二门将人迎到湖中心的花厅去,我换了衣裳马上过去。”
赵夫人微微怔愣之后,喜的一张嘴都合不上,应了声“是”,拉着兰芝就出去了。家中来了贵客,从来都是老太太和文夫人相陪,今日老太太将迎客的差事给了她,若能借此与安陆侯府搭上话,那许多事情就好办多了……
出了劲松居,她示意身后的翡翠、珍珠两个落后两步,然后嘱咐兰芝:“这是难得的机会,一会你可要好好的表现……”
老太太待赵夫人出了门,又道:“你们先回去吧。记得约束好自己院中的下人,不要乱走失了礼。”说着话,她的目光落在了兰芮身上,“三丫头先回去换一件衣裳,然后来劲松居,陪我去见客人。”
兰芮笑着应下。
兰茉听了,一脸希冀的去看老太太,可老太太目光一刻也不曾在她脸上停留,她神色一黯,咬着下唇跟在众人身后出了门。
换罢衣裳,兰芮立刻就回了劲松居。
上身穿着一件葱绿的软稠儒衣,腰间系着一条雪白的漳纱百褶裙,鲜嫩的颜色,将她衬托的亭亭玉立。漆黑的头发绾了一个高髻,发髻旁恰到好处的插了一根莲花头的白玉簪子,简洁而大方。
老太太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然后点了点头。
两人一起去了阳明湖中心的花厅。阳明湖是人力挖掘出来的,当时挖掘时,在中间留了一座一亩大小的小岛,岛上建了一间院子,用一条甬道与内院相连。只是湖风吹上来,屋内冬冷夏凉,冬天便无人来此,只夏天时偶尔用来接待贵客。
兰芮还是头一次来,她垂首跟在老太太身后,一副恭顺的模样,可却没有因此错过沿途的景致。
花厅中,赵夫人与安陆侯夫人杨氏相谈甚欢。
瞧见老太太进门,杨氏站起身迎了上来,“我本来是来探病的,却累老太太专门出来陪客,倒是我的不是了……”很是不安的样子。
老太太笑了起来,“难为夫人记挂……吃了杜医正的药,已经大好了,出来走一走不碍的。”
杨氏仔细看了看老太太,神清气爽,的确不像是抱病在身的样子。
兰芮上前见了礼。
温柔而婉约。
不是第一次相见,可杨氏还是有些吃惊,但吃惊之色只是一闪,便笑着夸赞,“三小姐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兰芮微微笑着,一只低垂的头往上扬了扬,待看清杨氏身侧的人,她不觉呆了呆。
没想到文姨娘也来了。
文姨娘见兰芮看她,便冲她笑了笑,兰芮回了一礼。
那边老太太和杨氏已经重新落座,文姨娘见状,不及说话就匆匆走到杨氏身后站着,举手投足间全透着恭谨。
杨氏与老太太道:“这是府中的文姨娘……”老太太冲文姨娘点了点头,杨氏又道,“既然来了,你就代我去看看文夫人吧。”
文姨娘应下。
老太太笑了笑,点了兰芮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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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2章 闲聊
第062章闲聊
兰芮不觉间就想起了昨日告别时文姨娘说过的话。
她说,只要有心,总会见着的。
不知今日的见面,是不是有心之举?
一出门,文姨娘就一脸歉意的笑道:“大热的天,还劳烦三小姐替我引路,我这心里真是过意不去”典型的应酬,恰到好处的笑容下有着淡淡的疏离。
兰芮听出文姨娘不想提昨日相见的事情,就顺着她的话说:“姨娘这话说的……姨娘是客人,我是主人,主人照顾客人是理所应当的,若是照顾不周,还望姨娘见谅。”
她一边说着,一边侧头看了看文姨娘身后的两个婢女,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举止从容大方,没有一点婢女该有的低眉顺目。
两人察觉兰芮在打量她们,双双屈膝行礼问安。
兰芮让玉桂一人给了一对银锞子。这些东西时常要用,她出门时总会让人备一些带着。
两人收下,笑着道了谢。没有因得了赏赐就欢天喜地,也没有因是不足一两的银锞子就失望,很有几分荣辱不惊的样子。
文姨娘看着,笑了起来:“这是紫菱和紫荷,两人都是极为聪慧的,要不是我再三的跟夫人求,夫人还舍不得把她们拨给我呢。”
兰芮听出了言外之意――紫菱和紫荷是安陆侯夫人杨氏的人。妻妾之间,总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她会意一笑。
“原来两位姐姐在侯爷夫人身边服侍过,我就说嘛,两位姐姐看着就与旁人不一样。”
紫菱微微笑着,紫荷脸上飞起一团红晕。
好话谁都愿意听。
兰芮笑笑,转头吩咐玉桂:“请两位姐姐去清风馆吃茶。”
紫菱和紫荷连忙谢绝。
兰芮嗔道:“两位姐姐难道是怕我怠慢了姨娘……”
再拒绝,就成了不信任,据说这位很是彪悍,拂了她的好意……
两人面露犹疑。
玉桂趁机上前挽住了两人的手臂。
两人顺势就跟玉桂去了。
两人走远,文姨娘拉起兰芮的手拍了拍,似赞许又似感谢,颇有些“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意味。
兰芮支开两人,是想将鲁先生的行踪说与文姨娘,让其转告胡愈。只有卫王觉的鲁先生这条线查不出所以然,才会撤走骑射场外的烤红薯摊子。但话到嘴边,她却迟疑了,不知道文姨娘知不知道这些事情,若是不知道,贸然说与她听就很是不妥。
她到底没有说,她相信胡愈想知道,肯定会寻找机会来问她。
两人一路说着天气、景致之类的闲话,很快就到了观荷院。
早有人去与文夫人报了信,因此她们才踏进院门,冯妈妈就迎了上来。
一路寒暄着进了厅中。
文夫人已经捧着凸起的肚子坐在上首侯着,她看见文姨娘,就要起身,文姨娘已是赶上前去,“四妹妹身子沉,快别起来,当心动了胎气。”
文夫人拉着文姨娘一同坐下,“自姐姐去了安陆侯府,咱们姐妹就再没有见过,算算也有十七年了,姐姐这些年过的好么?”
文姨娘眼中含泪,频频的点头:“虽比不上妹妹的福气,但侯爷和夫人待我还算不错……”
文夫人眼中也泛起点点泪花。
两人不约而同想起了从前在闺中的日子,同为庶出的女儿,在嫡母跟战战兢兢的度日,生怕一不小心惹恼了嫡母……后来各自出嫁,鲜少联系。
兰芮自行站在了不被注意的地方。
文姨娘用锦帕拭了眼角,这才露出一个笑容,看着文夫人的肚子:“五个月了吧?”
文夫人立刻开心起来,抚摸着肚子,笑道:“是啊。也不知像了谁,还没出生就开始折腾我,这五个月我就没一刻安生过。”
虽是抱怨的话,可让人听着,却是掩饰不住的甜蜜。
“自然是像兰大人。”文姨娘笑着,眼底露出淡淡的黯然来,同为庶女,可两人如今的身份却是云泥之别。
文夫人又想起了前途未卜的丈夫,笑容就有些勉强。
文姨娘的失落转瞬即逝,她见文夫人情绪低落,猜出几分缘由,扫了一眼屋中之人,压低声音道:“妹妹无需担心,我听侯爷说这次皇上降兰大人的官职只是为了堵都察院那帮御史的嘴,等兰大人在北疆立了功,自然会官复原职的。”
文夫人双眼一亮:“姐姐,侯爷还说了些什么?”
文姨娘就笑笑:“侯爷从不在我跟前谈论政事……这些话也是他无意提起的。”
想起文姨娘妾室的身份,文夫人只得做罢,不过有了这话,她悬着的心稍微往下放了放。
正好兰茉进来了,两人自然而然的转了话头。
文姨娘从袖袋中取出两只梅花图案的赤金镯子,给了兰芮和兰茉一人一只做见面礼。
兰芮掂了掂,少说也有五两,她不由自主又看向文姨娘的发髻,还是只插了昨日那根白玉簪子。
看来她只是喜欢素淡的妆扮。
兰茉并未将文姨娘看在眼中,上前见了礼,便退到兰芮身旁,再无多余的话。
又说了一会话,老太太打发人来请,说让几人去湖心的花厅用饭。
紫菱和紫荷等在清风馆外的夹道上,看见几人过来,很快迎了上来。
兰芮落后几步,压低声音问玉桂:“她们怎么会在这里?”
玉桂悄声道:“奴婢虽一再挽留,可她们只坐了一会,就说怕文姨娘有事时找不着人,要去观荷院找文姨娘……奴婢就说,主子们说话用不着在近前服侍,就是过去了也只能在外候着,她们就说不如在方才分手的地方等。”
兰芮点了点头,看已经落下好一段路,脚下就加快了步子。
饭后,安陆侯夫人杨氏又坐了一阵,这才起身告辞。
老太太让赵夫人和兰芮去送客。
赵夫人跟在杨氏身侧,一句接一句的凑趣,惹的杨氏笑声不断。
文姨娘与兰芮落在后面。
文姨娘突然道:“听说三小姐隔几日就要去骑射场习武?”
兰芮一惊,抬头看向文姨娘,只见她就是一副闲聊样子。想了想,她才道:“我每隔五日去一趟。”
文姨娘笑笑:“三小姐师从何人?是不是与大少爷一样,都是跟随鲁先生习武?”
兰芮越发的肯定,文姨娘挑起这个话头就是要问鲁先生的行踪。只是她实在不明白,方才她支开紫菱和紫荷,文姨娘一句不说,现在前后左右都是人的时候,文姨娘却打起哑谜来。
想到鲁先生并不在意,她便索性说了出来:“正是。不过鲁先生前段时间有事去了保定一趟,我的拳脚功夫也就耽搁了一阵。”
文姨娘笑的灿烂:“三小姐底子厚,耽搁十天半个月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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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3章 无事
第063章无事
来兰家接安陆侯夫人杨氏的是胡愈。(.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他正指挥婆子摆长凳、换车中降暑的冰盆,细心而周到。
兰芮看着,很是吃了一惊,按说,这些事情应该是跟车出门的管事所做的……看他熟练的样子,应该不是头一回做这些事。
不过很快又释然,身为庶子,在嫡母跟前不用些心思又怎么行?
她侧头看了一眼文姨娘,只见她眉宇间没有一点异色,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胡愈嘱咐完跟车的婆子,转身请杨氏上车,却瞧见兰芮站在花团锦簇中相送的女子当中,微微怔愣一下,旋即笑了起来。
兰芮微微颔首示意。
看他吃惊的表情,应该并不知自己会来此。
杨氏等人登车离去,赵夫人和兰芮一同往回走。
赵夫人瞄了一眼兰芮,笑道:“你认识胡二少爷?”
兰芮淡淡的道:“见过两次,说不上认识,一次是跌马那次,一次是前些日子在家中遇上过一次。”她不喜欢赵夫人的语气,状是不经意,可任谁也能听出其中的刺探之意。
这两次,赵夫人自然有所耳闻,她笑笑,再不说话,只低头想起心事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有凤仙楼的事情,文夫人对杨氏有说不出的厌恶,待杨氏离开,她皱着眉头问:“昨日皇上才下旨降了老爷的职,安陆侯夫人今日就登门……媳妇觉的,这里面肯定有缘由,不然胡家怎么会这样好心来探病?”
老太太神情淡漠,“胡家一心想与咱们兰家交好,这时正是机会。”
文夫人立刻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来,喜道:“安陆侯一贯圆滑,他这时让杨氏来探病,肯定是窥探了圣意……这样说来,老爷这次肯定无事。”
老太太点了点头,“千乘在军中的地位,一时是无可取代的,你就安心的养胎吧,不用操心这些事情。”
文夫人连连点头,“媳妇知道了。”
老太太让冯妈妈搀着她回观荷院歇息,自己则上了回劲松居的夹道。
“你觉的,英莲会去哪里?”
秦妈妈吃惊的看着老太太,方才老太太在厅中与安陆侯夫人品茶,两人到底说了什么,以至于这么多年来老太太第一次关心大小姐的行踪?
“大小姐出家为尼,无论是挂单还是云游,总是会与庵堂有关,只要顺着这条线一直查下去,应该能查出一点眉目。”
老太太没有再说话,及至回房换了衣裳,她又才道:“你请一个精通画人像的画师来家,让他依着你的描述会十张英莲的画像,再从庄子上挑十对信得过的管事夫妇,让他们扮成信徒,依照画像从东南西北各个方向去寻找,务必将人找出来。你与他们说清楚,找到人的,赏银百两,不知轻重胡言乱语的,连同孩子乱棍打出去。”
秦妈妈应下,想了想,道:“大小姐武艺了得,奴婢怕管事的就算见了她,也不能将人带回来。”
老太太面色微沉,“你让他们记住,见了英莲旁的不用说,只告诉她,千乘的仕途攥在她的手中,是官复原职还是丢官下狱,全在她一念之间。”
秦妈妈目露惊骇。
老太太一贯信任秦妈妈,见状也不瞒她,“杨氏今日来此,就是为了告诉我,皇上之所以降千乘的职,是恼咱们大敌当前却是故意隐瞒英莲的行踪……我昨日听了那内侍的话,当时就觉的千乘这次降职蹊跷,今日再听杨氏的话,就由不得我不信。”
秦妈妈就有些不解:“胡家与咱们交情不深,又因着凤仙楼的事情心中有芥蒂,可安陆侯为何上门来与咱们说这些辛密的事情?”
老太太冷哼一声,道:“负责寻人的可是卫王,卫王当初揽下寻人的差事,如今却找不到人,卫王在皇上心中,也会落得个无能的印象……再说,兰家的名号还有几分价值,胡家示好,不外乎是想将凤仙楼的事情抹过去。”
秦妈妈明白过来,点了点头,“奴婢这就去办。”言罢,就撩帘出去了。
老太太闭上眼,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
那年自怀了身子后,就在陪嫁的丫头中挑了最为喜欢的慧心做通房,没两个月,慧心有孕在身……
兰芮回到清风馆,单留了玉桂服侍。
玉桂一边替她拆发髻,一边说着从紫菱和紫荷那里打听来的事情:“安陆侯有三子一女,除了胡二少爷都是嫡出……胡二少爷从小养在安陆侯夫人名下……奴婢听紫菱提到胡二少爷的语气,似乎很不以为然,奴婢就细细的问,紫菱说胡二少爷只会养鸟斗蛐蛐,不学无术,安陆侯每次看见他,总会训斥一番……去年卫王生日时,他寻来一只会说话的白凤头鹦鹉作贺礼,得了卫王的青睐,时常被叫去王府做客,安陆侯对他的态度这才好了些。”
兰芮嘴角不觉往上翘了翘。
胡愈如今帮着卫王查“姑姑”的下落,又怎会是靠着一只鹦鹉得了卫王欢心的“不学无术”之人……
“她们有没有提及文姨娘?”
玉桂摇了摇头,“这个奴婢倒没有问。”她顿了顿,想起昨日路遇胡愈的事情,感叹道:“奴婢怎么也不相信胡二少爷是一个不学无术之人。”
“这些都是旁人的事情,与咱们不相干的。”
兰芮拿来许久不曾动过的针线,坐在矮榻上练习起来,方做了两针,就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不一时,双燕在门外禀报:“三小姐,锦橙姐姐来了。”
兰芮扬声道:“进来吧。”
两人闻声进门,锦橙施了一礼,笑道:“后日是宁远伯太夫人的生辰,老太太想带二小姐和三小姐同去贺寿,让奴婢来与三小姐说一声,好让三小姐有所准备。”
兰芮笑着应下,不过心中却暗暗纳罕,宁远伯刘家与兰家向来不大走动,老太太怎么会突然想起去为宁远伯太夫人贺寿?
“我知道了。不知祖母还什么话嘱咐?”
锦橙笑道:“老太太就说让三小姐准备一下,旁的话倒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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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4章 命定(一)
第064章命定(一)
锦橙从清风馆出来,径直去了水澜馆,她方才来过一次,二小姐不在,她这才先去的清风馆。
白芍看见她,连忙迎上来:“锦橙姐姐这么快又回来了?”
“老太太那里还等着我回话,我就没敢在三小姐那里耽搁。”锦橙笑着望了上房一眼,“二小姐还没回来?”
白芍笑道:“说是要在大太太那里吃了晚饭才回来。既然老太太还等着姐姐回话,那奴婢这就去请二小姐。”
锦橙拦着她,嗔道:“哪能让二小姐跑一趟?我去大太太那里传话就是了。”
两人一起到了观荷院上房。
听着锦橙说明来意,文夫人慢慢坐直身子,“你说,老太太要领茉儿和芮儿去宁远伯府中给太夫人拜寿?”
一旁的兰茉闻言双眼圆睁。
锦橙笑道:“老太太是这样说的。”
文夫人察觉自己有些失态,便往身后的迎枕上靠了靠,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宁远伯家刘家与我们兰家素来没有交情,老太太怎么突然想起要去刘家拜寿?”
锦橙道:“奴婢也不知道。”
文夫人见问不出所以然,摆摆手,打发了锦橙,端起茶盅,却是只转动着看茶盅上的花纹,半天没有吃一口。
她久久不语,兰茉就有些耐不住,“娘,祖母这是什么意思?”
文夫人回过神来,笑道:“太后出自刘家,到时只怕京城所有勋贵家的夫人小姐都会齐聚刘家,你回去好好准备一下后日要穿的衣裳,莫要让人小瞧了去。”
提到太后,兰茉想起卫王从小在慈宁宫长大,心中一动,笑道:“女儿省的,不说在小姐中间拔得头筹,可也一定不会让人比了下去。”顿了顿,又撅起嘴嘟囔着,“三妹妹那样鲁莽,祖母却要带她同去,也不怕她丢了家中的脸……”
文夫人看了一眼屋中的丫头,道:“老太太自有主张,你先回去吧。”
兰茉很是不情愿的起身走了。
文夫人让人叫来冯妈妈,“你去庆春坊定一副百寿图的画屏。”
冯妈妈早已知道是怎么回事,闻言为难起来:“庆春坊出来的东西都有表记,那些个夫人小姐都是眼毒的,只怕会让人看出来……要不,奴婢另外寻一家绣品铺子买?”
文夫人就摇了摇头,“其他的绣品铺子出来的东西太过平常,宁远伯太夫人只怕看不进眼去……不过你说的也不错,庆春坊的绣技与众不同,就是将表记拆了也难保没有人认出来。(.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要不这样,你明日一早去一趟长兴侯府,就说我担心姨娘的病所以让你去看看。姨娘的针线了得,手中肯定有不少成品,你挑一挑,有好的画屏就拿一幅回来。”
冯妈妈点了点头,想着姜氏贪婪的性子,知道不能空手去,又问:“前日老太太送了一棵百年老参来,大太太怀着身子吃不得,不如带回去给姨娘吧?”
“好。”文夫人咬了咬唇,目露恨意,“你一定要交到姨娘手中,免得便宜了旁人。”
冯妈妈迟疑了一下,道:“大太太,你看奴婢要不要多挑一幅?三小姐也不能空着手去宁远伯府。”
文夫人点了点头。
旁人都知道兰芮是她的双生女儿,若是空着手去,丢的还是她的脸。
兰芮担心鲁先生,第二日谎称平常用惯的缨枪落在了骑射场,让玉桂又去了一趟。
玉桂回来,一脸喜色:“三小姐,骑射场外的红薯摊子撤了奴婢问过蒋妈妈,她说好像是昨日申初搬走的。”
文姨娘和安陆侯夫人是未末离开的,不过半个时辰,红薯摊子就撤走了……
一颗石头落地,兰芮又问:“你见到鲁先生了吗?他说了什么?”
玉桂道:“鲁先生在马厩里住下了,奴婢与他说了门外红薯摊子撤走的事情,他只说‘知道了’,旁的话一句也没有多说,好像并不在意。”
“在马厩住下了?”兰芮吃了一惊,转而细想一下,又觉的以鲁先生不羁的性子做出这样的事情,似乎又合情合理。她点了点头,说起寿礼的事情来,“祖母没有说清楚需不需要单独备寿礼,你去水澜馆问一下,二姐姐要是准备了,那我也就备一件,若是她没有准备,我这里也就不用再单独准备了。”
玉桂应下,方要去水澜馆,双燕就来报:“连翘姐姐来了。”
连翘进来,施礼道:“大太太说,给宁远伯太夫人的寿礼已经备下了,让三小姐不用操心。”
卸了一个包袱,兰芮觉的轻松不少,赏了连翘一个银锞子,又让玉桂领着她出去吃茶。
隔日,老太太与兰茉、兰芮一同在二门登车。
宁远伯府也在西城,与兰家相隔四条街。
宁远伯与长兴侯、宋国公和武定伯这几家勋贵一样,都是太祖时的开国功勋。不同的是,长兴侯、宋国公和武定伯慢慢败落,成了靠着铁券吃岁禄的二流功勋,而宁远伯刘家出了一位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先帝时,老伯爷就在军中任职,虽不是要职,可也不是闲散职位。如今老伯爷年岁大了,这才闲在家中颐养天年。
这些,都是玉桂打听出来的。
马车方行了不足两丈远,兰茉只觉的下腹犹如刀绞,疼痛难忍,她一手捂住下腹,一手推了一把白芷。
“快,让车夫停车,我要去净房。”
白芷微愣了一下,连忙打帘子唤车夫停车。
同车的兰芮闻言回头,瞧见兰茉豆大的汗珠挂在额上,骇了一跳,“二姐姐,你怎么了?”
兰茉不及回答,也没等跟车的婆子摆脚凳,直接从车辕上跳下马车,小跑着去了不远的净房。
车停下来,老太太那边得了信,差锦莲来问,兰芮只得道:“二姐姐突然想去净房。”
锦莲道:“该不会是吃错东西了吧?”
兰芮笑笑:“应该不会,二姐姐吃的与我一样,都是大厨房做的。”
锦莲点了点头,匆匆去与老太太禀报。
老太太听过眉头紧蹙,“真是…临出门偏出这样的事情。”顿了顿,又吩咐锦莲,“你去与二丫头说,让她不舒服就留在家中休息,千万不能硬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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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5章 命定(二)
第065章命定(二)
送罢老太太,赵夫人、吴夫人、兰芝和兰芸几人还未往回走,就听见二门的婆子来回,说马车停下了。几人不明就里,想想二门附近平常也不会有男仆,就走出来询问。
老太太听见声音,使了个眼色示意秦妈妈下车去应酬。
秦妈妈下车,与围上来的赵夫人等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二小姐想方便,这才让停的车。”
才出门就想方便……肯定是迫不得已……
几人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赵夫人还不及张口,吴夫人已是笑道:“既然无事,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这里虽有仆妇把着没有外人进来,可到底是二门外头,我们不宜久待。”
赵夫人点头称是,却是不动,抬头往净房的方向张望。
她不走,其他人也不好先离开,兰芝和兰芸也就跟着她去看净房的方向,瞧见一个艳粉的身影渐行渐近,兰芝目露喜色:“二姐姐回来了。”
从净房出来,兰茉只觉双腿发软,虽不至于走不稳道,可步子虚浮,双腿又使不上力。白芷搀扶着她,好容易缓过劲来,想去给老太太报平安,抬头却瞧见赵夫人几人等在那里。
这样的事情出在未出阁的女子身上毕竟不好听,她心头不由着恼,气她们不该多事……她推开白芷的手迎上去与各人见了礼,“劳二婶、三婶及两位妹妹担心,我真是过意不去……”
赵夫人拉起她的手,关切的问:“你一向是个仔细的……该不会是吃错了东西吧?”
兰茉心头的恼怒更甚,只是不等她开口,兰芝已经接口说道:“吃错东西可不能出门做客,免得失了态,传出去于二姐姐的名声有碍”言语间似乎认定了兰茉吃错东西。
吴夫人嘴角噙着一丝讥讽,静默不语。
兰茉闻言,白瓷般的双颊涨红,冷笑道:“多谢四妹妹为我着想只是我并未吃错东西,何来失态一说?”
锦莲领命就去了兰芮和兰茉同坐的马车旁侯着,谁知兰茉从净房出来并未直接回车上,她只得又走了回来。到近前恰好就听了这么一句,便笑道:“老太太说了,若是三小姐不舒服就留在家中休息……不过三小姐既然无事,那就太好了,奴婢这就去回了老太太。”
秦妈妈叫住欲走的锦莲,“本来时辰就不早了,你这一来一回又要耽搁时间,反正二小姐没事,就不用再去回了。”又去看赵夫人吴夫人。
吴夫人会意的笑笑,挽了赵夫人的手:“二嫂,我们先回去吧,免得耽搁了时间。”
这已经是第二次催促了,赵夫人不好再强留,就与吴夫人往回走,兰芝见状,眼中的失望之色溢到脸上,没有丝毫遮掩。
这边锦莲和秦妈妈就催着兰茉回车上。
走了两步,赵夫人突然回头,一脸担忧的看着刚转身的兰茉:“茉儿,你真的没事?哎――你身边的白芷和白芍都才十三岁,不顶事,真是让人不放心……”顿了顿,仿佛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不如这样,让你四妹妹跟着你一起去,也好照顾你一下。”
所有人都听出了赵夫人的意思。
她想让兰芝去宁远伯府。
兰茉脸上神色瞬息万变,咬着下唇不说话。
秦妈妈堆起笑容:“难为二太太想的如此周到,不过怎敢劳动四小姐?奴婢一会儿回了老太太,再从跟去的几个大丫头中挑出一人来服侍二小姐,二太太就不用担心了。”
借口被堵了回去,赵夫人一时语塞。
几人说话的地方离老太太的马车不算远,高一句低一句的有大半都落入了老太太的耳中。听到这,她吩咐锦橙,“去看看四丫头穿戴怎样,若是还看的过眼,就与秦福喜家的说,让四丫头同去。”
锦橙领命自去,见兰芝穿戴整齐,就将老太太的话与众人说了。
兰芝喜不自禁,赵夫人就道:“快去搀着你二姐姐。”
老太太有话,兰茉不好违逆,兰芝搀她时,她虽不悦,可终是没有甩开她的手。
车外的情形兰芮也听全了,兰茉和兰芝上车时,她下意识的就去看兰芝的穿戴。她上身穿着簇新的枚红色刻丝夏衫,腰系一条稍浅一点的漳纱百褶裙,头上梳着高髻,高髻一左一右各插了一把白玉钏,比她平日的装束华丽数倍。
见兰芮打量自己,兰芝别开头去。
兰芮笑笑,收回目光,问面色铁青的兰茉:“二姐姐可觉的好些?”
兰茉“恩”了一声,因到了车上无需顾忌,趁机甩开兰芝的手,捡了靠车窗的矮榻坐下。
兰芝不以为意,在兰芮身旁坐了。
马车再次启动,只是车上三人谁也没有再说话。
玉桂看了看兰茉,悄悄的将车上八脚香炉里的檀香换成了茉莉。
前头马车上,秦妈妈往冰盆里添冰块,添完,这才笑道:“老太太就是心善,明知道二太太的心思,还成全了她。”
老太太捏着一挂紫檀佛珠,闭眼诵经,好一时才睁开眼:“我倒不是为她,而是看在四丫头的份上。爹娘都没有出息,我又要支撑这个家,难得她晓得为自己打算,若是有夫人看中她,就算是她的福分。”
秦妈妈犹豫了一下,将兰芝的穿戴说了一遍,“这样的打扮,倒比出门做客的三小姐还精心。”
方才出门时,一大堆人围着,老太太并没有留意兰芝,听了秦妈话,眉头紧蹙,“你这样一说,她似乎是笃定兰茉有事似的……这会儿你就不要管了,你记得回来后叫白芍几个来问一下,看二丫头都吃了些什么。若当真与四丫头有关,那我可就看错了人。”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停下,跟着的婆子上前与人说了几句话,就听见车外传来门轴转动的声响。马车一路向前,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车外有人道:“请小姐们下车。”
兰芮三人闻言下车,那边老太太也已经下了车,正与一个三十左右的贵妇说话,她们不及看周遭环境,就迎了上去。
老太太见到三人,笑道:“来见过刘大奶。”
三人便猜到眼前之人是宁远伯的嫡孙媳妇苗氏,一一上前见了礼。
苗氏还了礼,请几人上了早已备好的青帷小油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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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6章 命定(三)
第066章命定(三)
几人分别上了青帷小油车。
车厢正中搁着一只喜鹊登枝的冰盆。
车内冰凉清爽,燥热似乎都被阻在了车外。
兰芮看着盆中的冰块一点的一点融化,化成水流入盆底。
小油车走了两刻钟还没有停,由此可见,宁远伯府比兰家的宅子还要大,这让她很是纳闷,须知兰家的宅子原是凉国公住过的。宁远伯和凉国公同是开国功勋,所住的府邸又全都是太祖御赐,按说国公的爵位更高,府邸也应该更大才是。
胡思乱想间,小油车终于停下来了,一个容长脸的大丫鬟打了帘子请兰芮下车。她所乘的小油车走在后头,等她从车上下来,老太太及兰茉、兰芝三人已经在车下等她了,她赶紧迎上去。
苗氏请四人往垂花门里边走,一边走一边与老太太闲话:“太夫人听说老夫人要来,很高兴,从昨日起就不住的念叨,说这么多年未见,不知老夫人变成什么样子。”
老太太笑着叹了一口气,露出惆怅之色:“能变成什么样子?不过是从妙龄少女变成了垂暮的老太婆罢了。太夫人身体还好吧?”得到苗氏肯定的答复,她又道,“算起来,我与太夫人也快四十年没有见过了……最后一次见面,还是我嫁去忠州之前。”
苗氏道:“那也是因路途遥远……如今老夫人来了京城,见面的时间自然就多了。”
老太太笑着看了苗氏一眼,暗道,这位大奶还真是个会说话的,她嫁入刘家时间不短,肯定听了一些当年的事情,可她却面不改色,只将两家不来往的原因归咎于“路途遥远”……
兰茉和兰芝在旁听的津津有味。
兰芮也留心在听,不过眼角的余光却留意着周围的景致。所过之处全是蔷薇和月季,此时开的正艳,红黄橙绿紫,满目的姹紫嫣红。粗看好像是在甬道两旁随意栽种的,可走了一阵,她便瞧出了门道,这些蔷薇和月季被人栽种成了无数个大小不一“寿”字。
她不由的暗暗叹服。
出了甬道,又进了穿堂,最后苗氏在一间门楣上写着“浩然阁”的院落前止了步,门口一字排开的八位丫头屈身给几人行礼。
秦妈妈赏了几人。
苗氏这才一脸歉意的解释:“已经有好些位夫人小姐到了,太夫人脱不开身……”
老太太了然一笑:“太夫人是今日的主角,肯定是脱不开身的。”
几人进了门,又是一个遍植花草的院子,隐隐约约便能听见上房传来女子的娇笑声。
一个身着湘绸裙褂的婆子赶在几人之前去禀报。
一行到了上房门口,立刻有人打帘子,兰芮收回目光,屏声静气的跟在老太太身后进了门。
在坐的谁都知道兰千乘才被降了职,因此瞧见老太太神采奕奕的出现,都有些吃惊,原本笑声不断的热闹场面静了下来。
兰芮立刻感觉到有无数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依旧目不斜视的跟在老太太身后往前走。
“你是……玉儿?”
“是我,太夫人。”老太太紧走几步,到上首刘太夫人的座前蹲身行礼,语声哽咽,“太夫人……玉儿祝你寿比青松,福顺安康……”
“好好好。”刘太夫人连声应着,颤颤巍巍的站起身,伸出手去搀扶老太太。立刻有婆子端了一张高背椅子摆在首座旁边,刘太夫人拉着老太太一同坐下,“真是岁月如梭啊,若不是先头有下人禀报,我一时还真不敢与你相认……”
两人感叹一阵,老太太唤过兰芮三人,与刘太夫人道:“这是我的几个孙女……”
刘太夫人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个个端庄贤淑,都是一等一的好人才……”
兰芮三人闻言上前拜寿,献上各自的寿礼。她的是一副山石松柏图的挂屏,兰茉的是一副百寿图的插屏,而兰芝的则是一个寒梅傲雪的剪绒抹额,精细的做工,显然不是随意拿来的。
兰芮趁机打量刘太夫人。只见她满头的银丝绾成一个圆髻,用一根翡翠簪子定住,身上穿着大红的刻丝褙子,通身的富贵之气……虽早知刘太夫人今日做的是八十大寿,但这时一看,刘太夫人精神矍铄,思路清晰,一点也不像八十高龄的老人。
听玉桂说,这位刘太夫人是当今太后的母亲,宁远伯的嫡母。
刘太夫人乐呵呵的将三人的寿礼拿在手中翻看,一面看一面与众人道:“这样的手艺,满京城也寻不出几个来……”见兰芮三人含羞的低下头去,又长叹一声,转头与老太太道,“我最后一次见你,你也才她们这般年纪……一转眼,却已经是花甲之年了。”
屋中其余人听了,就有人附和着上前插话,一时间,屋内气氛又活跃起来。
刘太夫人回头瞧见兰芮三人恭谨的站在一旁,摆摆手道:“你们年纪小,对我们这些老婆子的说古肯定没有兴趣,就不必在这里了……去小姐们那边玩吧。”
三人都去看老太太,老太太微微颔首,三人这才去了大厅另一侧的小姐堆里。
兰茉在花团锦簇中寻到几张熟悉的脸,立刻就迎了上去。兰芝跟在她身后,兰芮顺着两人去的方向看了看,那边有长兴侯府的二小姐文婷,还有在长兴侯府见过的武定伯府和宋国公府中的几位小姐,虽说彼此没有交情,但毕竟说过话,她就不好不过去与几人打招呼。
各人厮见了,兰茉笑道:“几位姐姐近来都在做些什么?”
“不过是在家中学习作诗罢了。”
武定伯府和宋国公府的几位小姐没有接口,只文婷答了一句,不过话才一说完,她已经转身往右侧的几位小姐那边走了。那边有宁远伯府的四小姐和安陆侯府的三小姐。
在这几位小姐跟前,兰茉一向处于主导地位,从来都是她一开口旁人就顺着她的话说,可今日她起了话头,却无人理会,好容易有文婷答了一句,可还是敷衍她,她气的咬了咬下唇。
兰芝在家中一向被兰茉压制,今日好容易见她出丑,就忍不住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容。
兰芮自然也瞧出这几位小姐态度冷淡,更知道其中的缘由――兰千乘降职了。
哪里都不缺捧高踩低之人。
她笑笑,走到角落里坐下。
不知是谁提出联诗取乐,立刻就引来众位小姐的附和,很快定出规矩,输了的人罚酒一杯。商议完毕,禀到宁远伯夫人跟前,宁远伯夫人怕吵着夫人们说话,吩咐下人在偏厅中摆了酒菜纸笔等物,请一众小姐们去偏厅小坐。
兰芮混在人群中往偏厅去,心中却暗暗叫苦,她根本不会什么联诗,答不出来丢脸事小,喝醉了酒失态才是大事。正苦无对策时,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兰三妹妹。”
兰芮闻声回头,只见于惠宜正笑吟吟的看着她。她便笑了起来:“护国寺一别,许久未见惠宜姐姐了。”
听得“护国寺”三个字,于惠宜双颊上立刻飞上两团红晕,避开兰芮的目光,道:“是啊,我本来想请妹妹来家中玩,但总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兰芮不知两家对这桩婚事的打算,就不敢打趣她,只顺着她的话道:“姐姐只管下帖子就是。”
于惠宜点了点头,拉着兰芮落后几步避开旁人,笑道:“妹妹别担心,我前日无意中听见父亲和大哥说话,父亲说皇上将虽降了兰大人的职,可仍旧将兰大人留在边疆,就是说兰大人仍然深得皇上的信任。”
兰芮没料到她会安慰她,很是感激,点了点头,“多谢惠宜姐姐。”
于惠宜笑道:“我一个闺阁女子,本来不知道这些,但听过之后仔细一想,父亲说的很有道理……”她见兰芮似乎听明白了,就又道,“妹妹不要常常皱眉,我听人说,皱眉容易起皱纹。”
兰芮忍不住笑了笑,肯定是方才为联诗的事情着急时不小心将情绪挂在了脸上……想到联诗,她又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说了实话。
“姐姐也知道,我从小习武,家中虽请了先生教我学习诗画,可我从来没有用心学过……我方才是担心一会联诗时答不上来。”
“我还以为妹妹是为兰大人忧心……”于惠宜愣了愣,旋即笑了起来,“这还不简单,咱们借故躲出去就是了。”
这个兰芮自然想过,可是不去偏厅,又能去哪里?不能留在方才的厅中,又不能在别人家的院子里随意走动。
那边于惠宜已经拦住一个宁远伯府的小丫头,“我来时瞧见外面院子里的蔷薇和月季开的正好,只是匆忙间没来得及细细观赏,这时就还想去再看一看,烦这位姐姐领一下路可以吗?”
那个小丫头没有犹豫,笑道:“两位小姐这边请。”
于惠宜悄悄的冲兰芮眨了眨眼睛。
兰芮莞尔一笑,吩咐玉桂,“去与老太太说一声。”
玉桂应下,转身时看见另一条石子路上的一个枚红色身影,附在兰芮耳边道:“那是不是二小姐?”
兰芮闻言去看,只瞧见了一片裙摆,但仅凭裙摆上那张扬的蝴蝶,她立刻就认出了是兰茉。
不知是受了冷待,还是和她一样是因联不出诗出丑……
玉桂又道:“二小姐似乎也要去那个遍植蔷薇和月季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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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7章 命定(四)
第067章命定(四)
有些话总不便当着旁人说。
于惠宜看见玉桂附在兰芮身边咬耳朵,便笑了笑,装作看风景,领着自己的丫头和刘家的那个小丫头往前走了几步,避了开去。
兰芮突然记起了凤仙楼的事情,那次也是兰茉突然离开,然后被人利用,惹出那许多的事端来。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她怎么就没学着谨慎一点呢?这是在别人的家中,就是要避开,也该多带几个人同行,然后叫上刘家的下人引路才是。
还去不去赏花……她现在很不想去,可已经与于惠宜商量好了……
想着,她才发现于惠宜早已不在身侧,而是在一丈远的地方盯着院中的假山看,仿佛假山上的石头有什么特别似的
她感激的笑笑,转身吩咐玉桂:“咱们落在后头,没看见白芷或者白芍去方才的大厅,你去见老太太时,记得与老太太说一声二姐姐的去向,免得老太太担心。”
方才于惠宜提出要去赏花,刘家的小丫头丝毫没有犹豫就答应了,想来那花园子没什么去不得的,是她想的太多了。就是有什么不妥,她禀明了老太太,老太太那边自有打算。
玉桂应下,转身去了。
兰芮打定主意不去赏花。倒不是因为兰茉去了那里,而是她记起了凤仙楼的事情,心生警惕,万一出了什么幺蛾子,她到时后悔都来不及。
她可没有一个事事为她打算的亲娘。
她笑着走到于惠宜的身侧。
于惠宜扭头看她,满目的兴奋,伸手指着假山道:“妹妹快看看,这是不是蚂蚁?”
兰芮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条长长的黑龙在假山上蜿蜒爬行……果真是蚂蚁。
他不禁莞尔一笑,拉着于惠宜往后退了两步,“的确是蚂蚁。姐姐快站得远一些,免得蚂蚁爬到身上,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这一句倒是提醒了刘家的小丫头,要是蚂蚁咬伤了两位小姐,那她一顿打是免不了的。
“两位小姐请稍等一下,奴婢唤人去茶水间提一壶滚水来,好将这些蚂蚁浇死,免得它们害人……”
于惠宜见她如临大敌的样子,皱了皱眉,道:“我虽不信佛,可也知道不能杀生的道理,这位姐姐万不可因为我们就去坏了它们的性命……”又拉了兰芮的手,“我们走吧。”
那个小丫头闻言面上一红,跟在两人的身后往前走:“是奴婢愚钝,考虑的不周到……”
于惠宜面色微霁:“以后千万不要轻贱了性命。”
兰芮听着,便想起了护国寺后山的事情,看见满山的迎春花就起了画意,看见一群蚂蚁就高兴的双目放光……是在怎样的宠爱中,才能长成这样率性而为的性子?
她觉的羡慕。
抬头时,她看见玉桂过来了,想起赏花的事情,就道:“我突然觉的赏花没意思,还不如回去看她们联诗……我只说不会,想来她们也不会为难我。”
于惠宜笑道:“我本是陪着妹妹去的……妹妹觉的没意思,那就不去好了。”
两人拉着手往偏厅去。
玉桂忙忙的跟了过来,道:“三小姐,老太太让你去大厅,说是有几位夫人要见见你。”
能避开联诗,又不用去院子里乱走,这倒是好事。
她满怀歉意的冲于惠宜笑了笑:“本想与姐姐好好说一会儿话的……”
于惠宜笑道:“我这里妹妹就不用担心了,大不了去偏厅凑一会儿热闹……妹妹快去吧,免得兰老夫人久等。”
兰芮想起她送自己的那幅画,上头用小楷提了一首咏迎春花的诗,知她是不惧联诗的,就点了点头,“那好,我先去了,咱们一会儿在寿宴上头再见。”
于惠宜笑着点了点头,当先走了。
兰芮这才转身往大厅走。
玉桂跟在她的身后,“奴婢与老太太说了二小姐去花园子的事情,老太太就说怕二小姐身边的人不够用,遣了锦莲过去。”
兰芮“恩”了一声,她方才与于惠宜说话时,的确看见了锦莲往遍种蔷薇花的园子那边去了。
刘太夫人身旁又多了两人,一人是安陆侯夫人杨氏,一人她不认识,四十上下,衣着平常,通身只头上戴着的一支金步摇,不过她并未因此就生了轻视之心,能在刘太夫人跟前坐着说话,来历自然不一般。
老太太虽依旧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含笑听着刘太夫人与杨氏和另一贵妇说话。
几人都看见了兰芮,刘太夫人招手让她过去,笑道:“过来,到我身边来坐。”有侍女眼疾手快的端来锦杌摆在刘太夫人脚边,兰芮朝着安陆侯夫人和另一贵妇福了福,然后在锦杌上坐下。
老太太适时道:“这位是太后身边的易姑姑。”
兰芮微微惊讶,不过思及刘太夫人是太后的母亲,又觉释然。见老太太似有还无的冲她点了点头,忙起身与易姑姑福了福:“见过易姑姑。”
易姑姑笑着点了点头,目光在兰芮身上扫过,转头与老太太说:“三小姐不愧是将门之女,一瞧就与别的闺秀不同,形容举止都透着一股英气。”
兰芮含羞带怯的低下头去。这位易姑姑笑容温和,话语亲切,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时,却是有一股洞察世事的锐利。
杨氏和刘太夫人都笑了起来。
老太太笑道:“说出来也不怕姑姑笑话……她从小就不喜欢女红针黹,琴棋书画也提不起兴趣去学,只对刀枪棍棒爱不释手。这不,现在还隔几日去一趟西郊的骑射场学习拳脚功夫和骑射呢。”
话语中全是宠溺。
兰芮诧异,按照闺阁小姐中的标准,老太太这些话可不是什么夸赞。
杨氏怔了怔,眼中全是不可思议。
刘太夫人含笑不语。
易姑姑神色未变,笑着点了点头:“没想到三小姐随了姑姑英莲将军。”
“虽随了她姑姑,不过却没有她姑姑那股领军打仗的气魄。”老太太笑意吟吟,又问兰芮,“听玉桂说你打算去赏花?”待兰芮点头,这才笑着看向易姑姑,“这孩子……诗词上从不用功,肯定是怕在一众小姐跟前丢脸,这才借口赏花躲了出去。”
又是揭短。
太不符合常理了。
兰芮忍不住猜老太太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安陆侯三小姐胡春意和宁远伯四孙小姐刘家慧携手一同进来。两人手中各拿着一张兰笺。
刘太夫人等几人的目光转向了两人。
刘太夫人道:“你们怎么来了?你们这一走,偏厅的联诗岂不是玩不起来?”
胡春意扬了扬手中的兰笺,“我们是来请太夫人和夫人们做评判的……她们有说我的诗立意高远,有说家慧姐姐的诗对仗工整,太夫人快帮我们瞧瞧。”
杨氏眼中含笑,嗔道:“你这孩子,怎么闹到这边来了?”
胡春意吐了吐舌头,一脸娇俏,蹲身与众人行礼。
刘家慧也跟着行礼,而后笑道:“夫人不要怪妹妹,是我提议的……太祖母看妹妹的,那我的就由易姑姑来看。”说着,将兰笺递到了易姑姑手中。
易姑姑笑笑:“我与太夫人分开看,没有对比,哪来的评判?”话虽如此,却还是接过来细看起来。
“再换过来看就是了嘛”
两位小姐似乎都与易姑姑极为熟悉。
老太太和兰芮成了纯粹的看客。
这样的评比,自然是没有结果的。刘太夫人说了些各有千秋的话,就道:“你们两个赶紧回去吧,免得小姐们久等。”
两人正要走,兰茉却进来了,她鬓上簪着一朵粉色月季,与她一身衣裙相得益彰,明媚脸庞就多了几分妩媚。
胡春意丢开刘家慧的手,迎了上去,笑道:“这是兰二姐姐吧……”又看了看兰茉鬓上的月季,“我说怎么明明看见了兰二姐姐,一晃眼的功夫却又遍寻不着,原来兰二姐姐去了万花园。”
兰芮这才知道,原来那个花园子叫万花园。
兰茉自然知道眼前之人是今日小姐堆里的新宠……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上前与众人厮见了。
胡春意道:“我们正联诗呢,兰二姐姐错过了真是可惜……”她很是失望的样子,很快目光一转,笑了起来,“姐姐才去过万花园,不如就以花为题,作一首咏花的诗,让太夫人和易姑姑来评判……也好让我们见识一下。”
她这样说,兰茉就想不出理由来拒绝,眼中的恼意一闪而过,很快低头思考起来。
有小丫头拿了笔墨纸砚放在她身侧的小几上。
厅中其他的夫人们一直留意着这边的动静,见小丫头摆笔墨纸砚,那些一直与刘太夫人搭不上话的便装作看热闹似的围拢过来。
兰芮很是替兰茉捏了一把汗,旁人不知,她却知道兰茉也是个不爱读书的,要是当众作不出诗来,这脸可就丢大了。
她悄悄看了一眼老太太,老太太端着茶盅吃茶,似乎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须臾,兰茉提笔,在兰笺上写下了一首七言律诗。
胡春意见了,拍手笑道:“好诗好诗”
兰茉脸上闪过一丝得意。
众人围上去看,赞美之声不绝于耳。
兰芮不禁刮目相看。
在外面张罗寿宴的苗氏匆匆进来,顾不得揩了额上的汗,就与刘太夫人道:“太夫人,不好了家中走水了”
她的声音不小,刘太夫人周围几人都听见了,纷纷追问起来。
刘太夫人急问:“哪里走水了?”
苗氏道:“是回春阁……太夫人放心,中间隔着六个院子,一时半会烧不到浩然阁来……”
“什么?”刘太夫人闻言色变,指着苗氏道,“快赶紧将家中所有下人集中到那边去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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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8章 命定(五)
第068章命定(五)
“啊?”苗氏一脸为难,看了看近前的几位贵妇,刻意压低了声音,“太夫人,回春阁单独成院,背后是一片竹林,前面又是杏花林,与其余主院中间还隔着一个五亩大小的荷花池子,回春阁的火势蔓延,也就是烧着左面下人住的厢房……家中贵客云集,寿宴又马上要开席,这时将所有下人调去救火,寿宴那边受影响不说,只怕还会惊吓了客人们……孙媳以为,还是……”
“住口”刘太夫人打断她,大声呵斥,“家中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主?还不赶紧去”
刘太夫人声音不算小,一屋子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明白缘故的还罢了,知晓她因何动怒;离得远的不免就觉的莫名其妙,愣了愣,悄悄的跟身旁的人打听出了什么事。
当众被训斥,苗氏面子挂不住,泪花在眼中滚了几滚,强压下去,这才道:“孙媳错了……孙媳这就去办。”苗氏撩着裙角,匆匆的往门外走。
她还未走到门边,易姑姑身形一闪,已经先一步跑了出去,先前那种风轻云淡的淡定早已不见。
从二十岁起,刘太夫人便开始主持宁远伯府的中馈,就是现在也还未全部放手,这样一个人,却因家中一个院落失火而惊慌失措,忘了给孙媳妇留颜面不说,还不顾自己寿辰宾客云集,将所有人调去救火……
还有慈宁宫出来的云姑姑,什么样的场面没有经见过,却是听见宁远伯府中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院落失火,不管不顾的往外冲……
在坐的没有一个是心思愚钝之人,凭着这两点,立刻就猜出回春阁中不是有贵重之物便是有贵人在。
不过,更多的人是倾向于后者。
在回春阁的是什么人?竟让云姑姑和刘太夫人如此失措。
好一时,刘太夫人才惊觉自己失态,她收拢心思,料定瞒不过一屋子的人,索性挑明了说:“卫王殿下在回春阁小憩。”
一时间唏嘘声四起,有不少的人急的直跺脚。
“这可怎么办好?”
“好端端的,怎么就会起火呢?”
“太夫人,是不是拿了帖子叫巡检司的人来?”
“怎能叫巡检司的人来?巡检司的都是男子,回春阁是内院,怎能让他们来内院?”
刘太夫人没有解释卫王为何此时在宁远伯府内院中出现,也没有人去问。
安陆侯夫人杨氏和老太太不住的劝慰刘太夫人,毕竟上了年岁,着急上火只怕身体受不住。
事发突然,兰茉直到刘太夫人说卫王在回春阁时才完全镇定下来,回头一看,不知何时胡春意与刘家慧都已不在身边了,她也没心思去寻找两人,想了想,走到兰芮身边,道:“三妹妹,你别愣着,赶紧去帮忙救火吧你力大无穷,拳脚功夫和骑射又不让须眉,十个婢女也顶不上你一个。”
力气再大,拳脚功夫再好,可也怕火烧啊
兰芮一听这话,气的血液倒流,若不是身旁同样听见这话的几个贵妇盯着她看,她还须顾忌形象,她必定……她将火压了下去,作出一脸不解的表情,“这……那边男女仆从混杂,我去是不是不妥当?再说,我拳脚功夫好于救火也无益啊?总不能拿拳头去辟火吧?”
就是有男仆在这一条,她也不能去,不然名声毁了,她以后的日子还不知怎么样。反正宁远伯府下人少说也有四五百,一人端两盆水也能将火灭了,又不差她一人。
兰茉还不及说话,安陆侯夫人杨氏已经拍手称好:“兰三小姐的英名我也有所耳闻,她去帮忙救火的确是再合适不过。”
刘太夫人沉吟片刻,转头去看老太太。
兰芮看着,心中一沉,刘太夫人这是同意了。
老太太很是为难。她当众拒绝,若是那边的卫王有个三长两短,自然有好事者将责任推到兰家头上,可火场凶险,她不忍心让兰芮去涉险……虽说这几个月才留意起这个孙女,可她真是越看越喜欢。
刘太夫人就道:“玉儿,我也知女孩子名节最为要紧,提出让兰三小姐去救火实在太唐突,我老婆子今日就当着众位夫人的面跟你保证,事情一过,我一定向太后请旨,给她一个交代。”
闻言,所有人面上表情不一。
兰芮吓了一跳。
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太夫人说的如此决绝,老太太知道不能拒绝,她便连连摆手:“太夫人这话可折杀玉儿了……我这就让三丫头去,只是她一人之力毕竟微薄,不知能不能帮得上忙。”又转头与兰芮道,“你赶紧去回春阁。”
没有人问过兰芮的意见,她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她只得点了点头。
虽说是死马当成活马医,可刘太夫人看见她点头,还是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兰芮转身,快步往门外走,不知怎的,她心中突然生出一种悲壮的心情来。
玉桂快步跟了上去。
兰茉上前一步,走到老太太跟前,一脸的焦急:“祖母,事态严重,我也不能袖手旁观,不如让我跟三妹妹一同去吧,不管怎么说,我也学过拳脚功夫。”她将“拳脚功夫”几个字咬的特别响,说完,不待老太太和刘太夫人表态,便去追兰芮。
旁人还不及反应,安陆侯夫人已是连声道好,“兰家不愧是将门,养出的女儿个个看着娇滴滴,遇事却个个都是不退不让,沉稳冷静的,与别家的女儿一比较,高低立显。”
这么一句话的功夫,兰茉已是出了门,老太太想要唤回来,已是来不及。
出得门,早有一辆青帷小油车侯着,兰芮和玉桂上车还没坐稳,赶车的婆子手中高高扬起的辫子便落在了拉车的青花驴子身上,小油车想弦上的箭一样,快速的冲了出去。
车上的兰芮和玉桂没防备,被颠的一个趔趄,若不是极是扶住车厢,差点就从蜀锦软垫上掉下来。
兰茉跟出来,只看见小油车模糊的影子,正不知如何是好,又一辆小油车在身旁停了下来。
她匆匆登车。
纵然是青花驴子狂奔,从浩然阁到回春阁还是用了两刻钟的时间。
一路上,兰芮都在琢磨刘太夫人的话,想了几种可能,又都觉的不是……
还未下车,兰芮便听见喊声震天,阵阵浓烟袭来,呛得她眼泪直流。她赶紧将手中的锦帕在车中的冰盆中浸透,递给咳嗽不止的玉桂,示意她捂住口鼻。
她又浸透一张锦帕捂住自己的口鼻,而后嘱咐玉桂:“你呆在车上接应我。”
不待玉桂反驳,她已经跳下了小油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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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9章 命定(六)
第069章命定(六)
下车后,兰芮才发现青帷小油车停在一处荷花池子旁。刘家仆从救火,全都从荷花池里取水,这里人来人往,场面混乱不堪。
有一个端着陶瓷盆子的十一二岁的小丫头被人踩到裙摆,一个马扑摔了出去,救火的家什被摔碎不说,还因扑倒在了碎瓷渣滓上,手脸被划出几道口子,不知是疼的还是吓的,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有一个小厮和一个管事娘子模样的妇人撞了个满怀,管事娘子被手中的水浇了个透心凉,衣裙贴在身上,因是夏天,里面的肚兜隐约可见,惊怒之下,一个大耳刮子打在了小厮脸上,小厮捂着脸陪不是,却留意脚下,一个倒栽葱掉进了荷花池子里,好在荷花池子的水如今只有齐腰深……
又有一个媳妇子,发现头上好容易攒下的金步摇在混乱中被人拔了,气的咒骂连连……
这三桩事情,还是兰芮下车后在她身边转眼间就发生了的,她看不到的地方,还不知是什么样的情形。
人多力量大不假,人多坏事这话也说的非常正确。
这些还不算最糟糕的,最让兰芮揪心的,是所有救火的人都没有做任何防护措施,从她身旁经过的,没有一个不是咳嗽不止眼泪直淌的。这样下去,回春阁的火还没有被扑灭,就会有人因窒息和体力不支倒下去。
她赶紧招来赶车的婆子,大声吩咐:“你去找一下负责救火的管事,让他传命下去,所有人都脱下身上多余的衣裳在水中浸湿,然后捂住口鼻,免得浓烟进入口鼻。”
那赶车的婆子看了看兰芮,见她以浸湿的锦帕掩住口鼻,似乎真的不怎么咳嗽,便有样学样,掏出帕子浸湿掩住口鼻,品出其中好处,她激动的连连点头。
兰芮想了想,又道:“是了,还有那些冲进屋中寻人的,一定要用浸湿了棉被裹在身上护住身体才能进去救火的人参差不齐,你问一下负责救火的管事,看能不能将老弱之人先遣回去,他们在此不仅帮不上忙,反而还会碍事,其余之人,最好能每十人一组,将打水送水灭火的人分开,让他们各司其职,再挑一个平日稳重有威望的领头,负责分派工作。”
话是如此说,如此混乱的局面,临时来分组,难度肯定十分大,不知管事会不会采用。
赶车的婆子去了,她又拉住从身旁经过几个下人,教授了他们护住口鼻的方法。
须臾,身旁的人都纷纷掩上口鼻。
兰芮挤在挨肩接踵的人流中往回春阁走。
只要救出卫王就好,指挥下人端水救火这些自有人去做。
她表面看似镇定,其实只有她自己才清楚,此刻她的一颗心砰砰乱跳,若不是有胸腔护住,只怕已经蹦了出来。(.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她的救火知识,是前世日积月累的,星星点点的,片面不成体统……她现在只能靠不俗的拳脚功夫去碰运气,救出卫王当然好,救不出她也一定要全身而退。
火光冲天,伴随着噼噼啪啪爆裂的声响,火势似乎越来越熊。
阵阵热浪扑面而至,烤的人不敢近前。
头一次看见这样大的火,兰芮愣了一愣,很显然,她将事情想的太简单了,这样的火势下,往屋中冲无异于去送死。
锦帕不如毛巾吸水,被大火这么一烤,很快变干,她拦住一个端水的下人,浸湿锦帕再次捂住口鼻。
“三小姐,总算找到你了。”玉桂惊呼,但四周乱糟糟的一团,除了耳力很好的兰芮外,谁也没有留意到。
兰芮闻言回头,看着衣衫凌乱发髻松散的玉桂,“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车上等着么?”
玉桂挤到兰芮身旁,一双眸子晶亮,没有说三小姐一人涉险,她心中难安之类的话,只道:“多一个人多一双手,我跟在三小姐身侧,也好有个照应。”
兰芮就点了点头,她揪住身边的一个小丫头,问:“有没有路能绕到回春阁后院去?”
不知火是从哪边起的,若是前院的话,后院的火势肯定比前院小,或者还能进去。
小丫头想了想,答道:“有好几条夹道可以到后院,可如今都起了火……”她眼睛一亮,“是了,下人住的厢房可以通往回春阁后面的竹林,不过就是路远了些。”
兰芮看到一丝希望,立刻让小丫头引路。
小丫头不知她的身份,但一看她的妆扮就知肯定是哪家的小姐,在这非常时刻,辨不清来历就不敢多问,依言在前面引路。
走了几步,她回头看了一下,正巧看见有两个男仆裹着被子往火场里冲,如此看来,负责灭火的管事已经采用了她的方法。
她轻轻的吁了一口气。
不过两个男仆瞬间又退了出来。
她没想到刘家竟然在家中栽种了这样大的一片竹林。而这竹林又与别家不同,一般栽种在家中的,都是一丛丛的,在竹丛中留出小路,以便观赏时行走,而刘家的这一片竹林,似乎是任其发展,密密麻麻毫无章法的一大片。幸好她一看见这片竹林就知不好走,问小丫头要了一把柴刀,太过茂密的地方,她便挥舞柴刀,生生的砍出一条路来。
兰芮还好,有功夫底子撑着,走的很轻松,从竹林中出来,玉桂和那个小丫头身上的衫群都被扯破了好几处。
火果然是从前院烧起来的,靠近竹林的几间厢房还完好无损。
她回头吩咐小丫头:“你赶紧去寻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仆,告诉他们后院的火势较小,可以进入屋中,让他们多带几条棉被从竹林这边过来。”
小丫头飞快的去了。
兰芮突然听见叮当的脆响,这样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是兵器碰撞发出的声响。
这声音还越来越近。
不等她有什么反应,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与一个黑衣人纠斗。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胡愈。
黑衣人使的是一柄长剑,每一剑都是刺向胡愈身上的要害,又快又狠,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置胡愈于死地。胡愈且战且退,功夫上头明显不及那黑衣人,一不留神,左臂就被刺中了一剑。
“啊?”玉桂饶是个稳重的,看见胡愈身上的血喷涌而出,还是忍不住惊呼出声。
生死关头,最忌讳的就是一心二用,因此黑衣人和胡愈都不曾留意一旁还站着两个人,听得这一声惊呼,不约而同的循声看过来。
两人都犯了大忌。
兰芮手一扬,将柴刀扔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击中黑衣人的腿弯上,她用的是刀背,可即使是这样,那黑衣人吃疼之下还是跪在了地上。
就这么一瞬,胡愈反应过来,一脚踢在了黑衣人的头上,黑衣人当场晕了过去。
玉桂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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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0章 命定(七)
第070章命定(七)
胡愈犹不放心,又在黑衣人的前胸踹了一脚,这才就地坐下,反手撕下软稠直裰的下摆准备包扎伤口。
看出他的意图,兰芮知道他一只手无法完成,便让玉桂上前帮忙。
男女授受不亲,玉桂脸上红了红,目光触及胡愈左臂上不断沁出的鲜血,到底还是没有犹豫就过去了。
胡愈道了谢,突然想起兰芮这时出现在这里太不合常理,淡淡的问:“兰三小姐怎么会在这里?”前院无路可走,唯一能来此的,便是穿过这一片茂密的竹林,他看了看身后的竹林,果然被人砍出了一条路来。
他又看了看黑衣人身旁的柴刀。
兰芮简单明了的将刘太夫人让她前来救卫王一事说明。
胡愈听过,松懈下来,道:“兰三小姐放心,起火时卫王殿下已从回春阁出来,他这时在一个妥当所在。”
“真是佛祖保佑……”兰芮真心的笑了起来,“刘太夫人还不知卫王殿下没有事,我这就赶回去将这个喜讯说给她听。”她拉着玉桂,转身就走。她是来救卫王的,既然卫王无事,那她留在这里便没有意义,再说,地上还躺着一个黑衣人……
“兰三小姐……”胡愈唤了一声,等兰芮回头,为难的看了一眼地上的黑衣人,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兰芮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明白过来,“胡二少爷放心,我知道怎么说。”
她与玉桂顺着来时的路往外走,走了两步,传来一种怪异的声音,这样的声音……应该是想咳嗽而又生生忍住,从腹腔中发出来的。
她装作挡竹枝的样子侧了一下头,方才传出异声的地方,翠绿的竹叶之间射出一道刺眼的亮光……
那是阳光照射下金属的反光。
她心中一凛,那里有人,而且那人身上还带着兵器。
是装作不知,然后与玉桂大大方方的离开,还是……
现在她的确爱上了武技,可她不想打架,尤其这种需要以命相搏的打架。
她回头看了看胡愈,他正用右手捂住左臂上的伤口,一滴血顺着他修长的手指滴落下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如果躲在暗处的是黑衣人的同伴,那胡愈就会有危险――手脚完好尚且不敌黑衣人,何况现在还受了伤。
她很犹豫。片刻后,她握了握玉桂的手,示意她留在原处。待玉桂会意,她便往回走,一面走一面笑道:“瞧我这记性,竟然忘了问胡二少爷的伤势如何。”
胡愈怎么也没想到兰芮还会回来,而且回来是专门问他的伤势,不知怎的,心中竟然生出丝丝暖意……他抬头,对上兰芮笑吟吟的脸,“多谢三小姐关心,这一剑虽刺的深,但是没有伤着经脉,不碍事的。”
他很快察觉异样,她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总往一个方向看。
兰芮一脸的关心:“可是这血怎么还未止住?”她装作凑近些去看,用极低的声音问,“竹丛之中的人是不是与你一起的?”说着这话,目光却一直停留在他手边的长剑剑柄上,思考着如何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拿起来。
她竟然发觉了。
原来她询问伤势是幌子,原本的那一点温暖,很快消失殆尽。
胡愈一怔之后点了点头。
兰芮松了一口气,总算不用去与人搏命……她没有再说,转身离去。
走了好一会,玉桂担心的道:“三小姐,胡二少爷有伤在身,咱们不管不顾的将他丢在这里,该不会有危险吧?”
兰芮笑笑:“咱们只需回了刘太夫人,刘太夫人自然会妥善处置。对了,对任何人都不要提起黑衣人的事情。”
玉桂明白过来,三小姐不管,肯定是因黑衣人的缘故。
在竹林中,她遇上了方才的小丫头,她领了二十几个男仆过来,同行的还有面如土色的易姑姑。
她笑了笑,道:“方才我遇上了安陆侯府的二少爷,他说回春阁着火时卫王殿下就出来了……”
胡愈与卫王的关系,易姑姑也知道,他说无事,那便是无事了。
兰芮看了看清一色的男仆,就道:“卫王殿下起火时就出来了,那回春阁里面的一应仆从也应该跟了出来,既然回春阁没人,就没必命人冲进火场去,免得伤了人。”
这些人过去,势必就会看见那个黑衣人。
易姑姑点了点头,看了为首的那个仆从一眼,那个仆从便吩咐所有人退出去。
待兰芮的身影消失不见,竹丛中的人走了出来,赫然是卫王。
胡愈挣扎着站起身。
卫王看了眼他手臂的伤势,道:“真伤的不重?”方才兰芮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这时再问一次,不过是表示关心。
胡愈点了点头:“没伤着筋骨,劳殿下担心了。”
“那就好。”卫王双目微醺,看着兰芮离去的方向,“每次涉险都是她出现方能退敌,真是有意思。”
胡愈品味着卫王话里的意思,心中一悸,看向卫王,“前一次护国寺后山的事,是兰家与于家结亲,这才相约一同去上香,应该是巧合。而这一次的事情,方才我问过兰三小姐,是刘太夫人听说回春阁着火,惊恐下又无人可用,这才差她来救殿下的……”
卫王淡淡的道:“本王自然知道她不可能与奸人勾结,只是说太巧了而已……”
“是我想的太多了。”
竹林中响起脚步声,不一时,出来四个穿着一式一样天青色直裰的汉子,走到卫王跟前,躬身拜下去。
卫王摆手让他们起来,其中一个道:“那两人自知敌不过属下们,还不待属下们靠近,就将手中的短剑架在脖子上自刎了。属下们无能,没有带回活口,请殿下责罚。”
“那两人是死士,就是抓住了也问不出所以然。”卫王顿了顿,又道,“好在这里还有一个。”
那四人这时才留意到地上的黑衣人,立刻色变:“调虎离山之计?”
久不言语的胡愈突然道:“殿下,敌人总算是露了破绽,他们先是点燃回春阁将咱们逼近竹林中,然后又使出调虎离山之计引开殿下的侍卫……此人不仅对宁远伯府的布局了若指掌,还知道殿下今日一定会来宁远伯府……顺着这条线查下去,一定会有所收获。”
卫王目露赞许:“那这事就交给你来办。还有,托你姨娘问一下,兰家的那位小姐是如何看出本王隐在竹枝后面的。”
她能看出,旁人也能看出。
前院的救火还在继续。
已经得知卫王安然无恙,易姑姑自然是对熊熊大火视若无睹,风轻云淡的吩咐方才那个管事备车,又看了兰芮一眼,头发齐整,衣裙完好,只裙摆处沾上了点点污迹。倒是身边的丫头狼狈不堪。
兰芮没有留意到易姑姑在打量她。
她们所在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见荷花池子旁的情形,那里井然有序,与她方才去竹林前的混乱场面有天壤之别。
看来那个管事是完全采用了她的建议。
几人回到浩然阁,宾客已经辞别,只剩下安陆侯府和兰家的女眷。
卫王无事的消息早有人送了过来。
兰芮第一个进门,老太太看见她,疾步上前,拉起她的手连念了几声阿弥陀佛,“我真担心你有个什么闪失,我没法跟你父亲交代。”眼角溢出点点泪花,她连忙用锦帕揩了。
兰芮微微动容,她没想到,老太太会真心担忧她的安危。
刘老太夫人也走上前来,含笑道:“今日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想出用湿衣服掩住口鼻的方法,还不知会怎样。”
安陆侯夫人杨氏和三小姐胡春意也上前附和。
易姑姑随后走了进来,几人又围着易姑姑询问是否伤着之类的话,她这才得以解脱。
等确认门外无人后,老太太才露出着急之色,拉着兰芮问:“你二姐姐呢?她不是随你一同去救火了吗?”
兰芮吃了一惊,她先出门,并不知兰茉也去了回春阁。
见兰芮不知情,老太太就有些坐不住。
兰芮很是无奈,安慰道:“祖母放心,回春阁的火快灭了,二姐姐也应该回来了。”
过了一会,苗氏亲自赶来报信,说火已经灭了,她说完,看了看安陆侯夫人杨氏,又看了看老太太,与刘太夫人道:“孙媳有几句话想单独与安陆侯夫人和兰老夫人说。”
刘太夫人看出她眼中的凝重,便点了点头。
杨氏莫名其妙。
老太太心生不安。
两人随苗氏出来,进了隔壁的一个小厅。
苗氏亲自闭了门,道:“火扑灭之后,我就让管事媳妇子带人仔细搜查与回春阁离的最近的厢房,怕溅了火星子……我们府里有家室的下人都住在后街,那些厢房是辟出来专为临时进府当差的婆子媳妇子住的,平日去的人不多。谁知打开其中一间,就发现有三人昏倒在地……一人是世子爷,一人是我们府中的一个大丫头,还有一个……是兰二小姐。”
老太太只觉的一口气上不来。
杨氏骤然色变,口中只是嚷着不信:“大奶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们延哥儿跌伤了腿,走路还要依靠拐杖,此时他应该正在家中养伤,又怎么会出现在伯府内院之中”
苗氏想着方才看见的一幕,又听她话里话外不信,心底也是恼怒,“夫人都不知,我又怎么知道世子爷是如何出现在咱们伯府的下人房内的?再说了,是与不是世子,夫人一看便知,我何必编瞎话来哄夫人?”
自己儿子闯入人家家中内院……杨氏到底理亏,想一想苗氏的话不无道理,这事根本哄骗不了人,心中便信了……她不由得着急起来:“那延哥儿为何会突然昏倒的?”
“我已经请过大夫了,大夫说是吸入浓烟所致,想来这时应该醒了。”
杨氏闻言就要去看,老太太拦住她,问苗氏:“方才管事媳妇子进去时,屋中是怎样的情形?这里没有外人,还请大奶明言。”
苗氏不由的脸红了红,沉默一时,才道:“世子爷与家中那个大丫头衣衫不整……兰二小姐和衣倒在了门边……”
苗氏虽说的隐晦,但杨氏和老太太立刻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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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1章 后续(一)
第071章后续(一)
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撞见别人苟合而且还在别人家中
老太太只觉的天旋地转,身子软软的摊在了高背椅子上。(.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苗氏见状,吓了一跳,忙起身倒了一盅茶让老太太吃下去。
老太太缓过劲来,目光落在了一旁垂首不言的安陆侯夫人杨氏身上。
杨氏眼中尽是羞愧之色,似乎在看脚下的青砖,又似乎不是,手中藕荷色的锦帕已经被她撕扯的变了形……整个人看起来垂头丧气。
看样子她之前并不知情。
也是,她再蠢,也不会唆使自己儿子在别人家中与婢女私通。
这件事情,得益的只有宁远伯刘家。
捏着两家的把柄,以后……
老太太咬了咬牙,与苗氏道:“我有几句话要与太夫人说,大厅多有不便,还请大奶走一趟,请太夫人过来说话。”
苗氏看了看杨氏,杨氏也点了点头。
为今之计,是三方坐下来,商议一下怎么将事情压下去。
苗氏重回大厅,厅中所有人都看向她。她冲众人笑了笑,而后目不斜视的走到刘太夫人跟前,没见着易姑姑,就问:“易姑姑已经走了吗?”
刘太夫人道:“我看她发髻有点松散,就让她先梳洗一下再回宫。”
易姑姑不在也好。
苗氏道:“安陆侯夫人和兰老夫人说有话要与太夫人说。”
刘太夫人点了点头,什么也没有问就随苗氏出来了。
从大厅到偏厅,苗氏走的极慢,她一面走一面将事情说了一次。
刘太夫人听着,用手中的拐杖重重的顿了一下地,“看来,家中的下人又该淘换淘换了。”
大厅中只剩下了胡家和兰家的几个小辈。
先是苗氏唤了安陆侯夫人杨氏和老太太出去,而后又请了刘太夫人,人人心中都知道肯定出了事情,只是没人说出来,依旧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
兰芮隐隐觉的不安,不住的往门外看。
火都扑灭了小半个时辰了,兰茉怎么还没回来?
从联诗时起,兰芝就一直跟在安陆侯府三小姐胡春意旁边说笑凑趣,胡春意又给她引见了另外几家的小姐,她便没有留意自家姐妹的动静。
这时那几家小姐走了,胡春意明显不想多话,她这才想起兰芮,走到她的旁边,悄声问:“二姐姐还没回来?”
兰芮点了点头。
兰芝就撇了撇嘴角:“二姐姐真是自不量力,手上的力气还比不得我,就想去救火想在一众小姐中间出风头,也不是这样出的须知京师的女子是以温婉贤淑为美,她还以为咱们还住在忠州呢三姐姐是不知道,一屋子的小姐听说她去救火,都大吃了一惊,还问我她是不是有三头六臂,问的我都不好意思开口,只能装作低头吃茶没听见,害得我吃了一肚子的茶。”
好在这间厅堂够大,而胡春意几人又离得远。
兰芮淡淡的扫了兰芝一眼。议论兰茉尚且如此,不知自己在一众小姐口中,又是怎样的。
兰芝突然记起,救火时兰芮也是去了的,便讪笑着走了开去。
茶换了三次,老太太几人终于重回了大厅。
刘太夫人见了几个小辈探询的目光,叹了一口气,语声哽咽:“兰二小姐在救火时吸入浓烟,昏睡了过去……好在这时已经醒了……真是谢天谢地。”
呛昏了?
兰芮看了看老太太,老太太面无表情。
直觉里,她便不相信,这样的事情有什么不能当着人说的?还须密谈半个时辰?
她又看了看杨氏,杨氏面色铁青,看上去好像很生气。别人家的孩子出事,她同情几句就罢了,何至于生气?
老太太道:“没什么大碍,太夫人就不要伤心了。”
刘太夫人道:“若不是救火,也不会出这样的事情……”
几人说了几句,老太太起身告辞。
依旧由苗氏用青帷小油车送几人到二门,然后在二门换乘来时的马车。
兰茉已经被粗壮的婆子抬到了马车上。
换车时,兰芝要去探问,老太太拦住了,“你二姐姐才醒过来,还没精神,你就不要去打扰她了。”
兰芝只得罢了,与兰芮上了后面一辆马车。
车厢内,兰茉蜷缩在矮榻上,一动不动,连老太太上车也没有抬一下头。
老太太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再不看她一眼,在矮榻的一侧坐了。
回到威武胡同,老太太让婆子牵来平常待客用的青帷小油车,直接将兰茉带回了劲松居,安置在上房内的暖阁里。
秦妈妈替兰茉盖好薄被,问老太太:“要不要去请杜医正?”
“去请吧。”
秦妈妈并未马上离开,犹豫了一下,又问:“若是杜医正问发病的缘由,奴婢该怎么说?”
老太太想了想,道:“宁远伯府走水一事,只怕这时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二丫头当众请求救火的事情只怕也瞒不住……你就说在伯府吸入浓烟才昏倒的,其余的话不用多说。”
秦妈妈这才走了,出门前掩上了房门。
老太太冷冷的看着床上的兰茉,“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兰茉沉默不语,两颗豆大的泪珠在从眼角滚出来,流入两鬓的头发中,滑出一道长长的湿痕。
老太太只觉的气血封了喉,她这些日子费尽心思的权衡计较,到头来却被兰茉毁于一旦……越想,她就越觉生气,抬手一巴掌打在了兰茉的脸上,转瞬,兰茉的白如凝脂的脸上便现出了一个红红的掌印。
这是兰茉自出生以来头一次挨打,她愣愣的看了老太太半晌,又想起今日的事情,蒙着被子嚎啕大哭起来。
“住口到了这时,你还有脸哭你若不赶紧说出事情原委,那我就此丢开手,随你自生自灭”老太太冷若冰霜的呵斥。
自生自灭几个字,重重的敲在兰茉的心上,震的她五脏六腑生疼。她慢慢的收住哭声,与老太太说起经过。
“我和白芷白芍三人在一个荷花池子旁下车……因为要从荷花池子取水灭火,那里人来人往,先头有赶车的婆子护着,后来那婆子也不知道哪去了……我们三人一直往回春阁走……到了回春阁,我回头一看,白芷不知什么时候被挤散了,只白芍跟着,我看火势太大,不敢往里冲,便跟伯府的下人打听卫王的下落……有一个媳妇子告诉我,说起火前她在厢房那边晃眼瞧见一个身着锦衣华服的男子……我以为是卫王,就赶紧去厢房,路上我想着不知卫王的情形如何,又让白芍去请大夫来……我听见有人说话,谁知推门一看……我又惊又怒,一下子就晕过去了……”
老太太凝眉细听,一字不落,等兰茉说完,她便问:“你到时,世子爷和那个大丫头是醒着还是已经昏过去了?”
“已经不省人事了……”兰茉想着当时的情形,只觉耳根发烫,又嘤嘤的哭了起来。
老太太不耐烦的打断她,“哭什么哭你指量我不知道你那一点小心思?你什么时候学过拳脚功夫?冒冒失失就去涉险到了回春阁不说好好呆着,还往火场冲还有,在宁远伯府中,白芍连大门都出不去,上哪儿去请大夫你是不是嫌她碍事,想支开她?你但凡长一点脑中,也该知道刘家几百口人都在寻找卫王,哪有那样容易让你找着的?上一次凤仙楼的事情,你父亲费了多大的劲才掩盖过去?才隔了几月,你又忘了分寸”
被老太太说中心思,兰茉羞愧难当,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老太太冷哼一声,不再理会她,拉开门出去,在门口,吩咐锦莲:“让人守着门,不准她出来,也不准任何人进去”
宁远伯府中,大火虽被扑灭,但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置,府中依然乱作一团。
浩然阁偏厅内,刘太夫人看着易姑姑,一脸的歉然:“太后就盼着今天,谁知却出了这样的事情……”
“谁都不想出这样的事情,太夫人千万别把错住往身上揽,不然太后知道又该伤心了。”易姑姑劝道。
刘太夫人点了点头,“今日见的这些小姐,姑姑觉的有没有合适的?”
易姑姑沉吟半晌,这才道:“安陆侯府的三小姐才情样貌都不错,就是性子浮躁不够沉稳。兰家的两个小姐,二小姐出了那样的事情,就不必再提了,三小姐看着倒还不错,举止大方、行事果断机警,至于她习武,这就要看从哪方面来看,若为殿下的安危考虑,习武倒不是什么缺点。不过这事还得看太后她老人家的意思。”
刘太夫人道:“说的是,我也觉的兰三小姐还不错,这才想试一试她,让她去救殿下,顺便也可以让殿下看看她。”
易姑姑笑笑。听说卫王出事,她自己心急如焚方寸大失,刘太夫人又怎么还会有心思去试探别人?刘太夫人这样说,不过是想掩盖自己当时的慌乱罢了。她自然不会去点明。
这时有人来报,“卫王殿下已经离开。”
易姑姑听了,站起身来:“伯府走水的事情,只怕这会儿已经传到了慈宁宫,奴婢得赶紧回去,免得太后她老人家担心。”
刘太夫人没有留客,亲自将易姑姑送到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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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2章 后续(二)
第072章后续(二)
老太太才回上房坐下,就听暖阁那边传来文夫人的抽泣声,中间还夹杂着冯妈劝慰。
不一时,锦莲挑帘进来,小心翼翼的问:“老太太,大太太一定要见二小姐,奴婢劝不回她,又不敢硬拦着……”文夫人身怀有孕,若是磕着碰着,她以命来抵都不够。
老太太皱了皱眉,“你叫她到我房中来。”
“是。”锦莲如获释重,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文夫人进来,瞧见老太太面若寒霜,一双眸子没有一点温度,渐渐的就收住了哭声,走到老太太身边:“老太太,芮儿是不是伤的很重?”
老太太冷声道:“你在门外哭泣,她难道就没出声安慰你几句?凭着声音,你还听不出她是好是歹?”
文夫人愣了愣。听老太太话里的意思,女儿似乎并无大碍,可既然无事,自己在门外说话时,又为何一声不吭?她看了看双目喷火的老太太,忙道:“老太太,早上茉儿出门时身上就不好……该不会是她在伯府做客时失仪了吧?”
老太太屏退屋中下人,将宁远伯府的事情与文夫人说了。
“这……茉儿一向柔顺乖巧,她怎么可能去救火?还出了这样的事情……”文夫人听罢,气血上涌,身子微微的颤抖,好一时她突然抬头,一脸的坚定,“绝对不可能是茉儿,肯定是刘家的下人弄错了,是芮儿才对,只有她那样鲁莽的性子,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一定是芮儿她们本来就是双生子,旁人一时分不清楚也是可能的。”
老太太突然后悔起来,她当初看着文夫人柔顺听话,以为这样的人不会苛待继子,这才从众多小姐中选中她的。现在才知道,她庶女出身,在娘家没有接受过管家的训练,遇事更是毫无主张,只知眼前利益,这样一个人,根本做不了当家主母。
老太太看了看她凸起的腹部,深吸了一口气,“她当着一屋子的夫人,先是举荐了芮儿,待刘太夫人和我同意后,又才自荐的……她们两人都去了,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你倒说说,怎么可能弄错?”
不能推到兰茉身上……文夫人心乱如麻,喃喃的道:“这可怎么办好……刘家人都知道,茉儿除了嫁去胡家别无选择……有前次凤仙楼的事情,茉儿在胡家如何立足……还有胡延,闯到别人家内院去与婢女私通,可见不是什么好人……这可怎么办好?”
“现在出了事情才来哭天抹地的有什么用?你若是早为她着想,就该好好管束她,而不是将她娇宠的不知天高地厚”老太太到底没忍住,怒斥了几句,看文夫人回了神,这才道,“今日三丫头救了卫王……刘太夫人看在这个恩情上,答应我这几日就进宫去求太后的懿旨,给二丫头赐婚……”
文夫人听得“赐婚”两字,就像黑暗中看见了一丝光明,“太后赐婚,若是真能成,茉儿在胡家也还有立足之地……”
老太太看了看文夫人,就道:“太后赐婚只能掩住外人的口……至于胡家,就要看二丫头自己的造化了。你回去好好养胎,二丫头暂时留在劲松居,她的性子还须得我好好来磨一磨,顺便也可以让秦妈妈教她些人情世故。”
文夫人自是不舍,想要将女儿接回自己身边教养,可见老太太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几次话都到了嘴边,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起身辞别。
文夫人方出去,秦妈妈就进来了,“已经着人拿了帖子去请杜医正了。”顿了顿,又道,“方才二太太来问,外院养着的两个擅长妇科的大夫是不是要再留几天?”
两个闻名京城的大夫养在家中,一天就得五两银子的花销,早上赵夫人就来问过,老太太看文夫人没事,就让她明日将人送走。(.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她现在又来问,显然是听说了二丫头在宁远伯府受伤一事。
老太太想了想,“那就留一个吧,离生产还有四个月,这点银子家中还开销得起。”
秦妈妈应下,迟疑了一下,道:“二小姐……老太太预备一直将她关在暖阁中?奴婢是觉的,出了那样的事情,她心中肯定也不好受……”
她是怕兰茉想不开。
老太太听出她的意思,哼了一声,“我已让锦莲将房中的利器全搜走了。”想了想,很多事情都得秦妈妈去办,就没有瞒她,将与刘太夫人说的那些话都与她说了。
秦妈妈吃惊的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道:“三个年长的皇子,赵王才能平庸,但他是皇长子,又养在无出的皇后名下;吴王为人和气,在朝中上下人缘极好,生母贤妃又是最得皇上喜欢的;卫王才学出众,深得皇上喜欢,身后又有太后。本朝虽说立贤不立长,但到底还是有分别,依我看,三人问鼎大宝的机会赵王占一半,剩下的一半才是吴王和卫王平分。这种时候,就应该越发的小心翼翼,不然将来……那便是万劫不复。”
秦妈妈不懂朝中政事,但老太太说的如此清楚,她还是听明白了。
她张了张嘴:“那……安陆侯府可是卫王的舅家……”
老太太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从前因着老大家的和文姨娘的关系,就有那糊涂的认为咱们兰家与卫王走的近,若是再添这样一层关系……还有刘家,好容易才捏住了咱们的短处,肯定不会罢休,与其让他们要挟,倒不如将二丫头嫁去胡家,与卫王有关系,却又不算太亲密,只要兰家还用得着,太后就不会让刘家说出去的。”其余两个,看来得重新考虑了,最好是与赵王和吴王有关系的人家,勋贵联姻,弯弯绕绕,总会不小心伸进别的利益圈去……这样旁人看来,就不会轻易将兰家划到卫王党里去了……
其实还有别的法子,让二小姐削发……这话到了秦妈嘴边,到底没敢说出来。她相信老太太已经想过。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多年没有走动的刘家突然给我下了帖子,我就猜出其中用意,但我想借此机会让二丫头、三丫头露露脸,因此我还是去了。待见到易姑姑,事情就更加明了,我索性就将二丫头和三丫头叫了过来……后来听到三丫头真的找到卫王,又助了他脱困,我就想,这份恩情以后必定能派上用场,谁知道二丫头又是个不争气的……白白浪费了这一份恩情。”
秦妈妈道:“于家的小姐今日也去了,还和三小姐说了好半天的话。”
老太太眼中总算有了一点笑意:“我也见过林夫人了。我还以为上次的事情不了了之,于家会觉的丢了面子,今日看来,于家似乎还是有那一层意思。这样倒正好,长幼有序,渊哥儿的事情有了着落,这才能张罗二丫头的。”
两人说着话,锦橙来报,“杜医正来了,可同来的还有一位乌医正,说是太后感念二小姐救火有功,特地点了他来给二小姐诊治的。”顿了顿又道,“宁远伯府还送了两支百年老参来。”
来得倒是快。
老太太眉头一皱,挑帘出去。
兰芮才换罢衣裳,兰芸便来了,进门就哭:“老太太让人守着暖阁不让进,真不知二姐姐怎么样了?若是有个好歹,这可怎么办好?”
兰芮让双燕绞了帕子来替她揩干眼泪,这才道:“放心吧,只是吸了几口烟,没什么大碍。而且在宁远伯府时就请大夫诊过脉,大夫说是没事,祖母这才将二姐姐带回来的。”
兰芸点了点头,“三姐姐说的也是。”言罢,起身围着兰芮转了一圈,“听说三姐姐也去救火了,三姐姐没事吧?”
兰芮笑道:“你看了一圈,发现我缺胳膊少腿没有?”
兰芸忍不住就笑了起来。两人说了几句话,她便起身告辞:“三姐姐想来也累了,早点歇着吧。”
兰芮送她出去,回来问霜降:“娘亲去过暖阁没有?”
霜降道:“去了,大太太在暖阁哭,老太太依旧不让开门。”
兰芮就点了点头。她这时已经完全肯定,兰芮又闯祸了,而且这祸事还不小,不然老太太怎么会不让文夫人见兰茉?
想到这,她让霜降将清风阁所有的丫头都叫到房中,嘱咐她们轻易不要乱走。
第二日,又是去骑射场的日子。
登车时,赵夫人让点翠送了一筐水果和两匣糕点来。点翠临走时还笑着与兰芮说:“我们太太说,三小姐习武辛苦,没有果饼可不行,这以后的果饼钱,全算在二房的账上,让三小姐只管吩咐采买上的人买就是。”
去骑射场的次数不少,可赵夫人送果饼还是头一次。兰芮暗暗诧异,不过还是玩笑道:“真是太好了,我正愁没银子买果饼吃呢。”话是这样说,但谁又好意思每次都记在二房的账上。
等点翠走了,兰芮突然明白过来,赵夫人肯定是希望她多去骑射场,这才主动提供果饼。四个人管家,兰茉被老太太拘在暖阁,若是她不在,就只剩下赵夫人母女……
兰芮不禁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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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3章 赏赐
第073章赏赐
马车在骑射场院中停下,玉桂方要去打帘子,车帘已被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撩开,她吃了一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鲁先生?”
鲁先生点了点头,目光却未在她身上停留,而是直直的看向车中的兰芮。
玉桂和霜降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解。
鲁先生平日虽行事不羁,但这样莽撞不顾礼节还从未有过。
兰芮愣了一下,旋即微微一笑:“见过先生。”
“恩。”鲁先生点了点头,放下车帘,“我在马厩,你下车后直接到马厩来。”
早听玉桂说过他搬去了马厩住,兰芮没有惊讶,点头应下,跳下车就往马厩去。
偌大的马厩里,只拴着追风一匹马,往日养在马厩里的健马早已不知去向。马槽旁边放着一张杂木床,床上被卧凌乱,看着好像是几日没有整理过,床头放着庆和送来的描金雕花的黑漆衣箱,跟周围一对比,显得格外扎眼。
兰芮看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先生这又是何苦?”
鲁先生没有回答,反问道:“听庆和说宁远伯府昨日失火,二小姐因救火被浓烟呛昏,你没伤着吧?”
兰芮突然明白,鲁先生肯定是担心她,这才一把掀开了车帘想探个究竟。
这倒是鲁先生行事的方法。
她心中暖暖的,轻笑道:“先生担心我受伤,就是不相信自己,我可是先生的得意门徒,先生不是说过我赤手空拳就能敌五六个壮汉吗?既然这样厉害,那一点火算得了什么?何况,火往我这边烧,我若是不知道退避,岂不是傻子么?”
鲁先生闻言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来,“说的是,我教出来的徒儿,岂有差了的?”
两人说笑几句,兰芮环视周围一眼,“先生打算在马厩里住到什么时候?”
鲁先生笑道:“这里有什么不好?比起在北疆时的风餐露宿,这里有床有被,强了一百倍不止。”
北疆……
兰芮心中一动,想起她的“姑姑”来,自从大哥与她说过那些话以后,她或多或少总会对这位“姑姑”更加关注。
鲁先生曾经是她的侍卫,知道的肯定不少……思及此,她抬眸看着他,“姑姑……是怎样一个人?”
鲁先生丝毫没有意外。这个问题自从兰芮知道他在北疆呆过以后,问了不下数十次,每次他都以“位卑职低没有见过英莲将军”为由搪塞了过去,但这次兰芮从胡二少爷口中知道他曾是英莲将军的贴身侍卫,肯定还会再问,而这一次,他也不准备继续搪塞下去。(.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他沉吟半晌,道:“世人都称颂英莲将军,从没有人去深究过英莲将军是怎样打赢的那些胜仗,我跟着英莲将军时,兰老将军已经没了,她刚接任大同都指挥使都督。那时她虽然声名显赫,但到底才十九岁,老将军麾下的那些老部将看着她长大,她一下子却成了他们的将领,中间自然有许多不服气的,对英莲将军安排的防务推三阻四是常事,其中一个竟公然违抗军令,英莲将军二话没说,让人将那人拉出去斩了,杀一儆百,那些个老部将这才规矩了些。可那些人只是面上恭谨了,要让他们信服,就得实实在在的打几场硬仗。自此,英莲将军与兵士同吃同住,每有鞑子来袭,总是亲自登上城楼指挥战事,身上甲胄染满鲜血也从不皱一下眉头,这样才慢慢的赢得那些人真正的衷心。”
兰芮听得目瞪口呆,她满脑子里只有红彤彤一片。鲁先生不提起,她和大多数人一样,只会去佩服,根本不会深想一个女子领军打仗所会遇到的困难。
战争从来都是残酷的。
她似乎慢慢的就理解了她为何出家,又为何面对皇上的封赏毫不动心,因为得到就意味着付出。
鲁先生又说了很多事情。
每一桩每一件在兰芮听来,都是惊心动魄。
不知怎的,她心中突然冒出“苦命”二字来。
听到最后,她突然问:“先生前几日是去寻找姑姑吧?”
鲁先生没有吃惊,他一直知道兰芮很聪慧,点了点头,复又摇头:“是去找过……但是没见着。”
兰芮看了看追风,“追风……是不是姑姑的坐骑?”
“曾经是。”
一个奇怪的念头不住的往她心上涌,怎么都不能压下去。
鲁先生,是喜欢姑姑的吧?
老太太坐在软榻上假寐,锦莲拿着美人拳轻轻的敲着。秦妈妈挑帘进来,从锦莲手中接过美人拳,坐在软榻前踏脚上继续敲起来。
锦莲上了茶,领着另两个小丫头退出去。
秦妈妈这才道:“街面上都在传,说昨日宁远伯太夫人做寿,鞑子的奸细混进府去,趁乱放了火,搅的宁远伯太夫人的寿宴不欢而散。皇上命五城兵马司严查奸细,此时街上已经戒严,兵马司的人碰上形迹可疑的立刻上前盘查,答话时稍有滞涩的,就会被带回兵马司的衙门审问。”
“鞑子奸细?”老太太立刻睁开眼睛,坐直身子,喃喃的道,“偌大的宁远伯府,单单是回春阁起了火,显然是冲着卫王去的,这样一想,护国寺后山的事情就很好理解了,鞑子向来杀人不眨眼,那天却只追赶卫王,对我们一干女眷还算客气……”
秦妈妈吃惊的抬起头:“老太太的意思,是有人冒充鞑子奸细想对卫王不利?”
老太太点点头,想起在宁远伯府的事情,她很害怕自己弄巧成拙。
卫王如此处境,三丫头习武不是缺点反而成了优点……
这事还得从长计议才行。
老太太兀自沉思着,秦妈妈就道:“老太太,奴婢查过了,二小姐昨日早上吃的与三小姐一样,不过昨天早上四小姐身边的香雪去过大厨房催饭,看见二小姐和三小姐的早点装进食盒,四小姐的还没有动,就与厨房的一个婆子呛了几句……要不要奴婢将香雪叫来问问?”
老太太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不用了。香雪那丫头也十四了吧,你去与老2家的说,让她在庄子上随意挑一个小子,将香雪配出去。”
秦妈妈应下。
老太太看了看暖阁那边,冷声道:“她还是不肯吃饭?”
秦妈妈道:“锦莲送进去的茶水和饭食,全都没有动过,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让大太太来劝劝吧?”
“饿死最好自己做错了事情却要死要活的,她这是威胁谁?”老太太说着,胸口不住的起伏,秦妈妈见了,赶紧端了一盅茶让她吃下,又去抚老太太的胸口,“老太太消消气,当心身子……二小姐出了那样的事情,伤心后悔还来不及,哪有心思吃饭?她若真的吃好喝好,老太太又该操心了。”
“但愿她这一次能想通,真心改过,也不枉我对她好一场”老太太心底的气到底压了下去,顿了顿,凝眉问:“派出去的那些管事夫妻还没有消息传来?”
秦妈妈轻轻的摇了摇头,“才出去几天,肯定没这么快。”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但愿老大和渊哥儿在北疆能退敌,那样的话,皇上寻人的想法也就淡了。”
秦妈妈笑道:“老太太天天在佛前诵经,佛祖看老太太如此心诚,一定会保佑咱们兰家的。”
两人说着话,锦莲在门外道:“老太太,易姑姑来了。”
老太太和秦妈妈俱是吃了一惊,相互对视一眼,老太太扬声道:“人到哪儿了?”一面示意秦妈妈服侍她更衣。
锦莲道:“奴婢来回话时,已经到了二门。”
老太太道:“将人请到劲松居的花厅,就说我马上就到。”
锦莲应声而去。
同易姑姑一同来的,还有两个抬着一口楠木箱子的内侍。
老太太进门见这副情景,心中暗暗纳闷,面上却带着笑。
“没有出去迎接姑姑,真是失礼。姑姑也知道,年纪大了,总免不了犯困。”
易姑姑闻言站起身,顺便看了看老太太整齐的鬓角,笑道:“老太太这是哪里的话?”
两人说了几句客气话,重新落座。
老太太吩咐锦莲:“去将浸在井中的果子捡些来。”又与易姑姑道,“不是什么精贵的物件儿,不过是自家庄子上产的,贵在新鲜。”
易姑姑连连摆手:“老太太不用麻烦,太后跟前还有吩咐,我不敢久呆。”
“那也不差这么一会儿。”老太太到底还是让锦莲去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易姑姑便示意两个内侍将楠木箱子抬过来,“昨日乌医正回去后,太后将人叫到慈宁宫仔细询问,得知二小姐没有大碍这才心安。这箱子里的都是些药材,太后赏给二小姐补身子的。”
从宫中拿出来的,必定不是凡品……太后却赏了这么大一箱子
老太太谢了赏,易姑姑笑着环视了一下屋内。
秦妈妈会意,领着所以下人退了出去。
易姑姑也让那两个内侍出去了,这才从袖子里取出一串楠木雕刻的佛珠来,“这是太后随身带的,这串佛珠看着平常,却是护国寺所有僧人念了七七四十九天经加了持的。太后说三小姐平常爱舞刀弄枪,让她随身戴着,保个平安也好。”
老太太只是不肯接:“这样贵重的东西,三丫头福禄薄,如何受得起?还请姑姑好好跟太后说说,请她收回去。”
易姑姑笑道:“太后既然送出来了,就断没有收回去的道理,再说,三小姐福运旺得很,肯定受得起”
老太太只得收了。
易姑姑又道:“来这里之前,我去了一趟宁远伯府。老夫人放心,太夫人说了,绝不会从刘家传出关于三小姐救火的任何一句闲话,那些夫人小姐那里,老夫人也不用担心,太夫人已经放出话去,说三小姐走岔了道,根本没去过火场。”
这样的谎言自然没有人相信,但宁远伯府这样说,谁又会去深究?
老太太看着易姑姑,突然明白过来,这是借着三丫头的事跟她传信息,三丫头救火时那么多人看见过尚且不会传出去,何况二丫头?
她感激的连连点头,“真是多谢太夫人。”
易姑姑道:“老太太快别这么说,兰家的好,太后一直会铭记于心。”
这就是说不会忘记兰芮两次出手助卫王。
言罢,不待老太太反应,易姑姑就起身告辞,老太太亲自送了出去。
回来时,秦妈妈道:“两个内侍那里,一个人给了二十两银子。”
老太太点了点头,“将那些药材检点一下,登记造册,收入库房中去。”
“是。”
赵夫人难以置信的看着秦妈妈:“家中的丫头都是上了二十才配人,香雪今年还不到十四岁呢不行,我得去问问老太太。”
秦妈妈看着赵夫人,很惊讶,却不气愤。
“老太太正在为二小姐的事情伤心,二太太这时还是别为一个丫头去烦她吧。”
赵夫人闻言止了步,看着秦妈妈:“妈妈是老太太跟前的红人……还请妈妈给我一句明白话,香雪这丫头到底是怎么触怒了老太太。”
秦妈妈道:“这些话奴婢也不好说,二太太想知道,去问问四小姐,或者会听说些什么。”说着,施了一礼告辞出去。
赵夫人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
里屋的兰千骑端着茶盅晃晃悠悠的转出来,哼了一声:“早给你说过,老太太心里跟明镜似的,你还想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
赵夫人啐了一口,怒视着丈夫,“你但凡要是有点出息,做一任官或者借着兰家的名头做点生意,我也就不用为儿女的事情操心了你当我不愿意做个清闲的太太啊?文氏那里,明明答应过会替芝儿寻一门好亲,可二丫头的事情一解决就不认账,借口怀孕推三阻四的。眼看着芝儿就大了,我要是不操心,她该怎么办?”
兰千骑摔了手中的茶盅,“我没出息,就你有出息?你那么有出息,有没有挣回来一两银子?就你那点陪嫁,自己都养不活,你吃我兰家的用我兰家的,你还好意思说”
赵夫人一张粉脸气的铁青,扑上去逮着兰千骑的胳膊,一口咬下去。
兰千骑疼的直打颤,他身材瘦弱,力气不及赵夫人大,甩不开,只得道:“疯婆子快放开,我早已想好生财之道,你再不放开,我就不说了”
赵夫人一听,立刻松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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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4章 来访
一直以来,兰芮习武都是上午学拳脚下午学骑射。究其原因,先是鲁先生体谅冷先生年纪大,怕他早上从威武胡同过来太匆忙,现在鲁先生住在了骑射场,这就更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今日也不例外。鲁先生虽心中存有事情,但对兰芮的拳脚功夫的指点依旧没有半点松懈,两人一直演练到玉桂来请他们用饭,这才停了手。
鲁先生让玉桂将饭菜送去马厩,兰芮看出他对追风的感情非比寻常,便没多说,径直回了休息室。
方用过饭,预备歇一歇,骑射场的门房蒋六子匆匆递了递帖子进来。蒋六子是蒋婆子的儿子,长的五大三粗。
骑射场只有几间房舍和一个大大的校场,没什么值钱的物件儿,鲁先生又不喜欢外人出入,因此这里平常就只有他们母子两个,一人管厨房和扫洒,一人守门并照料马匹。
兰芮大为好奇,怎么会有人将帖子送到这里来?她接过立刻摊开看,竟然是安陆侯府的三小姐胡春意,她更加觉的诧异。
她昨日在宁远伯府头一次见胡春意,两人说过的话一只手的指头都能数出来,几乎可以算得上是陌生人。可她今日却送帖子登门拜访,而且来的还是骑射场。胡春意怎么就知道她今日一定会在骑射场?
人在门口又不能不见。
思及此,她将帖子放在一旁,吩咐身旁的玉桂:“让蒋六子把骑射场大门打开,将胡三小姐的马车迎进来,还有,告诉蒋六子,来的是女客,让守在门房,没有吩咐不要乱走,免得冲撞了客人。”记起鲁先生和冷先生,又吩咐霜降,“你先去一趟马厩,跟鲁先生说一说胡三小姐来访的事情。我下午的骑射课肯定也上不成,你去了马厩再去寻赵大叔,让赵大叔赶在冷先生出门前与他说一声,免得他白跑一趟。”
玉桂和霜降两人一时没想起来胡三小姐指的是何许人也,但并不耽误她们分头行事。
遣走两人,兰芮抻平衣角,迎了出去。
胡家的马车到了近前,她吃了一惊,坐在车辕上驾车的赫然是胡愈。
他昨日不是受伤了吗?
她一时还以为自己昨日见到他受伤是错觉,便再看了他一眼,他左臂自然的垂放在车辕上,只用右手握着缰绳,但这并不妨碍他将勒马、下车、摆脚凳这些动作做的行云流水般顺畅。
摆好脚凳,胡愈向兰芮笑了笑。
兰芮蹲身还礼。
这时离得近些,她才看清他脸色煞白,嘴唇干裂,额上还布了一层细密的小汗珠。
不容她多做猜想,胡春意已经由大丫头扶着款款下车,她笑着迎上去。
葱绿的刻丝短衫,乳白嵌金线的漳纱裙子,鸦青如墨的头发完成一个高髻,发髻两旁簪子两根一式一样的嵌着红玛瑙的金步摇……
如此华丽的装束,兰芮忍不住就先去看了她的衣着首饰,而后才去看她的脸,眉如黛唇如蜜,也是一个难得一见美人。
兰芮打量胡春意,胡春意的目光也一直没有从她的脸上移开过。
皮肤白如凝脂,眸子清亮灵动,鼻子秀挺,眉眼间没有没有女子柔媚,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英气……
两人见了礼,胡春意笑道:“兰三姐姐不会责怪我唐突吧?”很是天真的样子。
兰芮笑笑:“怎么会?只要妹妹别嫌弃这里简陋就是了。”
胡春意闻言四下张望,“原来校场是这般模样……”她突然靠近兰芮,嘻嘻笑着,压低声音附在兰芮耳边,“不瞒姐姐,我今日说是去上香,其实是专程溜出来见姐姐的。”
动作亲昵,宛如两人已经认识了好多年一样。
兰芮道:“我不常在这里,妹妹今日是来的巧了,我正好在,若是不在,妹妹岂不是白跑一趟?”
胡春意不以为然的笑笑:“安陆侯府什么不多,唯独人最多,反正那些个下人也是无事,我等他们过来探听清楚了,知道姐姐确实在此我再来,又怎么白跑一趟?”
原来是这样。
兰芮笑道:“咱们也别站在大太阳底下,进屋中去说话吧。”
胡春意笑着点头。
兰芮回头看了看胡愈,烈日底下,他站的如同青松一样挺直,便道:“这里简陋,没有待客的厅堂,胡二少爷请到我平日用来搁兵器的屋子里坐一坐吧。”
胡春意笑道:“姐姐不知道,我这位二哥是最坐不住的,与其招呼他在屋中干坐着,倒不如放他出去溜达一会,他还能轻松自在一些。”
胡愈闻言道:“那我一会儿再来接三妹妹。”
兰芮“请便”二字已经到了嘴边,转头间却看见了他左袖有一寸大小的衣料似乎是被水渍黏在身上,而那一块衣料正处于他昨日受伤之处……这两个字就再也说不出口。她早已看出胡春意待胡愈还不如待一个下人亲热,而胡愈似乎也顾忌胡春意的想法。
她便做出一副真心留客的样子,“那也要吃一盅茶才能走吧。玉桂请胡二少爷去兵器房,对了,我们这里有刚煮好的红枣茶,给胡二少爷上一盅,若是他喝不惯,再换别的。”
胡春意撇了撇嘴角。
好客也得看什么人才是。
不屑的神情在她脸上一闪而过,她笑吟吟的看着胡愈,“二哥要是再拒绝,可就拂了姐姐的一片心意。”
胡愈点了点头,随玉桂往兵器房走。
“姐姐莫要见怪,我二哥就是这闷葫芦性子,在家中只有父亲问话时说几句,对其他人都是不理不睬的。”
兰芮笑笑,想起那天玉桂从文姨娘身边两个婢女那里打听来的话,果然胡家所有人都没有把胡愈放在眼中。
两人说说笑笑的去了休息室。
各自落座,依旧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闲话。说到最后,兰芮就有些心不在焉,她眼前总是晃过胡愈左臂上的那一团血迹,挥之不去。
她犹豫了一下,借口催点心去了厨房,问明玉桂在兵器房那边伺候,就让双燕去叫玉桂,胡愈受伤的事情,只玉桂知道,所以有些话她只能差玉桂去做。
玉桂匆匆过来,兰芮屏退其他人,道:“我方才瞧见厨房有两罐竹叶青,许是鲁先生的,你拿上一罐,再问蒋妈妈要一些干净的棉布,一并送到兵器房中去,什么都不用说。送去后你就出来,在门外远远看着不让人去打扰就成,不用近前伺候。”顿了顿,又道,“一会儿胡二少爷走后,兵器房不用旁人打扫,你去收拾。”她是怕胡愈留下血迹,到时懒得解释。
玉桂昨日亲眼看见胡愈受伤,这时听兰芮的吩咐,立刻就明白了:“可是胡二少爷的伤口又破了?”
兰芮点了点头。
玉桂面露不解:“受那样重的伤却强撑着赶车……”
“想来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受伤了吧。别人的事情,咱们不用去管,你只管按我吩咐去做就是了。”
胡愈的处境玉桂也知道一些,知道这里面肯定有许多身不由己,便没再说,转身往门外走。
兰芮心中一动,叫住她:“鲁先生从前在军中呆过,你去问问,看他有没有上好的伤药,若是有,要一点一并送到兵器房去。”
待玉桂走了,兰芮随手端了两碟预备自己吃的点心去休息室。
胡春意正百无聊奈的东张西望,见兰芮进来,笑道:“都说了让姐姐不要去忙活……”
兰芮笑笑,在旁边坐下,两人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胡春意起身告辞,“说是出门上香,所以不敢久呆。改日有空,再来找姐姐说话。”又吩咐身后的婢女,“去让二哥将车套上。”她说话的口气,与吩咐下人一式一样。
兰芮听着,不觉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她想起了自己,同样的不得家人喜欢……
兰芮一路将胡春意送到校场上,胡愈已经摆好脚凳,站在车厢旁等候胡春意了。
他看见兰芮,冲她点了点头:“多谢兰三小姐的红枣茶。”
兰芮笑了笑,“红枣茶甜腻,一般人不爱吃,胡二少爷吃得惯那我就放心了。”
胡春意登了车,兰芮目送马车出了门,这才往回走。
胡春意突然来访,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与她闲聊,每一句看似无意,细想起来又觉的是有心,她问了兰芮许多生活的细节,比如喜欢吃什么菜,比如喜欢穿什么衣裳,诸如此类。
想不明白,兰芮便不去想,看见玉桂从兵器房的出来,便止住了脚步,待玉桂走到近前,两人一同去了休息室。
玉桂闭上门,这才道:“奴婢依照三小姐的吩咐,将东西备齐送到兵器房去,胡二少爷只道了谢,旁的话一句都没多说。”她顿了顿,“只是很奇怪,奴婢送去的布条伤药都少了,可见胡二少爷是用过的,但奴婢方才去收拾时,又没看见换下的有血迹的布条。”
虽接触不多,但兰芮知道胡愈是小心谨慎之人,他既然不想让人知道他受伤一事,那自然会处置了那些东西,免得被人发现,因此并不觉诧异。
等不到兰芮回答,玉桂已是道:“该不是他自己收起来带走了吧?”
兰芮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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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5章 自杀
“昨日在宁远伯府,我只防着容貌出众的兰茉和身份特殊的刘家慧,却没料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让她入了易姑姑的眼……”
“一个野丫头罢了,琴棋书画哪一样比得过小姐?漫说她了,就是寻遍京城,这上头也没几人能及得上小姐。长相虽说还看得过眼,但比小姐也还差远了……小姐你没见她今日的打扮,棉布做的窄裉衣裤就那样随意穿着,土的掉渣,咱们侯府的粗使婆子都比她会打扮,还有,粗糙常见的绿豆糕和红豆糕也敢端出来待客,还跟献宝似的非要去拿……这样小家子气,如何是做王妃的料……没见着时,奴婢还存了几分担心,如今一看,一下子完完全全的放心了……这样在小地方长大的野丫头,也配跟小姐争?”
一番话,说的胡春意心中熨帖,她微微一笑,“你这般牙尖嘴利,看谁以后敢将你娶回家去”
“哎哟,小姐就知道打趣奴婢……”
阵阵尖利的笑声,一股一股的穿透车厢传入胡愈的耳中,他眉头紧蹙,握着缰绳的右手不知不觉就加了几分力。
这样说来,卫王妃的人选,太后是属意她了?
他陡然将缰绳用力一提,马儿吃疼,前蹄高高的扬起,巨大的冲力,将车厢扯的顿了两顿。太过突然,车内的人没有防备,胡春意前额磕在了车厢壁上,方才还肆无忌惮耻笑兰芮的婢女从杌凳上滚了下来,另两个跟车的婆子也是东倒西歪……
胡春意好一时才回过神,捂着撞成红彤彤一片的前额,怒道:“二哥怎么赶车的看我回去不告诉母亲去”
胡愈嘴角噙着一个冷笑,淡淡的道:“马儿踩到石头,我也无能为力,三妹莫怪”
兰芮一进门,银锁便将易姑姑来家的事情说与了她听。
兰芮脑中自然而然的想起了那双锐利的眸子,她来做什么?
银锁一面服侍她更衣,一面絮絮叨叨的说着:“同来的还有两个内侍,奴婢去打听了,说是来送太后给二小姐的赏赐。”
兰芮自是不信,兰茉若真的做了什么值得太后赏赐的事情,那老太太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将她留在劲松居暖阁不让见人?不过这事似乎与她无关,她懒得去关心。
银锁见兰芮不答话,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就有些泄气,默默的拾起换下的衣裳去了外间。
一旁的绿枝瞧着,不由露出一个哂笑,什么出风头的事情都抢着做,总有你触霉头的时候
兰芮转身,正好将她的神情瞧在眼中,淡淡的问:“你笑什么?”
绿枝吓的浑身一颤,赶紧收了笑,低眉顺目的答道:“奴婢想起旁的事情了。”见兰芮似乎没有追问下去,这才吁了一口气。
换好衣裳,兰芮便去劲松居问安,原本是想带绿枝和银锁去的,但因刚才的事情,她点了夏至跟着。出了清风馆,她便问:“绿枝和银锁处的怎样?”
她点夏至,是因夏至从来都是直来直往的性子,只要她觉的该说的,就不会瞻前顾后,所以从她口中问话,是最简单的。
夏至闻言果然没有犹豫,立刻就道:“两人初来时倒没什么,可不知这几日怎么了,见面总会呛呛几句,奴婢就看见过好几回,问她们,两人又什么都不说。”
兰芮听了,点了点头。
下属不合,最容易被旁人利用。
她现在的日子比才来时有所好转,但一不小心,或者被人在暗中使一下绊子,可能又会跌的鼻青脸肿。
夏至又道:“三小姐,要不要奴婢去与她们说说?”想想又觉的不妥,“还是玉桂姐姐去算了,她们两个是二等上头的,奴婢只是三等的,奴婢去说,她们也不见得听进去。”
兰芮想了想,点头同意,她原意是自己去说的,但转而一想,两人只是私下不合,明面上并没有做错事,玉桂去反而更合适,两人至少不会跌了脸面。(.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她现在虽然顶着管家的名头,可并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当家作主,例如换清风馆的下人,因此她当然希望银锁和绿枝在清风馆体体面面的做下去,这样大家都好。
说着话,到了劲松居,锦橙进去报,很快又出来请兰芮进去。
老太太招呼她坐,随口问起骑射场的事情,听兰芮说胡春意去了骑射场,很是吃了一惊,与一旁的秦妈妈对了对目光,而后皱眉问:“她都说了些什么?”
兰芮将两人的表情看在眼中,越发肯定胡春意突然到访另有缘故,便笑道:“也没说什么,就是问了些我的喜好什么的就走了。”
老太太听后,略一沉吟,摆手示意秦妈妈将易姑姑送来的紫檀佛珠取来,“这是太后赏你的,你可要好好保管。”
兰芮惊讶的看了看老太太,见她点头示意她拿着,这才接过佛珠,颗颗佛珠上都刻着蚊虫大小的梵文,拿在手中久了,还有丝丝缕缕的檀香飘入鼻端。
一看就知不是普通的佛珠,从未谋面的太后赏她这样贵重的东西,肯定是因着卫王。
她突然记起刘太夫人让她救火时说过的话,刘太夫人说,事情一过,一定给她一个交代……
这个交代,指的是这串佛珠,还是旁的事情?
这句话实在太晦涩,又不能直截了当的问老太太。
她这边心思变过数变,老太太已经与她说起旁的事情来:“昨日惠宜走时没见着你,特意问我,说想请你去于家做客,我就说家里阳明湖里的荷花开的正好,请她来家里赏花,林夫人已经应了,我明日就让人补一张帖子过去,定在十六。你与惠宜相好,这事就由你来张罗吧。”
这样看来,于惠宜很有可能会成为自己的大嫂了。
兰芮笑了起来,掐指算了算,十六不是去骑射场的日子,就道:“祖母放心,我一定会将这事办的妥妥帖帖的。”
祖孙俩讨论起那天要备的菜式来。
锦莲急匆匆的进来,看见兰芮在,迟疑着没有说话,只拿眼睛看秦妈妈。
秦妈妈看了看老太太,老太太这一段新中有时,这时难得露一下笑脸……便冲锦莲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同出门去。
锦莲道:“二小姐还是不吃饭……不仅如此,我刚才送汤药进去,她还给打翻了。”
秦妈妈闻言,目光落在锦莲的手上,瓷白的右手手背上,嫣红的一片,便道:“我那里有烫伤膏,你一会取来敷一敷,落下斑痕就不好了。”
锦莲很是感激:“多谢妈妈。”
秦妈妈又道:“你让人再熬一副药送去……我这就去回老太太。”
锦莲应下,正走,喜儿跌跌撞撞的往这边跑,一面跑一面嚎:“不好了不好了二小姐自杀了”
锦莲闻言心中一颤,方才兰茉打翻了药碗,倒了她一身,她劝了两句,唤了扫洒的喜儿进去收拾,她自己则回去换了衣裳,然后来上房与老太太回话。
想着,她拔腿就往暖阁跑。
秦妈妈也是惊的一身冷汗,拦住喜儿,劈手就是一个耳光,咬着牙斥道:“你嚎什么嚎还不快说说二小姐怎么样了”
这一巴掌是秦妈妈用尽全力打下去的,喜儿半边脸一白之后顿时就如同涂了胭脂一样红,怔愣着说不出话,看见秦妈妈再次抬手,吓的连忙说:“我不知道,我只看见二小姐捡了碎瓷片往手腕上划,然后就流了好多血……”
秦妈妈懒得理她,转身往上房走。
房中的兰芮与老太太都听了见喜儿的叫喊,老太太惊怒下身子晃了两晃,兰芮赶紧扶住她,口中劝道:“祖母先别担心,我们这就过去看看怎么回事,或者只是小丫头胡乱喊的……”
老太太挣扎的起身,兰芮搀着她往外走。
在穿堂正好碰上秦妈妈。
三人赶去暖阁,看着屋内的情形,同时吁了一口气。
兰茉蓬头垢面,坐在地上低头垂泪,身旁有一滩拳头大小的血迹,锦莲蹲在一旁,用锦帕紧紧的摁住她的左手手腕。
见没有大碍,老太太哼了一声,冷声道:“要死谁也不会拦着你锦莲,给我放开她,我就要看看她会不会死”
“这……”锦莲自是不敢松手。
兰芮想了想,走了过去,接过锦莲手中的锦帕,“我来吧。”感觉到伤口没有再出血,她便就着手中的锦帕,简单的包扎了一下。
锦莲松手,顺手将碎瓷渣滓捡了干净。
老太太转身就走。
兰茉见状,慌了神,扑上去抱住老太太的腿。
她并非真的想自杀,只是老太太将她关在这里,一句话也没有,她心中害怕,便想以此打动老太太。
老太太到底心软,吩咐秦妈妈:“你留下劝劝她吧。”
然后甩开兰茉的手,唤兰芮和锦莲跟她一起走。
三人出门,便看见有几个人影快速闪了回去,肯定是刚才听见喜儿叫喊出来查看的。
老太太吩咐锦莲:“挨个去传话,谁要是将方才的事情传出去,乱棍打死丢到乱葬岗子去”言罢,当先走了。
兰芮止不住的回头看了一眼,因为她过人的耳力,将秦妈话一字不落的全听见了。
秦妈妈说:“二小姐不用伤心,刘太夫人已经答应向太后请旨给小姐赐婚,安陆侯夫人那里也是默许了的。你是太后赐的婚,有了这层体面,在世子爷跟前也说得起来话,日子不见得就不好过。”
兰茉要嫁给胡延?
那天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肯定不会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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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5章 失守
胡延性子跋扈,以前又有那许多的牵牵绊绊,就是有太后的赐婚,进了胡家日子也好过不到哪儿去。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在离婚自由的前世,女人错嫁也是苦海无涯,更何况是现在。
兰芮不喜欢这个姐姐,可依旧忍不住在心中替她惋惜,如今的情形,兰茉不嫁胡延,已经没有其他的路可以选。
有亲娘千般疼爱的兰茉尚且如此,那自己以后呢?
只有靠自己努力。
她的手紧紧的握了握。
从劲松居出来,她去了观荷院上房。文夫人依旧不见她,她也不以为意,只要在规矩上做到无可挑剔,文夫人见不见她是文夫人的事情。
秦妈妈从暖阁出来,直接去了上房,支开锦莲锦橙,道:“二小姐将药吃了,还吃了一碗菜粥和半块茄饼下去,这时已经睡下了。奴婢与她说了她现在的处境,她答应出嫁前一直住在劲松居,跟着老太太学规矩和管家。”
老太太听后冷冷一笑:“这么快就变了?可见还是不想死”话是这样说,眉间的郁色到底舒缓了一些,想起旁的事情,又哼了一声,“胡家消息倒是快,胡三小姐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她昨日在刘家拉着众人联诗,就是想出风头,后来指量咱们将门出身,又非要拦着二丫头作诗,不就是想让二丫头当众下不来台?”
秦妈妈道:“她今日询问三小姐喜好什么的,不知存了什么心思,三小姐那边要不要提醒一声?”
老太太略一沉吟,摆了摆手:“倒是该提点她一下,不过一说,势必就要提起太后替卫王纳妃一事,我看还是算了吧,免得三丫头知道了心动,到时我拒了太后,她心中反倒不痛快。”
秦妈妈笑道:“奴婢看倒不会,三小姐是个识大体的,老太太只要与她说明其中利害,她肯定会以大局为重的。”
老太太露出一个哂笑:“少女情怀,谁又说得准?二丫头要不是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想借救火在卫王跟前露脸,又怎会落得今天的下场?”
秦妈妈点头:“这倒也是。”顿了顿,又问,“三小姐和四小姐的亲事,老太太看中了哪家?”
老太太面露难色:“实在不太好办,要考虑与另外两位王爷的关系,不能和两位王爷关系太近,又要有关系,隔了三层四层最好;还要考虑性情人品,都是我看着长大的,谁我都指望她们以后过得好。这样条条框框的,竟没有合适的。”
“这事不能着急。”
主仆两个絮絮叨叨的说着闲话,老太太心底的怒气渐渐的散了。
兰芮用过晚饭,搬出针线笸箩坐在灯下绣帕子。她再忙也没有放松练习针线,同一张帕子,起针时的针脚明显比收针时凌乱。
玉桂撩帘进来,看兰芮做的认真,便走到灯前拿起剪子将灯花剪了剪,然后才道:“奴婢分别问了银锁和绿枝,银锁说是看不惯绿枝在三小姐跟前邀宠,绿枝说银锁做事粗心,总让她跟在屁股后头收拾。我就说了她们几句,银锁当时没言语,我看是听进去了的,绿枝这边答应的倒是痛快。”
兰芮“恩”了声,隔了许久,又道:“你敲打她们一下,要想留在清风馆做事,就得依照清风馆的规矩来。这里的规矩头一条就是,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
绿枝和银锁她倒不是十分挂心,她忧心的是旁的事情。于惠宜容貌、才学、性情都无可挑剔,这样的人做她大嫂她肯定举双手赞同,但她想起大哥临别时的情形,就有些拿不准。那天他气匆匆的进门,似乎不赞同这门亲事,后来他又变得十分欢喜,让人觉的他对这门亲事是喜欢的。
到底是赞同还是不赞同?
她停了针,抬起头来吩咐玉桂:“给我准备笔墨,我想给大哥写信。”
玉桂立刻去准备。
写好信,她让人将杨桃叫过来:“我知道北疆战事吃紧,信件不好传递,但你让庆和想想办法,一定要给大哥送去。”她将事先备好的五两银子给杨桃,“这银子你交给庆和,万事离不开银钱,有了银钱他行事才方便。”
杨桃只是不接,笑道:“大少爷临走时留了一大笔银子在望月斋,足够开销,三小姐就放心吧。”
见她说的诚恳,兰芮便将银子收了回来。
接下来两日,兰芮都在准备宴请于惠宜的一应事宜。
就在这时,北疆有消息传来,又有两个卫所失守。
老太太盯着手中的信,一字一字的研读,直到倒背如流,这才与一旁的秦妈妈道:“听说上一次兵部两位郎中就上奏折要求换主帅,皇上将奏折留中不发,随后又降了千乘两级,这才堵住了兵部的嘴。而这一次连着两个卫所失守,兵部的人还不知会怎么样诋毁千乘。你赶紧让秦福喜出城,去庄子上再抽调二十对夫妻,每对夫妻领一辆银子的车马钱,让他们分头去找务必在这两日将人找出来不然,皇上真的对咱们兰家失了信心,那兰家以后处境就越发艰难了”
秦妈妈应下,立即就出去办了。
老太太起身去了佛堂。
宵禁前一刻,秦福喜才赶了回来,老太太一直等着,听秦妈妈来禀报,立刻让她将人领到厅中回话。
“办的怎么样?”
“挑的都是嘴巴严实的,小的从袁记车马行雇了二十辆马车,每对夫妻一辆,各自走一条道,挨个尼姑庵去找,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传回来。”
老太太点了点头,挥手让他下去歇着,又与秦妈妈道:“你明日去一趟宁远伯府,就说我担心太夫人的身体,让你去看看。”
秦妈妈不解的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宁远伯虽说赋闲在家,但他性子直爽,又是太后的兄弟,因此在朝中为官的故旧很多,朋友多,消息也就传的快……你进了宁远伯府,每个人的神态你都要看仔细,太夫人若是见了你,并且对你客客气气的,那我也就放心了。太后拉拢兰家,看中的是兰家在军中的威望,若是皇上有意撤换千乘,那兰家在太后心中也就一文不值……”
对一文不值的兰家,太后自然就没有了往日的和颜悦色。
太后的态度,就是刘太夫人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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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6章 赐婚
第076章赐婚
秦妈妈明白过来,再看向老太太,只见老太太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凝眉看着暖阁的方向。她略一思索,猜出几分来,问道:“老太太担心二小姐?”
老太太点了点头,“太后答应赐婚,安陆侯府胡家愿意迎娶,全是因着兰家可用,若这次皇上对兰家失去了信心,原本商量好的必定就不能作数……胡家不愿意娶倒还罢了,要是刘太夫人那边不愿意帮着将那天的事情压下去,二丫头的声名就完全毁了,其余几个势必也会跟着受牵连。”
秦妈妈劝道:“奴婢跟着老太太进了兰家四十年,什么风风雨雨没经历过,旁的不说,就是皇上登基的那两三年,比这时也还艰难数倍,还不是照样过来了,老太太就放心吧。”
那时候的形势和现在如出一辙,外忧内患,想着这些,老太太渐渐的静下心来,与秦妈妈商议起明日去宁远伯府要带的礼物:“刘太夫人年纪大了,却越来越喜欢新奇的东西,我记得库房中有一个从西洋过来的会打鸣大座钟,虽说与咱们的时辰对不上,但瞧着挺好玩的,你明日就带上那个去吧,另外再加上一对人形何首乌。”
“那奴婢这就去找出来,放置的时间长了,肯定蒙了一层灰,得仔细的擦拭一下……”
一切商量妥当,第二日秦妈妈将东西搬到车上,来与老太太辞行。老太太正嘱咐她,锦莲急匆匆的进来:“老太太,二门的婆子来报,慈宁宫的梅公公领着两个内侍在大门外,说是来传太后的懿旨。”
太后的懿旨,除了替二丫头赐婚还能有什么事?
太后这时赐婚,可谓意义深远
由此可窥见皇上对兰家的态度
老太太心中微微一颤,与秦妈妈交换了一个眼色,腾地一下站起身,吩咐锦莲:“快,打开大门,将梅公公迎到前厅,对了,让老2老三两个赶紧去迎接,让各房所有的人都去前厅。”
秦妈妈喜不自禁,亲自开箱子替老太太取诰命服。景阳三年,兰道远战死后,皇上下旨诰封老太太为三品淑人。她还要服侍老太太穿上,老太太却摆摆手,道:“我这里还有锦橙,不用你操心,你去暖阁,盯着二丫头梳洗。”
秦妈妈才想起自己将主角给忘了,拍拍额头,笑道:“奴婢这就去。”言罢人已经到了门外。
兰芮这边得知太后有懿旨下来,很快想起前两天无意听到的话,在心中感叹了一下,很快穿戴好了去前厅。
她到时,文夫人、赵夫人、吴夫人、兰芝和兰芸几人都已到齐。
赵夫人一脸困惑,问吴夫人:“太后突然下懿旨,不知所为何事?三弟妹可知道?”
吴夫人笑笑:“二嫂这样消息灵通的都不清楚,我怎么知道?”
见她不冷不热,赵夫人撇撇嘴,嘀咕着:“不管什么事,一会就知道了。”
兰芮见二人不说话了,上前与各人见了礼,然后看了看文夫人,神情淡漠,眼中含着淡淡的忧愁。
看来她也知道缘故。
这时老太太和兰茉一同进来。
兰茉自宁远伯府回来后,这是头一次露面,她一进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她的身上。
几天不见,她瘦了不少,原本丰盈的脸颊微微凹了进去,灵动的双目此刻无神的盯着脚下的地面,完全无视众人。
文夫人一见女儿这般模样,心中一酸,快步上去搂住女儿,还不及开口,就听见旁边的老太太干咳了一声。她立刻意识到这时不是时候,恋恋不舍的松开手,站到一旁。
出去打探消息的锦橙进门来,“梅公公就要到了。”
老太太一听,与众人迎到门外,远远的看见兰千骑和兰千舟兄弟俩簇拥着身着玫红内侍衣服的梅公公过来。
梅公公到了近前,眉目含笑的与老太太道喜。
老太太笑着道了谢,而后请梅公公到厅中吃茶。
梅公公笑道:“这杯喜茶咱家一定要吃,不过还是等宣了太后的旨意之后再吃吧。”说着从身后的内侍手中接过五彩凤纹的明黄色锦帛展开,等老太太领着一众人跪下,这才大声念道,“中军都督佥事兰千乘之女兰氏名茉,出身将门,幼习礼训,温良恭俭。今赐婚安陆侯胡霆嫡子胡延为妻,来年择吉日完婚。”
兰芮跪在中间,听着早已知晓内容的懿旨,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身旁的赵夫人和兰芝,两人虽低着头,但脸上的惊诧依旧清晰可见。
老太太上前接了旨,“公公请进厅中上座。”
梅公公笑着应下,抬眼看向还不及起身的其他人,笑问老太太:“不知哪一个是二小姐?”
老太太冲兰茉招招手,“二丫头过来拜见梅公公。”
兰茉脸上既没有高兴也没有羞怯,木然的走到梅公公跟前道了个万福。
梅公公早知宁远伯府的事情,对兰茉的神情并不介意,呵呵笑着从袖袋中取出一块刻着鸳鸯的羊脂玉佩递过去,“这是咱家送给二小姐的贺礼。”
兰茉看了看玉佩,终于闪过一丝惊讶,伸手接了,“谢过公公。”
梅公公又道:“听说二小姐还有一位双生子的妹妹,咱家瞧了半天,硬是没瞧出来,不知是哪一位?”
他这时提起兰芮,老太太隐隐觉的不妥,但面上没有表露半分,叫了兰芮过来,“她们说是双生子,但只鼻子和下巴长的相像,看着与平常的姐妹差不多,倒不怪公公瞧不出来。”
兰芮恭谨的行礼,她没有抬头,依旧能感觉出梅公公锐利的目光在她身上打转。
落落大方,不卑不亢,果然与一般的闺阁女子不一样。
梅公公微微一笑,转身从内侍手中接过一个一尺左右的暗纹锦盒,揭开来,“这柄剑是咱家无意得来的,放着也无用,特意带来送给三小姐,不是说宝剑配英雄么?”
兰芮闻言很是诧异,抬头去看,锦盒里面果然是一柄短剑,犀牛皮的剑柄和剑鞘瞧着朴实无华,倒是剑穗上系着一串大小相同的红色宝石,此刻正闪烁着灼灼的光辉。
她悄悄看向老太太,只见她面色如常,不过细瞧之下,她眼中却露出忧色……她不及多想,便道:“如此贵重的宝剑,我实在是受之有愧,还请公公收回。”
梅公公不理会,看了看兰家婢女仆妇所在的方向,“哪个是三小姐身边的,来替三小姐拿着吧。”
话说成这样,要是再拒绝,倒显得小家子气,兰芮又看了看老太太,见她微微颔首,兰芮便冲玉桂使了个眼色。
玉桂上前接过锦盒。
兰茉和兰芮都得了东西,兰芝隐隐的便有了期盼,给自己又是什么呢?但就在她念头闪过的功夫,梅公公已经当先往厅中去了。
他走了两步,又停下,看着站在原地不动的兰芮,“三小姐若是不忙,也到厅中陪咱家吃一盅茶吧。”
兰芮只得跟了过去。
老太太走在后面,眉眼间不觉露出凝重来。
秦妈妈请两个内侍去偏厅吃茶。
待他们走了,一众人才从地上起身。
赵夫人走到文夫人跟前,笑道:“我原来还不知什么是缘分,这次看了世子爷和二丫头,才算是明白了。真是恭喜大嫂了。”
文夫人冷冷的说了声“谢谢”,然后丢下她不理,走到仍旧发呆的兰茉跟前,拉着她的手往观荷院走。
上一次凤仙楼的事情赵夫人清清楚楚,这一次兰茉从宁远伯府回来后就被关在劲松居的暖阁中,她隐隐猜到肯定是兰茉的名声毁了,不得已才要嫁与胡延,这样就算是太后赐婚,又能落着什么好?是以她看着文夫人母女的背影,嘴角扬起一个冷笑,平日的嫉恨一扫而空。
吴夫人看在眼中,也没理会,与自家相公先走了。
赵夫人撇撇嘴角,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一只不下蛋的鸡,做得再贤良淑德,也免不得落个晚景凄凉……”
一旁的兰千骑听着,跺了跺脚,咬着牙道:“还不快小声些,一家人都让你你得罪光了”转头瞧见臊的盯着脚下看的兰芝,忙忙的给赵夫人使眼色。
赵夫人会意,瞧了女儿一眼,立刻意识到自己方才的那些话不该当着没出嫁的女儿说,讪讪拉着女儿走了。
只剩兰千骑一人,他站了一阵,觉的没意思,踱着方步就往东角门走,想出去吃酒。方走出门,一个披麻戴孝的妇人窜到他跟前,抱住他的腿,哭天抹地的咒骂起来。
“你赔我相公来你开了那个杀千刀的赌坊,害我相公输了家中的米粮铺子,还借了你们的驴打滚,他一气之下上了吊你还他命来你还他命来”
兰家的宅子占了半条威武胡同,这里平常没什么人经过,不然这般闹腾,肯定聚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看热闹。饶是这样,兰千骑还是急的汗都下来了――生怕梅公公这时出来
他回头一看,见任四两探头探脑的往外看,怒火中烧:“看什么看还不快拿大扫帚来将这疯婆子赶走”
任四两唤了两个小子,一起出来撵那个妇人。
兰千骑甩脱那个妇人,指挥任四两:“拿了大哥的帖子,将这个疯婆子扭到顺天府去,就说她不知死活的想上门讹诈……”
任四两和两个小子留意着他说话,就放松了对那个妇人的看管,一不留神,那妇人竟然拔腿就跑了。
任四两和两个小子面面相觑,看着兰千骑:“二老爷,这可怎么办……”
兰千骑眉头一挑:“看来是吓着了,不用理会。”言罢,从钱袋中摸出几个银角子赏了三人,“记住把嘴巴闭严实点”
前厅里,老太太和梅公公隔着小几坐在上首,兰芮侍立在老太太身后。
梅公公见了笑道:“又没有外人,三小姐就像平常一样,随便一些,坐下说话吧。”
“既然梅公公开了金口,那你就过去坐下吧。”老太太转头吩咐。
兰芮走到左侧的太师椅上坐下。
锦莲上了茶,又端了时鲜的果子进来。
梅公公笑着和老太太聊家常,兰芮眼睑低垂,静静的听两人说话,但她总觉的梅公公不时的在打量她。
约莫坐了小半个时辰,梅公公起身告辞。
老太太领着兰芮送到门外。
回来时,老太太道:“你也累了,先回去吧。”
兰芮应了,等老太太走了,转身往清风馆走,一路走一路琢磨,梅公公对她的态度太过奇怪,由不得她不去多想。梅公公是慈宁宫的内侍总管,太后最为倚重的人,按说像他这样的,连老太太也未必会放在眼中,却对她很是和善,或者说是示好。
示好?
她被脑中突然蹦出的这个词吓了一跳。
老太太回到房中,秦妈妈已经侯在那里,见她进来,忙上前帮着除诰命服。
老太太摆手让其他人都出去。
秦妈妈笑道:“这下老太太可以放心了。”
老太太眉目舒展的笑了笑,随即又皱了眉,“上一次易姑姑来,我还没往心里去,可今日看梅公公对三丫头的态度,太后八成是看中了三丫头。”
“啊?”秦妈妈手下顿了一下,“这可如何是好?”
老太太凝眉不语,脱下衣裳,摘了凤冠,换上家常的裙褂,这才道:“如果真是这样,只怕最近太后就会找个由头宣三丫头入宫――她肯定想亲自看一看。”她突然心中一动,若是这次三丫头在太后跟前失了仪,太后说不定就会改变初衷……这样一想,她的心慢慢的静了下来,唤了锦莲进来煮茶。
她端着茶才啜了一口,有小丫头进来禀:“任四两家的求见。”
“她来做什么?”老太太觉的诧异,“叫她进来。”
任四两家的进来,与老太太磕了头,老太太心情不错,赐了她坐。
一个守门的婆子,在老太太跟前回话的次数都屈指可数,赐座更是头一回,她谢过,诚惶诚恐的在端上来的锦杌上坐了半个屁股,而后才道:“奴婢来,是因当家的方才遇到一件怪事,拿不准要不要紧,思来想去还是觉的应该回了老太太,让老太太拿主意。”
然后将方才披麻戴孝的妇人上门哭闹的事情说了。
老太太听过,气的脸色发青。
这样关键的时刻,他竟然去开赌坊,还闹出人命,若是闹得御史知道了,又得牵累千乘
秦妈妈赶紧端过茶,服侍老太太吃了一口,老太太定了定神,打起精神来吩咐锦莲:“去,给我把那个孽畜叫来连同他房里的那个一起叫来”待锦莲去了,吩咐任四两家的,“回去与你家里的那个说,好好的将嘴巴闭上,谁也不准再说”
任四两家的唯唯诺诺的应下。
须臾,兰千骑和赵夫人就到了。
老太太见了两人,喝骂道:“不争气的东西,跪下”一杯残茶就泼到兰千骑的脸上。
方才锦莲去时,没有说缘由,他还存了侥幸,猜想老太太是因旁的事情找他,这时看老太太勃然大怒的样子,心里一下子就慌了,顾不得摸脸上的茶叶,拉着赵夫人一同跪在老太太跟前。
赵夫人只觉莫名其妙,不过到底还是顺势跪了下去。
老太太冷声问:“你好好给我说说,方才东角门是怎么回事”
“一个疯妇在门上撒泼,不过母亲不用担心,儿子已让人将她赶走了,还说要将她送去顺天府,谅她也不敢再回来……”
老太太冷冷的看着他:“你还不想说实话?”
“这……儿子说的就是实话。”
“那好,从明日起,领着你媳妇儿女从这个门上搬出去我自会让人上城门上头贴告示,说兰家再无你这个忤逆的子孙”
老太太素来是言出必行,兰千乘就扛不住了,一五一十的说了起来,“儿子见赌坊的生意极赚钱,就筹了一笔银子在东大街上开了一间……母亲不知,赌坊果然是一本万利,才几天,就有近千两银子的入息……”说到口袋里白花花的银子,他又兴奋起来。
赵夫人这才知道因为何事,她瞧见老太太双目喷火,连连跟丈夫使眼色。
可兰千骑没瞧见,继续道:“三天一千两,十天是三千两,一月就是万两白银……”
老太太见他还不知悔改,操起手边的茶盅就扔了过去,茶盅砸中兰千乘前额,殷红的血顿时沁了出来……兰千乘终于闭了口。
“啊?”赵夫人吓的颜色都变了,连忙掏出锦帕去捂相公额上的伤口。
一屋子的丫头屏声静气不敢说话。
老太太冷冷的看着夫妻两个:“马上就给我关了赚来的银钱,立刻给我还给苦主”
兰千骑闻言觉的心比头疼,“大有赚头的生意……”
“你大哥在北疆拼命,你却在京城坏他的名声”老太太一口牙齿差点咬碎,“不关就给我滚”
没有兰家的名头,赌坊自然开不起来。就是千般不愿意,兰千骑也只得应了。
老太太犹不放心,吩咐秦妈妈:“叫你家里的那个来,让他领两个生强力壮的小子,跟他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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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7章 谈心
第077章谈心
劲松居闹出这样大的动静,不一会就传到了清风馆。
来与兰芮说这些事的,依旧是绿枝,不过与往常不一样,是叫上银锁一同来的。
看两人有说有笑的,兰芮知道,必定是玉桂的话起了作用。两人愿意和睦相处最好,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换身边的人,懒得折腾。新来的要重新揣摩她的脾气,她也要重新适应新人,即便是这样,也不见的新人就比原来的强。
等两人说完,她突然记起一件事来,问两人:“清风馆的人这个月领了月例银子了吗?”
绿枝和银锁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纳闷,自家小姐管家,倒来问月例银子发了没有……
兰芮见两人的反应就知道了答案,她坐起身,穿鞋从软榻上下来。
兰家下人每个月月初领月例银子,她看过账册,老太太管家时一般是初一或者初二领,这个月老太太点了她们几人管家,因才接手,赵夫人说要先对一对帐,然后再发月例,她觉的这并没有错,就同意了,兰茉也没反对。
对账的事情由账房的赖青负责。
从宁远伯府回来第二日,她问过赖青,赖青说赵夫人还要亲自对一次,将账册拿走了。她当时没有留意,这时想来,该不会是赵夫人将银子挪去开赌坊,故意以对账为由压着不发下人的月例银子吧?
若是真的,赵夫人固然有错,那她疏忽大意,也难逃其咎。
银锁和绿枝见兰芮陡然变了脸色,不知什么事,绿枝就道:“小姐不用担心,秦管事和二老爷一起去的东大街,有秦管事在,一定不会出岔子的。”
这些事自有老太太做主,兰芮一点不担心,她摆摆手,吩咐两人:“重新给我梳头,我要去一趟海棠院。”
她到海棠院,海棠院一片死寂,下人怕赵夫人迁怒,说话行事加倍的小心,走路更是蹑手蹑脚,生怕弄出声响。(.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点翠看见兰芮,请她在穿堂坐下,又上了茶点:“二太太偏头疼又犯了,刚躺下……三小姐先坐着,奴婢这就去回二太太。”
兰芮笑着点了点头,却看着点翠袅娜的背影心生感叹,真是个会说话的。二房在老太太处挨了一顿训斥,此刻赵夫人心中肯定不得劲,不一定拖到什么时候才见她,点翠说赵夫人身子不舒服,不过是给赵夫人找了一个台阶罢了。
果然,等了足足两刻钟,还不见点翠回来。
银锁忍不住小声道:“二太太就是不舒服,也该给句话啊,将三小姐晾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兰芮心中早有准备,对此不以为意,端起茶吃了一口,道:“隔墙有耳,不要胡言乱语。”
银锁闭了嘴,怏怏的替兰芮续茶。
点翠又过了一阵才回转,进门一脸歉意的解释:“二太太才吃了药……三小姐这边请。”
兰芮笑笑,随点翠去了赵夫人房中。
赵夫人半躺在床上,身后垫了一个绣着并蹄莲的大迎枕,兰芝则坐在床沿上,眼圈发红,显然是哭过的样子。
“来了,坐吧。”赵夫人声音冷淡。
兰芮行了礼,在点翠端来的锦杌上坐下,关切的问:“听说二婶的头疼病犯了,这时好些了吗?”
赵夫人明显愣了一下,而后才点了点头,“好些了。你有要紧事问我?”
兰芮笑笑:“也算不得什么要紧事……就是想问问二婶把账对完没有,若是对完了,就将下人的月例银子发了吧,今日都十五了……我房里的几个家里都不怎么样,特别是霜降,家里头又是寡母又是幼弟的,还等着她的月例钱买米下锅呢……”
赵夫人脸色一沉:“你这是什么意思?怕我将这银子吃了?”
“我怎么会这么想?不过是她们问起,我就来问问二婶罢了。再说了,下人的月例银子才几个钱,就是摆在二婶跟前,二婶也不会将它看在眼中的。”兰芮依旧笑着。
赵夫人脸色微霁:“我这几日忙,还没来得及看,过几日再说吧。”
兰芮忙道:“我这一段也学着看账册,既然二婶忙,不如将账册交给我,我来对。”
“你看得懂什么?你对了,还得我来再对一遍”赵夫人很是不耐烦。
她越是这样,兰芮就越发的觉的这笔银子有问题,她笑道:“就是不会,才要学着一点啊……总不能一直这样懵懂吧,二婶你说是不是?”她说的客气,但打定主意不退让,一定要弄个清楚。
赵夫人冷冷的看着兰芮,兰芮迎着她的目光,一点也不避让。
赵夫人不得不重新审视起对面的人来。淡淡的笑容里全是坚持,不是她记忆中的鲁莽暴躁,也不是这半年来温婉随和……
一旁的兰芝恨恨的瞪着兰芮:“三姐姐是不是听说了劲松居的事情,专程跑到这里来踩上几脚的?”
兰芮笑笑:“原来四妹妹是这样想的,可真真没意思,平白辜负了咱们之间的一番姐妹情谊……”
“你……”兰芝一下子站起身来。
就在赵夫人琢磨着要不要实话实说时,门外有小丫头回话:“二老爷回来了。”
赵夫人腾地一下坐直身子,看了看兰芮,她稳稳的坐着,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转瞬,兰千骑垂头丧气的走了进来,待坐下后,才看见兰芮在这里。
兰芮起身行礼。
兰千骑憋了一肚子气,正待与赵夫人说,赵夫人也有许多话要问,两人碍着兰芮,只得不作声。
房中气氛怪异,赵夫人到底忍不住,冲兰芮道:“我今儿就是不睡觉也将账册对完,明日早上就将下人的月例发下去。”
兰芮笑道:“二婶最是体恤人的……既然二婶忙,那我就不打扰二婶了。”
说着,与兰千骑辞了别,转身往外走,才出门,就听身后传来兰千骑的声音。
“你将下人的月例银子扣着不发做什么?”
“自然是留着生钱。我拿去放了贷,说好二十的时候收回来,五分利,你算算,一百两银子一个来回就是多少利钱?对了,赌坊那边怎么样了?”
“有秦福喜那厮跟着,能怎么样?自然是关了呗他领人将客人撵了不说,还在门上贴了招领启示,让在赌坊输了银子的,三日之内到赌坊将银子领回去好容易挣来的银子还要还回去”
“谁记得哪些人在赌坊输了银子?肯定有人上门冒领”
兰芮不由的加快了步子。
赵夫人果真将月例银子挪用了。用来放贷比开赌坊还要糟糕,赌坊今日关了,本钱至少马上就能收回来,放贷,谁知还能不能收回来?即便能收回来,又能不能准时?
就是能按时收回来,让赵夫人发了这一个月的月例,但她尝到了甜头,下个月肯定还会打这些月例银子的主意,甚至还会将手伸到其他银子上去……对牌在她手中,库房的钥匙也在她手中,真是防不慎防。
这个月可以用对账应付过去,那下个月呢?
这件事肯定瞒不住的。
她去了劲松居,进门与老太太说一会明日于惠宜来做客的事情,然后才将赵夫人对账,延迟了发放下人月例银子的事情与老太太说了。她没说事实,但她相信老太太肯定会知道。
老太太听了,眉头一皱:“账目最不容易理清的是采买上,下人的月例银子都有定数,一看就明白,又不容易出错,有什么好对的?”就抬头与秦妈妈道,“你催一催吧,这样拖下去,引得下面的人生出埋怨就不好了。”
秦妈妈应下,与锦莲几个使了个眼色,一起悄悄退了出去。
兰芮看着,心生诧异。
老太太直直的看着她:“你见过卫王殿下吧?”
兰芮心中的诧异更甚了一些:“说起来是见过,但也算不得见过……只在护国寺后山匆匆的照了一面。”
老太太追问:“那你觉的卫王殿下怎么样?”
这话是什么意思?
兰芮顿了一下,道:“卫王殿下身份尊贵,不是我能妄加评判的。”
“太后若是选你做卫王妃,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老太太目光灼灼。
兰芮的心跳有一瞬间的停顿,火光电石间就有几分明白
易姑姑的审视……
梅公公的示好……
还有突然来访的胡春意……
原来是因为这个。
她突然想起,在宁远伯府时老太太当着易姑姑的面说的那些话,看似句句在夸赞她,实则是想与易姑姑说明,她不是一个贤良淑德的女子……老太太这样说,肯定是不想她嫁与卫王。
老太太看着她,目不转瞬,她脸上只有震惊,没有欢喜,也没有羞怯。
“你愿不愿意?”又追问了一句。
兰芮回过神来,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请祖母做主便是。”
老太太淡淡的道:“卫王殿下高大英俊,才能学识样样出众,又深得皇上的喜欢,极有可能问鼎大宝,那时候,你就是万人敬仰、母仪天下的皇后……”
兰芮听出了弦外之意,“皇上未立储君,这样的事情谁也不好妄断。”
见她不为所动,老太太满意的点了点头,眼中有了笑意:“难为你小小年纪看的如此透彻……”她又与兰芮说起了赵王和吴王。
到了这时,兰芮完全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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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8章 消息
第078章消息
回到清风馆,兰芮让双燕备了沐浴的热水。~每当遇事的时候,她就喜欢沐浴,喜欢被温暖柔和的水包围的感觉,这样能让她彻彻底底的放松。
老太太的话很有道理,几个皇子争储的时候,兰家最明智的做法,便是站在一旁,不被任何一方牵扯进去。
但如果太后选了她做卫王妃,那兰家自然而然的就会被人划入卫王一党中去。
老太太肯定不会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必定正在想办法应对,与她商议,大概是怕她得知了自己是卫王妃的人选时会动心,会破坏她的计划……
想到这里,她嘴角泛起一个苦笑。
老太太不知道的是,她的感情早已在前世就被贱男磨完,现在她不会再对任何男人动心了……她不能选择不成亲,那她就尽最大可能选一个适合搭伙过日子的男人,而卫王显然不合适,嫁给他便意味着下半辈子要活在争斗中……
因此不管老太太有什么计划,她都会乐观其成的。
劲松居上房,老太太正与秦妈妈说兰芮:“我将现在朝中的情势与她提了提,看她的样子,似乎听明白了,她临走说全由我做主。”
秦妈妈笑道:“奴婢早就说过,三小姐今时不同往日,肯定会以大局为重的。”
老太太凝眉摇了摇头,“卫王是京城所有勋贵女子倾慕的对象,我与她说太后属意她,她只有吃惊,没有一丝高兴,这样的反应也太平淡了一些……二丫头的事情摆在那里,我心里不安啊。~”
秦妈妈笑了笑:“老太太倒是忘了,三小姐与卫王有三次接触,其中两次卫王都是狼狈不堪,须得她搭手相助才能脱险……女子嘛,总是希望相公强过自己,三小姐尚武,这样的心思肯定又比一般的女子更强烈。”
老太太一想,的确有这样的可能,便笑了起来,又问起兰茉:“她从观荷院回来了吗?”
“早回来了,不知大太太与二小姐说了什么,看着竟比接旨时高兴些,这会儿正在做针线。”
于惠宜准时来兰家做客。
车进了威武胡同,早有于家的下人来报信,老太太让兰芮和兰芝兰芸三人在二门上迎接。
于惠宜从马车上下来,看见她们三人,上前见了礼,然后挽着兰芮的手:“那天在宁远伯府,还说吃寿宴时好好与妹妹说说话的,谁知后来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场面混乱,娘带着我告辞时,一时竟不知妹妹在哪儿,妹妹什么时候走的?”
兰芮笑笑:“我们多坐了一会,火扑灭后才走的。”老太太嘱咐过家里人不要对人提及救火的事情,她便没有说。
兰芝和兰芸大概也隐约听说过于惠宜与兰渊结亲的事情,两人对她很亲热,三人说说笑笑的去了劲松居。
老太太看见于惠宜,拉到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让她在身边坐了,笑着问:“家里人可都还好?”
于惠宜一一回答。~
老太太一边听一边颔首,待她说完,道:“上次在护国寺听林夫人说她有手足凉的毛病,我前几日得了一张偏方,一会交给你带回去,吃两服看有没有效果。”
于惠宜很高兴,眉眼放光:“真是太感谢老夫人了”她从丫头手中接过一个锦盒,打开来,里面是一尊白玉观音,“听说老太太常年供奉佛祖,就将家中的这尊白玉观音请了过来,请老夫人收下。”
观音通透晶莹,通体没有半点瑕疵,雕工精湛,观音柔和慈祥的神情栩栩如生。
所有人都看出其价值不菲。
老太太笑着让秦妈妈收下。
于惠宜又将给兰芮几人的礼物一一分送了,都是她自己做的绣品,最后手中剩下一个喜鹊登枝的香囊,她给了兰芮,“这是给二妹妹的,没瞧见她,烦三妹妹转送给她。”
老太太看着,笑道:“她躲在房中做针线……”
太后赐婚的事情早已传遍京城,于惠宜也听说了,她来之后没见到兰茉,只当她有婚约在身不好意思,所以没有问,这时听了老太太的话,只笑了笑。
老太太又道:“你们几个去阳明湖赏荷花……我一个老婆子夹在中间也没意思,就不去了。”
于惠宜笑道:“老夫人可不老……”
老太太笑着连连摆手:“你就别哄我老婆子开心了……快去。”
见老太太真不愿意去,于惠宜只得罢了,又道:“我先去拜会了几位夫人,然后再去赏花。”
老太太微微颔首,吩咐兰芮三人领路。
几人先去了文夫人那里,于惠宜给文夫人的礼物是半斤血燕,除了这个,还有两身小衣裳。
护国寺之后再没人提起于家,文夫人以为这门亲事不会成,没想到老太太不声不响将人请到家中做客,显然两家依然还有这层意思,却没人跟她说一声……
她不冷不热的应付了一阵,就将人打发了。
于惠宜察觉到文夫人不喜欢她,出来时笑容有些勉强。
几人又要去了赵夫人和吴夫人那里,于惠宜出手依旧很大方。
从吴夫人那里出来,这才去阳明湖赏花。到中午,老太太发话,让厨房将午饭摆在湖边的亭子里,用过饭,于惠宜又坐了一阵,这才离去。
老太太依照她的礼物,让秦妈妈备了回礼。
老太太看着白玉观音,笑着与秦妈妈道:“我是越看越喜欢……”
秦妈妈打趣道:“老太太说的是于小姐,还是手中的这尊观音?”
老太太闻言哈哈一笑:“都有……你替我备一份厚礼,明日我要去一趟礼部尚书鲁家,请尤夫人当保山。”
秦妈妈当下就坐下来拟单子。
锦莲匆匆进来:“秦管事求见。”
秦妈妈愣了一下,自己相公有事回老太太,从来都是托她的口,这样绕开她直接进了内院,肯定是要紧事……
老太太眉头一挑,“快让他进来。”
秦福喜就在门外,老太太话音才落,他便进了门,施了一礼,“老太太,有消息了。”
虽一直盼着,但真听到有消息,老太太心中反而矛盾起来,没有了当初的急切,她扫了秦妈妈一眼,秦妈妈会意,摆手示意锦莲锦橙几个出去。
老太太这才抬了抬下巴,“。”
秦福喜道:“刚才刘达回来,说在三山庵看见一个长的跟画像上极为相似的姑子,但他拿不住,就没有上前搭话,想回来先禀了老太太再作打算。”
“三山庵?”老太太闻言看了看秦妈妈,秦妈妈忙道,“奴婢去看了两次,三山庵山门紧闭,根本没有人。”
秦福喜就道:“要不,再让小的家的去一趟,她认得大小姐,一看就知是不是大小姐。”
想到北疆的儿子,老太太终是冲秦妈妈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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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9章 相见
第079章相见
兰芮才躺下,就听见清风馆院门开启的声响,不一时,外间传来叩门声,上夜的绿枝起身去开门,来人与绿枝的对话她听得清清楚楚,是问她睡了没有。~
她听出来的是锦橙,很奇怪老太太这么晚还有什么事,便扬声将人叫进来。
两人一前一后进门,锦橙上前道:“老太太说请三小姐去一趟劲松居。”
这时绿枝已经点燃了屋角的两盏羊皮南瓜灯,方才她还没问清楚,现在听了锦橙的话惊讶的双眼圆睁,“现在就去?”见锦橙点头,她忙替兰芮将床幔打起来。
兰芮已经穿衣坐起身,“那姐姐可知是什么事情?”
锦橙笑着摇摇头:“今日不是奴婢在近前服侍,所以也不知是什么事,这是秦妈**吩咐,奴婢只是依照吩咐行事。奴婢还要去海棠院,就先走一步了。”
绿枝送锦橙出门。
兰芮一面穿鞋下床,一面琢磨,听锦橙的意思,老太太是并不单单要见她,而是召集了全家人。此时二更都已过,老太太突然召集全家人,到底是什么事情?该不会又是北疆出事了?想想又觉的不可能,北疆的事情,老太太一贯是自己拿主意……
重洗梳洗之后,她去了劲松居,早有在门上侯着的小丫头一路将她领到厅中。
一进门,她就怔愣当场。
老太太面带戚色的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在她身前,跪着一位身着缁衣的姑子,背对着大门处,兰芮看不见她的面容,但几乎在看见她的那一瞬,她就知道了她的身份。
静心师太兰英莲
她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再见着静心师太,她不是原主,认真算来,这个家中谁也不是她的亲人,但看见静心师太,她的心跳还是抑制不住的加速跳动。~
老太太抬眼瞧见兰芮,见她直直的站在门口,招手让她过去,“三丫头,快过来拜见,这位是你的嫡亲姑姑。”
兰芮慢慢的走上前去,她看得分明,在听见老太太的话时,跪在地上的人轻轻颤抖了一下。走到近前,她拜了下去。
“芮儿见过姑姑。”
静心师太又是一颤,而后才缓缓的起身,眼睑低垂的念了声“阿弥陀佛”,慢慢抬头看向兰芮。
光洁的额头,清亮的眸子,丰润轻盈的双唇……
她迅速垂下头,又念了声佛号,声音平静:“一眨眼的功夫,竟长成了大姑娘。”
老太太闻言笑了一下:“不仅是她,她还有两个姐妹都已长大成人。说起来,你们姑侄是见过的,你还给了三丫头三瓶梅花香露。也是凭着这梅花香露,我才知晓你的行踪。”
静心师太作出一副恍然的样子:“原是这样,怪不得贫尼一见她,就觉的有几分眼熟。”
兰芮跟着笑了起来:“祖母一提,我也想起来了。”
她突然觉的这个场面很怪异。老太太知道多少她不得而知,但从静心师太的方才的反应看,她可以肯定静心师太就是这幅身体的母亲,而且还知道她的身份,可两人谁也没有点破,就这样在这里演一场姑侄重逢的戏。
大房和二房三房的人陆续到齐。
各人又是一番厮见。
静心师太十六岁随父驻守北疆,班师之后便出家隐居,一直没有再回过家,屋中之人,除了老太太,也就兰千骑、兰千舟两人见过她,但那也是二十年前的事情,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因此这时相见,与其说重续亲情,不如说只是简单的相见。
与见兰芮时不同,老太太将众人引见给静心师太时,她神色淡然,并没有多余的话语。
赵夫人见众人相见了,上前来,问老太太:“大姐回来,不知住在哪个院子合适?请老太太明示,媳妇好带人去收拾。”赌坊的事发,老太太立刻禁了兰千骑的足,勒令他不准踏出大门一步,她此时殷勤,是想讨老太太的喜欢,免得老太太一怒之下免了她管家的职司。
老太太不及开口,静心师太已是稽首道:“贫尼是方外之人,久居繁华地实在不合适,施主无需特别准备,随意指一间屋子给贫尼暂住一晚即可。”
赵夫人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就去看老太太。
老太太心中咯噔一下。她方才将北疆的局势与她说明,也将家中的处境说的一清二楚,但她依旧一口回绝,说自己是方外之人,不能再开杀戮,老太太见劝不转,这才以退为进叫了所有人来相见,期望她能改变主意。可这时听她话中的意思,依然没有改变自己的主意。
当着家中小辈,老太太要维护大儿子的形象,不好说让她相助的话。便冲赵夫人道:“这事我自有安排,你不用操心。”又与其他人道,“时辰不早,你们也先回去。”
兰芮夹在人群中往外走,到门口时她回了一下头,静心师太也正看向她,她便笑了笑,静心师太面上早没了先前的激动,只淡淡的点了点头。
一屋子的人走完,老太太直视着静心师太,“你真不愿意再为这个家分忧?你就真忍心看着千乘拼死拼活挣回来的功名因你而毁于一旦?”
静心师太手持佛珠,闭眼诵经。
老太太心生愠怒,不知不觉握紧了手中的茶盅。
秦妈妈上前道:“老太太,今日时辰已晚,不如明日再议。”
老太太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气,“你今晚就住在佛堂,将我的话再好好想一想。”又让秦妈妈领她去佛堂。
秦妈妈很快回来,她走到老太太身边,轻声道:“老太太,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老太太闭着眼,眉宇间有深深的疲惫,“你跟了我几十年,有什么不能说的?。”
秦妈妈声音又轻了一分:“老太太觉不觉的,英莲小姐看任何人眼中都没有丝毫的波澜,唯独见着三小姐,眼中有了光彩不说,眼角还含着泪……”
“恩,你一说我也想起来了。”老太太可有可无的应了声,突然心中一动,张开眼睛,“你想说什么?”
“老太太有没有觉的,三小姐的眸子像极慧心……”慧心是静心师太的生母,秦妈**意思,是兰芮的眸子长的像静心师太,“奴婢也是瞎琢磨,有不当之处,还请老太太恕罪。”
的确相像……老太太吸了一口气,她怎么从前没看出来?
“你是说,三丫头根本不是千乘在外的私生女,而是英莲的孩子?”
秦妈妈道:“奴婢去年再见到英莲小姐时,隐隐觉得她行走已是妇人之姿,但她至今云英未嫁,奴婢不敢乱想,更不敢乱说……今日看见三小姐与她相像,奴婢又想起了这一茬来……其实奴婢一直想不明白英莲小姐圣眷正浓时为何出家,如果三小姐真是她的孩子,那倒有了解释……”
老太太不由得想起了从前的种种。
慧心难产致死,她将孩子养在自己名下,一直当作自己亲生,尽心尽力的照料,几乎是捧在手心怕摔着含在口里怕化了,也正是因为如此,后来她不辞而别时,她才会动怒,所谓爱之深恨之切……
如果三丫头是她的女儿……
她摇了摇头,“不可能她在北疆领军打仗,有了身孕不可能瞒过旁人”
秦妈妈一时语塞,身怀六甲,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
老太太起身,直接去了佛堂。
静心师太正在佛前诵经,听见门扉响动,起身将老太太迎进来。
老太太吩咐秦妈妈:“守在门外,不准任何人进来。”
待秦妈妈闭上门,她目不转瞬的看了静心师太许久,秦妈妈说的对,的确是妇人之姿。
她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道:“三丫头是你的孩子?”
静心师太握着佛珠的手顿了顿,一脸惊诧的看着老太太。
此时老太太已是十分肯定了,她叹了一口气,“长相是瞒不了人的,你和她长了一双一模一样的眸子。”
静心师太突然的跌坐在地上,往事就像是一个结了痂的伤口,这时被人猛然揭开,疼的她浑身直抽搐,手中的佛珠掉到地上犹不自知。
老太太语声喃喃:“我早该想到的,千乘那样自律的一个人,战火四起时,怎么会纳妾生子……”她陡然抬起头,“我不问你当年的事情,但你总该给我一句回话,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静心师太怔怔的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就道:“与三丫头相认,还是怎样?”
相认……那不是等于告诉她,她是一个人人唾弃的私生子?静心师太想着,浑身一个激灵,慢慢静下心来,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她看着老太太,缓缓的道:“我只是她的姑姑……母亲想让我还俗,那我便还俗,母亲想让我再次上阵杀敌,那我便上阵杀敌……”
老太太点了点头,“你不要怪我逼你,你如今也是做母亲的人,就该了解我的心,你盼着三丫头好,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我也是一样,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我都盼着他们好……”
“母亲的心,我都知道。”
老太太又道:“我记着你今日的大义,从今往后,我一定对三丫头另眼相待,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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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0章 离开
第080章离开
卯时一刻,兰芮准时去劲松居问安。
她一夜没有睡好,早上起来,还是用井水洗了一把脸才清醒过来。
卫王四处寻找这位姑姑,而这位姑姑隐居十多年,恰好这时回来,她不是愚钝之人,自然知道这不会是巧合。自从在鲁先生口中得知她在北疆领军打仗是怎样一番情形之后,对于她的出家,兰芮总觉的是必然。可她现在又回来了,很可能会再次上战场,想着这些,兰芮就唏嘘不已。
走到劲松居门上,她意外的碰见了文夫人。老太太免了文夫人的晨昏定省,兰芮就改了最初的作息时间,原来是先去观荷院,再与文夫人一道来劲松居,这几个月她就改成了先来劲松居,然后再去观荷院问安。
她上前问了安,文夫人漫不经心的应了声,然后就看了看暖阁的方向,这才与兰芮一同去了上房。
锦莲看见两人,笑着去搀文夫人,“老太太已经起了,大太太和三小姐快请进。”
两人进去,二房、三房的人都已经到齐,正围着老太太和兰英莲(恩,上战场了,还是用原来的名字)说话,老太太看着兴致很高,兰英莲神色淡然,看不出喜乐。
看见两人,老太太止了话头,让人摆凳子。
文夫人坐下,环视一圈,没看见兰茉的身影,随口吩咐兰芮:“你二姐姐做针线累了,许是起晚了,你去看看怎么回事,顺便帮着她梳洗。”
她们才进门,所有人都留意着这边,文夫人的声音不算小,大多数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兰芮刚要起身,老太太已是道:“一屋子的下人,哪就用得着三丫头去?绿枝,你去看看。”
绿枝应声而去。
在这些小事上头,老太太极少驳文夫人的面子,今日当众不给她脸,她脸色不禁变了变。
老太太这样的偏袒,兰芮同样觉的诧异,直到她瞧见老太太说完后看了看身侧的兰英莲,才有几分明白。
老太太大概也是知道她的身份?
绿枝才出门,兰茉就到了。
老太太看见人到齐,吩咐下人摆饭,“要是千乘和渊哥儿在就好了,一家人齐齐整整的坐在一起吃饭,比什么都重要。”
兰千骑笑道:“母亲放心,这次有姐姐出战,一定会扫平鞑子各部,保管他们二十年都不敢应战,只要北疆战事一平,咱们一家的团聚指日可待。~”
一句平常的奉承话,却戳到了老太太的痛处,她最不愿听的就是兰千乘不如兰英莲。她淡淡的应了一声,起身往摆饭的偏厅走。
兰芮跟在后面,她这时才知不止她一人猜到这位姑姑为何回来。
也是,当初卫王大张旗鼓的寻找她,只要稍微动一点心思,都能知晓。
一共摆了三桌,两桌与平常一样,另一桌全是斋菜。
众人依照平常家宴座次走到自己的位置跟前,兰芮刚要落座,老太太便唤她和兰茉,“你二人父兄在北疆,你们过来和我一桌吃斋菜,也算替他们积福。”
兰茉静静的走了过去,兰芮悄悄看了一眼兰英莲,也跟了过去。
老太太拍了拍左边的凳子,让兰茉坐下,又指了指右边,示意兰芮坐。兰芮愕然,老太太指给她的位置,其实是在老太太和兰英莲中间。这样的安排,看似老太太心疼孙女,一刻也不让两个孙女离开自己左右,但兰芮却分明感觉到,老太太这是刻意安排她坐在兰英莲的身旁。
兰芮坐下,有小丫头将她们的碗碟移了过来。
赵夫人看着,笑道:“既然是为大伯和渊哥儿祈福,倒不如将荤菜撤了,一家人全都吃斋才能显示咱们的诚心。”
“都做好了,撤下去不吃就是浪费,浪费吃食也是罪孽,吃。”老太太拿了筷子。
其余人静静的拿起筷子。
马屁拍到马蹄上,赵夫人讪讪一笑,也端了碗。
兰芮夹了一张嫩玉米饼慢慢吃着,她没有回头,但她能清晰感觉出有一道目光不时的扫过她的脸。她犹豫了一下,换了一双干净的筷子另捡了一张嫩玉米饼,放到兰英莲跟前的甜白瓷碟子里,笑道:“这是用庄子上送来的嫩玉米磨浆做的,有一股甜甜的清香,姑姑尝尝,看喜不喜欢。”
兰英莲抬头看着她,眼中的惊讶慢慢的变成了笑容,她夹起玉米饼吃了一口,“的确有一股甜甜的味道,我很喜欢,你也多吃点。”
兰芮笑着点了点头:“姑姑放心,我会的。”
老太太停下筷子,看了两人一眼。
到底是母女连心。
用过饭,老太太借口昨晚睡得晚,还要睡一会儿回笼觉,遣散了众人,单留下兰芮,与兰英莲道:“三丫头所住的清风馆坐南朝北,房舍又多,是个好地方,你在家住的时日短,我懒得单独拾掇院子给你住,不如你搬去和她同住。~”
兰芮闻言就道:“那我这就吩咐下人准备。”
“不用了,我早已习惯庵堂中清净的生活,住在家中反而不习惯……请母亲替我备车,我想回三山庵。”兰英莲自是明白老太太想安排她与兰芮单独相处,只是,注定不能在一起,她又何必去过多的接触?
老太太笑道:“庵堂清苦,哪里比得了家中……你还是就住在家中,若是不想去清风馆,那我就让人将佛堂收拾收拾,你到佛堂住。”
兰英莲能统领三军,心思自然不是常人所能比拟,老太太这一句话看似替她着想,但她立刻听出了弦外之意――老太太怕她不辞而别。
她淡淡一笑,转头看向兰芮。
兰芮明白过来,两人这是有话要说,便笑着告辞。
待兰芮走了,老太太屏退下人,道:“我已经将消息递给了卫王殿下,他肯定立刻会禀明皇上,不知皇上什么时候宣你进宫面圣,你住到三山庵,互通消息不便,难免延误进宫的时间。”
兰英早已敛去面上的笑容,正色道:“那孩子是个聪慧的,我在此多呆,只怕她会看出端倪来。”她顿了顿,“母亲若是担心不便互通消息,可以安排两个媳妇子住到庵中,由她们来传递消息,你看如何?”
她主动提起安排两个媳妇子传递消息,不过是想安老太太的心。
眼前之人是什么性子,没有谁比老太太更清楚,今日愿意听从她的安排,全是因为兰芮……她不敢强留,怕逼的她反感,想了想,便道:“不如让秦福喜夫妻两个去,秦福喜做跑腿传消息这些事情,肯定比媳妇子强,三山庵离灵光寺很近,让他借住在寺中即可,他家里的是个心细的,跟在你身边照顾生活起居我也放心。”
兰英莲稽首,道了声“阿弥陀佛”,“母亲看着办就是。”
老太太唤了秦妈妈进来,吩咐她送兰英莲回三山庵。
话说到一半,锦橙进来回报:“老太太,宫里来了两个内侍。”
这么快?
老太太很是诧异,她派去送信人的才走了两个时辰。
“将人请到厅中,我马上就过去。”待锦橙走了,她与兰英莲道,“肯定是宣你入宫,你随我一起去见内侍,免得一会儿多走一趟。”
兰英莲没有做声。这一刻,从前的种种,那些她不愿意想的事情,全都涌入了她的脑中。
老太太收住脚步,看了她一眼,“你不想去见内侍?”
兰英莲敛了心神,她既然答应了老太太,就势必会走上原来的路,现在想这些又有何用?她摇了摇头,“不是。”
内侍果然是来宣兰英莲入宫的。
老太太送她去二门,看着她同内侍上了一辆黑漆齐头平顶马车,这才往回走。
到下午,又有内侍来家,见了老太太,直接道喜:“皇上当庭点了兰英莲为中军都督府都督、招讨大将军,即刻开拔北疆……这可是咱们大陈开国以来的头一份。”
中军都督府都督,这是自己儿子降职前的职司……
老太太笑着赏了内侍,心中却万般不是滋味。
待送走内侍,秦妈妈劝慰着:“都是咱们兰家的殊荣,老太太又何必去计较职司到底在谁的身上……老太太不是说过,没有什么能比得上一家人平安喜乐吗?此番英莲小姐去了北疆,和大老爷相互照应,总比大老爷和渊哥儿在北疆让人放心……”
老太太就笑道:“倒是我老婆子看不开了。”顿了顿,又道,“你去各房将这事报一下,也好让她们喘一口气,这些日子因千乘降职,大家都跟着担惊受怕。”
秦妈妈笑着应下。
她先去了清风馆。
家中来了内侍,姑姑进宫的消息,兰芮这边也听说了,但当她听秦妈妈说姑姑已经去北疆的时候,虽心中早有准备,但她还是愣了愣,她没想到会这么快。
她突然想起了鲁先生,有鲁先生在旁护卫,总比姑姑独自一人好。待秦妈妈一走,她立刻让玉桂去骑射场。
玉桂回来,进门就与兰芮道:“鲁先生已经走了。”
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兰芮愣了愣。
玉桂又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交给兰芮。
兰芮挑开封泥,细细的读起来,读完,她心中不免怅然。
鲁先生是跟她辞别的。
鲁先生一走,她的拳脚功夫只得停下来,不过她并不打算放弃学骑射,主要是她不想放弃出门的机会。
呆坐了一阵,她去了劲松居,鲁先生离开,她应该跟老太太说一声。
老太太并不知道鲁先生与兰英莲的关系,她听后,眉头一挑:“仗着千乘看重,竟这般不知规矩,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兰家是什么地方”见兰芮在场,她到底没有多说。
兰芮也没解释,这些事,根本就解释不清楚。
隔日一早,工部尚书娄青的夫人杨氏来家。杨夫人与安陆侯夫人杨氏是堂姐妹,她此番上门,是受了自家堂妹的托付,为胡延保媒。
老太太让秦妈妈送杨夫人去了观荷院,让她与文夫人商议。
杨夫人走后,文夫人来与老太太说起换庚帖的细节,忍不住抱怨:“太后赐婚的懿旨下了三日,胡家这才请媒人上门,他们不把兰家放在眼中也就罢了,连太后也不放在眼中”
老太太见她忿忿不平,忍不住就刺她一句:“若不是你自己未将女儿管教好,你又何至于忍气吞声将她嫁入胡家去?”
文夫人闻言脸上一白,说不出话来。
老太太不理会她,问:“日子定下了没有?”
文夫人道:“说是要拿了庚帖合过八字,然后在请钦天监的大师定日子。不过听杨夫人的意思,胡家有意将婚事定在年初。”
老太太摇了摇头:“二丫头的事不着急,娄青的夫人下次再来时,你就与她说,成亲的日子得等渊哥儿的事情定下来才能决定。”
文夫人道:“大少爷在北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他的事情哪里就那么好定?要是三年五年定不了,那茉儿这边岂不是要等上三年五年?茉儿是姑娘家,可等不起。”
老太太睨了她一眼,面露不悦:“这事我自有分寸,你只管拖着胡家那边就是了。”
文夫人不想在这时惹老太太不快,点头应下,又道:“有一事,媳妇想与老太太商议一下。老太太也知道,胡延先头纳了一房妾,这事虽有缘故,但主母进门前先有妾室,茉儿面上无光,咱们兰家的脸上不好看,是不是跟杨夫人说说,让胡家将那个女子打发了?”
那个妾室的来历,老太太自是清楚,她沉吟半晌:“她是良家女子,并非通房抬上来的,当初胡家纳她进门,也是满城风雨,咱们出面让胡家打发了,倒让茉儿落个善妒的名声……你打听一下,只要别让庶子女生在嫡子女的前头,就只当没这回事。你也不用担心,她对那件事一无所知,但咱们却知道她是顶替茉儿进的胡家,茉儿进门就捏着她的短处,她翻不出大浪来……”
文夫人想老太太的话不无道理,便点了点头,“媳妇知道了,明日就让人去打听胡家的事情。”
ps:呵呵,这已是米辣的极限了。大纲早就定下了,故事大方向肯定没问题,但是今天的内容写的太赶,细节没太注意,明天可能会有小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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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1章 捷报
第081章捷报
老太太请了礼部尚书鲁明的夫人尤氏保媒,代表兰家前往于家说项,鲁明是于洪的上峰,兰家请他的夫人出面,给了于家极大的脸面,亲事谈的很顺利,很快换了庚帖。~只是兰渊人在北疆,下聘迎娶的日子一时定不了,两家只得商议,等北疆战事稍微稳定,再设法让兰渊回京成亲。
那边没有准信,兰茉的亲事也就定不了,只得暂时搁下。文夫人心中纵然抱怨,但老太太态度强硬,她也没有丝毫的办法。
这日兰芮和钱贵家的在院中做针线,隐隐约约听见街面上传来锣鼓声,不知又出了什么事,忙停下针,问一旁的夏至:“外面锣鼓喧天,你去东角门问问,看街上出了什么事情。”
夏至听了,一脸茫然:“锣鼓喧天?奴婢怎么没有听见?”又问钱贵家的和霜降,“你们可听见了?”
钱贵家的和霜降俱是摇头,兰芮这才想起自己耳力比她们好上数倍,忍不住笑着嗔道:“让你去你就去”
夏至笑嘻嘻的去了,过了一阵,她却是撩着裙角跑回来的,进门看见兰芮,笑着大声喊着:“三小姐,是喜事是喜事北疆送捷报回京”
“当真?”
兰芮腾的一下站起身,这些天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回腹中。(.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姑姑已经去北疆二十二天,这二十二天中,她早晚都会去佛堂上香,祈求佛祖保佑姑姑能打胜仗。北疆接连有卫所失守,皇上将弹劾兰家的奏折留中不发,随后下旨让卫王寻找姑姑的下落,那是期望姑姑能扭转局势,这才给兰家留了颜面,若是这次姑姑执掌帅印后北疆再有卫所失守,兵部御史一起弹劾,那兰家在皇上心中可就再没有任何依仗了。
夏至咧着嘴笑,“自然是真的。任四两家的开门去看的,她问的清清楚楚,说是兰将军率领边军将鞑子从紫荆关赶了出去。”
霜降和钱贵家的听了也是喜不自禁。
兰芮笑道:“家中难得出一桩高兴的事情,让玉桂拿一两银子去让厨房加菜,你们几个今日好好庆贺一番。”
“哎――”夏至应了声,立刻回房去寻玉桂。
她才走,老太太房中的一个小丫头就来了,让兰芮赶紧去劲松居,说老太太开了祠堂,准备祭祖。
兰芮去时,大房、二房、三房的人全都在,人人脸上都带着笑容。~
祭了祖,老太太让厨房准备家宴庆贺。
隔日,慈宁宫来了两个内侍传太后的旨意,“北疆开年后首次传回捷报,太后说这是难得的喜事,一定要设宴庆贺一番,又说此次北疆得胜兰家功不可没,庆功宴就一定不能落下兰家的女眷,请老太太明日辰时带着二小姐三小姐入宫。”
太后设家宴,一向只宣几家勋贵女眷入宫……今日却请了兰家,还点名让兰芮入宫,老太太心中明镜似的,待内侍一走,就让秦妈妈将兰芮叫来,开门见山的将太后设宴的事情说了,“卫王在慈宁宫长大,太后与他的感情自然非同寻常,所以太后替卫王选妃,既要看家世,还要看人品,她宣你入宫,肯定是为了相看。”
兰芮心中早有准备,并未吃惊,她只去看老太太,想听老太太如何说。上一次老太太虽与她分析了几个皇子,但并没有说明自己的态度,所以她怕自己这时贸然开口会说错话。
老太太道:“上一次我与你说的很清楚,咱们兰家想要独善其身,就不能牵扯进几个皇子之间的纷争中去。明日入宫,你一定要见机行事,观察太后的喜好,太后喜欢什么,你就反其道而行之,一定不能讨太后的欢心。只有这样,太后才会重新考虑卫王妃的人选。”
兰芮原以为老太太会有妙计,却没想到她想出的竟是这样的法子……她为难的道:“孙女不知太后的喜好,想要让她厌恶,也如同讨好她一样,都是难于上青天的事情……”
“你说的很有道理……”老太太略一沉吟,“宴席定在明日,时间仓促,不然倒可以打听出来太后的喜好……我只记得她从前最不喜欢夸夸其谈的人,不过时隔多年,她又在后宫浸yin多年,喜好肯定早已跟从前不一样了。反正你记住,在穿着打扮上尽可能选一些平常的衣饰,还有,明日入宫后,你将自己隐在人群里,千万不要做任何出彩的事情。”
兰芮一一应下,没有更好的办法之前,老太太的法子也不是不可以用。
老太太说完,看着她,“你是不是觉的很委屈?”
兰芮赶紧摇头:“祖母一切都是为家中着想,孙女怎么会觉委屈?”天地可鉴,她是真的不想嫁与卫王。
老太太微微一笑:“你能如此想,那我就放心了。”
老太太又让人将兰茉叫来,教了两人宫中的规矩,然后才放了两人去。
隔日,兰芮自己挑了一件藕荷色的儒衣和一条同色的八福裙穿上,又让玉桂替她梳了高髻,簪了一根从前文夫人给她的镶玉金步摇。
妆扮好,她照了照镜子,衣服和首饰用料精致做工上乘,款式全是时下最流行的,但正因为流行,所以才毫无特色,她选的又是最大众的颜色,此刻她整个人看起来毫无特点,可以说丢到大街上去,也不会有人多看她一眼。
玉桂忍不住道:“奴婢知道三小姐喜欢素淡的颜色,但藕荷色将三小姐的肤色压的暗淡无光……要不,三小姐穿前几天做的那件姜黄的儒衣,那件很抬三小姐的肤色……”
兰芮笑了笑:“我觉的这件很好。”
她去了劲松居。
老太太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番,这才满意的点头。她担心兰芮为了将自己打扮难看,故意挑一些奇怪的衣饰穿戴上,那样明眼人一眼就会看出是故意为之,反而会适得其反,所以方才还想着要不要让秦妈妈去指点她穿衣,这时看她只将自己往最平常去妆扮,忍不住暗暗赞叹的一下。
等了一阵,兰茉方款款而来。她今日依旧穿的是一身玫红色的裙褂,看着娇艳妩媚,有她在旁,就更显出兰芮的平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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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2章 手脚
第082章手脚
老太太犹不放心,让秦妈妈打开她的妆奁匣子,亲自挑了一串紫水晶手串和一对翡翠耳坠子让兰茉换上。自从在宁远伯府出事之后,老太太对兰茉动辄训斥责骂,从未给过好脸色,因此这时看着老太太递到跟前的首饰,眼眶立刻就湿了,口中低声说着:“这太贵重,孙女不敢收…….”
老太太又去看兰芮,回答的就有几分心不在焉:“给你,你就拿着戴上,你们头一次入宫,装束上头不能太过寒酸,免得辱没了咱们兰家在忠州百年的根基。”
兰茉完全沉浸在老太太对她突然转变的态度上,丝毫没有留意老太太只给了她一人首饰。
老太太又嘱咐了两人几句,锦橙进来禀报,说慈宁宫的马车来了。昨日来的内侍曾说过今日太后会指派人来接,几人听了都不觉的意外,老太太立刻领着兰芮和兰茉往二门走。
到了二门,兰芮看见门外停着两辆暗红蜀锦车帷的黑漆齐头平等马车,马车两旁一溜排开站着四个内侍,八个十六七岁的宫装女子,二十个身穿锦衣的带刀侍卫。
其中一个内侍昨日来过,姓丁,他看见老太太几人,笑着迎上来,一面作揖一面笑着说:“给兰老夫人问安。”老太太心知他今日这样热情周到,肯定是因昨日给了那二十两银子起了作用。
丁公公与老太太寒暄几句,又转向兰茉和兰芮,眉目含笑:“两位小姐安好。”兰芮和兰茉都猜到这丁公公在慈宁宫肯定是有头有脸之人,不敢受他的礼,各自侧身避了过去。
丁公公呵呵笑着,请三人上车。
立刻就有两个宫女摆了脚凳。
老太太上了前面的一辆马车,兰芮和兰茉同乘后面一辆。
兰芮坐下,环视了一圈,只见这马车内饰与家中的马车大同小异,并没有想象中那种处处彰显着皇家威严的奢华,只是身下所坐的软垫不知用什么材质做成的,比家中的垫子更加轻柔,感觉十分舒适。
马车很快启动,车内只有两人,两人却相对无语,气氛沉闷怪异。兰芮从来不是话多的人,她静静的坐着,想着一会儿的事情,虽然老太太的态度很坚决,不打算将她嫁入皇家,但胳膊拗不过大腿,若是太后一力坚持,老太太总不能抗旨。
“你觉的我很讨厌,是不是?”兰茉突然开口。
兰芮抬头向对面的人,明媚的脸上,挂着一抹嘲弄的笑容。她淡淡一笑,并不作答,她的确对这位姐姐喜欢不起来,但是她这样直白的问出来,她却很难回答。
兰茉脸上的嘲讽之意更浓,“祖母将我关在暖阁的那几天,我想了很多。祖母说的对,若不是我心中存有非分之想,肯定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兰芮微怔,她想不到兰芮这时会与她谈心,更没料到这个娇纵惯了的姐姐会反思自己的行为。
想着自己未知的前途,兰茉再挤不出一丝笑容,“从前的事情是我不对,看在咱们姐妹一场的份上,你就忘了……”
兰芮看着她,她眼底掩饰不住的惶恐触动了她,她此刻心中又何尝不是惶恐不安……她笑了笑:“胡延只是顽劣了一些,等过几年收了心,未必就不是良人,二姐姐就不要伤心了。”连她自己都觉的这样的劝慰苍白无力。
兰茉惨然一笑,“承三妹妹吉言。”
“二姐姐是太后赐婚,背后又有娘家做依靠,胡家再怎么也不敢做的太过份,再不济,二姐姐手里捏着嫁妆,不去理会胡家人,一个人关起门来过日子,也能过得很好。”兰芮劝慰的话语比先前多了几分真诚。
“这些我也想过,但是娘亲手中的银钱这些年被舅舅榨干了,根本拿不出钱财替我添妆,祖母又嫌我丢脸,根本不肯拿出银子替我置办嫁妆……谁知道以后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
“二姐姐大可放心,你是太后赐婚,祖母要顾忌太后的体面,无论如何也会将婚事办得体面风光,婚事要风光,嫁妆肯定不能寒酸了。”
兰茉听着,又想起老太太方才对她截然不同的态度,眼中有了笑意:“从前看你只知道舞刀弄枪,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将这些俗事看的这么透彻了。”
兰芮笑笑:“是二姐姐没有留意罢了。”
两人压着声音说话,觉的时间过得快了许多,不一会,马车停了下来,车外传来丁公公的声音,“东华门已到,请兰老夫人和两位小姐下车。”
立刻有宫女上前来打帘子摆脚凳。
兰芮吁了一口气,跟在兰茉身后下了车,两人看见老太太下车,走上前去,老太太冲两人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上了身前一乘青帏小轿。
兰芮和兰茉对视一眼,分别上了另两乘同样的轿子。
一路颠簸,就在兰芮双腿发麻时,轿子终于停了下来。她从轿中出来,才发现轿子停在一间殿堂前,丁公公与门口一个四十上下的宫装女子睡了几句话,然后请三人进屋坐下,笑着说:“请兰老夫人和两位小姐在此稍候片刻,咱家去与太后娘娘回话。”
老太太笑着点头:“公公请便。”
丁公公出去了,先前那个宫装女子招呼两个宫女上了茶。老太太冲跟随而来的秦妈妈使了个眼色,秦妈妈上前两步,将一个羊脂玉佩塞到那名宫装女子手中,那个宫装女子神色不动,悄然将玉佩收入袖袋中,而后领着两个小宫女退了出去。
空旷的大殿中又恢复了宁静。
老太太不说话,兰茉和兰芮都不敢多言。
过了好一阵,丁公公回来,随他同来的,还有易姑姑。
厮见了,易姑姑笑着说:“太后娘娘就盼着兰老夫人,已经问过几次了。”
老太太一听,做出受宠若惊的样子与易姑姑寒暄。
易姑姑领着三人穿过长长的甬道,在一间开着4扇双交四椀菱花槅扇门的屋子前止了步,有一个太监立刻往里报:“兰老夫人与两位小姐觐见。”
“宣”
随着声音响起,老太太往里走,兰芮头一次来,虽好奇,但并不敢东张西望,只做出一副恭谨的模样跟在老太太身后,见老太太止了步,她也停下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很快有人在三人脚下放了垫子,老太太领着两人拜了下去。
拜完,一个柔和的声音响起:“给兰老夫人赐座。”
易姑姑扶着老太太起身,兰芮和兰茉跟着起来。
有人端了三张锦杌过来,三人谢过,侧身坐了。
太后笑道:“你无事也不进宫来陪哀家说说话,这些日子哀家总想起你,算起来,还是前年你才从忠州回京城时咱们见过一面。”声音平缓温和,兰芮忍不住悄悄将头抬了抬,只见高足弥勒榻上坐着一位与老太太年纪相仿的贵妇,她眉眼含笑,让人觉的亲切随和,就像家中慈祥的长辈似的。
这时感觉有几道目光落在她身上,她赶紧低下头,用眼角的余光去追寻方才看她的视线,原来是安陆侯府的三小姐胡春意和宁远伯府孙四小姐刘家慧。
“多谢娘娘挂念,臣妇也早想着来拜见娘娘,一直没成行,一来是担心扰了娘娘的清净,二来臣妇家中俗物缠身,总脱不开身。”太后一副拉家常的架势,老太太自然顺着她的话说。
“人上了年纪,就比从前怕寂寞,你进宫来陪哀家说话,哀家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觉的是打扰?”太后说着,轻轻的叹了一下气,“不过,家中全靠你支撑,也的确不易,你脱不开身,哀家也就不强人所难了。”
旁边的安陆侯夫人杨氏听了,笑着将话题引到这次紫荆关大捷上去,宁远伯夫人顺着说了许多佩服赞扬兰家的话,一时间其乐融融。
兰芮恭眉顺目的坐着听一屋子的人说话,开始时大气都不敢出,听久了,便觉的无聊,又悄悄的抬了一下头,却与太后锐利的目光在空中撞了个正着。
原来太后一直在打量她。
她心中一凛,低下头去,模样比先前还要谦卑恭顺。
坐了一阵,易姑姑走到太后身旁耳语几句,太后便笑着说:“宴席已经摆上,各位移步一旁的偏殿。”
众人应“好”,一阵悉悉索索,全站了起来,等太后由易姑姑扶着在前头走了,又才跟上去。
“兰三姐姐”兰芮专心走路,身旁传来一声呼唤,她侧了一下头,笑起来:“原来是胡三妹妹。”她察觉与宁远伯夫人说话的太后侧了一下头,索性挽起了胡春意的手。她这样的行为落在旁人眼中,见仁见智,但大多会将她归为轻浮不懂规矩。
胡春意身体僵了一下,随后才慢慢放松,两人一起往前走。
偏殿摆了三席,兰芮和胡春意一同进门,理所当然的坐在一起。
太后举了著,众人才动筷,食不言寝不语,没有人再说话。这样压抑的气氛下,虽满桌都是美味精致的菜肴,但兰芮吃在口中却如同嚼蜡,身后布菜的宫女夹什么菜,她便吃什么,只盼着快些结束。
但是她的心声并未让太后听见,一道接一道的菜不住的往上端。
“啊”身后传来一声轻呼,兰芮闻声去看,只见一个暗红的东西向她飞过来,就在这一瞬,她立刻意识到出了什么事,几乎是下意识的,她连凳子带人往后挪了开去。
几乎就在这时,所有人都听见了瓷器落地的碎裂声。
褐色滚烫的汤汁四溅,兰芮的裙摆湿了半截,一块碎瓷渣滓溅起来,划破了一旁的胡春意的左手,鲜红的血珠子划过白玉般的肌肤,越发让人觉的触目惊心。
一旁的人终于反应过来,纷纷围拢过来,有问兰芮可曾烫着的,有取出汗巾替胡春意止血的太后铁青着一张脸,大声命人宣太医。
好在兰芮的裙摆阔大,裙子虽湿了半截,但并未烫着,倒是胡春意疼的眼泪婆娑,因当着人,所以竭力忍着。
听着没出大事,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太后命易姑姑带兰芮和胡春意去换衣裳。
出门后,兰芮看见两个孔武有力的宫女架着一个小宫女往相反的方向走,那小宫女哭着哀求:“太后饶命,太后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只是被东西绊了一下,这才将汤洒了……”很快嘴被其中一个婆子堵上了,几人只听见呜呜的哀鸣。
只是洒了一碗汤……兰芮的心被那个宫女绝望的眼神刺的生疼,她忍不住就唤了声:“易姑姑……”
“俗话说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她做错了事,理当受到惩罚,这就是宫中的规矩。”易姑姑神色淡然,顿了顿,又道,“太后只罚了她二十棍。”
兰芮默然,侧头看了眼胡春意,只见她咬着下唇不语,便安慰她:“太医很快就来了,妹妹暂且忍一忍。”
胡春意点了点头,走了两步,转身看了看方才小宫女消失的方向。
易姑姑将两人领到一座小院里,指了一南一北两间方给两人,又各安排了两个宫女服侍。给兰芮准备的是一身鹅黄色的裙褂,穿上她忍不住就想叹气,鹅黄色是所有颜色中最衬她肤色的,换上之后神采飞扬,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一个宫女从妆奁匣子里取了两盒宫粉出来,打开摊在兰芮跟前:“兰三小姐喜欢明亮一点的还是暗一点的?”
兰芮笑着拒绝:“多谢姐姐了,只是我前一阵皮肤长小红疹,就不敢用宫粉胭脂这些了。”
那个宫女并未将宫粉收回去,一脸为难的样子,“易姑姑吩咐了奴婢替兰三小姐补妆……这宫粉是内务府用花粉特制的,薄透均匀,与外头铺子里卖的寻常铅粉不一样,三小姐不信试试。”
兰芮心里突然明白了,易姑姑是想借机将她打扮一番她只得点了点头,“那就有劳姐姐了。”
那个宫女吁了一口气,迭声称“不敢”。
上了宫粉,抹了胭脂,又涂了唇蜜……
兰芮看着镜中那张娇艳**滴的脸,不得不承认身后之人手艺了得。
从房中出来,等在院中的易姑姑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还是鹅黄色适合三小姐。”
兰芮笑笑,看了看北边的屋子:“不知胡三妹妹那边好了没有。”
易姑姑笑着说:“太医正在给胡三小姐包扎伤口,还有一会儿的功夫……奴婢让人先送兰三小姐回去。”
兰芮笑着应下。
易姑姑点了先前跟随而来的两个宫女领她回去。
摆宴席的偏厅早已收拾整齐,众人也已经重回了席面。
看见兰芮,众人眼中都露出惊艳之色,只老太太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
太后扫了一眼兰芮,慈目含笑,吩咐小宫女在身旁加一张凳子,让兰芮坐到她身边去。
所有人闻言都面露异色。
太后独自一席,现在却点了兰芮坐到自己身边……
兰芮面上微笑着,但心中的小鼓却早已敲翻了。
事情似乎并未往她希望的方向发展。
要不要打翻杯碟,或者咀嚼出声,或者……
最终她什么也没有做,这些失仪的举动,表现的实在太明显了,只怕不仅太后看的出端倪,就是其他人也能瞧出几分。
好容易熬到席面散了。
太后又让众人挪到先前的大殿中闲话。
这时胡春意才回来,她也重新上了妆。
坐了小半个时辰,太后侧身打了哈欠,安陆侯夫人见了,寻了个借口告辞。
太后命人送胡家的女眷。
老太太也笑着告辞。
太后应了,又恍然道:“头一次见二小姐和三小姐,竟忘了给两人礼物……”她看了一眼身旁的易姑姑,易姑姑快步出去,很快捧了两个暗红软稠的荷包进来,给了兰芮和兰茉一人一个。
兰芮捏在手中,感觉出荷包里面装的是玉佩之类的东西,她不及多想,赶紧和兰茉跪下谢恩。
太后虚抬了一下手,立刻有人将他们搀扶起来,太后笑着与老太太说:“你的这两个孙女,真是长得一个比一个水灵,看着就让人喜欢……以后多带进宫让哀家看看。”
老太太应下,太后这才吩咐人送三人出去。
三人沿原路出宫,到东华门,换乘了来时的马车。
慈宁宫内,太后双眼微阖,问易姑姑:“从方才那个小宫女口中审出什么来了吗?”
易姑姑答道:“她咬死只说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这才将汤碗摔了,不过奴婢仔细查验过她上菜时走过的地方,根本没有任何绊脚的东西,除非,是有人恰好在那时伸了一下腿。”
“当时她身旁的人都有哪些?”
易姑姑道:“离得最近的是胡三小姐,还有就是给胡三小姐布菜的冬梅,给兰三小姐布菜的春梅……冬梅和春梅奴婢方才已经盘问过,两人都说不知道。”
太后听了,嘴角就噙着一个冷笑:“要不是兰家的三丫头身手敏捷,那碗汤可就泼到了她的脸上,这也太阴很了一些给我查,一定要个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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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3章 伤药
第083章伤药
回去依旧是兰芮和兰茉同车,两人上车坐好,兰茉担忧的问:“三妹妹,你的腿真没烫着?”
听出她话中的关切,兰芮微微一笑,“裙摆挡了一下,汤汁没有溅到腿上去……倒是二姐姐在慈宁宫一直没有说话,是不是因为当着未来婆婆和小姑子的面不好意思?”都在一个家里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既然兰茉有意示好,那也不会端着,至少面上要过的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兰茉两颊飞起一团红晕,“三妹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处境,还来打趣我”见兰芮笑容越发的灿烂,她忍不住站起身去拍兰芮,手举到空中,突然记起兰芮从前种种事迹,手在空中绕了一个圈,又收了回去。
兰芮看出来,兰茉所以将手收回去是因为怕她,怕她当场翻脸。
没想到自己还有生人勿近的气质,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刚才心中的烦闷一扫而光,心情大好,反正她能做的已经做了,太后的想法她又不能左右,还不如暂时丢开了不去想……
回到家中,老太太让兰茉回房换衣裳,然后看了兰芮一眼,示意她跟着。进了房,老太太摆手让所有人退出去,上下扫视了兰芮一番,这才道:“是我将事情想的太简单,今日看来,太后是早就打定主意了……”
这话的意思,是不是说老太太无能为力?兰芮一颗心往下沉,电光火石间,她脑中有了一分清明,“祖母,卫王娶妃是太后一人做主,还是要皇上点头应允?”
太后让卫王与兰家联姻,就是想借助兰家的在军中的势力为卫王争储助阵,若是皇上无心立卫王为储君,肯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即便皇上将替卫王选妃的权利给了太后,赵王背后的皇后和吴王背后的贤妃也不会坐视不管。(.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老太太出生皇家,嫁入兰家后独自支撑兰家几十年,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她只听兰芮提了这一句,立刻就想到了其中的关键之处。
要让这门亲事成不了,方法还很多……
她突然想起来那一碗突然泼向兰芮的汤,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为之?若是有人故意为之,现在静观其变是最好的选择。
“亏得你提醒了我,不然我钻进了牛角尖这时还没有出来。”她看着兰芮,满眼都是笑意,自从知道兰芮是英莲的女儿后,她留心观察了一阵,发现两人相像的除了长相以外还有很多地方,譬如在武技上头天分都很高,譬如同样的聪慧……
“老太太。”守在门外的秦妈妈突然撩帘进来,“梅公公来了。”
兰芮和老太太闻言都觉的十分诧异。
她们才从慈宁宫回家,还不足半个时辰,慈宁宫的总管太监竟然又来了。
秦妈妈又道:“梅公公此时就在劲松居的花厅里。”
老太太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回头与兰芮道:“随我一起去。”
兰芮应下。
来的只有梅公公一人,他没穿圆领暗红的内侍衣裳,而是穿了一件寻常的天青色长袍,他看见兰芮和老太太,笑着起身,从怀中取出两个白瓷小瓶,“三小姐走后,太后娘娘越想越不放心,特地让咱家送太医院秘制的烫伤药来。”
兰芮心中疑惑,在慈宁宫时她已经说明没有受伤,太后也是知道的,为何还会专程让人送烫伤药来?虽奇怪,但她还是谢了恩后接过白瓷小瓶。
看兰芮接了,梅公公笑的连眼睛都看不见,“这两瓶烫伤药可是千金难买,三小姐一定要好好的保管。”也不等兰芮回答,他又去看天色,“时辰不早,咱家还要赶回宫里,一摊子的事情等着咱家处理呢。”
“能者多劳嘛”老太太奉承几句,与兰芮一起送他出门去。~
回来的路上,老太太道:“累了一天,又受了惊吓,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快回去歇着。”
兰芮笑着应下。自从姑姑去了北疆,老太太对她的态度又有了本质的转变,几乎到了偏袒纵容的程度,她其实心里明白,老太太这完全是看在“姑姑”的面子上。
回到清风馆,她拔了白瓷瓶子上的木塞,一股似有似无的清香从瓶中飘出来。不愧是太医院秘制的东西,明明是药,却没有丝毫的药味。
“小姐,这是什么?”夏至伸长鼻子嗅了一下,“好香啊。”
兰芮莞尔一笑:“是太后赏的烫伤药,替我收到五屉柜中专门存放伤药的柜子里去。”
“烫伤药?三小姐受伤了?”
因是去宫中,没有带下人,所以夏至几个都不知道宫中的事情,她们听说是烫伤药,自然而然的想着兰芮受伤了。
“没伤着,只是将衣裳弄脏了。”兰芮笑说。
几人都吁了一口气,夏至还连连拍着胸脯:“真是菩萨保佑”
记起太后赏的荷包,兰芮赶紧打开来看,果然是一块圆形的配饰,只是看起来非玉非石,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正反两面刻着一个小篆的福字。
翻看了两遍,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就让夏至收了起来。
离兰家大门一丈远的地方停着一辆青帏马车,梅公公出来后直接就上了马车,冲车内坐着的一个面如冠玉的少年施了一礼,“卫王殿下。”
卫王眼睑微抬,淡淡的问:“伤的怎么样?”
“老太太出来应酬时,带着三小姐,依老奴观察,三小姐行动自如,应该是真的没有受伤。”梅公公笑说。
“恩,那就好。”卫王微微颔首,扬声吩咐帘子外面的车夫,“走。”
“这些事情老奴跑一趟就是了,殿下完全不必跟着来,又没有带侍卫随从,万一被贼人盯上,那可如何是好?”梅公公絮絮叨叨的说着,嘴角却挂着一抹促狭的笑容。
卫王打断他:“如果本王没记错的话,公公今年五十有四了。”
“是,殿下的记性可真好。”梅公公笑逐颜开,待目光触及卫王脸上的冷峻,他突然明白过来,卫王这是嫌他话多
兰芮看着眼前的两个白瓷小瓶,愣愣的说不出话来,因为这两个瓶子与刚才梅公公送来的一模一样,不仅如此,打开木塞的那一股清香也是完全相同。
“这是哪里来的?”兰芮定了定神,问送东西来杨桃。
杨桃也是一脸疑惑:“是庆和拿回来的。庆和说,他刚才从胡同口往家走,突然被人拦住,那人问他是不是大少爷身边的人,他说是,那人就将这两个瓷瓶给他,说是让他转交给三小姐。”
兰芮心中凉丝丝的,仿佛被人扒光了似的,这人对她实在太了解,不仅知道她与兰渊感情相厚,庆和是兰渊留给她办差的,还知道她今日在慈宁宫被汤汁浇湿了裙子。
她又看了一眼桌上的两个白瓷瓶子,据梅公公说,这种烫伤药是太医院秘制的,像兰家这样的人家都没有,可见能得到这种烫伤药的人必定身份显赫……
到底是谁?送她烫伤药又有什么意图?
她只觉的太阳穴隐隐作痛。
杨桃小心翼翼的提议道:“庆和记得那人的长相,要不让他查一查?”
或者老太太会有独特的见解,但她若是说了这烫伤药的来历,就势必提起庆和,到时老太太怪罪下来,肯定要牵累庆和……她想了想,“也好,你告诉庆和,以后遇着有人给他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千万不能接,免得引火烧身。”
等杨逃走了,玉桂喜滋滋的进来,见没有旁人在,立刻就道:“三小姐,咱们地中的玉米和番薯丰收了”
最近杂事太多,兰芮完全忘了农时,这时玉桂一提,她才想起已经到了夏收的日子,忙问:“一亩地能收多少?”
玉桂道:“玉米和番薯是欠种的,就是一行玉米一行番薯,一亩地大概能各收二百斤,玉米一斤卖五文钱,番薯一斤卖四文,一亩地就是二两银子的入账……”大概是怕兰芮觉的太少,又忙着解释,“咱们的地一年能种两季,冬季种小麦来年四月收,小麦卖的上价,一亩地能收三两银子,两季算下来就是五两银子的入账,刨去工钱税赋,至少也有三两银子。”
他们的地买的便宜,这样算下来的确大有赚头,只是兰芮手中的地太少,一年撑破天也就只有二十两银子的入账,虽然二十两银子足以让普通百姓一年衣食无忧,但与她这种每月零花钱都有十两银子的管家小姐来说,实在是微不足道。
“我这还有多少银子?”
玉桂忙开箱去数,好一时,“五两四钱,还有三个一两的和四个五钱的银锞子……”
兰芮苦笑,这才月中,等到月末手中又是空空如也。她虽然领的多,但开销也不小,精打细算也才勉强维持,哪里还攒的下银子?
没有银子买地,地中出产再好她也只能看着。
她突然记起那次去长兴侯府时那些功勋夫人给的首饰……文夫人和老太太给的不能动,但这个总是可以典卖的?
她让玉桂找出来,挑了一个足足五两重的金镯子,“让你爹拿去卖了,得来的银子全用来买地。”
――先传,马上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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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4章 态度
第084章态度
“这……”玉桂犹豫着不接,在她看来,变卖首饰与变卖家产一样,等同于败家,不到万不得已就不能走这一步,“奴婢家中的地到年底有百两银子的入息,要是三小姐手中银钱不凑手,奴婢晚上回去与爹说一说,让他先拿来垫上将三小姐要的地买下。”
作为上司,却要向下属借钱……
何况这上司和下属的定义,还与前世不一样,准确的说是主人与奴仆。
她要是拿了这个钱,两人的以后如何相处?而且这样的事情落入别人的眼中,又自有另一番评判,只怕到时说她仗势欺人已是轻的。
兰芮笑看着玉桂:“我这里有的是值钱的死物,留着也没有用,拿去一换就是银子,哪里就到了要问你家借钱的地步?再说,你家的银子你爹肯定早有安排,你问也不问一声就这样做了主,也有失妥当。”
玉桂平常就是聪慧的,立刻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涨红着脸,呐呐的道:“奴婢家里有现在的光景,也是三小姐成全。奴婢的爹说过,三小姐有事,他上刀山下油锅也在所不惜,这一点小事,他又怎会拒绝……”
“你家里的光景是你家所有人挣来的,与我不相干,这样的话休要再提。”兰芮翻看手里的金镯子,“这绞丝的纹样看着很精致,卖去首饰铺子说不定比拿去银兑换能多得几钱银子……让你爹先去首饰铺子问问,不行再拿到银兑换。”
话说成这样,玉桂不敢再说,应下,取来一张垫箱底的葛巾将金镯子包了,告辞离去。
双燕和绿枝进来服侍,兰芮摆手让两人出去了,她需要安静一会儿,这一日事情太多,她得好好想一想。
前几日老太太与她说太后相中她的事情时,她没太往心里去,因为她知道老太太不愿意与皇子有任何牵扯,肯定会从中阻挠……可从今日的情形看来,老太太似乎无能为力……
她现在只能盼着太后与皇后、贤妃斗法失败。
她的将来,就这样压在了几个不相干的人身上。
越想,越觉的无奈。
混乱间,她想起了卫王。
虽记不清他的长相,但从他说话行事来看,应该是一个沉稳内敛之人,单从品性来说,嫁与这样一个人不算最坏的选择,但是,她和卫王三次相遇,有两次撞见卫王被人追杀,嫁与他,就注定不能过平静简单的日子……
她不想过这样的日子。
隔日去劲松居问安,老太太还没起,众人在穿堂里候着,赵夫人与兰芝来的最晚,见礼后,兰芝目光一转,走到兰芮身边,还没坐下就迫不及待的问:“三妹妹,听说你昨日在宫里烫伤了?”
兰芮闻言有些吃惊,没有令牌闲杂人等不能入宫,因此入宫时她和兰茉都没有带贴身服侍的,只有秦妈妈随行,兰芝不可能从下人口中知道这事。而兰茉回家后又是连文夫人都没有见过就回了劲松居的暖阁,兰芝也不可能是从她口中得知的,至于老太太和秦妈妈,那就更不可能对人提及此事。
转目间,她瞧见赵夫人、吴夫人和兰芸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或好奇或关心,显然也听说了此事。
心思飞转,她很快明白过来,梅公公昨日来送过烫伤药……
她思考的这一瞬功夫,赵夫人已伸出手来拉她:“快过来让二婶瞧瞧你年纪小不知道,烫伤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本来我昨天就要去清风馆看你的,又怕你用了药之后就歇下了,我去反而让你不能好好休息,这才生生的将担心忍了下来。”
兰芮轻而易举的避开了赵夫人的手,赵夫人挪用下人月钱放贷的事情被她捅破后,二房的人对她极为冷淡,这时却异乎寻常的热情,她不用思考也知道这中间另有原因。
“劳二婶这样挂心,我心中实在难安,其实我并未烫伤……的确有一个上菜的宫人打翻了汤碗,不过幸好我眼疾手快避开了。”
一屋子的人,除了兰芸之外,谁也没有觉的惊讶。
赵夫人夸张的抚着胸脯:“真是万幸你不知道,我急的一晚上都没睡着。”
兰芮自然不相信,不过口中一句感谢的话也没有落下,好在锦橙出来说老太太已经起了,这才阻止赵夫人继续说下去。
一行人往上房走,兰芸拉着兰芮落后两步,压低声音问:“三姐姐,你真的没事?”
兰芮轻轻笑起来:“要不要我绕着劲松居的院子跑一圈让你瞧瞧?”
兰芸一脸认真:“跑一圈倒不用……三姐姐,你走前面,我在后面跟着看看就成。”说着真就站着不动了。
没想到她会当真……这才是真正的担心?
兰芮心中一热,嘴角荡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前面的吴夫人听着,回头瞪了兰芸一眼,嗔道:“你这孩子真是实心眼,也不想想,要是你三姐姐真的有伤在身,太后娘娘肯定早就遣太医上门,又怎么会只送烫伤药?”
吴夫人膝下无子,兰芸是三房唯一的孩子,两人的关系有别于其他的嫡母和庶女。
兰芸吐吐舌头,不好意思的笑起来。
兰芮笑道:“关心则乱,六妹妹也是因担心我,一时情急才没有想到,三婶就不要责备她了。”
“她一向都是这样莽撞,你就不用替她遮掩了。”吴夫人呵呵笑着,“不过初听太后使人上门送药,倒真是吓人一跳。”
兰芮说了两句客气话,心中却觉的奇怪,吴夫人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很少主动与她说话,像今日这样与她玩笑,更是绝无仅有。
二房和三房的态度突然转变,是不是与太后娘娘使人上门送药有关?
不容她多想,已经进了老太太的房中。
从劲松居出来,兰茉邀她一同去观荷院与文夫人问安,这一次文夫人没有将她拒之门外。
文夫人问了兰茉几句昨日在慈宁宫的事情后就将她打发了,而后看着兰芮,目光如炬:“你身为兰家的女儿,万事都要以兰家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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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5章 动作
第085章动作
“娘亲说的是。”
兰芮知道文夫人有所指,但她态度依旧淡然,没有惶恐不安,也没有在言语上讨巧哄文夫人开心。她现在的处境与初来时不同,既理清了这副身体的身世,看透其中利害,又得到了老太太认同,文夫人要揉捏她还要过老太太那一关,因此她说话自然而然就比从前有底气。
文夫人没有发觉她的改变,目光凌厉的看了她半晌,而后从身侧的高脚青花盘子里捡了一只水蜜桃,慢悠悠的吃起来。
兰芮瞧出文夫人是想晾着她,至于目的她不清楚,反正不是想留时间让她思考方才的话,就是想让她难堪,她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看见水蜜桃的汁水顺着文夫人葱白的手心往下流,她适时的递上了一方锦帕。
震惊之色在文夫人脸上一闪而过:什么时候起她竟这般沉的住气了?揩干净手上的汁水,她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希望你是真的以兰家为重。”
“女儿一定记住娘亲的话。”这样被逼着做出承诺,兰芮心中自然不舒服,不过口中却答应的很真诚,倒并不是应付文夫人,而是她清楚的知道,兰家是她现在和将来的依靠,只要不伤害到她自己,她肯定会以兰家利益为重。(.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见目的达到,文夫人不想多话,一手抚着高高凸起的腹部,一手扬了扬,示意兰芮离去。待兰芮走远,文夫人唤来冯妈妈,“替我更衣,我要去一趟劲松居。”
看见文夫人,老太太眉头挑了起来,“怀了身子的人火旺,最怕热,一动就是一身汗,以后有什么事让你房里的冯妈妈过来,天热你就不要到处走了。”又吩咐锦橙添了一个冰盆。
文夫人解释:“大夫说多走动对生产有帮助,这些日子媳妇用过早点总会在绕着阳明湖走一圈。”
“这倒是。”老太太不住的点头,问完文夫人这几日的衣食住行,扬了扬头:“听说长兴侯夫人不放心,今日一大早遣了身边得力的妈妈来看你?”长兴侯夫人和文夫人的关系老太太心知肚明,她之所以这样说,是看出文夫人有事而来,还猜出与长兴侯夫人有关,许久等不到文夫人开口,她只好主动提及。
“是姨娘不放心,托了大嫂,大嫂这才让人过来的。”文夫人探身往老太太跟前靠了靠,“老太太,太后娘娘又是让芮儿和她同桌用膳,又是送烫伤药,处处捧着芮儿,媳妇总觉的不踏实,不知太后娘娘是不是有别的打算?”
“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老太太看着她,淡淡的问。
文夫人扫了一眼房中的婢女,待锦橙打手势让一众小丫头退出去,她又才开口:“早上媳妇听涂妈妈无意提起,说外面的人都在传,说太后娘娘相中了芮儿,欲立芮儿为卫王妃。”
老太太闻言面色一变,低头思索,昨日进宫距现在不足一日,这么快就传出这样的消息,实在太不寻常。
文夫人看老太太的反应就知道涂妈**话不是空穴来风,她不禁着急:“能嫁入皇家,是芮儿几世修来的福分……只是老爷在家时曾说过卫王并非良人,媳妇想,老爷阅人无数,识人的本领不是常人能及,他既然这样说,自然有这样说的理由。而且老太太也说过,眼下是几位年长的皇子争夺储君最为激烈的时候,咱们兰家只有置身事外才能独善其身……”
想起一月前文夫人想将兰茉嫁入卫王府的事情,再看她现在全然以家族利益为重的样子,老太太不禁想,若是太后相中的是兰茉,她是不是会千方百计的设法成就这门亲事?
“对了,渊哥儿的聘礼备齐了吗?”老太太转移话题。
文夫人是继母,老太太不好越过她,就将兰渊的婚事交由她筹办,不过指派了三个有经验的婆子去帮忙,万事不用文夫人操心,文夫人其实就是挂了个名头而已。
此时老太太问起,她只得回答:“差不多都备齐了,只有一些不能存放的瓜果活物还没有准备,不过这些平常的东西喜铺子里有,下聘前两日让人去买也来得及。”
老太太连连点头:“那就好。二丫头那里也不能落下,渊哥儿的事情办了之后,马上就是她的亲事,她是太后娘娘赐婚,嫁妆按一百二十抬的规矩办,院子给两座,田地上头,将家中在通州那五百亩地给她,一定要让她嫁的风风光光,不然就折了太后娘娘的面子。”
文夫人喜上眉梢,她这些日子正为兰茉的嫁妆发愁,担心老太太给的太少而她又无力增添,现在得了老太太的准话,心中一块巨石总算落地。
她顺着老太太的话与老太太讨论兰茉的嫁妆,仿佛将兰芮的事情抛在脑后。
从劲松居出来,冯妈妈低声问:“大太太,涂妈妈说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文夫人冷笑:“自然是真的,不过看老太太的样子,肯定早就知道,而且做好了打算。罢了,她抛出两万两银子的东西让我不要插手,我还去理会做什么。”
老太太这边,叫来秦福喜,吩咐他:“这两**去茶肆酒走走,看有没有关于兰家的传闻。”
秦福喜应声而去,到晚上回来与老太太回话:“除了有人说起咱们兰家一门五将军的那些旧事,并没有其他传闻。”
老太太吁了一口气,看来这事还只在勋贵之家传诵……
兰芮没有因心烦就耽误了去骑射场练武,跟冷先生学了两个时辰的骑射,余下本该与鲁先生学习拳脚的时间,她没有因鲁先生的离去就荒废,而是认真的演练从前学过的招式。
“三小姐,庆和来了。”
兰芮收住手,擦了一把额上的汗:“让他去兵器房,我马上就过去。”她进兵器房,看见庆和来回在房中走动,就问:“是不是已经查出送伤药的是谁?”
庆和行了礼,面露尴尬:“小的无能,在街上转了几天,依旧一无所获。”
兰芮有些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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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6章 心事
第086章心事
庆和不会无缘无故来找她,兰芮将失望藏于心底,走到兵器房唯一的高背椅上坐下。
“什么事?”
“大少爷回来了。”
短短的六个字,却有千斤力量,砸在兰芮身上让她迅速从椅子上弹起来,一面往外走一面问跟出来的庆和:“什么时候的事情?”她因练武身上穿的是窄裉衣裤,没有丝毫牵绊,大步流星往前,庆和须得小跑着才能追上,“大少爷奉命回京押运粮草,昨晚入城,与兵部交接完毕,半个时辰前才进的家门。大少爷本要亲自来骑射场的,但老太太拉着他问话,一时脱不开身……大少爷说,他还要在粮草备齐前回去领命。”
兰芮止住步:“粮草什么时候备齐?”
“明日午时。”亏得庆和及时停住脚步,不然就撞在了兰芮身上。
还有十二个时辰。
兰芮默默的算了一下时间,扬声吩咐玉桂备车马。
家中无人不知兰芮和兰渊兄妹情深,赵大财自然也知道,他扬鞭催马,平常半个时辰的路,今日只花了一刻钟时间就走完。
劲松居上房内笑声连连,兰芮站在屋檐下,辨清里面除了二叔尖锐、三叔内敛的笑声,还有一个清亮悦耳的笑声。听着听着,一股温暖在她心底漾开,让她觉的特别踏实。
站在门外锦橙看见她,打帘子请她进去。
兰渊坐在老太太身侧,与一屋子的人讲边塞的风情,抬头看见门口站着的人,温和的声音戛然而止。
“三妹妹”
“大哥”
所有人闻声都看向兰芮,老太太招手让她过去。兰芮抑制住心中的激动,一步一步往前走,大哥温润的笑容依旧,她却敏锐的察觉他变了,眉眼间多了一种坚毅,如沐春风的气质被豪迈爽朗取代。
边塞,果然是最磨砺人的地方。
老太太让人在左手边摆了凳子。
兰芮坐下,笑着问:“父亲和姑姑在北疆可好?”
兰渊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习武所穿的窄裉衣裤不及换下,显然是赶着回来的,他笑了笑,眼中闪烁着晶亮的光芒:“我负责守卫独石,没有传令不得离开独石半步,五天前接了押运粮草的军令,这才见过姑姑和父亲一面,两人联手,一主一副共同执掌帅印,逐渐掌控局面,鞑子败局已显,三妹妹不用担心。”
早在庆和去骑射场接兰芮时,兰渊就将北疆的战事与屋中众人简略的说过,赵夫人知道边疆无事,在听觉的无趣,担心他再说一次,等他话说完立刻插口:“老太太,三丫头也回来了,你看是不是现在摆饭?”
得知北疆战事趋于平稳,老太太心情愉悦,眉眼带笑扫了眼屋中众人,冲赵夫人点了点头,等赵夫人出门分派,又与兰渊道:“今日的菜式有酸汤桂鱼、青红辣子鸡、红烧肘子……都是你喜欢的,一会儿定要多吃点。[.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兰渊搓了搓手,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听着就让我流口水,肯定会多吃。”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兰芮也不禁莞尔,从前那种熟悉感又回来了。
饭后,老太太想与兰渊说于家的婚事,但看着他一脸的疲惫,心疼下立刻改了主意,想着望月斋一直有人打扫,随时都可以住人,就让兰渊先回望月斋歇着。
主角一走,余下众人自然也就散了。
兰芮送身怀六甲的文夫人回观荷院,回来时才上清风馆的甬道就看见本该回了望月斋的兰渊立在转角处,颀长的身形如青松般矗立不动。
“大哥?”她惊讶出声。
兰渊露出从前那种招牌式的温和笑容:“我有话与三妹妹说,所以就在这里等候了。”
听着他的话,兰芮并不觉的奇怪,两人半年没有见面,自是有许多话要说,其实她送完文夫人也准备去望月斋的,只是担心打扰了他休息,这才决定晚饭前再去。
两人一起回清风馆,玉桂几人上了茶点,又往冰盆里添了两块冰,掩上门退到穿堂里。
兰芮想与兰渊说卫王的事情,但想着这时毕竟不同前世,世人对男女之事有诸多避讳,所以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而兰渊想与兰芮说姑姑兰英莲,又记起前一次她的激烈反应,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
两人沉默,一时间屋中气氛凝滞。
到底还是兰芮先说话:“大哥,上次李壮士说你受了伤,如今可大好了,有没有落下病根?”
兰渊笑说:“我五岁起习武,身强体健,一点皮外伤还奈何不了我。”
李铁专门提起,肯定不是什么皮外伤,不过兰芮看他已经大好,又说的轻描淡写,便不想揭穿,说起家里近几月的事情:“太后给二姐姐和安陆侯世子赐了婚,两人不知是不是孽缘,前些日子入宫时,二姐姐还在我跟前哭了,她也知道安陆侯世子并非良人。”
“这事我听鲁先生提过。只是她这时才哭,是不是太晚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兰芮嗤笑,他与兰茉全无感情,思绪根本没在这事上停留,捕捉到兰芮话里的信息,立刻问,“你说,你进宫了?”
兰芮对他的紧张不解,不过还是将入宫一事说了,只是略过宫女打翻汤碗一节。
兰渊听着,浓黑的眉毛皱成一团。
兰芮说完看他神色瞬息万变,忍不住问:“大哥,你怎么了?是不是这里面有什么不妥?”
“太后虽说与祖母有旧,但也只在咱们家初来京城时宣过祖母进宫相见,那一次说来是替皇上施恩,两人相见不足一刻钟,并没有亲昵的话语……这一次陡然宣两位妹妹和祖母入宫,实在太过奇怪……”与其说兰渊是与兰芮说话,倒不如说他是说给自己听。
兰芮自然知道其中缘故,只是不好直说,她想了想,将在刘家搭救卫王时刘太夫人许下的允诺、太后赏赐、以及梅公公送礼这些事一股脑与他说了,她相信,以他的聪明,一定能想明白其中关键。
果然,兰渊听完后吃惊的看向她:“太后想……”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回来时那一点点希望和喜悦早已消失不见,剩下的,唯有烦乱。
只看表情,兰芮就知道他听明白了,她垂下头,神色怏怏:“祖母的意思,是万万不能卷进几位皇子争储的纷争中去。”
兰渊小心翼翼的试探:“那三妹妹的意思呢?”
兰芮苦笑:“我遇见卫王,三次里头有两次被人追杀,我可不想过这种惊心动魄的日子。”
这些事情存在她心中,就像一块石头,却又不能与人提及,这时说出来,她觉的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
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兰渊如释重负的吁了一口气,嘴角扬起一个笑容。
兰芮继续说:“还有皇上和皇后,这事未必就能如太后的愿……”其实她只是在安慰自己。
兰渊却心中一动,“正如三妹妹所言,这事牵涉朝中局势,最终还须得看皇上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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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7章 心事(二)
第087章心事(二)
迎上兰芮希冀的目光,兰渊笑说:“三妹妹不愿意的事情,无人能强迫,这事我自会处理,三妹妹只管放心。”
兰芮知道大哥的性子,看似漫不经心,但一旦他给出允诺,那就会竭尽全力去办,记起他明日就要去北疆,到底还是有几分疑虑:“我肯定相信大哥,只是大哥明日午时就要启程去北疆,只怕时间来不及。”
“几个时辰也可以办很多事情。”兰渊不想这些烦杂的事情扰了她的心,没有细说下去,转而问,“你见过了姑姑?”
兰芮点头。
见她没有丝毫异样,兰渊也有些迟疑,一时不知怎么开口,只看着她,思及横在两人中间无法逾越的那一座山,他眼中的光彩越来越暗,最后轻吁了一口气:“妹妹与姑姑长的真像,一样光洁的额头,一样高挺的鼻子,一样清亮的眸子……妹妹这一次总该相信大哥从前的话了?”
兰芮胡乱的点了点头,大哥开口提及姑姑时,她就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只是她不明白他为何对这事这样上心,好像一定要证明姑姑是她亲娘似的。
她终于将自己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
兰渊张了张口,心中千言万语,到嘴边却成了“没有特别的理由,好奇心作祟而已。”
这样的话没有说服力,兰芮不相信,但她一向秉承的原则是,别人不说,她就不去追问。
两人闲话一阵,兰渊望着窗外的日头,“我还有事,这就先回望月斋。”说着站起身往门外走。
兰芮送他出去,一面走一面说着:“听说北疆那边冬天比京城来的早,过两个月就该冷了,大哥不要操心过冬的衣裳,我这里会让人张罗,做好之后,让庆和想办法给大哥送去。”
“好。”絮絮叨叨的话,汇成一股暖流,涌入兰渊心底,让他四肢八骸都觉熨帖。
兰芮在清风馆门前止了步,看着颀长的身影走远,她转身回房,拿出纸笔列单子,将自己所能想到而边疆又匮乏的物品写下来,大到赤狐袄子小到擦脸油,她都细致的记在幽兰纸笺上。她想托大哥带去北疆给姑姑,当时姑姑走的急,这些东西根本没时间预备。
她也说不清为何对姑姑这样上心,不清楚是因为知道了姑姑是这副身体的生母,还是觉的姑姑一个女子却终日守在苦寒之地,单纯的同情她……
写完,叫来玉桂,让她给赵大财送去。
玉桂识字,瞟了一眼手上的单子,“三小姐,现在才七月,赤狐皮袄只怕不好买?”
兰芮恍然,拿回单子,将前面五项圈起来,“一时忘了跟你交代,这几样箱子里有现成的,不用买,你送了单子回来,开箱整理出来就是了。”她的高矮胖瘦和姑姑相仿,皮袄不是夏天的纱衣,无需贴身,只要长短宽窄大致合适就可以。
玉桂应下,用裁纸刀将单子一分为二,而后拿着需要采买的那一半单子转身出门。
兰渊从清风馆出来,径直去了劲松居。
“你怎么不多歇一会儿?”老太太在佛堂诵经,看见兰渊,心疼不已。
兰渊在老太太身侧的另一个蒲团上坐下,“孙子有话与祖母说。”
老太太侧头看着他,他脸上的凝重似曾相识,片刻后她就想了起来,是去北疆前,他拒绝于家的婚事时,那时他脸上也出现过同样的神情。
她扬声让门外的锦橙守着门,这才缓缓开口:“前一次咱们家失礼,难得于家不计前嫌还愿意与咱们家议亲,你就不要说那些没用的,听我的话,尽快成亲,守着惠宜好好过日子。”
“我不想娶于家小姐。”兰渊态度坚决,一如他去北疆前。
老太太目光清冷:“不娶惠宜,你想娶谁?惠宜品貌性情,哪一样都是京畿小姐中拔尖的再说,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就有做小辈的说话的余地?反正两家都已经下了定,交换过生辰八字,你答应也罢,不答应也罢,这门亲事都不能更改”
兰渊没想到事情进展这样迅速,两家已经下了小定,暗暗着急,当初他接到兰芮的信,一刻不敢耽搁就去求钟大人,从钟大人手中讨了一个回京押运粮草的机会,却没想到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不仅如此,还横空杀出了一个卫王。
“我谁也不娶”
“你想悔婚?让兰家落一个不讲信义的名声?你想孤独终老我管不着,但也得替家中的弟妹着想有你悔婚在前,还有谁家敢与咱们议亲?”老太太竭力忍着,但心底的气依旧蹭蹭的往上涌,她不明白,每次提到婚事,这个温文尔雅的孙子马上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兰渊一时语塞,于家官至礼部侍郎,职位上虽不及兰家,但于家在浙江是大族,世代有人入朝为官,牵牵绊绊,满朝故旧,这门亲事的确不是说悔就能悔的,一旦悔婚,轻则使几个弟妹的婚事受阻,重则影响兰家在朝堂上的声誉。
老太太他迟疑,放缓了语气劝道:“祖母活了大半辈子,自认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你相信我,惠宜真的是个好姑娘。”
“祖母,孙子有一事不明白,请祖母直言相告。”兰渊尽力让自己的语气漫不经心,“孙子听了些传闻,说三妹妹并非我的亲妹妹,而是我的表妹。”
老太太一滞,很快反应过来,“这些辱没咱们兰家门风的疯言疯语是从哪儿听来的?”
兰渊坚持:“请祖母直言相告”
老太太看着自己的孙子,“告诉你什么?你是兰家的嫡子,这个家还得靠你来支撑你应该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你更应该知道,凡是有损于家族声誉的事情,都要极力遮掩,而不是刨根问底的挖掘出来让世人耻笑我来问你,你说你三妹妹是你表妹,那她是谁的孩子?若是外人听着这话,心中是不是也有同样的疑问?”
兰渊神色黯然,父亲这一辈三子一女,表妹,唯一可能就是姑姑的孩子,而姑姑自今云英未嫁。
“兰家在忠州也不是小家小户,与咱们家有亲的也有十来家。”这个想法在他心中盘桓了许久。
“然后呢,告诉世人三丫头是地位卑贱的养女?这于兰家有什么好处?于三丫头有什么好处?于你又有什么好处?”老太太追问着,气势凌厉,“你要记住,没有任何好处的事情不用去做。”
她说完,心中隐隐不安,可又想不透是什么。
兰渊沉默。祖母每一句话都说的没错,他是兰家的嫡长子,他肩上担负的是兰家兴衰的责任,很多事情身不由己,更不能任意而为,最重要的是,他不忍心将她身份揭开,置于世人嘲笑的目光下。嫡亲的祖母尚且觉的她的存在辱没了兰家的门风,何况旁人
难道,他真的只能妥协?
“我和林夫人说好了,等北疆的战事平稳,立刻就写信给你父亲,让他放你回京成亲,你父亲和我一样希望你早日成亲,肯定不会反对。而且你位卑职低,皇上那里不会因你成亲的事情拨了咱们兰家的面子。”老太太目光没有离开孙子,见他不像刚才那样坚决反对,就知道自己的话触动了他,想通只是早晚的事情。
兰渊不置可否,木然起身,与老太太辞别。
老太太微微颔首,目送他出门,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下一凛,转瞬又摇了摇头,自言自语:“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
回到望月斋,杨桃和庆和早已等候在院门上,两人将兰渊迎进去,事无巨细的将这半年家中的事情与他说了一次。听到有人通过庆和给兰芮送伤药,他眉头不由自主的紧紧皱成一团,冷眼看着庆和:“你跟在我身边不是一日两日,没想到我才走半年,你就忘了分寸三妹妹有什么反应?”
庆和缩了缩身子,恭声回答:“就说让小的以后不准再接,又让小的去查一查到底是什么人送的。”
“那你查出没有?”
“还没有……”察觉兰渊不悦,他赶紧说出心中猜想,“那个青衣小厮给了小的伤药之后,小的没有立刻回家,而是躲在暗处跟了一段,他在转角的地方上了一辆青帏驴车,那赶车的车把式小的瞧着眼熟,细想一下觉的有些像安陆侯府的人,记得那一次安陆侯夫人来家做客,小的在门上晃眼见了一下,当时他与同来接安陆侯夫人的胡二少爷在一起,只是小的记的不太真切,又没有证据,就没有敢拿这些似是而非的话去回三小姐。”
“胡二少爷?胡二少爷……”兰渊连吟两次,心中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沉思良久,“杨桃给我准备纸笔,庆和去备车,我要出门一趟。”
庆和应声出门,杨桃迟疑着未动:“大少爷,你才回来又要出去,当心身子受不住。”
兰渊看了她一眼。
杨桃赶紧垂首,蹑手蹑脚的去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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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8章 心事(三)
第088章心事(三)
兰芮在前面走,霜降四人抬着两只藤条箱子在后跟着,几人一路往望月斋去。
秦妈妈看见几人,有些吃惊:“三小姐这是……”
“好容易有人从北疆回来,就想给姑姑带些东西。”兰芮笑说,“都是过日子要用的寻常东西。”
秦妈妈知道兰英莲和兰芮两人之间的关系,闻言目光闪烁,好容易压下脸上带出的情绪:“难得三小姐有心。”
待兰芮几人过去,秦妈妈回劲松居将这事说与老太太听,老太太听后长长一叹,“母女连心,这话倒是一点不假。只是她一个月才十两银子的月钱,人情往来又重,就是咬着牙关省钱,手中也没有几个闲钱,肯定没买什么值钱的东西。你去跟老2媳妇说一下,让她开库房挑五筐药材,添在三丫头买的东西里面送去北疆。须知在边疆战事不断,死伤难免,好药才是最精贵的。”
秦妈妈应了。
老太太想起正事,问:“渊哥儿真的出门去了?”
秦妈妈点了点头,“奴婢刚才去望月斋问过,杨桃只说大少爷形色匆忙的走了,但又说不出到底去了哪里。奴婢想,是不是去见从前在京城的朋友?”
“咱们家才从忠州搬来京城一年多,他那些所谓的朋友全是看在兰家的权势才与他相交的,都是面子情儿,哪里有人值得他顾不上歇息非要见面的?”老太太想着兰渊方才在佛堂说的那些话,心有余悸,生怕他做了不妥当的事情,就有些坐立不安。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秦妈妈不明就里,见老太太脸色煞白,劝解着:“老太太不用担心,大少爷行事本来就稳重,又在军中历练了一年,处事越发练达了,就是有什么事情,也难不住他。”
老太太沉思一阵,吩咐秦妈妈:“你让人去跟杨桃说,渊哥儿回家后让他立刻来劲松居见我。”
药材是赵夫人亲自领着人送到清风馆的。
兰芮看着自己跟前满满的五筐药材,惊讶的连嘴都合不上。
赵夫人绕开竹筐,亲热的走到兰芮跟前说明缘由。
原来是老太太给的,还以为这位守财奴二婶转了性子。
兰芮想起方才路上遇见秦妈妈一事,笑了笑,招呼赵夫人进屋吃茶,赵夫人欣然答应,要是往常也就罢了,但如今瞎子都能看出兰芮的身价看涨,不仅老太太对她另眼相看,连慈宁宫的管事太监话里话外都带着她。
才进望月斋的垂花门,一股浓郁的药香就扑面而至,兰渊脚下顿了顿,不可思议的看向迎出来的杨桃。
杨桃一一说明。
兰渊垂着头,脸上神色晦涩不明。(.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想着往北疆送东西,可见她已经完全相信了自己的身世。
面对这样不堪的身世,她却还能不怨不恨,坦然面对。
“大少爷,秦妈妈留下话,让您回来后去劲松居。”
杨桃的话将兰渊从沉思中拉了出来,他想了想,调转脚步往相反的方向走。
老太太早已得知兰渊回家,因而在门帘挑起的那一瞬间开口:“你去哪儿了?”
“有事要办,出了一趟门。”兰渊愣了一下。
老太太目光咄咄,审视着自己的孙子。
直到佛堂的事情以前,她一直都以这个孙子为傲,认为他文韬武略沉稳内敛,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纨绔子弟的恶习。
在这样的目光逼视下,兰渊立刻明白老太太担心的是什么,“祖母放心,孙子出门只是会友,并没有做任何您担心的事情。
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老太太吁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大热的天还跑了跑去,一点也不知爱惜自个儿的身体。”扬声唤来锦莲,“让小厨房切一碗冰镇西瓜送来。”
粉红的瓜瓤,用通透的玻璃碗盛着,上面萦绕着丝丝缕缕的雾气。兰渊用牙签叉了一小块放入口中,不过他完全没有留意西瓜的味道。
奔走两个时辰一无所获,原本以为万无一失的计策又全无用处……明日就要离京,这可如何是好?
眼前闪过那一双清亮的眸子,他心烦意乱。
“怎么,这西瓜不合你胃口?”老太太留意他越来越暗的神色,出声询问。
“不是……只是许久没有吃过这么精致瓜果,有些不习惯。”兰渊停了手中的勺子,“要不要给母亲那里送一碗?”
老太太慈目含笑:“西瓜性凉,有身子的人不宜多吃。”
兰渊又是无话。
恰好秦妈妈挑帘进来,“老太太,安陆侯府的文姨娘来了。”
老太太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此事。
秦妈妈又道:“送文姨娘来的是胡二少爷,奴婢将人安置在外院的花厅。”
兰渊突然想起烫伤药,站起身,“左右无事,不如我去陪胡二少爷说会儿话。”
老太太本想拒绝,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让秦妈妈去守着门,这才压低声音与兰渊说:“别看胡二少爷闷不作声,但他与卫王的关系非同一般,你见着他,顺便打探一下卫王那边的事情。”
兰渊有些吃惊:“胡贵妃死后,卫王与母族的关系泛泛,怎会偏偏对胡愈另眼相看?”
他身为兰家嫡长子,这些事情迟早要让他知道,因而老太太并无隐瞒,将自己所知大略的说了说。
胡愈看见兰渊,丝毫没有吃惊,只是起身抱拳行礼。
兰渊还礼,又一个长揖拜下去。
胡愈怔住:“这……”
兰渊笑道:“这一拜是谢胡二少爷赠舍妹烫伤药。”
心中秘密被人窥见,胡愈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很快镇定,淡淡的道:“我这条命都是三小姐救回来的,两瓶烫伤药算的了什么?本应该当面送与兰三小姐,但又担心引来闲话,这才托了大少爷身边的小厮转交。”
神色慌乱。
兰渊越发的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重新落座,胡愈问起兰渊北疆的情形,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
兰渊突然话锋一转,“太后的意思,想必二少爷有所耳闻?”
胡愈看着兰渊,缓缓的点了点头。
“卫王殿下是多少女子眼中的良人……”兰渊脸上全是惋惜,“偏三妹妹与一般女子不同。”
这是说兰芮不想嫁入卫王府?
胡愈笑了笑:“兰三小姐从小习武,肯定不是那些扭捏造作的闺阁女子所能比的。”
兰渊端过茶盏吃了一口,平时喝惯的茶,这时却觉的苦涩。
他知道,不是茶苦,而是心苦。
因为他无计可施,也因为他注定与她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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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9章 通州行(一)
第089章通州行(一)
带着满满的一车行李,兰渊在第二日巳时准时离开。(.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所有女眷送出二门,兰芮看着他,眼眶不知不觉就湿润了,打仗不是游戏,稍有疏忽就是天人两隔。
绕开簇拥的人,兰渊清晰的看见了她眼中泛起的水光。要是以前,见她这样不舍他离开,他或者会很开心,可是现在,他却说不出心中的滋味。
好容易听完老太太的叮嘱,他几步走到兰芮跟前,说:“不要以为大哥不在家,没人管束你,你就可以疏忽了骑射和拳脚功夫记得勤加练习,免得我回来考校你的时候失手伤了你。”说着,眨了眨眼。
在场都是聪明人,谁都知道兰渊说这句话是缓和一下这种送别的沉闷气氛,而兰渊这一去,再见他是指不定就是他功成名就之时,所以二房三房的人都笑了起来,赵夫人甚至打趣:“渊哥儿就放心,咱们这些做叔叔婶婶的镇不住三丫头,还有大嫂和老太太呢”
兰芮转过身,再回身时已是笑容灿烂,她冲兰渊郑重的点了点头,口中却是玩笑的话:“大哥就这样不放心我?”
兰渊大笑着一跃上马,抱拳与众人辞行,谁也没有看见他策马转身时脸上的失落与黯然。
看着兰渊渐行渐远,赵夫人不无羡慕:“渊哥儿和三丫头兄妹情深,真是羡煞旁人。”瞟了眼身侧文夫人高高凸起的腹部,心想这位要是一举得男,这个家可就有热闹看了。
儿孙都在战场上搏命挣前程,老太太心生悲凉,转身正巧看见赵夫人那若有所思的一瞥,眉头微皱,“都跟我去劲松居,我有话要说。”
才到劲松居花厅坐下,老太太立刻宣布将管家的事情全部交与赵夫人,“二丫头如今是待嫁的身份,又有许多东西要学,肯定再腾不出时间来管家,而三丫头跟着钱贵家的学习针线,每隔五日还要去一趟骑射场,再让她管家,也有些强人所难,至于四丫头,也该好好学习一下针线。既然姐妹三个都没有时间,我这个老太婆也就不为难你们,好在老2家的能干,一人也能将这副担子挑起来。”
她将管家的事情交给兰芮姐妹三人,其实是想看三人处事和应变能力,现在她已经将几人秉性了解清楚,管家的事情就完全没必要这样继续不清不楚。【.]挑选赵夫人管家,是想用家事拖住她,顺便让她赚些碎银子,免得她在这关键的时刻上蹿下跳,惹出事端。
对此一屋子的人反映不一。
二房喜不自禁,三房不置可否,兰茉待嫁,心思早没在这上头,只文夫人微觉不悦。
而兰芮,此刻只觉的轻松,管家其实就意味着责任,特别是随时需要提防赵夫人捅下篓子后将错处栽到她的身上。
等赵夫人激动着说了些表忠心的话,老太太这才淡淡的道:“这么大的摊子,只下人就有二百多,账目上难免会出错,你可千万要仔细些,免得被那些眼皮子浅又好欺生的给蒙蔽了,一点子银子倒也罢了,添上就是,就怕因此让家中的老人看轻,以为你连账目都算不清楚。”
看似敦敦教诲,实则是敲打赵夫人指甲不要掐的太深。
笑容僵在赵夫人脸上,不过她一贯能说会道,很快掩饰过去,频频点头:“老太太说的是,要不是老太太提醒,媳妇说不得就会犯错。”
点到为止,老太太微微颔首,将目光落在老三兰千舟身上,“不要只窝在家中读书,有空多出门走动,去酒吃吃酒,会试因战事一再拖延,各省的举子耽搁在京城,其中总有值得交往的,你与他们多多相会,结交一两个良师益友也是好的。”
本该在二月举行的会试到现在礼部都没有准信,兰千舟满腔的热情一丝丝的慢慢被磨尽,此时听老太太提起,也提不起精神,应了声,又道:“延误科举这样的事情,大陈开国以来还是头一回,儿子听人说,朝中大臣对这事也是议论纷纷,偏当面劝谏也罢,事后上奏折也罢,皇上都压着不理。”
“皇上这样做总有这样做的理由。”老太太道,“出门应酬,身上不能短了银子,老2媳妇,以后老三的月钱改为五十两。”
才得了甜头,赵夫人此时自然不会计较三房多得的二十两银子,笑着应下。
安排妥当,老太太也有些倦意,挥手让众人散去。
文夫人落在众人身后没出门,等人散了,走到老太太身边:“老太太,渊哥儿的婚期定下没有?”
老太太看向她,等着她往下说。
“如果定下了,儿媳就想替茉儿请期……昨日三姐来家,说安陆侯府那边也挺着急的,只是碍着咱们家渊哥儿,这才一直压着没请媒人上门催要婚期。”文夫人笑道。
她本来对胡延很不满意,又见太后懿旨下了两日胡家才请媒人上门,她更是不满,但昨日文姨娘所说的话也没错,胡延房里还有一个冷姨娘,拖太久让冷姨娘生下庶长子,而后凭借庶长子在胡家站稳脚跟,自家女儿的日子就更难过。
老太太摇了摇头,见文夫人失望,就道:“最迟也就在明年春天,你有心,那就看看秋冬有没有好日子。”
这话说的文夫人好像赶着嫁女儿似的,因而文夫人忙笑着说:“依着媳妇的意思,自然是希望茉儿在身边多留几年,只是拖久了,只怕会让胡家觉的咱们家拿乔,以后茉儿进门难免会受公婆和小姑子的气。”
“我也是过来人,这个道理我自然懂得。”老太太声音平平,让人听不出波澜。
文夫人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笑道:“是了,昨日听三姐说起通州的观音庙里有一股灵泉能治百病,媳妇就想趁身子还算灵便去求一碗。媳妇年岁大,这半年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生怕孩子在腹中有所亏损。”脸上全是担忧。
老太太瞧见,心下动容,略微迟疑了一下,终究没有点头,“孩子都快七个月了,而且通州又算不得近便,要在通州住一晚,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只怕到时追悔莫及……”
文夫人又道:“从京城到通州,所过之处全是平顺宽敞的官道,马车只要行慢一点就出不了大错。要是老太太还不放心,媳妇再将二丫头三丫头带上,二丫头细心周到,三丫头功夫了得,有她们在旁,准保万无一失。”
见她如此坚决,老太太心中倒有些不解,须知往日只要是关系到腹中孩子的,她一贯都是小心谨慎,今日不惜赶远路也要去求什么灵泉,实在有些反常。
通州观音庙……
再默念一遍,老太太想起有一次偶然听针线上一个婆子与秦妈妈说过的话。那个婆子说,通州观音庙外有个摆摊的医婆擅长医治不孕之症,不仅如此,还能通过脉象推断孕妇腹中怀的是男是女。秦妈妈当时啐了那个婆子一脸,说乡野婆子再灵验也比不过太医院的医正,她当时觉的秦妈**话没错,就没将这事放在心上,这时再想起,她突然明白文夫人为何要去通州。
把一把脉出不了事。
“两个还没出阁的小丫头懂什么?带上外院的母大夫,让老三家的陪你去。”
吴夫人进门十年没有生养,偏偏点了她陪同。
文夫人立刻就猜到老太太知道缘故,不安的垂下头,“是。”
老太太说:“即便如此,也还是不知路上会遇上什么事情,多带些身富力强的壮年男丁才好。”
文夫人点头,心里却在想,老太太肯定是也想要一个孙子,不然又怎会知道缘故后还放她出门去让医婆改运?
兰芮晚上才被告知文夫人点了她同去通州。早上送罢大哥,她一直浑浑噩噩、心思不宁,听说去通州,她就只当是去散心,并没有丝毫的不愿意。
兰家在通州没有庄子,又因去通州的原因不好对外人明言,就不便问旁人借庄子,商议之后,一行人决定在客栈将就一夜。
兰芮在前世形成了思维定势,觉的住客栈只要带上随身衣物及惯用的盥洗用品就可以了,因而当她隔日看见文夫人等各自准备的一车行李时,很是吃了一惊。
从人高的浴桶到黄铜烛台,一应俱全。
兰茉见兰芮只带了两个丫头,惊讶的问:“三妹妹,你的行礼呢?”
兰芮意识到自己犯了错,但此时补救已经来不及,她指了指玉桂身旁的一只描金红木箱子:“我嫌烦,只带了衣裳和擦脸油这些。”
文夫人挑了挑眉,到底没有发作:“也罢,只住一晚,其余的东西你就和茉儿共用。”
上车时,玉桂不安的道:“都是奴婢疏忽,忘了霜降和夏至两人从未出过远门,根本不知道如何收拾行礼。刚才只瞧见一只箱子,还以为两人将行礼早送过来了……”
兰芮摆了摆手,要说疏忽也是她自己,一时忘了自个儿现在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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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0章 通州行(二)
第090章通州行(二)
通州是京杭运河北端终点,走水路的南北客商云集于此,使得通州码头热闹非凡,以至于从京城到通州的官道上车水马龙,行人络绎不绝,时时还会有马车因车轱辘破裂或者马匹瘫倒而阻路的,兰家的八辆马车一路行来,不慢都不行。
一行人到通州时已近午时。文夫人怀孕以后从未出过门,更别提连续乘两个时辰的车,到通州时她已经体力不支,吴夫人看在眼中,吩咐赵大财直接将车赶到客栈。
客栈昨日下午已经派家人预定好,叫好又来,临街是一座两层的酒,后院一排房舍才是客房。这样的规模在通州地面上毫不起眼,要放在平常兰家肯定看也不看一眼,但昨天来定客栈的管事跑遍通州几家大客栈,询问之下全都客满,他不敢仗着兰家的名声硬要人家腾房,不得已才包下这家还算干净的客栈。
回去后管事已经跟文夫人禀明,文夫人当时只说清幽干净就可以,可当她下车看见这客栈还不如家中下人居住的院子整齐时,脸上就有些不好看,只是有话在前,斥责的话到底没有说出口。
掌柜的看惯南来北往的客商,自有几分眼力,只看下人身上都是绸缎裹体,就猜到来人非富即贵,也知富贵人家规矩大,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往前凑,就没敢过分殷勤,自己领着伙计避到一旁,只让两个原本在厨房做粗活的婆子领一行人去客房。(.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房中陈设简陋,但好在被褥崭新,兰芮看了一圈,有前世跟着贱男吃苦的生活经历,倒没觉的这里不可忍受。
一个婆子进来送热水。
玉桂拿了一个五分的银锞子赏她,她在厨房做粗活,极少能得到赏钱,即便有也只是几个铜板,因此捏着相当于三月工钱的银锞子有些不知所措,口中只不住的念叨着感谢的话。
兰芮知她还要顺便取回水桶,怕她一直说下去,便笑着问:“通州每天都这样热闹?”
“哪能天天这样热闹,冬天河面上结了冰就不必说,整个通州街面上都寻不着一个人,就是前两日也没有今天这份热闹。”婆子拘谨不安的说着。
“哦?这中间又有什么说道?”
婆子搓着手,笑说:“说道倒没有,只是今日有一百艘运军粮的船从南边过来,那些个苦力和做小买卖的都去了码头,这才到处都是人。”
兰芮听她这么一说,想起这京杭运河修建的目的就是为了南粮北运,便没有觉的奇怪。又与婆子闲聊了两句,玉桂提了空桶出来,婆子接了告辞离去。
因整间客栈都被兰家出钱包下,内院和酒没有外客需要避讳,吴夫人就让人将午饭摆在了酒的二层。
用过饭,文夫人的精神比刚才好了很多,与吴夫人商议:“才过午时,咱们现在去观音庙,明天上午便可以赶回去,若是明日再去,恐怕还要在这里多耽搁一日,三弟妹你看是什么时候去好?”
昨晚老太太隐约提了两句,吴夫人知道此行的目的,心中并不完全相信,但有一线希望,她心中还是生出了些许期盼,因而也是更愿意现在去。
一般的寺庙道观都是依山而建,但通州一马平川,观音庙就建在了潮白河边上,距客栈不远,乘车只花了两刻钟。
叩拜之后,各人求了一碗灵泉饮下,文夫人想着要去的地方不方便带着还没有出阁的兰茉和兰芮,寻了个借口吩咐两人先行回客栈,而后自己与吴夫人去寻医婆。
上车后,文夫人神秘一笑:“那个医婆还是有几分本事的,我吃了她的药,这才怀了腹中这一个。”
吴夫人惊讶的看向文夫人,她记得文夫人从未来过通州。
文夫人笑了笑:“是问我娘家嫂子要的方子,只是当时不知那方子出自这医婆的手。”
说起这些,文夫人心里有些舒服,当初她从自己生母口中得知姜氏手中有生子秘方,问姜氏讨要,可姜氏硬是敲了她整整一千两。要不是昨天文姨娘说起这个医婆时挑穿了这事,她还完全蒙在鼓里
“连大嫂都如此推崇,可见这个医婆不一般。”吴夫人神色还算平静,可眼中却迸射出兴奋的光芒。只是文夫人到了通州才跟她提这事,到底让她不快。
兰芮含笑听兰茉絮叨,从上车起,兰茉一直跟她说话,一会儿说想做一身贴身穿的小衣裳,问她绣什么花色好,一会儿又说绮园香粉没有从前的好……
完完全全将她当着闺蜜的样子。
她其实理解兰茉这种突然转变,要被迫嫁给一个众所周知的纨绔之弟,而且还出过那样的事情,她心中肯定会慌乱会无助,偏文夫人将注意力放在了自己腹中的孩子上,对兰茉难免疏忽,这样的情形下,兰茉只能借着跟她这个“双生”妹妹倾诉来缓解压力。
马车在客栈门口停下,两人在玉桂几人刻意围起的人墙遮挡下下车,突然听见有人唤了一声“兰三小姐”。声音不高不低,但兰芮和兰茉都听得清清楚楚,下意识就寻着声音看去。
好又来酒的屋檐下赫然站着胡愈和一个随身的小厮。
他怎么在这里?
胡愈还不及开口,那个拿了兰芮赏钱的婆子倒先说话了:“原来这个公子真认得小姐啊他刚才说认得夫人小姐,让掌柜的让一间房给他,掌柜的还不敢做主呢这下弄明白就好办了。”
兰芮看了眼胡愈,吩咐玉桂:“将胡二少爷请到里面说话。”
兰茉拉了拉她的袖子:“三妹妹,还是等娘亲回来再。”
兰芮压低声声音:“客人上门,咱们拒之门外总说不过去。”
兰茉没再说话,不过脸上不以为然的神色一览无余。
穿过酒就是一方小小的天井,胡愈止步:“兰二小姐和兰三小姐请便,在下就在这里暂歇一下就是了。”
兰芮笑笑,除了这里,她还真不知将他安置在什么地方。
兰茉冲胡愈福了福,拉着兰芮就要走,兰芮拍拍她的手:“二姐姐先去,我看着下人上了茶就过来。”
兰茉迟疑了一下,转身走了。
兰芮吩咐霜降去煮茶,待她走了,又摆手示意玉桂站远一些。
“胡二少爷有话请直说。”
胡愈眼中的惊异之色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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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1章 努力
第091章努力
兰芮见胡愈吃惊,索性挑明了:“胡二少爷怎么会这么巧也来了通州?我听说,娘亲之所以来通州,是听文姨娘提起通州的观音庙灵泉,这才临时起意的……还有,通州客栈房紧不假,但以胡二少爷的能力想要寻一个落脚的地方还是很容易,不一定非要来好又来跟我们借宿……”
还有一点她没有说,她认定胡愈是找她而不是其他人,只是因胡愈来的时机,他挑了文夫人和吴夫人不在的时候。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胡愈轻轻一笑,被一语道破来意,他初时吃惊,转瞬之后又觉的很正常。
“果真什么都瞒不过三小姐,不过三小姐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精准的判断力着实让人佩服。”
小小年纪?兰芮听着这几个字时哭笑不得,抬头看向胡愈,如果她没有猜错,他现在的年纪也才十六七岁,而她不算心理年纪,就是这副身体也马上十五岁了,他竟然在她面前说“小小年纪”。
不过她没有指出来,她觉的自己没必要在这些无谓的事情上与他逞口舌之利。
看见天井中的葡萄架下有石桌石凳,她绕开他往那里走。
胡愈跟着,在石凳上坐下,见兰芮没有坐下的意思,没有问,而是渐渐收起脸上的笑容。
“三小姐可知通州街上这两日为何人口暴增?”
原因兰芮听客栈做粗活的婆子说过,只是胡愈以这个问题开头,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见她没说话,胡愈以为她不知道,主动解释:“有句话三小姐肯定听过,人马未动粮草先行,北疆战事进入最激烈的阶段,需要大量粮草,皇上下令从南方征集军粮,而这一批军粮这两日陆续运抵通州。”
“大哥前日回京就是为了押运粮草。”兰芮点头,没有多话,静等着他接着往下说,她知道胡愈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个话题。(.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胡愈又问:“要是三小姐是鞑子将领,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怎么做?”
“烧毁粮草,再次征集粮草又要花费时间,一旦大陈边军粮草供应不足,边军的战力就会大大减弱。”兰芮抬头,紧紧的盯着胡愈,“胡二少爷的意思,是鞑子这一两日会在通州有所动作”
她突然觉的愤怒,他既然知道,却还将她们引到通州来须知除了她,其余几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眷,其中文夫人还有近七个月的身孕。
只提一句,就能做出准确推断,这份判断力足以让那些在军中呆了大半辈子的将领汗颜。胡愈心生佩服,就没有留意兰芮眼底的怒色,继续说着:“皇上早有防范,钦点了吴王殿下率领京卫来通州护卫粮草……”
“不过,这事好像与我无关,胡二少爷费尽周折说与我听,不知有何用意?”兰芮心里有气,语气就有些冷。
胡愈一滞,看向她,终于察觉她神色不虞,沉吟了一下,答道:“三小姐若是这次立下功劳,得皇上青睐,事情有转机也说不定。”
“你是指……”记起这不是前世,婚事二字到底没有吐出口。
胡愈直视前方,郑重的点了点头,瞥见刚才离去的小丫头捧着茶具过来,很快的说道:“存放军粮的地方距此一里地,三小姐若是觉的在下的法子可行,出事时在下设法给三小姐送信。”
兰芮看着他,“你为什么这么做?”
胡愈神色坦荡:“受兰大少爷所托。”
大哥的确允诺过要插手这事,但直到离开他都没有再提,她就以为没有希望,遂没有追问。
即便他所言属实,但大哥为什么会将这样重要的事情托付给一个外人?
兰芮心中烦乱,一时辨不清真伪。(.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玉桂看了看葡萄架这边的兰芮,拦下霜降问话:“煮的什么茶?怎么闻着味儿不对?”
霜降笑道:“客栈的茶不能入口,因奴婢疏忽又没有带三小姐平常吃惯的茶,奴婢就问白芷姐姐要了一包碧螺春。”
“我就说嘛,平常三小姐吃的都是铁观音。”
“姐姐的鼻子真灵,就像……狗鼻子一样。”
“小蹄子讨打”玉桂作势要打,眼睛却不住的往葡萄架的方向看。
兰芮听出玉桂拦不住,强压住心中的疑惑,冲胡愈点了点头,往玉桂两人所站的方向走过去。
玉桂放走了霜降。
兰芮走到近前,吩咐玉桂让客栈掌柜在男仆暂住的房间隔壁给胡愈主仆安排一间空置的房舍。
她这样做,是知道这一阵文夫人和姐姐文姨娘走得近,就是文夫人回来,也会将胡愈留下。
待玉桂走了,她没有犹豫,径直去了客栈临街的酒二层。
木质的梯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越发让她心神不宁。
没有兰家下人的允许,这里的伙计准踏入客栈一步,因此二层空无一人。她走到临窗的位置,从这里往下看,街面上的情形一览无余,行色匆匆的路人、卖腐乳卖炒瓜子卖针头线脑的小贩,似乎并无不同之处。
很快她就察觉了异样,一炷香的时间,七八个商贩模样的汉子在这条街上来回走了三次,只要稍加留意,就能看见他们与一般商贩不一样,身材健硕、腰板挺直,虽如一般小贩那样温和的笑着,可他们的笑容却带着肃穆,不似一般小贩那样带着三分讨好,最大的区别在于,有人买东西他们却漫不经心的四下张望。
又一炷香的时间过去,这些人已经来回走了六趟。
这些人应该是混在人群里的探子,却并不专业。
看来胡愈没有撒谎,这次通州的防范非常严密。
但负责防卫的是吴王,而他是卫王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如此笃定这里一定会出事?
该不是其中另有阴谋?
兰芮越往下想,就越觉的头疼,胡愈的话确实在那一瞬间打动了她,立功后争取婚事自由,可动心只在那一瞬,这里是历史上找不到的大陈,不是前世,这里皇权至上,她就是立再大的功也不可能有权利在皇上和太后面前说出心中所想……
胡思乱想间,她发觉自己曲解了胡愈的意思,她一个从后世来的人都知这事不可行,胡愈这个土生土长的大陈人更不可能做这样的建议。
她在心里过了一遍他方才的话。
电光火石间,她明白过来,他是要她在吴王面前露脸如果吴王知道她大有作为,势必不会看着她成为卫王妃而不管……
这才是他的意思。
可胡愈拥护的是卫王,他这样做,就等于是坏了太后和卫王的计划,于他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虽没有过多的接触,但兰芮相信胡愈是想帮她。安陆侯夫人及胡延胡春意待他如同下人一般,他一面忍受,一面寻找机会取得卫王信任,这样的人,往往将什么事情都算的一清二楚,她帮过他几次,他这次想还她的人情。
胡愈的想法的确不错,但太冒险。
“三小姐,原来你在这里?”梯口传来玉桂的声音。
“想看看街景。”兰芮笑笑,“掌柜将房舍安排妥当了吗?”
玉桂回答:“胡二少爷主动提出住到掌柜家中去,掌柜的家与这个院子有一墙之隔。”
倒是懂规矩。
兰芮微微颔首,到这时,她虽觉的胡愈的行为有失妥当,但愤怒倒没有了。
文夫人和吴夫人回来时已是黄昏,两人眉目含笑,一副心情愉悦的样子。
兰芮见两人平安归来,悬着的心落了地。
兰茉笑问:“弟弟长得可健壮?”
文夫人离开时,说是这里有一个医婆能通过给孕妇诊脉辨别腹中孩子是否健康,她想去看一看。
兰芮并没完全相信,她一直认为这样的事情就是一个心理安慰。
等文夫人将兰茉应付过去,她就将胡愈来此借宿的事情说了。
“他也在此?”这个医婆就是文姨娘介绍的,文夫人爱屋及乌,问明白后,立刻着人去请胡愈过来回话。
算准时间,兰芮借口看茶水从房中出来,在天井中,她碰上了胡愈。
胡愈看向她时,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从酒上下来之后,她想了许久,分析其中利弊,她还是不愿意认命嫁与卫王。她的感情早已被贱男磨光,嫁谁对她来说没有太大区别,但卫王身份太过复杂,一是她没有把握在那样复杂的情形下可以过的很好,二是卫王看似风光,但一不小心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到时她也必定九死一生,而且,还会拖累兰家。
这一世,她想为自己活着。
胡愈望了望天上,与迎出来的冯妈妈说,“这样的天气,正是燃放烟火的好时节。”
他将“焰火”两字咬的特别重,说完又看了一眼擦肩而过的兰芮。
是以焰火为信号?
“胡二少爷这是打哪儿想起的?不年不节,谁家会放焰火啊。”冯妈妈像是听了最好笑的笑话一样。
胡愈笑道:“放焰火就是图个平安喜乐,没有谁规定一定要年节才能放,妈妈你说是不是?”
兰芮越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想。
也在这时,她发觉胡愈说了谎话,胡愈说是受大哥所托,但大哥与他见面时,文姨娘已经在观荷院游说文夫人来通州。
时间根本对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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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2章 谁算计了谁
第092章谁算计了谁
喧嚣一日的通州码头终于在子时前后安静下来,累了一日的船工脚夫小贩也渐渐进入了梦乡。
嘶、嘶、嘶,随着三声突兀刺耳的声音响起,三朵绚丽夺目的花儿在静谧的夜空中依次绽开,短暂的美丽之后,夜空又归于平静。
通州大多数人都听见了这声音,但放在心上的人少之又少。
和衣而卧的兰芮却从床上一跃跳到地上,穿上鞋子开门去了天井中,等她抬头望向夜空时,只看见星星点点的光亮。
几乎就在这时,她听见有人嘶声力竭的高喊声。
“走水了走水了”
“码头上的槽船走水了”
她心中一紧,真的出事了
晚饭过后,她与送水的婆子闲聊了一阵,这才知道漕粮运抵京城,不管是在东便门大通桥卸下还是在通州码头卸下,都会用大车和骡马运去齐化门入仓,而胡愈昨日与她所说的存放军粮的地方,只是因这次在通州卸下的军粮太多,大车骡马一时无法转运,这才临时搭建的仓房。
“三小姐,你怎么起来了?是不是也被方才那几声异响惊醒了?”玉桂宿在兰芮的房中上夜,也被焰火划破夜空的声音惊醒,兰芮开门出来时,她赶紧披着衣服跟了出来。只是听力不及兰芮,码头那边的喧闹一点都没听见。
兰芮点了点头。这时高喊声中还夹杂着敲击铜盆的声响,想来是船工呼救。她朝记忆中码头的方向看去,黑色的夜空泛着奇异的红色,越来越亮。
带着几分不解的玉桂顺着兰芮的视线看去,顿时吸了一口气,“小姐,那边出了什么事?难道着火了?”
“看样子是。”
玉桂有些着急:“是什么地方起火,不知会不会烧到这里来?小姐,是不是跟大太太和二太太回一声,趁火还没有烧过来赶紧回京。”
“不用,是码头那边的槽船起火,离这里二里地,而且槽船四周都是水,大火很快就会扑灭。”兰芮神色凝重,槽船上粮食虽然没有全部卸下,但应该没有仓房里多,为什么鞑子会选择粮食不多的槽船下手?仅仅是因码头苦力船工多,很容易混进去?
这些还在其次,她心中真正想不透的是,槽船是在焰火之后起火的,焰火显然是鞑子的讯号,并不是她猜想的胡愈通知她的讯号,胡愈为什么会知道?
就是胡愈用笃定的语气与她说今晚有事时,她心中也还存着侥幸,觉的胡愈只是猜测,但现在看来,胡愈对今晚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甚至知道鞑子所用的信号。
这只有一种可能,这事和卫王脱不了干系。
鞑子是卫王的人所扮?还是卫王得了情报,只是没有通知吴王?
兰芮她希望是后者。
“那就好,那就好。”玉桂稍微定了心,目不转睛的看着红彤彤的天空,“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啊富贵园走水了”
“起火了刘记腐乳起火了”
…….
兰芮还不及回答,又听见有人高呼,这一次是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甚至有的高呼声就在附近,玉桂也听见了,瞪着一双惊骇的眼睛四处张望,待看清火光四起时,饶是平常以稳重著称,也忍不住高声喊了一嗓子。
兰芮也有些发懵,她没想到情况会这样严重,不管放火是卫王也好,还是鞑子也罢,这完全是不管通州百姓死活的架势。
陆续有人从房中走出来,待看清外面的情形,立刻喊叫起来,好又来小小的天井中乱成一团。
兰芮很后悔,她下午虽然不知情况有这样严重,但也清楚这一屋子的女眷身处险境,那时候她要是立刻劝说文夫人回京…….
到底是她的侥幸,她的私心让所有人陷入了险境。
这时她已经不去想胡愈的话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护住满院人的安危。
文夫人捧着肚子,嘶声力竭的吩咐冯妈妈:“快去将随行的人叫起来,这就准备回京”
“不行”兰芮想也不想,沉声喝止,“现在不能走。”
“为什么不行?难不成在这里等着被烧死”文夫人怒视着兰芮,在红艳艳的天空下,她的脸竟有几分狰狞。
“现在外面乱成一片,马车能不能通行都难说,不能通行就只能走路,咱们都是深闺女眷,如何跟那些以力气吃饭的人拼力气?踩伤或者挤散都有可能。即便是马车还能通行,到处起火,万一惊了马又怎么办?娘莫忘了,您还有近七个月的身孕。”兰芮一字一句都铿锵有力,浑身立刻有一种浑然天成的迫人气势。
在这样的气势压迫下,文夫人怔了怔,认真的思考着兰芮的话。
一旁吴夫人道:“大嫂,我觉的三丫头的话没错。”
走也不行,留下四周又都起了火
兰茉惊慌失措,小声啜泣起来,她一哭,连翘白芷几个丫头也跟着抹起了眼泪。
“谁也准哭莫要火没有烧过来,咱们这边却先乱了阵脚”兰芮大喝一声,这时候规矩什么的全成了笑谈,她这一喝,成功的让几人闭了口。
文夫人想明白兰芮的话没错,双腿就有些发软,“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冯妈妈,你照顾好娘亲和三婶,白芷,你寸步不离的跟着二姐姐连翘,你去寻好又来的掌柜,让他领着伙计在客栈四周巡视,以防有人往院中倒火油和者火把。你与他说,若是好又来无事,一人赏银五十两若是有谁私自逃走的,送官查办至于其余的人,全听从赵大叔分派……这院中有一口井,你们取出所有能盛水的器具装满水备用。还有,浸湿所有被褥,一旦这里真的起火,裹着被子往外跑,跑出去后在观音庙外相聚。”
天井中,只有兰芮的声音,她的沉着冷静感染了所有的人,虽心中还是害怕,但到底没有哭泣或者嚷嚷。
环视了一周,她扬声道:“好,现在大家分头行动。”
将文夫人几人送进房中,好又来掌柜已经在天井中等候,在来时的路上,他旁敲侧击的从连翘口中探问一行人的来历,连翘在文夫人跟前当差,自是有几分见识,知道此时掌柜知道了来历反而会更好,就没有隐瞒。因此掌柜见到兰芮比白天更恭敬。
“小的已经将小姐的话吩咐了下去。”
兰芮点了点头,看院中所有人各司其职,井然有序,她微微松了一口气,对掌柜的说:“跟我走。”
她担心伙计就是发现有人放火,也制服不了放火者。
掌柜的呆了呆,而后才明白兰芮是要去客栈外面巡视,“这……小姐千金贵体,万一有点闪失,就是杀了小的也不够抵罪啊……”
兰芮不待他说完,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掌柜哭丧着脸跟了上去。
绕着客栈的围墙走了一圈,兰芮这才吁了一口气,好又来客栈独成一体,与左右相邻的房舍隔了仗许的距离,也就是说,只要守住不让人往里扔火星子,客栈不会被旁边的火势波及。
她突然想起,指了指客栈与一旁的铺子,问紧紧跟随她左右的掌柜:“通州的房舍是不是都像这样,两户之间留有距离?”
掌柜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忙不迭的点头,“通州地大,建房时自然没必要像京城那样挨在一起。”
兰芮四下看了看,起火的地点虽然多,但火势都没有蔓延。
还好,虽然房舍烧着了,但人应该都能逃出来,似乎没有想象的严重。
声东击西。
兰芮脑中突然冒出这样一个词来,仓房防卫森严,只有将通州搅得一片混乱,这才有机会接近仓房。
仓房方向还没有起火。
既然鞑子目标是仓房,现在通州已乱,应该不会再放火才是。
“住在你家中的那位少爷呢?”
掌柜自诩还算聪明,但眼前这位小姐却完全让他摸不着头脑,下意识的就摇了摇头,“小的不知道,小的醒来后那位姐姐就过来了……”
“好好巡视,我去去就来。”
好,不管胡愈用意何在,只要烧粮的鞑子与卫王有关,那她都要去搅和一下,吴王如何看不要紧,要紧是卫王如何看,她就不信自己坏了卫王的事,卫王会无动于衷
而且,这批漕粮的运往北疆的军粮,真的被完全烧毁,北疆的战事势必会受影响,说到底,受影响的还是兰家
掌柜愣愣的看着一阵风似的消失的兰芮,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仓房建在一块空旷的地上,说是建,其实就是用木板搭了一片可以遮风挡雨的简易房子而已。
仓房外,卫兵两步一岗将仓房围的水泄不通,不时还有将领骑马巡视。
一支熊熊燃烧的火箭射向仓房。
卫兵轻易拦截。
几支齐发。
还是被卫兵截住。
不计其数的火箭从东南西北四面同时射出。
卫兵手忙脚乱,有几支就落在了仓房上。
兰芮赶到时,正好看见这样的情形,她吃了一惊,没想到放火的人竟然这样多,而且这样明目张胆
要想阻止仓房被烧毁,只能将弓箭手击毙或者击晕。
这样多的人,还分散在四处,她一个人就是武技再强也做不到。
她咬了咬牙,辨清火箭射出的方向,摸到距她最近的弓箭手附近。所谓艺高人胆大,似乎就是指的她这样的情形,她此时与那些身着青衣的弓箭手距离不足一丈,却没有丝毫的害怕。
不知怎的,她却想起了当时大哥送她匕首时的情形,那时的她,竟然因匕首迸发的寒气而心生畏惧。
现在想来,恍如隔世,一点都不真实。
火箭射出前已经点燃,借着光,她数了数,这里有十人。这十人却全都是弓箭手中的高手,三箭齐发,箭箭不偏,兰芮自认骑射上头还不错,可是也只是能做到两箭齐发而不脱靶。
怎么办?回去?还是出手?
以一敌十,她没有把握。
她看着中间那个弓箭手,他全神贯注的瞄准仓房,在他的身侧,有一桶点燃的火箭……
咬着下唇,她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从桶中取出一把火箭,顺势扔在了左右四人的身上。
火箭上浇了火油,一旦沾身,衣服迅速着火,四人扔下弓箭,在地上翻滚着灭火。
几人到底是有血性的汉子,即便是疼的脸上变了色,也咬着牙不出一声。
一举得手,她又将手中火箭往其余六人身上扔,但是其余六人早有防备,她失了先机,扔出数箭,却一箭未中。
有一个弓箭手调转方向,将火箭瞄准了她。
怎么办?怎么办?
千钧一发的时刻,兰芮退后一步,以脚绊倒离她最近的一个弓箭手,她移动,先前那个弓箭手势必重新瞄准,她利用这一点时间,将地上的弓箭手制住,尔后拉起来挡在身前。
那个弓箭手却并没有放下弓箭,而是重新瞄准。
糟糕的是其余四人看她被拖住,也纷纷瞄向她。
她轻轻提了提身前的汉子,似乎并不重,而后以雷霆之势举起他扔向了正前方那个汉子,那个汉子做梦也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然将一个七尺男儿扔了过来,避闪不及,被砸了个正着。
这一砸,兰芮运足力气,两人虽没死,但都身受重伤,再也没爬起来。
其余四人俱吃了一惊,手下一滞。
这样的情形下,反应比实力更重要,兰芮反腿一踢,又一个倒地。
瞬间就剩下了三人。
大热的天,一股凉气却从三个弓箭手心底升起。
很轻易,兰芮将三人打倒在地。
看着地上面部扭曲的十人,兰芮才觉出自己手足发软,几乎连站立都没有力气。
她说不清自己此时心中的感觉。
似乎很陌生,又似乎很熟悉。
这是她第一次正面御敌,没有杀人,却下了狠手。
她双手沾了血
不知过了多久,她站直身子,却发现再没有火箭射向仓房。
这又是什么情况?
她缓缓转身,一骑高头大马挡在她身前,马上端坐着一个身着甲胄的年轻男子。
“兰三小姐?”
兰芮点了点头。
那人笑了起来:“多亏三小姐出手拖住西面的弓箭手,不然等码头的将士撤回来时,仓房已经起火。”
“不用。”兰芮突然觉的胃里一阵翻腾,她弯下腰,一阵狂吐。
马上之人皱了皱眉,策马退后几步:“来人,送兰三小姐回去。”
兰芮甩开一双预备扶住她的手,踉踉跄跄的往前走。
“回禀殿下,卫王殿下前来增援。”
“他来的可真是及时”
兰芮头一晕,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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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3章 谁算计了谁(二)
第093章谁算计了谁(二)
不能晕不能晕……
不就是打伤了几个人吗?
这些人又是杀人又是放火,全是心狠手辣的恶徒,不用觉的自己罪大恶极。(.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没事……没事……
兰芮残存的意志迫使她用力撑住越来越沉重的眼睑,视线模糊,她仍可以感觉到有一双皂纹靴停在她的左侧,许久不曾挪动半步,似乎正犹豫着要不要将她扶起来。
她知道,这人肯定是方才奉命送她回去那个侍卫妆扮的人。
她也知道,要是让这人搀扶着她回客栈,依着京畿的规矩会有怎样的结局。
兰茉就是现成的例子。
她现在不允许自己昏睡,与拼命制服弓箭手时的想法一样,都是不想自己任由别人摆布,想努力一次。
她平心静气,不让自己去想躺在地上的那十个弓箭手的惨烈。
不知是心中坚定的信念感动了菩萨,还是她坚强的毅力起了作用,本已混沌一片的脑子现在慢慢清明,力气也一丝丝的重回了身体。
但侍卫妆扮的男子却等不及了:“兰三小姐?请恕在下鲁莽,夜里地上凉,在下必须扶你起来。”
“不用。”声音虽然微弱,但却透着坚持。
徒手制服了十个孔武有力的鞑子奸细,这份机敏,这份勇气,与久经沙场的将士相比,也丝毫不逊色。
侍卫装扮的男子早已从初见兰芮时的惊讶转为佩服,他自己虽然吴王随从,但却是在边疆拼杀了十年,在战场上,不敬权贵敬英雄。
他蹲下身,摘下腰间的黄铜水壶递了过去,想了想,补了一句:“水壶洗了三次,灌好水后在下一口都没喝过。”
兰芮没想到他会特地解释这个,笑了起来,是咧嘴大笑,而不是平常那种抿嘴微笑。
她将手握成拳头,估计手上有能拿动一个水壶的力气才伸出手。
水是凉白开,她咕咚咕咚灌了一气,感觉顿时好了很多,口中再也没有胆汁留下的苦味。
她支撑着站起身,将水壶递了回去,“谢谢。”
而后强忍着脚下虚浮,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侍卫妆扮的男子握着还有余温的水壶,没有跟上去,吴王开府后他就侍奉左右,再不是不通人情世故的军汉,在兰芮第一次甩开他往前走时,他就猜到了她心中的顾忌。
兰芮走到好又来酒的大门外,掌柜正引颈期盼,看见她,掌柜小跑着上前来,“哎呦,小姐您可算回来了真急死小的了”
兰芮点了点头:“这里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掌柜忙摆头:“没有任何异常,小姐不必担心。是了,小姐走后不久,有一队骑着马的军爷从前面刘记钱庄那边过去,小的打听了一下,只说是贵人……那起子放火的歹人想是惧怕贵人,竟没有再放火了……”
兰芮呆了呆,想起自己朦胧间听见的话。
卫王殿下赶来增援。
策马疾驰赶来增援,却发现仓房安然无恙,不知他会怎么想。
卫王脸色铁青,双目喷着熊熊火焰,咬着牙几乎是一字一顿的问身前单膝跪地的人:“到底怎么回事?”
胡愈躬身答道:“本来一切都依殿下的吩咐布置妥当,只要殿下准时赶到,生擒鞑子奸细、扑灭粮仓大火的功劳都是唾手可得,不仅如此,还能让吴王颜面扫地……但千算万算,唯独没有料到兰三小姐会在通州,如果不是兰三小姐出手制服了西面的弓箭手,吴王根本腾不出人手从背面伏击另外三处的弓箭手。”
“什么?她在通州?”黑暗中,卫王的脸色晦暗不明,“她怎么会在通州?”
胡愈垂眉顺目,“听说是陪同母亲及婶娘前来通州拜观音。我一听说兰家女眷在通州,担心混乱中有人受伤,就立刻以借宿的名头上门,谁知…后来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卫王冷冷一笑:“她真是无处不在好事坏事怎么都有她”
整整用了一个月布局,却败在她的手上
不仅如此,还让自己那个二皇兄起了疑
胡愈面露惶恐:“兰三小姐仗义,京城贵胄谁都知道,殿下千万别将错处归到三小姐的身上,免得伤了殿下和三小姐之间的…情分。”
“情分?身在皇家,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情。”卫王纵声大笑,她几次相救,他的确对她另眼相看,觉的她稳重聪慧,但今日看来,却有不过如此的感觉,“没有兰家,她什么都不是。”
胡愈四下看了一眼:“殿下,现在怎么办?”
“留下与二皇兄一起护送军粮”
文夫人、吴夫人和兰茉已经知道纵火的贼人被擒获,兰芮回去时,几人惊魂未定的坐在文夫人的房中,谁也没有说话。
“你去哪里了?”文夫人声音里有些许疲惫。
兰芮只说在院外巡视。
文夫人点了点头,“难为你了既然无事,各人都回房安歇,明日一早咱们就回京。”
兰茉扫了一眼床上:“被子都浸湿了,这可怎么睡?咱们还好,天气热将就一晚就过去了,就是娘亲如今有孕,恐怕还得去寻一条被子才行。”
吴夫人立刻站起身:“说的是,我让人找找看还有没有干的……”
文夫人拉住她:“三弟妹快别忙活,还有一个时辰天就亮了,反正我也睡不着。”
出了这样大的事,谁也睡不着。吴夫人就没有坚持。
兰芮却想起另一件事:“刚才事情紧急,我担心客栈的掌柜和伙计扔下咱们逃命,没有与娘亲及三婶商议就许诺了他们,说客栈保得住就每人赏五十两银子,娘亲你看……”
她说这话时,几人都在场。
文夫人略一沉吟,“既然说了,就断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只是客栈伙计有十多人,咱们随身没有带这么大的一笔银子,只能明日回京后再让人将银子送来。”
兰芮回到房中,玉桂和霜降立刻围上来,见她脸色煞白,后背上又沾满泥土和草屑,俱是吃了一惊,“三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外面天黑,我不小心摔了一跤。”兰芮笑笑。
她的功夫如何,玉桂和霜降都见识过,哪里就那么容易摔跤?两人不信,但都没有问下去。玉桂上前来帮她换衣裳,霜降去打水。
更衣洗漱之后,她和衣躺在床上,这才觉的空无一物的胃一抽一抽的疼,“玉桂,去看看厨房的婆子睡下没有,如果没睡,让她给我煮一碗白粥端来。”
玉桂问:“三小姐还要哪几样小菜佐粥?”
“你看看有什么小菜,捡清淡些的随意端两碟来就是。”
玉桂应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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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4 归家
第094归家
折腾了一夜,直到天际发白时兰芮才眯了一会儿眼。
早上她是被玉桂叫醒的,文夫人经历了一夜的惊心动魄,再不想在通州多呆一刻,天才放亮就催促下人收拾行礼。
客栈的小天井已经彻底整理过,除了地上青石板还可以依稀看出取水时留下的湿渍外,这里已经完全没有了昨夜插不进脚的凌乱。
兰芮没有留意这些,因她才踏出房门,就看见了院中的胡愈。
胡愈与冯妈妈说笑着往文夫人的房中去,一抬头,也看见了立在屋檐下的兰芮,一袭仅点缀了几朵莲花的素白衣裙让她看起来清雅俏丽,哪里还有半点昨夜那种慑人心魄的凛冽气势。
他越过冯妈**头顶,冲兰芮似有似无的点了一下头。
兰芮颔首,转身回了房,吩咐正在检点藤箱中衣物的霜降:“你去与娘亲说一声,我没什么胃口,就不过去用早点了。”
听得兰芮没胃口,霜降立刻停了手中的动作:“三小姐,你昨儿晚上脸色就不好,要不要禀明大太太,请个大夫来瞧瞧?”
兰芮摇了摇头,“不用,我没事,只是天快亮时才喝了一碗粥,这时不怎么饿。”
霜降看了看兰芮,见她面色红润神采奕奕,的确不像生病的模样,就放下手上的衣物,转身出了门。
兰芮低头沉思,胡愈这个人,远比她想象的复杂,昨日还觉的他帮她是想偿还欠下的恩情,但此时她却有些不确定了。
霜降很快回来,还端回一碗鱼粥和几样小菜点心,“大太太说,小姐就是没胃口也要吃一点。”
没胃口只是借口,兰芮没反驳,在桌前坐了下来。
饭后,一行人没有多留,立刻整装回京。
通州的空气中混杂着一股焦炭的味道,街面上没了昨日的喧嚣热闹,店铺门板紧闭,没要紧事务的客商早已离去,家中米缸有余粮的小贩也留在家中不出门,街上偶尔过去的一两个人,都是行色匆匆,生怕从天而降的祸事殃及自己。[.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从客栈出来,兰芮一改往日的脾气,将车帘撩开一条缝隙往外看。客栈附近的房舍还算齐整,可靠近码头的位置,被大火灼烧过的痕迹就露了出来,其中有两座院子被完全烧毁,老幼十多口人跪在黑乎乎的地上哭天抹地,旁边还有亲眷在劝慰。
兰芮心中郁郁,回头时看见玉桂和霜降眼圈红红的,不禁叹了一口气。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过了一阵,随车的婆子回禀:“三小姐,吴王和卫王殿下领着京营的将士在码头上卸粮,将路拦住了,一时过不去。”
昨夜军粮差点被烧毁,吴王肯定心有余悸,怕多留一日又会生出变故,这才会亲自上阵督促卸粮。
至于卫王……
兰芮又看了一眼车外哭成一团的人,问玉桂:“随身带了多少银子?”
玉桂替她管钱。
“有五两散碎的银子,还有五两预备打赏用的银锞子”
兰芮点了点头,“把五两散碎银子给车外的婆子,让她给那一家子送去,有了这点银子,至少不用露宿街头。”
玉桂还没什么,立刻依兰芮的吩咐行事,倒是霜降,车外的哭声让她想起了自己家当初遭灾时的情景,当时要是有人帮他们一把,她也不会被卖。想到此,她从衣襟下摸出攒了许久的二两银子,全给了玉桂,让她一并带去。
许是知道这边是兰家的马车,很快就有人撤了拦路的栅栏,放他们过去。
码头上新搭起的凉棚下,吴王玩味的看着绝尘而去的马车,待马车完全从视线中消失,他方才转头扫了眼不远处另一座凉棚里的卫王,嘴角泛起一抹冷笑。(.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兰家在军中什么地位,朝中无人不知,他竟异想天开想跟兰家结亲,也不思量一下父皇心中如何想。
通州槽船仓房被鞑子袭击的事情,一早便传入京城,老太太听后,惊出一身冷汗,马上派了秦福喜夫妇领着十多个精壮的汉子前往城外接兰芮几人。待听到门房回禀,说文夫人等安然无恙,她提到嗓子眼上的心这才放了回去。
兰芮想她制服弓箭手的事情老太太早晚会知道,也就无心隐瞒,回清风馆换过衣裳后去劲松居一五一十的给老太太说了。就连胡愈与她说的那些,她也一并与老太太说明。她这样毫无保留,一是胡愈的话关乎卫王和吴王相争,老太太是兰家真正的顶梁柱,老太太知道这些,太后那边对这事有所反应时,老太太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二是老太太精明睿智,或者能看出胡愈这样做的缘由。
老太太越听,神色就越凝重,听完,右手重重的拍在身旁的楠木小几上:“卫王想让吴王跌了脸面,在皇上和众大臣心中落个无能的名声无可厚非,反正几位皇子谁手上都不干净,可他却不该拿军粮作伐子北疆的将士在阵前拿命拼搏,他却为一己私心置将士的生死不顾置大陈的江山社稷不顾亏得我从前还觉的他能力在几位皇子中是最出众的,却不知他原来般这样辨不清轻重。”
兰芮怕老太太气出好歹,赶紧端起茶盅递到老太太手边。
老太太吃了一口,深吸两口气,好容易平复了心中的怒气,这才缓缓的道:“这样看来卫王也个心胸狭隘的,他知道是你坏了他的事情,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说不定进宫就会去太后面前说道。只是太后和卫王看重的是咱们家在军中的地位,又怎么轻易改变主意?”顿了顿,“不过他出现的时机太巧,吴王心中不可能没有计较……吴王的生母贤妃在皇上心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只盼着她的枕边风管用。”
兰芮对这位贤妃也略有耳闻。景阳帝并非现在的太后亲生,他生母地位卑微,在被现在的太后看中养在身边之前,他在所有皇子中毫不起眼,受尽其他年长皇子欺凌,而贤妃当时是他身边的一名宫人,一直陪伴他身边,他登上大宝之后,感念这份情谊,不顾太后和朝中大臣的反对,册立当时还是宫人的她为贤妃。
兰芮觉的,若是贤妃插手,太后要想与兰家结亲的事情未必就没有转机。
老太太细眯着双眼,沉思半晌,“倒是这个胡愈,让人琢磨不透……他费尽周折将你引到通州去,于他有什么好处?”
“孙女也百思不得其解。”兰芮认定胡愈在撒谎,就没对老太太提他说过是受兰渊所托的事。
“你也不用多想,若是他有所图,自然会提出来……这次你母亲姐姐他们能安然无恙,多亏你应对得宜,真是个好孩子。”老太太拉了拉兰芮的手,见她眉间尽是疲惫之色,就道:“余下的事情有我,你也累了,先回去歇着。”
兰芮才走,锦橙就进来报,说赵夫人来了,老太太微微颔首,示意锦橙将人请进来。
赵夫人进来,看老太太脸色不好,说话就透着小心翼翼:“老太太,有一笔帐媳妇不知如何处置,特地过来问老太太拿个主意。”
“什么帐?”
赵夫人道:“是三丫头昨日打赏外人的账目,一共八百两银子……原本打赏的银钱都是走的各房头的私帐,冯妈妈来问媳妇要银子,媳妇是给还是不给?”
这事老太太已听兰芮说起过,闻言斜睨了赵夫人一眼:“依你的意思,这银子是给还是不给?”
八百两银子,是家中两个月的开销……却被兰芮随手拿来赏人,赵夫人想一想都觉的肉疼,因此她赔笑道:“媳妇才接管家中内务,一切都是按照老太太定下的规矩行事,老太太也知道,家中没有打赏还走公帐的例子……”
老太太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凡事都有第一次,这次情况特殊,算不得打赏,就从公中走账。”
赵夫人咬了咬下唇,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下。
老太太哪里看不出她心中所想,只是大道理她也懒得说,反正说了赵夫人也未必就能听进去,只淡淡的道:“咱们家不是那些外表光鲜的没落勋贵,咱们家在忠州的田地这几年收成很好,这点子银子还算不得什么。”
赵夫人顺着老太太的话,心思立刻就转到家中的产业上头去了。
反正都是公中的银子,自己心疼什么,白白在这里讨人嫌。
一想通,赵夫人笑着告辞离去。
秦妈妈在旁听了个大概,忍不住就笑道:“还是老太太有办法。”
老太太嘴角翘了翘,想起胡愈,眉头一皱:“胡二少爷与三丫头见了几次面?”
秦妈妈不知何意,笑道:“这奴婢可说不准,每次安陆侯夫人和文姨娘来家,都是胡二少爷驾车相送,两人少说也见了有十次。”
老太太喃喃的道:“他倒是有些眼光,知道三丫头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只是……且不说二丫头即将成为他的大嫂,就是他那样的出身,也配不上三丫头。”
秦妈妈明白过来,惊讶的张了张嘴:“老太太是说,胡二少爷倾慕三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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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5 皇上
第095皇上
老太太不置可否,望着窗外的一丛芭蕉出神,夏日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映在她的脸上,平日肃穆的脸上泛起一圈奇异的光辉,让她看起来格外的慈祥柔和。
秦妈妈见太阳照进房中,赶紧踮着脚将刻着八仙过海图案的竹帘放下来。
老太太挪了挪身子,缓缓出声:“唯有如此,才能解释胡二少爷的行为。罢了,先看看再说,他上头有父亲嫡母,他就是有心,这事也还由不得他做主。”想了想,又道:“通州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必定震动朝野,千乘在北疆,咱们家没人在朝中当差,消息难免闭塞,你让你家里的那个这几天将手中的事情撂下,多出去转转,在外面听了什么消息立刻回来禀报。”
秦妈妈笑着应下。
正如老太太预料的那样,才到下午,街面上就有各式各样的留言传出来,有说吴王未卜先知,预先设下埋伏,将鞑子一举成擒的;有说亏得是卫王捉住一个鞑子奸细,撬开他的口,得知通州有难,立刻赶去增援,这才避免军粮被烧……升斗小民对皇家秘辛往往有着非同寻常的兴趣,因此广泛流传的都是两位皇子的事情,反而极少有人提及被殃及的平民百姓。
这些老太太自然没有放在心上。
晚饭前后,于家的一位姓井的妈妈过来,说是奉于洪的夫人林氏之命给文夫人送偏方。
“这么晚……”老太太听了任四两家的回禀,望了窗外映红半边天的晚霞一眼,眉头一挑,“快请”
井妈妈身材高瘦,穿着一身褐色的暗纹衫裙,一看就是个干练的妇人,她进来,不卑不亢的给老太太磕了头,献上用锦袋装着的方子,而后就扫了一眼屋中服侍的下人。
老太太摆了摆手,锦橙几个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等到房门重新掩上,井妈妈才道:“还请老太太见谅,并非老身故弄玄虚,实则是临行前老爷交代过老身,这些话不能当着外人说……老爷说,早朝时兵部主事杨云上书,斥责卫王为泄私愤完全不顾大局,抓住鞑子奸细不交由兵部审讯而是私自处置,差点酿成大祸……”
卫王几次被鞑子追杀,这事朝中上下都已经知晓。(.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只是,没有幕后之人,小小的一个兵部主事如何敢上书直斥皇子?
老太太神色一紧:“卫王如何解释?”
“卫王说鞑子奸细是昨晚戊时才抓住的,当时时间已晚,他就打算第二日才将人送去兵部衙门。谁知到戊末,那鞑子奸细估计心中害怕,就说出了同伙密谋烧毁通州军粮一事……守卫不敢耽搁,立刻回了他,可当时宫门已经落锁,他无法,只得立刻带了王府亲卫赶去通州增援。卫王还说,他今日一早已经命人将那鞑子奸细送去了兵部衙门。”
老太太知道,如果真是这样,于大人肯定不会特地命府中的妈妈来说与她听,于是又问:“卫王这样辩解,那杨云那边又如何说?”
井妈妈惊异的看了一眼老太太,旋即答道:“问题就在这个鞑子奸细身上……杨大人说,他一月前曾亲眼看见卫王殿下抓获过一个鞑子刺客,而那个鞑子刺客,就是卫王今日早上送去兵部衙门的奸细。我们老爷让老身告诉老太太,虽皇上当时只说查清楚再做定夺,但看皇上的神情,显然是相信了。”
没有当庭发落,是想再给卫王一次机会,毕竟是自个儿看重的儿子……但杨云既然敢站出来,手中肯定有确凿的证据。就是杨云拿不出其他证据,卫王也失了在皇上心中的位置。
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于洪这样着急来与兰家送信,显然也听说了太后属意三丫头的事情。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老太太定了定神,赏了井妈妈十两银子,笑道:“回去给你家老爷说,多谢他提点,我改日再登门拜谢。”
“兰老夫人可就见外了,咱们两家有婚约,都是亲戚。”井妈妈磕头谢了赏,“我家大小姐让老身带了一本兵书给三小姐……”
老太太笑了笑,唤来秦妈妈送井妈妈去清风馆。
井妈妈将方才与老太太说的话全与兰芮说了,又道:“我们大小姐说,请三小姐凡事都看开些,不要伤心,免得坏了身子。”
兰芮有些莫名奇妙,但马上就想明白了于惠宜指的是什么,心中一暖,“你回去给惠宜姐姐说,就说我今日好吃好喝好睡,比神仙还逍遥,让她不必担心。”
送走井妈妈,兰芮不免心中郁郁,事情似乎并未朝她预期的方向发展……
隔了一日,井妈妈又来了一次,带来了卫王禁足一年的消息。
而太后亦是盛怒,怒过之后,说卫王如此行事,全因年幼不懂事,或许成亲之后处事就沉稳了……趁机提了与兰家结亲的事情。
景阳帝也说卫王到了甄选王妃的年纪,只是否决了兰芮,说兰芮生性跳脱,不适合做王妃,甚至还列举出兰芮在忠州打架生事,在京城街头纵马飞奔这些事情。
景阳帝又说太后上了年岁不易操劳,将甄选卫王妃的事情交给了礼部。
依着大陈的规矩,皇子封王之后,再由礼部甄选王妃,太后听出景阳帝是说她逾越,当时脸上就不好看。
这些事情,有的是于家那边送来的消息,有的是老太太使银子打听出来的。
当兰芮听说景阳帝列举的那些“劣迹”时,不由得就想到了贤妃,看来这位贤妃仔细查过她从前的事情。
不过,她到底松了一口气,景阳帝将她说的如此不堪,几位皇子就是看重兰家,也不会再动联姻的心思。
而老太太这边,虽然毁了卫王这门亲事遂了她的愿,但听得贤妃是以兰芮顽劣为由说服景阳帝时,她心中立时一沉,待嫁少女,却传出顽劣的名声,而且这样的名声还是从宫中传出来的……
虽说这样的名声从前就有,但这一年兰芮在各种场合都表现出色,大多数人都觉的那样的传言做不得准,现在这样的话又从宫中传出来,有谁还会上门提亲?
老太太只得将兰芮的事情放一放,兰芮排行第三,兰芝排行第四,有她在前挡着,兰芝的婚事也撂了下来。
自从知道兰芮做不成卫王妃,二房三房待她的态度又冷淡了许多,二房的赵夫人尤为明显。
不过兰芮见惯了赵夫人见风使舵的性子,并没放在心上,只留意着北疆的战事。
北疆,频频传回捷报。
转眼,到了中秋。
老太太正领着一家人祭祖,慈宁宫的内侍就到了,宣老太太、兰茉和兰芮三人进宫。
兰芮怔立当场,太后这时候怎么会宣她进宫?
她悄悄看了一眼老太太,老太太也很惊讶。
等见到太后,她才吁了一口气。
太后只是与老太太说了些闲话,又赏了她和兰茉一人一支衔珠金凤。
告辞时,太后让梅公公送她们,就在她们转身时,太后像是叹息,又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了句:“看着端庄文雅,没想到……真是可惜了。”
兰芮脚下一滞。
没想到的是什么?没想到的是皇上说的那些话……
老太太用眼角的余光扫了她一下,她赶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跟着老太太往外走。
几人走到慈宁宫外,一个三十多岁的宫人马上迎上来,与梅公公施了一礼。
“是木姑姑呵。”梅公公神色淡漠。
木姑姑不以为意:“贤妃娘娘说,想见一见兰老夫人和两位小姐。”
“知道了。”梅公公转身与老太太道,“那老奴就不送老夫人出宫了。”
老太太说了些客气话。
等梅公公走远,木姑姑恭声道:“老太太和两位小姐这边请。”
事情太过突然,兰芮和兰茉对视了一眼,而后垂首跟在老太太身后往前走。
梅公公重回慈宁宫,将方才的事情与太后说了。
太后面上立时就浮起一个冷笑:“她出身低微,吴王没有母族扶持,到底还是坐不住了。只是,她做的那些手脚,真以为哀家看不出来……哀家倒要看看,皇上拒了哀家,会不会答应她除非皇上愿意为她打自个儿的脸”
梅公公劝道:“太后娘娘对皇上有养育之恩,皇上一向尊重太后娘娘,这次的事情,许是皇上真的恼了殿下,这才拦着…不然前一段太后请兰家的女眷进宫做客时,皇上就会阻止。”
“你休要说这些好听的哄哀家,皇上的心思,哀家也知道一些罢了,这次的事情只怪哀家疏忽,才让学儿栽这样大一个跟头。”太后脸上到底和缓了一些。
兰芮三人随着木姑姑走了许久,这才到了贤妃所住的永宁宫。木姑姑先进去回禀,很快回来请她们三人进去。
进门时,兰芮眼风一扫,看见了贤妃。
四十上下,身材和容貌都没有出彩之处,却有一种亲切感……
不容她多看,老太太已经往地上跪,她也立刻跪了下去。
“臣妇见过皇上、贤妃娘娘。”老太太恭声道。
闻言,兰芮吃了一惊,悄悄抬了一下头,这才看见贤妃藕荷色的裙摆旁边,还有一抹明黄色。
她刚才不敢东张西望,竟只看见了贤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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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6章
第096章
兰芮脑中嗡嗡作响,对面那人,是皇上,是大陈的最高决策者。【]来大陈一年,她还从没想过有一日会见到这个一个手势一个眼神就能决定别人生死的景阳帝。
正手足发软时,她听见对面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
“平身。”
许是屋子太大太安静,竟有些许的回响。
兰芮心中一凛,赶紧将头又低了一分,随着老太太和兰茉说:“谢皇上。”
木姑姑上前搀扶老太太,兰芮和兰茉跟着站起身。
“给兰老夫人赐座。”洪亮的声音再次响起。
又有人端了一张椅背上刻着麻姑献寿的黄花梨高背椅上来,老太太谢了坐,这才侧身坐下,兰芮知道这里没有她的位置,挪了一步,与兰茉并肩站在了老太太身后,只是她依旧不敢抬头。
“老夫人今年五十有八了?”这次开口的是贤妃,一如兰芮看见她容貌时猜想的一样,声音温和甜美,让人在不知不觉间就会觉的她很亲切。
有一种人身上天生就有一股亲和力,而贤妃就是其中之一。
老太太笑了起来:“正是,娘娘的记性可真好。”
“只要有心,什么都能记住。”贤妃笑道,顿了顿,又问,“这样说来,老夫人只比我大十二岁……不知老夫人近来胃口可好?这些日子天气燥热,我就有些没胃口,只一些消暑的东西还能吃的下去。”
如此说来,贤妃已经四十六岁……兰芮微微有些吃惊,她记的景阳帝才三十八岁……
老太太一时不知贤妃的用意,就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我与娘娘恰好相反,春夏新鲜的瓜果蔬菜多,我就爱这些,所以这一段反而比冬天胃口好。【]”
“这倒好办,通州皇庄里头有玻璃建的暖棚子,每年冬天都会种上各式各样的蔬菜……既然老夫人喜欢,而皇上又在这里,不如臣妾跟皇上讨个恩旨,就依照公侯家的规矩,从每年立冬开始,每隔一日由通州暖棚子送两筐蔬菜瓜果过去。”贤妃声音和缓,还如刚才一样。
而老太太却是一愣。
通州皇庄暖棚子出产的蔬菜瓜果,专供御膳房,若是有多余的,再按照爵位的高低往公侯之家送。能吃上皇庄暖棚子出产的蔬菜,这是一种荣宠,但可以享受这份殊荣的人家,却几十年没有变过。
此刻贤妃这样说,而且还是当着皇上的面说,是担心兰家有非分之想,因而出言试探,还是有别的意思?
兰芮不知道这规矩,但听见“依照公侯家的规矩”几个字,忍不住吸了一口气。
老太太定了定神,恭声道:“臣妇真是受宠若惊……只是,太祖时立下的规矩,不能因臣妇这微不足道的喜好就破外了……”
“皇上……”贤妃侧了侧身。
景阳帝看着老太太荣辱不惊的脸,微微颔首,而后哈哈大笑起来:“这有何难?通州建有暖棚子的皇庄有十八座,朕赐一座给兰家就是了。”
老太太吁了一口气。
兰芮却暗暗佩服,赐一座皇庄,看似赞同贤妃的提议,甚至比贤妃更大方,但却避开了贤妃话里的“依照公侯家的规矩”这几个字。
她忍不住嘴角翘了翘。
可立刻就感觉到有一道锐利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视。
景阳帝朗声问:“你就是兰芮?”
“是。”兰芮赶紧恭声回答。
“恩,形容举止透着一股英气,不愧是将门之后”
“谢皇上夸奖。”兰芮却想起了那些说她顽劣的传言。
“朕这不仅仅是夸奖,还是对你的期许。若是你在苦练武技骑射之余能静心研习兵法,假以时日,兰家必定又会出一名大将军。”
景阳帝的话铿锵有力,一字字砸在兰芮身上,让她一时有些愣神。
她正迟疑着该如何回答时,就听见有细碎的脚步声从旁边走过,一直走到景阳帝身边。
“回皇上,兵部尚书侯大人在中极殿外求见,说是有要事。”
声音极小,要不是兰芮耳力好,绝不可能听见。
景阳帝听后,与贤妃道:“替朕好好陪老夫人说说话。”
而后起身往外走。
哗啦一片,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
“恭送皇上。”
第二次从地上爬起来,贤妃让人给兰芮和兰茉端了两张杌子。
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贤妃端了茶。
从永宁宫出来,兰芮觉的好笑,说起来见了一回皇上,可她却不知皇上长什么样。
来时是所乘的是慈宁宫派去的马车,而回去时,却是由永宁宫的太监相送。
一上车,兰茉就忍不住捂住胸口,“刚才在永宁宫,差点吓死我了,连大气都不敢出,深怕出丑触怒了龙颜……”
兰芮见她激动的脸都红了,忍不住笑了笑。
老太太却冷冷的瞪了她一眼,压低声音斥道:“没规矩这马车上岂是你聒噪的地方”
车厢外还有八名宫人随车,兰芮倒罢了,兰茉好不容易才在老太太跟前得了笑脸,没几日又被老太太训斥,心中难受,低着头不敢说话。
回到家中,兰茉去了观荷院,而老太太让兰芮与她一同回了劲松居,进门后,锦橙拿了家常衣裳给老太太换,老太太不耐烦的摆摆手,“现在不忙,过会儿再换,你出去守着门。”
兰芮接过了锦橙手中的衣裳,“孙女替老太太换。”
老太太深深的看了兰芮一眼,脸上有了笑意:“你也累了,不用,坐。”等兰芮依言坐下,她的神色又回复凝重,“今日皇上赏赐咱们家皇庄,看似是因贤妃提起,皇上这才临时起意的,其实皇上早有此意,就是贤妃不提,皇上也另有由头。你可知皇上为何会赏咱们家这座皇庄?”
“如果是因父亲和姑姑在北疆的功劳,早就该有赏赐下来……肯定不是因为这个。”兰芮知道老太太一贯喜欢聪明人,因此迟疑了一下,她还是说出心中猜想,“是不是因孙女制服鞑子奸细?孙女想来想去,也只想到了这样一个原因。”
“我一提,你就猜到了,果然没辜负我对你的期望。我让你来,是想问你,你对兵法可有兴趣?”
兰芮疑惑的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解释道:“你若是有兴趣,我就请一个擅长兵法的先生来教你。”
兰芮想起了景阳帝在永宁宫与她说的那几句话,心中一凛,她可不想像姑姑那样活着,于是赶紧道:“舞刀弄枪的倒还可以,可让孙女学习兵法,那可真是为难孙女了。”
“既然你没兴趣,那我也就不勉强你了。”老太太有些淡淡的。
兰芮特意留意了老太太的神色,她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因自己的回答而面露失望。
兰芮想,老太太或者也不希望她学习兵法。
“你先回去。”
等兰芮走了,老太太坐在榻上沉思。
皇上那些话看似勉励三丫头,可怎么都觉的像是说给自个儿听的。
兰英莲,有一个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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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7章 求婚(一)
第097章求婚(一)
兰芮想起来鲁先生曾送过她一本《孙子兵法》,就让玉桂帮着找出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她在老太太跟前表示对兵法没有兴趣,只是因她担心老太太会对她寄予厚望。她了解自己,打伤人尚且过不了心里那一关,如何能上阵杀敌?她永远不可能成为景阳帝口中的“大将军”。
但她想,技多不压身,闲时看看兵书,或者将来会有用处。
这就像她明知自己在针线上头没有天赋,每天还认真练习针线一样。
玉桂拿出装书的匣子,却迟疑着没有打开:“小姐,奴婢记得这本书上沾着一团血迹……您要看,不如奴婢去外书房找找看,或者能找着同样的。”
兰家书房最多的就是兵书,其中不乏各种年代的古籍,像《孙子兵法》这样常见的书,兰芮自然知道有,但外书房有专人扫洒,玉桂去找书,势必就会传到老太太耳中。
其实清风馆原本也有许多兵书,只是她跌断腿的那一段时间,老太太将书收走了,后来一直没有还回来。
她摇了摇头:“不用,这本书是鲁先生所赠,于我来说,有不同寻常的意义。”
玉桂抿了抿嘴,没再说话,打开匣子,取出书递给兰芮。
兰芮斜倚在软榻上,一页一页的细看。始计篇和作战篇并没什么特别,当她看到谋攻篇时,书里空白处开始出现注释,越往后,注释就越多,到虚实篇时,书页的空白处不够书写,作注释的人还粘了一张一寸大小的纸在书页上。
初得这本书时,她只略翻了一下前几页,并未发现这里面的注释,这时瞧见,心中只觉的奇怪。
她凝视着手中的书。
字是闺阁女子常用的簪花小楷,可细看之下又与平常所见的簪花小楷不同,平常所见的,笔锋大多柔和圆润,而注释所用的簪花小楷,起笔收笔的笔锋锐利,自有一股雄浑的气势。
看着字,她就猜到这本书是何人所有。~
整整半个月的空闲时间她都用来研读《孙子兵法》。只看原文,她每个字都认识,却很难理解其中的精髓,每每到这时,她再读一次旁边的注释,就有一种赫然开朗的感觉。
看的次数多了,她心中不免琢磨,鲁先生为什么将这本书送给她。
是想让她学习兵法,还是知道她的身份?
一晃就到了九月。
文夫人产期临近,老太太一颗心提了起来,她的情绪影响了家中所有人。
原本家中擅长妇科的大夫在外院住下,半个月都不准回家,内院中,长兴侯府送了一个稳婆,安陆侯府荐了两个稳婆,于家送了两个医婆,再加上老太太亲自挑选的两个稳婆两个医婆,竟有五个稳婆四个医婆待命。
这日兰芮在房中看书,夏至一头扎进来:“三小姐,大太太要生了”
兰芮立刻就坐直了身子。
“这……离产期不是还有两天吗?该不会有什么事?”双燕有些着急。除了玉桂,清风馆再没人知道她不是文夫人亲生,因此文夫人有个风吹草动,双燕银锁几人比她还着急。
兰芮还不及开口,夏至已经道:“应该没事……奴婢刚才听东角门的任四两家的说,妇人生孩子,早十天半月或者晚十天半月都是有的……”
“真是如此?”
“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房中站着的都是小姑娘,谁也不知真假,一番面面相觑之后,银锁小心翼翼的问兰芮:“要不,奴婢再去问问?”
兰芮前世早已结婚,如果运气好,嫁的男人是个负责任的,说不定已经是孩子他**,因此孕产知识她略有了解,只是顾忌此时的身份,只能装作懵懂不知。
她摆摆手:“观荷院那里的稳婆医婆全是京城顶尖的,有她们在,娘亲不会有事。(.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你们几个该做什么做什么,只是不要乱走,免得耽误了观荷院那边的人做事。”
几人一听,都知此时着急也是白搭,应了声,各自继续手中的事情。~
夏至又去观荷院那边打听消息。
过了一个时辰,夏至回来禀报,说文夫人生了一个白胖儿子。
双燕银锁几个纷纷上前道喜。
家中添了新生命,兰芮真觉的高兴,让玉桂将早已备好的长命锁和小衣裳送过去。
老太太那边喜不自禁,又是去祖宗牌位前磕了头,又是让秦妈妈去灵光寺和护国寺送香油钱。
隔日是兰芮去骑射场的日子,文夫人才生产,虽不用她帮忙,但她此时出门到底不好,就犹豫着要不要耽搁一次。最终,她还是决定去问老太太的意思。
老太太才添了孙子,心中高兴,挥了挥手:“去,你一个女儿家,就是在家里也帮不上忙。”
才出威武胡同,兰芮就察觉马车后那一辆青布小驴车有古怪,一直跟着,不远不近......须知威武胡同只住着兰家。
“三小姐,怎么了?”玉桂见原本心情愉悦的兰芮突然间变了脸色,担心的问。
“还不知道。”兰芮想了想,将车帘子撩开一条缝,唤了声坐在车辕上的赵大财,等赵大财回头,她道:“赵大叔,今日出门晚,我担心比冷先生晚到骑射场,你将车赶的快一些。”
不是与往日同时出门的么?难不成是自己记错了?这些疑惑在赵大财心中一闪,立刻笑着应下,随后扬了扬手中马鞭,马鞭在空中划了一条优美的弧线,轻轻的落在水滑光亮的马屁股上。
马儿吃疼,扬蹄飞奔。
兰芮撩帘往马车后面看,青布小驴车越来越远,渐渐消失不见。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她轻吁了一口气,转头看见一脸不解的玉桂,想着既然是自己多虑,那就没必要说与她知晓,免得她听了胡思乱想。
“没什么事,你不用担心。”
玉桂知道兰芮这是不想说,没有追问,提起茶壶给了兰芮续了一盅茶。
她知道很多事情,知道兰芮的身世,知道在凤仙给兰芮送纸条的是胡愈,知道兰芮在宁远伯府救过胡愈,也知道兰芮让她给胡愈送过伤药……
通常知道主子这么多事情的下人,要么被主子卖的远远的,要么被主子随便寻个错处处死……要么被主子看成最信服的人。
她想成为兰芮最信服的人。
兰芮看着玉桂的侧脸,心想幸好今日只带了玉桂一人出门,不然肯定会弄得一车人胆颤心惊。
到骑射场,她刚换好衣裳,蒋婆子就来回她:“三小姐,胡少爷求见。”
“胡少爷?”兰芮认识的人中,姓胡的只有安陆侯胡家。
蒋婆子呵呵笑着:“三小姐不知道,咱们旁边空着的那一座骑射场,前两日终于赁了出去,说是赁给了安陆侯胡家。今儿上门的,就是胡家的二少爷。”
又是他。
兰芮挑了挑眉,“他一个人?”
“不是,还有一个下人跟着,说是用惯的缨枪坏了,来与三小姐借缨枪。”蒋婆子为人直爽,话里话外毫不掩饰对胡愈的喜欢。
玉桂看了看兰芮,道:“三小姐,奴婢去看看冷先生到了没有,若是到了,奴婢请他等一会儿。”
兰芮点了点头,等玉桂走了,与蒋婆子道:“劳妈妈和你儿子将搁缨枪的架子搬到校场上去。”
她知道胡愈借缨枪是假,要见她才是真,她本来可以让玉桂领他去选缨枪,但她也想见一见他。
蒋婆子笑着去了。
兰芮出去时,胡愈已经站在缨枪架子旁边。
两人见了礼,兰芮吩咐蒋婆子去煮茶。
“疙瘩,去门上看着点,要是大哥到了,就与他说我马上过去。”
疙瘩
竟然有人给身边的人取这样的名字
兰芮笑出了声。意识到自己失礼,她赶紧冲那叫疙瘩的少年歉意一笑。
“对不起,我并非有意取笑,只是觉的你的名字太特别。”
“三小姐不必觉的歉意,小人的名字太过古怪,但凡听见的,都会笑一笑。”疙瘩冲兰芮施了一礼,转身往大门那边走。
倒是落落大方。
兰芮立刻对这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另眼相看。
“他原本叫马俊,只因那次大哥见他脸上长了几个红疙瘩,就说他丑陋配不上俊字,然后将他的名字改成了疙瘩。”胡愈解释。
兰芮回头,只见他神情淡漠,眼底看不出丝毫的波澜。
身边的人让胡延一句话就改了名字,从此以后他在下人眼中只怕会为名扫地?
或者,他从来就没有过威名。
“胡二少爷不是专程来挑选缨枪的?”
“不是。”胡愈坦陈的点了点头,“在下一直想见一见三小姐,却没有机会,所以这几日让疙瘩守在兰家的门口,让他见着三小姐出门,就立刻给我报一声。”
“你是说刚才在威武胡同里的驾着青布小驴车是疙瘩?”
“是。”
兰芮想起来,前两次因冷先生临时有事,学骑射的日子一次提前了两日,一次推后了一日,半个月里只这一次才是依照从前的日子算的。
专程找她,又是什么事?
胡愈目不转睛的看着兰芮,“三小姐觉的,在下可是能够依靠终身的人?”
这是什么意思?
饶是活了两世,兰芮此刻也有些懵。他的话很像后世的求婚台词,可他的眼中却看不到求婚时该有的炙热,脸上也看不出丝毫的羞涩或者喜悦……唯一的感觉就是他很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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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8章 求婚(二)
第098章求婚(二)
一瞬间,兰芮心中的疑惑全解开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叶*子】【悠*悠】她出来见胡愈,就是想从胡愈的言行中找到能解自己心中疑惑的答案,她觉的,不管胡愈是在算计她也好,还是帮她也罢,都一定有原因。
现在这个原因就摆在了她的面前。
胡愈自己本身就想阻止她嫁给卫王。
至于为什么阻止……
兰芮突然一笑,“胡二少爷,明人跟前不说暗话,有什么话请直说。”
看着她洞察世事般清亮的眼眸,胡愈突然一滞,原本准备好的话,这时半个字都吐不出来。可想到那个去煮茶的婆子马上就要回来,他立刻镇定下来:“在下想娶三小姐为妻?”
“为什么?”兰芮脱口而出,眼前这个少年或者对她有好感,但绝没有到为了娶她为妻不顾一切,甚至不惜毁了卫王计划的地步。他一个被家人看轻的庶子,能得到卫王的信任,肯定付出了比常人多几十倍甚至上百倍的努力。
在兰芮灼灼的目光注视下,胡愈先前的镇定慢慢消失,有些不自然的别开头,“三小姐的品性才貌,无一不让在下倾慕,所以才斗胆在三小姐面前表露心迹,还望三小姐原谅在下的唐突。”
倾慕?兰芮不信。都说宁愿相信这世上有鬼,也不要相信男人的嘴。她前世就是被贱男的甜言蜜语蒙蔽,这才输的那样惨,最后弄得连命都搭了进去。
胡愈这样的水平,不知比贱男低了几个等级。
埋藏心底的往事被重新勾起来,她的心依旧如针扎般刺痛,脸色变的很不好看:“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你我做子女的能置喙的?今日的话我只当没有听见,胡二少爷请回。”
她转身往回走。
“三小姐,请等一等。”急切间,胡愈跺了跺脚,他早有妥当的计划,本来可以不用说与她知道,但事到临头,他还是改了主意……没想到她却是这样的反应。
兰芮担心引起旁人注意,到底还是止了步。
胡愈抽出一支缨枪,走到兰芮跟前,旁人从远处看过来,就像是他拿着缨枪要与兰芮讨教似的。
“三小姐文韬武略,就是上了战场,也一点不比在军中历练过几十年的将士逊色,可不知三小姐想过没有,这些优点,放在望族勋贵选媳的标准里,样样都是缺点?而在下是侯府庶子,身上既没有功名又没有官职,同样在望族勋贵择婿的标准里没有任何优势。”
“你的意思,咱们这两个一无是处的人只能凑在一起?”不知怎的,兰芮很想笑,但对上胡愈坦诚的目光,她又笑不出来。
她觉的,这才是他的真心话。
她也承认,他的话不无道理。~
“在下没有冒犯三小姐的意思,在下只是认为咱们两人很适合。”
“二姐姐和你大哥成婚在即,你觉的两家的长辈还会同意?”
胡愈眼底有了笑意,她能想到这事有困难,便表示她并不排斥他的提议。
“只要三小姐同意,在下自有办法说服两家的长辈。”
胡愈没有等到兰芮的回答,蒋婆子已经端了茶过来。
远远的,疙瘩也过来了。
“蒋妈妈,送胡二少爷。”兰芮心里烦乱,虽然刻意掩饰,但到底还是流露出了不耐烦。
蒋婆子看了看手中的托盘,一时不知放下还是端回去。
“三小姐……这……”
胡愈知道这样大的事情兰芮肯定要时间思考,就扬了扬手中的缨枪,而后拱了拱手:“多谢三小姐。”
整整一上午,兰芮都心不在焉,练习箭术的时候,她连着两次脱靶,这可是从未有过的。好在冷先生与鲁先生不同,典型的重男轻女,一贯没有将心思放在兰芮身上,这次见她脱靶只说了两句,并未深究,不然她还真不知如何解释。
中午歇息的时候,兰芮很认真的思考嫁给胡愈的利与弊。
虽说是不得已,但兰家和胡家已经结亲,她再嫁入胡家,不用有政见上的顾忌。而胡愈此人她见过数次,身材健硕魁梧,五官端正耐看,比起盲婚哑嫁不知对方长的是圆是扁要安心许多。
这是利。
胡愈是庶子,在家中没有丝毫地位,她嫁过去必定会跟着受安陆侯夫人的排揎。而且兰茉与她同嫁兄弟,还是嫡庶之别,两人稍不注意就会闹的水火不容。
这是弊。
兰家虽没有爵位,但朝堂上谁都知兰家在军中的超凡地位,她是养在兰千乘名下的嫡女,嫁给胡愈算是下嫁,只要兰家屹立不倒,安陆侯夫人明面上不敢拿她怎么样。第一条弊端似乎可以克服,毕竟嫁入别家也不见的比胡家简单。
至于第二条,兰茉就是一个被宠坏的大小姐,心机手段都没有,就算真被胡家人撺掇着与她闹翻,也不足为虑。
可是,见过胡愈数次,每一次胡愈都留给她不同的感觉,前几次还罢了,从通州开始,她就觉的看不透胡愈。和这样一个人相处,她没有把握。
胡思乱想时,玉桂轻手轻脚的进来,笑道:“三小姐,胡二少爷过来还缨枪。”
“你收起来就是。”兰芮胡乱点了点头,没有想明白时,她不想见他。
玉桂去了一会儿又回来了:“胡二少爷亲自将缨枪架子搬回了兵器房,还说改天再登门拜谢。”
兰芮恩了声,没多余的话。
自从胡愈来借了一回缨枪,三小姐就变的心事重重的样子……
玉桂替兰芮续了茶。
兰芮盯着杯中,茶叶随着水在杯中转圈,良久,才再次沉入杯底。她突然觉的自己和杯中的茶叶很像。
“玉桂,你觉的胡二少爷怎样?”
玉桂比兰芮大两岁,男女的事情上并非一窍不通,听兰芮这样问,一下子就猜到了。她吃惊的睁着双眼:“三小姐?”
兰芮道:“不说家事,说品行,你也见过他几次,觉的他是怎样一个人?”
玉桂好容易压住心中的惊骇,想了许久方才开口:“胡二少爷沉稳内敛,受胡三小姐那样刁难却能泰然自若,倒像是能成就一番大事的……只是,胡家人那样看轻他,三……谁嫁给他都是要吃苦的。”她本想说三小姐,但想到这事八字没一撇,生生的咽了回去。
只看玉桂搜肠刮肚半日才找出这么两句话夸赞胡愈,就知道胡愈在玉桂眼中并并非良人。她端起茶一饮而尽,“罢了,就当我没说过这些话,你也不要对任何人提及。”
玉桂连忙应下。
――在婚姻中受过伤的人,说是不在乎,其实是非常谨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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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9章 要挟
第099章要挟
鲁先生走后,骑射课完全安排在上午。
兰芮歇过一阵,依旧觉的心浮气躁,她知道这样的心境下练习拳脚收效甚微,索性让玉桂备车马准备回家。
今日没有霜降夏至几个小的跟着,这些事情只能玉桂亲力亲为,她应下,想着赵大财将马车停在大门外,开门就往院外走。
盏茶的功夫又回来了:“赵大叔已经将马车赶到了校场上。”
兰芮站起来往外走。
玉桂拿起打包好的随身之物,跟了上去,上车后,迟疑了许久,终是小声说道:“奴婢刚才出门时,看见大门外停着一辆小驴车,先前来过的疙瘩坐在车辕上,像是等人似的。”
兰芮眉头一皱,淡淡的道:“胡家新赁了旁边的骑射场,两座骑射场的大门相隔又不足两丈,他将小驴车停在那里没什么可奇怪的。”话虽如此,但她还是猜到胡愈就在车中。
察觉自己话多了,玉桂敛去面上的笑容:“三小姐说的是,是奴婢大惊小怪了。”
马车出院门的时候,兰芮特地撩帘看了一眼,小驴车停在那里一直未动。
第二日是虎娃的洗三礼。
兰千乘不在家中,老太太给小孙子取了个乳名。
北疆捷报频传,景阳帝每次在朝堂上提起兰家,话里都有赞许之意。这样一来,兰家在一向善于揣摩上意的朝中众臣心中地位又不一样。
所以来观礼的,除了时常走动的人家,还有许多头是一次上门的。
兰家男丁常年驻守边疆,老太太又是个体恤儿媳的,从不往儿子房中塞通房,因此兰家子嗣单薄,如今好容易添了个孙子,老太太自是乐的几天合不拢嘴。
所以这次她一改往日的低调,洗三礼结束后,摆了流水席招待来观礼恭贺的客人,又在阳明湖边上搭了戏台,请赛百灵来家唱堂会。
文姨娘服侍安陆侯夫人在戏台前坐下,将她平常惯用之物摆好,这才笑道:“夫人,我家四妹妹才生产,我有几句体己话嘱咐她,所以想趁这时去看看她。”
安陆侯夫人杨氏似笑非笑的看向左边一桌的长兴侯夫人姜氏和荆州杜知府的夫人文氏,一人是文姨娘的大嫂,一人是文姨娘的嫡姐,她心知文姨娘一定是不想在两人跟前落面子,这才找借口不在她跟前立规矩。她笑了笑,家里的事情没必要拿到外面来,再说她也不想让旁人误会她虐待妾室。【叶*子】【悠*悠】
“姐妹之间,这原本就是应该的,去。”她抬手指了指身后的一名丫头,“紫菱,你跟着文姨娘去,这里是兰家,你可要仔细服侍。”
文姨娘一脸感激:“多谢夫人。”
应酬了半日,文夫人脸上露出倦意,冯妈妈怕她累着,去回了老太太。老太太吩咐知客的赵夫人,如果再有人去探望,一律用文夫人身体不适挡驾。
文姨娘过来,赵夫人得了下人回报,远远看见她,与身侧的珍珠道:“看看,这就是姐妹不同命,一个过的是众星捧月的舒心日子,一个却是谨小慎微的混饭吃……她真以为此刻献殷勤,观荷院那位就会替她出头?将手伸进胡家去帮她?做梦。”
赵夫人虽语藏讥讽,到底还是因文姨娘是文夫人的姐姐,让珍珠进去禀了文夫人。
文夫人连忙让冯妈妈出来迎接。
赵夫人见此,悄悄撇了撇嘴角,借口事忙与珍珠走了。
文姨娘笑问:“四妹身子还好?”
“好好好”想着文夫人从此有了依靠,冯妈妈激动的眼角沁出泪花,“大太太很好,小少爷也很好,三姑奶奶就放心。”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门,文姨娘看文夫人正坐起身,几步抢上前去:“哎呀,你坐起来做什么,累了腰,小心落下月子病。”
文夫人又躺了回去,让杜仲带着紫菱去穿堂吃茶。
文姨娘问了许多生产时的事情。
文夫人一一回答,而后拉起文姨娘的手,道:“三姐,我能有虎娃还真是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又告诉姨娘大嫂手中有这秘方,又介绍通州的医婆给我,我哪容易一举的男?以后三姐有什么难处,只管跟我说,咱们姐妹一场,互相拉扯一把日子才会越过越好。”
“有四妹这句话,我就知足了。”文姨娘眼圈发红,她忙低下头,一颗晶莹的泪珠却落在了文夫人的手上。
“三姐,你这是怎么了?”文夫人有些吃惊,悄悄看了看冯妈妈,冯妈妈和连翘并乳母蹑手蹑脚的出去了。
文姨娘胡乱拭了下眼角,挤出笑容:“瞧我,大喜的日子竟在四妹跟前落泪……我只是听四妹这样说,太高兴了。”
“三姐,咱们姐妹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一看就是满怀心事的样子,文夫人自然不相信,“就算我人微言轻帮不上忙,三姐说出来,我帮着出出主意,也好过三姐一人伤心,三姐你说是不是?”
这话又让文姨娘落了一回泪,好容易才止住,“我只愈哥儿一个孩子,而且还养在夫人名下……这些也就罢了,只要愈哥儿好我就没什么可奢求的……但夫人却要愈哥儿娶娘家旁支里一个破落户的女儿……”
文夫人也曾想过在娘家族亲里替兰渊挑妻室,这时一听就猜到了安陆侯夫人的想法,但这事她根本插不进手去。~再说兰茉就要嫁入胡家,她不能为这事得罪安陆侯夫人。因此只得安慰道:“愈哥儿聪明,迟早会有一番作为,倒不必计较姑娘的家世,只要相貌周正品相端正,一心跟愈哥儿过日子就是了。你也不必想太多。”
听着文夫人明显推脱的话,文姨娘只觉心冷,“要真是这样,我也就不担心了,我悄悄使人打听过,那姑娘过完年已经十八了,这个年纪还没定亲,要么命格硬会克夫,要么就是有暗疾。”
“既然这样,三姐就更不用担心,安陆侯夫人碍着名声,也不可能帮愈哥儿定这样一门亲事。”
文姨娘叹了一口气,“要真如四妹所言,那就太好了……其实不瞒四妹说,我心中有一个中意的,若是能赶在夫人之前在我家老爷跟前提出来,夫人也就不能说什么了。”
文夫人来了兴趣:“哦?谁家的姑娘?”
文姨娘有些不好意思:“是四妹的芮儿。”
实在太意外,文夫人怔了怔,好一时才反应过来:“三姐,这……有茉儿的事情在前,这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再说,几个孩子的亲事都是老太太做主,我也说不上话。三姐,我看这事还是就此打住,我来替愈哥儿另选一门亲事。”
“四妹,这可是好事,你想想,茉儿和芮儿本是姐妹,再做了妯娌,互相帮衬,日子过的也融洽……以后再有妯娌进门,两姐妹拧成一股绳,还怕被人欺负了去?”文姨娘仔细的替文夫人分析其中利弊。
文夫人沉默不语。文姨娘的话说到她心坎里去了。兰茉因那样不堪的事情嫁入胡家,婆母肯定看不起她,偏兰茉又是个心思单纯没有手段的,以后这日子如何艰难不说也知道。
要是兰芮嫁了胡愈,胡愈是庶子,庶子夫妻要想在侯府争得一席之地,必须要有所依仗才行,而他们所能依仗的,除了兰茉还能有谁?有了这一层利害关系,他们只能尽心竭力的帮助兰茉在胡家站稳脚跟。
心中活泛,口气自然就有所松动:“只是老太太那里……”
文姨娘笑起来:“四妹这个做娘亲的没话说,我就放心了,老太太那里,我一会过去说。”
文夫人看着她,丰盈白皙的脸上,泛着一层自信的光芒。
她突然觉的文姨娘很陌生,这还是方才那个被主母逼的只知流泪的女子吗?
文姨娘和紫菱回到搭着戏台的阳明湖边上,台上正唱武松打虎,一人一虎缠斗的好不热闹。
她悄悄看向安陆侯夫人杨氏,杨氏眉眼含笑,目不转睛的看着戏台上。她又看了看首位,老太太和宁远伯太夫人坐在一起,两人低头说着话。
她转身与紫菱道:“我去一趟净房,你先回夫人那里。”
紫菱没动:“姨娘身边不能没人,奴婢跟着姨娘去。”
文姨娘笑道:“这满园都是人,你害怕我走丢了不成?你是知道的,我去净房时不喜欢有人跟着。”
这倒是。
紫菱笑笑,转身去了安陆侯夫人那边。
文姨娘咬了咬牙,拉住一个兰家的小丫头,往她手里塞了一个二两重的银锭子:“劳烦这位姐姐去兰老夫人跟前回一声,就说我有重要的事情想与她老人家单独说。”
小丫头去了,俯身跟老太太说明,老太太不着痕迹的往这边扫了一眼,不一会儿,那小丫头又回转:“文姨娘,请随奴婢来。”
小丫头将她领到了一间花厅,见老太太已经坐在那里,她忙上前见礼。
上次文夫人去通州,就是文姨娘劝说的,所以老太太见到她,神情淡漠:“我那里还有许多客人,不能耽搁太久,文姨娘有什么话请说。”
文姨娘讪讪的站直身子,将求亲的事情说了一次。
虽早从胡愈的举动看出蛛丝马迹,但此时听文姨娘说起,老太太还是忍不住震怒,待听完,她冷声问:“安陆侯夫人就在外面?”
文姨娘从来都是心思聪慧的,立刻就明白老太太这话是指她没有资格。
她并未放在心上,说道:“老太太,不知您有没有发现,三小姐的面相既没有随父亲也没随母亲,倒随了姑姑英莲将军。”
她不会无缘无故说这话,想是知道了什么……她又是从哪里打听到的?
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可老太太面上的神色依旧未变,淡淡的道:“长相随了姑姑的,百人里头就能找出十人来,这不足为奇。倒是文姨娘巴巴的来问我,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意思?”
文姨娘笑笑:“我的意思老太太心里明白。只要老太太答应将三小姐嫁给我家愈哥儿,这话我就烂在腹中,再不对旁人提起……”
老太太冷冷的看着文姨娘。
她竟然敢上门来要挟她是什么东西
文姨娘知道走出第一步后就没有了退路,她迎上老太太的目光,神情坦然。
她死不足惜,但不能让儿子一辈子让嫡母当作下人呼来喝去
有兰家,有英莲将军做靠山,谅杨氏也要不敢再像从前那样
对峙良久,老太太说道:“通州的事情,不知道卫王殿下知道了会做何感想?”
文姨娘打了个寒颤,通州的事情胡愈没明说,但她也能猜出几分。
要是卫王殿下知道……
再看向老太太,她眼中就有了敬畏。
老太太又道:“你和胡愈想方设法,非三丫头不娶,无非就是想拉拢兰家做靠山好,我成全你们你回去问一声,只要他愿意去北疆,我立即着人安排有军功在身,我再设法替他在京营里谋一份差事,以他的聪明,升迁是早晚的事情。但是三丫头那里,你让他歇了这份心思,我绝不可能同意。”
文姨娘有些心动。
安陆侯虽是左军都督府佥事,可从没有将胡愈这个儿子放在眼中,她求了安陆侯好几次,想替胡愈谋一份正经差事,但安陆侯每次都拒绝,只说将来让胡愈打理家中的庶务。
后来好容易认识卫王,鞍前马后跟了卫王两年,卫王依旧没有完全相信他,在人前从来只说胡愈是陪着他玩的玩伴,还时刻提醒胡愈不要对爵位有非分之想……
“未做事,先做人。你回去让他好好想想这句话,想明白了,自然就知道该如何选择。”
老太太再没看文姨娘一眼,起身往外走。
文姨娘顿时觉的手耙脚软。
老太太的反应,完全跟预先设想的不一样。
从房中出来,老太太吩咐身侧的锦橙:“看着文姨娘,她见了什么人,与谁说过话,每个都要记清楚。还有,若是她去找三小姐,立刻来回我。”
锦橙不敢多问,恭声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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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达到目的
第100章达到目的
有小丫头进来上茶,文姨娘一下子清醒过来,抚平鬓角,匆匆往回走。【叶*子】【悠*悠】
杨氏见人三分笑,但文姨娘比谁都清楚,杨氏其实是个笑里藏刀的,就是今日,如果不是看在她是文夫人的亲姐姐的份上,根本出不了门。要是杨氏知道她支开紫菱,借口去净房却是见了老太太,没有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只怕过不了关。
她倒不怕杨氏,好歹她也出身名门,她这段时间又与文夫人走得近,杨氏明面上还是要给她留几分脸面。
就怕杨氏心里有气没处撒,会寻个由头责罚愈哥儿。
这样一想,她就更加赞同老太太的提议。有岳家依靠固然好,但岳家再强也不能随意插手女婿的家务事,再说,娶兰芮就是想借助兰家的力量替愈哥儿谋个好前程,现在既然老太太主动提及,又何必绕那样大的一个圈子?以后愈哥儿的职司定了,还愁没有媒人上门?
心里想通,脚下就轻快不少,回到戏台前,安陆侯夫人杨氏皱了皱眉,文姨娘笑说:“领路的小丫头也不知怎么回事,转过身就走的不见人影,害我绕了几圈才走回来。”
杨氏指了指戏台,示意她不要说话。
文姨娘不以为意,只扬头看向老太太,老太太如同老僧入定似的,一动不动望着台上。
她又去寻兰芮。兰芮坐在僻静的角落里,穿着一件鹦哥绿的妆花褙子,就像一朵沾着露珠的荷花,清新典雅。
看来,得好好跟愈哥儿说。
文夫人却辗转反侧毫无困意,文姨娘的话总在她的耳边回响,挥之不去。
冯妈妈劝道:“大太太,您本来身子就虚,这应酬完各府的夫人们,又和三姑奶奶说了好一会儿话,当心落下月子病。您就好歹闭一会儿眼睛。”
“我心中有数。”文夫人想了想,问,“外头戏散场了没有?散了的话请老太太过来一趟,就说我有话与她老人家说。”
冯妈妈唤了连翘进来问。
连翘笑道:“还没呢,奴婢进来时还隐约听见了锣声。~听说各位夫人为了应咱们家的景,点的都是武戏,所以声音大了些。”
“没有大老爷,咱们家哪来的这般风光?更别提让那一众眼高于顶的夫人捧着咱们家。”冯妈妈与有荣焉的笑说。
文夫人听后,想起那张冷硬如冰的脸,脸上泛起潮红,吩咐连翘:“去那边看着点,等人散了,再去请老太太过来。”
老太太的脾气冯妈妈是知道的,她担心文夫人恃宠而骄触怒老太太,便拦住连翘:“老太太应酬一日肯定累,什么事情不如等明天再。”
文夫人道:“这事还就得趁老太太心里高兴才能成。”
老太太听说文夫人请她,立刻想到孩子,以为孩子不好,见客的大衣赏没来得及除下就赶了过来。等听明白文夫人是想将兰芮嫁去胡家,想起文姨娘要挟的事情,如鲠在喉,脸色瞬间就变了。
文夫人早料到老太太会不高兴,只是道:“那胡二少爷媳妇见过几次,学识渊博、处事干练周到,除了是庶子,其他的都没得挑剔。而且胡二少爷养在安陆侯夫人名下,可见极得侯爷和夫人喜欢,这又与一般的庶子不同……要是从前,媳妇担心委屈芮儿,也不敢做这样的打算,可如今…….老太太不知,今日我看见武定伯夫人,随口问起她家世子爷,她竟然慌忙岔开话题,生怕我提起旁的事情……哎,芮儿受卫王殿下的牵累,声名全毁了,就连武定伯这样只靠岁禄混日子的人家都避之不及……”
看着文夫人全然为女儿打算的慈母模样,老太太只觉怒火中烧,心想真是蠢笨到家了,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
她冷声问:“那依着你的意思,就是让天下人耻笑,也要替三丫头定下这门亲?”
“又不是让芮儿入胡家做滕妾,旁人最多就是觉的新鲜,议论几日罢了……老太太且想,这事也有好处,两姐妹进了同一家门,好歹也有个照应,您说是不是?”
这句话才是真心的。
老太太冷眼瞧着文夫人,不置可否。
文夫人先还以为老太太是在思考她的话,只一脸期待的等着,后来看久了,才知老太太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就试探着问:“老太太觉的媳妇的想法可好?”
“我只问你,嫁胡愈的若不是三丫头,而是二丫头,你会说这些话吗?”
文夫人一滞,讪讪的笑着:“瞧老太太说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媳妇这也是为芮儿着想。”
“我知道一碗水端平不易,但你想着在北疆为这个家拼命的千乘,也不该说这样的话”
文夫人避开老太太尖刀般锐利的目光,垂首不语。
老太太长叹一口气,起身往外走,到门口又止了步:“你是长子嫡媳,说话行事应该三思而后行,不然……我如何敢将这个家交到你手中?”
文夫人心中一凛,再抬头时,老太太已经走远,她抓起手边的茶盅,奋力摔在地上。
这条路走不通,茉儿怎么办?
听着身后隐约传来的瓷器碎裂声,老太太脚下一顿。
秦妈妈笑道:“又是哪个粗手粗脚的丫头摔了东西。”
“她又不是头一回砸东西,你又何必说这些来宽我的心。”
老太太声音淡漠,看不出喜怒,但秦妈妈知道,老太太越是不动声色,心中的怒火燃的就越炙。
“前面是清风馆?”老太太问。
秦妈妈笑说:“是。”
老太太想了想,径直去了清风馆。
兰芮听说老太太来了,很是吃了一惊,要知道,就是算上她摔断腿,老太太也一次没登过清风馆的门。
她赶紧迎出去。
老太太看见她,眼中有了笑意:“去你母亲亲那里,路过清风馆,就顺便过来瞧瞧。”
进了门,老太太微微颔首,屋中陈设看似与一般的闺房没什么两样,可细看之下,却处处都透着玲珑心思。
兰芮亲自执壶倒茶。
秦妈妈看出老太太有话要说,摆摆手,与一屋子的下人退了出去。
“骑射场那边你就不要去了。”老太太说。
兰芮闻言心跳漏了半拍,五日去一次骑射场,这可是她的期盼,不能去骑射场,就是说以后她不能随意出门。
而且,今日是虎娃的洗三礼,老太太应该很疲累才是,可客人才散老太太就到了清风馆,连大衣赏都来不及除下……
老太太笑道:“鲁先生不在,冷先生教授你又不尽心,听秦福喜家的说,这个月冷先生有两次没有准时去骑射场教课……正好今日宁远伯太夫人夸咱们家的骑射师傅,我就想将冷先生介绍给刘家……”
这一番说辞合情合理,兰芮却总觉的这不是真正的原因。可老太太开了口,由不得她不答应。
“就依祖母所言。”
老太太松了一口气,她原以为要费很多唇舌,可没想到兰芮一口就答应了。
老太太走后,兰芮坐在原处半晌没动,几个小的不明缘由,不敢多言,夏至想着玉桂还能在兰芮跟前说上几句,立刻去将玉桂找来。
玉桂小心翼翼的道:“三小姐,时候不早了,奴婢去给您打水洗漱。”
兰芮点头,又道:“祖母说,我以后不能再去骑射场了。”
玉桂也抽了一口气。三小姐是何等喜爱武技,家中谁人不知?不让她去骑射场练武,这与不让她吃饭有什么分别?
她突然想起来,去将门掩上,回来说:“三小姐,今日奴婢被二太太安排在阳明湖边当差,唱堂会时,奴婢看见安陆侯府的文姨娘和老太太去了阳明湖边的花厅里说话……老太太先回戏台,奴婢瞧着,老太太的脸色铁青……”
文姨娘虽出身高门,可她现在只是胡家妾室,老太太怎会丢下所有的客人专门与她说话?
说的又是什么?
兰芮想到胡愈在骑射场说的那些话,她突然明白了老太太为什么不让她去骑射场。
昨天从骑射场回来,她几乎一夜没合眼,想了很多,最终还是觉的胡愈并非良人。
因为胡愈太复杂。
而且,两家都不会同意。
过了两日,文姨娘又来了一次胡家,说是给虎娃送小衣裳。
文姨娘看着老太太,说:“我跟愈哥儿一说,愈哥儿就同意了。老太太的提携之恩,我和愈哥儿没齿难忘,愈哥儿还说,过两日过来给老太太磕头。”
老太太淡淡的道:“磕头倒不必,只要你们记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就是了。”
文姨娘讪讪的笑着:“看老太太说的,这点轻重我还是有的。”
老太太见她还没走的意思,便问:“安陆侯和卫王殿下都同意了?”
“愈哥儿说想去北疆历练,侯爷当时就点了头。”文姨娘含糊其辞,中间曲折说出来只会让人笑话,“至于卫王殿下,听说愈哥儿去军中,还送了愈哥儿一张前朝的好弓。”
老太太听了笑笑,联姻不成,卫王这是另辟蹊径呢。只是,胡愈以后翅膀硬了,听不听卫王指挥还两说。
文姨娘又去了观荷院,一脸惋惜的与文夫人道:“我们夫人那里拦着……看来还是我们愈哥儿和芮儿没缘分。四妹不用操心茉儿,有我呢,虽说我在侯府说不上话,但私下提点一下还是能做到。”
兰芮不知道文姨娘和老太太说了什么,只是第二天她去问安时,老太太似乎心情格外好。
过了半月,玉桂悄悄来回她:“三小姐,胡二少爷去北疆了,已经走了三日。”
“是么?”兰芮很吃惊,“你从哪里打听出来的。”
“文姨娘来替安陆侯夫人送小衣裳,奴婢听那个叫紫菱的丫头说的。”
也是,这样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一问就知。
短暂的震惊之后,兰芮心底冰凉。
胡愈,为什么说要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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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剩女(一)
第101章剩女(一)
不能去骑射场,又不用管家,兰芮的日子如同一潭死水,没有丝毫涟漪。
倒是新添了二十亩地让她高兴了几日。
虎娃满月时,家中没有再广洒请帖大宴宾客,只请了亲眷和故旧。
兰家这边低调,而宫中几位却不约而同的赏了东西,皇上让内侍送来一堆金银之物,太后赏的是一个长命锁,贤妃送了一块刻着百福图案的玉牌。最让人意外的是,吴王也让人送了贺礼。
虎娃白胖,越长越讨人喜欢,兰芮每日去观荷院问安时,都要留下逗弄一会儿。对于这个弟弟,她是打心眼里喜欢,时常会让钱贵家的帮着做些衣裳或者玩偶送去,文夫人起初不大愿意让她靠近虎娃,后来见她真心喜欢,也就听之任之。
到了十一月,兰芮和兰茉及笄将至,赵夫人拿了宾客的名单来与老太太过目,老太太扫了一眼,名单上都是平常与兰家有来往的夫人小姐,“给大同知府魏大人的夫人于氏补张帖子,她正好来京城探望长兄于大人,眼下就住在于家,咱们请了林夫人和惠宜,单单落下她,倒让人觉的失礼。是了,我记得上次虎娃满月,大兴贺知县的夫人送过贺礼,你也把她的名字写上。”
这两家都是老太太精心挑选出来的,分别与赵王和吴王有不远不近的关系。
大同知府魏鹏出自江南望族魏家,与赵王妃魏氏是同宗的兄妹。贤妃宫女出身,据说家中再无亲人,可她却在大兴县贺知县外放前插手帮了贺知县一把,得宠的妃子帮一个恕不相识的新晋进士,这中间的缘由不明而喻。这事贤妃做的隐秘,老太太也是偶然得知。
在赵夫人眼中,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她当下就让锦橙拿笔墨将名字补了上去。
老太太道:“我请了宁远伯太夫人做主宾,给二丫头和三丫头上头,你仔细着些,莫要失了礼。”
赵夫人满口应下,想着下月兰芝的及笄礼,笑问:“芝儿的及笄礼,是不是还请宁远伯太夫人做主宾?”
“三个孙女我自是不偏不倚,你到时候就照今日的单子下帖就是。【叶*子】【悠*悠】”老太太双目微醺,脑中想着旁的事情,与这两家结亲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谁知那两家有没有这重意思?
赵夫人喜不自禁,二房庶出,又无官无职,比照大房给女儿办及笄礼,她从前想都不敢想。
老太太正想打发了赵夫人去,秦妈妈挑帘进来,禀道:“老太太,北疆有信回来,随信还送回一车东西。”
老太太一听,激动的坐直身子,再不理会一旁的赵夫人,连连招手让秦妈妈将信拿过来。
秦妈妈略微迟疑了一下:“是英莲小姐的信。”
老太太脸上的激动立刻淡了,接过信,看向一脸探究的赵夫人:“下人还等你回事,你在这里呆着做什么?”待赵夫人走远,她这才挑开封泥,“自她去了北疆,这还是头一回往家中送信。”
秦妈妈笑道:“英莲小姐心粗,一贯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
“心粗?那倒未必。”信极为简短,老太太很快看完,“她可记得家中几个丫头生辰将至,还特地送了贺礼回来。去将车上的礼物检点一下,给几个丫头送去。”
虎娃一落地,老太太就让人给北疆送了信,而兰英莲的信中却一个字也没提及虎娃。
“一匣南珠,十支金簪,二十匹各色衣料……”玉桂点数,夏至和霜降往箱中收捡,“咦,这是什么?看着像牙齿。”
一旁的兰芮闻言看向玉桂手中木匣,匣内的黑丝绒上搁着一串项链,她接过来细看,“是狼牙项链。”
她如此肯定,是因前世见过。一个同事的孩子满月,另一个同事送的就是狼牙项链,那位同事还说过狼牙避邪。【叶*子】【悠*悠】她手中的这一串,远没有她见到的那串精致,就是在狼牙中间打了孔,用红色的丝绳一颗颗穿起来而已。
她抚过尖利的狼牙,心中随之翻腾,“姑姑”送她狼牙,是想她一世平安。
夏至和霜降听说是狼牙,都觉好奇,夏至更是伸手去摸:“这就是狼牙?奴婢一次也没见过。”
玉桂看了看兰芮,顺势将夏至拉开,嗔道:“大惊小怪,还不赶紧过来收拾”
夏至瘪瘪嘴,到底收回手,老老实实的跟着玉桂继续清点礼物。
兰芮笑笑,将狼牙项链戴上,对着镜子看了看,整串狼牙戴在身上太显眼,旁人看见必定要问。她想了想,解开丝绳取下一颗狼牙,按照记忆中的样子将狼牙穿起来,而后戴在了大衣赏里面。
夏至笑道:“一堆的金银珠宝三小姐都不曾多看一眼,偏对这狼牙有兴趣,还拆解了戴在身上。”
玉桂自是知道其中缘由,低声啐道:“就你话多,嘟嘟囔囔的唠叨不停,当心三小姐给你配个哑巴,看你跟谁说去”
霜降吃吃的笑,饶是夏至平常直爽,这时也羞红了脸,嗔怪的去拍打玉桂。玉桂一面挡着她,一面去看兰芮,见兰芮笑吟吟的看着她们,不似伤心或者心中存了事情的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隔日去劲松居问安,兰芝拉着兰芮,笑说:“姑姑真大方,出手就是上千两的东西……给三姐姐的都是些什么?”
一旁的兰茉听了,面露不屑:“四妹妹真是,肯定都是一样的东西呗,难不成姑姑还偏心不成?”
“那可不一定,我听娘亲说,姑姑给咱们的东西送回来之前就已经分好,姑姑还在箱子上贴了咱们三人的名字区分,秦妈妈也是按照箱子上的名字分送的。”兰芝反驳。
兰茉也有了兴趣:“当真?三妹妹,姑姑给你的是些什么?”
就是给的不一样,这也是送礼人的心意,要是从前兰芮必定含糊其辞应付过去,可今日她突然想知道那串狼牙是不是三人都有,就笑着将礼物说了说。
待听兰芮提到狼牙,兰芝想着不值什么钱,就不在意的笑着:“三妹妹比我多了一串狼牙,姑姑果真是个怪人,竟然送人狼牙。”
“我听人说,狼牙可以辟邪,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兰茉也没在意。
果然如先前猜想一样,这狼牙只给了她一人,兰芮思及此,心里满满的腾起一股暖意。
有人真心祝福,这感觉真的很不错。
虽姑姑关心的只是这具身体。
过了两日,兰渊的礼物送了回来,是一支珠花。兰渊再次回北疆后,不像从前那样每隔半月送一封信回来,就是有信送回,也只给老太太。所以兰芮见到由老太太转给她的珠花,微微有些吃惊,她以为兰渊不会有礼物送回来。
到了正日子,兰家宾客满座,依旧请了赛百灵唱堂会。
“三小姐,于大小姐来了,在劲松居,老太太说三小姐要是打扮停当,就请三小姐过去。”锦莲撩帘进来,笑呵呵的对兰芮道。
兰芮早已妆扮好,听得这话,与锦莲应酬几句,起身就往外走。到劲松居门上,就听见上房传来阵阵笑声,锦莲进去回禀,很快又出来请她进去。
进门后,兰芮扫了一眼房中的情形,老太太穿着织锦的大红褙子端坐上首,左侧坐着林夫人和洒脱俏丽的于惠宜,右侧则是两位眼生的贵妇,下首的锦杌上坐着兰芝和兰茉。
她上前与老太太和林夫人见礼,老太太指了指右侧的紫衣贵妇,“这是惠宜的姑姑,大同知府夫人。”又看向另一位身着洒金刻丝褙子的贵妇,“这是大兴县贺大人的夫人。”
兰芮上前与两人见礼,于太太笑吟吟的受了,而另一位贺知县夫人慌了一下。
见过礼,又陆续有客人到。老太太忙着与人应酬,就让兰芮和兰茉兰芝三人领于惠宜去清风馆说话,才要出门,安陆侯夫人杨氏和胡春意就到了。自然而然,胡春意也跟着兰芮一起去清风馆。
兰芮走在最后,出门时,她总觉的有一道目光追着她看,便借势回了一下头,只见于太太正在打量她。
于太太见兰芮回头,温和的笑了笑。
兰芮回以一笑,心里只是纳闷,她与于太太头一回见面,于太太似乎对她很有兴趣,看她的目光看似随意温和,但眼底却不时泻出灼灼精光。
从劲松居出来,于惠宜就迫不及待的拉起兰芮的手,小声说:“出了那事,我以为你很伤心,急的几夜睡不着,偏又不能来看你……如今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兰芮听着这话,眼睛发涩,口中却嗔道:“我不是让井妈妈给姐姐带过话吗?”
“我只当你是为了让我宽心才那样说的。”
兰芮咬了咬下唇:“多谢姐姐关心。”
于惠宜还要说,兰芝却蹭了过来,朝前面努了努嘴,小声说:“三姐姐快看,二姐姐正忙着讨好未来的小姑呢。”
兰芮和于惠宜顺着她的话看过去,兰茉正问胡春意的喜好,听说胡春意喜欢庆春坊出的春花秋月画屏却没买到,就主动提出帮忙找寻……
看明白,兰芮不觉就看了兰芝一眼,兰茉要嫁入胡家,先打两张人情牌,与婆家人拉拉关系本无可厚非,而兰芝偏郑重其事的来说与她听,还是当着于惠宜。
于惠宜想着自己在兰芮跟前也说过这样的话,脸上不觉一红。
两人都不接话,兰芝讨了个没趣,讪讪的闭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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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剩女(二)
第102章剩女(二)
一行人到了清风馆,兰芮看着玉桂上罢茶点,而后坐在了于惠宜身侧听胡春意和兰茉闲话。~
其实主要是胡春意在说,兰茉在听,偶尔再附和两句,胡春意说着说着,突然看着兰芮掩口笑起来。
房中之人都觉莫名其妙。
胡春意笑完,冲兰芮挤挤眉:“兰三姐姐,你有没有觉的那位大同知府夫人看你目光不对?”
兰茉和兰芝先是一愣,旋即顿悟。
于太太是于惠宜的亲姑姑,而兰芮又与她要好,胡春意用轻佻的语气这样问,任谁都听出她话里暗藏玄机,她心中恼怒,正预备开口,兰芮却已经说话:“这我倒没瞧出来,胡三妹妹既然这样问,想必是看出了些什么,不妨说出来咱们几人听听。”
她见过胡春意几次,这几次两人不曾交心,但还算相谈甚欢,而这次胡春意却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对她的不喜。
胡春意脸上笑容微僵,本以为兰芮要么会满面通红不答话,要么会恼羞成怒,唯独没有料到她会是一副不以为意的神情。
“是啊,我也没瞧出来,胡三小姐说来听听。”兰芝唯恐天下不乱,兰茉坐的离她最近,侧头狠狠瞪了她一眼。
房中五人,三人是一家姐妹,另两人,一人即将嫁入兰家,另一人又是她未来丈夫的妹妹,这样牵牵盼盼的关系,大家吵起来坏了名声不说,还让她不知偏帮谁。在劲松居这些日子,她想的明白,凡事退一步,不说海阔天空,却也能少许多麻烦。就像当初,要是她没有那些小心思,又怎会落得这步田地?
胡春意故作神秘的压低了声音:“那大同知府夫人看兰三姐姐,活脱脱的就是一副婆婆看媳妇的样子。”
说罢,她吃吃的笑着,静待兰芮的反应。
前几月还是炙手可热的卫王妃人选,而现在,却要被一个小小的知府夫人相看……她不相信,兰芮还能淡然处之。~
要不是兰芮横插一脚,说不定自己已经是卫王妃了
“胡三小姐,咱们身为女儿家,这话可不是随便说的。”于惠宜事前并不知自己姑姑来兰家做客另有目的,这时听胡春意提及,心里很是吃惊,但她很快压下这份吃惊,正色阻止胡春意。
转而又去看兰芮,见她神色平静,轻吁了一口气。
其实兰芮心中远没有面上平静,她早察觉于太太看她的神色有些奇怪,可见胡春意的话并非空穴来风。
早知议亲是迟早的事情,但事到临头,她还是微有不甘。
兰芝又要开口,兰茉紧紧的握住她的手,而后借口茶凉,让人进来换茶,以缓释屋内凝滞的气氛。
胡春意既然开了口,就打定主意让兰芮不痛快,等下人一走,笑道:“兰老夫人为了兰三姐姐,果真是费劲心思……知道京城适婚男子全都配不上兰三姐姐的才学,竟特地从外地挑选……”
她语带惋惜,目光却全是嘲讽,屋中之人都听出她话外之意,或明或暗的看向兰芮。
兰芮笑了笑,皇上插手,太后随之对她死心,却也让她在京中声名受损,凡事祸福相依,不到最后,依旧看不出这事到底是祸是福。
到了此时,胡春意的敌意彰显无遗,再说下去,两厢冲突越来越烈,到最后演变为口舌之争。
一个是客,一个是主人,传出去谁的脸上都无光。
兰芮扬声吩咐玉桂去看看老太太那边客人到齐没有,而后笑道:“我和二姐姐是今日的主角,不好在此久呆,不如这就去劲松居。”
兰茉正是左右为难,听兰芮这样说,拽着兰芝起身:“三妹妹说的是,咱们这就过去。”
于惠宜自是赞同,而兰芝的手被兰茉紧紧捏住,也不好公然与她翻脸为敌,再说,帮了胡春意于她也没有好处。~
胡春意脸色越发难看,早已想好的挑衅之词,兰芮竟然丝毫没有反应,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软软哒哒,棉花没有损伤,拳头却无处泄力,憋屈难受。
兰芮对她的言辞一概不理,旁人看来心胸宽广而又识大体,而她一再挑起事端,倒让人觉的无理取闹,徒让人看轻。
几人回劲松居,主宾刘太夫人已经到了。
与她同来的,还有宁远伯府孙四小姐刘家慧。
看见刘家慧,胡春意将一路的郁郁之色收起,笑着迎上去。
几人又是一番见礼,秦妈妈低声提醒老太太:“老太太,吉时已到。”
兰芮和兰茉各自沐浴,其余人移至阳明湖花厅。
初加、一拜、二加、二拜、三加、三拜……
礼成之后,夫人小姐们纷纷上前祝福。
老太太慈目含笑的看着。
文夫人和乳娘抱着虎娃站在另一侧,若是平时,文夫人决不会将虎娃带到人多的地方,但今日是两个姐姐的及笄礼,他是弟弟,理当在场祝福。
过了一阵,老太太扬声请众人去隔壁的花厅坐席。
走在众人中间,兰芮轻吁了一口气,前世今生,她还是头一次置于众人灼灼的目光下。
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手突然被人握住,她侧了侧头,见是兰茉,又察觉兰茉的手心濡湿,便笑了笑,以示安慰。
“啊……”
兰茉突然轻呼出声,整个人向前扑了出去,兰芮眼疾手快,在她头要磕地时拦腰将她抱住,一把捞了回来。
事情突然,周围几位夫人小姐都怔住了,待反应过来,看兰芮的神色就有些复杂,有敬佩,有了然,有鄙夷,有同情……
听过兰芮事迹的人不在少数,但亲眼看见她出手的人却屈指可数。
而今日,兰芮当着众人的面抱住兰茉,这份气力,这份反应,就是男子,也没有几人能有。
“兰三小姐真不愧是将门之后”
“兰三小姐动作好快,我就在她身侧,竟没瞧清楚”
“兰三小姐……”
有人出言夸赞兰芮,前面的老太太听见动静,问明白怎么回事,脸上一沉,走过来朝兰芮使了个眼色,而后招呼出言夸赞的几位夫人小姐前面走,几人客气着,就谁也没有再提刚才的事情。
见众人注意力不再集中在自己身上,兰芮这才松了一口气。
于惠宜走过来,悄声问:“两位妹妹,怎么回事?”
差点当众出丑,兰茉吓的不轻,惨白的脸上这时才有了些许的血色,闻言皱眉道:“我本好好的走路,不知谁踩了下我的裙摆,我一时站立不稳,就向前扑了出去……真是多亏了三妹妹及时出手。”
“有人踩你裙摆?”兰芮凝眉,问身侧的玉桂和白芷几人,“你们可还记得是谁走在二姐姐身后?”
几人略微想了想,只说是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到底是谁,又都没有留意。
于惠宜眉头一挑:“该不是有人故意的。”
兰芮也是如此想。她觉的,能陪主子出门的,都是千挑万选的稳妥人,怎会疏忽到去踩旁人的裙角?
兰茉沉默不语,听了于惠宜的话,她立刻就想到了胡春意……
宴毕,宾客移至新搭的戏台前听戏。
林夫人笑看了自己夫家妹妹一眼,借着锣声说道:“我说的没错?兰三小姐的品行样貌,无一不是京畿小姐中拔尖的。”
“大嫂自是没错。”于太太略微迟疑了一下,“只是,三小姐这样出众,恐怕我们明哥儿高攀不上。”
林夫人品出其中意味,有些慌,这事兰老夫人托她出面说项,她还信誓旦旦的说一定能成……
“二姑奶奶,咱们姑嫂之间就不说那些场面上的话,我问你,你是不是听了什么闲言碎语,这才觉的兰三小姐不合适?”
于太太轻轻的摇了摇头:“大嫂与我相识十多年,看我可是那等浅薄之人?我真是觉的明哥儿和兰三小姐不合适。其实我一入京城,就听说了兰三小姐的许多事,但并未往心中去……可今日我亲眼见了,兰三小姐轻而易举就将自个儿的姐姐拦腰抱起,这等力气,着实让人吃惊……女强男弱,夫纲难正。我们明哥儿温文尔雅,还是找一个贤淑温柔的女子才合适。”
听于太太说的如此明了,林夫人知她心意已决,无法挽回,就没再多言,只思忖着一会儿如何跟兰老夫人说。
一场戏演完,陆续有人告辞,待宾客走的差不多,林夫人走到老太太身侧,长叹了一声:“老夫人,都是我糊涂,没问明白我们家姑奶奶喜欢什么样的,这才......”
话说成这样,老太太自是什么都明白,她也知道,有时故作大方比追问不休好,便抿了一口茶,指着台上的一个旦角说:“身段好,唱腔好,看着倒不错。”
林夫人附和两句,到底还是决定明说:“我们家姑奶奶是被三小姐那一身力气震住了……”
老太太手下一顿。
到底还是被皇上的评判牵累。
秦妈妈匆匆来报:“老太太,英莲小姐奉召回京,这时去了宫中,估计一会儿就会回家。”
“当真?”
“英莲小姐身边的一个侍卫回家报的信,肯定错不了。”秦妈妈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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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祸福
威武胡同两旁,各色马车一溜排开,几乎将整条胡同占满。【叶*子】【悠*悠】
哒哒哒
十多骑劲马由远及近,从胡同两旁的马车之间飞驰而过,直至兰家东角门前才齐齐勒马。
最前面的马背上跃下一人,对着身后之人说了句:“你们几人先回中军都督府。”然后将手中的缰绳一扔,缰绳不偏不倚,正好搭在了守门的任四两手臂上。任四两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握住缰绳,一路跟了上去,“英莲小姐,小的这就去跟老太太回禀。”
兰英莲扬手一挥:“不用,你只将马拉到马厩好生喂养就是。”
“是。”任四两能做到门房里的管事,自是能言善道之辈,此时却被一股迫人的气势镇住,一个字都不敢多言。
兰英莲进门后,十多骑劲马调转马头,一路飞奔离去。
这一次威武胡同两旁的车夫才看清,马上端坐的不是平日常见的那些张牙舞爪的青衣仆从,而是身穿鸳鸯战袍,手持长缨枪的军汉。
等军汉过去,坐在车辕上的车夫止不住小声议论。
“进门的那位身量不高,该不会就是兰家大名鼎鼎的女将军?”
“怎么可能,兰家的女将军可是在北疆。”
“那也不一定,要是鞑子投降,女将军自然就回京了。”
……
对于传说中的女将军,每个人都有十分的兴趣。可他们只是车夫,于政事一窍不通,只能在此瞎猜。
兰英莲头戴红盔身着青甲手持金瓜,从东角门到二门,一路引来无数人侧目。
才进内院,一个身材矮胖的妇人快步迎上来,见她这身妆扮,微微一怔,迅即福身行礼:“奴婢见过英莲小姐。”
兰英莲淡淡的点点头,隐约听见一阵铿锵声,便问:“老太太那里还有客人?”
“是。都是来祝福二小姐和三小姐及笄的,老太太此时正陪着宾客看戏。[.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老太太说,让奴婢服侍英莲小姐梳洗,她待宾客散了,立刻就过来看英莲小姐。”秦妈妈笑说。
兰英莲又点点头。
秦妈妈试探着问:“英莲小姐回来的急,老太太还没来得及替英莲小姐收拾屋舍,英莲小姐是住在老太太的院中,还是去二小姐或三小姐的院子暂住?二小姐眼下跟着老太太住在劲松居,她从前住的水澜馆空着,要不,英莲小姐就去水澜馆?”
水澜馆和清风馆都在观荷院,住水澜馆是老太太的意思,但话到嘴边,秦妈妈还是没明说。
“从前那间佛堂不错。”一句话之后,兰英莲又是没有下文。
秦妈妈很意外,兰英莲再次上阵杀敌,数年清修已破……
“这……”
兰英莲寻着记忆中的方向,转身就走,秦妈妈只得小跑着跟了上去。
到佛堂,兰英莲道:“今日家中宴客,想必妈妈有许多事忙,就不用在这里耽搁,只让人送一套衣裳和两桶热水过来就是。”
秦妈妈应下。眼前之人的性子,她一清二楚。
兰英莲闭上门,轻轻的坐在观音像前的蒲团上,这感觉很熟悉,她不由想,上一次这样在蒲团上打坐是什么时候?
好像不久,再想起来,却又像是恍如隔世般。
有人叩门,她打开,是秦妈妈和送热水的婆子。
秦妈妈送来的是一件天青色的刻丝妆花褙子和一条滚着同色宽边的月白襦裙,这样华丽的衣裳,她已经记不清是十年还是二十年没有穿过了。
她想了想,让秦妈妈留下。
兰英莲如此张扬的进门,不多时,兰家上下都传遍了,不仅家中主子下人知晓,就是阳明湖边上听戏的客人也已听说,戏没唱完就纷纷起身告辞。~
兰芮一路送于惠宜出去。于惠宜看了看林夫人,见林夫人与武定伯夫人辞别,拉着兰芮往梅树后面一隐,悄声说:“三妹妹,我二姑姑为人刻板,行事从来都是一板一眼的……有什么事,你别往心里去。”
听了胡春意的那番话,于惠宜寻着机会问过林夫人,那时林夫人已经知道这事不成,就呵斥了她几句,待知道兰芮也已经听说,当下将原因提了提,好让她跟兰芮解释,免得因这事坏了两人的情分。
只是,相看一事到了胡春意口中已经说得如此不堪,再让她知道实情,那更是……
兰芮脚下顿了顿。
这样说来,于太太是没有看上她?
她没想过自己会人见人爱,但别人看不上她,总还是有一种挫败感。
于惠宜见她不说话,不由着急:“三妹妹,他们都是有眼不识金镶玉,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气坏了身子,倒是不划算。”
兰芮笑了起来:“我没放在心上,倒是惠宜姐姐看着比我还着急。瞧,额上的汗都下来了。”
“三妹妹……”于惠宜不住的说着劝慰的话。
遇上这样的事情,谁又真的丝毫不会介意?所以看见兰芮神色坦然,她更觉着急。
兰芮也察觉自己镇定的过了头,就道:“林夫人已经走远了,咱们再不走,只怕跟不上了。”
转身时,她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人,怔了怔,她听力极佳,按说有人走近不可能一点都没察觉,除非这人一直就悄无声息的站在那里。
她上前几步,蹲身行礼:“见过姑姑。”
目光触及华丽的衣饰,她很惊讶,她的印象中,只有“姑姑”身着缁衣的样子。
还让她惊讶的,是印象中姑姑那种超凡脱俗的平和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严,这种威严,浑然天成,似乎是与生俱来的。
兰英莲笑了笑:“起来,那边还有客人,别慢待了人家。”
于惠宜被兰芮异常的举动吓了一跳,待听见兰芮出声,才知这里还有人,她凭兰芮口中的“姑姑”猜出兰英莲的身份,听两人提及她,赶紧上前与兰英莲行礼。
兰芮在旁介绍:“这是惠宜姐姐。”
兰英莲点点头,“你们去。”
两人辞别,从梅树后出来,于惠宜拍拍胸长吁一口气,口中全是欣喜:“没想到今日竟然能见到御封的招讨大将军。”
兰芮笑笑,回头去看,梅树枝桠的缝隙中,天青色的影子隐约可见。
似乎,正在看她。
女儿近在眼前不能相认,心中是什么滋味……
兰芮想起了那串狼牙项链,伸手在颈间摸了一下,隔着厚重的衣裳,仍能感觉狼牙被身体的温度捂热了。
送罢于惠宜,兰芮回了清风馆,却没想到秦妈妈会在清风馆等她。看见她,秦妈妈就道:“英莲小姐回来了,老太太让三小姐换件衣裳就过去。”
兰芮没说已见过姑姑的事情,应下,心里却纳闷,平常这样的事情都是锦橙或者劲松居其他二三等的丫环来,怎么今日是秦妈妈亲自来?
秦妈妈没有走的意思,吩咐霜降:“愣着做什么,赶紧将三小姐的衣裳首饰找出来。”
兰芮更奇怪了,吩咐双燕给秦妈妈上茶。
霜降拿了平常兰芮爱穿的藕荷色杭稠褙子,秦妈妈站在箱子边上,探头往衣箱看了看,顺手拿出一件簇新的深粉刻丝褙子,“奴婢瞧着这件不错,料子精细,颜色鲜艳,很衬三小姐肤色。”
秦妈妈说话行事看似随意,兰芮却知道秦妈妈今日一定要让她穿上这件衣裳。
自从她得了老太太喜欢,已经很久没人插手她的穿衣打扮了。
今日秦妈妈突然过问,为什么?
她想起一会儿要见的人,便有几分明白。
是想让“姑姑”看见她过的是锦衣玉食的日子。
秦妈妈挑的这件衣裳,华丽富贵。
她依言穿上了,在秦妈**建议下,又插上一支衔珠金凤。
劲松居上房内,老太太与兰英莲隔着海棠高几并身而坐。
兰英莲徐徐的给老太太讲述北疆的情形,“鞑子粮草断了,战力不及从前,皇上认为,以大哥一人之力足已御敌……母亲也知道,这几月鞑子犯境,西南的蛮夷部落以为有机可趁,一齐联手叛乱,烧杀抢掠无数,以至西南民不聊生。半月前平乱主将窦云战死,皇上急诏我入京,是想我两日后开拔到西南平乱。”
“才回来,又要去西南平乱?”老太太凝眉。
兰英莲点点头:“这次主将是吴王殿下,我只是从旁协助。听皇上的意思,是看重我从前在西南平过一次乱,熟悉地形,这才点了我去。”
老太太吃了一惊:“吴王殿下前往西南平乱?”
“听说是吴王主动请缨的。”
老太太心思翻腾。
吴王请缨平乱,实则是趁机插手军中事务,皇上同意了,这里面含义深远。
兰英莲想起在梅树旁听来的只言片语,便问:“老太太正在替芮儿议亲?”
老太太回过神,“你才回来,怎么就听说了这事?”
“无意得知的。”兰英莲淡淡的。
老太太自是不信,却也没追问:“我听说大同知府魏鹏的嫡子样貌才学都不错,就有几分喜欢,谁知才开了头,那边竟……”她想兰英莲既然回京,肯定什么都瞒不住她,就将卫王那些事情说了说,“我原想在京中挑一户人家,谁知一来二去没合适的,现在又被传言所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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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祸福(二)
“母亲做这般安排,是不是另有打算?”兰英莲一语道破老太太心中所想,须知她身为中军都督府都督,统帅北疆数十个卫所,又岂是只有匹夫之勇的人。~见老太太吃惊,她淡淡的解释,“这些事,前后一想就能看出端倪。父亲和大哥一直驻守北疆,母亲自进兰家时起就撑起整个家,识人看物的本事自不是寻常的闺阁妇人所比的,又怎会以为京城的传言到不了大同府?何况,魏知府的夫人还是礼部侍郎于大人的嫡亲妹妹。”
老太太面色微沉,略微迟疑一下,将兰茉与胡延定亲的因果说了一次,又道:“咱们兰家想要在这场争储风波中独善其身,就要时刻保持中立,你大哥在家时,用尽方法不想与几个皇子牵扯上关系,可万万没想到,二丫头会犯下那样大的错,还让刘家捏着把柄……我就想用三丫头四丫头的亲事来平衡一下,好让兰胡两家结亲的事情看起来没那样扎眼。”她又将大同知府魏鹏和大兴贺知县的来历说了说。
牺牲家中的孙女保全家中权势在争储风波中不受牵累,这本无可厚非,但兰英莲听着,喉头却像塞了棉花似的,堵得难受。为了这个家,她又何尝不是被逼着去战场拼杀?
“我一提四丫头,贺知县夫人就应了,只是大同知府夫人那里,似乎还有些犹豫,毕竟三丫头与四丫头不同,她顽劣的名声在外……”老太太也没料到于太太会一口拒绝,这事瞒也瞒不住,她索性说明,“不过你也不用担心,魏家这头不成,总还有张家李家,我必定会给三丫头挑一个合心意的人。”
结果兰英莲在梅树那里已经听说,此时再听,没多大的反应。沉默一时,她道:“京城的规矩于女子来说太过严苛,在这里,芮儿只会受到诸多挑剔,母亲有没有想过让她回忠州?忠州民风开放,她这般行径至少不会让人看作是异数。”
老太太闻言蓦然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兰英莲:“你想带着她回忠州?你难道忘了自己所说的话?你说过永不与她相认”
相认,如何解释这孩子从何而来?
女将军未婚生子……
这样的传言一出,兰家不被唾沫星子淹没,也会被御史言官的奏折压垮
兰英莲神情淡漠:“母亲放心,我从未打算与她相认。我此去西南平乱,只是路过忠州,不会驻扎太久,要是母亲同意,我让她与我顺道同行。”
老太太这才将心放回腹中,想了想:“不妥咱们阖府留在京城,她一人去忠州,我如何能放心?”
“兰家宗族上百人,全在忠州,大伯一家无后,将她托付与大伯照顾,大伯定会尽心竭力。”
看着兰英莲眼中的坚持,老太太就有些松动,一来她不能驳了兰英莲的面子,二来兰英莲说的也未尝不是一个法子,在忠州住一两年回来,这边的传言也许就慢慢淡了下去。
只是赵王那边须得另想法子才行。
不能嫁孙女,或者还可以娶孙媳。
“容我细想一下。”
门外传来秦妈**声音:“老太太、英莲小姐,三小姐来了。”
兰芮进门,老太太和兰英莲都冲她笑了笑,前者很和蔼,后者嘴角上扬,似乎很开心。
行了礼,老太太让人在身旁摆了张杌子,让兰芮坐下,然后絮絮叨叨的问了许多无关紧要的小事。
兰芮一一作答,她留意到,姑姑听得很认真。
说了一会儿话,老太太让秦妈妈将所有人请到劲松居花厅。
一家人对兰英莲都很热情,关切的问她在北疆的衣食住行,但这热情里头搀进了奉承,味道就变了。
老太太看时间差不多,让人摆了饭。
兰英莲依旧吃素。
饭毕,兰英莲回佛堂歇息,老太太点名让兰芮去佛堂张罗衣物被褥等物。
这一次兰英莲没有拒绝,与兰芮相处久了,不免生出贪念――想和她多说一会儿话。
看着兰芮熟练的摊开褥子,她想起那次在劲松居,文夫人吩咐兰芮去服侍兰茉梳洗的事情,说的那样理所当然,眼角便有些湿润,轻声问:“你经常做这些事?”
前世她的确经常做家务,很想说是,但到嘴边又觉的这话出口肯定会引起误解,就笑了笑:“这些事情平时自有玉桂她们,我也只是偶尔兴致好时才动一下手。”
“看你这样熟练,还以为你经常做。”兰英莲有些不信,想了想,没再问,“在梅树那里和你说话的女孩子,是与渊哥儿有婚约的于家小姐?”
典型的没话找话。
“就是。惠宜姐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子又率直洒脱,是个极好相处的人。”兰芮隐约能猜到“姑姑”的心思,便大大方方的展示自己的生活。
“姑姑”知道她过的好,也许会安心些。
她不是真正的兰芮,姑姑当年弃之不顾的人也不是她,所以,她生不出怨恨来。
说着话,她将被子叠好,弯腰往八角铜炉中加碳。今日这件深粉的褙子做的不合身,衣领下面两颗绕成福字的盘扣距离有偏差,比平常的衣裳远了一寸,只是她不喜欢这个颜色,就没让人改。俯下身子时,衣襟裂开一条缝隙,狼牙项链从缝隙里掉落出来,她顺手塞了回去。
兰英莲目光一直不离她左右,虽说只是一瞬间,但还是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你一直戴着狼牙项链?”话中有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惊喜。
兰芮感觉到了,仰起头微微笑:“我听人说狼牙是辟邪的,所以就从姑姑送的狼牙项链上取了一颗串起来戴着。姑姑做的那一串狼牙太多,戴着有些不方便。”顿了顿,又道:“谢谢姑姑。”
这句谢谢,犹如一把刀一样,狠狠的刺向兰英莲的心,她眼中的光彩慢慢黯淡下去。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要真论起来,也是我应该跟你道谢,你送的那些东西,可是派上了大用场。”
兰芮低着头,没留意她的神情变化,笑道:“皮袄和擦脸油那些东西是我准备的,至于药材,是祖母听说我要送东西给姑姑,让二婶开库从库房取的。”
“虽东西是库中的,但也要有人想起来才行。再说,药材固然好,但我去北疆时没带任何行李,皮袄和擦脸油比药材更有用。”兰英莲恢复了先前那种淡淡的神情。
很快,兰芮将被卧铺设好。
简单摆了几件寝卧的物件,清冷的佛堂里便有几分温馨。
兰英莲看着,眼中又是一热,无人照拂,她竟然长得这样好。
兰芮想起鲁先生,便问:“姑姑,鲁先生在北疆可好?”
“鲁大人也随我一同回京了。”看兰芮面露惊喜,兰英莲笑了笑,“我明日就安排你们相见。”
兰芮很怀念鲁先生在的那些日子,闻言自是高兴,她见姑姑神色疲惫,便主动告辞。
从佛堂出来,她又去了上房跟老太太回话。
老太太听人说兰芮和兰英莲在房中单独说话,心里总不踏实,害怕兰英莲忍不住会与兰芮相认。这时见兰芮毫无异色,一颗悬着的心总算可以放回腹中。
听兰芮讲完,她沉吟一下,问:“你想不想回忠州?”
兰芮怔住了。
回忠州……她自然是想的。
在她的记忆里,忠州与蛮夷部族相邻,对礼教看的不重,女子可以随意上街,甚至可以去街市上谋生……
似乎与唐朝相似。
只这样一想,她就心动不已,很肯定的点了点头:“想。”
这样的答案在老太太意料之中,暗红的烛光下,她神色晦暗不明。
“你随姑姑去忠州,在忠州住一年再回京城,那时候从宫中出来的传言,早已被人遗忘……”
兰芮早已知道姑姑两日之后会开拔去忠州,老太太提议让她去忠州时,她隐约猜到是与姑姑同行,因此这时并未觉的意外。
“老太太……”赵夫人高亢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片刻之后,人已经进门。
老太太眉头一挑,看着赵夫人:“什么事情大呼小叫的?”
赵夫人没想到兰芮在房中,便有些犹豫。
兰芮起身告辞,走到院中,身后传来赵夫人的话。
“老太太,贺知县不过是个七品的小官,咱们两家门不当户不对,你怎么能将芝儿许给贺家……”
原来今日来相看的,不止于太太一人。
兰芮摇摇头,加快了脚步。
房中,老太太很不耐烦:“七品小官怎么了?你莫要忘了,老2可是个白丁。贺家能答应这门亲事,还是看在千乘的面上。”
要是平时,赵夫人知道老太太动怒断不会再说,可这事关乎兰芝,她不得不咬牙顶撞:“不管怎样,我决不同意将芝儿嫁去那样的人家受苦”
老太太眉头紧蹙:“依着你,你打算怎样?”
赵夫人以为老太太松了口,小心翼翼的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老太太说的对,二老爷无官无职,两个孩子的亲事的确会受影响……老太太您看这样成不成,由您出面,在京营里替二老爷谋个一官半职……”
老太太气急,一掌拍在身侧的海棠高几上:“说的轻巧,我一个内宅妇人,去何处给你谋个一官半职?”
赵夫人打了个颤,身子不由自主往后缩了缩。
老太太哼了一声:“我已经与贺知县夫人做了口头之约,四丫头的事情你就休要再说了。你也不用担心,贺知县在大兴任上年年的考评都是优,升迁是早晚的事情。再说贺少爷,才十六就已经中了秀才,将来必定有一番作为。”
赵夫人知道此事不能挽回,委委屈屈的站在一旁不说话。
老太太瞥了她一眼:“京城的庄田和铺子总是交由管事打理也不行,老2既然闲着,就让他接手。”
赵夫人喜出望外。
这可比管家中的柴米油盐有赚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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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祸福(三)
去忠州呵。【叶*子】【悠*悠】
那里天宽地阔,没有人对她指指点点,没有人管束她穿衣吃饭,不用时刻绷紧神经以免行差踏错……
只想想,兰芮都觉的美。
玉桂挑着灯笼,烛光从红纱中映出来,照在兰芮的脸上,朦朦胧胧,将她脸上的笑容拉的老长。
她也笑了起来,她想,三小姐不说,可心里还是盼望与亲娘相见。
兰芮回头,恰好看见玉桂抿嘴笑,便问:“黑灯瞎火的,你笑什么?”
玉桂连忙敛去笑容,答道:“奴婢替三小姐高兴。”
“你也知道我去忠州的事情?”兰芮有些吃惊。
“啊?去忠州?”玉桂知道自己想歪了,“小姐要去忠州?”
“老太太说让我回忠州去住一年,还没定,不过依着老太太一贯行事的风格,只要她开了口,这事就**不离十了。”要是往日,事情没有定论前兰芮不会与旁人说,可今日她实在太高兴,就想与人分享。
玉桂真的笑不出来了。都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从忠州来京城是荣耀,可从京城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回忠州去,还是三小姐一人,忠州的那些族人怎样看三小姐?京城的这些夫人小姐又怎样想?肯定觉的家里嫌她丢脸,这才被随随便便的扔回忠州去。
这样一想,她再看兰芮,就觉的是强颜欢笑的样子。
她想了想,小心翼翼的提议:“三小姐,你要是不愿意回去,可以去跟英莲小姐说说,请她帮着在老太太跟前说句话。她的话,想来老太太会听。”
兰芮侧头,奇道:“忠州民风开放,没有这样那样的约束,我为什么不愿意回去?”
“三小姐真是想回去?”
兰芮笑道:“我自然愿意回去。”
玉桂见兰芮的笑容不似作伪,这才慢慢相信兰芮是真想回忠州。
兰芮就道:“你爹娘在京城,你家的田产也在京城,你不愿跟我回忠州,就跟我直言,等祖母定下来,我好跟她说这事。~”
玉桂一愣,咚的一声跪在地上,神情凛然:“三小姐明鉴,奴婢绝没半点不愿回忠州的意思三小姐待奴婢一家恩重如山,奴婢怎敢存了这样的小心思”
兰芮吓了一跳,一把就将她拽起来:“我就是随意说说,你愿意跟我去最好,不愿意,这也是人之常情。就是她们几个也一样,回头等祖母定下来,我再挨个的问她们。”
第二日一早,兰英莲去了中军都督衙门。
老太太则趁众人问安时提起兰芮去忠州的事情。
听了老太太的话,所有人看向兰芮的眼神都是同情,到了这时,她才知道玉桂为何不相信她很想去忠州。
这种场合,赵夫人自然是要做好人,当着人劝老太太将兰芮在京城,还说传言的事情当不得真,过几日自然就会烟消云散,不用为了避传言跋山涉水的回忠州去。
她起了头,其余人也纷纷替兰芮求情。
兰芸更是眼中含泪的扑到老太太身边跪下恳求。
一派和睦,老太太自然觉的欣慰,笑道:“你们光顾着求情,谁也不知问一句,三丫头是否愿意回忠州。”
还用得着问吗?这明显就是发配。
不过所有人还是看向兰芮。
兰芮笑了笑:“许久没有回忠州,就想回去看一看。”
她没说心中真实想法,先前屋中之人只想着她是被发配,没多想,这时听她说愿意回去,自然而然的就想起忠州开放的民风,再想大同知府夫人的事情,都有几分明白老太太的用意。
这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兰芮回到清风馆,将玉桂她们六人叫到跟前,玉桂不必说,昨夜已经决定要跟她去忠州。
而其余五人,霜降和夏至是从府外买来的,夏至家中无人,但秦妈妈将她视若己出,而霜降家中还有寡母幼弟;银锁、绿枝和双燕三人同玉桂一样,是兰家的家生子,两年前举家随主进京,而后分别在各处当差,也就是说,她们虽说在忠州长大,可忠州现在并没有亲人,此番回去,算是骨肉分离。~
都有难处,但她又不能只带玉桂一人回忠州,因此就要得看她们自个儿的意思。
结果,五人都愿意随她去忠州。
兰芮也知道,做下人的,主人去哪儿就得跟去哪儿,从来没有主人征询下人意见的。不过她既然开了口,就不是虚情假意说说而已,“你们想清楚,祖母虽然只说让我回忠州住一年,但凡事都有变数,以后要是我长居忠州,你们想要回京城只怕不容易。”
霜降立刻犹豫起来,娘亲和弟弟指着自己的月例银子过日子,这一走永不回来,娘亲和弟弟怎么办?
夏至也犹豫,她想到了秦妈妈,秦妈妈无子,好容易收了她做干女儿……
绿枝、双燕和银锁三人也有各自的顾忌。
只是,谁也不能开这个口。
兰芮见了,略一想,道:“你们要是都有难处,也不用勉强,我自会与祖母说。至于我这里,到时回了忠州,再找几个人就是了。”
霜降想,从前娘亲要卖弟弟,是三小姐拿钱出来帮了一把,就是现在,三小姐也还每月按时送钱去家中。便将心一横,率先开口:“奴婢愿意去忠州,只是,奴婢想请三小姐跟二太太说说,奴婢的月例银子能不能从这里出,每月由奴婢的娘来领。”
兰芮很吃惊,这几人里头,难处最大的就是霜降,而她,也是没想过要霜降跟去。
霜降这样为难都要去忠州,其余几人自然没有话说,纷纷表示愿意去。
兰芮想了想,道:“夏至留下,秦妈妈那里还指着你养老。至于霜降的事,我跟杨桃说说,让她代你领月例银子,然后再加上我之前的许诺,每月一并让庆和送去你家。而绿枝你们三人,先跟我去忠州,一年后要是我不回京城,而你们那时还愿意回来,我再设法送你们。”
那时她已经在忠州安顿下来,没有她们,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这也算是皆大欢喜的安排,几人都高兴,只夏至站在那里为难。
“哟,都在这里啊,后日就要走了,怎么还不去收拾东西?”秦妈妈一路笑着进来,看见这幅情景,心里有几分明白,悄悄看了正左右为难的夏至一眼。
夏至低下头。
兰芮站起来招呼秦妈妈坐,然后笑说:“你们都去,这里不用留人,走的急,该和家里人告别的,都回去一趟,和家里人吃顿饭,至于行李,晚上回来再收拾。”说着,指了指霜降,转身问秦妈妈,“这一走不知要多久才能回来,妈妈就破个例,让赵大叔送她回去跟她娘和弟弟道个别。”
霜降知道时间紧,本来没存道别的心思,但兰芮一提,她心里又有了期待。
秦妈妈笑道:“如今二太太管家,这事我做不得主,不过一会儿我倒可以去跟二太太说说,能不能成的,就看你造化了。”
话虽这样说,但秦妈妈开口,赵夫人怎么也要给几分面子。
霜降忙不迭的道谢,说笑几句,玉桂催着几人出去。
房中无人,兰芮亲自执壶给秦妈妈倒茶,“不知忠州情形如何,又是跟着姑姑同路而行,我怕不方便,便不想带那么多人。我已经与夏至说了,让她留在京城,还望妈妈给她找个合适的差事。”
秦妈妈惊喜异常。她来此,就是想跟兰芮商量,看能不能将夏至留在京城,没曾想还没开口,兰芮就主动说起。
“三小姐这份情,奴婢记在心里,以后三小姐有什么差遣,只管跟奴婢说。”
兰芮笑笑,将霜降家中的事与秦妈妈说了,“万事都有规矩,我担心让杨桃代领霜降的月例不合规矩,而二婶那边为了能服众,不得不循例行事,压下这笔银子。”
她不担心不合规矩,而是担心赵夫人借此扣下霜降的月例。
秦妈妈明白,兰芮这是想让她插手,就笑起来:“家里是没这规矩,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总有变通的法子,三小姐要是信得过奴婢,每月由奴婢代霜降领月例,然后交给杨桃。三小姐看怎样?”
“真是求之不得。”
兰芮与秦妈妈相视而笑。
赵夫人手伸的再长,也不敢动从秦妈妈手中过的银子。
午饭前兰英莲从衙门回来,老太太留她一起吃饭,顺便说了自己同意兰芮去忠州的事。
饭毕,兰英莲犹豫半晌,忍不住去了清风馆。
清风馆的丫头回家与亲人道别,只夏至一人与兰芮在房中整理东西,兰英莲到清风馆,没瞧见有人,径直去了上房。进门正好看见满地的箱笼和立在箱笼中间的兰芮。
十一月了,鼻尖上却沁着汗。
她眉头紧蹙,很是不悦:“下人都去哪儿了?”
兰芮和夏至齐齐一怔,听见脚步声,兰芮只当是双燕几个有人提前回来,这时才知来的是姑姑。
“因要去忠州,我就让她们回去跟家人一起吃顿饭。”
兰英莲脸色微霁:“即便如此,兰家丫环婆子还有上百人,哪里不能抽调几个出来?还用你亲自动手”
夏至不由自主的缩了缩头。
兰芮微微动容,解释道:“整理行李是细致活,随便叫人来帮忙,一来她们不知道我房里的东西放在何处,没头苍蝇似的乱翻,反而越帮越忙。二来她们整理的东西,玉桂她们几个又不知道东西是如何归置的,需用时半天找不出来。”
兰英莲从小没理过家事,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样多的门道,这时一听,觉的很有道理,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你也不用自己动手,等你身边的人回来,让她们收拾就是。”
兰芮留下夏至归置箱笼,自己请姑姑去隔壁的花厅坐,然后问起见鲁先生的事情。
兰英莲拍了拍额头:“被公事绊住,竟忘了这事……鲁先生也要随我去西南,而你这里又不得闲,不如等过两日,路上再见面。”
兰芮想想,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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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临行
兰芮突然想到,两人同去忠州,自己这边大张旗鼓的收拾行李,而姑姑似乎完全没当回事,联想到姑姑这次回家也没有带换洗的衣裳,她不禁想,是太忙顾不过来,还是在她心里根本没有备行李这一说?
思及此,她笑道:“姑姑事忙,如果腾不出时间收拾行李,不如将需用的东西跟我说一说,我一并备齐整理出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叶*子】【悠*悠】【
兰芝的是一幅庆春坊出的挂屏,说是让兰芮带回忠州装饰屋子。
而兰芸则送了《山海经》、《九域志》、《徐霞客游记》,她是兰家孙辈里唯一勤学之人,从小跟着三老爷兰千舟启蒙,现在正跟着先生学诗赋。她将书交到兰芮手中,微笑道:“三姐姐留着在路上打发时间时看。我只看这些书,就想出去走一走。”
兰芮听出她话里的羡慕和落寞,便拍了拍她的手,打趣道:“六妹妹想去,那还不简单,随我回忠州,一路跋山涉水,沿途有看不够的风光。”
兰芸眼眶泛红,低头绞着帕子不说话。
兰芝不知是不是嫌气氛压抑,想活跃一下,脱口就道:“三姐姐快别这样说,六妹妹好好的,何苦要去忠州受苦,哪像你,在京城过不下去……”
兰芸在她身旁,闻言用手肘碰了她一下,她回头看了兰芸一眼:“我又没说错,那天安陆侯府三小姐说那些话时,你也在场的,祖母难道不是因为这个,才让三姐姐回忠州的?”
这是事实,但当面说出来……这是送行还是给人添堵的?
兰芮面色微沉,忍了又忍,终是觉的临行前生出事端不智,便没有接口,端起茶盏认真的拂去茶沫。(.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兰茉瞪了兰芝一眼。
兰芸又扯了扯兰芝的衣角。
几人的神情落入兰英莲的眼中,稍加分辨就能看出几人的心思,兰芝装傻,装出不知情的模样揭人短处;兰茉虽不满,但也没有替兰芮辩驳半句,由此可见,她心中并没真拿兰芮当嫡亲姐妹;兰芸则息事宁人。
当着长辈尚且如此,那无人时呢?
只想到这些,兰英莲的心如油煎。
大哥信守承诺,给了兰芮一个身份,其他的,却终是给不了……
她将手中茶盏搁在身旁的海棠高几上,问兰芝:“你祖母可曾说过,她缘何让你三姐姐去忠州?”
“祖母说……”兰芝一时就不知道如何回答,“祖母说,是三姐姐想回忠州去看望族亲,她就允了。”
“既如此,那你怎么说你三姐姐因在京城住不下去,你祖母才让她回忠州的?”
“这事家中谁都知道的……”
“谁都知道?你祖母与人说过?如果没说过,而你却这样随意加以猜测就脱口说出,旁人听见了,还以为你祖母就是如此想的,平白的,认为你祖母是个是非不分之人,这可如何是好?”
兰英莲声音很轻,语气也很温和,却让兰芝涨红着脸说不出话,她刚才已经承认老太太没说,这时自然不能改口,不能改口,那她就是败坏老太太名誉之人……嗫喏半日,兰芝站起来道:“娘亲那边还等着我回去,我先走一步。”与兰英莲行过礼,匆匆往外走,脚步凌乱仓皇。
兰芮忍不住想笑,她没想到姑姑会责问兰芝,不过想想又觉的很正常,又有哪个娘亲能坐视自己的孩子受辱?她想着,侧头看了看姑姑,却见她眼神黯淡,凝视着房门的方向久久不语,丝毫没有令兰芝无话可说的快意。也是,训斥小辈几句,本是一件平常的事情,哪用得着露在脸上?
兰茉和兰芸本来就觉的局促,再听姑姑责问兰芝,更加坐不住,叮嘱兰芮两句,匆匆辞了去。
房中又只剩兰芮和兰英莲两人。
兰英莲凝视了兰芮半晌:“以后遇着这样的事情,你不用忍着,你越是容忍,她就越觉的可以随意欺侮你。这样的人,就会蹬鼻子上脸”
兰芮微怔,她以为,姑姑侍奉佛主十五年,心性早已归于平淡,处事应该偏于以和为贵才对。
“这就好比两国交战,你进他退,你退他进,敌军决不会因你退让就与你休战言和,肯定会趁机打的你无力反击,进而得到最大的好处。反之亦然。只有你彻底的将敌军降服,让他怕你,愿意俯首称臣,愿意连年进贡,这才能换取一时的安宁和平。”兰英莲徐徐说着。
这些道理,与时下流行的谦和恭让相左,其他人听见,恐怕会大呼谬论歪理,但兰芮听着,却忍不住点了点头,将两人相交比作两国打仗,打怕了打服了才能和平相处,这要何等强悍,才敢出此言?
不过,也不无道理,只是要看人而已,有些人,的确只能让他怕你。
兰英莲见兰芮没反驳,微微颔首,起身就往外走,兰芮送出去,到院门外才回转。
日暮时分,除了霜降,玉桂四人都已回转。兰芮让玉桂去于家给于惠宜送信,然后领着双燕三人收拾行李。方理出模样,玉桂就回来了,还带了于惠宜送的三箱子东西,从吃食到书籍,凡是路上有用、于惠宜又想到了的,都装在箱中。
兰芮看着,眼睛发涩。
再见也不知是什么时候。
晚上,她去各院分别与长辈辞行。文夫人还不及嘱咐她两句,就因虎娃哭闹,匆匆打发了她。赵夫人吴夫人那里,乏善可陈。最后,她去了劲松居见老太太。
老太太嘱咐了她一些回去之后要与族亲和睦相处的话,就冲秦妈妈点了点头,秦妈妈进内室取了一张泛黄的纸交给兰芮。兰芮看了看左下角,殷红的印鉴里汇通宝三字清晰可见,她不禁有些懵,汇通宝她知道,据说是大陈最大的银号,其分号遍布大陈各府县。
老太太道:“这是汇通宝通兑的银票,仔细收着,回忠州后让人兑换之后留在手边花销。”
兰芮还是头一次见银票,她又看了看,这才知道上面的数额是两千两。
两千两……她突然觉的手中原本薄薄的纸变的很沉,甚至压手。
她没想到老太太出手会如此大方。
“回去之后,打赏下人帮扶族人这些事,不用铺张却也不用刻意俭省,若是银子不够,咱们家在忠州还有五间铺子,你可以去柜上支取。”
此时兰芮也有几分明白,她此番回去,是代表这一房头衣锦还乡,老太太决不能让她囊中羞涩,以至于被人看不起。
钱多傍身,花不完还可以置产,于她来说,真是天大的好事。
她笑着应下,然后郑重的跪下给老太太磕了头。
当初老太太待她不算好,但慢慢的、凭她的努力,老太太竟成了这个院子里除大哥以外待她最好的人了。
老太太将她拉起来,抚着她的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明年这时,我就让人去接你。”
不管如何不喜欢威武胡同,到真的上路时,兰芮还是生出留恋,毕竟这里是她生活了一年多的地方。
她回头看了几次。
而玉桂几人,都低着头擦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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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再见
第107章再见兰芮一行三辆马车,在姑姑派来的十多名军汉护卫下先行出城,并约好在德胜‘门’外十里处的茶寮相会。
-此番去西南平叛,景阳帝钦点吴王为四川总兵官(恩,这个大家就当是明初的临时官职,不要当作后来的常设官职)、平蛮将军,统领正兵,兰英莲为副总兵、招讨将军,分领奇兵。
到得地方,兰芮没有下车,吩咐车夫将马车停在茶寮外,而后静候姑姑的到来。
“三小姐。”
车外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
兰芮闻言,飞快的撩开车帘。
车厢外,鲁先生头戴铜盔身着战袍,倚枪而立,瞧见兰芮急切的脸,他黑红的脸上立刻扬起灿烂的笑容。
“鲁先生”
兰芮太‘激’动,声音微微颤抖。
鲁先生不言,招手示意她下车。
因担心出‘门’在外不方便,兰芮身上穿的是平日习武惯穿的棉布窄裉衣‘裤’,这时瞧见鲁先生的手势,嫣然一笑,打帘跳下车。
她双脚才落地,就听身后传来些微的异响,这异响旁人或者听不出,但她却再熟悉不过,这是兵器划破空气的声音。
她大呼:“先生这是偷袭”
说着这话,她躬身往前窜了一步,恰好与鲁先生刺过来的缨枪错开一寸。
而她不及松一口气,鲁先生的第二枪又刺了过来,她赶紧又往右挪了半步。
左避又闪,她轻易将鲁先生接连刺过来的十几枪躲开。
鲁先生收住手,目‘露’赞许:“这次的考较勉强过关,看来我不在京城这些日子,你还是用了功的。”
“我这也是怕先生责罚。”
兰芮玩笑。
这时仔细看鲁先生,她立刻发现鲁先生与从前不同,到底哪里不同,她又说不出来,只觉的鲁先生比以前笑容多了,由始至终,他一直都笑着。
鲁先生撇撇嘴:“你什么时候怕过我责罚?要是怕,从前就不会毅然决然的要弃武了。”
“先生这是旧事重提。”
兰芮讪笑,此时非彼时,当时她不知一家人厌弃她的真正原因,只以为是这副身体惹是生非的缘故,所以打算“改过自新”
。
当时那样的情形,让她再选一次,她肯定还是会放弃武技。
两人说笑着,谁也没提鲁先生不辞而别的事情。
“禀鲁统领、兰三小姐,兰将军及大军一刻钟后便到,兰将军说此处不宜多做停留,请兰三小姐先行准备,等大军一到才好立刻启程。”
这声音很耳熟……兰芮心中一滞,循声转身,一丈之外所立的,果然是胡愈。
他不是应该在北疆吗?
怎么又会在这里?
饶是两世为人,此刻兰芮依旧做不到心如止水‘波’澜不惊。
(.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胡愈在骑‘射’场跟她表白心迹,没过几日却不声不响的就去了北疆,一句话都没留下。
她数度权衡,觉的胡愈并非良人,所以她短暂的惊讶之后,就将胡愈抛诸脑后。
此时胡愈再次站在她的跟前,她自然而然就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胡愈,为什么要与她表白心迹?
罢了,除了伤点自尊,似乎也没什么关系。
兰芮定了定神,淡淡的说道:“原来是胡二少爷。”
胡愈垂首避开兰芮的目光,有些事,一步错,步步皆错。
他抱拳道:“请兰三小姐先行准备。”
鲁先生不觉两人有异,只当是男‘女’之间的寻常避讳,便在旁笑道:“原来你们认识。胡愈投到兰将军帐下,做了‘侍’卫营的‘侍’卫,此番兰将军去西南平叛,原本要将他留在北疆,但他主动提出要誓死跟随兰将军,兰将军见他诚心,就准许了他随行。”
兰芮点了点头,与鲁先生施了一礼,转身上车。
‘玉’桂跟进车厢,绞了帕子给兰芮擦汗,然后低头倒茶,奉茶时,她‘欲’言又止。
兰芮看了她一眼,“有什么就说吧,车上也没有外人。”
“奴婢……”
‘玉’桂咬着下‘唇’,“三小姐要是觉的不便,可以跟英莲小姐说一声,请她不要安排胡二少爷到三小姐跟前来传话。”
兰芮笑了笑:“‘欲’盖弥彰,姑姑问起为什么,我怎么回答?算了吧。”
‘玉’桂还要说,突然听见隆隆的声响,知道大军已到,便闭了口。
兰芮挑帘往外看,只见官道上扬起阵阵尘土,隐约可见辎重车马,她赶紧将车帘放下。
隆隆之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兰芮这才察觉所乘的马车开始前行。
赶车的是军汉,赵大财一家子都在京城,他自然不能跟去忠州。
老太太本想另找几个得用的车夫,可急切间可靠的人不好找,正为难时,秦妈妈说英莲小姐那里或者有合适的,这话提醒了老太太,当即便让秦妈妈去问。
结果没过两个时辰,就有三名军汉上‘门’,据说原来是负责押运粮草的。
一路南行,兰芮没有见到姑姑,直到天快黑时,马车才停了下来,很快车外传来一个声音:“兰三小姐,兰将军让属下告诉你,大军将在前面扎营,让你车停时不要着急下车,免得被不懂规矩的军汉惊扰。”
又是胡愈。
隔着帘子,兰芮应了声:“我知道了。”
外面没了声音,隔好一会儿,兰芮才听见脚步声远去。
‘玉’桂趁机用固定在车厢上的炭炉煮茶。
行军与游山玩水不同,行路又快又急,她们所乘的马车要跟上大军,车夫一路都是扬鞭策马飞奔。
速度太快,原本还算舒适的马车不停的颠簸,怕沸水溅出来烫着人,她们根本不敢煮茶,只能喝暖瓶中的白水解渴。
而就是白水,兰芮也不敢多喝――在四周毫无遮挡的恭桶方便实在不是好体验。
茶煮好,兰芮让‘玉’桂分出一半给另一辆车上的双燕几个送去。
喝了热茶,又吃了两块松子糕垫肚子,兰芮这才感觉身上有了力气。
“再煮一壶茶备着,一会儿要是能见到姑姑和鲁先生,他们也好有口热茶喝。”
‘玉’桂笑道:“英莲小姐可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哪里就没有热茶喝?”
话虽这样说,但她还是麻利的将茶煮上。
兰芮挑帘往外看了一眼,天黑,她什么也没看见:“那可不一定。”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又动了,再次停下,兰芮发现旁边有一座帐篷。
而头戴红盔手持青甲的姑姑则早已侯在帐篷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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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饭食
第108章饭食
军中没有京城勋贵之间的那些规矩,兰芮没等‘玉’桂下车摆脚凳,直接从车辕上跳到地上,笑着上前去,唤了声:“姑姑。。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ww.。”
兰英莲微微颔首,“走吧。”说完转身,身上的青甲发出赫赫的声响,矗立在帐篷‘门’帘两侧的军汉见了,连忙撩起‘门’帘。
兰芮跟上去,与姑姑一同进了帐篷。帐篷里的陈设一目了然,左侧有一张窄木‘床’、一套圆木桌和一个嵌着铜镜的梳妆台,右侧摆着铜盆铜壶炭炉等日常用品,与清风馆的家具相比,这些家具无论还是材质做工都显得粗鄙不堪,但这是行军途中,能有‘床’可睡,兰芮已经很感‘激’了。
见兰芮面‘露’惊喜,兰英莲进‘门’时脸上的肃穆一扫而光,笑道:“我知道你带着被褥等物,没让人准备,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门’外的两人就是。”
说到被褥,兰芮的确带了好几套,不过是担心连夜赶路,预备马车上用的。
“我一会儿吩咐‘玉’桂她们张罗,姑姑不用‘操’心。”正说着,‘玉’桂进来了,手里拿的正是马车上煮好的茶,兰芮看见,接过茶壶茶盅放到圆木桌上,“这茶是方才在马车上煮的,姑姑尝尝,看‘玉’桂的手艺如何?”
兰英莲看着兰芮将茶盅递到自己跟前,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那日在威武胡同用早点的情形,兰芮也是这样笑眯眯的夹着一块‘玉’米饼让她吃……她眼中笑意渐浓,端着茶盅一饮而尽:“清香甘醇,很好。”
有人在帐帘外大声道:“禀兰将军,饭菜已经备好。属下是现在让人送进来,还是再等一会?”
还是胡愈。
‘玉’桂悄悄看了眼兰芮。
兰芮神‘色’未变,一日之内见过几次,不可能会再有惊异的感觉。
“姑姑,双燕她们几个还在外面,这些事‘交’给她们去做就是了。”
兰英莲点点头:“也好。”
‘玉’桂不等兰芮吩咐,快步走出去,很快就端着食盘进来,身后还跟着双燕几人。
饭菜很简单,一碟糖醋白菜一碗素三鲜汤外加两碗米饭。
兰英莲看了看,眉头微皱:“我忘了吩咐伙夫加菜,这是按照我平常的规矩做的,你要是吃不惯,我这就让他们重新做。”
兰芮连忙摇头,“荒山野地,能吃上热菜热饭已经很好。”
兰英莲没坚持,不知为什么,兰芮身上没有养成骄娇二气,她倒觉的很是欣慰。叶*子悠*悠
两人低头用饭。
菜得味道很一般,糖醋白菜醋太多,能将牙酸倒,素三鲜汤盐多放了一倍,这一年兰芮的嘴养叼了,这样的菜在口中如同嚼蜡,见姑姑吃的很香,她很小心没有‘露’出半分。
帐外又有人道:“兰将军,吴王殿下让人送东西过来。”
兰英莲闻言看了兰芮一下,搁下碗往外走。回来时手里多了两个食盒,兰芮耳力聪敏,她听见了姑姑与来人的对话,因此知道食盒里装的是饭菜,她和姑姑现在吃的是军中伙夫所做的,而吴王殿下自带了两个厨子随行,食盒中的饭菜就出自这两个厨子之手。
兰英莲略微解释了一下,吩咐‘玉’桂将食盒打开。
食盒盖子揭开,香气立刻四溢开来。
兰芮吸吸鼻子,心想这吴王倒是个会享受的。
兰英莲让兰芮换了一碗米饭,自己依旧端起先前的碗就着糖醋白菜吃。
两人用过饭,兰英莲吩咐‘玉’桂几人去隔壁的帐篷用饭,而后正‘色’与兰芮道:“随后几日我公务很忙,很难顾及到你,我拨了一个‘侍’卫给你,有什么事情你只管吩咐他就是。这‘侍’卫你也认识,他的生母与你娘亲是姐妹。”
“您说胡二少爷?”提到‘侍’卫的时候,兰芮隐隐就有预感会是胡愈,因为她一日几次见他,显然是姑姑觉的他们相识,更方便说话,才特意安排的。
兰英莲点头:“正是,他出自侯‘门’,比军中那些斗大的字不识两个的兵士知道规矩,又与你是旧识,所以我就让他照顾你一路的食宿。”
一路照顾食宿,几乎是朝夕相处。
兰芮怔了一下,还是觉的这样不妥当,“姑姑,还是另换一人吧。”迎上兰英莲疑‘惑’的目光,她笑了笑,“胡二少爷身份尊贵,让他在我身边做杂事我实在担不起,再说,他投到军中也是想挣一份军功,以后回京好借此奔个好前程,现在这样跟在我身边,倒耽误了他。”
兰英莲闻言笑起来:“他投到我的帐下做一名‘侍’卫,那他就再也不是安陆侯府的二少爷,在我眼中,与那些军户出身的兵士毫无二致。至于挣军功……”
“报――”
一声洪亮的声音远远传来。兰英莲听见,口中的话戛然而止。
“禀报兰将军,巡夜的军士在山边发现几个形迹可疑之人,已经拿下,魏百户怀疑是叛军细作,请兰将军过去拷问。”
兰芮吸了一口气,细作,听着这个词,似乎觉的离战争越来越近了。
兰英莲神情凝重,腾地站起身,大步流星的出了帐篷。
这种情形,兰芮自然不好再拿换人这样的小事去烦扰姑姑。
她坐了一阵,‘玉’桂几人回来,几人合力,迅速将‘床’铺好,又打了热水让兰芮洗漱。
许是赶路太累,她头一沾枕头便睡着,隔日醒来,只觉神清气爽。
接下来十来日,天亮赶路,天黑安营扎帐。
兰芮再没有见过姑姑,就连鲁先生也没有见过。胡愈恪守本分,不远不近的跟着,没有与她多说一句话,只将所有杂事安排的妥妥帖帖。而吴王那里,早晚照例会让人送来一份饭食。
离忠州越来越近,路也越来越难走,蜀地多山,他们不是在茂密的山林中临时伐出一条道勉强通行,就是从建在悬崖上的栈道上穿过。
再往后,不知马车还能不能通行。
兰芮常年练习骑‘射’,马车不能通行时还可以骑马,而‘玉’桂她们几个,到时除了步行,真找不到更好的法子。
兰芮没有特别留意,依旧察觉大军入山之后一直处于高度戒备状态,巡夜的军士增添了三倍不止,而这两日更是白天也有不少军士骑着马沿着蜿蜒前行的队伍来回巡逻。她猜想,大概是担心细作‘混’入军中。
第109章 涉险(一)
第109章涉险(一)又走了两日,路没有如兰芮害怕的那样断掉,不过马车在‘逼’仄的栈道上行走,异常惊险,有好几次外侧靠近悬崖的车轱辘一半已经悬空,好在车把式贯走这样的山路,有惊无险的通过了。
-叔哈哈-尽管如此,兰芮每次还是会吓出一身冷汗。
她模糊记得,从前举家进京时,好像走的是水路,她忍不住想,要是当时决定坐船回忠州,或者更好一些。
不过她也知道,要是她真提出这个要求,老太太肯定不会同意。
“三小姐,前面又要进山了?”
‘玉’桂一手紧紧的扶着车厢,一手攥着自己的衣襟。
兰芮笑笑,她一看‘玉’桂的样子,就知道‘玉’桂现在很害怕。
“听说过了这座山,就没有山了,再走一日,应该能到忠州。你要是实在不想坐车,进了山之后,下车跟在车后走路就是了,不用担心我。”
‘玉’桂的头摇的像拨‘浪’鼓,满脸的苦笑:“还是算了,奴婢自小长在宅院里,远路都没走过,这要是走一程山路,只怕‘腿’都瘸了。”
兰芮想想也是,没勉强她,自己缩在锦塌上,一来保存体力,二来免得看着车厢外的悬崖峭壁眼晕。
半梦半醒之间,她突然听见“轰隆轰隆”
的声音,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又传来此起彼伏嘶声裂肺的叫喊声,这样的声音,如果没有恐惧到绝望,是发不出来的。
出事了。
她打了一个冷颤,腾地一下坐直身子。
‘玉’桂也坐了起来,惊恐的瞪着双眼,这种时候,她平日的沉稳全没了用处,结结巴巴的问兰芮:“三……小姐,出了……了什么事……”
出了什么事?
她们走在军队的末端,前面‘乱’成一片,肯定是军队中了埋伏……果然,车外传来车把式惊吓过度的声音:“不好啊,有人从山上往下推石头……”
石头。
兰芮猛然想起,这座山很奇怪,西面长着郁郁葱葱的柏树,东面凸石‘裸’‘露’,几乎寸草不生,她们现在正在光秃秃的一面。
没遮没挡,这要是石头下来,谁也逃脱不了被碾成‘肉’饼的命运。
‘玉’桂显然也想到了,她哆嗦着,带着哭腔喃喃自语:“这可怎么办啊?这可怎么办……”
兰芮撩帘看了眼相对宽阔的栈道,拉着‘玉’桂往车下跳。
她没有经验,不知道如何应对,但她知道,此时下车找地方躲避,肯定比横在路中间好。
车把式已经不见了踪影。
轰隆声越来越大。
惨叫声也越来越多。
碎石四溅。
到处悬崖峭壁,躲到哪里去?
还有双燕绿枝他们几人,她们所坐的马车本来紧随其后,此刻却不知在哪里。
是掉了队,还是被砸中掉下悬崖?
兰芮手足发软,她不知道往哪里走,只本能的往后跑,希望找到一个地方躲藏。
急切间,她被人拽了一下,是胡愈。
“三小姐,前面有一个凹槽,被凸石挡住,勉强可以躲避,请赶紧随在下走。”
兰芮没有犹豫,也没时间犹豫,拉着‘玉’桂紧随其后。
所谓凹槽,其实就是悬在山上的一块巨石与山体之间的缝隙,有巨石的遮挡,的确不容易被滚石砸中。
只是很小,勉强可以容下两人,而他们有三人。
‘玉’桂想也没想,站在了外面,她知道这里没有她的位置。
兰芮没有动,她不伟大,生死之间她肯定愿意自己活着,但是,她又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另一人顶着被滚石砸中的危险站在外面。
“你们进去吧,这里我功夫最好,就算有石头下来,我也更容易避开。”
她一把将‘玉’桂推了进去。
胡愈看了看那个凹槽,又看了看兰芮,转身飞奔而去,“前面还有一个。”
兰芮怔了怔,很轻清醒过来,知道此时追上去推让,后果就是两人都被砸中。
她钻进了凹槽。
一块沾满鲜血的石头落在她的脚边。
红的刺目。
“啊……”
‘玉’桂低声叫了起来。
“别怕。”
兰芮安抚的拍了拍‘玉’桂的手,其实她自己也是手足发凉,“不知道姑姑和鲁先生怎么样?还有双燕她们几个,马车明明就在我们车后的……”
“英莲小姐和鲁先生功夫高强,三小姐不必担心……”
‘玉’桂喃喃的说着,也不知她是在安慰兰芮,还是在说服自己,只是一想到双燕她们,她就说不下去了。
兰芮默默的诵经,期望姑姑和鲁先生平平安安的,还有,胡愈……怎么说胡愈都让了躲避的地方给她,要是胡愈出事,她的良心只怕这一辈子都会难安。
不知过了多久,轰隆声慢慢减少,继而停止。
她们在凹槽处又呆了一刻钟才出来。
入眼的景象惨不忍睹。
四处都是沾着血迹的石头,石头之间,还有残肢……而她们所走的栈道,早已被石头压的千疮百孔,有好几处完全断裂……兰芮从没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而‘玉’桂也没有,两人相互掺扶、呆呆的立着。
“走吧,我们去找找姑姑和双燕她们。”
兰芮率先清醒,发愣也不是办法。
‘玉’桂已经猜到双燕她们凶多吉少,只是不愿意说出口,点点头,含着泪‘花’说:“双燕她们肯定就在这附近……只是鲁先生和英莲小姐他们不知身在何处。”
兰芮想想:“那就先找双燕她们吧。”
“是。”
‘玉’桂低头试了一下眼角。
两人小心翼翼的越过石头,艰难的往前走,在残缺的栈道上搜寻一圈,什么也没有找到。
肯定是掉下悬崖了。
兰芮站在栈道旁,往下看了一阵,没见着马车的踪影,不过却发现悬崖虽然陡峭,但攀着石头却能往下走,再加上她习武的底子,应该不难。
“我下去看看。”
她说。
‘玉’桂吃了一惊,紧紧的拉住兰芮的手臂:“不行奴婢们命贱,不值三小姐冒险……三小姐还是再等一会儿,要是再找不到她们,三小姐跟英莲小姐说说,请她派个军汉下去找找就是了。”
“三小姐,这小丫头说的不错。几个下人而已,不足以让三小姐涉险。”
有人在两人身后接话。
两人齐齐回头,‘玉’桂疑‘惑’,兰芮却认出了来人。
是吴王身边的‘侍’卫,在通州那晚,吴王曾经让他送她回客栈。
只是,他不是应该在吴王身边么?
怎么又会在这里?
不过她却没心思去多想,只是急急的问:“壮士,姑姑和鲁先生怎么样了?”
“兰将军没事,至于三小姐所说的鲁先生,不知是不是指鲁统领,要是说的他,那三小姐可以放心,他也没事。”
林文补了一句,“三小姐不必以壮士相称,在下受不起,三小姐叫我林文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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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涉险(二)
第110章涉险(二)鲁先生在军中是什么职务,兰芮没问过,但她听胡愈叫过一次鲁先生为鲁统领,因此她肯定的点了点头,同时长长的吁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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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好快。
好在都没事‘玉’桂原本拉着兰芮的手也垂了下来。
林文解释:“先行探路的先锋军失察,没发现山上隐匿了一股叛军,这才让大军涉险,损失惨重。好在这股叛军为了便于躲藏,设伏人数没敢用太多。而鲁统领又率人绕到西面上山,从叛军背后将其击灭,这才让大军脱险。兰将军此刻正与殿下商议军务,一时不方便来看三小姐,所以殿下命我前来与三小姐说一声。”
不是姑姑派人来查看她的平安,而是吴王,兰芮微微奇怪,姑姑一直以来对她都很好,生死关头却对她不理不问,这说不通。
但转而一想,吴王说是平叛的总兵官,但没有领军打仗的经验,形同虚设,平叛大军的指挥任务实则落到了姑姑手中,今日大军中了埋伏,姑姑肯定要以大局为重,而吴王之所以这样做,显然是为了让姑姑安心。
林文年纪三十上下,又是吴王身边的‘侍’卫,她直呼其名到底不好,略一迟疑,道:“请林‘侍’卫与姑姑回一声,我一切都好,请她不要担心。只是,我有一事想请林‘侍’卫帮忙。”
她想让林文帮着找双燕她们。
林文笑道:“三小姐放心,我这就让人搜寻几个丫头的下落。只要没出事,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传回。”
话音一落,他打了个呼哨,很快从各处奔出六个彪形大汉,他见了,沉声将双燕她们几个的情形说了一次,而后吩咐几人分头找寻。
兰芮连忙道谢。
这六人身形高壮,但走路却步态轻盈,显然都是练家子的,有他们帮忙,肯定比她一人更快找到双燕她们。
林文笑了笑。
黑红的面颊映着洁白的牙齿,煞是好看。
兰芮想起了胡愈,也不知道他怎么样?
他也练过拳脚,应该能避过山上滚下来的石头吧。
林文见兰芮眉间微颦,问:“三小姐,你还有什么差遣,尽管跟我说,殿下有令,只要三小姐差遣的事情,一定竭力替三小姐办好。”
兰芮愕然,抿了抿下‘唇’:“方才的岩石下的凹槽狭窄,胡二少爷护送我到里那里之后就离开了,也不知此刻怎样了……”
“原是这样。”
胡愈曾在卫王身边出谋划策,虽没过明路,但林文却是知道的,因此听兰芮问起的人是他,并不太热心,“等方才的‘侍’卫回来,我立刻着人去找寻。”
兰芮正要回答,‘玉’桂就叫起来:“三小姐,是双燕她们的马车”
兰芮慌忙抬头去看,果然有一辆马车缓缓过来。
果然是双燕她们所乘的马车。
她用力的点了点头,大难之后重逢,这种心情怎能让人不‘激’动?
林文望着兰芮的侧脸,一直笑着,吴王有一次说起这位兰三小姐重情重义,是值得相‘交’的人,这时看来果然不假。
原来双燕她们所乘的马车进山时车轱辘坏了,车把式见裂痕不严重,一刻钟就能修好,就没有禀报,自己做主停下修理。
就是这一刻钟,让他们错过了山上滚石的时间,不过却在不远处目睹了整个飞石的过程,因此双燕她们所受的惊吓并不比‘玉’桂少。
林文用呼哨召回先前的六名彪形大汉,吩咐他们继续找寻胡愈。
相见的‘激’动之后,兰芮却有些不安。
胡愈有任务在身,若是安然无恙,此刻应该出来才是。
六个彪形大汉去了许久都没有消息传回。
兰芮心情越发的沉重,她看了看哆哆嗦嗦说着话的‘玉’桂双燕她们几人,又看了看风轻云淡的林文,道:“这么久没有消息,不知是不是出事了,咱们几人也分头找找看吧。mianhuatang.info”
林文想了想,“我去就是,栈道上到处横着巨石,她们几人不顶事。”
兰芮知道他说的很有道理,‘玉’桂她们受了惊吓,此刻让她们走路都不利索,又怎么攀过巨石去找人?
她张了张嘴,到底没有说出同去两字,她不担心越不过巨石,只是想着石头上沾着的血迹和偶尔可见的残肢,她便打心底的害怕。
林文一走,‘玉’桂哇的一声哭了,她一哭,双燕绿枝几人也忍不住,先是默默的垂泪,而后嚎啕大哭。
这样的场景,她们从未见过。
兰芮没有劝她们,哭出来,比憋在心里好受。
那一次在通州,她也是吐的几乎脱水。
哭了一阵,‘玉’桂她们渐渐收了声。
心底的情绪得以宣泄,几人面‘色’都好了许多,‘玉’桂想着方才的情形,有些不好意思,“奴婢们在三小姐跟前失态,还请三小姐责罚。”
她一说,双燕绿枝几人也纷纷垂首请罚。
兰芮摆摆手。
她只盼着胡愈千万不能出事。
要是胡愈因让出躲避处而有个三长两短……不知过了多久,林文回来了,身后跟着两名彪形大汉,大汉的中间抬着一个用木头和青藤绑成的担架,担架上躺着一名身着战袍男子。
兰芮的心咯噔一下。
最不愿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既然发生了,就应该想办法解决。
她顾不得多想,立刻迎上前去。
林文见她,道:“我们到时,胡愈已经昏睡不醒,我看了看,他左‘腿’被一块锋利如刀的碎石刺中,应该是流血过多才会昏厥。”
其实林文不说,兰芮也看见了,一块尖利细长、形如匕首一样的石块竖在胡愈的大‘腿’上,殷红的血浸透战袍,林文他们三人之中有人懂得外伤处理,胡愈的大‘腿’上紧紧的绑着一根青藤用以止血。
情形还不算最坏,如果没有刺中动脉,养一段日子应该就能下地行走。
兰芮吁了一口气,提议将胡愈放到双燕她们几人先前乘坐的马车上,安置好胡愈,兰芮道:“还请林‘侍’卫帮着在军中找一个大夫。我也知道此时军中伤患众多,大夫忙不过来,只是胡二少爷的情形,再拖下去,左‘腿’只怕保不住。”
林文目光闪烁:“三小姐倒忘了,胡愈也是此次平叛的一名兵士。”
兰芮这才察觉自己说错了话,她吩咐‘玉’桂去照顾胡愈,讪讪的将话头岔开。
林文拱手,“烦三小姐使人照顾胡愈,我这就回去与殿下复命。”
兰芮点头。
大夫很快来了。
军中的大夫最擅长的就是治疗刀剑所致的外伤,只看了眼胡愈的伤势,就决定替他剜‘肉’取出石块。
兰芮问:“他的伤势要不要紧?”
她的身份在平叛的大军中不是秘密,大夫也知道,因此很恭谨的回答:“三小姐放心,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口气很轻松。
兰芮松了一口气,领着‘玉’桂她们退到一旁。
胡愈伤的是大‘腿’,就是不在京城,她们也不好在一旁围观。
‘玉’桂担心的瞟了眼马车,‘欲’言又止的望着兰芮。
兰芮知道,‘玉’桂此时心情也很复杂,毕竟胡愈是因主动让出避难处才受的伤……她冲‘玉’桂点了点头,没说话。
很快,大夫出来,他的手上还沾着血迹。
“三小姐放心,他没事了。”
兰芮一颗心放回腹中,送走大夫,又让‘玉’桂进去照顾胡愈,想着车内有炭炉铜壶等物,就道:“煮一壶红枣茶,一会儿胡二少爷醒了,让他喝一点。”
‘玉’桂应了。
等‘玉’桂上了马车,兰芮这才觉出累,她挑了一块干净的地方,不顾形象的坐下。
又招呼双燕她们几人坐。
‘玉’桂很快又下车来,见兰芮疑‘惑’,忙解释:“胡二少爷说男‘女’同车不便,待奴婢将红枣茶煮上就让奴婢下车来。”
兰芮吃惊:“他醒了?”
‘玉’桂点头:“大夫剜‘肉’时胡二少爷就醒了,他将嘴‘唇’都咬破了,硬是忍着没出声。”
兰芮忍不住唏嘘,她还以为大夫用了麻‘药’之类的东西。
感叹半晌,她抬头就看见‘玉’桂眼中的钦佩之‘色’。
日落的时候,兰芮见着了姑姑。
兰英莲看见兰芮神情低‘迷’,就那样领着几个小丫头坐在地上,心如刀刺。
要不是自己为一己‘私’心,想跟她多相处,她又怎么会涉险?
兰芮忙站起身来行礼:“姑姑,你没事吧?”
这是她半月来头一次见姑姑,与半月前相比,姑姑神情依旧冷峻坚毅,但眉宇间却多了一股掩不住的疲惫。
兰英莲觉察出兰芮话里的关心,微微动容,不过出口的话却不以为意:“叛军这点伎俩,与鞑子相比,根本不值得一提。倒是因我没有考虑周全,累你受了惊吓。”
她略一沉‘吟’,“翻过这座山就到了忠州境内,随时都可能与叛军相遇,两军开战,难免有所损伤。等到了山下,你就此与我分开,你有拳脚傍身,我再派几名‘侍’卫乔装保护你,想来比跟着大军安全。”
兰芮答应了,她有自保的能力,跟着大军通行没什么,但‘玉’桂她们却是弱质‘女’流。
兰英莲幽幽叹了口气:“我们还要在忠州驻扎一月,只是不知还能不能与你相见。”
兰芮自是知道她为什么叹气,心有不忍,笑笑:“这有何难,等我安顿了‘玉’桂她们几人,再去见姑姑就是。就算遇上叛军,凭我的拳脚,也能轻易应付。”
兰英莲坚决反对:“双拳难敌四手,你休要胡来。等我这边得空,再去看你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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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胡话
第111章胡话兰芮没和姑姑说上几句话,姑姑就被吴王差人叫走,说是商议连夜赶路还是就地扎营的事情。
-山路陡峭,白天尚且难走,夜间更是一不小心就会摔下悬崖,所以这一路上大军从未夜间行军。
而就地扎营又根本找不到平坦的地方,现在已是隆冬,虽没下雪,但夜里会下霜,‘露’天歇宿冻不死人但也能使人冻病。
天气寒冷,又要时刻防范叛军再次突袭,就地扎营也不可取。
赶路和扎营都有危险,这事的确不好办。
姑姑走了,兰芮这才发现双手冻得像冰凌子似的。
她用力搓手,可丝毫没有用处。
旁边的霜降见了,忙道:“车上有手炉,奴婢去给三小姐拢个手炉过来。”
兰芮摇摇头,不止她冷,双燕‘玉’桂霜降她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几人都是早上出发时吃了热饭的――一路上为了不耽误大军行进,中午只能歇半个时辰啃干粮,胃里饿,身上肯定冷。
双燕她们所乘的马车上躺着胡愈。
她所坐的马车在前面,中间有一丈长的栈道断了,她们过不去。
几人只能在这里等着。
她吩咐‘玉’桂:“看看车上木桶中净水有多少,若是多,煮一壶茶水过来,若是只够一壶茶,那便罢了,全留着给胡二少爷用,还有,将车上的糕点找出来,留一半,另一半拿来大家分着吃。[.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刚才竟忘了让姑姑吃一点,现在想让人去送,又不知她在哪里。
‘玉’桂去了,很快又回来,将手里的水晶糕让双燕几人分,这才道:“茶还有一阵才好,三小姐且等等。”
“恩。”
兰芮拿着水晶糕咬了一口,“胡二少爷怎么样了?”
‘玉’桂神‘色’转黯,“睡着了,但奴婢见他两颊绯红,气如牛喘,就用手背挨了一下他的额头,他额头滚烫……三小姐,这可怎么办?要不要再请大夫来看看?”
发热,可能是伤口感染,也可能是着凉。
胡愈受伤才两三个时辰,天气又冷,伤口应该还不至于感染,很有可能是着凉。
兰芮让‘玉’桂用冷帕子替胡愈敷,又让替双燕她们赶车的车把式去找大夫。
车把式很快回来,大夫没来,说草‘药’用尽,来了写下方子也没‘药’。
有姑姑的名头,兰芮知道大夫不敢说谎。
但没有‘药’,胡愈就只能捱着,等走到市集才有办法。
过了一阵,‘玉’桂下车来给几人送热茶,兰芮又问她胡愈的情形。
(.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玉’桂摇摇头,“还是发热,这会儿还说上胡话了。”
兰芮有些吃惊:“说胡话?”
‘玉’桂看了看双燕她们,见几人忙着分茶没留意这边,叹了口气:“一会儿跟文姨娘保证,说一定会出人头地,不再让人轻贱了文姨娘;一会儿恳求安陆侯夫人不要让他去黑屋子罚跪,他再也不去厨房偷糕点吃了;一会儿又骂自己笨,不会读书,连个秀才都考不中……零零散散说了很多,听得奴婢心酸酸的,胡二少爷好歹侯府少爷,没想到竟是这般过来的。”
人生病时是最软弱的,胡愈说的这些,肯定平日压在心底不敢说的话。
兰芮忍不住叹息。
安陆侯夫人胡延胡‘春’意拿胡愈当下人待她见过,但万万没想到,小时候的胡愈竟然连饭都吃不饱――谁没事大半夜不睡觉跑去厨房偷东西?
文姨娘出身高贵,为什么不拼一把,争取将胡愈养在身边,那样胡愈也不至于连饭都吃不饱吧。
只是,她又怎么知道文姨娘没有努力过?
“这些话你听过也就算了,别再与人提起。哎,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听说吴王殿下随行带着一名太医,想来太医有‘药’,我一会儿要是见着姑姑,问问她,看能不能从太医那里讨一剂伤寒‘药’。”
霜降端了茶过来,两人不再说话。
吴王和兰英莲最后还是决定连夜赶路。
栈道多处已毁,马车过不去,只得舍弃,兰芮改为骑马,‘玉’桂双燕她们步行,而胡愈也被人从车中挪到担架上。
好在兰芮的行李都在双燕她们所坐这一辆马车上,不然到忠州连换洗的衣裳也没有。
她们走了一夜,第二日辰时才到山脚。
兰芮习惯骑马,但山路不比骑‘射’场,她大‘腿’颠的酸疼,很不好受。
‘玉’桂双燕她们几个更惨,虽说是丫头,但她们做的也只是些端茶递水的活,算得上没怎么受过苦的。
她们走到山下,个个脚上都长了水泡,疼的嘴歪眼斜。
绿枝最惨,水泡破了,血水将袜子和脚粘在一起,怎么也撕不下来。
兰英莲来时,正好看见几人圈在一起脱袜子,心里就越发难受。
要不是她,兰芮又怎会吃这些苦?
她走到兰芮身边,不自觉的放柔了声音:“你忍一下,吴王殿下已下令休整一日再走。”
霜降忍不住欢呼。
兰芮笑笑,说起胡愈发热的事情。
为了方便照应,她让抬着胡愈的那四个军汉跟在他们身后。
兰英莲定定的看了兰芮一时,“我那里还有些‘药’,本来是留着以备不时之需的,一会儿我将‘药’‘交’给随军大夫,让他看看,或者能有用。”
胡愈吃了‘药’,果然退了热,下午醒来时,还吃了两碗面糊。
兰芮听着‘玉’桂回话,不知怎的,她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这次遇袭,大军死伤二百多人,这个数字让兰芮心惊,但据姑姑却说根本不值得一提,反倒是粮草损失惨重,事发突然,山势又陡峭,运粮草车辆有一半都滚下悬崖。
说着这些话时,姑姑眉头紧蹙,兰芮猜到她肯定很着急。
也是,人马未动粮草先行,没了粮草,这仗怎么打?
兰芮帮不上忙,只能陪着她说别的话,“姑姑,我看军士大多使的都是缨枪,就想,能不能将枪头的打一个钩子出来,这样在山中行军时,可用来勾住石缝或者树木草藤,于登山也是个助力。”
她用手在泥地上画出了改造后的缨枪的形状。
这不是她凭空想象出来的,而是她前世读秦良‘玉’传记时看见的‘插’图。
秦良‘玉’是明末‘女’将,她曾率领过一支“白杆兵”
,因兵士所用的白杆缨枪得名,兰芮画出的,就是这种白杆缨枪。
兰英莲只觉眼睛一亮,“我立刻让人铸造出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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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忠州
第112章忠州兰英莲匆匆走了,兰芮用了吴王那里送来的饭,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而她再次醒来,却是被噩梦惊醒的。
-她梦见山上轰隆隆的往下滚石头,自己竭尽全力的往前奔跑,可不管如何用力,双‘腿’就是迈不动步子,如同蚂蚁走路一样,一个大石头就这样落在了她的头上……很奇怪,这时好像被砸中的又不是她,她就站在旁边看着……她揩干额上的汗,觉的口干舌燥,起身倒茶。
‘玉’桂她们脚受了伤,她没留人在营帐中服‘侍’。
谁知才拿起茶壶,‘玉’桂便掀起‘门’帘进来了,“奴婢怕吵着三小姐,方才没敢进来。”
听着话音,应该是在营帐外站了很长时间。
兰芮看着她走过来,步子轻快,很奇怪:“你脚没事了?”
‘玉’桂道:“英莲小姐让人送了伤‘药’过来,说是问跟随吴王殿下的太医拿的,奴婢们涂了,凉丝丝的,一点都不觉的疼,不愧是宫中秘制的伤‘药’。”
兰芮颇有些诧异,没想到姑姑百忙之中竟然还会惦记‘玉’桂她们脚上的水泡,略点了点头,吃了茶,抬头正巧看见‘玉’桂在掩袖打哈欠,嗔道:“我说了身边不用人,你怎么不趁机睡一觉?这样熬着,仔细身子熬垮了。”
‘玉’桂微微动容,转而神‘色’黯然,低声说:“奴婢睡不着……闭上眼就做噩梦,索‘性’不敢睡了……霜降她们几个也是,奴婢方才还听见绿枝在梦中尖叫。”
“你们没经见过这样的事情,心里存了害怕,难免会做噩梦,等过几日就好了。”
兰芮道。
‘玉’桂点点头,“奴婢方才去看了胡二少爷,他好多了。原来他不是被滚石砸中的,而是遇上了两个‘混’入军中的探子,他听两人用蜀地的方言‘交’谈,心中起疑,当下想要将两人制服‘交’给英莲小姐处置……两厢争斗时,探子倒是制服了,他也因此被探子随手抓住的尖石刺中。”
兰芮心里一松。
她当时看见胡愈时没在意,过后一想,总觉的不对劲。
现在时值隆冬,胡愈身上穿着夹棉战袍,山上滚下的石头,砸断‘腿’有可能,但穿透棉衣,刺进‘肉’中去,怎么想也觉的没有那样大的力道。
‘玉’桂的话正好让她释然。
她问:“你听谁说的?”
‘玉’桂道:“我去时,胡二少爷正与照顾他的军汉说这事,那军汉还说英莲小姐已经着人将两个受了重伤的探子带回来了。”
她说着‘露’出喜‘色’,胡愈不是被石头砸中的,那就是说与躲避处无关,她心里也不用那样内疚。
兰芮猜到她心中所想,认真说来,她心里也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她道:“不管怎样,胡二少爷要不是让了躲避的地方给咱们,他就不会遇上探子……你照例还是多过去看顾一点吧。”
“奴婢知道。”
‘玉’桂笑了笑。
兰芮又睡了一觉。
晚饭过后,兰英莲和鲁先生一同来看兰芮。
兰芮留意到,姑姑和鲁先生两人眼圈下泛着一层隐隐的青‘色’,一看就是劳累过度的样子。
她以前听鲁先生说过姑姑的领军打仗的辛酸,当时只觉的姑姑很不容易,但这两日亲眼所见,知道了战争的残酷,从前的同情和理解,慢慢的变成了心疼。
就是那种对待至亲之人的心疼。
鲁先生见兰芮怔怔的不说话,朗声笑起来:“从前信誓旦旦的要以姑姑为榜样,做一名将军,怎么,才遇上一次伏击就吓傻了?”
才说完,鲁先生就立刻后悔起来,他千不该万不该提“姑姑”
两个字……他抬头一看,果然见兰英莲脸‘色’不好。
“先生还记得……那是从前不懂事胡言‘乱’语,如今想来,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兰芮笑笑,这话是这副身体说的,不是她。
她一直留意着姑姑,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发现鲁先生说那话时姑姑很紧张,而听见她的回答后,又明显松懈下来。
三人玩笑几句,兰英莲说起明日分开走的事宜,而后又道,“你到了西峰镇,就住在你大伯祖父家,你大伯祖父和你大伯祖母都是忠厚和善的人,一定会好好待你的,记得小时候,每次我闯了祸,也都是大伯出面说情……至于其他族亲那里,虽不可失了礼数,但也不用一味的去应酬他们,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就是了,不然,你倒还不如留在京城过的自在。”
兰芮笑起来。
临走时,老太太让她好好的应酬族亲,而姑姑,却让她不用过多的理会……一个是想着他们这一房的名声,一个是想让她过的自由自在,果然是想法不一样,说出来的话也不一样。
这倒是符合两人的‘性’格。
鲁先生也笑起来,“兰将军多虑了,你们这一房官居高位,那些族亲只怕会看着三小姐的眼‘色’过日子,又怎敢为难她?”
兰英莲转头看了鲁先生一眼,鲁先生笑声戛然而止,‘摸’‘摸’鼻子,讪讪的道:“属下不该妄议将军的家事。”
“你去看看马车准备好了没有。”
兰英莲微霁,吩咐道。
鲁先生应声出‘门’。
兰芮知道鲁先生心里对姑姑存有别样的情怀,这时看来,似乎是鲁先生一厢情愿。
兰英莲收起脸上的冷冽之‘色’,柔声笑说:“其实鲁统领说的话也没错。你记着,凡事切不可委屈了自己。”
兰芮点点头,正了正脸‘色’,“姑姑,身子要紧,军务再忙,你也千万要吃好睡好。”
“恩,我知道了。”
兰英莲低着头。
虽努力压着自己的情绪,但出来的话,还是带了鼻音。
兰芮顿了顿,突然道:“要不,姑姑今晚就留在这里睡吧。”
兰英莲惊讶的看着兰芮。
兰芮笑道:“其实是我总做噩梦……不敢自己一个人睡觉。”
兰英莲的惊讶慢慢变成疑‘惑’。
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不然,就是她真的做噩梦,也可以让婢‘女’陪着,她可是随身带了六名婢‘女’。
她心下一凛,是不是自己做的太多了……她忙收起笑容:“我还有军务好处置,今日恐怕不行。”
兰芮微愣了一下。
她知道如果她主动亲近姑姑,姑姑便会很高兴,但是……姑姑今日怎么拒绝了?
是不习惯与人同‘床’,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既然姑姑不愿意,她就没再提。
第二日卯时一刻,大军再次开拔。
兰芮辞别了姑姑和鲁先生,换乘了姑姑临时为她改造的马车,领着‘玉’桂和十名乔装‘侍’卫单独往西峰镇走。
因不用跟着大军行进,她们也慢了下来,走走停停,遇着集市,便下车逛逛,买几样看着不错的小玩意儿。
两日后总算到了忠州府城。
忠州果然与兰芮记忆中一样,随处可见三五成群的‘女’子,店铺里有‘女’伙计‘女’掌柜,街上有妙龄的**少‘女’行走……除了霜降,‘玉’桂双燕几人都在忠州住过,对此司空见惯,都没了在京城的拘束,兴奋的指点着两旁自己曾经熟悉的东西。
兰芮走了一段,立刻察觉了异样,除了她们,好像每个人都很紧张似的,店铺里的掌柜伙计不时的走到‘门’边四处张望,似乎在防备什么,而街面上行人更是步履匆匆,若非必要根本不会停下脚步。
她立刻意识到自己犯了错。
播州土司杨铁龙叛‘乱’,率领叛军在黔蜀等地抢掠,而黔蜀大小十来位土司趁势揭竿,与杨铁龙结盟,发誓共同进退。
声势越来越大,扰的边民无法生活,等北疆局势稍微稳定,皇上立刻命吴王和姑姑率三万大军前往西南平叛。
忠州地处黔蜀‘交’界处,算得是这场‘混’‘乱’的中心,姑姑放心让她独自回西峰镇,应该查明忠州没有驻扎叛军,但即便如此,也不应该天真的以为忠州与京城一样,一副歌舞升平的和乐景象。
换言之,这里随时可能碰上小股叛军。
‘侍’卫队长也意识到有危险,叫住兰芮,小声与她商议上车赶路的事情。
兰芮点点头,叫住‘玉’桂几人,只是还不及开口,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阵尖锐刺耳的铜锣声。
“忠州宣抚使征粮,无论男‘女’老幼,每人一石。”
‘玉’桂几人面面相觑。
他们四周的人立刻炸了锅。
“这可叫人怎么活啊,半月前旋风寨什么军来征粮,小老儿一家人‘交’了一石;昨日又有个什么军来征粮,刮了仓底好容易应付过去;今日宣抚使大人又要征粮……”
“快小声些,仔细拉你去窑厂做苦力这宣抚使大人说是打旋风寨,所以要征粮……这也算的好事。”
“呸官匪自古一家,从前那些挨千刀还顾忌兰家,不敢在忠州地头上作‘乱’,自打兰家的那位‘女’将军进京做官后,这些小人又跳起来了……咱百姓真是作孽啊。”
忠州果然不太平。
兰芮听到这里,沉声吩咐几人:“咱们上车,先回西峰镇再说。”
‘玉’桂几人也瞧出此时忠州与从前不同,纷纷点头,各自蹬车。
车行出一炷香的时间,突然被人拦住:“站住,做什么的?”
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
兰芮眉头紧蹙,示意‘玉’桂不要说话,撩了帘子往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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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扬名
第113章扬名长长的青石长街上,行人早已不知所踪,只站着一队身着战袍手持长枪的军汉,说话的,正是坐在高头大马上的为首之人。
-赶车的‘侍’卫队长孟虎冷声说道:“我们是西峰镇兰家的人,请大人行个方便。”
军汉们哄然大笑,仿佛是听了最可笑的笑话一样。
马上那统领笑罢,扬起手中的马鞭,乌黑油亮的马鞭在空中划了个圈,直奔孟虎面‘门’而去。
所有‘侍’卫都是鲁先生‘精’心挑选的,孟虎拳脚功夫比不得鲁先生,但也绝非寻常之辈,此时将头一偏,马鞭落到了空处。
那统领显然没料到一个寻常的车夫竟然能避开他的马鞭,犹不死心,抬手又是一鞭,孟虎又避了开去。
马上统领顿时恼羞成怒,打了个手势,身后的军汉立刻高举长枪,整军蓄势待发,他冷笑一声:“你这话也只能哄一下土包子,谁不知道如今兰家族长有令,合族不准离开西峰镇半步?哪来的,照实说,只要出得起买路钱,大爷我立刻放你们过去”
听是要钱,孟虎颇为犹豫,低声说:“三小姐,你看这……”
“问他们要多少银子”
兰芮沉声道。
她将外面的情势看的清清楚楚,对方四五十人,他们一行加上她,能够迎敌的只十一人,如果竭力拼搏,他们未必没有赢面。
但是既然对方开口要钱,那这事就好说了,只要对方不过分,她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打算给钱消灾。
孟虎扬声道:“报个价钱来就是”
“爽快我就是喜欢你们这样的,看你们投了我的缘,少收一点,就五百两吧”
马上那人狞笑着,“车上的小娘子,赶紧出来给大爷行个礼吧,你若是能哄的大爷我高兴,兴许这买路钱大爷就不收了……”
那群军汉又是哄然大笑。
孟虎愤而起身,“住口”
同时使了个眼‘色’,其余‘侍’卫纷纷上前,蓄势待发。
事情到了这般,兰芮也知道,就是他们给了钱,这群军汉也不会放他们过去。
这种人,最拿手的就是得寸进尺。
她缓缓起身,同车的‘玉’桂拉着她的衣角,目‘露’惊恐,声音微颤:“三小姐,他们那么多人……”
“没事。你在车上不要‘乱’动。”
兰芮躬身走到车辕上。
孟虎初见她,也是吃惊:“三小姐……”
兰芮打了个手势,示意他摆脚凳。
孟虎早知道兰芮不是一般的弱质闺秀,略一犹豫,下车摆了脚凳。
兰芮款款下车,双手拢袖逶迤前行,神情自若,步履轻快。
马上那人许是没有想到车中真走出一位娉婷少‘女’,怔住了。
车马随从,衣着装扮,从哪里看,都显示着眼前少‘女’非富即贵……可就是这样一个本该娇柔无依的少‘女’,却镇定自若的往他马前走,这太奇怪。
他身后有人悄声道:“大人,这‘女’娃子的来头莫不是真比宣抚使大?”
马上那人原本也有所怀疑,唯有如此,才能解释眼见这位身娇体弱的少‘女’为何有这样‘肥’的胆子。
可他更知道,身后的人只是一群乌合之众,若是他今日胆怯了,以后在身后这一帮人眼中,他就成了孬种,休想让这些人听命行事。
“大爷管她是谁既然她敢送上‘门’,大爷就敢将她带回去又能换银子,又能暖‘床’,当真是天大的好事”
又是一阵猥琐刺耳的笑声。
兰芮泰然自若的走到那统领所乘的枣红马右侧。
她一直拢着手,不是怕冷,只是因袖中放着大哥送与她防身的匕首,当时她不过莞尔一笑,没想到,有一日真的派上了用场。
马上那人大笑着,探身去擒兰芮的手臂。
本以为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却捞空了,与此同时掌心传来撕裂般的疼痛,转瞬,血液喷涌,顺着指尖流到地上……他意识到自己着了道,可是为时已晚,兰芮顺势抓住他的手臂将他从马上拖拽下来,又一个反踢,他重心不稳,屈膝跪在了地上,等他再次反应过来,已经被人死死制住,动弹不得。
(.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兰芮轻吁了一口气,擒贼先擒王,一举制住对方统领,她手中就有了依仗,对方肯定有所顾忌……这是唯一能避免双方‘混’战、减少伤亡的法子。
所以她才以自己为饵。
情势陡转,等着看热闹的军汉们齐齐吸了一口气。
这怎么可能?
这‘女’娃力气也太大了吧……这‘女’娃动作也太快了吧……就有那不信的,悄然围拢上来。
而孟虎等人见兰芮擒住对方头领时,早有防备,快速的奔至兰芮身后。
双方对峙。
兰芮用力拧了下被制头领反剪着的手臂,听得其哀嚎一声,这才冷声道:“要保住‘性’命,就让他们让开”
“还不退后”
那头领顾不得脸面,大声喊。
忠州各族‘混’杂,崇尚胜者为王,头领被制,这于其他军汉来说,可是难得的机会,只要有人抓住兰芮,就等于胜过头领……那人又叫了一声。
军汉们无人后退,全都虎视眈眈的看向兰芮,但又忌惮兰芮身后的孟虎等人,一时不敢贸然上前。
兰芮不知缘故,但也知晓手中之人分量不够,她淡然一笑,握紧了方才抢来的缨枪,以迅雷之势将枪扔出去,缨枪刺中最前面一名蠢蠢‘欲’动的军汉的大‘腿’,铜质枪头割下他一大块血‘肉’后并未落地,而是‘插’在了他身后另一名军汉的大‘腿’上。
两人转瞬发出尖利刺耳的哀嚎。
看着被自己刺伤大‘腿’的两名军汉,她冷声道:“我本可以取你二人‘性’命。”
两名军汉顿时汗如雨下。
他们身旁之人也忍不住唏嘘,谁都相信兰芮没有说谎。
见震慑的目的达到,兰芮厉声喝道:“让开”
受伤的两名军汉颠着‘腿’,迅速退至两侧,其余之人则缓慢的向两侧挪动,很快,一条可容马车通过的路现了出来。
兰芮趁势低声吩咐孟虎等人:“快走。”
孟虎与另一名‘侍’卫要接过押解对方头领的任务,兰芮没拒绝,留下两名‘侍’卫掩护,迅速往马车的方向走。
等兰芮安然蹬车,孟虎问:“三小姐,这人怎么办?”
兰芮原意是抓住他做人质,但现在看来,那些军汉根本没将此人放在眼中,她沉‘吟’道:“将他手脚捆上,丢在一旁。”
“是。”
此时的孟虎对兰芮心存景仰,没有不应的,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条,三两下就将人捆个结实,推下车不再理会。
那头领当众出丑,一张黑脸涨如猪肝,喊道:“突然袭击,算不得本事,有本事报上名来,等大爷缓过劲来,自会……”
一只馒头堵住了他的嘴。
出手的是孟虎。
兰芮正好瞧见,忍不住笑起来,“早已你说过,我们是西峰镇兰家的人。”
方才从议论的行人口中,她听出兰家在忠州威望很高,此时自曝家‘门’,是不想这些人纠缠不清。
那头领还是不信:“不可能……”
兰芮不想再理他,吩咐孟虎驾车。
车还没走出一丈远,就听见两旁的那些军汉议论纷纷。
“咦,那不是兰家的马车?”
“就是啊,兰家怎会有人来府城?”
兰芮撩帘看,果然有一辆宽厢马车往这边来,车厢檐壁上挂着一盏琉璃红灯笼,灯笼的上用小篆刻着一个“兰”
字。
马车到了近前,一个锦衣老者跳下车来,躬身施礼:“敢问车中坐的可是兰家九房的三小姐?”
九房的排序是从太祖那一辈上算的,兰芮听老太太提过,因此应道:“正是,请问老人家是哪一位伯祖父家中的?”
车夫道:“老奴是大房的管家,奉大老太爷之命前来接九房的三小姐。”
大房就是姑姑提过的大伯祖父家,大伯祖父膝下无儿无‘女’,可他在族中很有善缘,很得小辈的尊敬,一直担着族长的职务。
算起来,这副身体是见过这位大伯祖父的,只是存在兰芮脑中记忆很模糊,隐约能想起大伯祖父是一位很慈祥的老者。
寒暄几句,一行人继续往西峰镇走。
等众人离去,有军汉上前替那统领解了布条,而那首领恨不得咬下舌头,低声呢喃:“原来真是兰家的人……九房三小姐,算起来……应该是兰家那位‘女’将军的侄‘女’……难怪”
那军汉嘿嘿笑着:“统领,那你还去不去兰家寻那位三小姐讨回来?”
一句话引得众军汉哈哈大笑。
统领一个大嘴巴子甩过去。
一时间,长长的青石街上纠斗成一团。
马车上,‘玉’桂一张小脸青白,心有余悸的拍着‘胸’:“三小姐,方才真是吓死奴婢了。”
兰芮嫣然一笑,不到万不得已,她真的不想出手,方才的情形,如果她不设法让对方惧怕自己,而后主动让路,结果又会是怎样一番情形?
她不知道,但肯定不会比现在好。
她从袖中取出匕首,刃口上沾着血迹,泛着清冷妖异的光……她打了个寒颤,挪开目光,让‘玉’桂绞了帕子,仔细的擦拭匕首,直至匕首光亮如新。
这一瞬,她有些恍惚,先前的自信轰然倒塌。
这些,与她前世的处世准则相悖,但,不这样做,她又能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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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落定(一)
第114章落定(一)西峰镇距离忠州府城二十里,房舍依山傍水而建,在狭长的沟涧中蔚为壮观,与忠州府城相比,虽然小上数倍,但其繁华并不比忠州府城逊‘色’丝毫。
-叔哈哈-镇里居住的除了兰姓族人,便是各房下人以及各自的亲属,这些人在西峰镇繁衍生息,渐渐壮大,如今早已是兰姓族人的数十倍,少数依旧留在主人家中做仆从,大多数自己谋生,这就有了西峰镇上各‘色’的小摊贩小手艺人,做的好的,渐渐的开了铺子做生意。
杨铁明叛‘乱’以来,族长兰道明担心招来叛军,下令西峰镇所有镇民不许踏出西峰镇半步。
有这命令在前,加之兰家对各路叛军行事不理不问,各路叛军忌惮兰家,虽将整个西南搅得地覆天翻,却谁也不敢打西峰镇的主意。
如此一来,兰家和各路叛军就形成了各自为政互不干扰的局势。
这些是兰芮从前来接她的大房管事祝二石口中听说的。
不过,进了西峰镇,兰芮才知道叛军忌惮兰家并非完全是因兰英莲从前留下的威名,而是西峰镇建在沟涧中,四周陡峭的山峰形成天然屏障,只要将镇子两头的镇‘门’一闭,西峰镇就是一个易守难攻的隘口。
不仅如此,镇子里还养着五百训练有素的民勇,兰道明将这些民勇分成二十组,每日由一组当值,负责防卫,其余不用当值的,依旧做着各自的营生。
他们时从镇中穿过,正好看见一组民勇当值。
穿过镇街,祝二石直接领着兰芮去了大房。
兰道明及其妻子柳氏,都已年近七十,正如兰芮印象中一样,是亲切和蔼的老人。
兰芮上前拜见了两人,两人问了些路上的情形,就让祝二石的媳‘妇’带他们去歇息。
祝二石媳‘妇’话多,一路不住的说着闲话:“三小姐不知道,大老太爷和大老太太接到九老太太的信乐的合不拢嘴,连夜让人将新梅居收拾出来,说新梅居宽敞明亮,又距上善居最近,对了,大老太爷和大老太太就住在上善居……”
新梅居是一座‘精’致的小院子,三间上房五间偏厦,进了房,兰芮暗暗吃惊,房内胭脂水粉香薰等‘女’子所用的物品一样不少,不仅如此,存放杂物的耳房还改成了兵器房,里面长枪大刀弓箭齐备。
看来这位大伯祖母真的很费了一番心思。
待兰芮洗漱了,祝二石媳‘妇’笑着告辞,‘玉’桂拿了个一两重的银锞子赏她,又送她出院‘门’。
祝二石媳‘妇’走后,新梅居就只剩兰芮主仆几人。
双燕几人忙着整理行李,霜降道:“大老太太好生奇怪,咱们初来乍到,万事不便,竟不留人服‘侍’三小姐。”
“想是怕咱们不便。”
兰芮道。
‘玉’桂正好回来,笑说:“谁说大老太太没留人?有两个婆子住在新梅居左边的房舍内,负责新梅居的杂务。”
整理好行李,‘玉’桂将偏厦分给双燕几人居住,然后大家各自回房歇息。
一觉睡醒,正好是晚饭时间,恰好祝二石媳‘妇’来请兰芮去上善居用饭。
晚饭兰芮和柳氏同桌,兰道明隔着屏风自成一席,饭后,三人移步偏厅饮茶。
说了些闲话,兰道明突然问:“你说平叛大军的粮草丢了大半?”
兰芮一愣,想起这事她方才说路上情形时提过,便又将此事细说了一次。
兰道明听完,神情凝重,捻须半晌无语。
柳氏就问:“老爷,这里面是不是有事?”
兰道明悠然长叹:“忠州这几年不是旱便是涝,升斗小民日子本就难熬,现在却又遇上兵祸,听说这几日各路人马连番收刮,许多人家仓无一粟,靠着吃草根树皮过活……英莲偏巧在这个节骨眼上丢了粮草,想要再次征集粮草,何其难?”
“老爷说的是。”
柳氏也是一叹。
兰芮在边上听得心里一紧,她在府城所见所闻,全都证明大伯祖父所言不虚。
丢了粮草的那晚她听姑姑说过,除了北疆的边军,各州府驻军所需粮草基本是由州府自给自足,若外调御敌,粮草同样由原来的州府供给。
而吴王和姑姑这次所率领的五万大军正是隶属于河北的卫军,按照大陈军制,粮草应由河北供给,总兵官吴王负责筹措。
像这次粮草丢失的情形,依照以往的经验,可以在黔蜀等地的州府暂借,等河北的粮草运抵之后再归还便是。
可如今黔蜀‘交’界的州府早已形同虚设,实际管理这些州府日常事务的是各地土司,这些土司大多被朝廷册封为正四品的宣抚使,从前对朝廷‘阴’奉阳违且不说,如今全都跟着播州土司杨铁龙叛‘乱’。
吴王和姑姑来此平叛,早已沦为叛军的宣抚使根本不可能借粮给他们,而百姓仓无余粮,想要从百姓手中征粮也行不通。
想着想着,兰芮突然抬头:“大伯祖父,大军遇袭丢了粮草,叛军又轮番收刮百姓手中的粮食,这两件事看似巧合,可细想一下,便让人起疑,肯定是叛军事先设好的局。”
兰道明抬头,看着兰芮沉‘吟’不语。
柳氏则慌了神:“老爷,芮儿说的是不是真的?要是真的,得赶紧跟英莲送个信才是,她心中有数,才好另外设法。”
兰道明慢慢恢复了温和的笑容:“不用。咱们看着英莲长大,还不知她是如何机警的人?遇袭时她或许没有看出什么,但现在进入忠州,将忠州的形式‘摸’清,她心里肯定早已有了章程。倒是芮儿能看出这点,很让我意外,记得去京城前,她眼中可只有刀枪,于其他事情上‘混’沌一片,这次再见,倒是长进了,有了几分英莲从前的神采。”
话里似乎欣慰大过赞许。
“大伯祖父谬赞了,侄孙‘女’不敢当。”
兰芮发觉,这两位老人应该很喜欢姑姑,而姑姑说起两位老人时,话语也是极尽温柔,想来从前与两位老人感情很深。
柳氏叹了口气,低头不语。
兰道明又问:“若是你,遇上这样的事情,应当如何处置?”
兰芮听出这是想考较她,便莞尔一笑:“到了这时,只有两个法子可以补救,一是尽快从河北征调粮草,二是叛军虽结盟,但并未拧成一股绳,姑姑可趁势攻打实力较弱的叛军,从他们手中夺取粮草。只是,河北据此路途遥远,期间难免不会再次出岔子,侄孙‘女’倒是觉的第二个法子更为可行,一来可以夺取粮草,二来顺便削弱叛军兵力。这只是侄孙‘女’自己的愚见,姑姑足智多谋,肯定有更好的解决之道。”
兰道明颔首,夸赞了兰芮几句,命人送兰芮回去歇息。
等兰芮一走,柳氏叹道:“老爷可是忘了旧事了?竟又‘插’手九房的事务。从前你鼓励英莲习武,九弟妹到现在还心存怨怼。”
兰道明眉头紧蹙:“若不是我,若不是英莲,九房能有现在的光景?她自己养出的儿子不如英莲,竟去怪责英莲这次若不是看在英莲的面上,我根本不会让这丫头进咱们大房的‘门’。罢了,我不妨跟你说实话,我并不打算替九房管家孩子,我只是听祝二石说,这丫头在府城凭借一己之力就将夏宣抚使旗下的得力将领掳下马,怕她是那行事全然不计后果鲁莽之辈,最终会惹出大祸拖累英莲,这才多嘴问了两句。”
柳氏松了口气。
第二日,兰芮跟着柳氏去各房拜见长辈,分送从京城带回的礼物,等见完族亲,已过去三日。
而猛虎等人在第二日已经离去。
姑姑让人送了报平安的信来,兰芮这才知道,原来姑姑和大军并未进城,而是驻扎在距忠州府城十里外的地方。
这两日兰道明也没有闲着,他到各房头挨家的去劝说众人拿出家中多余的粮食。
但连年旱涝,田地歉收,凭着他在族中的威望,两日时间也只征集到两万斤粮食,这于五万大军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转眼半月过去,族亲待兰芮极为客气,兰道明夫妻也从不约束她,这半月中,她除了担心姑姑,日子过得很是自在。
这日她在房中看书,‘玉’桂匆匆进来,掩上‘门’,却又‘欲’言又止。
兰芮抬头看她:“姑姑今日要派人前来运粮,这时到了吗?”
“到了……前来运粮的是胡二少爷。”
兰芮下意识的问:“这才过了半月,他‘腿’上的伤难道就痊愈了?”
“这……”
‘玉’桂也答不上来,“奴婢没见着胡二少爷,不知道。”
兰芮想起那次骑‘射’场的事情,也是受了伤,却硬咬着牙一声不吭…....真够犟的。
她极力摇摇头,摒弃心中杂念,问:“姑姑有没有信来?”
‘玉’桂双颊发烫,赶紧从袖中取出信奉上:“奴婢只顾着说胡二少爷的事,竟忘了这茬。”
兰芮很快将信看完。
姑姑在信中说,大军这两日就要开拔去石柱,问她忙不忙,说如果不忙,她可去军中见鲁先生一面。
她知道,想见她的应该是姑姑,她站起身:“准备东西,咱们去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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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落定(二)
第115章落定(二)
兰芮去见了兰道明和柳氏,说明想去军中与鲁先生辞别。-
两人听完兰芮的话,柳氏眉头微颦,嘴‘唇’微张,却到底没说话。
兰道明抚须颔首:“懂得感念师恩,很好,去吧。”侧脸看着柳氏,“我见你这两日熬夜给英莲做皮袄,可做好了?要是做好了,让芮儿一同带去,省的再让人跑一趟。”
兰芮也去看柳氏,柳氏眼中有些许懊恼,就像是,被人看穿心中秘密似的,不过她很快恢复先前的神情,转身命祝二石媳‘妇’去房中取。
老小老小,不管从前是怎样了得的人物,上了岁数后,或多或少的都带着点童真。
兰芮想着这些,微微感叹,这些日子朝夕相处,她深知眼前两位老人是如何的孤单,虽谁也没在她跟前明言,但他们的心底,肯定早已将姑姑当着自己最亲的人。
祝二石媳‘妇’很快回来,身后跟着两个健硕的婆子,两人合力抬着一只半人高的柳条箱子,箱子似乎很沉,压的两人膝盖打弯。
兰芮见着,虽意外,却没觉的吃惊,
她适时告辞。
与胡愈同来的,还有孟虎等十名送她来青峰镇的‘侍’卫。
在忠州府城被兰芮慑服的除了那个什么统领,还有孟虎十人,他们都是世代军户出身,没那么多的规矩讲究,远远看见兰芮,都咧着嘴笑,很高兴,也很亲热,等兰芮走到近前,纷纷问好。(.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兰芮笑着打招呼,目光却飞到他们身后,胡愈正指挥着车把式往车上搬粮食,比她印象中更黑更瘦,倒是目光炯炯,‘精’神气十足。
似乎有所察觉,胡愈掉转头,见兰芮正看他,怔忪一下,几步走过来,抱拳躬身拜下:“谢三小姐再次相助。”
兰芮身子微侧,“胡二少爷言重了,这次的事情,是从你让出躲避处给我和‘玉’桂而起,算不得是我助你。”
“我是谢三小姐赠‘药’之恩。”胡愈道。
兰芮想说,‘药’不是她的,她只是动了动口。但是,她没说,她突然觉的这样让来让去很没意思,他愿意谢她就谢吧。
一旁的孟虎嗤笑着拍了胡愈一掌:“我知道你是公侯家的少爷,家中规矩大,可军中不是你家,处处都讲那些虚礼,哪还有半点军中男儿的豪气在?”
就有人在旁边附和:“让我们这些粗人看着,真是别扭的很。”
胡愈一愣,立刻朗声大笑:“孟‘侍’卫说的是。”他又去指挥车把式搬粮。
孟虎摆摆手:“你们几个愣着做什么,还不去帮着搬粮。”
一下子就只剩下孟虎和兰芮主仆几人。
兰芮微微觉的奇怪。
孟虎笑了笑:“咱们粗人,就看不惯他那样子,文文弱弱的,没一点男子气。不过听三小姐和他说话,滚石时他似乎也爷们了一回,这样的话,倒是我看走眼了。”
兰芮从前没看出来,这孟虎还是个话痨。她笑笑,孟虎没明说,但她还是听出来了,胡愈受了他们排揎,所以刚才只有他一人做事,这样的事情在哪里都不少。现在孟虎让人去帮忙,等于就是认可他了。
兰芮问:“孟‘侍’卫,平叛大军的粮草可还充裕?”
姑姑半月送过两次[聚书库]
信来,但信中报喜不报忧,她知道这次丢失粮草肯定会对这次平叛有所影响,可却不知道影响有多大,会不会累姑姑被皇上降罪。
孟虎‘摸’‘摸’鼻子,“这个……是军中机密,我只是兰将军身旁的‘侍’卫,根本无从得知。”
见他眼神躲闪,兰芮就知道他并非真的不知,只是不想说,或者不能说罢了,她便换了种说法,“孟‘侍’卫,这半月军中饭食同从前相比,有何不同?”
粮食不宽裕,饭食肯定有所差别,差别的大小,足可以看出粮草短少的情况是否严重。
孟虎难以置信的看着兰芮,半晌,方嘿嘿笑起来:“三小姐关心咱们伙食,那我倒可以说说。从前早晚糙米饭管饱,一菜佐饭,隔三日加一次荤菜打牙祭,中午是一人五只馒头。如今早晚糙米饭有了定制,一人一碗,佐饭的菜也从以前的两勺减至半勺,而中午垫腹的馒头,也由五只变成一只。”
这样看来,应该很严重。
兰芮抬头看了看孟虎,刚才没注意,其实他好像也瘦了不少。
粮食很快装好。
柳氏将自己平常用的马车给了兰芮,而兰道明担心这来之不易的两万斤粮食有所闪失,又派了五十名乡勇护送。
兰芮只带了霜降,‘玉’桂不放心,执意要跟着去。
兰芮笑道:“趁我不在,你们几个也去见见亲戚吧,回来这么久,也只放你们出去过一次。”
虽说她们父母兄弟都在京城,但不论亲疏,总还有亲戚在忠州。
兰芮没等她再说,便上了车。
一路行进,很快到了忠州府城。
孟虎来与兰芮商量,“三小姐,出了府城,还要翻过一座山才能到大军驻地。我看车把式冻的手都僵了,担心进山后他们手脚灵活会出事,就想出城后停下煮点热水喝,顺便吃个馒头垫腹,等身子暖和了再走。”
现在已进腊月,虽少蜀地冬天很少下雪,可腊月的天气同样能冻死人。
只是,孟虎是‘侍’卫队长,这一行人以他为尊,兰芮没想到,他竟然会与她商议。
“军中事务,不是我可以置喙的,所以孟‘侍’卫无需与我商议。”
“论功夫论制敌,我都不如三小姐,因此有三小姐同行,这样的事理当要问过三小姐。”
隔着车帘,兰芮不知孟虎的神情,但他语气非常坦然,好像理所当然似的。
兰芮忍不住抚了一下额头:“那就依孟‘侍’卫所言。”
“好。”
兰芮又问:“不知那五十名民勇可带了干粮?”
孟虎他们的馒头是从军中带来的。
孟虎笑起来:“三小姐放心,他们比咱们待遇优渥,拿的可是全‘肉’包子。”
这一次没有在城中遇上征粮的叛军,他们很快出城,孟虎选了一块临近溪水的平地暂歇。
兰芮也下了车,孟虎正在分派属下各司其职,这一次,他让胡愈搭灶烧水――可以顺便烤火,算是优差。
胡愈看了看孟虎,又瞧了瞧兰芮,道:“还是我负责巡视吧。”
孟虎瞪了他一时:“愿意领最苦的差事,倒是不错。”
第116章 落定(三)
第116章落定(三)众人埋锅生火,很快热气腾腾的茶水就煮了出来。
-除了胡愈等五名负责巡视的‘侍’卫,其余人分别围坐在火堆旁吃干粮。
兰芮方才嫌冷,各种事务又与她无关,只略站了站就回了马车上,这时‘玉’桂去取了茶水过来,一面往茶盅里倒,一面笑道:“咱们家中,这种品相的茶连做粗活的都不吃了。偏三小姐放着车里上好的铁观音不吃,要吃这上不得台盘的茶末子。”
兰芮笑笑,她车内的铁观音不够众人吃。
她知道,孟虎等人尊敬她,愿意亲近她,除了她上次在府城‘露’的那一手,还因见她没有一般闺阁‘女’儿那些个讲究,觉的合了他们的脾气,与她说话没有负累……她端起茶盅吃了一口,眉头不自觉的就皱了下,真是由奢入俭难,前世她喜欢果汁,基本上不喝茶,重生后入口的从来都是名茶,这时茶末子进了口,立刻就觉的有股怪味,微涩微苦微辣,反正难以下咽。
‘玉’桂见了,抿着嘴笑:“车里东西齐全,要不,奴婢在车里重新煮一壶?”
兰芮摇摇头,又端起茶盅,一口气将茶水喝了大半。
‘玉’桂也抿了一口,梗着脖子咽下去:“哎呀,这茶末子怎么这个味儿?奴婢那天去表舅家时,表舅妈端上来的就是这茶末子水,虽味道不好,可也不是杯中的这个味儿,这……怎么有股刺鼻的辣味?该不是长霉了吧?”
“或许吧。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要不是你说,我还以为茶末子本来就是这个味儿呢。”
兰芮笑说,突然间觉的胃里翻腾,就像是吃坏了东西似的,“这茶可能真放坏了,你别吃了,免得闹肚子。是了,你去跟孟‘侍’卫说一声。”
除了恶心,说话这会儿的功夫,她又添了头晕乏力的新症状。
‘玉’桂应声下车,撩帘时她侧了下头,正好看见兰芮软软的靠在软榻上,双眼微阖,似睡非睡的模样。
她吃了一惊,“三小姐,你怎么了?”
虽浑身乏力,可兰芮脑中却异常清醒,这茶有问题……她真笨,茶有异味,她还以为是自己嘴变叼了……只是,她此时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
她听见孟虎在外面喊:“茶水被人做了手脚,不要再喝”
她想笑,还好孟虎他们吃惯了茶末子,一喝就察觉了茶水有异味……可她却没笑出来,双眼黏在一起,怎么也没有睁开。
‘玉’桂见状,吓得慌了手脚,抱着兰芮一面摇晃一面抹眼泪,好一阵,终于清醒了点,想起孟虎等人久在军中,见多识广,肯定有法子,就是没有办法,也可以立刻差人去府城请大夫。
可她下车一看,一股凉意从脚下窜至头顶,吓得她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人,有人双眼无力的睁着,有人就像兰芮一样昏睡过去。
她快步走到孟虎跟前,孟虎刚才声音洪亮,可此时倚着一棵树坐着,双目无神的看着远处,似乎是勉力支撑着。
她唤了两声,孟虎只是眼珠略转,锁定她,再没有丝毫的表情。
“这可怎么办好……”
‘玉’桂哭出了声。
孟虎右手的食指突然动了下,指向溪水边,要不是他的右手搭在横着的缨枪中间,‘玉’桂根本看不见他这细微的动作。
‘玉’桂微愣,突然想起来,胡愈他们五人就是顺着溪水巡视的……她想去找,可是又担心自己离开后兰芮会有事。
犹豫时,她听见一声冷笑,“那老儿说这‘蒙’汗‘药’效果极佳,看来真没骗我。”
‘玉’桂悠然回头,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为首那人她认得,就是那日当街被兰芮制服的叛军统领。
“是你?”
那人没见过‘玉’桂,但只听这一句话,便猜到她的来历,‘阴’‘阴’一笑:“怎么,半月不见想大爷了?只可惜,大爷我今日要的是你家主子,不耐烦应酬你,不然……”
旁边有人笑:“猴二,既然你没空,不如把她给我们几个吧。啧,这皮‘肉’能捏出水来,咱们几个尝了鲜,再卖去点‘春’堂,肯定能卖上好价钱。”
‘玉’桂哆嗦了一下,眼睛看着溪水那边,只盼望胡愈等人早些回来。
猴二来回瞪着几人,冷声道:“咱们事先有约,你们几个拿粮食去卖,我要车上那丫头,其余的人一个都不能动。”
先前说话的那人嗤笑:“你还当自己是宣抚使大人身边的统领?你如今跟咱们一样,都是讨饭的也配在咱们跟前指手划脚”
上次猴二在兰芮跟前栽了跟头,回去后丢了统领一职不说,还被宣抚使赶出军营,沦落到讨饭为生……想着这些,猴二恨意渐浓,牙齿磨得咯咯作响,一脚踹向嘲讽他的那人,那人没防备,飞了出去。
“这下可以听话了吧”
“你……”
‘玉’桂趁‘乱’往边上挪,才走两步,就被猴二挡住去路,猴二捏住她的下颌,捡起地上一碗还未喝完的茶水往下灌。
‘玉’桂拼命挣扎,可是无济于事,她渐渐失去意识。
猴二扔下碗,一脸狠戾的往兰芮的马车前走,而另外几人则涌向另一方的运粮马车。
猴二驾着兰芮的马车回府城,而另几人则抄小道,往播州方向去。
胡愈五人回来,不见马车,只见横七竖八躺着的‘侍’卫和民勇,都知道出了事,有人去探躺着之人的鼻息,“都活着,可能中了‘蒙’汗‘药’之类的东西。就是都昏睡着,没一个人可说话”
胡愈没有丝毫的高兴,他挨个看了一遍,没有见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去哪里了?
是追逐敌人而去,还是被敌人带走了?
他看见了‘玉’桂,心里一喜,匆忙过去,可是用尽办法,都没有将‘玉’桂唤醒。
他突然觉的心慌,觉的害怕。
这种感觉,和他当年被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屋时一样。
“这里有车轮痕迹。”
有人道。
胡愈疯了似的扑过去,每一条压痕都很深,足有三寸,应该是运粮的马车留下的……他很失望。
其余四人也看出粮食从这里被运走的,有人提议去追:“如今军粮短缺,如果能将粮食追回来,咱们也可将功赎过。”
另外三人纷纷附和。
胡愈没回答,这里有三条路,一条便是几人跟前留下深深压痕的这条;一条是通往山顶的,这条路上有人畜走过的脚印,却没有车轮印记;还有一条,便是他们方才走过的,通往府城的路,这条路上的车轮印记凌‘乱’不堪,很难辨别哪些是新留下的,哪些是早就有的。
“你们几人往那边追,我去府城,一来可以看看有没有人从府城这边将粮食运走,二来可以去府城请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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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落定(四)
第117章落定(四)另三名‘侍’卫闻言,皆怒目相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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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中粮食短缺,这两万斤粮食不多,却能在关键时刻救平叛大军所有将士的命。
追不回粮食,他们一行十一人回去后必定会受军法处置,不死也得脱层皮,眼下哪有功夫管旁人的死活?
再说,地上躺着的人根本没有‘性’命之忧。
其中一人道:“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运粮的马车是从小道走的,何必多此一举去府城不知劫粮的匪徒有多少,若是少还罢了,若是匪徒众多,我们四人尚且应付不来,再少了你,就是追上了,粮食也夺不会来到那时,漫说孟队长他们,就是我们四人谁也落不到好,就算你有家中人撑腰,只怕吴王殿下怪罪下来,你也难逃其咎”
这些后果胡愈都知道,这次失了粮,以他安陆侯府二少爷的身份还不至于丢了‘性’命,但他想要在军中站稳脚跟肯定难上加难,可以说,这半年的努力瞬间付诸东流。
但是,此刻他更想知道兰芮身在何处。
以她的功夫,如果没有中**昏睡,不可能有任何危险,但万一中了**,万事就难说了……她有可能从去播州的小路走的,也有可能从通往府城的路上走的。
他们三人往播州去,那他自然要往府城的方向追……他直视着三人,冷声道:“兰三小姐不见了。”
三人先前并没有留意,以为只是丢失了马车,这时闻言四下张望,果然不见兰芮的身影,都吃了一惊。
“兰三小姐身手了得,必定是追着粮食去了。”
“说的是。”
三人喜形于‘色’。
胡愈提醒三人:“兰三小姐也有可能同孟队长他们一样,中**昏睡了过去,而后被匪徒带走。”
三人一愣,是啊,所有人都中了**昏睡,兰三小姐拳脚功夫再厉害,到底是闺中小姐,没见过**,无从分辨也无可厚非……想明白,三人只觉的身上凉飕飕的,粮食重要,兰三小姐同样重要,二者无论谁出了事,他们都难逃罪责。
胡愈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又说:“从车轮印记看,运粮的马车往播州方向去了无疑,但兰三小姐却不一定,她的马车轻便,车轮印记不明显,极有可能就是往府城方向去了。你们三人往播州去,我往府城去,这样无论三小姐从哪个方向被人带走的,我们都能追上。”
这一次三人没有谁反对。
只是,他们却为难了,劫粮者驾车而去,他们没有马匹,只能徒步去追。
胡愈拿出一张手绘的地图:“这是我自己描绘的,上面除了忠州的官道,还有从经年猎户口中问得的小路,粮车负重,走的慢,你们尽可能走捷径去追,肯定能追上。”
三人没想胡愈竟这样细心,再看他时,眼中便有了赞许。
四人按照议定的方向分头行动。
地图上的路都在胡愈心中,他捡最近便的路,一路飞奔。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跑的这样快、这样久,一点也没觉的累。
他知道,兰芮就在这条路上,就在前面不远。
不知过了多久,他看见了一辆淡紫‘色’的马车。
他记得,兰芮今日所乘的马车,车幔就是这样的颜‘色’。
她果然在前面。
他突然知道了欣喜若狂是什么意思。
兰芮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车中的软榻上,不由轻轻松了一口气。
“大夫,她真的没事?”
有人在车外说话,声音焦灼不安,兰芮听出是胡愈。
“这位军爷,小的敢拿项上的人头担保,车里的小姐只是吃了安魂散,喝了小的配的‘药’之后,片刻便能醒转。”
“那她怎么还没醒。”
“这……还不到一刻钟,军爷再稍等片刻。”
听他们说起‘药’,兰芮才发觉自己口中干涩发苦,头痛‘欲’裂,就像是宿醉后遗症似的。
“‘玉’桂……给我一杯水。”
车帘掀起,探头进来的不是‘玉’桂。
“三小姐醒了?”
胡愈满面喜‘色’,不等兰芮回答,转身而去,很快回来,手中拿了一把锡壶,迟疑了下,上车来,倒了一盅水递上,“三小姐的婢‘女’不在,情非得已,请三小姐原谅在下的鲁莽。”
兰芮将水一饮而尽,这才抬头看眼前之人。
整个人就像是从水中捞出来似的,铜盔里垂下的几绺头发濡湿,凌‘乱’的贴在脸颊上,身上厚厚的战袍前心后背泛起大团大团的湿渍。
深邃的眼中,惊喜之‘色’毕现。
她最后将目光落在他的右肩那团血迹上:“你受伤了?”
胡愈不以为意,“我的拳脚功夫不如三小姐,对敌时蹭破了一点皮,不碍的。”
这时还从撕裂的战袍里不停的浸血出来,肯定不只蹭破了一点皮。
兰芮凝眉:“小伤也不能马虎,趁有大夫在,你先去将伤口处置一下吧。”
车外的大夫没有走,听见车中两人说话,忍不住‘插’嘴:“这位小姐说的没错,小的观军爷面‘色’,军爷必是神乏体虚,身上的伤可不容小觑……”
“休要多嘴,你且先回‘药’堂,我一会儿就来。”
胡愈沉声喝止那大夫的话。
“好好好。只是,军爷还是赶紧将身上的衣裳换了罢,不然盗了汗,又要添新症候……”
大夫唠唠叨叨的走远了。
他们说话的功夫,兰芮撩了车帘往外看,她一直以为自己还在城外的小溪旁,与孟虎他们在一起,不料入目的却是一个小巧玲珑的院子。
胡愈解释:“这里是忠州府城的一间医馆。”
又将孟虎‘玉’桂等人的情形说了说。
兰芮很是吃了一惊:“那茶水味道怪异,我没吃出来,但孟‘侍’卫他们日日吃惯了的,怎么可能辩不出来?”
胡愈笑笑:“在三小姐眼中,茶末子是最次的,是再寻常不过的东西,可在军中,这可是难得好东西,也只打了胜仗或者年节才能吃上一回,这次也是兰将军体恤我们去西峰镇运粮辛苦,特地拨了一斤给我们。而那些民勇,恐怕也只疑心茶末子生了霉,并未往别处想。”
事情如此糟糕,这是兰芮预料不及的。
她问:“何人所为,胡二少爷可有线索?”
胡愈下车,从车厢地下拖出一个已经昏厥的人来,“三小姐可识得此人?”
这人不要粮食,只带走兰芮,可见本身就是冲兰芮而去的。
猴二虽一身乞丐装扮,但兰芮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来。
原来祸事起于她。
胡愈见兰芮神‘色’变幻,就知自己猜对了,迅速将人塞回车厢下。
兰芮将那日府城的事情说了,“没想到自己竟惹下这么大的祸事。”
胡愈回到车上,“人心本就难以预料,三小姐那日也是情势所迫,哪里知道这厮会怀恨在心?”
顿了顿,“不知三小姐可信得过在下?”
兰芮扬起眉‘毛’,没做声。
直觉里,她觉的他可信,但是,有他求亲后一声不吭去北疆的事在前,“信得过”
三个字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胡愈嘴角的苦笑一闪而过,很快恢复平静,“你我此番回去,肯定要对自己的行踪有个‘交’代,不知三小姐打算如何说?”
兰芮有几分莫名其妙:“自然是直说……”
她突然明白了胡愈话里的意思。
昏厥被匪徒劫走,车上只有她与匪徒两人,这样的情形说出去,旁人会怎么想?
不说京城,就是在规矩宽松的忠州,她的名声也会受损。
胡愈就道:“三小姐发现匪徒,驾车一路追逐,直到府城才将匪徒拿下。”
兰芮惊讶的看向胡愈,只见他神‘色’坦然的回望着她。
“至于车下那人,三小姐无需担心,他已经说不出话。”
胡愈似乎也没想等兰芮回答,转身下车,“我去寻大夫。”
兰芮撩着车帘,怔怔的看着他渐行渐远。
她不是铁石心肠,他如此替她打算,她不是没有感动。
可他的不告而别,就像一块石头似的压在心上,不痛,却也绝对不舒服。
虽然她极力当没这回事,可每次见着他,总会想起,总会想,他为什么说要娶她。
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有一个身着粗布衣裳的‘妇’人走过来,手里端着托盘,隔着很远,兰芮就闻见了浓郁的饭菜香味。
‘妇’人径直上车,笑道:“这是那位军爷托我给小姐送来的,都是些平常的饭菜,小姐莫要嫌弃。”
说着话,麻利的将饭菜往固定在马车上的小几上摆,一碟酸汤白荪,一碟酸豆角,还有一碗能照出人影的稀粥。
兰芮道了谢。
‘妇’人见兰芮看着那碗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如今城中无粮……我们家还算好的。”
兰芮端起碗,“大嫂说笑了,能有热粥,我已是感‘激’不尽。”
‘妇’人在一旁站着,没有要走的意思:“那位军爷待小姐可真好……自己受了伤,却只顾着小姐,我们当家的说小姐没事,他还是不放心,在车外急的团团转。我们当家的劝他先去清洗伤口,他却说没事,只担心小姐醒来会饿,托我给小姐准备饭菜。”
‘妇’人说完,见兰芮端着碗发怔,赶紧问,“小姐,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兰芮回过神,将碗放回几上:“没有,就是觉的没什么胃口。”
“天寒地冻,小姐就是再没胃口,也要吃点东西,这样身子才暖和。”
兰芮突然觉的心烦意‘乱’,从袖中掏出一个银角子给了‘妇’人:“我一会儿自己吃,大嫂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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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落定(五)
第118章落定(五)胡愈很快回来,先前湿透的战袍换成了一件极不合身的粗布棉袍,兰芮见他和大夫合力抬着一筐草‘药’,知道他肩上的伤没大碍,便没有开口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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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愈隔着车窗,看见小几上的饭菜没动过,眉头不自觉皱了皱:“三小姐,你是不是还觉的不舒服?”
“倒没觉的不舒服,只是没胃口,所以不想吃饭。”
兰芮静静的看着胡愈,他眼里的焦急瞒不了人,她不愿去深想,转过目光,“我们得赶紧回去,孟‘侍’卫他们昏睡不起,再遇上叛军,后果不堪设想。”
“三小姐说的是。”
胡愈神‘色’恢复一贯的平静,唤先前的‘妇’人收拾碗筷。
两人隔着车,一时没说话,兰芮突然问:“筐中草‘药’可是方才给我吃的那种?”
胡愈答道:“正是。”
“驻地的水想来不能再用,胡二少爷若是想将‘药’带回驻地煎,还须得带几桶水才是。”
兰芮道,猴二等人下‘药’,只有一个途径,那就是放入他们煮茶的水中。
竟忘了这茬?
想到自己差点又铸下大错,胡愈倒‘抽’了一口气,讪讪然的应下,转身去张罗。
两人重回驻地,孟虎等人依旧昏睡,好在没有叛军从此经过,而追去播州方向的三名‘侍’卫还是不见踪影,兰芮暗暗着急,道:“你我二人这样干等着也不是办法,不如我留下照看众人,顺便煎‘药’,胡二少爷骑马往播州方向去,若是追上,也好接应三人,胡二少爷以为如何?”
兰芮所乘的马车有两匹拉车的健马。
“好。”
胡愈点头,迅速解下车上的缰绳,跃上马,打马狂奔。
兰芮则洗干净煮茶的大铁锅开始煎‘药’。
前世今生她都从未烧过火,好在方才为了取暖,煮好茶之后没有将铁锅下的火熄灭,这时还有火星子,她添了几根柴,火又熊熊燃烧起来。
(.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煮好一锅‘药’,兰芮先喂了‘玉’桂吃下,一刻钟之后,‘玉’桂醒来,两人合力喂孟虎吃下,救醒孟虎之后,两人将‘药’‘交’给孟虎,由他再去喂替他人吃。
‘玉’桂这时才想起问兰芮:“三小姐,奴婢方才明明看见您也晕过去了,怎么又……”
兰芮就笑笑:“我被那日在府城所遇的那个统领带走,是胡二少爷拦下马车救了我。你知道就是了,旁人要是问起,你就说我没吃那茶末子……”
她默认了胡愈的提议,这样的事,遮掩过去,肯定比说出来少很多麻烦。
想起胡愈,她又是心烦意‘乱’。
‘玉’桂愣了下,很快想明白其中的关键,“奴婢知道了。”
事情没有想象的糟糕。
孟虎将所有人救醒时,胡愈和另三名‘侍’卫也回来了,粮食一粒未丢,到这时,所有才真正将一颗悬着的心放回腹中。
三名‘侍’卫看见孟虎,得知是兰芮煎‘药’救醒众人时,一人望着胡愈嗤笑:“我就说三小姐身手了得,肯定是循着匪徒的踪迹追逐而去,你却偏偏咬定她是被匪徒带走,真是……害我们三人瞎担心一场。”
胡愈脸上风轻云淡:“虽我猜错了,但依照方才的情形,我做那样的判断并没有错。”
远远听见,兰芮转身去看,却正好瞧见胡愈看过来,她略点了点头,然后别开目光。
稍事休整,众人重新赶路,一路有惊无险,终于在日落西山时回到平叛大军的营地。
孟虎命人先行回营地送信,他们到时,兰英莲早已侯在营地外。
兰芮下车,迎上去,福身唤道:“姑姑。”
孟虎胡愈等人跪下请罪。
兰英莲目光扫过兰芮,轻轻颔首,她的表情冷峻,但兰芮还是一眼瞧见她眼底那份浓的化不开的关切。
(.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你一路辛苦,先去营帐中歇息,我处理完军务再去看你。”
兰英莲又吩咐身侧的一名军汉领路。
兰芮和‘玉’桂随军汉往营帐走,身后断断续续传来姑姑的声音。
“事情始末本将军已知晓……念在你们及时夺回粮食,算得将功补过,这次的事情先记在荣辱簿上,暂不责罚……”
“三小姐,到了。”
军汉在营帐前止步,“我就在帐外,三小姐有事尽管吩咐。”
兰芮道了谢,举步进入营帐内,营帐里的陈设与她来时所住的营帐一模一样。
‘玉’桂见营帐里的铜壶上煮着热水,走过去替兰芮绞了热帕子。
擦过脸,兰芮靠在‘床’上假寐。
她将自己和胡愈相处的点点滴滴从心里翻出来,一丝一毫的去琢磨……胡愈应该对她存有好感……哪怕有胡愈不辞而别在前,这一点也毋庸置疑,她不是十来岁的懵懂少‘女’,知道一个男子若是对一个‘女’子有好感,言行举止必然不一样,只要静心观察,总会有所察觉。
就像今日的胡愈,他与大夫说话时的那种焦急不安,是装不出来的。
毕竟那时他不知道她已经醒了。
可是,她总觉的,这好感之外,还有很多她看不透的东西……一串稳健的脚步声传来,兰芮睁开眼,坐直身子。
兰英莲掀帘进来,见兰芮站了起来,淡淡一笑:“这里没外人,你无须多礼,快坐下吧。”
兰芮依言坐下,两人说了些西峰镇的事情,她才问:“姑姑,怎么不见鲁先生?”
兰英莲回答:“他如今升了百户,负责营地巡防,这时正忙着,一会儿我再命人去找他。”
听鲁先生升了百户,兰芮很高兴,鲁先生一步步往高处走,离他心中所想才会越来越近。
掌灯时,鲁先生来了,鲁先生比之从前,率直中又添了十分的自信,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
三人说了一会儿话,‘门’口的军汉禀报,说吴王殿下让人送了饭菜过来。
吴王送饭,从京城到忠州的路上天天如此,三人谁也没觉的奇怪。
鲁先生是兰芮的先生,却也是兰英莲的属下,在等级深严的军中,这里没有他的位置,等饭菜摆好,他立刻告辞。
兰芮起身,笑道:“我送先生出去吧,先生如今军务繁忙,也不知明日是否能腾出时间与我说话。”
鲁先生大笑,不自觉的看向兰英莲,见她含笑看着他们,这才道:“走吧。”
两人走到营地后面的山崖旁,他才道,“转过山崖就是吴王殿下的营帐了,三小姐有话就在这里说吧,这里没人。”
兰芮微愣,很快又笑起来:“什么也瞒不过先生。”
顿了顿,“这些日子姑姑可还好?”
鲁先生本来一直笑着,听了这话,爽朗的笑容渐渐变成一抹苦笑:“十五年伴着青灯古佛,兰将军早已习惯那种恬淡平静的生活,却又被人‘逼’着上阵杀敌,整日浸在血雨腥风中,心里肯定很难受。”
兰芮一滞,张了张嘴,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是啊,姑姑怎么可能过的很好?
她简直是多此一问。
鲁先生不知在想什么,望着山崖,目光空‘洞’无神。
沉寂中,兰芮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山崖上说话。
“侯爷命小的给二少爷送信,还说务必要亲自‘交’到二少爷手中。”
这个声音她不熟悉,却听过,只是不记得是谁。
“我不在京中的这些日子,夫人可有为难姨娘?”
又有人刻意压低声音。
兰芮立刻辨出是胡愈,她突然想起来,刚才说话的那人是胡愈身边那个叫疙瘩的小厮。
因名字特别,她一直记着。
只是,他怎么在这里?
兰芮看了眼鲁先生,他依旧望着山崖出神,没有丝毫异样,想来又只她一人听见。
她原本以为练武之人耳聪目明,所以她耳力才会如此聪敏,今日看来,并非这样……她屏息往下听。
“姨娘病了,说是心疾,侯爷一直不让告诉您,说怕您在军中分心。您放心吧,侯爷请了太医院擅长心疾的牟太医来给姨娘问诊,小的听说,太后娘娘也犯有心疾,一直就是这位牟太医医治的……”
“胡说姨娘身体一直康健,怎么可能犯有心疾?”
兰芮同样吃惊,文姨娘保养得宜,长的珠圆‘玉’润,哪次见她,都是红光满面,从未见过她有丝毫病态……只是,心脏病谁也说不准。
她唤了鲁先生一声,“姑姑还等我用饭,我就不送先生了。”
鲁先生肯定想起了不高兴的事情,情绪不佳,闻言略微点点头,“我明日上午还有空,到时再过来考较三小姐拳脚。”
兰芮笑笑,还是留意着山崖上头,只是上面已经没了声音,她想了想,问:“胡二少爷身为侯府少爷,现在却一人在军中,家里肯定担心……”
她没有直接问是否有人来给胡愈送信,她怕旁人不知道,她一问,反而让胡愈陷入困境……鲁先生负责巡防,对营地人员出入情况了如指掌,几乎没想就回答了:“是不是有人担心他我倒不知道,不过安陆侯府今日倒遣了一个小厮前来给他送信,说是他姨娘病重。”
“原是这样。”
兰芮看了看山崖上面,什么也没瞧见。
她辞别鲁先生,转身往营帐走。
山崖上,胡愈脸‘色’铁青,浑身瑟瑟发抖,手中厚厚的一叠蜀地竹纸已经被他捏的失了原来的形状……良久,他一掌击在身旁的青石上,掌心磨破,血珠浸出……疙瘩吓得身子抖了下,小心翼翼的唤了声:“二少爷……”
胡愈躬身坐下,将脸埋进掌心,肩膀轻轻的耸动。
疙瘩惊愕,二少爷竟然哭了……他在二少爷身边服‘侍’八年,这还是头一回见他哭……不知过了多久,胡愈再次抬头时,已是一脸的清冷,“你回去就说,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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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落定(六)
第119章落定(六)兰芮回去时,吴王的‘侍’卫林文竟在营帐里,他站在姑姑跟前,徐徐说着:“殿下让属下过来与兰将军说一声,皇上点了司礼监的娄公公为平叛督军,不日就要到忠州。.访问:щщщ.。殿下说,近日‘阴’雨绵绵,于大军行进不利,而且杨铁龙近来严阵以待,大军此时前往播州,只怕会遭受‘激’烈抵抗,不若再等半月才开拔去播州,那时正好是过年,叛军的防范难免会有所疏忽,正是偷袭的好时机。”
听出两人正在商议军务,兰芮悄悄的退到营帐外,只是她耳力聪敏,人在帐外,还是能清晰的听见两人说话,想了想,问明白伙房所在的营帐,转身去了伙房。
一般来讲,那里灶火不断,是避寒的好去处。
她进‘门’时,七八个火头军正在用铁铲翻炒一锅白萝卜,看见她,几人异常惊讶,立刻停了手中动作。
“三小姐来了。”
有人招呼她,她没意外,她一路随军南下,军中所有人认识她本就没什么奇怪。
她本想说进来取暖,但一想这样说就需要解释为什么会来此取暖,她索‘性’说想亲手给姑姑做两道菜。
听说她要做菜,几人颇为难,很婉转的告诉她只怕不成,因为伙房里只有白菜和萝卜。
其实进‘门’时兰芮就看见了,营帐一角的菜堆的小山似的,却只有三样,白萝卜胡萝卜和大白菜。
看见胡萝卜,她突然怀念胡萝卜焖饭,想着姑姑与林文没这么快商议完军务,就打算做一锅来尝尝。
前世她经常做胡萝卜焖饭,做法极简单,将胡萝卜和着腊‘肉’姜蒜这些炒至三成熟,然后将米饭煮至七分熟捞出,盖在胡萝卜上用小火焖熟即可。
见她只是要做胡萝卜焖饭,很快有人将材料替她备齐。
做惯了的,一锅胡萝卜焖饭只用了两刻钟就做得。
兰芮端着砂锅回营帐,林文恰好从营帐中出来,见礼时闻见一股甜糯的焦香,不由吸吸鼻子,“自从随殿下来忠州,就再没见过这样香的饭了。”
吴王虽带着王府中的厨子随军,可两个厨子只负责吴王一人的饭食,像林文这样的,吃的还是火头军所做的饭食。
对林文,兰芮颇有好感,见他垂涎‘欲’滴的样子,不禁莞尔:“我做了一大锅,既然林‘侍’卫喜欢,我匀出一份,林‘侍’卫带回去吃。”
林文没有拒绝,只是颇为奇怪:“这饭是三小姐做的?”
勋贵家的小姐大多都会做一两样拿手菜应景,只是这位尚武,自然不能与一般的闺阁‘女’子相比......“林‘侍’卫且等一等。”
兰芮笑笑,打帘子进了营帐,匀出一碗,用吴王那边送过来的食盒装好,然后给林文送出去。
她再次进来,兰英莲眉目含笑的看着她,“看不出你还会做饭。”
“也只会做几道菜。”
兰芮说,她会做的菜很多,可在京城时,她从没进过厨房,就不敢说实话。
兰英莲没再多言,两人坐下用饭,饭后,她说:“大军还要半月才开拔去播州,你既然来了,不如暂时在军中住下,鲁统领得空时,也好指点一下你的拳脚。”
“好。”
兰芮点点头,想起林文提到的那位督军娄公公,就问,“听说有一位督军大人要来,我留在军中,不知会不会有所不便?”
她记得明朝时,一些好大喜功的宦官督军,自己不懂行军打仗,却偏偏要越过统帅指挥大军,曾犯下许多不可饶恕的错误。
而这位前来督军的娄公公,不知景阳帝赋予他的权力有多大,若是在统帅之上,吴王应该会有所顾忌,而姑姑身为副将,更会处处受到掣肘。
“督军……”
兰英莲淡淡的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大陈开国一百多年,历代帝皇从未往战场上派过督军,可皇上竟派了一名宦官来督军……天家的用意,谁又能真正‘摸’得透?”
话里不觉流出几分愤然。
原来从未有过这样的例子……下意识的,兰芮便想到了吴王,“皇上派督军来此,用意或者不在监督军务上……”
兰英莲看向兰芮。
兰芮轻笑下:“鞑子一旦越过北疆关隘,立刻会威胁京城安危,那样凶险的情况下皇上没派人督军,足以看出皇上信任咱们兰家……这份信任,不可能突然就没了,所以我猜皇上真正的用意,并不在监督军务上,而是在吴王身上。”
她见姑姑凝眉沉思,赶紧补了句,“我也是瞎猜的。”
兰英莲摇摇头,再次看兰芮时,眼中便有了欣赏:“不是,你说的很有道理。罢了,等娄公公到了忠州,一切自然有分晓。你只管安心住下,一切有我。”
第二日,兰英莲让人去西峰镇送信,说兰芮要在军中住到年下。
在军中的日子,兰芮过的很是惬意,鲁先生得空时,教授她几趟拳脚,没空时,她不是看书,便是去伙房用有限的食材做饭。
大概知道了她自己下厨,吴王那边没再送饭菜过来,而是改送食材,虽品种也有限,却比萝卜白菜多出好几倍。
mianhuatang.info虽同在军中,兰芮却再没见过胡愈,只听‘玉’桂说,胡愈和另三名‘侍’卫护粮有功,各升为管队,胡愈负责粮草配送。
她想,这样也好,免得见面不知说什么。
腊月二十这日,督军娄公公终于到了忠州。
兰芮远远看过一眼,这位娄公公身材魁梧高大,要不是她事先知道,根本看不出是宦官。
至于娄公公来此的原因,姑姑没再提过,她也没问过,不过听传言,这位娄公公对所有人都很和气,从不在军中指手划脚。
大军定于腊月二十六开拔。
兰芮则决定二十五回西峰镇。
这日兰芮在营帐中看书,听有脚步声进来,知道除了‘玉’桂再没旁人,便头也没抬的问:“梅‘花’给姑姑送去了?”
她方才去散步时发现距营地不远的山坳里有十多树梅‘花’,便摘了一把回来,从伙房借来两只空置的盐瓯‘插’了,一只放在自己营帐里,另一只她让‘玉’桂给姑姑送去。
年节下,‘插’几枝‘花’图个喜庆。
“是。”
‘玉’桂应了声。
一页书看完,兰芮抬头,见‘玉’桂咬着下‘唇’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老僧入定似的,嗔道:“你也不嫌累得慌。”
又埋首看书。
“三小姐……”
‘玉’桂犹犹豫豫的开口,等兰芮抬头,又没了声音。
“出了什么事?”
兰芮将书合上,她了解‘玉’桂,‘玉’桂‘性’子沉稳,但不是扭捏做作的人,要不是真的难以启齿,‘玉’桂不会是这样子。
‘玉’桂吸了一口气,终是开了口:“奴婢方才去送梅‘花’,在营帐‘门’口正巧碰上吴王那边的人来请英莲小姐,说有紧急军务相商,英莲小姐让奴婢将‘花’放在条案上,自己则匆匆随那人走了。奴婢放‘花’时,茶瓯的水不小心溅出来,将条案上的书打湿了……奴婢赶紧将书挪开……书下压着一封摊开的信,奴婢见信里有胡二少爷的名字,好奇下就看了一眼……”
说着,她看了看兰芮。
兰芮静静的问:“信中说了什么?”
不知怎的,她有些紧张。
‘玉’桂斟词酌句:“信是老太太写的,老太太说,胡二少爷知道三小姐的身世,还拿这个相要挟,要娶三小姐为妻,她不得已,答应替胡二少爷谋一份差事,这才将这事压了下去……谁知英莲小姐不知情,竟将他带来忠州……老太太还让英莲小姐尽量阻止胡二少爷与三小姐相见……”
‘玉’桂的话,犹如一盆凉水兜头浇下,兰芮从头到脚,都透着彻骨的凉意。
原来,他说要娶她,是想借兰家的势。
原来,他不辞而别,是因为老太太答应了替他谋一份前程。
也是,娶她本就是为了前程,如今目的达到了,还娶她做什么?
只是不知道,那天在医馆,他有没有一点真心。
兰芮嘴角噙着一抹嘲讽。
胡愈想找一张向上爬的梯子,而她又何尝不是想找一个搭伙过日子的伙伴?
两人就像两个生意人,这场生意中,胡愈赚了,她亏了。
好在她还处于试探阶段,并未投入多少本钱进去。
她亏的只是真诚。
见兰芮久久不说话,‘玉’桂有些慌,也有些后悔。
老太太和英莲小姐都知道胡愈的为人,就是她不说,两人也不会将三小姐嫁去胡家……只是,她又不想三小姐‘蒙’在鼓中。
她轻轻的唤了声:“三小姐?”
“恩。”
兰芮端起茶喝了口,冰凉的茶水,渐渐平息她心里的纷‘乱’,“你将信放回原处没有?”
信肯定不是才收到的,但姑姑没说,还悄无声息的调开胡愈,肯定不想让她知道。
见兰芮说话,‘玉’桂轻吁了口气,点点头:“奴婢将水拭干,便将书和信都放回了原处。”
“那就好。”
话音才落,兰英莲就进来了。
兰芮起身:“姑姑来了?”
“恩。”
兰英莲的目光不着痕迹的扫过兰芮和‘玉’桂的脸,兰芮轻轻笑着,‘玉’桂则低头避开,“我看有梅‘花’,想起许久没做过梅‘花’香‘露’,你去摘些‘花’瓣来,我做几瓶让你带回去吃。我记得你很喜欢。”
“那我午饭后便去,正好可以跟姑姑学着做。”
兰芮笑说。
几人心中有事,没说两句,兰英莲便问:“你昨日做的麻油菜心‘挺’好,今天还有吗?”
兰芮道:“还有一颗菜心,我这就去做。”
她起身往伙房走,‘玉’桂跟着。
兰英莲叫住‘玉’桂:“替我煮一壶茶再去伙房帮忙吧。”
‘玉’桂悄悄看向兰芮,兰芮也猜出,姑姑留下‘玉’桂肯定不是为了饮茶,便冲‘玉’桂使了个眼‘色’:“我那里不用帮忙。”
兰芮掀帘出去,竟看见胡愈在营帐‘门’口,她愣了下,淡淡的点了点头。
胡愈道:“我有军务回禀兰将军,听说兰将军在这里,就过来了……”
“姑姑在与‘玉’桂说话,只怕要等上一会儿。”
兰芮错身往前走。
她以为自己见着胡愈会很生气,没想到竟没在心中掀起丝毫涟漪……不过,要她当什么事都没有,依旧和颜悦‘色’的与胡愈说话,她也做不到。
察觉兰芮的疏离冷漠,胡愈微怔,眉间的郁‘色’越来越浓,略站了站,转身走了。
营帐中,兰英莲目光咄咄,直视着‘玉’桂:“书上有湿渍……你动过我的书,看过下面的信?”
‘玉’桂慌忙跪在地上:“奴婢不是有心的……”
“你给芮儿说了?”
兰英莲追问。
‘玉’桂斩钉截铁的摇头:“奴婢不敢‘乱’说。”
她知道,兰英莲虽疑心,却不敢肯定,不然就不会将兰芮支开了。
兰英莲看了她一时,见她神情坦然,将心放回腹中,“既然没说,那就别说了。”
“是。”
兰英莲走了。
帘子放下的那一瞬,‘玉’桂瘫在地上,隔了许久,才爬起来去了伙房。
兰芮问她:“姑姑问你什么?”
‘玉’桂说了。
兰芮没再说话,只是心思却不在做菜上。
姑姑对她的关心,愈发明显。
从前她委曲求全,曲意奉承老太太,不过是害怕文夫人和老太太随意将她嫁了。
现在有姑姑的真心爱护,无依无靠朝不保夕的生活已经离她很远。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非要成亲?
这辈子守着姑姑过日子,想想办法,也不是不可能。
有了这样的心思,午饭的时候,她装作无意似的说:“姑姑待我,竟比娘亲还要好,要是一直能与姑姑住在一起,该多好?”
兰英莲一怔,心里万般不是滋味,不知受了多少委屈,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埋头扒了两口饭,心里一动,不能相认,却能过继……想着,她笑了笑:“只怕到时你会嫌烦。吃饭吧。”
兰芮猜不透姑姑心里的想法,只得埋头吃饭。
饭后,她与‘玉’桂一起去摘梅‘花’。
本来‘玉’桂要一人去,但她怕独自在房中会胡思‘乱’想,便跟着去了。
要做香‘露’,得用梅‘花’‘花’瓣,梅‘花’娇小,摘‘花’瓣是件很费事的活。
她力气大,拉着‘花’枝,‘玉’桂摘,一小会儿的功夫,两人额上都浸出薄薄的一层汗。
咕咚好像有什么东西落水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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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落定(七)
第120章落定(七)兰芮和‘玉’桂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不可思议。
-叔哈哈-她们都知道转过山崖有个小水池子,不远,半亩大小,池水幽蓝,因是地下活水涌上所成,数九寒天,池水却暖融融的,上空晕开一层薄薄的雾气,很有一番意境。
可她们也知道,此时是军士‘操’练的时辰,就是伙房的火头军都需上校场演练,不可能有人来此。
‘玉’桂猜测:“许是兔子什么的出来喝水,掉进水池子里去了。”
她说着话,手中的动作却没停。
“但凡野生的动物,都比人还机警,这山上只有这一处有水,它们走惯了的,怎么可能会掉进水里去?”
兰芮驳道,但也没有去查看的意思。
蜀地的土质松散,山石浮于表面,时常从山上飞落而下。
或者,是山石滚入水中。
两人依旧静静的摘梅‘花’。
突然有一个身着战袍的男子从山崖后窜过来,惊慌失措的跪在兰芮身前,兰芮和‘玉’桂一怔,又都觉的莫名其妙。
那军士说:“三小姐,求你救救殿下吧。”
殿下……此处能被人称作殿下的,只有吴王一人。
难道方才落水的,不是山石,而是吴王?
‘玉’桂闻言‘色’变,兰芮心里却闪过一丝不相信,她在通州见过吴王,虽贵为皇子,但并不是弱质书生,他怎么会掉进水中去?
而且,吴王身边‘侍’卫仆从如云,就是吴王掉入水中,也自有人去救。
她看向身前的军士,只见他浑身哆嗦,像是吓的不轻。
见兰芮没动,那人伏在地上砰砰磕头,“殿下每日午后都会在池水旁看书,却又不喜欢有人在旁,所以每次只带小的一人,偏小的长于北方,不会泅水……”
片刻额上已经浸出血来。
‘玉’桂不忍,在旁小声道:“三小姐……”
兰芮略一沉‘吟’,到底还是往小池子走了。
(.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她想,凡事都有例外,吴王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有落水的可能。
‘玉’桂小跑着跟上。
转过山崖,小水池就在眼前。
幽蓝的池水中,有一个人正怡然自得的在其中戏水。
戏水之人是吴王不假,可任谁也能看出他并非失足落水,而是在泅水。
看清水里的情形,兰芮由心底泛起一股凉意。
她转身去寻找方才的那个军士,可哪里还有那人的踪影?
她们方才走得急,谁也没留意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玉’桂也看出了不同寻常,避开目光不去看水中:“三小姐,咱们快走吧。”
兰芮点头,可她也知道,有人既然将她引到这里来,便不会让她轻易走掉。
吴王听见人说话才发现有人来此,慌忙将身子沉入水中,只‘露’出一颗头,厉声问:“三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兰芮没有回头,背对着池水行了个礼,“臣‘女’摘梅‘花’,走错了道,惊扰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她没说是被人引来此处的,反正说了也没人信,话说完,拉起‘玉’桂就走。
不管能不能走掉,先走了再说。
才走出几步,就听有人说:“公公,前面就是那个暖水池子了。下官保证,公公见过之后,一定忘不了。”
“先听着吧,能不能忘得了,见过了才能作准。”
“那是。”
兰芮站住,她现在是进退不得,转瞬,两人从山崖后转出来。
她一眼就认出,前面穿着天青皮袄的,正是皇上钦点的督军娄公公。
到了此时,兰芮也隐隐猜到引她来此的人的用意。
吴王只穿着中衣泅水,她一头撞见,按哪里的规矩看,都于她的声名有碍。
mianhuatang.info而那人担心吴王不声不响将这事遮掩过去,还将娄公公引到此处做见证。
娄公公盯着兰芮的脸:“侯百户大人,这是……”
侯百户赶紧回答:“是兰将军的侄‘女’兰三小姐。”
娄公公恍然道:“原是兰三小姐。在京城时,咱家就听过三小姐事迹,只是无缘得见,哪里曾想,竟在忠州见着了,看来咱家到底还是和三小姐有缘……”
兰芮只得上前见礼,只是一句话没说完,身后便传来哗啦作响的水声:“籍籍无名的小水池子,竟将见惯名山大川的娄公公引来,看来这水池子要声名大振了。”
“啊?”
娄公公不知道水中有人,闻言轻呼一声,看向水池子,待看清是吴王,忙躬身行礼,“咱家不知殿下在此,惊扰之处,还请殿下见谅。”
礼数周到,声音不卑不亢。
侯百户也没想到会在此遇上吴王,行礼后,噤若寒蝉的立在一旁,不过,却难掩脸上的异‘色’。
兰芮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样的情形,谁见了心里都会嘀咕。
她冲娄公公屈了屈膝,拉着‘玉’桂匆匆离开。
绕过山崖,她放慢了脚步,她想听听吴王和娄公公会说什么。
等兰芮的脚步声消失,吴王似笑非笑的看着娄公公:“本王有些乏了,不知能否请娄公公暂避一下?”
娄公公笑道:“咱家先行回营地,一会儿再去殿下的营帐中赔罪。”
“赔罪不敢当,不过公公来本王帐中坐坐,在下倒是欢迎。”
吴王顿了顿,声音小了些,“本王也正有许多话想跟公公说道说道。”
知道再听不出什么,兰芮脚下的步子又快了,回到梅树旁,捡了方才的筐子,匆匆往营地走。
‘玉’桂这时才回过劲来,担忧的问:“三小姐,这可怎么办好?”
“不知道。”
兰芮是真不知道怎么办,而且,此时她很被动,她得等别人动了才知道如何做。
她突然想起了兰茉,兰茉被人利用,置于不堪的境地,她此时又比兰茉好多少?
想到这里,她心里便有些凄惶,重生以来,她一直小心翼翼,可到底还是被人利用算计了。
所有人走完,吴王游到岸边,缓缓从水中走出来。
林文抱着一件狐皮大氅,轻轻走到吴王身边,“殿下,您赶紧将大氅披上吧。”
吴王披上大氅,冷声问:“截下引三小姐来此的人没有?”
林文垂目,“回殿下,那人死了,中毒而亡,引三小姐来此之后,不过才跑出十长远就死了,应该是早已吃下毒‘药’。”
“时间如此‘精’准,倒是有几分能耐。将人埋了吧。”
林文吃惊的抬起头:“他可是殿下遭人陷害的证据,怎能就这样埋了?”
吴王冷笑:“一个不会说话的死人,留下就能证明本王的清白?难不成本王还将他带回京城,跟父皇说,就是这人假借本王的名义,将兰三小姐引来看本王泅水?”
这样的话,说出去也没人会信。
这招真毒辣。
他大张旗鼓的力辩自己被人陷害,那兰家的颜面何在?
一路上,他亲眼见证兰英莲是如何宠爱这位侄‘女’的,他几乎可以肯定,若是惹恼了她,她宁愿鱼死网破也会保全这位侄‘女’的名声。
这些年大陈内忧外患,局势一直不稳,就是父皇,对兰家对兰英莲都是另眼看待,这种情形下,于大陈于他自己,他都不能去触兰家的须。
想掩盖过去,偏又有娄公公看见。
这娄公公,看着刚正不阿,可据说与皇后很有些渊源,难保他不会将此事说与皇后知晓……他只能求娶兰芮。
可朝中谁都知道,父皇不喜皇子与兰家联姻,还明言兰芮‘性’子顽劣,不适合做王妃,他求娶,不仅违抗圣命,还打了自己生母的脸。
怎么做都是错,他何不顺了那些人的意,将错就错?
至少,他还占着一个“义”
字。
“属下遵命。”
林文躬身退去。
他知道,吴王肯定另有打算,不然也不会轻易放过那么多次摆脱困境的机会。
回到营帐中,兰芮手心额上早已浸出一层密密匝匝的汗。
‘玉’桂见兰英莲在帐中,说道:“奴婢去替三小姐打一盆热水来擦脸。”
兰芮点点头,走到兰英莲身前,唤了声:“姑姑。”
兰芮踏入营帐,兰英莲就察觉她神‘色’不对,虽极力掩饰,但眼底的绝望悲愤还是显而易见。
她忙将兰芮拉到身边坐下:“是不是遇着什么事了?”
这种平实却真诚的关心,让兰芮心里一暖,眼圈不禁红了,低声将方才的事情说了一次。
兰英莲听完,几乎将牙咬碎:“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这样大胆,竟然在我眼皮底下算计于你”
话时这样说,但她也知道,此时关键不是谁算计了谁,而是应该怎么办。
兰芮勉强笑了笑。
“兰将军,吴王殿下说有要事与将军商议,此时正在将军的营帐里等候。”
‘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
兰英莲心里一松,她虽常年在军中,但并不是不懂人情世故,出了这种事,唯一的解决之道就是让两人成亲,此时吴王主动找她,肯定是心中有了定夺。
吴王与卫王年纪相仿,尚未娶妃,据说贤妃心里已经有了人选,只等这次礼部甄选后将名单报上去。
如果吴王改娶芮儿,不失一个最好的解决之道。
兰芮却是怔了怔,吴王找姑姑做什么?
兰英莲站起身,“你好好歇着,我去去就来。”
兰芮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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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反应(一)
第121章反应(一)兰英莲的营帐其实有两座,一座用于日常安寝,一座用于与将士商议军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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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好快。
吴王就在她平常商议军务的营帐中。
兰英莲走到营帐外,止了步,沉声吩咐孟虎:“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准接近营帐,违者以妄图窃听军机罪论之,斩首示众”
伴着青灯十五载,兰英莲再次出征时,治军还如从前一样严谨,但对待犯错的将士比从前宽厚仁慈,从来都是小错言语警戒大错从轻处罚。
孟虎见惯了仁厚的兰英莲,猛然听她这样吩咐,又见她眉宇间的戾气,身子不由一颤,连忙高呼:“属下遵命。只是……”
他目光为难扫过守在帐外的两名‘侍’卫,他们是吴王身边的,有兰英莲的命令,他可以阻止军中任何人,但吴王的‘侍’卫是王府下人,不属于军中编制。
两名‘侍’卫对两人的话置若罔闻,一动不动的站在营帐‘门’口。
“约束好你能约束之人即可。”
兰英莲大步走进营帐中,吴王端坐在上首,身侧站着贴身‘侍’卫林文,她没有像从前那样与吴王续礼,而是走上前,冷眼直视着吴王,这情形看在旁人眼中,就是她倨傲无礼,‘欲’行不轨的样子。
林文赶紧垂头看着地上。
吴王却镇定自若的饮了一口茶,淡声吩咐林文:“你也出去,同他们两个一起退到距营帐一丈以外的地方。”
林文如释重负,应了声,大踏步往帐外走。
方才帐外的情形,他和吴王在营帐内听得一清二楚,虽看不见兰英莲的神情,但从她的语气判断,绝对可以听出她此刻处于愤怒中。
吴王看向兰英莲,脸如素纸,双目喷火,她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可现在她却不管不顾,将愤怒表‘露’无遗,由此足以看出她对兰芮的看重。
他道:“兰将军请坐。”
兰英莲未动,面上怒‘色’丝毫没有收敛:“殿下在暖池中泅水,不可能没有‘侍’卫相伴,有‘侍’卫把守,那芮儿上山摘梅‘花’时,想必殿下就已经知道,可为何殿下看着芮儿走近暖池却不让人阻止?”
“这事说来也是本王的疏忽,本王知晓兰将军曾下令,所有将士没有令牌不得离开营地,而这座山除了巡防的将士,根本不会有闲杂人等踏入。巡防线路是本王和将军一同设定的,本王知道巡防将士不会路过暖水池子,加上本王又是不喜旁人打搅的,因此上山泅水,从来都不带‘侍’卫同行。不止今日,平常也一贯如此,将军若是不信,尽可去查问。”
吴王似乎没将自己当做皇子,更没觉的被属下责问有何不妥,语气诚恳,叙述详尽。
他知道,兰英莲已经起疑,疑心这事由他一手策划。
吴王说话时,兰英莲目光不离他的双眼,直至见他由始至终都坦坦‘荡’‘荡’,她这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她的确怀疑这事幕后指使是吴王,但又觉的吴王这样做没有原因,所以她心里一直都是半信半疑,此时吴王敢说出让她查问的话,那至少说明他说的话经得起她查问。
她心思转过几圈,不过面上却没有表‘露’,“殿下可知,芮儿并非误闯,而是被人引致暖池子旁的?”
吴王凝眉:“三小姐没提,本王不知。但事发后,本王让林文带领‘侍’卫巡山,他们在山上找到一个中毒身亡之人,身着战袍,却并非军中军士,本王疑心这人与今日之事有关,但这事又不宜声张,便命人将其埋了。这时听将军说起,看来这人便是引三小姐去暖水池子旁的人。”
“殿下这样说来,是死无对证?”
兰英莲收回咄咄‘逼’人的目光,走到左侧的高背椅上坐下,“这事是何人所为,殿下可有了眉目?”
她知道凡事适可而止,她‘逼’问吴王,是想在吴王跟前摆正姿态,一会儿提起兰芮,才能占得先机,而不是让双方陷入水火不容的境地。
吴王看着兰英莲:“引三小姐去暖水池子的人已死,这条线算是断了。不过娄公公出现在暖水池子的时间太巧,倒像是踩着时辰上山的,本王来此之前询问过那个侯百户,他负责娄公公的衣食起居,得知娄公公早年游历名山大川,便四处打听附近的奇景,而暖水池子的事情,是兰将军身边的那位叫做孟虎的‘侍’卫告诉他的。”
兰英莲一怔,沉声道:“属下这就将孟虎叫来,当着殿下的面,问个水落石出。”
事情绕了一圈,竟然到了她身边的人身上。
只是怀疑还罢了,若是坐实,她根本不能开口提兰芮名声的事情。
吴王没有阻止。
孟虎很快进来,他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从吴王和兰英莲沉重的神‘色’还是能猜出这事非比寻常,因而出口的每一句话都很认真:“属下是听胡管队说的。胡管队绘制地图时,从军中的向导口中得知山上有个暖水池子,闲聊时胡管队将暖水池子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属下便记住了,昨日侯大人问起,我便说给了他听。是了,属下记得胡管队说过,暖水池子只有半个时辰最美,但是记不准了,特地去找胡管队问,谁知胡管队去巡防了,属下只得去问那向导。”
胡管队,便是胡愈。
吴王听得这个名字,沉思不语。
而胡愈从前的种种,兰英莲也从老太太的信中知晓,她摆摆手,让孟虎退出去,等孟虎走远,她沉声问:“殿下,是否叫胡愈前来问话?”
两人都知道,这事只怕牵涉卫王。
吴王摇头:“不用,本王也是从军中向导口中知道山上的暖水池子的,这事许是巧了。”
兰英莲点头。
事关争储,吴王不问,便有他不问的理由,而她也不想‘插’手。
只是,现在的情形与她事先预想的相差甚远。
吴王突然道:“兰将军放心,这事因本王而起,本王一定会给三小姐一个‘交’代。”
‘交’代两字,蕴含了多重含义,兰英莲想要的,自然不是这模凌两可的话,她静静的看着吴王:“芮儿虽不是属下亲生,但她‘性’子与属下相像,深的属下喜爱,这一阵的相处,更是将她视若亲生。”
兰英莲的态度,早在吴王预料之中,他沉默一时,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道:“本王会尽可能给三小姐一个名分。”
一月相处,兰英莲对吴王有所了解,算得上是言出必行之人,既然他这样说,想必会这样做。
她敛去先前的倨傲,起身抱拳行礼:“属下爱护侄‘女’心切,冒犯之处还请殿下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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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反应(二)
第122章反应(二)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兰芮‘乱’了心神,姑姑离去后,营帐中只剩下她一人,她才静下心来想今日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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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去想是什么人将她引到暖水池子的。
这事自有姑姑和吴王去查。
她要想的是,她该怎么办?
有兰茉的事情在前,解决的方法是现成的,根本无需她想。
第一嫁与吴王。
可是,她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坚决不进皇家的‘门’,所以才会千方百计毁了与卫王的亲事,现在兜兜转转,竟然要嫁与吴王,那她先前做的那些岂不是很可笑?
嫁给卫王,好歹还是太后求娶的,怎么也算是风风光光进‘门’,而嫁给吴王呢,却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进‘门’,旁人怎么看?
贤妃怎么看?
更何况,这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吴王不是安陆侯世子,他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计划,会不会同意替她遮掩还是未知,更何况是娶她为妃这样的大事。
皇上曾明言,她‘性’情顽劣,不适合做王妃……娶了她,便等于得罪皇上,吴王还不至于这样傻……第二出家,从此伴着青灯古佛终此一生。
若是姑姑回来之前,她或者会义无反顾的选择出家,可现在有姑姑护着,她的日子舒适惬意,此时让她出家,过那种孤苦寂寥的日子,她真的不甘心,毕竟她还没有真的看破红尘。
即便是她想出家,老太太顾忌兰家的名声,也不会答应。
好好的一个妙龄少‘女’,却无端出家,谁都会好奇,都会在背后议论。
嫁与了吴王,旁人同样会猜测,会议论,可总会好些……最好的结果是,不出家也不嫁与吴王,可设计引她去暖水池子的人会看着事情走向这一步么?
现在的情况,已经由不得她做主了。
想的越清楚,兰芮就越难受。
兰英莲进‘门’时,看见兰芮坐在椅子上,神情呆滞,不禁心里一紧,几乎没想就快步上前将兰芮搂入怀中:“别担心,万事有……姑姑呢。”
她身上穿着淡青的甲胄,冰凉的铁片贴着兰芮的脸,让兰芮不自觉的挣了下。
兰英莲将兰芮带在身边,一心一意想好好待兰芮,补偿她,可兰芮从小没在她身边长大,喜好‘性’情,什么都得慢慢观察‘摸’索……兰芮轻轻一动,她脑中便已经闪过无数可能,或者是不喜欢被人抱着,或者是不想与人接近……她如针刺般松开双臂。
“方才吴王已经允诺,会尽可能给你一个名分。”
兰芮呆住了。
她早已想过这种可能,但真的听姑姑说出这话,她心里还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兰英莲在旁边坐下了:“吴王殿下‘性’情温和,品行高洁,却又饱读诗书‘精’于谋略,没有卫王的孤傲,也不像赵王那般平庸,是一个可以依靠终身的人。”
兰芮抬起头,就看见姑姑一脸忧‘色’,此刻真心为她着想的,除了姑姑,再没旁人了吧。
她想着,心里的无所适从渐渐散了。
兰英莲见兰芮一直没说话,神‘色’越发凝重:“你不愿意嫁与吴王殿下?”
的确不愿意。
兰芮轻轻摇头,“不是,只是这事牵涉极广,不是吴王殿下,也不是姑姑所能做主的。”
她将方才心里思忖的那些话说了。
兰英莲听了,一脸决绝:“既然吴王给了承诺,那他自然会说服贤妃娘娘,而你祖母那里,自有我去说,到时再集贤妃和兰家之力,一起想办法得到皇上应允。有了皇上的旨意,谁还能吱声?谁还敢吱声?到那时,暖水池子的事情,谁也不会提及。”
她说的很坚决,像是有十分的把握似的。
兰芮相信姑姑的能力,在这男尊‘女’卑的时代,姑姑能脱颖而出,得到皇上的信任,统领千军令鞑子闻之‘色’变,自有过人之处。
只是……她试探着问:“姑姑,我想一辈子不嫁,留在忠州,以后姑姑老了,我也好‘侍’奉姑姑。”
兰英莲闻言,神‘色’瞬间转黯,急急的说:“我知你委屈,但出了这事,你已经没旁的路可走。世人于‘女’子,有许多苛待,便是我,贵为朝中二品大员,上阵同男子一样杀敌,许多事情也还不能自己做主,还须得顾忌旁人的眼光……姑姑是过来人,你且听姑姑一言,不要胡思‘乱’想,安心在忠州等着就是……”
说到最后,她声音发干,双颊因着急而泛起红晕。
兰芮没想到姑姑会有这样大的反应。
姑姑是不是想起了当年一些不好的事情……等不到兰芮回答,兰英莲更加着急:“有姑姑在,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等兰英莲又说了一次,兰芮才低声回答:“我听姑姑安排。”
这几个字,似乎就是一块千斤巨石,不说之前,压在她的‘胸’口让她喘不过气,让她左右为难,说出之后,她顿时觉的身上一轻,方才的那些忧虑都不值得一提了。
罢了,打伙过日子罢了,谁不一样?
只不过和吴王一起过,复杂一点,危险一点。
兰英莲吁了一口气。
她受的那些苦,不想兰芮再受一次。
这时有人在帐外禀报:“将军,鲁先生求见。”
兰芮见姑姑为难,主动说:“我没事,姑姑去吧。”
兰英莲看了兰芮一眼,点点头,起身出了营帐,看见在原地打转的鲁先生,急问:“可是发现了叛军探子?”
鲁先生回头,施了一礼:“回将军,并未发现叛军探子。只是,吴王殿下让林‘侍’卫带着人将胡管队带走了,说是发现胡管队通敌证据……”
鲁先生升为百户,主管营地巡防事宜,而胡愈便在他的帐下做管队。
兰英莲一听就明白,吴王这是要找借口处置胡愈。
她也将胡愈恨得牙痒痒,胡愈死不足惜,可胡愈和文姨娘知道兰芮是她亲生的事情,她担心胡愈会在紧要关头胡说保命,更怕胡愈无故身亡后文姨娘在京中‘乱’说。
“你先不要声张,我去看看。”
她走了几步,回头正好看见鲁先生打算往营帐里走,又道,“芮儿身子不舒服,正躺着歇息。”
鲁先生退了回来:“那我晚点再过来看她。”
两人就在营帐外说话,兰芮听得清清楚楚。
说胡愈设套算计了谁她相信,说他通敌,她还真觉的不可思议,胡愈通敌,于他有什么好处?
可吴王竟然找到了他通敌的证据。
电石火光之间,她突然想起,上午她在营帐里和姑姑商量做梅‘花’香‘露’时,胡愈就站在‘门’外……她猛地摆摆头,不可能是他……兰英莲到吴王营帐前,吴王不得空,正与娄公公饮酒。
她想了想,又往回走,不到万不得已,胡愈不会吐‘露’半字,毕竟那些秘密是胡愈以后的凭借。
所以,见吴王也不急在这一时。
她担心兰芮想不开,又回了兰芮的营帐。
两人说了些闲话,兰芮忍不住问:“胡二少爷真的通敌?”
兰英莲倒没吃惊兰芮会知道这事,只是将孟虎说的那些话又说了一次。
她担心兰芮于胡愈有意,而有些事须得隐瞒,她实在不知怎样跟兰芮说明胡愈德行有亏,现在兰芮问,倒是正好给了她这样一个机会。
事实摆在面前,由不得兰芮不信。
前一次,她还能忍下一口气,毕竟她自己的动机也不单纯,她没有理由去责怪胡愈,而这一次,她是真的动了怒,胡愈竟然不顾她的声名,使出这样卑劣的手段兰英莲趁机教了兰芮一些识人的本领。
兰芮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她两世加起来,活了四十多岁,算起来比姑姑还年长,现在却这里听姑姑教导她如何识人。
转而又一想,她一向自诩看人很有眼光,可在胡愈身上,她还是栽了跟斗,而且还栽的这样惨,的确需要好好学学。
吴王的营帐里,吴王和娄公公相对而坐,身前的雕‘花’圆桌上摆着几碟‘精’致的小菜和五罐山西汾酒。
其中三罐已经见底。
吴王双目通红,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似乎还觉的不过瘾,直接拿过一个陶罐往口中灌。
娄公公忙伸手拦着:“殿下,当心身体。”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本王原本觉的写这诗的不过是个酒鬼……今日才知道,他说的是大实话。只有醉了,才不会想那些伤心事……”
吴王到底还是将酒罐搁在了桌上,望着娄公公呵呵傻笑,“公公你说,遇上今日的事情,本王该怎么办?一边是兰三小姐的名声,一边是父皇……公公你说,你替本王出出主意。”
娄公公自然不会回答这话,只是不住的劝吴王少喝些。
吴王自言自语许久,突然拍桌而起,“本王决定了,求娶兰三小姐父皇就是责罚本王,本王也要护住兰三小姐的名声”
娄公公笑道:“殿下如此高洁大义,皇上知晓了,定然不会责怪殿下。”
不过,他再看吴王时,目光闪了闪。
没想到吴王选了最难走的路。
吴王说完,咚的声跌坐回椅子上,而后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娄公公叹息一声,唤了‘门’外的人进来服‘侍’吴王,又亲自将吴王扶到旁边的营帐躺下,这才离开。
娄公公一走,吴王便坐起身,接过林文递过的浓茶一饮而尽。
林文屏退其他人,压低声音说:“娄公公知道殿下事后让人巡山,果然悄悄打听是否有收获……娄公公已经知道了山上死人的事情。”
吴王淡声说:“人往往就是这样,毫无保留的告诉他,他反而觉的别人是哄骗他,偏要他自己一点一点的打听,才觉得是真的。本王拿下胡愈,他有没有反应?”
林文回答:“眼下没有,不过倒是兰将军来过一次。”
“知道了,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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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反应(三)
第123章反应(三)看着兰芮睡熟,兰英莲轻手轻脚的出‘门’,走到‘门’口,对守在这里的‘玉’桂说:“守着芮儿,寸步不离。-”
从山上回来,兰英莲阻挡了一切人见兰芮,就是‘玉’桂也不例外,‘玉’桂胡思‘乱’想了一下午,这时听得“寸步不离”
几个字,反而有些不敢进去,小心翼翼的问:“英莲小姐,三小姐没事吧?”
兰英莲“恩”
了声,大步走了。
‘玉’桂忐忑不安的挑帘进去,见兰芮睡姿安详,心里定了大半,在‘床’前坐下,只是想到兰芮今后的处境,她又忍不住垂泪。
“一点小事,值得你哭成这样?”
兰芮睁开眼。
她并没睡着,她知道,如果她醒着,姑姑就没心思去处置军务。
“啊?”
‘玉’桂吓了一跳,待看清是兰芮说话,三两下擦干眼泪,“三小姐,奴婢去给您倒杯水。”
“不用。”
兰芮叫住她,坐起身,“姑姑说,吴王殿下会尽力给我一个名分。”
还未落定,这些话本不该说,但兰芮知道,‘玉’桂心里的恐惧担忧不比她少,不然那样沉稳的一个人,也不会守着她偷偷的哭。
她说出来,只是想让‘玉’桂安心。
‘玉’桂怔了怔,破涕为笑:“这下奴婢安心了。”
不管怎样,这是最好的结局。
主仆两个都故意忽视了一个重要问题。
那就是,这个名分,指的是正妃、侧妃、还是贵妾……“三小姐,吴王殿下让人送了饭食过来。”
‘门’外有‘侍’卫回禀。
‘玉’桂‘露’出喜‘色’,起身去‘门’外拿。
兰芮也是诧异,她自己下厨以来,吴王就没再让人送饭,而是改送食材,怎么偏偏今日又让人送饭?
也是,只要稍微留心,就能猜到她肯定没心情做饭。
‘玉’桂很快回来,“今日是林‘侍’卫亲自送来的。”
她将食盒放在桌上,走到‘床’前,眼里全是笑意,“三小姐,方才林‘侍’卫说,三小姐什么时候得空做胡萝卜焖饭,多出来的给他留一份,那天的他还没吃进口中,吴王殿下便去了,临走时还让人将饭带走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吴王吃了……兰芮惊讶的张了张嘴,忖道:这林文倒是个有意思的人,借着送饭,来告诉她那天的饭是吴王吃了,看来也是知道了今日山上的事情。
想到这里,她嘴角‘露’出一丝似有还无的笑容,林文这样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人,也会用这样的方式来安慰她。
‘玉’桂看见兰芮脸上有了笑容,以为兰芮同她一样,是因吴王吃了胡萝卜焖饭而高兴,便轻轻吁了口气,心想,虽然是‘阴’差阳错,却也说明两人有缘分。
兰英莲去找鲁先生。
正是晚饭时间,鲁先生端着一个粗瓷海碗,蹲在一群军汉中间,一边吸溜着面条,一边和这群粗狂的汉子开着那些关于‘床’第间的玩笑。
“兰将军。”
有人看见了兰英莲,慌忙站起身。
众人立刻噤若寒蝉。
兰英莲十四岁入军,自然知道这些过了今天不知明天事的汉子,除了嘴巴上过过瘾外,再无其他消遣,她神‘色’未变的微微颔首,径直走到鲁先生跟前:“鲁百户,随我来一下。”
“属下遵命。”
鲁先生想着自己方才说的最大声,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这时听兰英莲的话,头也不敢抬,老脸微红的应了声。
走了一阵,又觉的总不能一直这样,便讪笑着问,“将军有事吩咐,使个人来说一声,属下过去就是,将军何须亲自来一趟。”
兰英莲没做声。
鲁先生又讪笑几声,闭嘴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营帐,兰英莲坐下,直视着跟前惴惴不安的鲁先生:“如果我没记错,先生父母早亡,现在是独自一人吧?”
鲁先生拿不准兰英莲为何会问这个,但还是点了点头。
兰英莲沉‘吟’片刻,毅然开口:“不知鲁百户可否帮我一个忙?”
鲁先生越发疑‘惑’:“将军开口,属下万死不辞。”
“鲁百户请坐。”
等鲁先生坐下,兰英莲简单明了的将山上的事情说了。
鲁先生原本还觉的羞臊,听说出了这样大的事情,神‘色’慢慢凝重起来,“将军可是有了打算?”
“吴王那里给了承诺,说会尽可能给芮儿名分。”
兰英莲顿了顿,说,“我想跟百户大人成亲。这便是我求百户大人的事情。”
鲁先生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呆愣愣的看着兰英莲,直至见她眼中俱是认真,才咽了下口水,“这……将军还是要三思而后行……”
兰英莲神情淡漠:“鲁百户在兰家做拳脚师傅十来年,想必对母亲的脾‘性’有所了解。在母亲心中,兰家是至高无上的,任何人,必要时都须为兰家的利益声名牺牲……如今处于争储的关键时刻,母亲宁可芮儿出家,也绝对不允许她嫁入天家……所以我想成亲,将兰芮过继到自己名下……我成了亲,不再是兰家的人,那灾祸荣辱都再与兰家没有任何干系……这是其一,其二,皇上之所以阻止芮儿嫁与卫王,是担心兰家利用军中的势力在吴王背后推‘波’助澜。若果芮儿养在我的名下,我孤身一人难以成事,而鲁百户又非大族出身,芮儿身后没了兰家,皇上的担心也可收起一半。”
鲁先生有些头晕――天上真的掉馅饼了,还砸中了他。
此刻,他甚至庆幸,很不厚道的想,多亏出了这事,不然,压在他心底那些原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又怎么会变成现实?
兰英莲又道:“这事听来很荒诞,鲁百户一时肯定难以接受,不过请放心,等芮儿成了亲,先生写休书与我便是,我绝对不会牵累于你……这事关系重大,不管鲁百户同意与否,都请不要与人透‘露’半句……”
鲁先生定了定神,“将军与属下成亲,而后将三小姐过继到将军和属下名下,那鲁家便是三小姐的娘家,是吴王殿下的岳家,那时将军与属下和离,三小姐和殿下的颜面何在?”
兰英莲低头沉思。
鲁先生见说动了兰英莲,言辞更加恳切:“属下孜然一身,能与将军同在一个屋檐下过日子,属下藉此避免孤独终老,于属下来讲,却也是一件幸事。”
兰英莲本不是扭捏‘女’子,只略一思忖,起身对着鲁先生抱拳施礼,朗声说道:“百户大人大义,我兰英莲一定铭记于心。”
鲁先生连忙起身还礼。
两人重新落座,兰英莲问:“先生是不是觉的奇怪,我为什么会对芮儿这样好?”
鲁先生连忙打叠起‘精’神,思忖着该如何回答。
当初他追随兰英莲回京,随后兰英莲不知所踪,他明察暗访整整三年,可是没有丝毫线索,他便又硬着头皮去北疆找兰千乘探问。
兰千乘见他忠心耿耿,便让他去忠州兰家教授拳脚,说以后必然会见到兰英莲。
他依言去了忠州,久而久之,不免琢磨起兰千乘话里的意思。
后来,他发现兰渊在暗中调查兰芮的身世,再后来,他知道了兰芮是兰英莲亲生的事情,再后来,他知道了更多当年的事情。
念头转过,他已是笑道:“将军是三小姐的嫡亲姑姑,又自小与兰大人相厚,关心三小姐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属下怎么会觉的奇怪。”
兰英莲微微颔首,不再说话。
鲁先生起身告辞。
鲁先生走后,兰英莲走到条案旁,摊纸磨墨,提笔给老太太写信,写好,取出两个信封,一个装了给老太太的信,另一个则装了一柄五寸的白‘玉’匕首。
做好这一切,她唤来负责往京城送战报的兵士,“这一封是我的家信,给老太太的,这一封,你像往常那样送去中军都督衙‘门’,让他们设法送入宫中‘交’给皇上。”
做好这一切,兰英莲坐在椅子上发愣,直到‘玉’桂来请她用饭,她才清醒过来。
听说桌上的菜是吴王送来的,兰英莲微微讶异,不过却没多问。
因吴王醉酒,兰英莲是隔日中午见到他的。
进了营帐,兰英莲开‘门’见山的问:“殿下打算如何处置胡愈?”
吴王冷哼一声:“这样吃里扒外的,死不足惜。”
“他的确死不足惜。不过,依属下看,让他活着反而比死了更好。”
兰英莲道。
吴王来了‘精’神:“兰将军的意思是……”
兰英莲笑笑,目‘露’讥讽:“殿下将他处死,于情于理都是应该,而站在他身后的人肯定也早已料到他会有这样的结局。可是,如果殿下没将他处死,反而帮他步步高升,设法将他掉入京营中任百户,那他身后之人会如何想?只怕再也不会信任他了罢。”
不信任胡愈是最好的结局。
吴王忍不住笑起来:“让他们狗咬狗,的确是好主意。”
当即叫来林文,“就说查无实据,将胡愈放了。”
林文一愣,转身去办。
等林文走了,兰英莲说道:“我不日将成亲,而后将兰芮过继到自己名下。”
吴王错愕,看向兰英莲,只见她目光坦然,仿佛不是说她要成亲,而是在说天气好不好之类的闲话。
他很快镇定,问:“将军这样做,是不是别有用意?”
他没有问兰英莲所嫁何人。
兰英莲将心中的想法说了。
她与吴王,因兰芮绑在了一起,很多话没必要隐瞒。
说完,她静静的看着吴王,毕竟,没了兰家,兰芮便没有了原来的价值。
吴王略一沉‘吟’,道:“就依将军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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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努力(一)
第124章努力(一)隔日卯定,兰芮照例起身去校场练习拳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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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除了把守校场的几个卫兵,再无旁人来此。
‘玉’桂是欢欢喜喜送她出‘门’的,她想,三小姐能有心思练习拳脚,便说明她已经将那事放下了。
而兰芮,远没有她想的那样洒脱,她只是觉的,好赖都是活着,她与其悲悲戚戚愁苦度日,倒不如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让自己过得舒心。
从校场出来,她直接往伙房去。
已是腊月二十三,祭灶的日子,过了今日,年就算正式开始了。
而大军再过两日便要开拔,她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姑姑,她想趁这两日好好地给姑姑做几次饭。
远远的,兰芮看见一群军汉簇拥着一人往营地外走。
虽天‘色’尚早,营地笼罩在朦胧昏暗的晨光中,她还是看清那人便是胡愈,而相送的,正是曾护送她去西峰镇,而后又来西峰镇运粮的孟虎等十名‘侍’卫。
她心‘抽’了下,一口气堵在喉头。
呵,倒真是巧。
她没奇怪胡愈被吴王抓了,此时为何会在这里。
胡愈能要挟老太太和姑姑一次,便有两次、三次……她想转身,孟虎几人却认出了她:“三小姐?”
兰芮略一迟疑,大方走上前去。
孟虎等人都知道她与胡愈相识,她此时避开,只会让人心生疑‘惑’。
再说,要避开的人是胡愈,而不是她。
胡愈见兰芮大步流星的过来,神情一僵,裹在猛虎几人之间与兰芮见礼。
兰芮看向胡愈,只见他腋下夹着一只青布包袱,便有些明白,侧头,淡淡的问孟虎:“你们这是送行?”
胡愈慢慢的垂下头。
虽不明显,但只要有心,还是能看出兰芮这是漠视他。
他说不清此时的感觉,了然,失落,痛苦……他唯一清楚的是,他这次没有后悔。
晨曦中,本就看不大清楚各人的表情,而孟虎等人又是粗人,谁也没发觉胡愈的异样,听见兰芮询问,咧着嘴笑,用一种与有荣焉的语气说道:“原来三小姐不知。胡愈这小子撞了大运,抓住几个细作,问出重要军情,吴王殿下念他屡立战功,破例提升为百户,转入京卫任职。”
兰芮看见胡愈带着包袱,只猜想胡愈被吴王逐出了平叛大军,万万没想到他是升了官,还走的如此风光。
她忍不住冷笑:“我的确不知道,我只听说胡二少爷昨日因通敌被吴王的‘侍’卫带走了。”
胡愈一滞,张了张嘴,到底什么也没有说。
孟虎等人第一次知道胡愈被抓的事情,闻言面面相觑,孟虎立刻想到吴王和兰英莲叫他去问话的事情,几乎马上肯定兰芮所说的话是真的。
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他瞥了眼好端端站在这里的胡愈,“这肯定是误会,不然吴王殿下也不会破例提升胡愈。”
又有一人补了一句:“说的是,吴王殿下可是听说胡愈的姨娘病重,这才设法将他调去京卫的呢”
立刻有人附和。
兰芮却想起了那日听来的话。
疙瘩说,文姨娘的心疾由牟太医看诊,而这牟太医又是一直给太后看诊的……胡愈这样做,是不是受人胁迫?
这样想,她心里略微好受一些,至少证明,她看人的眼光不是那样不堪。
不过,她没因这个猜测对胡愈有所改观,她一向认为,每个人都有苦衷,可苦衷不能成为害人的理由。
何况还有上一次的事情,上一次他可没受人胁迫……兰芮淡淡的说道:“肯定是误会了。”
这几个字在胡愈听来,却是莫大的讽刺,他仓皇的与众人抱拳:“胡愈就此别过,各位珍重。”
孟虎几人纷纷抱拳。
兰芮转身离去。
暗处的林文悄然去了吴王的营帐,吴王正画山水图,听见脚步声,头也没抬:“走了?”
“是。”
林文恭声将所见所闻说了一次,又道,“属下依照殿下的吩咐,将胡愈姨娘病重,殿下面恤将士,设法将他掉入京卫任职的事情宣扬的众人皆知。他如此得殿下欣赏,想来有人会暴跳吧。”
吴王提着笔,凝眉看向林文:“你说三小姐也站在送行的人之中?”
林文心下一颤,赶紧澄清:“三小姐有卯时去校场练拳的习惯,每次都是这时练完的,想是回来时恰巧碰上了,而那些相送的,也曾经护送过三小姐回西峰镇,两厢见面,难免会说几句话。”
吴王又埋头作画,许久才道:“说的是。”
林文趁机问:“殿下,今日给三小姐送什么食材过去?”
他想知道,能不能趁机过去讨些吃食,过了这两日,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吃上。
“你一贯机智,什么时候连自己的职责都忘了?”
吴王声音温和,可谁都能听出他此时很不悦。
林文也是如此,闻言连声告罪,退到营帐外面。
吴王再没了作画的心情,将笔搁在青‘花’笔架上,唤了随身服‘侍’的小太监山青进来,“将血燕分出一斤给三小姐送去。”
山青应下,却站着不走,小心翼翼的说:“殿下吩咐‘精’简行李,燕窝人参这些没敢多带,血燕统共只有一斤,要是全给三小姐送去,殿下要吃,就再没有了。”
吴王越发烦‘乱’,正想呵斥,却突然想起,往日送的都是些小菜,今日突然送血燕,难免让人猜疑,反而不妥。
他摆摆手,“算了,依照以往的规矩送吧。”
腊月二十五,兰芮在孟虎等人的护送下回了西峰镇。
临别时,姑姑一再跟她说,让她不要胡思‘乱’想,好好过年。
她听着很温暖,很窝心,笑着保证自己不会。
她想,有这个真心疼她的“姑姑”
,她有什么担心的。
正月初五,姑姑送了信来报平安,却决口不提战事。
兰芮猜到战事肯定不顺,悄悄问大伯祖父兰道明。
兰道明是兰家族长,于战事特别留意,他自有其他方法获得消息。
果然如兰芮预料的一样,战事很不顺。
粮草匮乏,将士只能吃五分饱,时间一久,大多将士都面带菜‘色’,身体虚弱。
而平叛大军是河北的卫军,都是土生土长的河北人,不习惯西南的温湿气候,加上身体虚弱,就有人病倒了。
这对平叛大军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兰道明说到最后,喟然长叹:“卫军兵士羸弱,战力不足,粮草又难以征调,要是英莲统领的是北疆的边军,这仗也不至于如此难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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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努力(二)
第125章努力(二)兰芮听后,越发的担心,经常失眠,辗转反侧的想对策,可是,她一点头绪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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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好快。
要从根本解决将士的水土不服,必须筹集粮草和‘药’材,而这两样,恰好被叛军牢牢的控制在手中。
转眼到了二月初,播州那边又有信送来,说河北的粮草运抵播州。
兰芮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兰道明同时也收到了一封信,兰英莲在信里除了说明战况,请他们不用担心,还请兰道明务必去播州一趟,作为长辈,替她‘操’持成亲事宜。
看完信,兰道明浑身颤抖,握着信纸半晌说不出话。
柳氏见状,骇了一跳:“老爷,是不是英莲出事了?”
兰道明摇摇头,将信递给柳氏。
柳氏将信看完,眼中已经蓄满泪水:“这……真是喜事一桩……英莲这孩子,我还以为她会孤独一辈子……可惜信里没说她要嫁的是谁。”
兰道明也从震惊中缓过劲来,捻须颔首:“谁说不是。只是,英莲一向是严于律己之人,她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成亲?这时可是战事最为‘激’烈的时候。”
语气颇为不解。
柳氏微愣,很快笑起来,嗔道:“老爷也是糊涂了,英莲常年领军打仗,几年不能着家,她要成亲,不在战场上,能在何处?‘女’子的芳华就那么几年,英莲已经错过了,要是再等下去,便成老太太了。”
“这倒是。”
兰道明笑道。
两人笑说一阵,柳氏想起旁的来,眉头微蹙:“老爷,你虽是族长,但英莲上头还有嫡母,你去替她主持成亲事宜,只怕京城的那位又会不高兴。”
兰道明哼了声,“她看不惯我跟英莲亲近,我怕她为难英莲,这些年便有意避开,但这次的事情关系英莲一辈子,她便是不高兴,我也要去。再说,英莲写信让我去,只怕这中间有苦衷,可能是料定这‘门’亲事她不会同意……”
柳氏点点头,眼中迸‘射’出坚定的目光:“老爷说的是。你我还有几年好活?只怕这辈子都不会与她相见,根本无须在意她的想法。”
又朝西边望了眼,“这事芮儿似乎不知道,要不要跟她说一声?”
兰道明略一沉‘吟’:“她方才也收到了英莲的信,英莲在信中却什么都没说,想来是不想让她知道。英莲在小辈跟前到底是有顾虑,担心小辈笑她为老不尊。依我看,其他几房也不必告诉,一来到处有叛军流窜,此去播州只怕不安全,二来,英莲不愿意张扬,人去多了反而不好。”
夫妻两个议妥,连夜筹备凤冠霞帔喜糖喜帖等物,第二日一早,兰道明带着二百民勇直奔播州。
与兰芮等人的说辞是,前去犒军。
隔了五日,兰道明回到西峰镇,柳氏迫不及待的闭‘门’问起成亲的事情。
兰道明神‘色’瞬间转黯,颓然的坐在椅子上:“英莲说,在军中一切从简,吴王证婚,督军大人娄公公为媒,只简单的拜了堂便算是礼成。就是兰家的下人成亲,看着也比这像样些,至少聘礼嫁妆一样不少。可他们呢……咱们这边还好些,我预备了一百亩水田和两个铺子给英莲做嫁妆,而鲁家那边,一样聘礼都没有”
兰姓是百年大族,自有一番婚嫁的讲究。
柳氏听得连连颦眉,最后还是笑着宽解丈夫,“英莲从小就不拘小节,又长年在军中,对礼节这些看得淡,老爷就不要拿她跟寻常的‘女’子比较了。是了,英莲嫁的是怎样一个人?”
兰道明神‘色’越发难看:“说来你也认识,从前在三房做拳脚师傅,现在是英莲帐下的一个小小百户,无父无母,开始看着还觉得老实本分,可成亲那日一见,竟只知道傻笑,连应酬的话都说不周全,这样的呆傻之人,如何配的上英莲?难怪英莲不敢让嫡母给她‘操’持婚事。”
“是他?”
柳氏闻言也是一愣,极力思索,可就是想不起鲁先生的模样,隔了好一会儿才说:“英莲看上的人,自然有过人之处……老爷就不要再想了。”
从小看着长大的,现在嫁了这样一个没有根基的人,她到底还是觉的遗憾。
兰道明道:“罢了,英莲自己便是正二品的中军都督府都督,夫家要是地位显赫,反而容不得她比男子强,倒是这种没有根基的,在她跟前做小伏低,凡事顺着她的意思来,日子说不定倒也和美。”
夫妻两个无儿无‘女’,将世事看的淡,互相宽解一会儿,便又觉的这事没什么不好,“这桩婚事虽不成体统,不过皇上倒有赏赐下来,赐了京城西大街的一座宅子,通州的两个庄子给英莲。以后英莲回京,算的是有落脚处。”
柳氏也笑起来:“英莲一辈子为天家奔命,这点东西还是应得的。”
‘门’外传来祝二石家的的声音:“呀,九小姐来了。”
按兰姓族人的排行,兰芮排在第九。
她担心姑姑,这几日一直让‘玉’桂留意着,兰道明一进家‘门’,她便得了信,立刻赶了过来。
柳氏看向丈夫:“倒是个有心的,不枉英莲待她好。”
走去将‘门’打开。
兰芮与两人行了礼,又问了些一路的上可顺利的话,这才问:“大伯祖父,姑姑在播州可还好?”
兰道明看了柳氏一眼,心想兰英莲成亲的事情已成定局,兰芮早晚都会知道,倒不如趁这时说了,便简略的将事情说了一次。
兰芮听了,惊讶的张着嘴,半天合不上。
姑姑与鲁先生成亲了?
她早就看出鲁先生于姑姑有意,可姑姑对鲁先生,从来都是上级对下属的态度。
这……实在太突然了。
而且,姑姑成亲这样大的事情,怎么没跟她说起过?
兰道明和柳氏将她的失态看在眼中,互相对视一眼,兰道明起身,“我去换身衣裳。”
说着走了出去。
柳氏这才慢悠悠的道:“你知道就是了,不要妄自评论,更不要以你姑姑为榜样,你姑姑是‘女’中丈夫,先帝和当今皇上都从不拿‘女’子的礼仪要求她。”
兰芮吸了口气,压下心里的惊涛骇‘浪’,轻轻笑说:“侄孙‘女’知道了。鲁先生是侄孙‘女’的拳脚师傅,侄孙‘女’只是一时诧异罢了。”
话虽如此,还是觉的这事太突然,太意外。
这事搁在谁身上,一时都难以接受,柳氏想想,便觉的兰芮失态情有可原。
柳氏问起鲁先生的为人来。
鲁先生除了没有钱财家世,其他的都无可挑剔,兰芮自是捡好的说。
柳氏越听,便越觉的这‘门’亲事不错。
晚饭之后,兰芮才有机会问起播州的战况。
在她看来,姑姑好与不好,全在播州的战况,所有叛军以播州土司杨铁龙为首,一举攻下播州,其余土司间的结盟必然土崩瓦解,到那时,再各个击破,胜利简直是手到擒来。
兰道明听了,脸‘色’便不大好:“战况如何,事关军中机密,英莲没与我说太多。不过播州城池地处要害,易守难攻,杨铁龙占有得天独厚的优势,英莲想从正面强行攻城,只怕不容易。英莲正在赶制一种缨枪,这种缨枪枪头有一个铁钩,爬山时可以用来勾住藤蔓和岩石,以藤蔓和岩石为助力…….我看她是想从后山爬上去,打杨铁龙一个措手不及。”
缨枪是兰芮提醒姑姑的,便没多问。
兰道明又说:“我这几日旁眼观察,将士依旧吃不饱,许多将士骨瘦如柴,我猜想河北运来的粮草肯定不多……不知能否坚持到将播州攻下时。”
‘花’厅中的气氛凝滞,粮草的问题他们三人实在帮不上忙。
兰芮想了想,道:“黔蜀‘交’界的所有粮草都被叛军控制,不知能否从其他地方设法?比如成都府,成都府地处平原,地中出产丰富,城中肯定有大批余粮。而成都府又比河北近,来去只需十日的就能到播州。”
兰道明叹道:“可惜卫军的粮草有定例,河北卫军,粮草须得河北出……”
兰芮道:“大伯祖父,侄孙‘女’的意思,不是通过官府,而是出钱从民间购粮。”
兰道明和柳氏面面相觑,“五万人的粮草……这笔银子可不是小数。”
这个方法兰芮早就想到,一直没说出来,也是因银钱问题。
她沉‘吟’片刻,说:“这样大的一笔银子,一家之力的确难以承担。成都府富商云集,若有人能说服他们捐助银两,积众人之力,这笔银子也不是不能凑出来。”
谁去说服,自然只有吴王才有这个说服力。
可这事稍有不慎,便会演变成吴王巧取豪夺。
还有,吴王拿了这个钱,便是承了这些人的情,当然,这些人也不敢以此为要挟,让吴王替他们办事,可落到有心人眼中,这事就有许多种说法。
还有一种方法,那便是有人借吴王的名义去成都府筹钱买粮,以后出事,吴王可以推说这事他毫不知情,将责任完全推到筹钱的人身上。
而这人,身份地位也不能太低。
兰道明久久不语,兰芮想到的这些,他也想到了。
只柳氏道:“那快给英莲去一封信啊。”
兰道明摆摆手,“这银子由我们大房出。”
兰芮和柳氏齐齐吸了一口气,看向兰道明。
须知这样大的一笔银子,大房要拿出来,只怕得砸锅卖铁。
兰道明道:“我大房卖田卖地,这笔银子还能凑出。”
又转向柳氏,“你我无儿无‘女’,守着这些死钱做什么,还不如拿出来,解了英莲的燃眉之急。”
柳氏沉思良久,到底还是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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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努力(三)
第126章努力(三)兰道明说做便做,当下将兰姓族人召集到祠堂,说自己年迈体衰无力打理大房名下的田产和铺子,想变卖出去,兑换成银子傍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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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好快。
变卖田产,算得是败家行为,可兰道明膝下无儿无‘女’,如今年纪又大了,他这样的解释,合族上下没有一人怀疑。
兰姓族人先是推辞,提议由其他房头的人帮着打理,兰道明态度鲜明的拒绝,众人放下心里负担,有看中大房田产的,便小心翼翼的提出来。
除了现住的宅子,兰道明将所有家产都变卖了,得了七万两银子,粗略算下来,换成粮食可供五万大军支撑五个月。
兰芮这边,也和‘玉’桂两人清算身边的钱财。
老太太在京中时就给各房准备了礼物,头一次见面基本上没有用钱的地方,而后来她又很少去各房串‘门’,所以老太太给的两千两汇通宝的银票她没动过。
原打算以后回京,用这笔银子在通州买个庄子,现在兰道明变卖家产筹集买军粮所需的银子,她也不好看着,便想拿出来添上。
银子嘛,以后再挣就是,可没有军粮,将士缺乏战力,姑姑便像那没有米下锅的巧‘妇’,‘胸’中再有文韬武略也没办法。
她将银票给了兰道远。
兰道远扫了眼银票上的数额,再看兰芮时,脸上难免有些惊异之‘色’。
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出手就是这样大一笔银子,确实让人奇怪。
兰芮解释:“离京时,祖母担心我手中没银子‘花’用,特地给我的。”
兰道远立刻明白老太太给这两千两银子的用意,偏这位侄孙‘女’似乎很不以为然,捏着没动用。
他见兰芮如此深明大义,很有几分当年兰英莲的风采,心里添了几分喜欢,捻须笑起来:“这银子我便代平叛的将士收起来。”
兰芮笑了笑,“祖母还说,若是银子不够时,可以去忠州的铺子支取。(.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大伯祖父,要不然,侄孙‘女’去一趟忠州……”
兰道远连连摆手,“银子我已尽数筹得,你不用‘操’心。”
顿了顿,敛去面上笑容,眉宇间自有一股凝重,“购粮钱款解决,接下来便是去成都府购粮,而后将粮送去播州。只是此去成都府山路险阻,又有叛军出没,没有一个武艺高强的领队只怕不成,而急切间,这武艺高强的人实在不好寻找。”
说着,便看向兰芮,等着她‘毛’遂自荐。
他本无意让兰芮涉足战事,可西峰镇会拳脚的不少,但真拿的出手却没有人。
兰芮听明白了兰道远的言下之意,却犹豫着没有开口。
几次施展,她对自己的拳脚功夫很有自信,但领队押运粮食和领军打仗大同小异,需要的是谋算策略而不是武力,她前世只是个小白领,这方面可没有丝毫的自信,尤其那日中了**,险些出大事,她更是觉的自己没天赋。
她没拒绝,是想趁这个机会见见姑姑,她心里怎么也想不明白,姑姑为什么突然和鲁先生成了亲,而且一句也没跟她提过。
她想,见一见,或者就有了答案。
见兰芮没接话,兰道明索‘性’将话挑明,让兰芮带着三百民勇去成都府购粮。
兰芮沉‘吟’半晌,道:“大伯祖父,侄孙‘女’觉的,我们就是将西峰镇的五百民勇全带上,只怕遇上叛军,也是束手无策。更何况,我们押送的还是粮草,这粮草关系着姑姑这次平叛的成败,叛军若是听见风声,岂会轻易放过。就是叛军不知,还有山贼流寇,这样多的粮食,足以让那些人不顾一切。”
顿了顿,“银子便于隐藏,不如由侄孙‘女’将银子送往播州,购粮等事宜,再由姑姑和吴王殿下安排。”
兰道明想起让兰芮前去成都府购粮,只是因兰芮来的那日在忠州的表现,这时听她分析,很是意外,心想兰芮心思倒远比他想象的灵活。
于是一边听一边频频点头,末了说道:“你这倒提醒了我,送粮食,的确不如直接送银钱稳妥。你收拾一下,明日就上路吧。”
兰芮应下。
军中的事情,兰芮和‘玉’桂回来都没提过,银锁霜降几个不知道,听说兰芮又要去播州,没有丝毫异样。
而‘玉’桂则想起年前去军中发生那一串的事情,脸‘色’发白,支开银锁几人,小声劝道:“三小姐,这山高路远的,一路又是叛军,您还带着这样大的一笔银子,要是有个闪失……”
去播州送银子的事情,兰芮没有瞒着‘玉’桂。
一来‘玉’桂替她管账,她的两千两银子拿出去时‘玉’桂就知道了些,二来两人经历了几次同生共死,感情比寻常主仆深厚,这些事情她已经不想防着‘玉’桂了。
她笑笑:“我们带的是汇通宝的通兑银票,薄薄的几张纸,只要小心藏好,出不了大事的。”
‘玉’桂到底还是有些担心。
等到了晚上,她见柳氏将银票用油毡布裹着,缝在了兰芮皮袄的夹层里,才略微安心。
三小姐武艺高强,只要她没事,这银票就应该没事。
隔日一早,兰芮领着‘玉’桂和三百民勇直奔播州。
这一次她长了经验,在吃食上头特别当心,每个民勇随身带着一壶水,坚决不允许胡‘乱’饮用沿途的溪水。
一路有惊无险的到了播州。
有民勇前几日随兰道远来过播州,他们一行轻车熟路的找到了平叛大军的营地。
事先没有写信,到营地外围时,被巡防的将士拦住了。
兰芮报了名号,很快鲁先生便赶了过来,看见她,喜道:“三小姐怎么来了?”
兰芮上下打量鲁先生,见他眼角眉梢洋溢着喜‘色’,来之前的疑‘惑’慢慢散去,忍不住笑着敛衽为礼:“芮儿见过姑父。”
一声姑父,让鲁先生微怔,待反应过来,黝黑的脸庞瞬间变红,不知所措的讪笑着。
‘玉’桂在一旁提点:“姑老爷应该给三小姐见面礼。”
鲁先生闻言,手忙脚‘乱’去战袍下‘摸’索,好半天也没拿出像样的东西,只得讪讪的笑着:“要不,先欠着……”
这也能欠着?
‘玉’桂张了张嘴。
“好,只是姑父不能忘了。”
兰芮却笑起来,鲁先生‘性’子洒脱不羁,这样的话的确只有他才能说出来。
当着众人的面,鲁先生到底还是觉的不好意思,吩咐属下带三百民勇去歇息,然后领着兰芮往兰英莲的营帐去。
兰芮一边走一边留意营地的地势,营地两面环山,所有营帐顺着山涧绵延铺开,见首不见尾。
这样分散,巡防可是件大事。
兰英莲早已得了信,匆匆赶过来,在路上碰上兰芮几人,很有几分惊喜:“兵荒马‘乱’的,你怎么来了?”
“有重要事情跟姑姑说,所以就来了。”
兰芮打量姑姑,依旧是身着青甲红盔,脸‘色’神‘色’刚毅肃穆,没有一点新嫁娘的娇俏妩媚……她又看向鲁先生,鲁先生憨憨的笑着,掩饰不住的喜‘色’。
这样的情形,怎么看着都让人觉得怪异。
兰芮又有些不安。
到了营帐,‘玉’桂和鲁先生退了出去,兰芮这才将筹钱购粮的事情与姑姑说了。
兰英莲吃了一惊:“你说,大伯父将家产全都变卖了?”
兰芮点了点头,脱下皮袄,用匕首割破衣裳将银票取出来,齐齐的放在姑姑跟前。
兰英莲拿过来,一张一张的翻看,看到最后,手止不住微微颤抖。
大房几辈人的积蓄,现在全握在了她的手中。
兰芮看着姑姑,心想,变卖家产的银子,任谁拿着都会觉的沉重吧。
她想了想,小声说:“东西都卖给了族亲,等过了这一阵,姑姑再将东西买回来就是。就是有买不回的物件儿,也可以从其他地方设法。”
兰英莲一怔,旋即释然:“你说的是。”
兰芮见姑姑将这事放开了,便装作撒娇的样子去摇姑姑的手臂:“姑姑成亲这样大的事情,竟然不跟芮儿说一声,就是不能来喝姑姑的喜酒,也要备两份礼物让大伯祖父带来啊……”
兰英莲神‘色’微僵。
这件事,她不想让兰芮知道,担心兰芮猜出原委进而阻止这事,但这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再说还要过继,所以她从未明言让兰道明不告诉兰芮。
只要成亲时兰芮不知道,这事就算过去了。
她笑了笑:“姑娘家,也不知道害臊……”
她拿着银票站起来,“你好好歇一阵,我去去就来。”
‘门’帘掀起,一股冷风吹进来,‘激’的兰芮打了寒颤。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欢天喜地,一个全然不当一回事。
她想着,将‘玉’桂找来,让她打听打听这几日鲁先生晚上住在哪里。
‘玉’桂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闻言脸上瞬间飞起两团红晕,呐呐应声去了。
吴王看着自己跟前的一叠银票,略微有些吃惊:“这是……”
兰英莲道:“这是芮儿方才送来的。”
吴王飞快的扫了眼银票,少说也有几万两,她从何而来?
兰英莲没打算解释银票的来历,只与吴王商议怎样前往成都府购粮。
吴王道:“粮草是大事,不容有失,不如本王亲自去一趟成都府吧。”
兰英莲道:“娄公公那里,烦请殿下一会儿跟他说。”
等兰英莲走了,吴王一张一张的翻看银票,翻到其中一张时,他微微笑了下:“都是汇通宝的通兑银票,唯独这张是京城总号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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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准备(一)
娜晦桂没走多久便回来了说奴婢拿了从西峰镇带杂姐龚心说要给鲁百户送去问‘门’口的‘侍’卫鲁百户的营帐怎么走那‘侍’卫诧异的看着奴婢就像是看傻子似的好半天才给奴婢指了方向奴婢一看他手指正是英莲姑‘奶’‘奶’的营帐。.访问:щщщ.。”
兰酱有此吃惊倒不是因亚桂说的话而是‘玉’桂这个人,‘玉’桂刚走时她就后悔了打听鲁先生歇在哪里当然不好直接问那此膀大腰圆的军汉男子又不像‘女’子兀事喜欢八卦什么事说说话聊聊天便知道了。而营地除了她和‘玉’桂便只有姑姑是‘女’子姑姑是当事人肯定不能问她一句话便是‘玉’桂根本无人可问,
没想到‘玉’桂竟然拿着点心便问出来了其实这此点心本来就要给鲁先生送去的。
念头闪过她很快想起亚桂话里的意思低声呢喃他们真是成亲了。
‘玉’桂笑起来三小姐这是什么话英莲姑‘奶’‘奶’和鲁姑老爷成亲的事全营的人都知道难道这还有假?”岗让她去打听时没说为什么她自然而然的以为兰芮是担心鲁先生负责巡防歇宿在营地外围没有和兰英莲圆房,
太突然我只兰觉的诧异。”兰肖没说太多她想着初见姑姑和鲁先生的情形心里的那和奇怪还是没办法消去。
听三小姐这样一说奴婢也觉的突然口”‘玉’桂心里一转一下子明白了兰岗心中所想便看向兰芮三小姐要不奴婢再去一趟英莲姑‘奶’‘奶’的营帐?从前也是奴婢时常去替英莲姑‘奶’‘奶’收拾营帐。
同房还是同眠只要细心肯定能从营帐里看出蛛丝马迹。
兰芮有瞬间的心动但很快摇摇头否定了‘玉’桂的提议。州才让亚桂去探问还勉强说得过去再去姑姑的营帐实在不是她作为侄‘女’应该做的。
亚桂也就没多说,
晚上又攻了一次城。外面灯火通明战鼓喀天而兰英莲却和兰岗闲闲的在营帐里吃饭兰芮不免有此好奇,
兰英莲大概看出兰芮心里的疑灭笑着解释每日去闹闹杨铁明才不会起疑。”
言下之意便是戏坠守城的叛军。
兰酱愕然很快明白姑姑这是一面‘迷’‘惑’叛军让叛军以为城外的朝廷军队不过如此从而放松警恨一面争取时间制作缨枪做着攀岩入城的准备,
只住了一晚兰岗便准备回西峰镇。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这是兰英莲吩咐的一来战事如火如荼等粮草从成都府运抵播州便要大举攻城她担心兰酱在此会有危险二来她正在替吴王和兰芮的事情费、张罗兰岗还是须得避讳忠树倒没人说什么可万传到京城那此人的耳中又是一堆的麻烦。
其实兰芮也没有打算长住。她带了二百民勇来这二百民勇每日要吃饭而且吃的都是平叛将士的口粮她在这里多住一日便让平叛将士少半餐的口粮。
出了营地林文赶上来在车外与兰酱说话我们殿下率领的购粮队伍就在小姐之后三小姐不用担心遇上流寇。”
兰酱微微惊讶她知道会有人去成都府购粮却没想到是吴王亲自去,
提起吴王她心里还是有此怪怪的。这些日子她对自己婚事有此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很少去想顺带的也从不想吴王这人。她能迅速的调整心态或者是从心底认为姑姑不可能害她所以她才放任不管,
不过她还是头一次知道从播树去成都府要经过忠州。
兰酱客气了几句。
林文笑道我还没谢谢,姐送的杏i饼呢哎那真叫一个美味啊我吃了两块其余的没舍得吃。林文几次与兰芮接触喜欢兰菌的爽利不知不觉话便多了。
兰酱笑起来口她知道军中粮食短缺生活肯定艰苦这次乘便买了许多糕点带着给相识的人都送了几盒。
林文也在其中。
几盒杏仁饼不算什么林‘侍’卫婴是喜欢我下次来再给林‘侍’卫带一此就是。”
那敢情好。”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林文才策马回去跟吴王回话。
吴王道让你去传两句话怎么用了这么久?阻着道耽误了后面的人行进。”
林文怎么都觉的吴王今日话音不掰心里暗忖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是了兰三小姐很有可能成为吴王妃殿下知道自己在那边有说有笑肯定会不高兴这样一想他额上便浸出了一层细汗不敢再有隐瞒恭声回答昨日一小姐让人给属下送了几盒杏仁饼属下顺便跟卜姐道谢所以多说了几句。”
吴王抬头杏仁饼‘门’好吃吗?”
林文说话更加小心翼翼属乍吃了两块味道不比宫里御厨做的差要不属下拿来殿下尝尝?”
吴王很快恢复常态带着温和的笑容不用。
林文吸了一口气以后还是要与丝三小姐远着此,
一上午风平‘浪’静山间野地连个路人也没遇上,吴王率领的运粮队伍不紧不慢一直与兰岗行人保持半里地的距离丝岗也看出来了她怕耽误吴王购粮便令民勇加快了脚程。
中午的时候一个叫山青的,太监来问兰岗要不要停下来吃此干粮。
兰酱想了想道我们这边无所谓后面的将士要停下歇息我们这边便停要是后面的将士不停那我们这边也继续赶路就是。
山青十七八岁的年纪白白净净看着很文秀他听q芮这样说轻轻笑起来五日前军中就改行两餐的规矩。
这便是说后面购粮的队伍没有停下的必要吴王让人来问兰岗是迁就她这边的民勇,
从细枝末节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品行从这件事看吴王虽身居高位却能顾忌别人应该不是那袖洲慎自用之人。不过也不奇怪贤妃‘性’子温和儿子随母亲嘛。
兰岗嘴角上扬她这也算是苦中作乐。她和吴王很有可能会凑成一对搭伙过日子能发现吴王的可取之处总比发现吴王短处让人高兴此,
她扬声说还请公公跟吴王殿下说一声下午便能到忠树我们这边没有停下用餐的心安。
山青应诺着去了。
兰酱又吩咐下去让人加紧赶路回西峰镇再用饭。
不知是不是应了林文早上的话他们真的遇上流寇了。
前头民勇的管队慌慌张张的报到兰岗这里。
兰酱有此慌难道真的又要打仗?她走到车辕上极目望去只见山涧中堵满了人衣衫褴褛浩浩‘荡’‘荡’少说也有一千多人,
‘玉’桂跟了出来看清少面的状况惊慌失措三小姐这可怎么办啊?”
兰岗定了定神向后看了眼蜀地山路弯曲吴王的购粮队伍离得远只听见声响一时看不见在哪儿自然也就不知道有多少人。她问那个管队。
管队早已经估算过一口答出五千芦公。”
五千人掰一千人五个打一个输叭可能‘性’很低,
兰酱心中大定管沁和‘玉’桂回过味来慌‘乱’的神‘色’很快散去。
兰酱吩咐管队命人原地不动只要流寇不动手你们也不准先动手。等吴王的人赶上来再说。”
管队领命自去,
兰岗让‘玉’桂回车中自己坐在车辕上以便观察前面的情况。
管队约束民勇,
然后流寇有人上前来喝问这队民勇的来历,
看情况不像是在此伏击而是两队人马狭路相逢了,
管队不屑的喝道我们是西崛镇兰家的车中所坐的是兰家九房的小姐九房三小姐的名头听过识相的赶紧将路让开口远远听见兰芮愕然难道自己在管队心中与丝家一样也有震慑的作用。她正等着那人反驳却听那人吃惊的问你说兰家九房的姐?就是那个在忠州将猴二那厮刺伤的九房三个姐?
兰酱忍不住想笑原来自己在忠州将猴二打伤的事情早已传扬出去
那人转身回去了应该是去与头领商议。
管队又来与兰芮回话采的是忠咐言抚使手下的一队人马。
兰岗恍然。姑姑驻扎忠树时一次突然袭击便将忠州宣抚使一举击败并将其击杀富抚使名下的叛军本就是乌合之众由头领带着各自散去,猴二也曾经是富抚使帐下的一名头领难怪方才那人听说过她n
想到猴二她自然而然又想起了胡愈。
心里无端冒出一股郁结之气。
兰酱又吩咐管队上前守着。
原本以为掰方会就此散去没想到对方见兰芮只带着一百民勇想以多欺少坚决堵着路不让还扬言婴兰岗m行将值钱的东西‘交’出来j
兰岗叹息她一心想以和为贵可总有人通她出手,
她正要吩咐再次来跟她回话的管队就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她和管队齐齐回头只见吴王领着林文翼十几人策马前来他们身后跟着跑步前行的军汉。
她极快的与管队说吴王殿下若不先报出自己身份你切不可多言,她这样说是担心掰方知道吴王的身份想要立下头功全力围攻吴王。吴王看起来不是弱质书生可拳脚功夫有多好她也没有见识过,
管队呆了呆暗忖乖乖那便是龙子龙孙啊。不等他回答吴王等人已经到了近前。
吴王扫了兰芮一眼三小姐请坐回车中。”
话音落下人已经去了很远。
兰酱想了想吩咐车夫将马车挪到靠近让崖的位置尽力让出路来给后面的将士通行。
又吩咐管队你们虽然记练有素但平叛的将士多年征战你们到底比不上你将手下的人约束好退到一旁观战。
管队走了兰岗坐回车内。
有人上前去制故她自然求之不得。
再说五比一就这样吴王也输了那真是太丢脸了。
亚桂悄眼打量兰岗见她安安静静的看上去很悠闲便有此好奇三小姐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兰酱头也没抬反问她你很担心?”
亚桂道也不是担心”
那不就结了你都不担心我担心什么?”
‘玉’桂想说可迎敌的是吴王啊。但这话只在心里过了过没敢说出来她知道吴王是兰芮心中的根刺。
这训仗没有任何悬念吴王率领的购粮队伍完胜,
还是管队来跟兰芮禀报的末了一脸倾慕的描述吴王杀敌时的情形,姐没看见吴王殿下真是英勇啊手握缨枪一路过去一步一枪一枪刺一个如入丸人之境很快就将流寇冲散了。那些个流寇吓得抱头鼠窜躲入山中不敢出来吴王缨枪的造诣一点都不在英莲姑‘奶’‘奶’之下”
兰酱很是诧异看样子她是低估了吴王。
这管队四十上下与姑姑年龄相仿姑姑又是在忠州长大的也就是说他肯定见识过姑姑的拳脚他说吴王的缨枪造诣不在姑姑之下那便是有凭有据的。
这算不算是吴王的另一项优点?
管队走了‘玉’桂眼里笑‘吟’‘吟’的三小姐要不要我拿此绿豆糕给您垫腹?
兰芮确实饿了便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山青又来了代吴王问了此可宝了惊吓之类的话殷勤中却又不卑不亢。
兰岗没有自作多情的去多做联想只理解为应酬。她又联想到了贤妃面面俱到又很有亲和?吴王不惶是她所生。
吴王去成都府购粮不可能押解俘虏只将流寇打散了便重新上路,
这一次吴王和一千将士走前面兰酱一行人紧随其后。
再初终于到了忠州,
兰酱和吴王在城外分手当然只是让青在中间传了几次话。
回到西峰镇银锁远远的出来迎她三小姐二老爷来了。
第128章 准备(二)
第128章准备(二)车中的兰芮一时没想明白“二老爷”
所指何人,只当是几房族亲中的哪一位,没往心中去,只“哦”
了声,从车中一跃而下,稳稳的落在地上。
-她身后的‘玉’桂却已经小声惊问:“咱们九房的二老爷?兵荒马‘乱’的,他怎么从京城回忠州了?”
此时兰芮也明白过来,“二老爷”
原来是指她的二叔兰千骑,她也吃了一惊,“二叔回来了?”
银锁笑着说:“奴婢也不知道二老爷怎么回来了……二老爷刚到,这时正在大老太爷和大老太太跟前回话。大老太太让奴婢在这里守着,要是三小姐回来了,就让三小姐直接去厅中。”
‘玉’桂想了想,猜道:“会不会因英莲姑‘奶’‘奶’成亲的事情?”
“很有可能。”
兰芮点点头,也许是送贺礼,也许是送嫁妆……她吩咐管队几句,转身进了‘门’。
‘玉’桂落在后面整理行李,银锁留下帮忙,她头一次听说兰英莲成亲的事,心里非常吃惊,等兰芮走远,小声跟‘玉’桂询问究竟。
‘玉’桂想这事没什么可隐瞒,既然银锁问起,她便简洁明了的提了提。
银锁张着嘴半天合不上:“这……是打哪儿说起啊?”
她怎么想,也觉的鲁先生配不上英莲将军。
‘玉’桂便整了整脸‘色’,严肃的嘱咐:“主子的事情,哪有我们做下人的置喙的地方,你还不赶紧将嘴合上。一会儿绿枝她们几人跟前,你也只能说知道的事实,其余不相干的猜测的就不要提了,更别‘私’下议论。不然,三小姐责怪,可休要怪我没提醒你。”
除了霜降,银锁几人和‘玉’桂都是二等丫头,可‘玉’桂在兰芮身边的时间最长,又最得兰芮的信任,隐隐的,银锁几人便以‘玉’桂为首,兰芮身边的事问‘玉’桂拿主意不说,行事时更要顾忌‘玉’桂。
这时‘玉’桂沉了脸,银锁当即应诺:“‘玉’桂姐姐放心,我不是不知轻重的人。”
‘玉’桂脸上有了笑意:“我知道。”
兰芮走到前厅‘门’前止了步。
‘门’内有人高谈阔论,高亢的笑声隔着墙传到她的耳中,如同划刮生铁般刺耳。
说话的正是她的二叔。
略站了站,她便走了进去。
宽阔的厅中,大伯祖父和大伯祖母坐在上首,一人慈眉善目的微笑着,一人低头吹着青‘花’茶盅里的浮叶。
二叔坐在右侧的高背椅子上,双臂张开,正向另外两人比划京中见过的珊瑚摆件。
兰芮径直走到兰千骑跟前,盈盈屈膝行礼:“芮儿见过二叔。”
被人打断的恼怒在兰千骑的脸上一闪而过,他很快笑起来:“哦,芮儿回来了。”
上首的柳氏见到兰芮,很是高兴,招手让兰芮过去:“总算是平安回来了。你不知道,你走后,我和你大伯祖父一直担心,生怕路上有什么闪失。”
兰道明接口道:“回来就好了。”
又侧头看向柳氏,“芮儿也累了,你赶紧让她回去歇着,再让厨房做几个好菜送到她房中去。是了,还有千骑,他赶了几千里路,想必也累了。”
两人一句接一句的安排家务,一点空隙都不留,兰千骑想要‘插’嘴也没办法。
兰芮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样赤luo‘裸’的炫耀,谁听着都会觉的烦。
一番安排下去,祝二石家的来回话,说给兰千骑的客房已经备好。
兰千骑随祝二石家的去了。
兰芮方才磨磨蹭蹭的没出‘门’,兰千骑走后,她便将此去播州送银票的事情详细说了。
兰道明听说吴王已经去成都府购粮,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夸了兰芮几句。
柳氏拉起兰芮的手,握在手心里,“有你在,我和老爷才觉的日子有了盼头……可惜,你又要回京了。”
回京?
兰芮怔了怔,难道二叔来忠州是为了接她回京?
当初走的时候,老太太不是说让她在忠州住一年吗?
这才过了四个月……柳氏见兰芮发愣,猜到她也不想回京,心里虽舍不得,却还是打起‘精’神来劝她,“你是个好孩子,上头有长辈,什么事自然要听从长辈的安排……以后得空时,再回忠州来看看。”
兰芮点着头,眼角微湿。
两人待她不及待姑姑好,可比京城其他的那些亲人,却要好上百倍。
兰道明神‘色’黯然,坐在一旁不说话。
一时间,房中只有柳氏温和的声音。
从前厅出来,兰芮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重,仿佛她拖着不回房间,便能拖住回京城的时间似的。
京城里,有一群心思各异的堂兄妹要应付,有那些看不起她的公侯小姐要应酬,还有各种繁琐的规矩要遵守……她真的不想回去。
可自从出了吴王那一档子事情之后,她便清晰的意识到,她不可能摆脱这些……想到吴王,她就有几分明了。
老太太着急接她回京,肯定与吴王有关……“三小姐?”
‘玉’桂远远的迎上来,见兰芮神‘色’恍惚,忙搀扶着她的胳膊,“三小姐可是为回京的事情烦心?”
兰芮吃惊的看着她。
‘玉’桂笑着解释:“奴婢方才遇上了随二老爷来忠州的翡翠,翡翠跟我说的。”
顿了顿,又道,“翡翠说话神情倨傲,听说被二老爷……收了房……”
说完脸上已经羞红一片。
这些话她本不该说,可不说,又怕兰芮无意中得罪了翡翠,翡翠挑拨几句,让兰芮与二房的关系更加紧张。
兰芮似有似无的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心里却更加烦闷,这还没有进京呢,破事就来了……‘玉’桂看出兰芮心情不佳,没再说话。
两人进了院‘门’,便听见银锁绿枝几人在议论回京的事情,声音轻快愉悦,不用看几人表情,也知道她们此时在笑,而且笑的很开心。
兰芮不由自嘲的想,除了自己,所有人都在为能提早回京欢呼雀跃吧。
也是,她们的至亲都在京城,肯定日夜都想回去。
兰芮微微侧头,瞟了‘玉’桂一眼。
‘玉’桂嘴角上扬,秀眉舒展,不明显,却能让人看出她心情愉悦。
兰芮大步进了屋:“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闲话?这两天就要走了,你们有远亲要辞别的,便赶紧去。没有的,赶紧整理行装,免得到时慌‘乱’,落下东西。”
所有人闻言面上一呆,然后欢欢喜喜的应诺。
兰芮进了里屋,吩咐跟进来的‘玉’桂:“替我收拾吧。”
‘玉’桂迟疑着没动,“要不,请英莲姑‘奶’‘奶’给老太太说说,老太太一向顾忌英莲姑‘奶’‘奶’,或许老太太就同意三小姐继续住在忠州了……”
“祖母既然让二叔来接我,那便是不会改变主意了。再说,二叔都来了,总不好让他独自一人回去吧?”
兰芮淡淡的说。
她要是执意不回去,又会落一个执意妄为的名声。
而且播州战事紧张,她也不想拿这些事去烦扰姑姑。
‘玉’桂轻轻叹口气,进了耳房去取箱笼。
兰芮歪在榻上养神。
这一回去,等着她的不知又是什么。
‘迷’‘迷’糊糊的,她睡了过去,再醒来,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去,屋中没点灯,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
‘玉’桂就坐在矮榻旁边,听见声响抬头,看见兰芮醒了,起身去将矮榻旁的一盏南瓜灯点上,“祝二石家的来过,请三小姐去用饭,听说三小姐还睡着,又回去了。”
兰芮起身,“你在屋里,怎么不点灯?”
‘玉’桂笑笑,帮着兰芮将夹袄穿上,又说:“翡翠来了,要见三小姐,这时正在穿堂喝茶。”
兰芮眉头微蹙,想了想,点头说:“让她进来吧。”
翡翠很快进来,见了兰芮礼数周全,比之从前在京城,还添了许多恭谨,颇有些奉承讨好的意思。
兰芮和‘玉’桂对视一眼,都微微觉的诧异。
按说翡翠被收了房,说话行事应该比以前硬气些才是,怎么反而比以前还小心翼翼了?
兰芮招呼她坐下。
翡翠侧身坐了,与兰芮东拉西扯的说了些京城的事情,突然问:“听说大老太爷将名下的田产铺子全卖了?”
兰芮便有些明白翡翠的来意,淡淡的说:“是。”
大伯祖父没对任何人提起银钱的用处,兰芮自然不会多说一个字。
翡翠一副闲话家常的样子:“大老太爷膝下空虚,无人继承,卖了拿着现银好好过些清闲日子才是正理。只是,这么大的一笔银子,两个老人怎么‘花’得完?”
说话间将凳子往兰芮跟前挪了挪,几乎是凑到兰芮耳边,“大老太爷一向待英莲姑‘奶’‘奶’如同亲生,你说……大老太爷是不是将银子全给了英莲姑‘奶’‘奶’做嫁妆?”
兰芮端起茶来吃。
这笔银子无论归谁,肯定都不会与翡翠扯上关系,她如此热心,只怕是她那二叔授意的。
二房,还真是见钱眼开,什么钱财都敢想……‘玉’桂听翡翠说出这样不知轻重的话,暗恼,面上却不‘露’,笑道:“这是大老太爷的家事,而三小姐怎么说也是客人,做客人的,哪有去关心主人家事的?”
她这是暗讽翡翠逾越了,小姐都不能‘插’手的,翡翠更不应该管。
翡翠心里明白,不过却装傻,笑着说:“瞧你说的,大老太爷又有不同,他跟前无儿无‘女’,三小姐问一下,关心一下,也算是孝道……”
一边说,还一边观察兰芮的神情。
兰芮搁下茶盅,道:“喝了一会儿茶,倒觉的饿了。”
又看翡翠,“翡翠姑娘吃了吗?没吃就在这里用点吧。”
这摆明是送客的托词,翡翠心里纵然有一肚子话说,也只得咽了下去,起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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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亲事(一)
第129章亲事(一)要回京,自然得跟姑姑说一声。(.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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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过大伯祖父,兰芮当天晚上让两个民勇去播州送信。
第二天下午,两个民勇拿了姑姑的回信赶回来。
姑姑洋洋洒洒的写满了三页兰萱,可只有一个内容,嘱咐兰芮进京听从老太太的吩咐。
看完信,兰芮心底隐隐失望。
她虽然口中说着不想拿回京的事情烦扰姑姑,但心底,还是希望姑姑能设法将她留下来。
三日后,一行人踏上了回京的路。
临行前,兰芮真诚的邀请兰道明和柳氏去京中常住,“姑姑和姑父常年在军中,御赐的宅子就那样闲着,一大帮的下人无人约束,大伯祖父和大伯祖母去了,帮忙看着点,才免得他们拿了月钱还敷衍了事。”
她清楚两位老人待姑姑如同亲生,这样说,才能说服他们。
人老了,钱财什么都看的淡漠,唯独怕孤独寂寞。
兰道明和柳氏将兰英莲看做亲生,兰芮的话,简直说到了他们心里去,他们如果去京城,既解了自己的孤寂,还能替兰英莲照管家务。
兰道明捻须沉‘吟’,柳氏眼中闪烁着向往的光芒。
两人最好还是摇头,说:“我们上了年纪,过了今日不知明日事,还是算了。”
言下之意是不想客死异乡,还有一重意思他们没说,他们住在御赐的宅子里,老太太肯定有想法,他们不想兰英莲为难。
兰芮轻轻一叹,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低头登车。
自古好人没好命。
这次不是跟随大军行进,他们乘车到了成都府,然后改走水路。
一路上,翡翠又来打探了几次,见实在问不出什么才作罢。
顺风顺水,他们安然到达通州。
此时已经是三月初九。
mianhuatang.info万物复苏,草长莺飞,‘春’‘花’烂漫的时节。
兰芮和‘玉’桂几人换上了轻薄鲜‘艳’的‘春’裳。
可鲜‘艳’夺目的衣裳掩不住兰芮此时心中的灰暗。
当日在通州,她一手毁了卫王的大计,顺便也毁了成为卫王妃的可能。
只是因为她不想嫁去皇家。
可是她努力一圈,依旧摆脱不了和皇家纠缠不清的命运。
可能,就因为她是兰家的‘女’儿,又生于战事不断的年月,所以才会和皇家纠缠不清吧。
这样的情绪没有在她心中停留许久,她想,既然回来了,既然无从选择,那便好好的,一步一个脚印的,稳稳当当的往前走――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让自己过的好一点。
天‘色’尚早,兰千骑似乎归心似箭,做主不在通州停留,直接回家。
到威武胡同时已经酉正。
东角‘门’的任四两家的见到马车,怔愣一下,而后一路报进去。
很快,秦妈妈迎出来,亲热的说:“老太太算准二老爷和三小姐就在这几日到,每日都让人在胡同口守着呢。”
一行人说笑着往劲松居去。
老太太穿着一件暗红的妆‘花’褙子,坐在临窗的椅子上。
兰芮唤了声“祖母”
,跪下行礼,不等她双膝着地,老太太一把便将她拉了起来,慈目含笑,温和的问起路上的情形。
兰芮笑着回答,心里却琢磨不透老太太的心思。
老太太接她回来,十之**是知道了她和吴王的事情,而老太太早已表明不愿意兰家与任何皇子有牵连,可她的脸上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不高兴……这,实在很反常。
要知道,当时兰茉出事,老太太可是将兰茉禁在劲松居不准出‘门’。
还没等她从老太太神‘色’中看出端倪,兰茉、兰芝和兰芸已经得信赶来。
黑压压的一屋子人,她根本腾不出心思来注意老太太。
兰千骑见屋中都是‘女’眷,站着没意思,与老太太告辞后出去了。
说了一阵话,老太太高声笑道:“都散了吧,要说话还有的是机会,这会儿先放她回去梳洗。”
兰芮求之不得。
才出劲松居的‘门’,便看见夏至踮着脚在那里左顾右盼。
她看见兰芮,提着裙角跑过来,拽着兰芮的手臂肆无忌惮的打量。
‘玉’桂一把将她拽开,嗔道:“几个月不见,你这疯癫的‘毛’病倒是见长了。”
夏至意识到自己失态,娇嗔嘟着嘴:“人家是想看看三小姐瘦了没有嘛……”
一句话没说完,倒是眼眶先红了。
兰芮心里动容,拍了拍夏至的手,笑道:“那你看我瘦了没有?”
夏至真的很认真的看。
绿枝在一旁笑道:“夏至妹妹,你这是当着三小姐的面说我们几个的不是呢。”
夏至没回头,只丢了句:“这话怎么说?”
霜降同夏至一起进府,感情最深,拉了她一把:“你啊……你担心三小姐可瘦了,言下之意便是担心我们这几个办事不力,没有好好照顾三小姐。”
夏至闻言恍然,不好意思的讪笑着,“几位姐姐大人大量,我只是见到三小姐太高兴,说话就忘了分寸。”
有秦妈**关系,自然没人真的拿这句话较真,你一言我一语说笑着就过去了。
一行人回了清风馆。
清风馆一切未变,只是‘门’上的棉帘子换成了水墨画的细竹帘子,窗台桌椅整齐干净,仿佛兰芮每日不曾离开过似的。
不得不说,走了数月回来,屋子干净如新,这感觉真的不错。
至少说明没有被人遗忘。
夏至服‘侍’兰芮坐下,笑说:“三小姐走后,奴婢还是留在清风馆做事。只是三小姐不在,日子太清闲了,奴婢每日除了打扫打扫房间,便只能做针线……现在三小姐回来就好了。”
原来是夏至每日打扫的。
兰芮轻轻笑了笑。
她洗了个热水澡,然后换了件衣裳,将从忠州带回来的礼物分好,与夏至去各房请安。
先去的是观荷苑,走到正房‘门’外,兰芮便听见房内传出依依呀呀含‘混’不清的孩子声音和轻快愉悦的笑声。
算算时间,虎子已经半岁了。
冯妈妈出来将兰芮迎进去。
文夫人坐在矮榻上,手里拿着个拨‘浪’鼓逗身旁的虎子。
文夫人比以前胖了些,珠圆‘玉’润,看起来更显富态。
而虎子白白胖胖,‘露’出来的小拳头就像两团发酵的白面,五官‘精’致,像是从年画上走下来的,让兰芮都忍不住想上前抱抱。
不过她忍住了,不知虎子认不认生,要是认生,她还没挨着就会哭,以文夫人对虎子的珍惜,回京的头一次见面肯定相当不愉快。
文夫人看见兰芮,略抬了抬头,“回来了?”
“是。”
兰芮应道,又行了礼。
屋里来了生人,虎子黑葡萄似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兰芮,好半天不动,像是完全被兰芮吸引似的。
看够了,突然冲兰芮咧嘴一笑。
文夫人很惊奇,对兰芮说:“看来你和你弟弟很有缘……就是你二姐姐要逗虎子一笑,也还要费上半天的劲呢。”
“是么是么……虎子说说,姐姐是不是和你有缘……”
兰芮上前逗虎子,从袖袋中拿出早已备好的白‘玉’吊坠,塞入虎子的手中,“拿着玩,这个啊,能保佑我们虎子平平安安的。”
但凡做了母亲的,看着旁人对自己孩子好,心里也会高兴,文夫人就是如此,看向兰芮的目光温和了许多,“这么贵重的东西,仔细他摔了。虎子来,娘给你戴上。”
兰芮忙阻止:“娘,留着以后戴吧。穿‘玉’佛的丝绳太细,虎子小不懂事,要是拉扯几下,仔细丝绳割伤脖子。”
文夫人想想,觉的兰芮的话有道理,立刻命人拿剪刀来,将虎子脖子上用丝绳挂着的一个长命锁剪下来。
“你怎么知道这些?”
兰芮笑道:“忘了听谁说过,觉的有道理,便记下了。”
她的确是听人说过,不过是前世。
有了虎子当引子,兰芮回京后第一次见文夫人,还是温馨和乐。
她又去了二房和三房,赵夫人和吴夫人还如从前一样,面上待她很客气。
重回清风馆,兰芮累的趴在‘床’上不愿意动,夏至帮她换了衣裳,又打水让她洗漱。
擦了把脸,兰芮反而清醒了,倚在‘床’上的大靠背上:“这些日子,家里可有新鲜事?”
‘玉’桂几人都回房歇了,只夏至一人在,她端了张小杌子在‘床’前坐下,“新鲜事多着呢。头一件,便是大少爷和于小姐的迎娶的日子定下了,三月二十八,望月斋这两日正在检修房子。大少爷和三小姐要好,明日可以过去帮着看看,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提点一下管事也是好的,不然过几日匠人走了,想要改动便很麻烦。”
大哥要成亲……本是预料中的事,兰芮听着还是很‘激’动,“三月二十八,那不是只剩半月了……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夏至说:“就在这一两日吧。”
闻言,兰芮反而有些拿不准了,不知老太太接她回来,是因大哥的亲事,还是因吴王的事情。
她轻轻点头:“还有呢?”
夏至答道:“还有就是二小姐的事情,安陆侯府那边催的紧,已经下了小定,和大少爷的事情差不多时间办的,只是迎娶的日子定在四月十六。”
兰芮眉头微颦,两起婚事相差不过十八天,这也太赶了些......;
第130章 亲事(二)
第130章亲事(二)夏至继续说着:“三房也有喜事,三太太上月诊出有了身孕,已有两个月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更新好快。府里的下人纷纷夸赞通州医婆妙手生‘春’。任四两的侄媳‘妇’进‘门’一年没动静,也悄悄的跟奴婢打听那医婆的住址,说要去看看……”
通州两个字,又让兰芮想起自己的失败,她烦躁的挪了挪身子,掰着指头算日期,也就是说,十月兰家又要添丁了。
难怪刚才她看见吴夫人时,吴夫人一张脸绚丽如‘春’‘花’,眼角眉梢全是喜‘色’。
许是太累了,兰芮朦胧间睡了过去。
夏至看见,抿嘴笑笑,起身‘抽’掉兰芮身后的靠背,熄灭瓜灯,蹑手蹑脚出‘门’。
她去了厦房,请还没躺下的霜降去上房帮着照应片刻,说去看看秦妈妈就来。
秦妈妈见了夏至,亲热的端出一碟红‘艳’‘艳’亮晶晶的麻辣豆腐干让她尝,“这是三小姐从忠州带回来的,你长在京城,吃的豆腐干多是酱香烧卤的,今日换换口味。”
夏至兴致勃勃捻了一块放入口中,可才刚入口,她便吐了出来,“哎呀,好辣我口中火烧火燎的。”
秦妈妈忙倒了杯茶水递过去,夏至一饮而尽,犹不顶事,‘操’起茶壶往口里灌。
秦妈妈笑着去拍她,“这样粗鲁,当心嫁不出去”
话是这样说,其实秦妈妈心里是极喜爱夏至这样直爽跳脱的‘性’子的。
笑闹几句,两人落座,秦妈妈笑着问:“三小姐在忠州过的怎样?”
夏至笑道:“大老爷和姑‘奶’‘奶’身居高位,三小姐此番回去,族人待她肯定亲切热情,自然是过的极好的。”
秦妈妈嗔道:“你这丫头,还说有多想三小姐,三小姐回来,就没仔细问过?就是不能问三小姐,问问‘玉’桂也是好的。”
夏至撮着嘴伏到秦妈妈怀里撒娇,秦妈妈略犹疑,没再提刚才的话。
第二日卯定,夏至叫醒兰芮。
忠州的日子闲散,兰芮从来都是睡到自然醒,夏至叫她,她睁眼问明时辰,嘤咛两声又‘迷’糊过去。
夏至无奈苦笑,轻声说:“三小姐,时辰不早了,再不起来梳洗,去老太太那里请安就要晚了。”
夏至的话从兰芮脑中飘过,一个‘激’灵,她陡然坐起来。
是啊,这里不是忠州,这里是京城,须得去老太太和文夫人那里晨昏定省。
夏至轻笑,开‘门’放送热水的绿枝和霜降进来。
兰芮不禁讪讪的,人人都立刻找准了自己的位置,只她,舒适太久,心里绷着的那根弦不知不觉松了。
看来,得赶快拧紧才是。
梳洗完,正要出‘门’,‘门’外却传来兰茉的声音:“三妹妹起了吗?”
兰芮纳闷,她这位二姐姐怎么挑这个时间过来了?
夏至笑着迎出去:“二小姐早。我们三小姐已经醒了,正准备去劲松居。”
“那正好,我就是来看看三妹妹起了没有,好一同去劲松居。”
兰茉说着进了屋,她今日穿了件银红褙子,这些张扬的颜‘色’穿在她身上恰如其分,就像含苞待放的牡丹,娇‘艳’柔嫩。
兰芮笑着唤了声:“二姐姐。”
兰茉上前挽了她的手臂,“我们快走吧。”
霜降跟上。
夏至和绿枝留下收拾。
夏至想着兰茉那炫目的光华,微觉后悔:“早知就劝三小姐穿那件‘艳’粉的褙子了。”
绿枝端起脏水往沟渠泼洒,头也没回:“二小姐是牡丹,三小姐是百合,各有各的美,谁也盖不住谁。二小姐穿红着绿是漂亮,三小姐穿红着绿……就像四小姐一样,什么都比着二小姐来,你可觉的四小姐漂亮?三小姐还是穿素淡的颜‘色’更好看。”
夏至凝眉细想兰芝的穿戴,笑起来:“你倒真细心,要是有你替三小姐掌管衣裳,倒也合适。”
绿枝心里一动,嘴上却笑道:“掌管衣裳还是‘玉’桂合适,我可做不到她那样细心。”
夏至回头扫了她一眼。
兰芮和兰茉到劲松居时,老太太身前绕了一圈人,都在看老太太逗虎子。
文夫人与有荣焉的坐在老太太身侧。
兰芮和兰茉上前与各人见礼。
众人与两人笑说几句,赵夫人突然盯着兰芮问:“听说你大伯祖父将家产变卖了?”
其余人似乎都是头一次听说,闻言都将目光移到兰芮的身上,或惊异或好奇。
兰芮早料到赵夫人会问起这事,但没想她会当众问。
她淡然的笑着:“是的。”
她迎上赵夫人的目光,赵夫人的目光炙热,仿佛那些钱财就在她的脸上。
赵夫人摇头,像是惋惜似的:“几辈人的积蓄,说卖就卖……又不急等着用钱。”
顿了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该不是都给了英莲姑‘奶’‘奶’做嫁妆吧……听千骑说,英莲姑‘奶’‘奶’最得大伯父的喜爱。”
兰芮别开目光,心里却觉的赵夫人可笑:就是给了姑姑,那又怎样?
总不会分给你一份吧。
老太太脸‘色’微沉,“老2家的,饭摆好了吗?”
屋中众人都纷纷移开目光。
赵夫人应下,转身出‘门’。
她就不信,旁人听见这事不会心动。
用了饭,老太太冲兰芮招手:“去屋里陪我坐会儿,我好久没跟你说话了。”
兰芮笑着应了,心里却清楚老太太不会无缘无故的叫她去说话。
只是不知是要询问大房卖家产的事,还是追究吴王的事。
进房后,锦橙上了茶,而后轻手轻脚的出去。
老太太一边吹杯中的浮叶,一边慢条斯理的和兰芮说话。
两人说的都是忠州人和事。
说着说着,老太太道:“七房原来只有一座二进的小院,现在却住着五进的大宅子,这么说来,是发了一注小财。买大房田产的,有七房吧?”
“这个孙‘女’倒不知道。”
兰芮笑说,她还真不知道田产铺子都是谁买了。
老太太又问:“你姑姑到忠州后,有没有回过西峰镇?”
“没有,姑姑军务繁忙,脱不开身。”
老太太眉眼舒展了些,又与兰芮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放兰芮离去。
从劲松居出来,兰芮越发‘迷’‘惑’,初听老太太的话音,好像是同赵夫人一样,对大房的家财很感兴趣,可听着听着,又不像那么回事……不是为大房的家财,又不是为吴王……老太太真的只是想知道西峰镇的人和事?
劲松居上房内,老太太吩咐秦妈妈:“让你家里的那个将我在保定的铺子和田产卖了。”
秦妈妈吃惊的抬头:“这……那些可是郡主留给您的,您不是常说,那些田地在,就好像郡主在吗?”
老太太神情晦涩:“得将大房的家财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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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亲事(三)
兰芮以为”她回来后”因吴王的事情”她必定会受封磐太太的贵难”可一连几日”老太太那边漫说贵难”连关于吴王的话都没提一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本章节由哈更新]
这”太让她奇怪了。
她想”是不是老太太还不知道?只是她很快否定了”家中其他人可能不知道”但老太太肯定知道就算“姑姑”再允诺不让她受委屈”可“姑姑”毕竟只是姑姑”中间隔着一层”出面‘操’持她的婚事根本于理不合”所以”她要得到主动权”就必须告诉老太太”得到老太太的司意。
不过老太太不提”倒正遂了她的心意。有姑姑‘操’心”她其实打心底也不想提这事。
兰家最近喜事连连”兰渊成亲”兰菜出嫁”兰芝议亲”吴夫人有孕”这样一来”姑姑成亲的事情在兰家大多数人的心中也只略微觉的诧异而已”好奇的”问兰苗几句”不好奇的”只当没这回事。
这更让兰苗松了口气”但是”心底又替姑姑觉的不值”姑姑在阵前拿命去拼”换来一家人的荣华富贵”而一家人待姑姑”淡漠的连个陌生人都不如。
倒是西峰镇大房家财的事情被人问起的次数多些”冯妈妈问过”吴夫人问过”兰芝问过“
“三小姐在吗?”
‘玉’挂听出是锦橙的声音”一边打窜一边往外走:“e三小姐在”姐姐请进来吃杯茶吧。”出‘门’看见一个高瘦干练的‘妇’人”她微微一愣”旋即想起是于家的仆‘妇’”姓井”上次她们从通州回来时来过一次。她忙笑着唤了声:“e井妈妈。”
井妈妈笑了笑:“姑娘好记‘性’。”
锦橙见状说明来意:“e井妈妈来替于大小姐送东西。”
‘玉’挂连忙请两人进屋。
兰苗早已听到声音”三人进屋时”她已经坐直了身子。三人见了礼”兰苗命人摆凳子上茶。
锦橙猜到井妈妈专程来送东西”肯定带了于大小姐的话要与兰苗单单独,趁机告辞离去。
她一走”摆好茶果的‘玉’挂跟着出‘门’。
屋里没了人”井妈妈笑说:“我们小姐特地让我来给三小姐道谢”三小姐让人送去的石雕我们小姐很喜欢”一见之后爱不释手”立刻摆在了书案前。”
西峰镇上有个石雕铺子”很小”小到‘门’脸只有两块‘门’板”一看就知生意清淡。兰苗进去看了次”乍看之下觉的所有石雕粗制滥造,但仔细观看,便能体会每一个石雕都有独特的韵味”一句话”这家铺子里的石雕不以做工‘精’细见长。她想于惠宜肯定喜欢”便带了一盒拳头大小的生肖石回来送她。
兰苗客气几句”说:“惠宜姐姐百忙中还让妈妈来一趟”真是”太见外了此“不是很快就要天天见面了么?到时还怕没机会跟我道谢?”
“三小姐说的是。”井嫣妈呵呵笑着,又说了几句闲话”敛去脸上大半笑容”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捧到兰苗跟前”“这是我们小姐给三小姐的信。mianhuatang.info”
兰苗接过信。
井妈妈起身:“家里还忙着,我这就回去了。”
兰苗送她出‘门’”心里却有此不安”亍惠宜没几日就要过‘门’”两人很快要见面”她有事吩咐井妈妈带个话就是”可她没有,而是大费周章的借着表达谢意送了一封信来。她不得不猜”这封信很重要。
念头闪过”她用指甲挑开封泥。
信里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劝她不要将外面的流言蜚语放在心上。
收起信纸”她怔了怔:流言蜚语”什么流言蜚语“
‘玉’挂进来收碗筷”见兰苗发呆,唤了声:“三小姐?”
兰苗搁下信:“这几日”你有没有听到什么传言?”
‘玉’桂下意识就停了手中的动作,眉头紧蹙:“奴婢这几日都在清风馆”没出去过“赵大叔每日都要出‘门’”要不奴俾去问问他?”
兰茵点点头。
‘玉’牲疾步去马厩”又很快回来。
兰苗见她‘胸’前起伏不定”脸‘色’青白”知她肯定打听出了什么”便道:“说吧”反正我都会知道。”
“三小姐,“”‘玉’牲咬着下‘唇’”心里犹豫不决”赵大财虽告诉了她”可也告诉她老太太下令不准将外面的闲言碎语带入府中”片刻后她终是说出了口”“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那些嘴碎的”说三小姐娇蛮霸道、恃宠而骄、粗鄙任‘性’“”,说到这里”她悄悄看了兰苗一眼”见兰苗脸上并无怒意又才接着往下说”“又说本来三小姐是卫王妃人选”可皇上得知三小姐品行不端”立刻让礼部的人将三小姐的名字去了,“还说三小姐不甘心失去王妃的位置”又利用去忠州的机会”接近吴王殿下“三小姐”这些话都是市井无知小民茶余饭后的胡言‘乱’语”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兰苗原本早已有了猜测”让‘玉’挂去打听”只是想证实而已。因此这时得知传言内容”心里反而没有多少诧异和愤怒。
她只是在想”这些传言”肯定是围套的一部分。
要不然”市井小民如何得知这些事?还知道的这样详细。
先设计让她撞见吴王泅水”以兰家的势力”‘逼’得吴王妥协”又将当日皇上的话传的市井小民皆知“
一石二鸟。
兰家和吴王都难以幸免。
兰家毁的是名声。而吴王左右为难”娶吧”有皇上的话在前”他娶一个如此不贤淑的‘女’子为妃”离皇位又远了一步:不娶吧”兰家为了名声”也不能放任不管”若是兰家‘女’子因此出家或者自尽”那兰家必定和吴王势不两立。
这圈套真可谓恶毒。
兰苗一直不说话”‘玉’牲心里发急”可口中来来去去的只那么几句劝慰的话。
兰苗无力的摆摆手:“你去吧”我想静一静”还有祖母和娘亲那里”你过去说一声”就说我身体不舒服”不能过去请安。”
‘玉’挂犹豫半晌”到底还是出去了。
兰苗在先前的矮榻上躺下。她此时才明白”不是老太太不问”不涛难”而是老太太正忙于处置这事”根本无暇理会她。至于家中其余人,“她这时仔细一想”才记起他们有两日没有和她搭过话了”只是她没有留意罢了。
劲松居里”老太太神情‘阴’郁”连饮两盅凉茶”吓得泰妈妈手忙脚‘乱’去拦阻。
老太太却奋力将茶盅扔到地上。
平常她最看不惯文夫人砸东西”可今日她却砸了杯子!
泰妈妈苦笑道:“老太太”仔细气坏身子,“这事总有办法应对过去的“”
老太太颓然的瘫在椅子上”喃喃说道:“有办法“哪有那么容易,“英莲说”她有办法让皇上点头”我想着”她在北疆立下赫赫战功”皇上总会给她此脸面”这才勉强答应了”没在三丫头跟前表‘露’丝毫,“可是”她那边还没有头绪”传言已经满天飞,,“前一次只是传出三丫头品行顽劣”便已经让兰家在达官显贵之间跌了面子”这次还说她魅‘惑’皇子,,“兰家颜面何在”兰家‘女’儿的颜面何在?安陆侯府那边是太后赐婚”他们不敢说什么”可四丫头呢?你没听刚才那个妈妈说的那些话”贺家退婚之意已经很明显!”
还有一句话老太太没说”她答应吴王和兰苗的亲事”是因为兰英莲要将兰苗过继到自己名下”以后绝对不会牵累兰家”哪里知道”兰家到底还是被牵累了!要是早一步过继”兰家的名声也不至于如此不堪!
第132章 亲事(四)
秦妈妈说:“有吴王殿下和贤妃娘娘在”贺家不敢‘乱’来,刚才那个姚妈妈说那些话”不过是想让老太太难堪”继而主动退亲。(.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访问:щщщ.。[本章^节由万书ba更新]
先前是老太太生气”没想那么多”此时慢慢冷静”立刻觉的泰妈妈的话很有道理。贺家的意思很明显”兰家能知难而退因然好”若是兰家不理会”继续与他们议亲”他们碍着吴王和贤妃”半推半就应下也没什么不可。可这样一来”兰芝进‘门’就矮了半截”再也算不得是低嫁。
老太太哼了声”“一个小小的知县”竟然也敢唆使府里的妈妈来跟我叫板!罢了”先不理会他们”等渊哥儿的亲事办妥了再说。是了”你赶紧开库房”取了那套前朝的水墨文房四宝送到于家去”就说是无意所得”宝剑赠英雄”我特地送去给于大人的。你和林夫人说话时留心些”看能不能听出于家对这事的态度。”
泰妈妈应道:“是。”
直到掌灯时”泰妈妈才回来”进了老太太的房间”立刻将‘门’反手关上:“奴婢去于家时”见着于大人了。”
“于大人说什么了?”老太太立刻坐直身子”‘女’眷间遣贴身妈妈互相传信送物”很少由男主人亲自传见”有”那便是有重要的话要这位妈妈带回去。
泰妈妈说道:“于大人只说”三山庵很是不错。”
老太太闻言‘色’变。她本以为于洪特地见泰妈妈”是有极为重要的事情”却没想到于洪只是提醒她”让兰苗出家保全兰家的脸面。她也知道”此时让兰苗出家或者自尽才能全兰家的脸面可兰英莲那边怎么办?
不对“,“若是只为说这此人人皆知的方法于洪不会单独见泰嫣妈“。
那”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于大人有没有说别的?”
泰妈妈摇摇头”对于这句话”她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老太太低头沉思”电光火石之间她洗然大悟。
于洪这是让她以退为进。
兰家默默将‘女’儿送去庵堂出家”升斗小民或者不为所动”觉的这本就应该”可皇上呢?不说皇上是否知道这中间的内情”只说兰家的人眼下还在北疆和西南为天家拼命”皇上为了安抚兰家”不让兰家寒心也不会坐视不管。
而且”三山庵是兰英莲出家的庵堂”这点皇上也知道”兰苗去了三山庵”至少能让皇上想起兰英莲想起她这些年的赫赫战功。
她想过很多法子”甚至想过上题本”请求皇上彻查此事还兰家一个清白”但这样做”在皇上心里”又会落下‘侍’宠要挟的嫌疑“。
但惟独没想过以退为进。
老太太沉声吩咐:“让三丫头过来。”
兰苗听说老太太叫她没多问”略拢了拢头发”带着‘玉’挂就去了劲松居。
老太太知道兰苗一向聪慧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言明心中想法。说完后”静静的看着兰芮。
兰苗怔洗”老太太说让她去三山庵暂住没提削发一事”可这在别人眼中与削发没有本质区别。她明白”老太太是想让她置之死地而后生”可是”帝王心海底针”皇上心里如何想”谁又知道?要是皇上也想趁机压制兰家”肯定不会给她生‘门’”那她骑虎难下”瑙衣素食便是她这一辈子的生活“
她抬头”看向老太太”老太太眼里的温和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肃穆严厉。老太太很久没有用这种眼光看她了”她心想”与她相比”老太太还是更珍惜兰家的声名。不过”她没有理由怪责老太太拿她冒险”老太太是一家之长”她要顾及的是家族的利益”而不是一两个孙‘女’。
想到这里”她毅然决然的点头。
如果皇上不给她生‘门’”那便只能说明她运气差。
这些事”从来都不是她能做主的。
看见兰苗点头”老太太松了口气”几个寂‘女’中她最喜欢兰苗”聪明懂事”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选择,“她拉起兰苗的手”紧紧握着”却又什么也没说。(.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当日晚上”兰苗被老太太留在劲松居”第二天一早”‘春’妈妈送她去三山庵。
三山庵原来的庵主云游未归”而兰英莲又还俗上了战场”庵堂中没有别的姑子在。
泰妈妈留下服‘侍’她。
兰苗笑笑”没阻止。可以服‘侍’她的人很多”‘玉’挂霜降绿杖“哪一个都可以”再不济”还有那么多做粗活的婆子”根本轮不着秦妈妈亲力亲为。泰妈妈这是要看着她呢。
兰苗走后”老太太下令闭‘门’谢客”除了采买上的少数几人”任何人都不能出‘门’。
永宁宫中”贤妃斜绮在贵妃榻上”虽已经是三月”她身上还裹着厚厚的裘皮被子。
贵妃榻旁立着的木姑姑”端着‘药’碗”轻声劝她喝‘药’。
贤妃望着帐顶”只是不理。
“不喝‘药’”病如何能好?”洪亮的声音从寝殿‘门’口传来。
贤妃和木姑姑司时抬头”贤妃木然的挣扎着起身”两侧的小宫‘女’忙上前搀扶。
而木姑姑则掩饰不住眼里的惊喜。自吴王的信从西南送回”贤妃娘娘就病倒了”要是从前”皇上肯定是下朝之后就会过来探病”可这一次”皇上整整二十日没有踏足永宁宫。
几人一司拜下。
景阳帝缓步走近”低头看着贤妃”许久”才道:“都起来。”
贤妃起身时”身体晃了两下”一双手稳稳的将她扶住”“将‘药’碗给联。”
木姑姑赶紧将‘药’碗递上”然后摆摆手”和寝殿中的一众宫‘女’蹑手蹑脚的退到‘门’外。
“喝了。”景阳帝将‘药’碗递给贤妃”“联记得小时候不想吃‘药’时”你就会说”良‘药’苦口”只有吃了‘药’病才会好。”
小时候,“他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
贤妃接过‘药’颦着眉头一饮而尽。
景阳帝在贵妃榻上坐下拍拍身旁的锦褥:“过来坐。”
贤妃站着未动:“臣妾病着”怕将病气传给皇上。”
景阳帝看着她:“上次你也见过兰家的那位三小姐”你觉的她怎么样?”
贤妃惊讶的抬头:“皇上的意思是“”,
景阳帝说:“联想成全善思。”
贤妃迅速将景阳帝的话在脑中过了下。
皇上说的是“成全”,“
她慌忙跪下:“皇上明鉴”一切都是巧合”善思绝没有存任何非分之想。”
“联还没有老迈昏庸知道如何分辨是非!要不是想看看他们的丑态”联也不至于等到现在才着手处理这事。”景阳帝双目喷火”隔了许久”他又才说”“兰家将三小姐送去了三山庵”而兰将军将那把‘玉’剑送回来了。”
贤妃从小就在景阳帝身边”她知道景阳帝口中的‘玉’剑指的是什么。先帝驾崩太后扶着毫无根基的景阳帝上位”那时候朝中纷争不断”北疆鞋子趁机扰边。景阳帝御驾亲征”才到大司就被鞋子围困”是兰英莲救了御驾那柄寸长的‘玉’剑就是那时赏给兰英莲的。
贤妃明白”此时兰英莲将‘玉’剑呈给皇上”是想让皇上给兰家一个恩典。
景阳帝又说:“兰将军说想将兰三小姐过继到自己名下”也就是过继到鲁家。”
这些贤妃早已从吴王送回的信中得知。
兰三小姐变成鲁大小姐”不足以安皇上的心”却能表明态度兰家不会‘插’手储位纷争也是这样”皇上才会司意这‘门’亲事。
贤妃迟疑着开口:“当初太后替卫王殿下求娶兰三小姐”皇上曾说兰三小姐顽劣不适合做王妃,“此时若是为兰三小姐指婚”只怕会让人诟病,“…”
景阳帝冷冷一笑:“联只是被‘逼’无奈才应允的”他们敢说什么!”顿了顿”放缓语气“你好好养病”不要胡思‘乱’想联心里有数。”说罢大步出‘门’。
贤妃曲身行礼”等脚步声完全消失”她重新躺回贵妃榻上”细细思考着。
以皇上的睿智”他不可能看不透”兰家的那些赫赫战功”有一半是兰英莲挣回来的”即便兰三小姐变成鲁大小姐”她背后的兰英莲司样不容忽视,“
可皇上却司意了。
看似无奈”其实是圣意如此。
如此看来”皇上心中是赞成善思与兰家联姻的。
要不是这样”任何人做任何事”皇上也不会为之所动的。
卫王便是例子。
三山庵清雅幽静”若是短住”兰苗倒是觉的很不错”若是一辈子住在这里“还是有些孤寂。
她很快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她要做出清修的样子给别人看”肯定不能带太多的人在身边”所以偌大的三山庵除了她”便只有泰妈妈。
泰妈妈虽说是下人”可几十年没有‘摸’过锅碗瓢盆”头一顿饭‘花’了一个时辰只做了两盘黑涛漆辨不清形状的菜。
兰苗尝了口”没忍住”当着泰妈妈的面吐了出来。
又咸又苦。
泰妈妈讪讪的笑着:“奴婢这就去重新做。”
兰苗拦住她”自己去庵堂后面的小厨房做了两碗素面端出来。
泰妈妈从未见她下过厨”尝了口”惊讶的嘴都合不上”“奴婢从没见三小姐下厨,“…”
兰苗笑着说:“在忠州学的。”
接下来几日”都是兰苗下厨做饭。
泰有福每日要来见一次泰妈妈”就在三山庵的路口”一是送米粮和蔬菜”二是传话于‘春’妈妈。
这日泰妈妈见过丈夫回到庵中”‘激’动的拉着兰苗:“三小姐”皇上给您和吴王殿下赐婚了!”
兰苗晃了晃神”心说”没想到自己的运气还不坏”不用伴着青灯过一辈子。
旋即又苦笑”吴王府未必就比三山庵的日子好过“
不过”有姑姑在”不怕的。
第133章 定局
踏进东角‘门’”兰芮立刻就感觉家中气氛不一样。mianhuatang.info。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ww.。人尺面带喜‘色’”这喜‘色’之下”又有着不解或者羡慕”等马车走过”他们便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秦妈妈听不见,可兰芮听得清清楚楚。
“哎”前几天我还担心”三小姐这辈子只怕是毁了…川哪知道皇上竟然给三小姐赐……”
“我说你是糊涂了”咱们是什么人家……兰家的脸面皇上还是要顾全的……”
“总之一句话”三小姐是个有福的。”
兰芮嘴角翘了翘。
有福?见仁见智。
马车在前院的大厅前停下”据‘春’有福说”前来赏旨的公公在那里等着她”等她回去才赏旨。
兰苗不禁疑感”难道赐婚的圣旨非得等她回去才能言?
下了马车”她听见前厅内笑语连连。
秦有福进去禀报”然后锦橙出来请她进去。
她吸了一口气”随锦橙往前厅走”步步如同踩在刀尖上”她明白”从一刻起”她的命运就永远与吴王绑在一起了”分不开”扯不断。
走进前厅”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灼热的让她心神洗惚。
没等她看清厅内的情形”老太太已经唤她过去给前来官旨的严公公行礼。
她依言走上前。
然后摆香案”言旨。
兰苗跟着老太太”老太太跪下她便跪下”老太太谢恩她便谢恩”老太太起身她便起身……就像一个扯线木偶”而这根线”还是无形的。
在忠州时,她明明答应了姑姑,心里也做好了嫁给吴王的准备”但此时听见那细细的声音”她心里还是莫名的悲凉和无奈。
自从她重生以来”很多事”看似是她努力就改变了,比如在众人心中的位置,恍如毁掉与卫王的亲事……可这时想来”其实她什么都没有改变”她不能选择在哪里活着”不能选择怎么活着”不能选择独身还是成亲生子”更不能选择跟谁成亲生子……
她能做的,就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让自己过的快乐些舒服些。
“咱家恭喜三小姐。”严公公笑眯眯的看着兰苗”言语很客气。
随着他的话”所有人又看向兰苗。
也都瞧见了兰苗茫然的神情和微红的眼眶。
老太太微微辇眉”然后宠溺般的笑起来”对着严公公说:“这孩子,大喜的日子流什么眼泪……公公不知道”前几日她吃不下睡不着的”今日肯定是喜极而泣。”
老太太这样一说”所有人都觉的肯定是这么回事。声名已毁的‘女’子”峰回路转”一跃成为皇子正妃,谁能不喜?
严公公笑道:“鲁小姐快别伤心”皇上已经查明事情真相”现在大家都知道您是替平叛大军送粮草才去的军中,是胆识谋略都不输于丈夫的‘女’中豪杰……那些个叛军头目”被吴王殿下和英莲将军打的毫无反击之力”竟然心存歹念”往鲁小姐身上泼脏水,好离间两位主帅”趁机得以喘息……可惜,他们那些个脸腆的心思”被皇上识破……”
兰芮惊愕的看面严公公。mianhuatang.info
原来那些流言”是被景阳帝用这样的说辞掩盖过去了……
她成了英雄”兰家的声誉犹在”皇上英明”皇子之间从未有过涛隙”更没有互相暗算诋…
一个谎言”将所有的事情都掩盖过去了。
这个谎言”骗得了天下普通百姓”却骗不了朝堂上下的权贵功勋”不过”既然皇上都这样说了”只怕权贵功勋们不信也得哄自己相信。
严公公笑眯眯的看着兰苗”目光诚挚”仿佛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兰芮定了定心神”她想起了严公公所言的圣旨”圣旨里好像说的是“鲁氏长‘女’名芮…”还有”严公公唤她“鲁小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还没理出头绪”那边老太太已经请严公公和两个小内‘侍’去吃茶。
严公公连连摆手:“谢兰老夫人”咱家出来时辰不短”还要回宫去跟圣上复命”改日再来叨扰。”
老太太没强留”跟兰千骑使了个眼‘色’”兰千骑往严公公手中塞了东西”然后送出‘门’去。
赵夫人和吴夫人等纷纷上前跟兰苗道贺。
兰芮心思不在此”只看向老太太”“祖母”孙‘女’怎么成了鲁氏长‘女’……”
屋里所有人都有此疑感”只是没机会问罢了”此时兰苗一说”他们都住了口”静静等着老太太回答。
其余人不明内情老太太清楚”可她没想到兰苗竟也不知道”微微愣了下”摆手示意众人回厅中落座。
众人依次落座”静待上首的老太太开口。
老太太只默默的吃茶”一直等到兰千骑回转”她才悠悠将茶盅放回高几上,略清了清嗓子:“英莲虽成亲”可她和鲁姑老爷毕竟上了年纪”又常年行军打仗”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族长体恤他们”所以提议将三丫头过继到他二人名下……”
兰芮洗然大悟”她曾百思不得其解”姑姑为何会突然与鲁先生成亲……现在一切明了”姑姑将她那次说的话记在了心中”一直都在为过继她做准…
不对”过继这事提的太巧了些”正好赶上赐婚这个当口提出来”肯定另有原因”至于什么原因”又肯定与她和吴王的亲事脱不了关系。
而其余众人神‘色’各异。
老太太继续说着:“这事早在他二人成亲之初就提了出来”只是他们一直在西南”祭祖上鲁家族谱等事宜一直拖着未办”恰好这次皇上赐婚”礼部的人前来比对三丫头的生辰八字”我便将这事禀了上去。”
赵夫人等老太太说完”笑道:“大伯父真是糊涂”英莲姑‘奶’‘奶’担心膝下空虚”理当过继一子养老送终”可大伯祖父怎么提议过继三丫头?三丫头是‘女’儿”终究要嫁出去”到时英莲姑‘奶’‘奶’和鲁姑老爷需人端茶递水”岂不是还要禀明吴王殿下”放她时常回娘家?”
赵夫人以玩笑的语气说出这番话”可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这并非玩笑话”谁家过继子嗣不是为传宗接代?偏兰英莲过继了兰芮。这般行为”很让人费解。
兰芮却知道为缘由:姑姑不过想将亲生‘女’儿用合情合理的方法养到自己身边而已。
老太太早料到旁人对这事会有此疑问”因而她早已备好说辞:“族长自不会行如此糊涂之事”只因英莲喜爱三丫头”觉的三丫头行事很对她的脾‘性’”这才点名要过继三丫头。而我们这样的人家”端茶递水自有下人去做”过继孩子不过是告慰心里的空虚罢了。再说”英莲新婚”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末一句话的意思”是告诉众人”兰英莲还有可能生子”没理由让过继来的孩子占去嫡长子的位置。
这番话合情合理”赵夫人以己度人”认为老太太最后一句话才是真正原因”便了然一笑”完完全会的信服了老太太的话。至于文夫人吴夫人等几位”他们都知兰英莲行事异于常人”不敢以自己的心思去猜测兰英莲的动机”倒也有七八分相信。
见自己的话成功的解了一众人心里疑感”老太太端起茶盅浅酌”而她的目光一直没离‘弄’过兰苗的脸。
从进‘门’起”这张脸上神情变换数次”初进‘门’时沮丧”听闻过继一事时惊诧”此时淡漠”唯独没有皇上赐婚时应有的喜悦。
兰英莲从西南送回的信中”详细描述了兰苗撞见吴王泅水的情形”她一直认为兰苗机警聪慧”所以心底总有一两分不信兰苗会跳入别人设好的圈套中”除非是她自愿跳入翩翩少年近在眼前”兰苗‘春’心萌动在所难嘉”何况这翩翩少年身份尊贵‘性’情温和。
直到今日从兰苗脸上看不出丝毫喜悦”她才完全相信。
心思转过”再看兰苗”目光温和:“祭祖入族谱须得等英莲和鲁姑老爷回来后才好张罗”但皇上今日的圣旨已将你过继一事点明”不出半日”京城有头脸的人家都会知晓”你明日就搬入皇上赐予你姑姑的宅子。从今往后”你再不是兰家的三小姐”而是鲁家大小姐。”
“是。”兰苗起身”缓步走到老太太跟前”伏地跪拜。
再起身”她看见老太太眼眶发红。
她想”老太太对她”还是有不舍。
老太太说:“今日人齐”你就此与他们别过。”
兰苗默默的走到文夫人跟前拜别”她没去想从前的种种”因为她知道”从今往后文夫人便不再是能左右她命运的人”以前的那些”她不想也罢。
文夫人‘抽’出锦帕擦拭眼角:“以后好好的‘侍’奉英莲姑‘奶’‘奶’……别忘了你我十五年的母‘女’情分就是。”
兰芮又依次与二房三房的人拜别。
一时间”厅中憨云惨雾”‘抽’泣声此起彼伏。
兰芮突然觉的这就像一出戏”厅中每个人都是演员。
“回老太太”大少爷回来了。”秦有福洪亮的声音从厅外传来。
‘抽’泣声戛然而止”所有人同时看向厅外。
一个身着月白长袍的‘挺’拨身影矗立厅‘门’外”威武冷肃”赫然一个铮铮铁汉”离京时他身上那如‘春’风般的和煦‘荡’然无存。
第134章 打!
第134章打!从北疆来信的日子算,兰渊早该在三月初十左右到家,可兰家众人左等右等,始终不见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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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担心北疆战事有变,耽误成亲的正日子,又去了一封信催促。
兰渊其实三日前就到了京城,只是心里过不去那个坎,想担起嫡长子的责任,听老太太的话娶妻生子,又放不下自从懂事就埋在心里的那个梦想……回京城后,他反而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意思,不想去面对,所以不想回家,只悄悄召见庆和,让他留意家中的事情。
皇上下旨赐婚,得了消息的庆和立刻去给他报信,几乎和去接兰芮的秦有福同时出‘门’。
他对兰芮和吴王的事情一无所知。
街上传的沸沸扬扬时,他闭‘门’不出,因而无从得知;老太太送去北疆的信一个字没‘露’;庆和清楚他和兰芮兄妹情深,没敢拿街上的流言去烦他。
当他得知皇上赐婚,他的心如同置身冰窖中,冷冷的,冰冰的,凉凉的。
冷过之后,他又庆幸,现在她被皇上指婚,他再不能有任何想头了。
此时他站在‘门’口,望着厅内的兰芮英气勃发的的脸,他才发现,他依旧做不到心如止水,还是会失落,会伤心。
老太太欢喜异常――兰渊准时出现,她心底隐隐的不安瞬间消失不见。
而兰芮已经惊喜的叫起来:“大哥?”
兰渊一直注视着兰芮,将她眼底的惊喜看的清清楚楚。
她一直拿自己当做最敬重的大哥,那自己一直就做她的大哥吧。
只有这样,才是对大家都好的结局。
兰渊那风刀霜剑雕刻过的脸上扬起大大的一个笑容,抬‘腿’迈步进屋,“三妹妹。”
赵夫人掩袖笑起来:“大少爷以后要改口了,不能再叫三妹妹,得改口叫鲁表妹”
过继一事严公公走后才提起,兰渊自然无从得知,他闻言诧异的四下环顾。
老太太知道,兰渊是清楚兰芮身世的,她担心兰渊突然得知过继的事情,会失口说出不该说的话,当下颦眉瞪了赵夫人一眼,然后说道:“过来给你母亲和叔叔婶婶行礼。”
赵夫人莫名其妙的退到一边。
兰渊将老太太这一眼看在眼中,突然记起兰英莲和鲁先生成亲的事情,赵夫人的是说要称兰芮为“鲁表妹”
,鲁……他心里一惊,莫不是姑姑将兰芮养在了自己名下?
心思翻腾,他面‘色’微沉。
老太太轻唤一声:“渊哥儿?”
兰渊从沉思中清醒过来,压下涌动的思绪,依言上前与众人见礼。
礼毕之后,老太太让兰渊陪她回劲松居,说是给佛堂的菩萨上柱香,保佑他能平安归来,但厅中众人谁都知道,这是老太太有话要与他说。
前厅通往劲松居和通往清风馆的路有一段廊庑相连,兰芮陪着老太太和兰渊走了好长一段,临分别时,她笑着说:“我在忠州学了几个小菜,我一会儿去厨房做,大哥和祖母尝尝我的手艺。”
兰渊诧异的看向兰芮。
老太太也看着兰芮,说:“你二舅母虽然话多,但她说的不无道理,这称呼的确应该改改,从今以后,我便是你的外祖母,渊哥儿则是你的大表兄。”
兰芮不觉的有什么,只要感情在,称呼什么的都不要紧,她立刻笑着应下。
兰渊却有些恍神,他从前做梦也想让兰芮变成自己的表妹,如今真成了表妹,却还是差了一步……兰芮回清风馆,兰芝在‘花’厅等着她,说是来帮她收拾。
看见兰芝笑‘吟’‘吟’的亲热模样,兰芮没办法不感叹,不提从前她‘腿’受伤的事情,只说前些天谣言满天飞的时候,兰芝看见她也是避之不及。
只是她当时没多想,现在细想下来,兰芝之所以没有出言讽刺挖苦,只怕还是因传言的另一主角是吴王,多少担心吴王和兰芮真有关系,挑明后再想重修旧好就难了。
要是那时冷言冷语,她现在只怕不好上‘门’了吧……当然,兰芮知道她并非真的是来帮忙收拾,只是想示好,想表示亲近罢了。
兰芮笑着说:“好多东西从忠州带回来后还没来得及拆开,所以没什么要收拾的。”
又吩咐‘玉’桂上茶点。
兰芝笑眯眯的和兰芮说话,内容很简单,就是强调一下姐妹情谊。
兰芮听着,突然凑近兰芝,小声问:“四妹妹可见过贺家少爷?”
兰芝脸上一红,伸手去拍兰芮,等兰芮避开,又扭着衣角小声说:“那次在护国寺远远看过一眼……很……斯文的样子……”
显然对那个贺少爷很满意。
兰芮绕着贺家说,话题一下子便被她带偏了。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她问‘玉’桂:“厨房的菜备好了吗?”
‘玉’桂心思玲珑,立刻会意:“厨房的婆子早洗好备齐,三小姐再不过去,只怕赶不上饭点给老太太送过去。”
兰芮便满含歉意的冲兰芝笑笑。
听出兰芮话里送客的意思,兰芝体贴的站起身:“三姐姐快去……哎,从明日起,你可就是鲁表姐,而非三姐姐了。”
做了几样拿手小菜,兰芮正让‘玉’桂装盘送去劲松居,便听见厨房‘门’外传来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
“三……鲁表妹。”
不用回头兰芮也知道是谁。
只是,这声“鲁表妹”
,她听着,觉的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她回头,莞尔一笑,大大方方的叫道:“大表兄。”
两人相视而笑。
笑过,兰芮低头分菜。
避过兰芮的目光,兰渊嘴角的笑容慢慢散去,只剩下无奈、悲伤、不舍……兰芮留下两人份的饭菜,让厨房的人帮着端回清风馆,一人份的则让‘玉’桂送去劲松居。
饭桌上,兰芮问起北疆的情形。
兰渊闷声说:“一切都好,鲁表妹无需担心。”
兰芮倒真不担心,兰渊有时间回京娶妻,显然没大事发生。
她又打趣:“新嫂子就要进‘门’,大表兄是不是很开心。”
兰渊低头扒饭,闷声不语。
看不清他的表情,兰芮以为自己说错话,毕竟这时不同前世,这样的玩笑话不能随便说。
她讪笑着替兰渊盛汤。
兰渊突然抬起头,静静的看着兰芮:“撇开吴王殿下的身份不提……吴王殿下学识渊博,又是出了名的脾气好,算得是难寻的良人。在三位成年皇子中,吴王殿下行事偏于沉稳,细数他近两年的行事,不像卫王那样处处留贤明,时时亮学识,可他的贤明才学同样让众人知晓,可见他是个走一步思三步的人。这样的人,做任何事情,都会先替身边的人设好退路的。”
刚才在劲松居,老太太跟他说了很多人和事,包括卫王、吴王、胡愈……他知道兰芮不愿意进皇家,可‘阴’差阳错,还是与皇家有了牵扯……他想安慰兰芮,又发现自己词穷,想了许久,才想出这么几句无关痛痒的话。
兰芮手一顿,汤洒在了桌上,手忙脚‘乱’去擦拭,擦着擦着,眼泪却下来了。
她吸吸鼻子,不顾形象的抬手一抹眼睛,‘露’出灿烂的笑容:“我能否在吴王府站稳脚跟,可要依仗大……表兄了。”
娘家够强大,吴王怎么也要给她几分脸面……“好,我一定好好努力,挣下不世军功,让任何人都不敢小觑了你”
兰渊鼻头酸涩,闷闷的说道。
他方才话里的“任何事”
指的争储,他知道兰芮肯定明白,只是不想提罢了。
他此时虽然说的是玩笑话,但何尝又不是给兰芮承诺。
在任何时候,他都站在她身后。
这个任何时候,包括吴王与其他皇子相争的时候。
两人再没说话,各怀心事的用饭。
用过饭,兰渊回望月斋,兰芮看着‘玉’桂几人收拾。
明日,她便要搬走了。
她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老太太这么着急让她搬,好像是撵她似的……隔日一早,天刚‘蒙’‘蒙’亮,一人一骑从东角‘门’出去。
出‘门’的是兰渊,他要去的是京营驻地。
有兰家的名头,他很顺利的见到了胡愈。
胡愈看清马上端坐的是兰渊,很是诧异。
兰渊下颌微扬,细眯着双眼,目光肆无忌惮的在胡愈身上扫视。
目光中除了愤怒,还有不屑……这种目光,胡愈在那个称为安陆侯府的家中见过不少,可没有一次能让他像现在这样产生羞愧感……兰渊看了看远处探头探脑的卫兵,冷声说:“找个适合说话的僻静处。”
胡愈没作声,转身就走。
兰渊策马跟上。
两人在离京营驻地不远的桦树林里停下。
兰渊一跃下马,人才落地,拳头已经攻向了胡愈。
胡愈没防备,只觉眼前一‘花’,左颊便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好半天,他才想起去擦拭嘴角的血迹。
兰渊等他擦完,又一拳挥向他。
虽然兰渊拳的脚功夫远胜于他,但只要他想躲避,这一拳未必就能击中他的右颊,可他没有躲。
兰渊微微吃惊,但手下并没有减半分力道。
而胡愈,每一次都不躲不避。
五拳之后,兰渊收了手:“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没错,可你应该知道一句话,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毁一个‘女’子闺誉,妄为丈夫”
说罢,跃上马,打马狂奔。
胡愈吐出口中血沫,轻轻一笑,红肿的脸颊扯开来,竟有几分狰狞的感觉。
许久,他喃喃自语:“亲娘‘性’命和心悦之人的闺誉,你会如何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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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诚意
第135章诚意?婚事定下来,兰芮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
(.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叔哈哈-婚事于她来说,就像是一把悬在头上的利剑,无论如何躲避都会砍下来,只是不知何时砍而已,现在终于砍中她,再没有那种不可知的惶恐,她心里反而觉的轻松舒坦。
怀着这样的心态,这一夜她睡的很香。
早上起来梳洗,‘玉’桂见她神情气爽容光焕发,猜想她已经放下心里的石头,也跟着高兴,欢欢喜喜的指挥绿枝夏至几个选衣服挑首饰。
霜降绿枝几人,不知道忠州发生的一切。
所以皇上赐婚和兰芮过继的事,对她们来说太突然。
短暂的惊讶之后,几人又非常开心。
兰芮去忠州,在外人看来等同于被发配,那时她们不说,心里难免替兰芮的将来担忧。
可才去半年,老太太便遣了二老爷去接,刚到家没几日,皇上又下旨赐婚,而且还做了王妃。
这简直是天大的喜事,所以昨晚上几人兴奋得几乎没合眼。
选好衣服首饰,‘玉’桂吩咐几人出去看着粗使婆子搬行李。
几人走后,‘玉’桂趁兰芮心情不错,说出心中的顾忌:“小姐,现在是非常时期,夫人又不在,许多事情要有经验的妈妈张罗,您只带着奴婢们几人过去只怕应付不过来。”
‘玉’桂口中的夫人指的是兰英莲,昨日晚上,兰芮郑重的‘交’代了她们几个改口的事情。
兰芮微愣,旋即恍然。
昨日事情太多,她还没来得及细想。
‘玉’桂一提,她倒想起来了,她与吴王的亲事已定,虽说皇子的亲事有礼部和王府的官员张罗,但她们自己要做的事情还是不少,不说嫁妆,就是将凤冠霞帔按照定制准备齐全,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她们此去,一没长辈二没人手三没银钱,根本就是两眼一‘摸’瞎。
想了想,她摇头说:“此时烦恼无益,先过去再说。”
她觉的,姑姑常年在军中,许是忘了这一茬,但老太太这边不可能忘了。
现在她不是兰家的人,但也算与兰家有亲,以老太太的‘性’格,应该不会置之不理。
‘玉’桂看兰芮神情凝重,知兰芮放在了心上,便安了心,笑着说:“三小姐说的是,说不定夫人早有安排,只是还没得及跟小姐说罢了。”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传来赵夫人的声音,听着像是安排下人做事,兰芮微微纳闷,起身出‘门’去探究竟。
赵夫人看见她,面如‘春’风,“老太太担心表小姐搬新家人手不够用,拨了二十人过来,一会儿陪同表小姐去新宅。”
老太太果然想到人手问题。
兰芮说着客气话,顺便扫了眼院中立着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头‘插’着金簪,有的身穿灰‘色’土布衣裳,显然是将居然过日子所需的人都考虑进去了。
而‘玉’桂的爹娘钱贵夫妻也在其中。
赵夫人亲亲热热的递上一份名单,“他们各人的背景和长处都在上面列着,表小姐安排差事时可做一个参考。”
兰芮展开看,上面不仅写明了每个人的心‘性’和长处,还罗列出与家中那些管事的亲戚关系……总之非常详细。
她越看越惊讶,及至对上赵夫人微笑的目光,才突然明了。
此一去,她便是鲁家的人,兰家和鲁家既要相互扶持,又须得保持适当的距离。
不然鲁家中午吃了什么饭,下午便会传到老太太耳中。
所以‘摸’清老太太给的人的底细尤为重要。
赵夫人此举,显然是想卖个人情给她。
要是旁人,兰芮会大大方方的承了这份情,然后找机会还回去,可赵夫人一贯擅长打蛇顺杆爬,她担心以后赵夫人会提让她为难的要求,面上没敢‘露’,只装出没听明白的样子,淡淡的道谢。
赵夫人见兰芮不为所动,心想,早知她有今日的造化,当初就不得罪她了。
现在补救,只怕得好好下一番功夫才行。
mianhuatang.info好容易送走赵夫人,‘玉’桂一脸惊喜的走到钱贵家的身边去:“娘,您也要跟着小姐过去,怎么没来跟我说一声?害我白白担心。”
钱柜家的看了看笑‘吟’‘吟’立在一旁的兰芮,笑着说:“这事是临时定的,我也是后半夜才知道,那时清风馆已经落锁,我就没过来了……”
能与‘女’儿一同去鲁家,她打心眼里高兴。
‘玉’桂同样高兴,兴奋的脸颊泛红。
兰芮简单吩咐几句,又去与众人辞别。
真的走出兰家大‘门’时,已近午时。
这一次,兰芮依旧没有带走夏至。
三辆马车,五辆骡车,一行往新居去。
御赐的宅子同样在西城,兰芮只知在槐树胡同内,可槐树胡同在哪儿,她又不知道了。
兜兜转转半个时辰,马车总算停下来。
“咦,这里距骑‘射’场没多远。”
先下车的绿枝惊喜的叫道,顿了顿,又道,“大少爷?”
兰芮先前去望月斋,杨桃说兰渊一早便出‘门’了,她想都住在京城,见面的机会很多,并未放在心上。
这时听说兰渊在这里,连忙挑帘去看。
高大气派的红漆铜钉大‘门’前,兰渊牵马与石狮子并立,‘挺’拔健硕的身形生生的将威武的石狮子压了下去。
兰芮不用脚凳,跳下车,几步上前:“大表兄什么时候来的?”
兰渊温和的笑着:“路过此处,顺便认认‘门’。”
“那大表兄再顺便进‘门’去吃杯茶吧。”
兰芮笑说,这才有空打量周遭的环境。
胡同两侧种着人粗的槐树,此时是三月,正是槐树‘花’开的时节,枝头缀满层层叠叠的白‘色’小‘花’,空气中飘散着丝丝缕缕沁人心脾的香气。
想来槐树胡同便是因这两排槐树得名。
胡同里很清净,除了他们一行人,站了这一小会儿,只两个身着锦衣的仆从胡同里匆匆走过。
兰渊见兰芮张望,在旁讲解:“槐树胡同里,除了皇上赐给姑姑的这一处宅子,只住着户部尚书秦大人一家。”
他们两人说话的功夫,钱贵早上前去拍‘门’,‘门’吱呀一声打开,从里面走出两个中年‘门’房。
询问之后,兰芮才知道这两人也是老太太遣来此处守‘门’的。
当时皇上赐下宅子,兰英莲人却在西南,无法‘交’接,便托付给老太太代为打理。
钱贵家的因‘玉’桂的关系,暂代了管事妈**职责,有条不紊的指挥众人往院内搬行李。
‘玉’桂和霜降几人先行进去收拾内院。
兰渊走到‘门’口,往院内看了眼,抬起的脚又退了出来,“你这里‘乱’成这样,我还是改日再来吧。”
莫名其妙跑到这里来已经是错,再进去,那便是错上加错……既然决定只做她的大哥,就该遵循大哥的规矩行事。
兰芮回头,正好将兰渊眼底挣扎和犹豫收入眼内,她心里隐隐不安,试探着问:“大表兄,你是不是心里有事?”
兰渊瞬间惊醒,立刻用温润的笑容覆盖了眼里不小心带出的情绪,“突然想起了一同戍边的将士,心里生出了些感慨罢了……我走了。”
不给兰芮再次探问的机会,转身大步离去。
兰芮一愣,高声说道:“你的马……”
以为兰渊会进‘门’小坐,她方才让钱贵将马牵去马厩了。
兰渊背对着兰芮扬扬手:“送与你了,算我这做表兄的送的乔迁贺礼。”
兰芮失笑,注视着那‘挺’拔的身影渐渐从‘花’影掩映的青石道上消失。
那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让兰芮可以肯定,这位曾经的大哥如今的表兄有心事,只是不知是什么……想了一阵,她恍然一笑。
难道是婚前恐惧?
兰芮慢慢收回目光,转身走进大‘门’。
这座宅子比同样是御赐的兰家所住的宅子小一半,房舍没有兰家的‘精’美华丽,院内遍种各‘色’野‘花’,有许多就是随处可见的、连名字都没有的,这更比不上兰家‘花’园里‘精’心雕琢的假山凉亭。
但只要细看,便能察觉这宅子并非不加任何修饰,而是原主人‘精’心布置的,那些野‘花’,看似随意种植,但颜‘色’搭配却很有讲究,让人一眼望去便有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大概这就叫朴实中见奢华吧,寸土寸金的西城,这么一座田园风光的宅子……宅子虽不大,但要住的人也不多,反而显得比兰家空旷,兰芮选了西跨院住下。
整理好行李,略休息一阵,她按照赵夫人给的名单,重新给兰家来的二十人安排了差事。
钱贵升了外院管事,钱贵家的升了内院管事。
另一房叫尤三金的两口子,‘女’的擅长厨艺,掌管了厨房,男的派去了‘门’房做事。
这些事她原本打算‘交’给‘玉’桂处置,但想想未知的王府生活,还是选择了自己做。
隔日一早,‘玉’桂匆匆进来:“‘门’上的尤三金来报,说吴王府有个自称景园的内‘侍’求见三小姐。”
兰芮微微诧异,沉‘吟’一下,道:“请他去偏厅。”
等兰芮去偏厅时,那个叫景园的内‘侍’已经等在那里了。
她扫了眼景园,十六七岁,长的斯斯文文,看不出身份地位,她一时拿不准该以怎样的态度待他――姿态太高,容易被人记恨,姿态太低,容易被人轻视,怎样拿捏这个度才是关键。
她便没开口,默默的走到首位坐下。
眼前这个‘女’子以后便是王府的‘女’主人,景园毫不含糊,跪下行礼:“见过鲁小姐。”
这一跪,便让兰芮心里有了底,她笑着吩咐‘玉’桂端凳子。
景园又跪下谢了坐,这才小心翼翼的坐下,“殿下昨日送了信回王府,吩咐小的将王府的建工图和人员名单给鲁小姐送过来。”
说着话,将手中的锦袋呈上。
王府的建工图和人员名单?
这是什么意思?
表现诚意,亦或者单纯的让她心里有个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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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庶子
第136章庶子心思涌动,兰芮将锦袋收下,跟‘玉’桂使了个眼‘色’,然后借口有事要办,吩咐‘玉’桂陪着景园吃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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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王人在西南,却送信回来点名让景园给她送建工图和王府人员名单,可见景园深得吴王信任。
这样的人,必定知道吴王许多的事情。
她留‘玉’桂在此,是想让‘玉’桂套话――许多话她不能张口,‘玉’桂却能毫无顾忌的探问。
当然,她也没指望从景园口中问出什么王府的秘辛,只是想知道些大概情况罢了。
赐婚的圣旨下来之前,她无数次说服自己认命,听从亲娘的安排,但心底最深处,依旧抵触吴王。
所以,对于吴王及吴王府的情形,她几乎闭口不提,更没想起来要去打听。
现在她知道这一切无从改变,她要顺利的在吴王府站稳脚跟,便必须了解吴王,了解吴王府,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想到这里,她失笑,下意识里,她其实并没将成亲看做是喜事,而是当成一场战争。
这场仗打得好与不好,直接关系到她以后能否在吴王府过上相对安稳的日子。
她得好好准备了。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从容的从躬身送她的景园身边走过。
景园低着头,目光却一直没离开过兰芮。
形容举止落落大方,眉宇间带着平和的笑容……没有传言里的骄纵,也没有传言里的粗鄙,更没有传言里的凶神恶煞……看着应该不是很难相处的人。
他轻轻的松了口气:传言果然当不得真。
从偏厅出来,兰芮直接回了她所住的荒芜居,进屋后她立刻解开锦袋上的丝绳,从里面‘抽’出厚厚的一摞金华五‘色’笺。
所谓建工图,就是吴王府的格局图,兰芮没见过这时代其他的建工图,不过这一副倒是简单明了,厅堂廊庑‘花’园一目了然,她看过一遍,便对吴王府有了七八分的了解。
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当她翻到人员名单处时,愣了愣,为首的一人,身份介绍赫然写着“子”
。
也就是说,吴王已有儿子。
她之前没问过,也无人跟她提过。
吴王尚未娶妃,那这孩子只能算庶子……庶子生于正室夫人进‘门’前,一般来说,这是礼仪之家的大忌,等于是落了正室夫人这一族人的脸面,家世稍好些的,都不会将‘女’儿嫁入这样的人家。
不过现在看来,这不成文的规矩显然对皇家不适用。
兰芮很快恢复平静,吴王今年十八岁,这时代这般年纪的男子大多都儿‘女’成群了,他没娶正妃,收几个通房纳几房妾室于他的身份来讲,实属平常。
不是说农夫多收三五斗也还娶一房妾么,何况他一个堂堂皇子。
她原本就不是奔着与他相亲相爱去的,只是搭伙过日子,两人面子上过得去就是了,至于其他的,她真的不愿多想,也不敢多想。
所谓无‘欲’则刚,大抵就是这意思吧,她对吴王没有期望,最后也不会有失望。
话是这样说,但看着“庶子”
两字,她还是觉的格外刺眼。
哎,到底不是这时代的人。
她仔细找了找,单子上面没有列出侧妃、夫人、妾室的名字。
看来那孩子可能是某个没有名分的通房所生吧。
生了庶子,却没有名分,这算不算是吴王尊重未来正妃?
她笑笑,接着往下看,除了王府长史等官员,还有几个人她特别留意了下,一个名叫‘花’姑姑,是吴王的‘乳’母。
还有两人,一个叫做丁香,一个叫做秋寒,是吴王开府前就在身边服‘侍’的大宫‘女’,负责吴王的生活起居。
还有她在忠州见过的山青和方才见过的景园,同丁香秋寒一样,是吴王从皇宫中带出来的内‘侍’。
这五个人,应该是吴王最为信任的人,其中又以‘花’姑姑为最。
希望这几人都是直爽没有‘花’‘花’心思的……‘玉’桂送走景园,进‘门’看到的情形是,兰芮托腮,凝眉望着手中的金华五‘色’笺发呆。
她轻声唤道:“小姐?”
兰芮顺手将纸笺丢在身侧的香几上,扬头问:“景园走了?”
‘玉’桂点头:“走了。”
“可问出什么来了?”
‘玉’桂闻言神‘色’一黯,走到‘门’边往外看了眼,见霜降几人在穿堂挂纱帘,这才将‘门’掩上,走回兰芮身边,语声凝重:“小姐,景园说,吴王殿下已育有一子,现年两岁,生母是吴王殿下从宫中带出来的大宫‘女’,叫做水怜……”
说着侧目小心翼翼的观察兰芮的脸‘色’,见她神‘色’如常,暗暗诧异。
须知她方才听说时,也是半天说不出话来,小姐怎么完全没当回事?
兰芮将她的诧异看在眼中,什么也没说,只把香几上的名单递给了她。
‘玉’桂惊讶的接过,匆匆扫了眼,说道:“原来小姐已经知道了。”
想了想,她旋即笑起来,“吴王殿下将小郡王列在首位,看来是存了跟小姐坦诚相待的心思。”
兰芮笑笑。
吴王事先并不知道她没听说过这事,何来坦诚相待一说?
不过,由这张名单的排序,可看出吴王对这位儿子非常重视。
即便是在与她议亲的时刻,也没有打算有丝毫的遮掩或者隐瞒。
“景园还说了哪些关于水怜的事情?”
相对于孩子,她更感兴趣的是孩子的生母。
‘玉’桂一愣,面‘露’讪然:“奴婢听着小郡王的事情太吃惊,就忘了问……”
这倒在兰芮的预料当中,她摇摇头,压下这事,询问‘玉’桂从景园口中得知的其他事情。
听着听着,不由感叹,这景园果真是个聪明伶俐的,他所说的,与吴王送来的单子上的内容大同小异。
一席话说下来,既没有得罪兰芮,又一句不该说的都没说。
这样一个八面玲珑的人,就是‘玉’桂开口问,他不愿意说的话,只怕‘玉’桂也问不出什么来。
接下来几日,兰芮都在忙着整理房舍。
好在宅子有八成新,家俱器皿一应俱全,无需整修和重新添置东西,不然她手中无钱,只有干着急。
安顿下来,她便给西南去了一封信,将回京后的事情详细讲明。
只是西南一直没有回信,她平静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期间兰芝和兰‘波’来做过一次客,兰茉因婚期近在眼前,不便出‘门’,只让两人带了前朝云鹤先生的一幅工笔画作为贺礼。
于惠宜也让井妈妈送了贺礼来。
屋舍收拾齐整,她派霜降去请兰渊过府做客,可连去了两次,都没遇上人,不是与旧友踏青,便是去探访袍泽的家人。
兰芮微微有些失望,一想后又释然,他成亲后便要回北疆,在京城的时日极短,肯定有许多事情处置,忙的脚不沾地实属正常。
转眼到了三月二十六,兰渊成亲在即,老太太派秦妈妈来接她过去做客。
听秦妈妈说“过府做客”
这几个字时,她有些恍然。
做客……到了兰家,看着处处张灯结彩,人人喜笑颜开,兰芮忍不住微微‘激’动。
大哥……大表兄终于要娶亲了…….拜见了长辈,老太太还是将她安置在清风馆暂住。
晚饭时,她终于在饭桌上见到了兰渊。
她念着兰渊上一次在槐树胡同落荒而逃,这次便格外留心,可一餐饭下来,兰渊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丝毫不见异样。
她慢慢的将心放回腹中。
饭后,兰芮本来想与兰渊好好的说会儿话,可还不及开口,老太太便吩咐兰渊去劲松居试礼服。
她只得独自回了清风馆。
二十七又是一日没见到兰渊。
到了正日子,兰家忙成一团,兰芮现在作为客人,搭不上手,只闲闲的在清风馆吃茶看书。
不知老太太怎么想的,这一次没让她出去陪客。
而兰芮也不愿意去陪着那些功勋家的夫人说笑,倒乐的享受这份清闲。
“表小姐,老太太说,‘花’轿就要到了,请您去望月斋,一会儿陪着大少‘奶’‘奶’说说话。”
锦橙风风火火的挑帘进‘门’,额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两滴汗。
兰芮丢下书便往望月斋走,她突然很想看看兰渊穿礼服的模样。
到望月斋,新人还未进来,杨桃将她请到厢房暂歇。
兰茉、兰芝、兰芸三人早已在此等候,几人打了招呼,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打发时间。
兰芮一边听着,一边留意外院拜堂的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望月斋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爆竹声……有人在‘门’外说:“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来了……”
兰芮急忙走出厢房,抬眼看去,正好看见一身大红礼服的兰渊和身着凤冠霞帔的于惠宜在一众人的簇拥下缓缓往正房走。
兰渊也看见了兰芮。
她……怎么在这里?
四目相对,兰渊这些日子强压下去的痛苦慢慢从心底涌上来,一股脑儿堵在了嗓子眼上……他的双‘腿’竟像灌了铅,再也迈不动步子。
旁边的喜娘见兰渊停步不前,用蚊子嗡嗡般的声音提醒:“大少爷……”
这一声,如同一盆凉水兜头淋下,兰渊一下子清醒了,别开头,攥紧手中的红绸,一步步的往‘洞’房走去……他停顿的时间太短,除了亦步亦趋的喜娘,其余人都未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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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圆房
第137章圆房新人进了喜房,一众婆子也跟了进去。,最新章节访问:。
兰茉和兰芝两人亲事已定,心里多少都对喜房里的规矩好奇,只是都不好明言,各怀心思的拉着兰芮和兰芸往喜房去。
四人走到‘门’口,被一个抿着嘴笑的婆子拦住了:“小姐们,你们得等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喝过合卺酒才能进去。”
兰芮和兰芸本来没多想,听了这话便退到院中。
而兰茉和兰芝两人,想起合卺酒要新郎新娘‘交’手而饮,双颊同时泛红,低头走到一边。
片刻之后,新房里传出礼成的声音。
先前那婆子来请她们四人过去。
兰芮想见于惠宜,当先走在前头,兰芸跟着她,方才跃跃‘欲’试的兰茉和兰芝,这时反而落在了后面。
四人在‘门’口遇上了正往前厅去陪酒的兰渊。
方才早已知道兰芮在‘门’外,兰渊这时再见兰芮,心里的痛楚犹在,但脸上却瞧不见丝毫来。
兰芮笑着抱拳,用的是习武时的规矩:“恭喜大表兄”
看见她眼中的促狭,兰渊忍不住想像从前那样去敲她的头顶,可手举了一半,他又颓然放下。
以后再不能这样做了。
他胡‘乱’答应几句,便说:“前面宾客还等着我去敬酒,你们快进去吧。”
然后落荒而逃。
他走的太急,兰芮几人都觉的有些莫名其妙。
兰芸小声嘟囔:“原来大哥也会害羞。”
一句话,将留下的人逗笑了。
有婆子让她们进去。
屋内红彤彤的一片。
兰茉、兰芝和兰芸三人都被眼前从未见过的景象吸引。
而兰芮则径直走到瓷娃娃般的于惠宜跟前,上下打量,口中啧啧有声的夸赞,“眉如远山含黛,眼若秋‘波’传情,大表嫂今日真真漂亮。”
于惠宜‘性’格爽直,但今日是她新婚,总有些磨不开面子,听兰芮夸赞,脸红的能滴出血,待听她叫“大表嫂”
,怔了怔,想起近日压在心里的疑‘惑’,收起羞涩,正‘色’抬头看向兰芮。
方要张口询问,兰茉三人已走上前来与她说话,她只得将到嘴边的话压了回去,从手边拿出早已备好的礼物出来分送。
于惠宜曾来过兰家做客,兰茉几人都见过她,这时再见,便少了许多拘谨,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热乎。
兰芮仿佛记得新娘子担心内急不好解决,从早上起来便不能进食,就悄悄问于家来的一个婢‘女’:“你们小姐可曾吃过东西?”
那婢‘女’很是感‘激’:“小姐从昨儿晚上起就没用过饭了,只上轿前吃过两块糕点垫了垫……”
这都快二十四小时了……兰芮微微惊讶,回头看了眼眉间带着疲惫之‘色’的于惠宜,走到‘门’边,吩咐守在那里的‘玉’桂,“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拿些过来,记得要清淡些的。”
先前跟兰芮说话的婢‘女’也跟了出来,“让奴婢跟这位姐姐去吧……”
顿了顿,笑着解释,“顺便去认个‘门’,不然一会儿我们小姐有什么需要的,奴婢们还不知道去哪儿张罗……”
兰芮点点头,心里却暗暗奇怪。
陪嫁的下人进‘门’,诸事不熟悉,偏新娘子有许多事非她们不可,这时望月斋的旧人就应该领着去认认‘门’……杨桃一向行事稳妥周全,今日怎会这样疏忽?
她略迟疑了下,拉着从身边走过的小丫头,“就说我有事,将杨桃叫到喜房这边来。”
那小丫头应声去了,不一会儿,杨桃匆匆过来。
兰芮摆手止住她行礼,笑道:“于家过来的人,姐姐带着去认认‘门’吧。”
“啊……”
杨桃猛地拍着自己的额头,“瞧奴婢这记‘性’,竟忘了这一茬……亏得表小姐提醒,不然准得闯下大祸来……”
兰芮笑笑:“今日事忙,姐姐忘了也难免。”
重新回到喜房,兰芮敏锐的察觉气氛不对,兰芸正在念诗,每个人都笑着,却都有些勉强,没了先前的融洽。
(.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兰芸看见她,仿佛见到了救星,笑问:“鲁表姐去哪儿了?”
担心于惠宜对杨桃有看法,兰芮只说吩咐‘玉’桂去厨房取饭的事情。
于惠宜道谢,兰芸惊呼:“哎呀,我怎么没想起来……”
兰茉也在一旁附和。
只兰芝一人表情讪讪的。
兰芮看见这样的情形,大抵便有几分明白,肯定是兰芝又说错了话。
气氛又慢慢缓和,几人说着闲话。
过了一会儿,‘玉’桂端了八宝什锦粥和几碟小菜进来。
估‘摸’着前面的酒宴就要结束,猜想兰渊快要回来,怕耽误了两人‘洞’房‘花’烛夜,几人趁机告辞。
出了望月斋,兰茉嘴角扬起一个讥诮的笑容:“大嫂才进‘门’,便一个劲的追问于家底细,让大嫂听着,咱们家像怎么回事?”
兰芝回瞪兰茉:“你们说起于家,我不过是说了句,江南织造可是一般人求不来的,你犯得着当着大嫂的面瞪我吗?”
半斤八两……兰芮微微叹气,但她现在不是兰家的‘女’儿,更无需在文夫人跟前小心翼翼的,她懒的去调停,无视两人的争执,默默的往前走。
兰芸跟上来,扯了扯她的衣袖,抿着嘴小声说:“鲁表姐不用担心,二姐姐和四姐姐见天的呛几句,明日就会没事的。”
兰芮忍不住笑起来:“我不担心……我与两人相识又不是一两日。”
兰芸扑哧一笑。
兰芮与几人在清风馆外的甬道上分了手。
隔日她起了个大早,准备辞别了长辈回槐树胡同。
哪知才走到劲松居‘门’口,她便听见老太太怒不可谒的声音:“你说什么”
“奴婢问过杨桃,说大少爷昨儿晚上喝醉了,回去后倒头就睡……新郎喝醉酒,‘洞’房‘花’烛夜没圆房的又不止大少爷和大少‘奶’‘奶’这一对……老太太千万别生气,仔细气坏了身子……”
说这话的是秦妈妈。
兰芮讶然失笑,没想到大表兄的‘洞’房‘花’烛夜会这样糗……她下意识的扫了眼四周,见‘玉’桂等人神‘色’如常,才明白这又是她那异于常人的听力在作怪……她连忙收起异‘色’,神‘色’如常的往院内走。
上房内,老太太铁青着一张脸。
秦妈妈说的话很在理,但,她知道的更多,所以需要忧心的也就更多。
昨晚可以用醉酒掩盖过去,但今晚呢?
要是兰渊再借故不与于惠宜圆房,她如何跟于家‘交’代?
“老太太,先梳洗吧,今日事情也不少,一会儿大少爷和大少‘奶’‘奶’还要认亲……”
老太太压下心里的忧烦,微微颔首。
锦橙进来回禀:“老太太,表小姐来了,说是来辞行。”
听是兰芮,老太太神‘色’变幻数次,终是淡淡的说道:“让她进来。”
兰芮知道老太太心情不好,简单明了的表明来意。
老太太压下心里情绪,淡淡的嘱咐了兰芮一通,然后吩咐秦妈妈送她。
认亲之后,老太太留下兰渊说话。
两人说了什么外人无从得知,只知道第二日秦妈妈去望月斋,拿回了元帕。
望着洁白绸巾上绽开的那一点红‘色’梅‘花’,老太太长吁了口气,眼眶不知不觉湿了。
他总算还顾忌着兰家的体面。
兰渊婚后只在京城停留了半月便回了北疆。
临行前,他去过一趟槐树胡同,与兰芮说了些闲话,然后委婉的表明,兰芮成亲时,他大概不能赶回来。
他在北疆没有担任要职,想回京一趟不算难事,只是,他不想回来,不想看着她嫁作他人‘妇’。
兰芮不知他的心思,只想着军中纪律严明,他虽是兰家大少爷,但也不是说走就能走的,便大方的表示不在意。
她的心底,多多少少有些遗憾。
毕竟,她重生以来,兰渊是第一个待她好的人。
不管她喜不喜欢这‘门’亲事,成亲的时候,她还是希望至亲在身旁的。
兰渊走后没两日,于惠宜来了槐树胡同做客。
因那天在劲松居听到的话,兰芮从她进‘门’起便悄悄打量了她好几次。
眼角眉梢全是遮不住的笑意,显然,她对自己新婚很满意……这便是说,第二日肯定圆房成功了……兰芮忍不住用胳膊肘碰碰于惠宜,“大表兄对你可好?”
于惠宜脸上一红,嗔怪的拍了她两下:“还没出阁呢,就开始口没遮拦了。”
顿了顿,轻轻的说,“大少爷是个温和的人,对我也是温言细语的……”
兰芮放了心。
两人进了上房,于惠宜想着来此的目的,正‘色’说道:“井妈妈每次都说你没事,但我就是不放心,恨不得亲自来看看……直到那日在喜房里亲眼见了你,这才稍微安心些……”
兰芮心里暖暖的:“谢谢大表嫂挂心。”
“你再说这些有的没的,仔细我不来了……”
于惠宜瞪了她一眼,“父亲说,你和吴王殿下的亲事,只怕是皇上的意思……”
兰芮不可思议的抬眸:“这怎么可能?”
犹豫再三,她还是没有说出在忠州撞见吴王泅水一事。
于惠宜说:“父亲说,皇上目光如炬,怎会看不出京城流言的蹊跷?任由流言传的沸沸扬扬,实则是这流言符合了皇上的心思。”
她目光一转,轻笑起来,“所以,鲁表妹大可放心,你就是皇上心中属意的儿媳人选。”
兰芮怔恍,于大人浸yin官场几十年,徐徐升迁,自有一套猜测圣意的心得,他这样说,虽有安慰她的意思在里面,但也并非信口胡言。
难道说,皇上一直就是乐见其成的……不管皇上如何想的,但兰芮心里此刻却是大定。
皇上不讨厌她,贤妃想必也不会太讨厌她,以后在吴王府站稳脚跟,又相对轻松了一点。
兰渊的亲事才忙完,兰茉出嫁的日子又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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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添堵(一)
第138章添堵(一)兰茉出嫁之后,天气慢慢转热,兰芮换上了轻薄的夏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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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个月,京城上到功勋显贵下到贩夫走卒,有了新的茶余饭后议论的话题――由礼部甄选、帝后点头的卫王妃人选落定,安陆侯府三小姐胡‘春’意。
而兰芮,在这一个月内自己当家作主,将‘门’户一闭,关着‘门’过小日子,倒是她重生以来最为舒心的一段。
五月初西南的战事总算明朗,播州大捷,杨铁明阵亡。
各路叛军以杨铁明为首,杨铁明一死,叛军立刻犹如一盘散沙,审时度势下纷纷投降。
到了五月中,终于有确切的消息传回,平叛大军于五月下旬班师回京,六月初一抵达京城。
六月初一辰初,一辆宽厢轿车从槐树胡同出来,直奔安定‘门’。
德胜‘门’出征,安定‘门’班师,兰芮要去安定‘门’接她的至亲。
她知道兰英莲待她好,但那些好是对这副身体的,她承了这份情,到底不能心安理得,只能尽可能的去回报这份情。
马车直接在安定‘门’瓮城内的箭楼前停下。
瓮城内的箭楼正中有座真武庙,她猜想娘亲入城后肯定会先进宫面圣,她在此等候未必能见着人,就算能见着人,只怕也只能远远的看上一眼,但她还是想来此碰碰运气,因此头两日便让钱贵来了趟真武庙,与庙祝议定,她今日可在庙中等候。
此时尚早,庙祝直接将她领进一间厢房。
外面渐渐传来锣鼓声欢呼声汇聚而成的喧闹声。
京城百姓都知今日平叛的将士班师,全涌到安定‘门’附近的街面上看热闹。
午时许,喧闹声越来越大,庙祝前来禀报,说平叛将士已在安定‘门’外。
兰芮微微‘激’动,随庙祝上了箭楼,从箭窗往下看。
守城的卫兵都知兰芮的身份,一路并无人阻止。
“小姐,那是夫人……”
‘玉’桂‘激’动的低呼。
兰芮也早已看见。
高大的健马上,兰英莲头戴红皮盔身着炝金甲,威风凛凛,行在大军之首,尤为夺目。
兰芮还看见了行在大军之首的另一人吴王。
同样是身穿甲胄,同样的威武,同样的摄人心目。
‘玉’桂悄悄的瞄了兰芮一眼,只见兰芮目不转睛的盯着箭楼外,但只要细心,便能发觉她的目光只在兰英莲身上打转。
她不由得轻轻摇头,吴王气度不凡,怎么就不能引小姐侧目呢?
果然如兰芮先前所料一样,她根本没机会和娘亲说话。
对此她早有预料,倒没觉得失望,等大军过去,她片刻不留的从真武庙出来。
她备好了食材,还要赶回槐树胡同做饭,她的手艺并不比厨娘好,但这顿饭贵在心意。
马车从围观的百姓中走过,议论赞扬的话不绝于耳,当然,大多数围观者,都对这位大陈开国以来唯一的‘女’将军好奇。
兰芮一路听着路人各‘色’议论,微微含笑,心里暗忖:娘亲,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算是个奇迹吧。
她恍神的这会儿工夫,马车突然停下来,‘玉’桂探身问赶车的刘老十:“刘大叔,怎么停下了?”
刘老十还不及回答,车外传来一个清亮的男声:“鲁小姐有礼了。”
‘玉’桂吃了一惊,飞快看向兰芮。
车在人群中行走,兰芮并未察觉有人靠近,听见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她也是吃惊,不过脸上却没表‘露’出来,更没贸然挑帘张望,只淡声说道:“车外的公子有礼,有什么见教,请公子明言,恕小‘女’不能下车。”
在忠州见过鬼,她还不知谨慎,那她这些日子的罪便是白受了。
外面之人突然放声大笑:“鲁小姐也知道拿闺训压人,本王倒是头一次知道。”
这话说的极为不尊重。
兰芮和‘玉’桂脸‘色’同时一变。
不过,兰芮‘色’变,不是因这句话不尊重,而是猜到了车外之人是卫王。
虽只见过几次,她也看出卫王是心思缜密之人,这样的人,做出当街拦‘女’子车驾的鲁莽举动,只怕另有目的。
而且,她所乘的马车没有任何可以表明身份饰物,卫王为何能从上百的马车中一眼认出?
肯定是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
所以,她没有做声,准备先听卫王怎么说。
车内悄无声息,这让卫王颇感意外,他收起笑容,双目微醺,打马靠近车厢:“本王专‘门’在此等候,是有一事询问。那次在宁远伯刘家,鲁小姐是如何看出本王藏身之处的?”
听卫王毫不避讳的承认专‘门’等候,兰芮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迅速又将他的话在心里过了遍,然后简单明了的回答:“是因殿下随身的佩剑在阳光下反光。”
答完后静等着卫王说话。
卫王若真如他自己所言的,来此只是想问她如何看出他的藏身处的话,那他现在知道了缘由,理当告辞,放她过去。
若是另有目的,那定然还会有旁的话等着她。
“原来是这样,本王左思右想,就是没想到刀剑在阳光下会反光。”
卫王恍然大悟,双手抱拳,赞道,“鲁小姐果然见识非凡。”
“殿下谬赞。”
兰芮淡声说道。
卫王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东拉西扯的说了些拳脚骑‘射’上的事情,兰芮听着,越发肯定卫王另有目的。
心里肯定了,兰芮更不敢耽搁,毫不犹豫的提出告辞。
出乎意料,卫王郑重的拱手道别:“鲁小姐慢走。”
礼节上兰芮没有疏忽,辞别后,扬声吩咐赶车的刘老十:“刘大叔,走吧。”
车再次启动,兰芮掀起车帘一角,往后看了眼,卫王一袭紫衣端坐骏马上,满目含笑的注视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这样的情形,让她心里跳了下,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卫王的神情好似依依不舍……至少外人看来会如此。
她突然明白过来,卫王当街拦车,不是想跟她说什么话,而是想造成旁人误会的假象。
他想让什么人误会?
她迅速撩起车厢另一边的车帘。
只有熙熙攘攘的人群,她什么也没看见。
或者,是她想太多了?
她很快摇摇头,卫王不是那样无聊的人,不会无端对着一辆远去的马车傻笑。
看她这样,‘玉’桂也跟着紧张起来:“小姐,是不是又出事了?”
兰芮颦眉说:“没事。”
她很快定了定神,细想了下方才的言行,并未发觉有何不妥,这才扬声吩咐刘老十,“刘大叔,将车赶快一点。”
‘玉’桂察觉兰芮不想说,便闭嘴不言。
回到槐树胡同,还不及下车,就听见一个洪亮的声音:“你们怎么这时才回来?”
一听这熟悉的声音,兰芮方才的不快立刻烟消云散,她掀起车帘,纵身跃下马车。
可当她稳稳的落地时,她才发现自己遇上了大难题。
她张不开口称呼鲁先生为“父亲”
。
这与年纪无关,虽然前世她过世时已三十岁,但她也曾叫过同样三十岁的文夫人为“母亲”
,何况鲁先生现在四十三岁,只是……怎么说呢,叫惯了“鲁先生”
,她一时改不了口。
不过,鲁先生没给她太多犹豫的机会,见她下车,立刻飞起一脚横踢过来。
她下意识的躲避。
两人过了四五十招,同时停手,兰芮笑问:“父亲何时到家的?”
话一出口,她便愣住了,方才思虑再三叫不出口,可这时竟然随口就将“父亲”
两字说出来了。
怔愣之后,她只觉轻松,仿佛去了身上的千斤重担。
鲁先生也是一愣,待反应过来,嘿嘿笑起来,‘摸’着自己后脑勺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只不住的念叨着“好”
。
念到最后,他眼眶微微发涩。
他何德何能,黄土埋了半截的人,捡了个妻子不说,还得了个‘女’儿即便只是名义上的,他这辈子也知足了。
“娘亲可是进宫了。”
这一次更顺口。
鲁先生笑说:“将军要进宫面圣,我位卑职低,一时无事,便先行回来了。”
‘玉’桂远远看见胡同口有马车过来,便笑着说:“老爷和小姐在大太阳底下站着,仔细中暑。”
鲁先生还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闻言频频点头,乐呵呵的转身往院内走。
兰芮展颜而笑,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大‘门’,鲁先生突然停下来,抬手一指:“看看你可喜欢。”
兰芮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乱’石铺成的石径上,堆放着十来个竹筐,至于竹筐里所装何物,她离得太远,根本看不清。
“父亲,这是什么?”
兰芮疑‘惑’的看着鲁先生。
“上次在忠州,我差你一份见面礼,这是补上给你的。”
鲁先生挠挠头。
“没想到父亲还记着。”
兰芮吃惊的说,上次在忠州,她担心鲁先生在属下跟前失了面子,这才说出欠着的话,“怎么这样多?”
她几步走到竹筐跟前,一一看过去,里面所装的东西让她咂舌,从蜀锦蜀扇等蜀地特产到各‘色’皮筒子,应有尽有,租个铺面便可直接开杂货铺子了。
鲁先生跟过来,搓着手笑道:“我不知你的喜好,路过成都府时,看着好物件儿,便都买了些……谁知等各家掌柜将货物送到驻地去,竟然装了十五筐。”
还有一事他没好意思说,东西送去驻地时,他才发现手边的银钱不够,最终还是兰英莲拿了一块羊脂‘玉’配当了,这才将货款结清。
兰芮低着头,眼角微湿。
能有人这样待她,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她没说话,鲁先生有些忐忑:“怎么,没一样是你喜欢的?”
兰芮轻轻摇头:“不是,我都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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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添堵(二)
第139章添堵(二)鲁先生完全放了心:“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何况我带了二十人同行。。更新好快。”
二十人?
难怪会有十多筐的礼物想着当时的情形,兰芮忍不住大笑。
从前鲁先生教授她拳脚的时候,‘性’子洒脱率直,但说话行事总带着些郁郁之气,而他这次回来,洒脱中间又多了些热情,整个人看起来神采飞扬。
这场婚姻,将他完全改变了。
兰芮暗暗唏嘘。
像鲁先生这样纯粹的人,真的很容易满足,都说容易满足的人一辈子都活的很开心。
笑过之后,兰芮吩咐‘玉’桂找人将竹筐搬去荒芜居,然后与鲁先生道:“稻香居的上房我已经让人拾掇出来,父亲先去看看可有要改动的地方,若是有,我马上差人去挪东西,若是没有,父亲便先歇一会儿,等娘亲回来再摆饭。”
鲁先生微愣了下,随即目‘露’惊喜:“好好......”
他和兰英莲都清楚,他们成亲只是做了一场戏,是假的。
所以,他们在军中虽同帐而居,但营帐的中间拉着一道帘子,形同两间房。
更多的时候,兰英莲以他需要巡防为由,让他与巡防的将士宿在一起。
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对此他没有丝毫怨言,但心里还是隐隐期望自己能和兰英莲成为真正的夫妻。
现在回了京城,又与兰芮同住,情形肯定与军营不一样,毕竟在忠州时,没有兰英莲的允许,谁也不敢去他们的营帐……这次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或者,两人能‘弄’假成真。
两人到了稻香居,兰芮将房内的格局简单的做了介绍,然后笑问:“父亲觉的还有什么要改动的?”
“一切都好,不用改动。”
鲁先生笑着点头,心里却微微失望,稻香居内的上房偏偏连着两间耳房,虽说一间做了盥洗室,另一间堆放着杂务,但只要有多余的房间,他心里的那些想法就别想生根发芽……兰芮又唤了稻香居内服‘侍’的婢‘女’婆子进来,让她们拜见新主子。
安顿好鲁先生,兰芮赶着去厨房。
可不等她走到厨房,‘门’上的人进来回禀,说兰千骑和赵夫人来了。
兰芮知道饭菜这顿饭做不成了,吩咐‘玉’桂去厨房传话,让厨房依照她定好的菜谱做。
兰千骑和赵夫人是来接兰英莲去兰家的。
兰芮和鲁先生陪着两人说话,直到快找不出话来时,‘门’上总算有人来回禀:“夫人回来了。”
几人迎到内院的‘花’园里。
兰英莲看见兰千骑和赵夫人,指了指身上的甲胄:“二弟和二弟妹先在厅中坐坐,我去换身常服再来。”
兰千骑和赵夫人见到兰英莲的次数屈指可数,见面本来就有些拘谨,而这时又被兰英莲身上迸发出的威严气质慑服,两人只陪着笑说:“姑‘奶’‘奶’不用理会我们。”
“我陪娘亲去换衣裳吧。”
兰芮笑着说,她想趁机跟兰英莲说说路遇卫王的事情。
娘亲……这声曾经日夜期盼的称谓,让兰英莲晃了晃神,当着人,她很快掩去了脸上的异样,点头道:“也好。”
兰芮在前面领路,两人一前一后往稻香居走。
路上兰英莲细细的问起兰芮回京后的事情,兰芮捡了些要紧的说了,然后将路遇卫王的事情告诉兰英莲。
“娘,您说,卫王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了稻香居的上房,兰英莲的行李鲁先生方才带了回来,只是没她吩咐,不敢命人整理。
此时她自己开箱取了一身常服。
听兰芮发问,兰英莲神‘色’凝重:“这的确不是卫王一贯的作风……不过你也无须太担心,今日的事情,由始至终你都没有任何错处。”
兰芮点点头,心里却想,有的人是没错也能给挑出三分错来。
兰英莲拿着衣裳走到屏风后,屏风后很快传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伴着这声响,她又说:“皇上罚吴王在东暖阁外跪了一个时辰,然后一句功过相抵便将他打发出宫了。”
“功过相抵?”
兰芮在心里咀嚼着这几个字。
太后当初替卫王求娶她,皇上一句话便拒绝了,而到了吴王这里,皇上却同意了……朝臣心里不无猜测……就拿于大人来说,他便认为,皇上之所以会答应,那是圣意如此。
兰英莲已从屏风后面出来,她见兰芮沉思,忍受不住说道:“这也未必就是坏事。”
兰芮笑道:“不管皇上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插’柳,他此举,无疑是将吴王殿下从风口‘浪’尖上拉了下来。”
平叛这样大的功劳,现在生生的没了,有人又会想,吴王在皇上心中也不过如此。
而在忠州设计她和吴王的人则会认为,他成功的坏了吴王在皇上心中的位置。
总之,因娶她而聚在吴王身上的那些目光,也会因皇上此举慢慢散去。
见兰芮看的如此透彻,兰英莲眼底闪过欣慰之‘色’。
母‘女’两个重新回厅中,又一起去了兰家。
吴王宫中出来,山青迎上前去,悄声说道:“林‘侍’卫方才递进话来,说今日鲁小姐也去了安定‘门’……”
“一点小事,何必大惊小怪。”
吴王不以为意。
山青知道自家主子才跪了一个时辰,心里必定存了火气,小心翼翼的不敢触霉头:“林‘侍’卫说,他是无意看见鲁小姐的,正想上前打招呼,哪知却瞧见卫王殿下过去了,卫王殿下和鲁小姐说了好一会儿话,他等不及要回来复命,便先走了。”
“说话?”
吴王顿住脚步,下意识的问,“两人说了些什么?”
山青低眉顺目:“林‘侍’卫说,他和鲁小姐隔着几丈远,没听清楚。”
“去告诉他,本王以后不想听这些似是而非的话。”
吴王淡声说道,心里却思忖着,自己这位弟弟,什么时候这么闲了?
山青忙道:“小的这就去跟林‘侍’卫说。”
见吴王真的没阻拦,他这才小跑着去了。
林文本以为吴王听了这事会另有吩咐,便一直守在宫外不敢离开,可等来的却是这样一句话。
着实让他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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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事
威武胡司,兰家中‘门’大开,一众人簇拥在那里翘首以盼。(.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最新章节访问:。(叶子?悠~悠..)看见兰千骑和鲁先生骑着马过来,有人高喊了一声:“来了,来了。”
鲁先生下马,与人见礼。他曾在兰家住了十年,兰家也算是他的家,可这次再来,身份换成了新‘女’婿,完全又是一套新的礼节,换做从前,他自是大大咧咧的应付过去。但此时他担心自己出错连累兰英莲颜面尽失,从进‘门’便打起‘精’神应酬,到二‘门’时已经满头大汗。
兰苗和赵夫人、兰英莲三人在二‘门’外下车。
老太太领着一众‘女’眷等在这里。
兰苗虽知道众人迎的不是她,但她还是有一种受宠若惊的奇怪感觉。她悄悄瞥了娘亲一眼,只见她一直微笑着,丝毫不见意外,仿佛见惯不惊似的。
她笑笑,上前与众人见礼。这时她才看见兰菜夹在众人中间,松松的堕马髻,大红的妆化错子,将她衬的娇俏美‘艳’。
但兰苗总觉的她变了,可细看,又说不上来哪里变了。
察觉兰苗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兰菜嫣然一笑,“听说姑姑得胜归来,我心里高兴,禀了婆婆,立即便赶了回来。”
自兰菜出嫁后,两人几乎断了音讯。一来是兰苗掇去了挽树胡司,二来是两人从前便没多少感情。这时再见,她问了两句兰菜在夫家的情形,其实这样的话,只是场面上的应酬。
谁知兰菜却红了眼眶,垂下头,低声说道:“还算好“”,
旁边的于惠宜看见,走上来说:“鲁表妹来了,一声表嫂都不曾叫,是不是把我这个表嫂给忘了?亏得我还整天在心里挂着你呢。”
兰苗连说不敢,这样一闹,兰菜自然没再提刚才的话。
众人一同去劲松居。
鲁先生在老太太跟前全了新‘女’婿上‘门’的礼,老太太便让兰于骑和兰千舟陪着去外院吃酒,又让其余‘女’眷散了,单留下兰英莲说话。
“你过继苗儿,我本是不司意的,怕有心人瞎想,但想着你身为母亲的心情,我还是应了,“如今你打算怎么办‘门’”
兰英莲一时不知老太太所指何事,疑‘惑’的看着她。
老太太只得说:“她和吴王的亲事,你打算怎么办?”
兰英莲笑起来:“皇子娶亲,开国以来自有一套规矩,按着规矩来就是,再说了,这是礼部‘操’心的事,“”
老太太打断她:“皇上虽然下旨指婚,但之后这事一直搁着,想来是因你和吴王都在西南,“现在你和吴王都回了京,这事不日便会提上议程,你也得心里有个准备才是。叶*子悠*悠这事说是礼部‘操’办,但你要处置的事情也不少,我本以为你心里有底,可现在听你这样说,由不得我不担心,“你行军打仗无人能比,但居家过日子,你却差了点,你看,是我找一个人帮你,还是你自己找人帮衬?”
兰英莲知道老太太一开始就不赞成兰苗嫁去皇家,不然也不会婚事一定便将兰苗送去税树胡司住,说到底,还是怕这‘门’亲事牵累兰家,“这时她听老太太主动提起帮忙张罗,不免会多想一些。
但老太太说的也不无道理,她的确不擅长处理家事,万一有所疏漏”只会牵累兰苗。
所以,她很犹豫。
老太太没追问,说起旁的来:“二丫头出家,她娘给的,我给的,所有陪嫁算起来也有两万两“”
兰英莲吸了一口气。她这一辈子不是在军中,便是心灰意懒的四处游历,所以从来不知道嫁一个‘女’儿要这样多的银子。现在她手边,除了御赐的宅子和两处庄田,一样值钱的东西也没有,可御赐的东西,不能变卖“她现在连一千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老太太将兰英莲的神情看在眼中,说道:“苗儿虽然现在是鲁家的‘女’儿,但到底还是做了我兰家十多年的别‘女’,她的嫁妆还是由我来出,反正是早已替她备下的。”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兰英莲此时便是如此,她打定主意不再与兰家有过多的牵扯,但现在又不得不拿老太太的东西。
总不能让兰苗带着不足千两的嫁妆去吴王府。
反正老太太所求的,不外是那此东西。
想明白,她笑起来,语气诚挚的跟老太太道谢。
老太太摆摆手,悠然长叹:“这些都是应该的,“你的事情,我本想好好的替你办,但太匆忙,你又在忠州,“现在芮儿出嫁,算是尽点心。”
兰英莲当初选择在忠州成亲,是想着老太太远在京城,鞭长莫及,没办法从中阻挠“这时听老太太这样说,到底有几分不自然。
她只得表示感谢。
老太太点点头,缓缓说道:“还有吴王殿下的长子,你要劝劝苗儿,那孩子深得吴王殿下和贤妃的喜欢,让她一定要善待那孩子,尽一个母亲的责任,“落人口实到底不好。”
兰英莲闻言一怔,凝眉问:“长子?”老太太见兰英莲神‘色’疑‘惑’,吃惊的问:“怎么,你不知道?”
兰英莲点点头。mianhuatang.info
当时她只想着怎么将事情遮掩过去,后来战事又吃紧,她在军中虽然没有主帅的名,但所行的,却是主帅的实,这样的情形下,又加上没有任何经验,她根本没想着问问吴王子嗣方面的事……
老太太不由得摇摇头,“我还是帮着你找一个宫里出来的姑姑去鲁家帮着张罗。(叶子?悠~悠..)”
这一次兰英莲没有拒绝。
她发现自己真的需要这样一个人在身边。
兰苗随于惠宜去望月斋。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话,于惠宜突然问:“听说望月斋原来有一条通往外院的甬道?”
兰苗点点头:“是啊,怎么了?”
“我进‘门’前就堵上了,怪可惜的。”于惠宜一脸惋惜。
兰芮也觉的可惜,但想着这时的规矩,却也能理解。她正要安慰于惠宜,于惠宜已经说起旁的来了:“以后鲁表妹千万别当着人问二姑‘奶’‘奶’安陆侯世子爷的事情,要不是方才我岔开话,她只怕又要当众落泪,“…”
“她在胡家,是不是过的不好?”胡延的骄横的名声在外,兰苗早料到兰菜嫁去胡家不会顺利,但事情似乎比她想象中更严重。
两人说着话已经到了望月斋,落座上茶后,于惠宜又才接着说:“嫁过去才知道,那个先她进‘门’的冷姨娘即将临盆。先前胡家有意瞒着,母亲和祖母完全没打听出来。这便罢了,二姑‘奶’‘奶’心里早有准备,倒没觉的伤心,可恼人的事情还在后面二姑‘奶’‘奶’进‘门’第八日,冷妓娘半夜不舒服,屋里的人去回二姑‘奶’‘奶’,二姑‘奶’‘奶’不知轻重,只说天亮了再去请太医,“谁知天还没亮,冷姨娘便生了,“…”
“孩子怎么样了?”兰芮急问。
于惠宜摇摇头:“没足月,当时又没稳婆大夫在,生下来便是死胎“”
兰芮怔怔的不知道说什么。
出了这样的事情,即便不是兰等的错,旁人都会往她身上想,何况现在她还犯了这样大的失误,只怕胡家所有人都会将啧任推到她的身上。
于惠宜叹了口气,“胡家倒没说什么“只是出了这样的事情,以后二姑‘奶’‘奶’在胡家的日子肯定艰难。”
兰苗不禁想起今日兰芮回娘家,胡延没随她一同来的事情。
两人都没接着说。
其实是不知说什么,说司,未免有站着说话不腰疼之嫌,说解决之道,她们根本‘插’不上手。
这时有人在‘门’外回话:“大少‘奶’‘奶’,大太太让杜仲来请表小姐过去坐坐。”
兰苗奇怪,刚才在劲松居时看见文夫人,文夫人只和她应酬了两句,并没有要她去观荷苑坐坐的意思啊?
于惠宜不知道兰苗其实并非文夫人亲生,她听了,忙站起来催兰苗:“瞧我,只顾着拉你来望月斋,倒忘了留时间给你和母亲叙叙话。”
到了观荷苑,文夫人没有拐弯抹角,直言道:“世子爷喜欢武技,一直想跟着鲁姑老爷学习拳脚,只可惜没机会。眼下鲁姑老爷回了京城,你回去跟鲁姑老爷说说,看他能不能‘抽’空指点一下世子爷。”
胡延想跟鲁先生学习拳脚的事情兰苗知道,文夫人一说,她便明白了文夫人的意思,胡延自己多次求鲁先生去安陆侯府教授拳脚,却总是碰钉子,现在兰末出面替他办成了,那么兰菜在胡延心中,总算能挣回一点分量。
只是,安陆侯胡家是卫王生母胡贵妃的娘家,算起来,胡延是卫王的表兄,而吴王娶了她,那鲁先生便成了吴王的岳父,“
错综复杂的关系,让她无法点头,她无奈的笑着说:“这倒是小事,只是我这做‘女’儿的,不敢替父亲做主,这事我还得回去跟父亲和娘亲商议。”这话并非是推诿之词,或者是同病相怜,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她还是想顺手帮兰菜一把。
文夫人面‘色’微沉。
等兰苗走了,她咬牙切齿的与冯妈妈说:“什么姑老爷,那是给那位一个面子,这才尊他一声姑老爷!他一个教拳脚的,靠着‘女’人的裙带才有了今天的位置,找他去教世子爷拳脚,那是抬举他!苗丫头说让他去,他敢说不?这分明就是那丫头记着以前的事情,不想帮菜儿!”
冯妈妈忙劝她:“表小姐的话也没错,她随便就替鲁姑老爷答应了,便是她不尊长辈。”
文夫人哼了声:“我还不知道,她这是记着从前我待她不好的事情,恨我呢!”又叹了口气,“早知她有这份福气,当时我再生气,也该忍一忍,哎”
而劲松居内,老太太也正与泰妈妈说话:“我今日拿苗丫头嫁妆的事情探了她的口风,大房的家财果然没在她手中。”
泰妈妈笑道:“老太太真是料事如神,猜到那银子别有用处,提早将银子给大房送了回去,不然这功劳平白就落在了大房头上。”
老太太啃叹:“功劳那些我不去想,我只是想,不管是用在了军中,还是给了英莲做嫁妆,我都不能承大房这份情。”
泰妈妈笑笑,有此为难的说:“老太太,表小姐的嫁妆可不是一笔小数,总不能又卖郡主留给您的庄田?”
“不卖庄田,我一时去哪里筹几万两银子?卖!”老太太咬着牙,析钉截铁的说,“我原本的意思,是不想与任何皇子有牵扯,但如今躲不开避不过,那倒不如在吴王身上压一宝!”
从威武胡司回家的路上,兰苗将兰寺在胡家的事情和文夫人的要求一股脑的都告诉了兰英莲。
兰英莲听了兰寺在胡家的种种曲折,立刻明白老太太为什么提起吴王长子的事情。
兰苗将要面对的,比兰等还要复杂。
“你听说过没有,“吴王已育有一子。”因担心兰苗的反应,她语气不免小心翼翼。
“吴王送了份王府的名单过来,我看过了。”兰苗点头,事情太多,这事她还没来得及说。
兰英莲见兰苗神‘色’间似乎没有任何不悦,吁了口气,然后将方才从老太太那里听来的道理一一说给兰苗听。
兰苗听完,收起方才的漫不经心,郑重的说道:“外祖母说的这些,我这些日也想过,娘亲且放心,我一定会小心行事的。”
兰英莲心中略定,见兰苗鬓角头发松了,伸手替她抚平,待将手收回来,她不免发怔。
这种亲近温暖的感觉,她许久不曾拥有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思绪飘过,她的心不由地‘抽’搐。
那些伤疤,揭开来,依日洒洒流血,,“
她只觉得头晕目眩。
兰苗察觉她微微颤抖,不由急道:“娘亲,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兰英莲回过神来,接过兰苗递上的茶水一饮而尽,良久,心情才慢慢平复。
“我没事。”
兰苗不信,仔细端详,见她除了脸‘色’发白外并无异常,这才松了口气,“到家后让人请个大夫来替娘瞧瞧。”
兰英莲避重就轻,道:“指点安陆侯世子武技看似小事,但其中牵着吴王和卫王,得问问吴王的意思。”
其实兰苗也是这样想的,她点点头,“就依娘的意思。”
车外骑马的鲁先生突然道:“咦,那不是吴王身边的林‘侍’卫?”
母‘女’两个司时挑开车帘往外看。
果然是林文。他抱拳站在一棵梧桐树下,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兰苗辨了辨方位,穿过这条西大街,再左转,便是瑰树胡司了。
第141章 一举两得
换言之,这里离鲁家不远不近。.访问:щщщ.。[万书ba更新]
林文身为吴王‘侍’卫,机警敏锐不比猎食的豹子差,虽低着头,但很快察觉有人注视着他。他机警的握紧手中的长剑,猛地扬头,待见是鲁先生,方放松身体。
“林‘侍’卫,你这是,“执行公务?”鲁先生环顾四周,熙攘的人群中,除了林文,再没见一个熟悉的面孔。
林文笑着走上前,与鲁先生见礼,“不是,我许久没回京城,得了假期,就想出来走走。”他看向马车,“牟中所坐的,可是英莲将军和鲁小姐?”
又是一番见礼。
林文笑着说:“从安定‘门’进城时,属下看见鲁小姐的车驾,想上前打个招呼,可人太多,眼一‘花’,鲁小姐已经走远了。”
兰苗心里一跳,出声询问:“这倒真是巧,不知林‘侍’卫在什么地方看见我的车驾的?”
兰英莲看向兰苗。
“就在那个叫大通生的‘药’铺子前。”林文笑说。
鲁先生接口说道:“大通生离安定‘门’不远,我也从那里走的,就是时间不巧,没遇上苗儿。”
大通生在哪儿兰苗不知道,不过她记得卫王拦牟的地方,那里离安定‘门’也不远。
卫王是不是看见了林文,才兴致突发,拦住了她的马车?
林文是吴王的贴身‘侍’卫,看见了什么,自然要回去禀报。
那么,卫王的目的是不是想让吴王觉的,他和她关系匪浅?
这样一来,吴王心里丽应,待她自然不会好,待她不好,将她视若眼珠子的亲娘会怎样?
兰英莲一直注视着兰苗,见她神‘色’巨变,低声问:“是不是发现了哪里不妥当?”
兰菌附耳说出自己心里的猜测。
兰英莲握紧拳头,‘逼’厌的车厢内,指节脆响清晰可闻。
兰茵看见她脸上闪过的狠厉,轻轻唤了声:“娘…”
牟外的两人正聊得火热,谁也没留意车中的情形。(.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兰英莲敛去面上异‘色’。
兰茵说道:“我今日特地备了好菜,不如请林‘侍’卫去家中吃酒?”
她觉的,林文看似大大咧咧,但能在吴王身边做贴身‘侍’卫,心‘性’必定不是表现出来的这般没城府。
那么,这里的巧遇,真的是巧遇?
林文是不是想透‘露’些什么?
“好。”兰英莲几乎没想就答应了,她心里所想的,与兰苗一样。
兰英莲扬声邀请林文去极树胡司饮酒,林文推辞几句,跟着去了。
当然,陪着他饮酒的,是鲁先生。酒席过半时,兰英莲找借口让人将鲁先生叫到稻香居嘱咐。
鲁先生听完,不安的说:“这要是真的,可不好办?”
兰英莲烦躁不安的摆手:“去。
鲁先生依言去外院,只是这次,他轻快的步伐变得沉重。
傍晚时,林文醉倒在桌旁,鲁先生吩咐刘老十送他回去,然后摇摇‘欲’坠的走回稻香居。
兰苗扶他坐下,倒了盅早已备好的浓茶。
兰英莲没给他吃茶的时间,急忙问:“林‘侍’卫怎么说?”
兰菜的遭遇盘恒在她心中久久不去,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兰苗步兰菜的后尘,所以她很紧张。
或许是真醉了,鲁先生舌头有些僵硬:“林‘侍’卫说,他确实看见了卫王殿下和三小姐说话…“而且,吴王殿下也知道?……”
这早在兰苗的猜想中,她没觉意外,只觉的……烦躁。
兰英莲想着吴王知道后种种后果,猛地一掌拍向身边的楠木高几。
“卫王这个狗才!”
描着金线的高几在她巨大的掌力下四分五裂。(叶子?悠~悠..)
兰苗骇然的看着已经变成一堆烂木头的高几,她的臂力堪比两三个寻常男子,但依日没把握能一掌击碎这样结实的楠木高几。
鲁先生则被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怔了怔。他再次见到兰英莲,她的心‘性’早已归于平和,平常疾言厉‘色’已经很少见,发这样大脾气的情形,他更是从未见过。
他咽了下口水,一着急,称谓上便出了错:“属下趁林‘侍’卫酒醉,探问过吴王殿下听说这事时的反应,林‘侍’卫说,那个叫山青的公公告诉他,让他不要将这些似是而非的话禀上去。”
这是佳么意思?
是不是说,吴王根本不在意?或者不相信?亦或者,看穿了卫王的用意?
兰茵相信最后一个,她觉的,吴王这样心思清明的人,应该不会被卫王的这点小伎俩‘蒙’骗”“
她脸上浮起一丝笑:“林‘侍’卫,只怕心里清醒着呢。”
兰英莲松懈下来,正‘色’道:“他的这份情,我领了,日后一定会报答。”
鲁先生有些不解:“这林文,真是个怪人,有心向着苗儿,不将这事上禀至吴王殿下知晓便是了,上禀了,又跑来透‘露’吴王殿下的态度,…”难以理解。”
兰英莲心情平复这才发觉他喷出的酒气异常难闻,避远了些:“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他回禀吴王,是他应尽的职责。至于来此…“他不过是酒醉说了两句醉话而已。”
“是属下浅薄了。”鲁先生想了好一阵,突然起身,摇摇晃晃走进内室,倒在簇新的锦被上,顿时鼾声大作。
兰苗忍不住笑起来:“父亲忘了这是在家中,竟一直自称属下。”
兰英莲听着如闷雷似的鼾声,突然想,今晚自己睡哪儿,以后自己睡哪儿…“
母‘女’两人一起在稻香居用了晚饭,兰苗这才慢慢踱回荒芜居。
一路上,她都想着吴王。
就这几次短暂的‘交’往来看,吴王还算一个不错的合作伙伴聪明,和聪明人相处,被误解的机会很少。
这又算吴王的一个优点。
隔日一早,鲁先生去了军中。他是河北卫军帐下的一名百户,此时河北卫军还驻扎在城外。
兰英莲则去了中军都督府。
到晚饭时,兰英莲和鲁先生才先后归家,兰英莲进‘门’就与兰苗说道:“皇上官我入宫,我在宫外见到了吴王殿下,顺便与吴王殿下提了提安陆侯世子习武的事情。吴王殿下的意思,是觉的你……父亲今非昔比,世子爷受不起。”父亲这两个字,她觉的别扭,就是不能顺利的说出口。
这话说的,…”
不过的确是一句大实话。
兰苗想想举步维艰的兰菜,静默了一会儿,“那,大舅母那边怎么说?”她司情兰菜,想帮她,但,这不是她可以做主答应的。
“这事我去说。”兰英莲语气坚定。
老太太那边动作迅速,五日后便让‘春’妈妈送来了嫁妆的单子,随泰妈妈司来的,还有一个从宫中出来的‘女’官,叫做荣姑姑。
荣姑姑三十上下,身材圆润,说话前总是带着淡淡的笑,给人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荣姑姑的到来,让兰英莲松了一口气。
前日皇后官她入宫,说钦天监那边卜了卦,今年宜嫁娶的日子只六月十六,七月二十八,八月初八这三日。
六月十六不可能,七月二十八太赶,只刺下的八月初八勉强还可行。
自然而然的,兰菌和吴王的婚期便定在了八月初八。
所以这几日她白天要去中军都督府处理公务,晚上则跟着钱贵家的学嫁娶的人情往来。钱贵家的来税树胡司前,只在针线班子上做事,一般人家的婚嫁她知道,但关系到皇家嫁娶的那些,她却是两眼一抹黑,说不上个所以然来。
她暗中观察几日,看出荣姑姑不仅做事干净利落,而且还通晓嫁娶的各种规矩,便将大多数事情移‘交’到了荣姑姑手中。
兰菌这边,则安心的跟着钱贵家的在荒芜居做针线。
她做的不好,但这是待嫁‘女’子该做的,她自然不能例外。
两世为人,这也是她第二次备嫁。
第一次,她欢天喜地,虽然什么都没有,她还是高兴…“后来呢,她等来的是背叛。
第二次,她心里没有任何涟漪,婚礼于她来说,只是一个合作仪式。
“苗儿,不好了!”鲁先生一路冲进荒芜居上房。
兰芮从没见过鲁先生这样失态,心下一凛,急忙问:“出了什么事?”
鲁先生顾不得抹去额上的汗:“将军在东大街上失手伤了卫王!”
兰苗呆愣当场,手中的针刺穿手指她竟然一点没察觉到,她心里只是想:这怎么可能?娘武艺高强,怎么可能失手?
她定了定神,抓住鲁先生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鲁先生焦急的摇头:“街上传的沸沸扬扬,只说是你娘打伤了卫王,到底是怎么回事,众说纷纭,但哪一种说法都不靠谱。”他心中一亮,“上次的事情,你娘将卫王恨的咬牙切齿,她今日该不会是故意对卫王下手的?”
兰芮也想起了那张粉身碎骨的楠木高几,“娘不是那种不计后果的人…“除非她是有意为之。”
鲁先生喃喃念叨:“有意为之”“是啊,你娘从不是鲁莽行事的人,即便是失手,她也不可能打伤卫王。”他心里大定,“我去吴王府看看,这种事情,吴王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
“好。”兰苗应道,“我去威武胡司看看。
可不等两人出‘门’,兰英莲便回来了。
兰苗喜极而泣,“娘!”
兰英莲拉着她的手,嗔道:“好好的,哭什么?”她用袖子仔细的替兰苗揩干了眼泪。
她的镇定自若感染了兰苗和鲁先生,他们都猜到这事肯定另有原因。
第142章 嫁(一
第142章嫁(一)三人进了上房,鲁先生着急的问:“将军,属下听闻你打伤了卫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兰英莲看了看身侧的兰芮,想起那日兰芮的玩笑,怕她起疑,纠正鲁先生:“以后在家里不续上官下属之礼,只续夫妻礼仪就是。mianhuatang.info,最新章节访问:。”
这话说的很不合事宜,兰芮还罢了,只干着急,鲁先生火爆‘性’子,听她左顾言他,急的在房中转了个圈。
“老爷,你以为如何?”
兰英莲目光严厉的看着鲁先生。
老爷两字,让鲁先生脚下一滞,惊疑的回望着兰英莲,这才用心琢磨她方才的话。
是了,她刚才说的是在家要续夫妻礼仪,只是刚才一心想知道卫王的事情,这句话听见了,却没细想,这时明白过来,他忙不迭的点头。
“夫……夫人说的是。”
他眼中惊喜毕现,不管真假,这又进了一步。
兰英莲将他的惊喜收入眼中,不知不觉轻轻一叹。
当时她在忠州贸然去求鲁先生,只是看鲁先生这些年忠心耿耿,她觉的鲁先生应该会答应。
但这些日子朝夕相处,她就是再不放在心上,也还是察觉了鲁先生的心意。
只是,心已死,而这份情谊又太沉重,她受不起……她能做的,只能是在其他地方尽力弥补。
两人心中所想的偏离了原来的话题,房中的气氛便有些不一样。
兰芮有所察觉,又‘摸’不透,便轻轻唤了声:“娘?”
兰英莲回过神,整了整脸‘色’,说道:“前两日我进宫见着了贤妃娘娘。娘娘与我说了很多闲话,大都不是我擅长的东西,不过有一句话我觉的很有意思,她说,皇上常年习武,身体很好,胃口也很好,一顿能吃下两大碗饭,我当时只是想,她怎会无缘无故说起皇上的身体。出了宫,我突然明白过来,她想说的是,皇上身体好,必定会长寿。”
鲁先生茫然。
兰芮也是疑‘惑’,不知这事跟卫王有什么关系。
兰英莲又说:“大陈的皇族,以长寿著称,太祖崩逝时八十六岁,高宗崩逝时七十二岁,承宗崩逝时七十八岁,宪宗崩逝时六十九岁,而那些亲王,几乎全是过了古稀之年才薨逝的,坊间都在传,宫中有长寿的秘‘药’……皇上今年才三十八岁,便是像宪宗那般,也还有三十一年。”
鲁先生依旧不解。
兰芮却隐隐有些明白贤妃的意思。
三十一年,这么长的时间,只要守住‘门’户,不被人构陷就够了。
有时候不争其实就是争。
就像卫王,他在通州想让吴王落个无能的名声,结果呢,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反而是他自己坏了在皇上的心中的位置。
当然,这也有她和胡愈在其中横‘插’一刀的关系,但不管怎么说,卫王当时不起歹念,便不会有后来的事情。
只是,贤妃为什么要对娘亲说这些?
想到这,她疑‘惑’的看向娘亲。
“救圣驾,数次击退鞑子,两次平定西南土司叛‘乱’,还在大同斩杀鞑子首领。”
兰英莲说,“哪一样落在武将的身上,都是不世的功勋。”
鲁先生抬头看向兰英莲,他清晰的看见了她眼中那稍纵即逝的痛楚。
兰芮接口问道:“贤妃娘娘的意思,是提醒娘亲掩饰身上的锋芒?”
兰英莲点点头:“自班师以来,关于我的赏赐,便成了朝中争论不休的话题,只兵部,就有人觉的赐物合适,有人说我的功劳堪比拓疆,应当封爵……”
兰芮吃惊的低呼:“封爵……”
她想起那次见景阳帝经历,就是世代武将的兰家,景阳帝也从来没有封爵的意思。
同样吃惊的还有鲁先生:“夫人是吴王殿下的岳母,封了爵,只怕会牵累吴王。”
兰英莲神‘色’间‘露’出疲态:“外戚干政,这是历代帝王最为忌讳的事情。我真封了爵,皇上只怕对吴王有颇多的忌讳。所以今日我看见卫王殿下,便阻路不让,借机伤了他。伤了皇子,太后自不会善罢甘休,封赏的事情自然不会有人再提了。”
兰芮却有些担心:“娘有心犯错推掉封赏,办法多得是,何苦要伤了卫王,他毕竟是皇子,身后还有太后,据外祖母说,卫王是个心思狭隘的。”
兰英莲眼中立刻涌现狠厉,哼了声,“我打的就是他如果再不给他一个教训,只怕他还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出‘阴’招恼人之极。”
待见兰芮的担忧,她放缓了语气,“放心吧,边疆局势不稳,我对朝廷还有用,太后那边再闹,皇上至多也就是罢我官职。无官一身轻,如果真罢了我的官职,倒是遂了我的意。”
见她将这事看的如此轻松,兰芮也渐渐的放宽了心怀。
‘门’外钱贵家的说道:“夫人,秦妈妈来了。”
屋里三人都明白,肯定是老太太那里听说了,又不放心,这才使秦妈妈过来探问究竟。
“你们暂且避一避。”
兰英莲说道。
自老太太尽心尽力‘操’心兰芮的婚事以来,她对老太太改观了许多。
事情果然如同兰英莲预料的那般,她被夺去了中军都督府都督一职,改由仍在北疆的兰千乘继任。
这一职位,本是兰英莲从兰千乘手中接过的,现在又还了回去,就像‘肉’烂了一样,始终在兰家的这口锅中。
景阳帝此举,惹得御史纷纷上奏折批驳,但景阳帝不怒不嗔,只让上奏者举荐一个将才能盖过兰千乘的人。
连年战祸,自认有将才的都自荐去了北疆或者西南,这些人最后不是战死沙场,便是战败灰头土脸的回来。
找寻一圈无人可荐,御史清贵们纷纷闭了口。
没有官职在身,兰英莲日日在家与荣姑姑商议婚礼的事。
她从来不知道,这些事情有这样繁琐这样难,比治军烦,比御敌难。
但是,她心里是高兴的。
日子一日热似一日。
似乎只是眨了个眼,便到了八月初八。
兰芮坐在铮亮的镜子前,怔怔看着镜中那个福娃娃似的面孔。
她真的要嫁了。
她无论怎样安抚自己,可那些让她无所适从的茫然还是在她心里肆无忌惮的蔓延。
一如她重生之初。
从今以后,等着她的,又是怎样的日子?
她茫然被人领着跪拜了爹娘,茫然的上了‘花’轿,茫然的拜了天地……等她再次清醒过来时,她已经在喜房。
头上盖着喜帕,睁眼所见的,只有红彤彤的一片,耳边不时传来‘妇’人祝福的套话。
百无聊赖,她目光一路向下,她看见了自己脚上鲜‘艳’夺目的红‘色’绣鞋,又看见了一双簇新的白底黑靴……这样大的鞋,应该是四十二码的吧。
就在这时,一根绑着红绸的秤杆伸到了她的眼前。
出于自卫的本能,她伸手挡了下。
然后,她听见了木头碎裂的声音和低低的‘抽’气声。
有人极快的在她身旁说:“王妃,这是揭盖头。”
其实不要人提醒,兰芮也知道自己犯了大错,怪只怪,她不该在这种时候神游太虚。
吴王看着自己手中断裂的秤杆,惊讶大过愤怒。
旁边的一个喜娘说道:“王爷,要不,用红绸裹一下?”
另一个低低的提醒:“断了东西补上不吉利,还是另换一根吧。”
吴王神‘色’恢复平静,不理会两个喜娘的话,将秤杆丢至一旁,直接用手指挑开了兰芮头上那块掐着金线的喜帕。
两个喜娘面面相觑。
眼前骤然一亮,兰芮本能的闭上了眼睛。
重新睁眼,吴王已经转过了身,她只看见了一个‘挺’拔的侧影。
一个喜娘将一个系着五彩丝线的白‘玉’高脚酒杯递到兰芮手中。
吴王转身端起了另一个酒杯。
喜娘说:“请王爷和王妃喝合卺酒。”
这一次兰芮立刻伸出手臂,一条结实的胳膊挽住了她。
兰芮的身体瞬间僵硬,察觉吴王用探寻的目光看着她,她吸了口气,慢慢放松身体。
两人伴着喜娘的祝词一饮而尽。
兰芮对酒没研究,没品出是什么酒,只知辣辣的,要不是她极力忍耐,她险些咳出来。
喝过合卺酒,有人端了子孙饺子上来。
半生的饺子,兰芮好容易才咽下去,她一边吃一边瞄了眼吴王,他神‘色’平淡,一口一个饺子,只看他的吃相,仿佛饺子是世间难寻的珍馐佳肴。
吃完子孙饺子,礼便成了。
两个喜娘说了些祝福的话便要退出去。
吴王叫住两人:“秤杆的事情,休要对人言及。”
他声音温和,可眉宇间那股慑人的气势,让两个喜娘不敢直视,连连出声应诺。
兰芮却在想,她方才随手一挡,秤杆便从中断裂,可见她用力极大,但另一端却被吴王稳稳擒住,是不是说,吴王的臂力不在她之下……或者,更大?
喜娘出‘门’,吴王转身,看见兰芮望着桌上的秤杆出神,便道:“这等小事,不用一直放在心上。”
兰芮微怔下才知他说的是秤杆断裂的事情,讪笑着解释:“妾身当时太紧张了,还请王爷莫怪。”
两人只隔着一步的距离,她第一次看清楚吴王的长相。
棱角分明的脸,浓黑的眉,深邃无‘波’的眼,高‘挺’的鼻子……吴王的长相算不上倾国倾城,但也绝对属于赏心悦目。
吴王轻笑了下,流寇当前不见她有丝毫的紧张,可这些繁琐的礼节却让她吓成这样。
“你先歇歇,我去外院敬酒。”
兰芮点点头。
吴王转身出‘门’。
兰芮才坐下,‘玉’桂和绿枝推‘门’进来。
“你们怎么来了?”
‘玉’桂、霜降、绿枝、银锁、双燕五人,加上一个临时补上的溜喜,跟着她陪嫁到了吴王府,还陪了四房家人,除了‘玉’桂的爹娘,另三房是老太太从兰家选的。
‘玉’桂说:“是山青公公让奴婢们过来的,说是小姐要洗漱。”
绿枝嗔道:“还叫小姐得叫王妃了。”
兰芮有些恍神。
王妃,从前想都没想过称谓,现在却属于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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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嫁(二)
第143章嫁(二)‘玉’桂手脚麻利的替兰芮拆去了头上的钗环,绿枝去开箱取家常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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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平常要用的东西,和嫁妆一起送到了吴王府,又被王府这边的管事送来了喜房。
这时有人叩‘门’:“禀王妃,热水到了,是这时送进来,还是过一会儿?”
兰芮看了看镜子里,见自己头发齐整,妆容也没晕开,这才让‘玉’桂去开‘门’。
头一次见王府的下人,她还是想给人留个好印象。
随‘玉’桂走进来的是十七八岁的高挑少‘女’,两人身后跟着两个抬着热水的婆子。
少‘女’看见兰芮,领着两个婆子跪下行礼:“丁香见过王妃。”
听是吴王从宫中带出来的人,兰芮给‘玉’桂打了个眼‘色’,‘玉’桂会意,上前将她扶起来。
绿枝领着两个婆子去了净房。
她们比兰芮先到吴王府,山青领着她们认过‘门’。
兰芮笑‘吟’‘吟’的打量丁香,荣长脸、柳叶眉、樱桃嘴,长相甜美清秀,身材婀娜多姿,这份形容气质,一点都不比小官小吏家中的正经小姐差。
丁香目光微垂,落落大方的站在那里:“几个姐姐才来,不熟悉王府,王妃有差遣,尽管吩咐奴婢就是。”
兰芮笑了笑,从手边拿出一个早已备好的锦袋递给她,“以后少不得要你帮衬她们几个。”
锦袋里装了十个二钱重的银锞子,银子不多,但胜在‘精’巧,海棠式、梅‘花’式、‘花’生式的都有。
丁香接过,忙敛衽说了几句祝福的话。
正巧这时两个婆子出来,兰芮又赏了两个婆子。
‘玉’桂送三人出去,绿枝忍不住咂舌:“这丁香真是个美人。”
兰芮正‘色’说:“宫中出来的,自然不会差。只看丁香便知吴王府藏龙卧虎,你才见一个丁香便吃惊成这样,那以后见了那更好的,岂不是挪不动步子?”
绿枝低了低头:“奴婢以后再不说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水兑好了吗?”
兰芮问,待看见绿枝点头,起身进了净房。
在穿堂侯着的秋寒看见丁香,迎上去,“看见王妃了?”
丁香笑着点头:“自然见着了。”
“那……”
秋寒拉着丁香坐下,“王妃可像外面传言的那样……”
隔墙有耳,骄横粗鄙几个字她到底没说出来。
“王妃与景园说的一般无二,温婉和气。”
丁香掰开秋寒搁在她腕上的手指,站起身,“今儿这样的日子,咱们可不能坐在这里躲懒。你快去小厨房吩咐一声,让他们备着醒酒汤。外面坐的都是朝中大臣,他们的酒王爷推不掉,一圈喝下来,王爷只怕就有七八分醉了。”
“还是你细心。”
秋寒站起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叹气,“王妃要真是个和气的,那水怜就有福了。”
丁香轻轻的说:“可能吧。”
两人在穿堂外分手。
泡了个热水澡,身体松乏了,兰芮才感觉腹中饥饿难耐。
从昨晚上起,她便没有正式进食,期间只吃了三块糕点垫腹。
她想让‘玉’桂去厨房拿点吃的,但转而一想,似乎没这个规矩,若是‘玉’桂去了,旁人肯定不会说什么,但贪吃的印象只怕是给人留下了。
想当初于惠宜成亲时,好歹还有她记得让人送饭菜,可轮到她自己时,却只能巴巴的饿着。
“王妃,头发就这样随意披散着,还是梳个髻儿。”
‘玉’桂细心的托着兰芮刚刚拭干的头发。
“梳个髻儿吧,看着‘精’神。”
‘玉’桂手巧,三两下功夫便将手中乌黑的头发绾成一个松松的发髻,用一根嵌着红玛瑙的金簪子定住。
‘门’外有人说话,兰芮听出是吴王,站起身,走到外间,待‘门’一开,她便微微福身:“王爷,您回来了。”
吴王定住脚步,微带惊讶的看着身前的人儿。
洗去了福娃娃般的新娘妆,她竟然这样漂亮,‘精’致的眉眼,娇‘艳’的‘唇’,衬着松松的发髻,妩媚娇‘艳’……与他之前印象中的人截然不同。
他静默不语,兰芮只得自己先开口:“王爷,妾让丁香和秋寒进来服‘侍’您沐浴吧。”
她没说让‘玉’桂和绿枝服‘侍’,一来两人不知吴王喜好,又不知吴王惯用的东西存放的地方,让她们去服‘侍’,只怕会手忙脚‘乱’,一不小心,触怒吴王也是有可能的。
二来不知吴王有没有让婢‘女’搓澡的习惯,要是有,‘玉’桂和绿枝两人进去就更不合适了。
吴王‘揉’‘揉’额头,走到桌旁坐下:“你看着办吧。”
兰芮让‘玉’桂出去叫人,又让绿枝上茶。
吴王低头吹杯中飘着的浮叶,目光却追着兰芮走。
他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是在通州,她干净利落的解决了十个弓箭手,漂亮的身手让他眼前一亮,那时候的她果断狠厉。
第二次见她是在忠州,那样的情形下,她还沉着冷静的走回了营地,换做旁的闺阁‘女’子,只怕已经瘫倒在地。
可现在再看她,她目光恬淡,安安静静的做着该做的事情,这种平和,让身旁的人心神俱宁。
‘玉’桂很快回来,身后跟着丁香和另一个脸庞圆润的少‘女’,粉粉团团的,看着她,总让人联想到富贵两字。
兰芮猜到这就是秋寒。
秋寒手中捧着个紫檀的食盘,食盘里搁着只翠绿的碗,碗中飘着淡淡的香气。
兰芮轻轻的咽了下口水。
她饿啊。
两人上前行礼,圆润少‘女’果然是秋寒。
秋寒将盈盈‘欲’滴的碗捧到吴王跟前,“王爷,您先将醒酒汤喝了吧。”
喝醉了么?
兰芮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吴王,吴王的眼眶下泛着一圈瑰丽的红,的确是一副喝了酒的样子。
吴王喝了醒酒汤,起身进了净房,再出来时,身上的喜服已经换成了一袭淡蓝的软稠薄袍。
丁香秋寒和‘玉’桂绿枝都退了出去。
房中只剩下了兰芮和吴王。
一人坐在妆台前,一人坐在‘床’沿上。
看见那张挂着红‘色’喜幔的描金大‘床’,兰芮想起了两人接下来应该做的事情,微微觉的尴尬。
说到底,他们还是陌生人。
吴王看了看兰芮:“明日还要进宫,歇了吧。”
“好。”
兰芮站起身,慢慢的走到‘床’边,将绣着鸳鸯的大红被子展开铺平,干巴巴的说着,“王爷,歇了吧。”
吴王站起身,兰芮跟过去,伸手帮他解腋下的盘扣――她记得,有服‘侍’他穿衣脱衣的规矩。
“这些小事本王自己会做。”
吴王说道,却也没阻止兰芮继续,兰芮不好立刻就收回手,只得硬着头皮与余下的盘扣纠结。
解开最后一颗,薄袍散开,看清薄袍里只有一条亵‘裤’,兰芮微怔后迅速别开头。
吴王看兰芮发窘,嘴角‘荡’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兰芮懊恼,转身走到‘床’沿上坐下。
前世结婚五年,什么没见过?
不过是个半‘裸’的男人,怎么就‘乱’了分寸?
吴王熄灭桌上的龙凤烛,走过去,钻入红彤彤的被子里,“睡吧。”
想着反正会有这么一遭,兰芮侧身准备上‘床’,可看见吴王大大咧咧的躺在外侧,不由犯难。
是让他退到靠墙的一侧,还是越过他,自己睡靠墙的那一半?
她最终还是决定自己睡到里边去。
她‘摸’索着上‘床’,刚准备从‘床’尾跨入‘床’内,衣袖被人一拽,她猛地跌倒在‘床’上。
“王爷……”
她骇了一跳。
回答她的是耳边粗重的喘息声和一双滚烫的手臂。
她蠕动身子,可是,那双手臂就像铁箍一样,紧紧的箍住她,她丝毫动弹不得。
到了此时,她清晰的意识到,她巨大的臂力在吴王这里没有丁点的用处。
“别动。”
吴王在她耳边呼着热气,一只手不安分的伸入了她的衣襟内,然后一路往下探。
兰芮身体瞬间绷直,一动不动。
衣衫褪尽,吴王翻身压住她,腰腹下的炙热在她‘腿’间来回摩挲,感觉到她的放松,他猛地一用力,‘挺’入了她的身体。
‘床’上的幔帐摇曳开来。
兰芮紧紧的咬着自己的‘唇’,身下的疼痛渐渐蔓延到全身。
过了许久,一切归于平静。
黑暗中,兰芮望着帐顶,静静倾听着身侧传来的均匀呼吸声。
她觉的身上黏黏的,想起身清洗,但想着会惊动许多人,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些事情,她还是不习惯让许多人知道。
‘迷’‘迷’糊糊的时候,她听见一声紧似一声的小孩啼哭。
谁家的孩子在哭……念头在她脑中划过,她猛地惊醒。
迟疑了下,她轻声说:“王爷,有孩子在哭。”
吴王凝神静听,果然听见断断续续的啼哭声,他扬声道:“谁在外边值夜?”
“王爷,是奴婢和王妃身边的‘玉’桂。”
外间传来丁香的声音。
吴王说道:“大少爷在哭,你去问问怎么回事。要是病了,让贺达山拿了名帖去请杜医正。”
丁香应声去了。
“王爷,孩子夜间哭闹必是身体不适,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兰芮提议道。
吴王沉‘吟’了下,摇摇头:“他身边有人照看,有事的话,立刻就会过来回禀的。”
兰芮想他说的不无道理,就没有表现出过分的担忧。
有时候太过了,便会让人觉的假。
两人静静的躺着。
啼哭声越来越大,还伴着低声的哄劝。
兰芮突然醒悟,应该是孩子正在往这边来……要是一会儿孩子闯进来,这幅样子可没法见人。
她坐起身,抓起衣裳悉悉索索的往身上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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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嫁(三)
第144章嫁(三)穿好衣服,点亮桌上的龙凤烛,兰芮转身,看见吴王支着肘,半侧身子看她,漆黑的眸子在闪烁的烛光下深不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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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对她的行为很不解。
兰芮笑着解释:“衡哥儿马上就要到了,让他看见我们衣衫不整的样子不好。”
她记得上次景园送来的名册上,这个孩子‘乳’名叫衡哥儿。
吴王闻言又凝神细听了下,啼哭声的确比方才大了些,他躺了回去:“他不会过来,衡哥儿前几日失足落了一回水,本王便将他挪到寿‘春’院暂住,等百‘花’园里的荷‘花’池子填上了,再将他挪回去。”
“落水?”
兰芮大惊。
她看过建工图,吴王府依照江南流行的格局建造,水榭多亭台多,除了正院寿‘春’院,其余各个院落全引了活水布景。
只是,水多,衡哥儿身边的‘乳’母婆子婢‘女’也不少,他怎么落水的?
“那些个狗奴才欺衡哥儿年幼,聚在一起吃酒,吃醉了倒头就睡,将衡哥儿丢在一旁不管,这才酿下此等大祸。”
吴王难掩脸上的愤恨。
“还好衡哥儿没事。”
兰芮唏嘘,心里的惊讶比刚才还甚,吴王府的人大多是从宫中出来的,应该是小心谨慎惯了的,可还是出了这种玩忽职守的事情。
吴王看她眉头微颦,想起贤妃说过的话:她从小习武,兰家将她如男儿般养大,必定是个不善于治家的…..现在看来,果然如此,他出言安慰她:“不过你也无需担心,‘花’姑姑将百‘花’院的人都撤换了,贺达山又将内院的人约束了一番……”
哭声越来越大,他止了话,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很快,‘门’外响起细碎的脚步声,丁香在‘门’外说:“禀王爷、王妃,大少爷哭闹不休,非要见王爷。”
闻言,吴王看了看兰芮:凭着几声低微的哭闹,她怎么就知道衡哥儿要过来?
兰芮误会了这一眼的意思。
她以为吴王是想让衡哥儿过来,只是顾忌是两人的‘洞’房‘花’烛夜,所以无法开口。
她决定主动说出来:“王爷,那就让衡哥儿过来吧。小孩子离了熟悉的人或者熟悉的环境,会觉的不安,衡哥儿又受过惊吓,只怕更会觉的害怕。”
吴王目光一闪,微微惊讶:“没想到你还懂这些。还是算了,让他去‘花’姑姑那里。”
‘花’姑姑是吴王最为信任的人,要是‘花’姑姑能照顾衡哥儿,吴王又何必将他挪到寿‘春’院‘交’到一群陌生人手中?
念头闪过,兰芮已经开口:“从寿‘春’院到‘花’姑姑所住的惜‘春’院,少说也要走一刻钟,夜风凉,衡哥儿又在大哭,灌了冷风进腹中,只怕会生病,还是让他过来吧。”
‘花’姑姑住在惜‘春’院,她是从建工图上知道的,抬眼见吴王不以为意,补了句,“虎娃便是这样病了一回。”
吴王自然知道虎娃是谁,沉‘吟’了下,低声说:“委屈你了。”
又扬声吩咐‘门’外的丁香,“让他们将衡哥儿带过来。”
“是。”
丁香应诺着去了,吴王翻身下‘床’,兰芮瞥见他腰腹下那傲然之物,一愣,别开目光,没像刚才那样主动上前服‘侍’他穿衣,而是转身去整理被褥,衡哥儿要进来,还可能睡在这里,被褥上留有方才的痕迹,肯定得重新换过。
她不知道干净的被褥在哪里,又不好叫人进来问,她一问,剩下的活便会有人接手。
她不习惯将这些‘私’密的东西示人。
她正犹豫着,吴王已经穿好衣裳将‘门’打开,吩咐守在‘门’外的‘玉’桂,“将凤姑姑叫来服‘侍’王妃。”
在景园送来的名册里没有凤姑姑这么个人,想来是之后进王府的。
兰芮没再去纠结被褥的事情,这时代规矩如此,她过于执着,便成了旁人眼中的异类。
凤姑姑很快过来,手脚利落的换了新的被褥,然后走到兰芮身边:“奴婢服‘侍’王妃沐浴吧。”
兰芮没拒绝,身上黏黏的实在难受,不过,她只让凤姑姑备了水,没让她跟着去净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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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明白了,凤姑姑就是传说中专司燕喜的妈妈。
等她从净房出来,衡哥儿已经过来,伏在一个‘乳’母模样的‘女’子怀中,泪眼朦胧的望着吴王。
吴王坐在圆桌旁,没理衡哥儿,静静的听‘乳’母述说刚才的情形。
‘乳’母轻拍着衡哥儿的后背,不卑不亢的说着:“……大少爷咬伤了豆蔻,一头冲出‘门’,奴婢去抱,大少爷又是踢又是抓,奴婢怕伤着大少爷,便不敢硬拦着……”
凤姑姑已经不在,丁香、‘玉’桂和另两个少‘女’屏神静气的站在‘乳’母身后。
这样的情形与兰芮的想象有些不一样,她以为,吴王不搂着衡哥儿,至少也应该轻声软语的安抚衡哥儿。
听见声响,吴王看了看兰芮,轻声与衡哥儿说:“这是你母亲,下来行个礼吧。”
衡哥儿瞄了眼兰芮,又伏到‘乳’母的怀中,‘抽’‘抽’噎噎的哭起来。
才满两岁的孩子,正哭闹的时候,要他跟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行礼,这要求实在有些高。
兰芮不以为意,走到衡哥儿跟前,笑着问:“你就是衡哥儿?”
看清衡哥儿的长相,她似乎理解了吴王为何会如此心疼衡哥儿。
一样的额头,一样的眼睛,一样的鼻子,完全就是一个缩小版的吴王。
任谁看见一个跟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孩子,心里都会感叹生命的奇妙吧。
衡哥儿别过头,完全不搭理她,还越哭越大声。
吴王见状,眉头紧蹙。
‘玉’桂担忧的看着兰芮。
丁香和另外两个婢‘女’,将头垂的更低了些。
兰芮大大方方的退后一步,“呵,看不出咱们衡哥儿还是个烈‘性’的。”
她知道此时屋中的人都看着她,她也知道,能不能得到衡哥儿的认同,关系到她能不能得到吴王的认同。
但这些事急不来的,她今晚所做的,已经完全符合一个嫡母该做的。
‘乳’母赶紧抱着孩子蹲身行礼,“大少爷晚上有些认生,白天一定会给王妃行礼。”
兰芮笑而不语。
吴王到底没多说什么,只吩咐‘乳’母:“抱着衡哥儿去穿堂的榻上睡。”
‘乳’母屈膝行礼,转身往外走。
到了‘门’边,衡哥儿看着情势不对,嚎啕大哭。
‘乳’母只得停下,转过身,目光在吴王和兰芮身上来回转了圈,局促不安的说:“王爷,您看这……”
兰芮看向吴王,只见眉间形成了个深深的川字,似乎很为难。
她笑了笑,“让衡哥儿留在这里,妾身去穿堂吧。”
她开口让衡哥儿过来,便做好了出去睡的打算,于她来说,不用对着吴王,不失为一件好事。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看向她。
吴王沉‘吟’了下,“今晚就这样吧。”
衡哥儿看着兰芮就哭,不可能两人都留下,留下衡哥儿,不合规矩,留下兰芮,衡哥儿一晚上吵闹不休,谁也别想安生。
兰芮自然没有在穿堂睡。
吴王让衡哥儿睡在穿堂,是想让衡哥儿觉的自己离他很近,换成兰芮,没了这一层顾虑,偌大的王府哪里都能腾出一间屋子来。
她歇在了厢房。
比不上正房气派华丽,但也没差到哪里去,据丁香说,前些日子正房整修,吴王一直宿在这里。
“王妃,您怎么能从喜房出来睡呢?奴婢长这么大,可从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玉’桂睡在‘床’榻上,支着脑袋担忧说道,“明日王府里其他人知道了,还指不定怎么想呢。”
旁人没从喜房出来睡,那是因她们没有进‘门’就当母亲,也没遇到一个喜欢黏着父亲的儿子,更没有遇到一个疼儿子疼到骨子里的丈夫……其他人怎么想不要紧,要紧的是吴王怎么想。
今日自己所做的,在他那里应该算是合格了吧。
这些话兰芮没跟‘玉’桂说,只是道:“后母难为,睡吧。”
‘玉’桂品着“后母难为”
几个字,轻轻一叹,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话到底没说出来。
黑暗中,兰芮久久没睡着,她知道‘玉’桂同样没睡着,便轻轻说道:“明天你悄悄打听打听孩子生母水怜。”
水怜没在名册上,也没听人说过世了。
‘玉’桂应下。
兰芮又道:“你们跟着我来吴王府,新换了个环境,比不得威武胡同,更比不得槐树胡同,凡事都要谨言慎行,依照王府的规矩来,别一来就让人寻着了错处……”
她将自己所能想到的,都叮嘱了一遍。
兰芮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感觉才眯了下眼,便听‘玉’桂叫她,“王妃,卯时了。”
兰芮迅速起身,简单梳洗了,吃了丁香送来的早点。
或许是饿过了头,她已经没了胃口,只吃了两只翡翠什锦包子,本想喝一碗粥,可想着一会儿要进宫,担心不方便去净房,只得忍住了。
吃完,她和‘玉’桂回了喜房。
进宫要用的首饰和衣服都放在喜房。
吴王已经穿戴好,看样子也用了饭。
她瞄了眼喜‘床’上,大红的被子里伸出个小小的头,衡哥儿睡得正香。
她不由得放轻了脚步。
吴王看见她,低声问:“用过饭了吗?”
兰芮笑说:“用过了,只是妾身的东西都在这里,所以过来了。”
吴王点点头,没再说话。
兰芮心情愉悦的取了衣裳去净房换。
她看得出,吴王对昨晚的事情很内疚。
看得见别人的付出,没将别人的付出当作理所当然,应该不是自以为是的人。
这又是一项优点吧。
人和人相处,发现别人的优点,一项一项的累积,这样才会越来越融洽,若是只发现别人的缺点,那么原本的那些好感一点一点的往下减,用不了多久,两个人就会形同陌路。
她很高兴和吴王之间是在做加法。
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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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闹(一)
第145章闹(一)兰芮穿了一件大红的克丝褙子和一条白底绣百‘花’的的八幅裙,裙子上的‘花’朵层层叠叠,入目‘花’团锦簇,早已看不清裙子上原来的白底子。
mianhuatang.info-‘玉’桂又替她梳了头,戴了首饰,上了妆。
人靠衣裳马靠鞍,盛装之后,镜中的人看起来雍容华贵。
初来的那一段,她跟在文夫人身边也经常这般穿着,只是那时她活的战战兢兢,根本没留意自己的妆容。
后来老太太默许了她习武,这些繁复华丽的衣裳便被她收入了箱底。
现在想来,总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妆扮好出来,兰芮发现衡哥儿已经不在‘床’上了。
“我让车妈妈将他抱回西跨院了。”
吴王见兰芮看向喜‘床’,解释道,“车妈妈就是衡哥儿新换的‘乳’母。”
兰芮诧异:“衡哥儿这么早就醒了?”
“还没醒,车妈妈说闹了半宿,估计要睡到巳正才会醒。只是他在这里事事不便,我就让车妈妈抱着他回去睡。”
吴王打量了兰芮一下,目光灼灼生辉,“你准备好了?”
兰芮点点头。
吴王站起身:“那咱们走吧。(.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兰芮发现,吴王这个人话不多,基本上就是言简意赅的将要说的表达清楚了事。
不知是‘性’格使然还是对她才这样。
随同两人入宫的除了两名‘侍’卫,便只有山青、景园、凤姑姑和‘玉’桂四人。
宽阔的车厢内,两人并排坐在软榻上,许久没说话,兰芮觉的气氛沉闷,便没话找话:“王爷,怎么没看见林‘侍’卫?”
“你说的是林文?”
吴王微微侧头,“他如今在马厩当差,你有事吩咐,让人去马厩找他就是。”
“马厩?”
不怪兰芮吃惊,林文跟随吴王运粮、平叛,能力和‘性’子都不会差,怎么就会触怒吴王,还被吴王贬去马厩当差?
她看向吴王,只见他懒懒的倚在软榻的靠背上,根本没有再说下去的打算,她便不好再问。
车厢中又陷入了沉寂。
兰芮默默的祈求车走快一点。
“昨晚的事情,不会再出现第二次了。”
兰芮微怔了下,她没料到吴王会跟她保证,顿了顿,她笑起来:“衡哥儿还小,喜欢跟熟悉的人在一起很正常,王爷无需介怀。”
吴王又看了看兰芮,见她笑容灿烂,不像是对昨晚的事情介怀的样子,不知不觉话便多了些:“衡哥儿原本胆子很大,到哪儿都不认生,小小年纪,就是在父皇和母后跟前都能应对自如。自从前几日溺水后,整个人就变了,畏畏缩缩的不敢跟人说话。他虽然不喜欢说话了,但‘精’神还好,晚上也睡得很安稳。昨晚不知怎么了,他竟然会哭闹不休。”
他温润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担忧。
“是不是被昨日的锣鼓和爆竹声惊着了?王爷还是请太医来替衡哥儿诊诊脉吧。”
兰芮在心里感叹,他还不到十七岁便做了父亲,还做的如此尽职尽责,真的很难得,这一点,就是很多年过半百的人都比不上。
[.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前世她十七岁时在做什么?
应该在上高中,整天没心没肺的玩闹着。
可这毕竟不是前世,她也一样,才十五岁,已经是两岁孩子的母亲了。
“锣鼓和爆竹?是了,昨日外院锣鼓声一直没断,又唱了一整天的戏,那铿锵声也没停过,晚上更是燃了半个时辰的烟‘花’。”
吴王释然,让车把式停了车,叫过景园,“拿了帖子去请杜医正给衡哥儿诊脉。”
吴王再看兰芮,目光比刚才更柔和:“看你对照顾孩子很有心得,将来衡哥儿有你照顾,我也可以放手了。”
“谢王爷信任妾身。”
兰芮心情愉悦。
不管吴王刚才的话是表达真心还是假意应酬,她都觉的这是一种进步。
表达真心自不必说,假意应酬,也要她做的无可挑剔,吴王才会应酬她。
两人先去了慈宁宫。
太后态度温和,与两人絮絮叨叨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直到兰芮双‘腿’僵硬,太后才端了茶,临别时赏了兰芮一本《闺训》和一本《‘女’诫》。
但即便太后一直慈目含笑,兰芮还是能看出她眼底的恼怒。
不过这早在她的预料中,她也没往心里去。
然后两人又去了坤宁宫。
皇上也在坤宁宫。
凤姑姑随两人进去,将一个锦盒捧到皇后跟前,然后附在皇后耳边低语了两句。
原来凤姑姑是皇后遣去吴王府的。
却也是,皇后是嫡母,燕喜妈妈本就该由她张罗。
皇后听后,看向兰芮,眼里‘露’出盈盈笑意。
凤姑姑的话清晰的落在兰芮耳中,凤姑姑说的是锦盒中元帕的事情。
元帕这东西,兰芮自然听说过,但昨晚事情太多,她没太留意,现在细想,凤姑姑肯定是换被褥的时候拿走的。
有人端了茶上来,两人给皇上和皇后奉了茶。
皇上说了些夫妻和睦的话,赏了吴王一盒徽墨,赏了兰芮一把寒铁长剑,据说是汉武帝用过的古物。
皇后用嫡母的身份告诫了兰芮一番,然后赏了东西,给吴王的是一套书,给兰芮的是一套羊脂‘玉’首饰。
都是些看着平常实则价值连城的东西。
这是兰芮第二次见到皇上,第一次只看见了一抹明黄的袍角,这次她总算看清了他的长相。
比实际年龄看起来年轻,看着只有三十出头的样子,很威严,让人很有压迫感。
这就是皇上给她留下的所有印象。
从坤宁宫出来,兰芮才发觉自己后背濡湿,贴在身上黏糊糊的。
她侧头看了看吴王,见他神‘色’如常。
也是,他又不是第一次见皇上和皇后,哪里用得着紧张?
等在外面的‘玉’桂走上来,看见兰芮手中的长剑很意外――谁在奉茶的时候赏刀剑啊?
“王妃,这个给奴婢吧。”
兰芮依言递给她,太重,压的‘玉’桂差点跌倒,山青忙上前接了,双手抱在怀中。
两人又去了永宁宫。
木姑姑翘首以盼,看见吴王和兰芮,笑着迎上来:“王爷和王妃总算来了,娘娘眼都快望穿了。”
进了正殿,果然看见贤妃端坐在矮榻上。
两人跟贤妃磕了头。
有人端了锦杌过来,贤妃笑着说:“坐下吧,进宫两个时辰,肯定还没挨过凳子。”
很平实的一句话,却让兰芮觉的很温暖。
这大概就是贤妃独到的魅力吧。
两人坐下,茶点端上来,贤妃这才细细的问起昨日两人成亲的详情。
当然,大多的时候是吴王在说。
贤妃听得很认真,待听说吴王留衡哥儿在喜房过夜时,她当即沉了脸,“衡哥儿不懂事,难道王爷也不懂事?平常王爷留衡哥儿同睡就已经不妥,昨晚那样的大日子更是不合规矩”
兰芮没料到贤妃会为这事动怒,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只好低着头不说话。
吴王垂首:“娘娘教训的是,是我欠考虑了。”
贤妃微霁:“‘花’姑姑呢?”
“‘花’姑姑最近心疾频发,衡哥儿哭闹时她已经躺下了,我就没让人去叫她。”
贤妃丢下吴王不理,温和的看着兰芮,“王爷心粗,人又年轻,很多事情想不到……昨晚的事情你别太在意,以后他会记得分寸的。”
“我知道。”
兰芮轻声说。
她明白了,贤妃方才冲吴王发脾气,这是做给她看呢。
贤妃,应该是一个好婆婆。
贤妃微微颔首,“这些年我收罗了好些料子,原来舍不得穿,现在又觉的颜‘色’太鲜‘艳’穿不出去,你去挑挑,有喜欢的就带回去做衣裳吧。”
又与身侧的木姑姑说,“带王妃去偏殿。”
兰芮谢过贤妃,跟着木姑姑去偏殿。
她猜到贤妃是有话想单独跟吴王说,所以才找了这样一个借口支开她。
永宁宫正殿里,贤妃跟吴王说:“我知道王爷喜欢衡哥儿,可王爷就是再喜欢,也不该将他留在喜房里过夜。王爷这样做,不仅打了鲁氏的脸,还让王爷自己留下一个宠溺庶子是非不分的名声;王爷这样做,是在鲁氏心里埋下了一根刺,看着是心疼衡哥儿,实则是害了他。”
没有外人,吴王不再是刚才低头聆听教训的模样:“昨夜衡哥儿没来由的吵闹,让我‘乱’了分寸,其实鲁氏一走,我就知道自己做错了。”
贤妃点点头:“罢了,事已至此,多想无益。这几**找个事情弥补一下鲁氏吧,昨晚的事情,她能做到那样实属不易。”
顿了顿,叹道,“是我看低了她,以为她只懂得舞刀‘弄’枪。”
吴王不由自主想起了兰芮昨夜妩媚娇俏的模样,说道:“她的确让人刮目相看。”
坤宁宫中,皇后听过中年‘女’官的话,轻轻一笑:“新婚第一夜便分房而居……兰英莲可是个胡搅蛮缠的主,看来吴王府要闹腾上一阵了。说起来,鲁氏知道主动提出去厢房睡,可见是个聪明的……这样聪明的,歪打正着被吴王捡了个便宜,不知太后她老人家会不会气歪了嘴?闹吧,闹吧,越热闹越好。”
正如皇后所料,慈宁宫中,太后连砸了三个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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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闹(二
第146章闹(二)贤妃的衣料很多,兰芮看的眼‘花’缭‘乱’,在木姑姑的催促下,她随意挑了几匹颜‘色’亮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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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正殿,贤妃见小内‘侍’手中抱着的几匹布料,微微颦眉,嗔道:“怎么就挑了这么一点?是不是怕拿多了我舍不得?木荣,去捡两箱好的,送到王爷的车上去。”
木荣应声而去。
兰芮忙道谢。
贤妃温和的笑说:“想你们这时也累了,我就不留你们,回去吧。”
吴王和兰芮行礼后退出去。
在掖‘门’外,兰芮意外的看见了凤姑姑,她意外,倒不是因看见凤姑姑,而是叹服皇后的手段。
轻轻巧巧的,就将塞了个人到王府,而这个人还能名正言顺的在主院行走。
她侧身看了看吴王,只见他面‘色’平静,似乎早就知道凤姑姑会跟着回去。
回到吴王府,已近午时。
景园等在寿‘春’院外,看见兰芮和吴王,快步上前:“王爷王妃回来了?”
“杜医正怎么说?”
温润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急切。
景园恭声答道:“杜医正说,大少爷无大碍,昨夜哭闹,只是受了惊扰。他留了一副宁神的‘药’方,小的不敢自作主张去抓‘药’,想等王爷回来再定夺。”
吴王心里一松,点点头:“抓了‘药’之后送到寿‘春’院的小厨房。”
说罢转身往上房走。
兰芮想想,扬声吩咐迎出来的丁香:“我去西跨院看看,你和秋寒服‘侍’王爷换衣裳吧。”
衡哥儿受了惊扰,她作为嫡母,于情于理都应该过去看看。
丁香应了,看向吴王。
吴王走的不快,兰芮的话他听得清楚,这时转过身来,“这都到了饭时,你去西跨院做什么?先回正院用饭,回头让车妈妈将衡哥儿抱过来给你行礼。”
丁香又去看兰芮。
兰芮看出了丁香眼中的惊讶,其实她自己也很奇怪,从昨晚来看,吴王对衡哥儿的一举一动都非常紧张,可这时他明知衡哥儿受了惊扰,却是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样子。
念头闪过,她笑笑:“还是王爷想的周到,我这时去,倒打扰了衡哥儿用饭。”
两人一前一后的回上房。
‘玉’桂跟上去,丁香犹豫了下,拉住秋寒,轻轻摇头。
兰芮去净房换了套家常的裙褂,出来,见吴王已经换了件湛蓝的细棉布做的直裰,静静的坐在雕‘花’圆桌旁,原本进宫穿的那件衣服就放在他身边的圆凳子上。
她见丁香秋寒没在房中,记起他昨晚说的话,暗忖:果然习惯自己动手。
她让从净房出来的双燕将换下的衣服拿出去,这才问:“王爷,您是现在用饭,还是再等一等?”
“就现在吧。”
兰芮叫了‘门’口的银锁去传饭。
饭菜很快端上来,满室的香气,引得她不由自主的咽了下口水。
这都快两天了,她只在早上吃过两只什锦包子,怎么能不饿啊。
两人静静的用饭。
太饿了,兰芮吃的便比平时快,满满的一碗粳米饭,她没几下就扒光了。
“再给王妃添半碗饭。”
就在她将碗搁下预备喝汤时,吴王出声吩咐‘侍’立一旁的银锁。
兰芮瞄了眼吴王才吃了一半的饭,微微发窘,拦着银锁,“妾身已经吃好了。”
吴王没强求,隔了一会儿,他又温言说:“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你凡事按照自己的喜好来就是,不必在乎我或者旁人怎么想。”
这句话听着……倒是很温暖。
只是两个人在一处住着,怎么可能不在乎他怎么想?
兰芮笑着应了声“是”
,依旧埋头喝汤。
她意识到,这个大宅子里,除了吴王,便是她最大了,真正的一人之下百人之上。
这样算来,嫁给皇子也有好处,长辈都在皇宫中住着,她不必时时刻刻跟在婆婆身后立规矩,也不用每天去晨昏定省。
在这个宅子里,她还是相对自由的。
这样一想,她的心情立刻变得很好。
才用过饭,‘门’外便传来婢‘女’的声音:“禀王爷、王妃,大少爷过来了。”
很快车妈妈抱着衡哥儿进来。
衡哥儿穿着一件橙‘色’的衣裳,衬得他粉粉团团的,让人忍不住想去捏他一把。
车妈妈将他放到地上,他怯生生的站在原地不动,只用漆黑明亮的眼睛看吴王,“父王。”
吴王冲他招手,“过来给你母妃磕头。”
兰芮笑‘吟’‘吟’的逗他:“过来我这边,我这里有很多好吃的糖果。”
有昨晚衡哥儿的表现在前,她对衡哥儿给她行礼的事情没敢抱半点希望,她出言逗他,只是希望众人不要将目光盯在行礼这事上,不然吴王强行要求,衡哥儿再大哭,闹的大家心里都不舒服。
衡哥儿极快的看了她一眼,嘟着嘴说:“你没有糖果。”
兰芮冲房中服‘侍’的银锁打了个眼‘色’,银锁拿过一个‘精’巧的藤编盒子,兰芮接过打开,“衡哥儿说错了,我有糖。”
她一一捻出来给衡哥儿看,“这是兔子的,这是小‘鸡’的,这是乌龟的……”
这些糖是她在槐树胡同刻了模子自己溶的,街面上没处买。
衡哥儿被这些五颜六‘色’的糖吸引,目不转睛的看着藤编盒子。
吴王适时开口:“给你母妃行礼吧。”
兰芮将糖手中的糖晃了晃。
衡哥儿犹豫了下,乖乖的跪下行了礼:“母妃。”
显然有人教过,他的动作虽缓慢,但极为标准。
屋中所有人都吁了口气,车妈妈甚至抬手试了下额上的汗。
兰芮起身将他抱起来,然后将糖递到车妈妈手中:“这样好看的糖,衡哥儿每天只能吃两颗哦?”
衡哥儿点点头,很认真的说:“兔子会痛,我不吃。”
一句话,将屋中的人都逗笑了。
衡哥儿走后,山青来问:“内院各处的管事都聚在了寿‘春’院回事处,等着给王妃磕头,王妃是现在见,还是再等一等?”
兰芮看了看吴王,见吴王没发表意见的意思,便说:“就现在吧。”
她随山青去了回事处,黑压压的人群中,她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前面的一个四十上下的‘妇’人,瘦高个儿,身穿寻常的云锦裙褂,自有一股与众不同的气势。
兰芮立刻猜到了是‘花’姑姑。
她坐下,山青果然指着瘦高‘妇’人说:“这是‘花’姑姑。”
‘花’姑姑上前给兰芮行礼,兰芮知道‘花’姑姑在王府地位不同寻常,不待她跪下,便扶住了她,又让人给她搬了凳子。
‘花’姑姑客气几句就在凳子上坐下了。
山青又将其余管事一一引见给兰芮认识。
事先看过景园送过来的名册,兰芮心里有数,山青提到的人,她默默的将名字和面孔对了对。
打发了内院管事,兰芮回上房,吴王已经不在房中。
‘玉’桂说:“王爷去外院了。”
兰芮“恩”
了声,歪在椅子上不想动弹。
‘玉’桂让双燕和银锁退到穿堂去,又去掩了房‘门’,“奴婢打听到了衡哥儿生母的事情。”
“这么快?”
兰芮身上的倦意一下子就散了。
‘玉’桂笑着说:“就住在恒‘春’院的厢房里,王府的人都知道,所以奴婢在小厨房随口一问,洗菜的婆子就全说了。”
恒‘春’院……兰芮记得在建工图上,恒‘春’院挨着王府的后‘门’,是整个王府最小的一个院子,大大小小算完,也只有十二间房。
‘玉’桂顿了顿,又说:“据说她是‘花’姑姑记在名下的养‘女’,在宫里的时候就认了。”
“‘花’姑姑的养‘女’?”
兰芮很惊讶,名册上没水怜的任何记载,自然更没有提过她和‘花’姑姑的关系。
‘花’姑姑是吴王的‘乳’母,据说入宫前是时任青州知府的苏东南的儿媳,出自书香世家。
水怜又是‘花’姑姑的养‘女’。
这些关系真是错综复杂。
只是,为什么名册上没有水怜的名字?
她在王府里,到底算是什么人?
通房?
她似乎现在又没有在寿‘春’院服‘侍’。
婢妾?
又没来给她这个主母斟茶。
真是太奇怪了。
‘玉’桂说:“奴婢也觉的不可思议,连问了几个人,他们都说是‘花’姑姑的养‘女’。”
“那……王爷多久去一次恒‘春’院?”
‘玉’桂脸微红了下:“奴婢问过,都说王爷从没去过恒‘春’院。”
从不去恒‘春’院……兰芮更觉的不可思议。
罢了,吴王不提水怜,那她也没必要刨根问底的去探究,只当她单纯就是衡哥儿的生母吧。
她丢开这个,又道:“你这几日问问,林文因为什么事情被王爷贬去马厩的。”
‘玉’桂点头应下。
吴王掌灯时才回来,没让人回禀,直接进了内室。
兰芮正看书,橘红的烛光映在她的脸上,泛起一层朦胧的光辉,祥和安宁。
吴王心里一动,走到‘床’边坐下,拍拍‘床’沿:“过来坐吧。”
兰芮抬头,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只当不知,起身往‘门’边走:“王爷回来了?妾身这就让人传饭。”
说着叫了双燕进来。
人来人往,吴王心里燃起的那一团火瞬间熄灭。
他走到桌旁坐下,“刚才赵王府和卫王府分别差人来送信,都说明日上午过来坐坐,”
“妾身一定好好准备。”
吴王又道:“下午我们还要去拜见几位公主。”
兰芮没觉意外,吴王的亲戚众多,但在京城的,除了宫中的那几位,便只有几位皇子和几位公主,他们成亲后理当要认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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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错综复杂(一)
第147章错综复杂(一)两人一同用饭,饭后,吴王去书房看书,兰芮将‘玉’桂六人叫到房中,重新安排了几人的差事。
-‘玉’桂依旧负责管钱管账,绿枝负责她的衣裳首饰,霜降负责膳食,其余三人轮流当值。
‘玉’桂和霜降最早跟着她,是她最信任的,钱财和饭食‘交’给她们她也放心,点了绿枝管衣裳首饰,是她看出来,绿枝在这方面很有天赋。
至于寿‘春’院其他人,她没动,她才进‘门’第一日,只要管好自己就行了,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安排好几人的差事,她歪在矮榻上看下午找出来打发时间的杂记。
“禀王妃,‘花’姑姑求见。”
有小丫头在外面禀道。
这个时候,会是什么事?
兰芮思忖着,吩咐身侧的双燕去迎‘花’姑姑。
‘花’姑姑很快进来,见了兰芮,蹲身行礼。
因水怜的关系,兰芮看见‘花’姑姑便多了些探究,‘花’姑姑行礼的时候,她仔细的打了一番,衣服是简单大方的款式,头发随意挽成一个纂儿,但耳上指甲盖大小的南珠泛着莹莹光泽,腕上羊脂‘玉’的手镯在宽大的衣袖下若隐若现……‘花’姑姑,并非表现出来的这样朴实高洁。
兰芮让人给‘花’姑姑端了凳子,又吩咐双燕上茶点。
‘花’姑姑落落大方的坐下,说了几句客气话,从腰间拿出一串钥匙和四块方方正正的象牙牌。
“这是王府库房的钥匙和对牌,从前王妃没过来,王爷看重,让我掌着王府内院的事情,现在王妃过‘门’,我再没有拿着这些的理由了,毕竟我只是下人。至于账册,我明日让账房送过来。”
她出身书香世家,夫家又是官宦人家,与平常人家中的‘乳’母不同,算不得奴籍,在兰芮跟前,她自称了“我”
。
兰芮没去接,笑着推辞:“我才来,又什么都不懂,这钥匙和对牌还是姑姑拿着吧。[.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她作为主母,钥匙和对牌理当由她掌管,要是掌家的权利都没有,她如何镇得住这满院的下人?
只是,这钥匙和对牌却不应该由‘花’姑姑‘交’给她,平常人家媳‘妇’进‘门’要掌家,那也是长辈将钥匙‘交’到媳‘妇’手中,这简单的‘交’接,‘交’的不仅是钥匙,还是信任。
王府与一般人家不一样,那也应该由吴王正式给她。
‘花’姑姑的手僵在空中,“这……我拿着不合适。”
旁边的双燕笑着‘插’嘴:“王妃说合适那便合适……姑姑还是收回去吧。”
‘花’姑姑看了眼笑‘吟’‘吟’的兰芮,只得将钥匙和对牌又收回去。
这情形与她先前所想的完全不一样。
她不由得再次打量眼前的‘女’子,温婉宁静,进退有度,举手投足间不比京中任何一个闺阁‘女’子逊‘色’。
这简直就是一颗‘蒙’尘的珍珠。
也是,要不是她有过人之处,皇上和贤妃又怎么会默认了这‘门’亲事?
尴尬之‘色’一闪,‘花’姑姑又恢复了来时的从容,“听说昨儿衡哥儿又哭闹了……要不,我今晚带着在惜‘春’院睡吧。王爷去西南时,衡哥儿经常去惜‘春’院玩,那时他就‘挺’喜欢惜‘春’院。”
兰芮笑着说:“姑姑的好意我领了,只是惜‘春’院里也有水……这事还是问过王爷再说吧。”
要是衡哥儿有个好歹,她可担不起这责任。
即便没事,吴王知道她同意衡哥儿去惜‘春’院,会不会觉的她嫌衡哥儿烦,这才将衡哥儿打发出去的?
提到水,‘花’姑姑也不敢再说了,她坐了阵,告辞出去。
又看了一会儿书,吴王才回来。
兰芮立刻让双燕叫了丁香和秋寒来服‘侍’他洗漱。
等丁香和秋寒收拾好出去,吴王上了‘床’,靠在大迎枕上闲闲的看着兰芮拆头发:“刚才‘花’姑姑来了?”
“是,给妾身送库房的钥匙和对牌来,不过妾身怕自己不能胜任,没敢接着。”
她的语气很坦然,但心里总在想,会不会因为水怜,他才会在意‘花’姑姑来寿‘春’院的事情?
吴王有些惊讶:“送库房的钥匙和对牌?”
顿了顿,他又说,“是应该给你……那就再过几日吧。”
兰芮又说了‘花’姑姑要带衡哥儿去惜‘春’院睡的事情。
吴王看着兰芮:“你没同意?”
兰芮笑笑:“惜‘春’院也有水。”
她迎着吴王的目光,很坦诚的补了句,“衡哥儿与妾身不熟,妾身想趁他在西跨院住的时候,尽快跟他熟络起来。”
她说出自己的想法,除了表明自己想做一个合格的嫡母外,也想得到吴王的配合。
兰芮郑重其事的样子,让吴王觉的惊讶,“你能如此想,是衡哥儿的福气。”
这样的话不好接下去,兰芮低头一笑。
“你有手中的那些糖果,衡哥儿很快就会与你亲近的。”
吴王盯着兰芮清亮闪烁的眸子,有些心不在焉,声音变的空远。
衡哥儿真的有这么容易哄么?
兰芮怀疑,却没说,转身出去让当值的双燕送热水进来。
洗漱后,她穿了身细棉布的睡衣,长袖长‘裤’,裹得严严实实。
她望了眼‘床’上,吴王已经躺下,还好,这一次他睡在了‘床’的内侧。
灭了灯,她轻手轻脚的上‘床’,撩开被子,小心翼翼的与吴王拉开距离。
虽知道夫妻间的义务,但她还是想,那些事能免就免吧。
就在她庆幸吴王睡着了时,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腰间,“大热的天,你穿成这样不怕捂出痱子?”
她又不由自主的绷紧了身子,“妾身不热。”
吴王翻身,仅仅的贴着她,她清晰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变化。
哎――事毕,吴王附在她耳边说:“我叫善思。”
听着他喘息未定的话,兰芮微怔,心里生出啼笑皆非的感觉,她和他亲密接触了两次之后,他才想起做自我介绍,还是非正式的。
许久之后,吴王问:“要不要叫凤姑姑进来服‘侍’你?”
凤姑姑……兰芮迟疑了下,“凤姑姑服‘侍’,只怕不妥吧?”
吴王笑起来:“怎么不妥?因她是母后身边来的?”
兰芮不言,只侧头看着他。
黑暗中,他的眸子格外明亮。
“就是因她是母后身边的,所以才是最放心的。”
兰芮恍然,是啊,凤姑姑是皇后的人,要是凤姑姑做手脚,所有人都会认为是皇后指使的。
所以,皇后决不允许凤姑姑出错。
只是,凤姑姑不仅可以做手脚,还可以当间谍,往坤宁宫递消息……不过她能想到,吴王不可能想不到,想到了还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肯定是觉的凤姑姑不足为虑。
等凤姑姑笑眯眯的替她张罗热水时,她突然就明白了。
与其防着凤姑姑,还不如将两人的生活适当的展示给她看。
不知是不是杜医正留得‘药’方子起了作用,衡哥儿没像前一晚那样哭闹不休。
兰芮难得的睡了个好觉。
隔日醒来时,吴王已经起‘床’了。
绿枝一边服‘侍’她穿衣,一边报告吴王的行踪:“王爷卯定就起了,丁香服‘侍’着用了早点,然后去了咏‘春’院练武。王爷临走时留下话,说王妃要是想练武,也可去咏‘春’院。”
兰芮记得,咏‘春’院与寿‘春’院隔着个蔷薇园,应该不远,只是她浑身酸疼,根本提不起‘精’神去练武。
她才洗漱穿戴好,车妈妈便抱着衡哥儿来给她问安。
吴王不在,衡哥儿显得更怯懦,战战兢兢的行了礼,然后如同蚊子嗡嗡般的叫了声“母妃”
。
这时霜降端了食盘进来,兰芮便问衡哥儿:“跟母妃一同用饭可好?”
衡哥儿望了她一眼,咬着‘唇’不说话。
车妈妈忙笑道:“大少爷方才吃过了。”
兰芮便问都吃了些什么,车妈妈一一回答了,然后小心翼翼看了眼圆桌上的食盘,“奴婢过一会儿再带大少爷过来玩吧。”
兰芮想跟衡哥儿和平相处,但也知道这事急不来,便点点头:“一会儿赵王妃要过来,依礼衡哥儿应该过来行礼,你好好替他准备一下吧。”
车妈妈连忙应下。
兰芮让霜降送他们出去,回来时,神‘色’愤愤:“王妃,奴婢进来时,碰见寿‘春’院小厨房的管事,跟她打招呼,她像是吓了一跳似的,奴婢奇怪,就问她怎么了,她支支吾吾的说是去恒‘春’院回事。”
绿枝一听,神‘色’立刻就变了,巴巴的看着兰芮:“王妃……”
兰芮想起来,昨晚‘花’姑姑过来‘交’钥匙和对牌时是双燕当值,霜降和绿枝都不知道这事。
不过,一斑可窥全豹,从两人的反应,她已经能想象王府对此的看法。
‘女’主人进‘门’,和内院管事见了面,却没权利,王府内院的事情还是由‘花’姑姑做主……谁的心中会没想法?
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她的笑话呢。
兰芮笑笑,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说。
霜降和绿枝松了口气,霜降有些担忧:“要是‘花’姑姑以后装作不知,一直掌着钥匙和对牌怎么办?”
“不会的。”
兰芮笃定的说道。
说到底,‘花’姑姑还是下人,她掌家名不正言不顺,说出去也不体面,就是吴王没想起来,贤妃也不会看着不管的。
这话她没明说,只‘交’代霜降去跟‘玉’桂几个说说,让她们无论听见什么都不要强出头。
她要等吴王正式将钥匙和对牌‘交’到她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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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错综复杂(二)
第148章错综复杂(二)兰芮正思忖着,‘门’帘闪动,一身黑稠紧袖阔‘腿’衣‘裤’的吴王走进来。
-“你今日怎么不去练武?我记得你在忠州时有卯时练武的习惯。”
兰芮不好说是因昨晚那啥浑身酸痛才没去,含糊其辞的应付了两句,见他额上缀着汗珠子,让银锁去叫丁香进来服‘侍’他沐浴。
吴王换好衣裳,‘门’房上报进来,说赵王和赵王妃到了。
两人迎出去,走到一半,又有人来回禀,说卫王到了。
吴王去‘门’外相迎,然后与赵王、卫王去了前厅。
兰芮则在二‘门’处侯着赵王妃。
对于赵王妃魏氏,兰芮早有了解。
魏氏出自江南望族,祖父官至吏部尚书,父亲身体欠佳,只在翰林院挂着个编撰的闲职。
与同样出自江南的于家世代‘交’好,于惠宜的嫡亲姑姑还嫁给了魏氏一族出来的大同知府魏鹏,虽然与魏氏隔着几辈,又不大走动,但算起来,魏鹏还是魏氏的堂兄。
兜兜转转,于惠宜成了魏氏的侄‘女’辈,连着兰芮也跟着矮了魏氏一辈。
不过现在她与魏氏成了妯娌,像那样隔着好几重的关系根本无人去当真。
兰芮知道的如此清楚,只是因她曾被魏鹏的夫人于氏相看过。
赵王妃魏氏二十上下,身材高挑,眉眼瑰丽,言语温和,举手投足处处流‘露’出从容不迫的优雅。
一个锦衣‘玉’食养出来的标准淑‘女’。
她打量魏氏,魏氏也在打量她。
英气‘逼’人的眉眼,雍容不凡的气度,令人看后眼前一亮,似乎,与传言相去甚远。
两人一同去寿‘春’院的‘花’厅。
赵王妃送了兰芮一套头面首饰,兰芮则回了一副绣屏,只是绣屏并非出自她的手。
闲话一阵,兰芮吩咐‘玉’桂:“让车妈妈带衡哥儿过来给皇嫂行礼。”
几个陪嫁丫头里,‘玉’桂年纪最大,行事又最沉稳,今日见赵王妃,她特地让‘玉’桂跟在身边。
赵王妃闻言,意味深长的看着‘玉’桂快步出‘门’,待察觉兰芮看过来,她笑起来,嗔道:“你啊……就是太贤惠了些。”
兰芮微微愣了下。
因赵王妃话里的意思,很显然,她指的是‘洞’房‘花’烛夜的事情。
都说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这话果然没错。
也因赵王妃这突如其来的亲近语气,第一次见面,便用这样推心置腹的语气说话,到底让听着的人觉得突兀。
她很快笑着打哈哈:“皇嫂说笑了,论及贤惠两字,我怎么能跟皇嫂相比。”
赵王妃笑而不语,低头吹着杯中的浮叶。
车妈妈很快抱着衡哥儿过来。
这一次,车妈妈没像在兰芮跟前那样,让衡哥儿单独行礼,而是抱着衡哥儿一同跪下。
兰芮立刻对车妈妈另眼相看。
她方才还捏着一把汗,担心衡哥儿扭扭捏捏不愿意行礼。
车妈妈带着衡哥儿一同跪下,事情简简单单的便应付了过去。
赵王妃赏了衡哥儿一袋银锞子,然后侧头与兰芮说道:“衡哥儿长高了不少,比我过年时在宫中看见的他的时候足足高了半头,倒是‘性’子比不得那时开朗了。”
兰芮便又与她说起衡哥儿落水的事情。
“这事我也听说过。”
赵王妃语带愤怒,“这等狗奴才,真该活刮了可这事偏在弟妹进‘门’前几日出的,吴王大概担心弟妹觉的晦气,没怎么审,只将人发卖了事。”
“想是王爷有自己的考虑吧。”
兰芮笑说。
赵王妃也笑起来:“说的是。弟妹是不知道,‘女’人做了母亲后,难免对这样的事情恨的咬牙切齿。别看我平时是个软‘性’子,可这些人要是落到我的手中,一定先打的半死再卖,以儆效尤也好。”
听她当着孩子说些要死要活的话,兰芮看了眼车妈妈怀中的衡哥儿,面‘色’如常,想是听不懂的缘故,倒是车妈妈面‘色’青灰,站在那里极不自在。
不用真动手打杀了谁,只说说,便起到了震慑的作用。
这还真要水平。
兰芮吩咐车妈妈,“我们大人说话,衡哥儿也觉的无趣,抱着他去院子里玩吧。”
赵王妃笑‘吟’‘吟’的看着衡哥儿出去。
兰芮能清晰感觉出她笑容里的漠视。
认真想想,赵王妃待衡哥儿很温和,可由始自终都没有跟衡哥儿说过一句话。
她再将赵王妃口中的“贤惠”
两字在心里过了过。
对待衡哥儿,她一直用的是前世后母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在这个标准里,要求的是视若己出。
她似乎搞错了,吴王喜欢衡哥儿不假,可衡哥儿在世人眼中,只是一个婢‘女’所生的孩子。
嫡庶之别,犹如云泥之别。
她似乎将身段放的太低了。
曲意亲近,努力做到视若己出,在旁人眼中,只是不解。
一个好的嫡母,只要问心无愧就是了。
赵王妃流‘露’出的漠视,不过是世人对庶子的看法罢了。
说了一阵话,前面有人来传话,说赵王要回去了。
兰芮将赵王妃送到二‘门’外,赵王妃拉着她的手:“都是嫡亲的兄弟,应该多走动,等弟妹忙过这一段,我下帖子请弟妹过府去玩。”
兰芮笑着应了,目送赵王妃蹬车。
嫡亲兄弟……天家什么都不缺,唯独缺的就是情,父子情,夫妻情,兄弟情……回寿‘春’院,吴王还没回来,山青来了趟,“王爷说想看会儿书,让王妃不用等他用午饭,他在外书房吃。”
兰芮没在意,用过饭,她又和吴王去了安平长公主府和广远长公主府。
两位都是吴王的姑姑。
再次回王府,已是申末。
用过饭,王府长史尹四海有事回禀吴王,吴王又去了外书房。
兰芮无所事事,又拿出杂记打发时间。
‘玉’桂替她续了一杯茶:“王妃,您让奴婢打听的事情,奴婢问出来了。”
兰芮抬头,“林‘侍’卫的事?”
‘玉’桂点点头:“就是。王妃的瑞雪不是养在马厩了么,奴婢方才去看瑞雪,遇上了林‘侍’卫,奴婢问他怎么在马厩里,他不大愿意提,只说是不小心说错了话,这才被王爷贬到了马厩里。”
说错话?
吴王不是刻薄寡恩的人,怎么会因说错一两句无关紧要的话,而将身边跟随很久的人打发去马厩?
兰芮心里一动,问:“你知不知道林‘侍’卫是什么时候去的马厩?”
“奴婢问过,好像是从西南回来没几日就去了。”
果然是因那次去槐树胡同‘露’口风被贬的。
兰芮心里有些难受。
吴王回来,她忍不住说:“妾身想跟王爷讨个人情。”
吴王有些奇怪,“什么事情,让你这样郑重其事的?”
“妾身想求王爷将林‘侍’卫调出马厩。”
兰芮没有拐弯抹角,“这事因妾身而起,也应该因妾身而止。”
吴王眼里有了笑意,“你不用觉的内疚,他去槐树胡同我就知道,要不是我想让他说,早就制止他了。我罚他,是因他背主。背主之人,留他不得。我看他没有恶意,这才将他留在了马厩。不过,既然你开了口,那我就饶他这一回,这样吧,让他以后负责你出行护卫之事。”
“谢王爷。”
兰芮说道。
心里却想,知道了还让林文说与她听,难道他当时也怕她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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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各怀心思
第149章各怀心思“怎么谢?”吴王眼中笑意渐浓,甚至,有些暧昧的光芒闪烁其中。
。
更新好快。
兰芮自是猜到他心中的想法,扫了眼垂首盯着脚尖的双燕和溜喜,暗暗腹诽两句,装作不知道,一脸很为难的说:“妾身手边的东西恐怕王爷看不上眼,不如,改日妾身得空时,亲自下厨整治几个小菜给王爷尝尝,王爷觉的如何?”
“这事先记着。”
吴王又看了眼双燕和溜喜,“你们两个去‘门’外候着。”
双燕和溜喜应声出‘门’。
‘门’帘放下的那一瞬,吴王顺手一捞,想将兰芮揽入怀中,手眼看着要触到兰芮的腰,兰芮连人待凳子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寸的距离,他的手便捞了个空。
兰芮是故意避开的,她天生的神力在吴王这里毫无用处,她便想知道,这副身体苦练十年的拳脚功夫能不能占一席优势。
吴王没想到兰芮会闪避,微微惊讶的看了眼兰芮,缓缓收回手,就在兰芮吁了口气的时候,他又猛地出手,伸手的速度快如闪电,等兰芮发现时,她已经避之不及,轻而易举的让吴王拉到了膝上坐下。
发现武技依旧稍逊一筹,兰芮有些懊恼,挣扎着去推吴王。
“王爷”
吴王紧紧的困住她,眼里全是戏谑:“就你这样的水准,还是不要偷懒,从明日起认真苦练吧。”
兰芮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吴王哈哈大笑,他很喜欢她羞恼的样子,这样子让他觉的……有趣。
感觉某些地方起了变化,兰芮不敢再动。
“三皇弟又闯祸了。”
就在兰芮绷紧每一处神经时,头顶上传来吴王淡淡的声音,她明白过来吴王口中的“三皇弟”
指的是卫王时,忍不住奇道:“闯祸?”
她所知的卫王,年纪不大,但心思绝对周全,这样的人怎么会“闯祸”
?
吴王的手伸入了兰芮的衣襟里:“他在街上遇见一乘青布小轿阻路,劈手就将小轿掀翻了,轿内的人因此跌伤了‘腿’,要是平头百姓也就罢了,偏轿子坐的是都察院的寻城御史,这巡城御史以刚正不阿出名,一块只要名声不要命的硬石头给他踢了,不去看大夫,硬是让人抬着进了宫……父皇又罚他禁足一年。”
“可……今日上午还好好的。”
虽不喜卫王,但兰芮还是不信他会如此鲁莽,抬眼见吴王眼中的嘲讽,她心里一动,“莫不是王爷……”
“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吴王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看不出喜怒,“我不是他,不会整日只想着算计于人。通州的事情他想害我,拿北疆救命的粮草做赌注,结果失了在父皇心中的位置;而忠州的事情,他错的太离谱,父皇虽罚了我,但对他更失望。他一直是最得父皇喜欢的,现在连父皇的面都极少见到,他如何受得了这种冷落?上次岳母出手伤了他,最后不了了之,他又觉的父皇记恨皇祖母的旧事,这才牵累了他,几次三番的,皇祖母大概也寒了心。这样的心境下,他便开始自暴自弃,行为放‘浪’不羁,惹出祸事,那是迟早的。”
兰芮早猜到指使胡愈的是卫王,但此时吴王说出来,她还是忍不住咬牙。
要不是他,她有亲娘的宠爱,日子过的逍遥自在,如何会嫁入皇家?
卫王离最想要的东西越来越远,也算是罪有应得。
看着她眼中的怒火,吴王只觉的心里熨帖。
这事他本可以不说,但还是没忍住说了出来,他只是想看她的反应。
他的那位皇弟上午当着别人的面,详细的叙说了她两次相救的经过,他心里很清楚,他那位皇弟只是想‘激’怒他,就像那次当街拦车时一样,可他还是忍不住心里烦躁,在书房呆了整整一个时辰才能平息。
他竟然如此沉不住气了。
念头闪过,他抱起兰芮便转入了屏风后。
隔日,兰芮是被人推醒的,而推她的人是吴王。
她睁眼看见吴王已经穿戴整齐,不由微觉尴尬,以前在老太太跟前立规矩,她从来没睡过头,可成亲三日,竟然有两日睡过了头。
(.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我在咏‘春’院等你。”
停顿了一瞬,兰芮才想起咏‘春’院是吴王平常习武的地方。
她原本以为他昨晚不过是随口一说,现在他当了真,可见他心里是真觉的她的拳脚需要勤加练习。
这样想着,她更觉郁闷,原本引以为傲的东西,现在被人说的一点用处没有,换谁心里都会难以接受。
见她神情灰暗,吴王强忍着笑,转身出‘门’,顺便叫了侯在穿堂里的绿枝和银锁进来服‘侍’。
绿枝拿出一身大红滚着宽边的裙褂让兰芮换,“今日是三朝回‘门’的日子,王妃可要仔细装扮。”
兰芮本想让绿枝拿她平常练武时穿的衣‘裤’,话到嘴边,她咽了回去,吩咐银锁:“去咏‘春’院跟王爷说一声,就说我将习武的时间改在了晚上,请他不用等我过去。”
习武讲究的是心神合一,吴王在身旁,时不时说上几句不过如此的话,那她还不如不去练武。
绿枝和银锁两人都不知吴王等兰芮去咏‘春’院习武的事情,闻言对视了一眼,只是不知道兰芮为何不去,因此没有贸然开口。
银锁很快回来,“王爷说他在咏‘春’院用饭,让王妃不用等他。”
“知道了。”
兰芮妆扮好,车妈妈踩着点儿抱衡哥儿过来问安。
兰芮问了几句衡哥儿的事情,看着车妈妈:“妈妈家里有几口人?”
车妈妈很有些意外,忙笑道:“公婆都在,还有两个孩子,再加上奴婢两口子,一共六人。”
“妈妈倒是个有福的。”
兰芮笑说,她留意到,她和车妈妈说话时,衡哥儿极为温顺的坐在车妈妈身侧的小杌子上,看样子已经和车妈妈‘混’熟了,“孩子多大了?”
“大的七岁,小的四岁,都由公婆带着。”
“妈妈家里的在哪里当差?”
“在‘门’房上当差,管着王府东‘门’。”
兰芮点点头:“也是个好差事,妈妈从前在哪里当差?”
车妈妈笑说:“两个孩子拖累着,哪里能正经当差,就在家看孩子,顺便做些针线活。前几日凤姑姑要替衡哥儿选‘乳’母,奴婢家里的说孩子也大了,就让奴婢来试一试,谁知凤姑姑一眼就看中了奴婢。”
“这样说来,妈妈倒该感谢凤姑姑了。”
兰芮整了整脸‘色’,让绿枝去‘门’外守着,“妈妈可千万要仔细些,出了岔子,牵累家人不说,还坏了凤姑姑对妈**知遇之恩。”
车妈妈想起了从前百‘花’园伺候衡哥儿的人的下场,心里一凛,明白兰芮这是敲打她,慌忙跪下:“奴婢就是豁出命去,也要护住大少爷,不让大少爷掉一根汗‘毛’。”
兰芮要的就是这句话。
昨晚上夜深人静时,她又想了一次赵王妃说的那些要打要杀的话,总觉的她另有所指。
当然,赵王妃用意如何暂且不论,但却提醒了她,百‘花’园上至‘乳’母下到扫洒的婆子,怎么没有一个人想起衡哥儿,全都聚在一起吃酒?
玩忽职守的事情少不了,但王府中的人都知道衡哥儿的地位,除非存心不想活命,否则不可能将衡哥儿丢在一旁去聚众吃酒。
这件事细想下来,处处透着疑团,她必须‘弄’明白是真的意外,还是有人动了手脚。
否则衡哥儿住在寿‘春’院里,就好像抱着一颗炸弹似的。
但百‘花’园的人已经发卖,余下的都是不知情的,这事一两日不可能‘弄’清楚,何况她今日还要回槐树胡同,所以她首先要做的,当然是点醒车妈妈,让她不要犯糊涂。
在吴王送去槐树胡同的名册上写的很清楚,衡哥儿原来的‘乳’母出身比不上凤姑姑,但还是身家清白识文断字的,凤姑姑选车妈妈顶替,恐怕也是因急切间找不到合适的人。
车妈妈心里也应该明白,她身份地位根本够不上做衡哥儿的‘乳’母,她想保住这份差事,应该知道怎么做才是。
兰芮让银锁将她拉起来,“哪里就要死要活的?你只要好好的做好分内的事情就是了。”
她又赏了车妈妈十两银子,“大孩子到了入学的年纪,好好的送去‘私’塾给他启‘蒙’,如果是个肯读书的,脱籍的事情我来想办法,如果读不进去,也不冤,识文断字的做个账房先生也是好的。”
但凡做母亲的,总是盼着孩子好,她给出可以帮着脱籍的承诺,就是希望车妈妈凡事三思而行。
能脱籍,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车妈妈心思翻腾,立刻跪下磕头。
兰芮笑笑,“好好照顾衡哥儿。”
车妈妈抱着衡哥儿走后,绿枝还罢了,银锁一直在旁边听着,不免疑‘惑’:“王妃,您是担心衡哥儿身边的人?”
正巧‘玉’桂送早点进来,兰芮嘱咐几人道:“没有差遣,你们不要去西跨院,还有,衡哥儿的事情有西跨院的人‘操’持,你们也不能随便‘插’手。”
‘玉’桂三人面面相觑,但她们都是兰家的家生子,许多事情就算没见过也听过,只细想一下,便猜到兰芮的担心所在,当下将兰芮的话记在心里。
兰芮见三人脸‘色’发青,笑了笑,“这些事情也只是以防万一,她们三人那里,‘玉’桂过去叮嘱一番。”
‘玉’桂应声去了,兰芮刚用过饭,她便回来了。
兰芮让银锁和绿枝去守‘门’,然后将心里的猜测跟‘玉’桂说了。
‘玉’桂恍然:“这事出在咱们进‘门’前,王妃不说,奴婢根本没去想……现在王妃一提,奴婢也觉的奇怪,单说凤姑姑管着内院,那可是惩罚分明,怎么就有人在她眼皮底下吃酒呢?”
“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我跟你说,就是想让你留意下,看能不能打听出些什么。”
‘玉’桂神‘色’凝重的应下,‘门’外传来银锁和绿枝的声音:“王爷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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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回门
第150章回‘门’说话间,‘门’帘挑起,吴王走了进来,一眼看见盛装的兰芮,笑了起来,“你就因为这身衣裳,所以才不去咏‘春’院练武?”
这话说的,就好像兰芮是小孩子,得了新衣裳小心翼翼的护着,生怕‘弄’坏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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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桂和跟着进‘门’的绿枝、银锁闻言都抿着嘴笑。
“妾身心疼衣裳有何不对?怎么说也是持家有道吧?妾身以后的‘花’费可是要王爷出的。”
兰芮笑着驳道。
她没去咏‘春’院,早料到吴王事后会问起,只是没想到他会用玩笑的语气说这件事。
她和吴王相处三日,对吴王也略有了解,‘性’子温和,话却不多,他开口就是玩笑倒真是难得。
不过这样也好,夫妻两人相处,总是一本正经的对话,也实在无趣的很。
‘玉’桂三人怕自己笑出声,忙避到‘门’外去。
吴王笑容更是灿烂:“放心吧,你就是每天一身衣裳,也穿不穷我。”
“这妾身倒是相信。”
兰芮莞尔,扬声让人送热水进来,等吴王去净房洗脸,她吩咐‘玉’桂几人,“‘玉’桂和霜降跟着我回槐树胡同,绿枝几个留下看家。”
她原打算带四人回去,想着西跨院,她临时决定只带两人,反正槐树胡同有人。
吴王换了衣裳出来,‘门’上的人来报,说兰渊来接兰芮。
(.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怎么是大表兄来接?他不是在北疆吗?”
兰芮诧异,按照规矩本该是她的兄弟来接,但她过继到了鲁家,自然没有兄弟,她一直以为会是鲁先生亲自来接她的。
她看向吴王,只见吴王也是满面的惊讶,想来并不知道缘由。
吴王略一沉‘吟’,吩咐来回话的丫头,“将人请到厅中。”
又与兰芮道,“去看看就知道了。”
两人一同去了寿‘春’院的‘花’厅,见兰渊负手站在厅中,兰芮忍不住微微‘激’动,扬声叫道:“大表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兰渊同时也看见了两人,一人‘春’风得意,一人笑容含媚,足以看出两人相处愉快,他心里不觉揪扯得难受,转瞬,他扬起了温和的笑容,“昨儿晚上进京的,也是回来押运粮草,紧赶慢赶的,还是晚了几日。”
又上前跟吴王行礼。
这一次回来,他已经想的很清楚,有些事是注定了的,强求不来,他执着的抓住不放,除了自己一辈子活在痛苦中,还会累及身边的人,更可能会害了兰芮。
他今日主动提出要来接兰芮,是想知道自己能不能坦然面对。
现在他知道了,虽然心里还是会隐隐作痛,但更多的,是替她高兴。
他想,过些日子,应该能放下吧。
厅中其余两人自是不知道他的心思,兰芮追问他离别后的情形,吴王则一直以为两人是嫡亲兄妹,又听说两人从前感情极好,便一直在一旁默默的听着两人说话。
(.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续了一会儿话,将规矩行了,这才回槐树胡同。
兰家的小辈和兰茉夫妻都在槐树胡同凑热闹。
鲁先生带着兰‘波’和胡延在大‘门’外等,见有吴王府标示的马车过来,忙迎上来。
兰芮看见胡延,很是吃惊,兰家几次嫁娶的事情,胡延一次都没‘露’过面,今日她这个鲁家的‘女’儿回‘门’,他却巴巴的跑来凑热闹。
她侧头看了眼吴王,只见他带着微微的笑容,似乎对胡延的出现没有丝毫意外似的。
他们下了车,相互见礼。
只是这见礼却很‘混’‘乱’,鲁先生辈分最大,可吴王是皇子,鲁先生又不是兰芮的生父,没敢受礼,反倒是给吴王行礼。
胡延一改往日的倨傲,对吴王和兰芮相当的恭谨,兰芮对他向来没好感,只略点了下头,吴王对他也是相当的冷淡。
胡延高傲惯了的,此时涨红着脸,却又不敢发作。
而兰‘波’更不必说,连大气都不敢出。
一行人以吴王为首,簇拥着往院内走。
在王府时,兰芮没觉的吴王有何不同,此时与旁人站在一起,她才发现,吴王虽一直微笑着,可他身上依旧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种凌然于众人之上的气势,这种气势,应该是与生俱来的。
进了内院,兰渊和胡延、兰‘波’去前厅,鲁先生则陪着兰芮和吴王去稻香居。
兰英莲端坐在稻香居厅中,见三人进来,她细细打量兰芮,见她眉间带着喜‘色’,松了一口气,招呼兰芮和吴王坐下。
兰英莲笑问兰芮:“在王府可住的惯?”
“娘亲放心,我在王府吃的好住的也好。”
兰芮不觉笑起来。
按说这种情形,做娘亲的应该跟‘女’婿说些客气话,再教导自己‘女’儿在夫家要孝顺长辈、恭敬丈夫之类的,可她的这位娘亲,直接问她在夫家住不住的惯,生怕夫家给她气受。
不过,这才是她的‘性’子吧。
兰芮侧头看了看吴王,只见他嘴角噙着一抹笑。
兰英莲犹不放心,又问起旁的事情,兰芮一一回答。
这时有个婆子进来,“夫人,前厅酒菜已经摆好。”
兰英莲这才看向吴王:“备了些薄酒,王爷请过去吃几杯吧。”
吴王跟鲁先生去了前厅。
吴王一走,于惠宜和兰茉、兰芝、兰芸四人从旁边走了过来。
于惠宜拉着兰芮,上下打量:“我来看看,表妹做了王妃,是不是与从前不一样了。”
兰芮笑着去拍她。
两人闹成一团。
兰茉看着光彩‘逼’人的兰茉,再想想自己那水生火热的日子,瑰丽的眉间渐渐的凝聚起淡淡的郁‘色’。
兰芝则是一脸‘艳’慕,从前的野丫头,如今却做了王妃,成了几个姐妹中的头一份。
下人们就在厅中摆了宴席,几人笑闹着落座。
许是与吴王在一起太过拘谨,前厅的酒席很快结束,传过话来,说吴王要回去了,兰英莲还没有得到机会跟兰芮单独说话,很是不舍,喟叹道:“你这一去,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了。”
兰芮眼眶也有些发涩:“等过些日子,我再回来看望娘。”
兰英莲点着头:“在王府好好的,别委屈了自己。”
“娘放心吧,这些我都知道。”
兰芮别过头,与于惠宜四人辞别,然后又道,“娘,您送我出去吧。”
“好好好。”
母‘女’俩挽着手往外走。
几人都不知内情,见她们情分这样深,于惠宜不免感叹:“姑姑和表妹真是投缘。”
兰芝看了眼兰茉:“是啊,三个月的母‘女’情分,轻而易举的就越过了与大伯母十多年的母‘女’情。”
这样的话,兰茉和于惠宜自然没法接,两人立刻转了话题。
出了‘门’,兰芮低声将衡哥儿落水的事情说了说,“娘,我想请你帮着打听一下当日百‘花’院下人的去向。”
兰英莲头一次听说,短暂的惊讶之后,立刻觉的这事太不寻常,当下点了点头,“有了消息,我让人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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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水怜
第151章水怜到了‘门’外,一番辞别后,吴王和兰芮相继蹬车。
-叔哈哈-马车渐行渐远,伫立‘门’外相送的人心里都觉的怅然若失。
兰英莲一改平日的严肃清冷,低着头用锦帕拭了几次眼角。
兰渊则轻吁了口气,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萦绕着。
鲁先生静默不语。
马车中,吴王看见兰芮眼眶泛红,默默的伸出手,掌心附在了兰芮的手背上。
兰芮没有拒绝,温暖的感觉,让她觉的踏实和心安。
谁也没有说话,车中静谧安宁,两人甚至听到了对方的心跳声。
“时辰还早,你想不想去一趟威武胡同?”
吴王率先打破这种暧昧的气氛,轻轻的说。
兰芮诧异,很快明白,在吴王的心中,她是鲁家的继‘女’,也是兰家的‘女’儿,肯定会以为她在这特殊的日子也想见见兰家的人。
她笑着摇摇头:“事先没说,这样临时决定过去,只怕会让外祖母手忙脚‘乱’。”
“那就改日送了帖子再去吧。”
吴王没坚持。
回到王府,吴王去外书房与幕僚议事,兰芮则直接回了寿‘春’院。
换好衣裳,丁香端着一盅加了冰块西瓜汁进来,“外面热,王妃才回来,吃点西瓜汁去去暑气。不知王妃的口味,奴婢便没搁糖,王妃要是觉的淡了,奴婢这就去换。”
“难为你有心。”
兰芮尝了一口,“你放了羊‘乳’在里面?”
丁香见兰芮不像是吃不惯的样子,展颜一笑,脸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放了两滴,取了点味儿。”
“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
兰芮低头小口啜饮着。
“王妃谬赞。”
丁香抿嘴一笑,告辞离去。
绿枝出去送她,回来奇怪的与兰芮说道:“奴婢问过,丁香和秋寒从三年前开始,便只负责王爷的起居,旁的事情一概不理,她今日怎么想起去厨房给王妃做果汁?”
“她这是来表明心意的。”
兰芮一口气将西瓜汁喝完,淡淡的清香留在口齿间,久久不散。
从前外院的事务有贺达山打理,内院则由‘花’姑姑管着,大家相安无事,现在她这个‘女’主人进‘门’,自然会打破原来的格局,王府所有人都开始观望,而丁香,已经果断的做出了决定。
毕竟按照常理推断,‘女’主人接手内院之后,头一个要处理的,便是男主人身边的贴身婢‘女’。
丁香将兰芮奉到了主子的位置,不过是想全身而退。
绿枝还想再说,‘玉’桂从外面进来:“西跨院的豆蔻来了,说有事回禀王妃。”
“让她进来。”
豆蔻很快进来,一见兰芮便跪了下去:“禀王妃,大少爷病了,车妈妈请您去西跨院看看。”
早上还好好地,怎么转眼就病了?
屋里的人都吃了一惊,兰芮急忙问:“都有哪些症状?让人去请杜医正了吗?”
“就是泻肚子,从午时到现在已经去了五趟净房,头两次中间隔了半个时辰,车妈妈觉的不打紧,就没让人去回‘花’姑姑,可后三次每次不过隔了一刻钟,车妈妈这才觉得不对劲,赶紧让奴婢来回王妃。”
豆蔻脸‘色’青白,身子微微颤抖,她和车妈妈一样,都是衡哥儿落水后才到西跨院当差的。
听清楚病症,兰芮心提了起来,现在才未正,短短一个时辰泄了五次肚子,不像是吃了不洁食物造成的。
“我这边不知道平常去请杜医正的人是谁,这样,‘玉’桂去趟惜‘春’院,让‘花’姑姑安排人去。”
“是。”
‘玉’桂快步出‘门’。
“绿枝,去将凤姑姑请到西跨院。”
兰芮又道,一般负责燕喜的妈妈都通晓医理。
她没‘弄’清楚前一次衡哥儿落水是意外还是有人存心为之,对于衡哥儿的事情,她不得不小心而为。
兰芮接着吩咐:“银锁,你去二‘门’处找山青或者景园,让他去外书房给王爷回一声。”
寿‘春’院的东西跨院,东跨院做了书房,西跨院原本堆放杂务,直到衡哥儿挪过来时才腾出来。
西跨院是个只有三间上房的小院子,里面有个‘精’致小‘花’园,不过兰芮无暇欣赏,她随豆蔻径直去了衡哥儿的房间。
看见她,衡哥儿房里的婢‘女’纷纷行礼,她摆手让众人起来,走到‘床’前,只见衡哥儿小脸素白,无‘精’打采的伏在车妈**怀里。
而车妈妈,神情焦急,额上布着一层密匝匝的汗珠,预备着要跪下去,兰芮止住了她。
“衡哥儿可有好些?”
车妈妈摇摇头:“方才又去了一趟净房。”
“衡哥儿中午都吃了些什么?”
“一碗用大骨汤煮的饭,两筷子菜心虾仁,一小碟咸黄豆腐,两块‘玉’容丸子。”
这些在车妈妈心里过了许多回,她回答的极流利,“这些菜奴婢先尝过,一点事没有,想来不是出在饭菜上。”
兰芮将她所报的菜式在心里过了过,没发现任何问题。
她又看了看衡哥儿,嘴‘唇’发干,看样子已经有些轻微的脱水。
正在这时,衡哥儿又哭闹起来,车妈妈忙将他抱去净房。
忙‘乱’着,凤姑姑和‘花’姑姑前后脚到了衡哥儿的房中。
兰芮拦住‘欲’行礼的两人,直接问凤姑姑:“姑姑可通脉理?”
凤姑姑显然没料到兰芮会如此问,愣了下,很快回答:“奴婢会一些,可只在‘妇’科上下了苦工,并不擅长儿科……”
“脉理都是通的,姑姑先替衡哥儿诊诊脉吧。”
凤姑姑犹豫了下,走到了‘床’前。
兰芮这时才腾出时间来问‘花’姑姑请杜医正的事情。
‘花’姑姑答道:“已经着人去请了,杜医正的宅邸离王府不远,两三刻钟应该就能回来。”
兰芮轻吁了口气,见凤姑姑已经诊完脉,忙问:“姑姑可看出有什么不妥?”
凤姑姑面‘露’尴尬:“奴婢学艺不‘精’,只诊出大少爷脉象虚弱,至于其他的……奴婢实在看不出来。”
兰芮点点头,估‘摸’着杜医正快到了,没再说什么。
不一时,去外院回禀吴王的银锁回来,“奴婢才走到二‘门’便碰上了山青,他正要进来跟王妃回话,说王爷有急事出‘门’去了。”
又过来一会儿,有个婆子匆匆进来,见礼回道:“杜家人说,今日是杜太太的周年祭,杜医正一早出‘门’替杜太太上坟了。”
这可真是巧……兰芮‘抽’了口气,看向‘花’姑姑。
“今日的确是杜太太的祭礼,去年我还去杜家送过祭礼,怎么就忘了这一茬呢?”
‘花’姑姑一着急,身上的汗便出来了,“王妃,现在可怎么办?”
兰芮略一沉‘吟’,问:“除了杜医正,太医院还有哪些太医来过王府诊病?”
“杜医正是皇上指给王府的,一直住在离王府不远的地方,王爷和大少爷身体不适,从来都是招杜医正来家……再说,太医院与王府一南一北,现在过去,只怕来不及。”
‘花’姑姑说道。
“遣一人去太医院,再遣两人到街上请大夫。”
兰芮沉声吩咐。
‘花’姑姑眼中闪着难以置信的光芒:“王妃,大少爷身子‘精’贵,怎么能让街上那些野路子大夫把脉?”
“王妃,咱们王府就住着一个杏林高手,不必舍近求远的。”
‘门’外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屋中的同时回头看,原来是秋寒。
‘花’姑姑立时沉了脸:“秋寒你在王妃跟前胡说什么”
一个人名从兰芮心底蹦出来。
除了那个人,王府其他人她都在名册上看过,其中无一人习医。
秋寒对‘花’姑姑的怒火视若无睹,走了进来,扑通跪在兰芮身前:“奴婢所说的人,是住在恒‘春’院的水怜。水怜出身江南的杏林世家,只因家里遭了变故这才入宫,她在入宫前便习得一手好医术,在上澜宫时,王爷的头疼脑热全是她开的方子……”
“住口”
‘花’姑姑又低声喝道。
秋寒闭了嘴,抬头看着兰芮。
而其余人,都低头望着脚尖。
“‘花’姑姑,既然水怜通晓脉理,那就让她过来替衡哥儿看看吧。”
兰芮淡淡的说道。
到了此时,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衡哥儿泻肚子的时候,恰好是杜太太的祭日,遍寻不到大夫的情形下,秋寒提出让水怜替衡哥儿诊脉,她如果拒绝,不管衡哥儿是否有事,她善妒狠毒的名声算是落下了。
为了能出现在吴王眼中,不惜对亲儿子下手……她倒真想见见这位水怜。
“王妃……”
‘花’姑姑迟疑着没有动。
“去吧。”
打发走了‘花’姑姑,兰芮冷眼看向身前的秋寒,“秋寒姑娘是王爷身边的人,我相信王爷看人的眼光,自然就相信秋寒姑娘。但愿你举荐的人没让我失望,否则耽误了衡哥儿的病情,你可担不起这责任。”
她清晰的看见了秋寒眼里的慌‘乱’。
丢下秋寒出‘门’,兰芮吩咐跟出来的‘玉’桂:“去找外院管事贺达山,让他遣人去太医院请太医,另外让他在街上请两个大夫进府。”
她明白,秋寒敢举荐水怜,那水怜自然能做到“‘药’到病除”
,她请太医和大夫来,目的是想找出衡哥儿腹泻的原因。
她刚才没有让凤姑姑遣人去请,是怕凤姑姑遣的人会空手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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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交锋
“旺子,你听是不是你母亲在叫你呢?”大力推了推喝的正起劲的旺子一下,说道。,最新章节访问:。[本^章节由万shu吧更新]旺子连忙把嘴里的汤咽下去,侧着耳朵听了听。“还真是我娘叫我回家吃饭呢,我去看看。”
一溜烟的跑到‘门’外去,老远就看到他娘在他家‘门’口喊他,蹦起来大声喊着:“娘,我在卿姨家吃饭呐一会就回去”还没等她娘答应,一溜烟又跑回来,继续坐在板凳上喝汤。
凤芝愣了愣,看着同样正准备喊自家儿子吃饭的小娟,“小娟,你们家大力是不是也没回来?”
“嗯,我想应该在东头那家吃饭的吧。”小娟点了点头,往东边远望着,不过距离有点远,也没能看到什么,有些担忧的皱了皱眉头。
秀云姐听了,将水稻束放下来,‘揉’了‘揉’腰,今天可是真够累的。“我看啊,我们家瑞瑞还有承安闯子都在卿卿家呢,今个晚上做饭晚了,那几个皮小子指不定就溜到卿卿家去蹭饭了。哎,今天真是累死了。青子,我回家做饭了,待会给你送过来。”
刘青嗯了一声,接着整理着水稻束。
凤芝一听,连忙走出家‘门’来,拉住正要回家的秀云姐,“秀云嫂子,照你这么说你们家瑞瑞经常去卿卿妹子家吃饭?”小娟也走过来,看着秀云姐。
“这可不是吗,瑞瑞那臭小子每次从卿卿家吃完饭回来就嫌弃我做的饭不好吃,说不定大力和旺仔回来就嫌弃你们当娘的做的饭不好吃呢。”秀云姐掩住脸上的笑意,不过那眼中的笑意还有自豪是掩不住的,“不跟你们俩说道了,我回家做饭去了。”
看着秀云姐往东边走去,凤芝转过身来,皱了皱眉头,“不对啊,照理说卿卿妹子这几天正害喜呢,这饭不是她那口子做的吧。[.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小娟正准备回家了,听了凤芝的话,点了点头,“我听广婶说一直都是她家那口子做饭,真是好福气呢。我回家了。”推开‘门’,走了进去,留给凤芝的就剩下掩上‘门’的声音,凤芝朝东边看了一眼,猛的拍了一下大‘腿’,“啊哟,我锅底下还烧着柴火呢。”急匆匆的回家去了。
几个人老老实实的放下碗筷,然后老老实实的把碗筷堆叠在一起。好吧是一个接一个的放到瑞瑞面前的碗里,然后把筷子放到最上面。“我们吃完了,小‘玉’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出去玩,在场里玩?”
小孩子摇了摇头,他在家陪着娘和弟弟玩,才不要和他们一起玩呢。几个小孩有点失望,不过吃的饱饱的几个皮小子还是老老实实的告别了唐安卿一家,一溜烟的跑了各自回家去了,也许还是准备点肚子留给自家的饭再吃一顿。
等着他们几个带上‘门’,嘻嘻哈哈的跑远了,唐安卿看了一眼下去一小半的馍筐,笑了笑:“他们还在正身体的时候呢,‘玉’儿吃饱了吗?”
“嗯,娘看。”璞‘玉’掀起来自己的衣襟,‘露’出白嫩嫩的鼓鼓的小肚子,小手拍了拍,发出轻轻的清脆的声音,“嘿嘿,‘玉’儿饱了。”唐安卿伸出纤细的食指戳了戳璞‘玉’那白嫩嫩的小肚子,“哟,今天‘玉’儿的小西瓜熟了呢,再鼓一点就能吃了呢。”说着还挠了几下。
“娘..嘻嘻..呵呵...痒..娘”小孩子咯咯地笑着,弯着腰不让唐安卿‘摸’到他的小肚子。唐安卿‘揉’了几下他的小肚子也就停了下来,小孩子躲到他爹的后面,趴在爹爹的背上,等到笑够了之后,撅着红嘟嘟的小嘴,“娘,不要‘揉’‘玉’儿,肚子。”
“好了,娘知道了,去帮爹爹把碗筷收拾好。”唐安卿点了点头,把手指缩回去,哄着自家儿子去做小劳力。
“‘玉’儿知道了,爹爹?”转眼看了看收拾碗筷的爹爹,把手上的抓了一个晚上的牛牛形状的馍有点不舍的放到馍筐里去。看了看桌上,碗太多了,‘玉’儿拿不起来。筐筐也很沉,‘玉’儿抬不动。呐还是端起自己的小碗,顺便把包子的碟子也拿上,走的很平稳的到厨房去了,放到案板上,还拍了拍小手。
屁颠屁颠的跑过来,“爹爹,娘,‘玉’儿乖不乖?”得到爹爹的嗯一声和娘的微笑一枚,乖宝宝乖乖坐在他娘的边上,开始了吃过晚饭和弟弟说话的时间。小孩子眨巴着大眼睛,一本正经的看着唐安卿的肚子灿烂的笑着,“娘,弟弟吃饱了吗?‘玉’儿把牛牛馍,留给弟弟,吃了。”
第153章 真假儿子
来很容易,真正做到却很难。.访问:щщщ.。我并不是怕你对早早不好,而是怕你会对他太过小心。早早这孩子,看着‘性’子活泼,其实心里异常敏感,不下于暖暖。他还比暖暖年长些,多了几分思量。这心,只要稍有偏颇,就会让他察觉到。”
计都静默了片刻,道:“我会尽量小心。”
叶明净微微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早早和暖暖不一样,你和他之间没有血缘的牵扯。对待两个孩子时,必会带出不同。纵然尽力做到不偏不倚,看人的目光、说话的语气这些也都有区别。(.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早早自然会察觉。我的意思是,你在他面前要坦然。”
“坦然?”计都微皱了眉,“是否我做的不好,对他不够坦‘荡’?”
“不”叶明净解释,“正因为你为人坦‘荡’,我才这样说的。早早不是你的孩子,你在面对他时无需顾及这一点,坦然相对即可。因为除了他不是你的孩子外,其余的又有什么不同呢?他依然是大皇子,依然是你的武学弟子。你依然要传授他衣钵,依然要严格对待。暖暖是你的孩子,除此之外,他难道就不是二皇子了吗?皇后就不是他的父亲了吗?暖暖依旧要称你为师父,依旧和你学武,也依旧被严格对待。我说的,你可明白?心偏些不打紧,天下间的父母对着一众亲生的孩子,也有偏疼多些,偏疼少些的。但在心底处位置总是摆正的,都是自己的孩子,都将其纳入保护范围。”
计都皱起眉沉思。叶明净在一旁安静的等候。有些事,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关键看当事人的态度。早年以为天都要塌下来的大事,到得时过境迁再看,也不过是些小问题。比如现在想想她前世的那次婚姻,叶明净自己都觉得丢人。怎么就幼稚到那种地步!早早和暖暖现在的惶惶不安,只要处理得当,在长大成年后,终会有不同的感悟。
计都和陆诏不同。计都的人生中,经历最多的是来自上的危险。单纯、直白的杀戮、竞争。他的生长环境可以说复杂,也可以说简单。关于人‘性’诡变,他经历的并不多。故而,虽无玲珑心思,却难得的单纯执着。只要稍加提点,和叶初阳之间就会想处的很好。
心思简单的的人往往能和那些心思复杂的人相处融洽。若两个心思玲珑之辈遇上,则必迂回试探,且进且防。叶明净不禁嘴角轻翘。陆诏对上暖暖,就没这么坦然了。他那个百转心思,必定是面子看着上一视同仁,暗地里纠结亲疏。而以早早和暖暖的敏感,则必能发现不同。到时和计都的态度两相对比,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陆诏啊陆诏,你会不会聪明反被聪明不误,失尽你原本占有的优势呢?朕真的很期待。
第154章 倾述
赵恒是长子,早年就进封京畿郡公,后封定王,并在政和五年进皇太子位。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ww.。看小说就到~按道理,这个时候的赵恒已算是储君了。只是在这徽宗朝,那些颠扑不破的道理却往往会出现偏差。
赵恒敕封太子之后,却出奇的没有收到宫里的旨意,请赵恒入东宫安住。赵,恒无奈。也不敢提出来,倒是有几个不甘寂寞御史上疏提醒了几句,徽宗看了,也只是淡淡一笑,以妄议宗室为由将御史们打发去了‘交’州。后来似乎也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便干脆下旨意说东宫需要修葺。让赵恒且在定王府安住,什么时候修葺好了,再移居东宫。
赵恒无法,只好等着,这一等,就是十年。不去东宫倒也罢了,更让人不安的是太子的班底,既是储君,自然有储君的班子,太子太傅、太子少傅、太子司仪这一套都要具备,还有东宫禁卫、宫人、内‘侍’也都要从宫里选出来。只是这些和移居东宫一样,都是石沉海底,一点儿音信都没才。
其实徽宗的初衷,赵恒也略知一些,一开始,倒也没有多少抱怨,问题在当初只走出现在徽宗的爱好上,徽宗那时一心求道,金‘门’羽客都成了座上宾,但凡求道之人,大多都坚信自己益寿延年,永生不死。既然徽宗没有死的觉悟,这太子立不立,干系就不大了,去不去东宫也不是一件需要太上心的事,至于太子开府之事更是可以延后。
这一点,赵恒可以忍受,可是此后的事态发展,便让他不得不怨恨了,谁也不曾想到”等到皇三子赵楷逐渐成年”这个炫目的皇子立即讨得了赵佶的欢心,赵楷画技得到七分徽宗的真传,更是一举高中状元,文采斐然。再加上这位皇三子得颇像徽宗。徽宗对他的喜爱自然多于其他皇子,甚至时常问别人,若是另立皇子楷为太子,天下人会反对吗?
提出这样的问题,已经代表了赵恒的地位已经岌岌可危”这几年来更是如履薄冰,生怕让人抓住把柄。
因此他蜗居在定王府里,看上去显贵,可是这王府却实在有点儿强差人意。(看小说就到)便是正殿那紧要之处都因年久失修一到‘阴’雨天气便有雨水渗入房粱。沿着殿柱流淌下来,太子妃亦是节俭。穿的衣裙都打了补丁。平素也不轻易抛头‘露’面”这样的处境,实在让人难堪。
外头的人说起定王府,也都将这里当作了东宫,号称是潜龙眉。不过也有缺德的,故意将潜龙二字提高了几分音量,把潜改为了浅音”一副龙游浅水遭虾戏的意思。
起恒听了,也只能苦笑作罢。
今日一大早,天空下着‘淫’‘淫’细雨,定王府的小轿落在‘门’前,赵恒在一个长随的搀扶下落了轿”‘门’房一个候了很久的老太监立即过去接人,笑呵呵地道:,“殿下,今日是什么朝议。怎么连太子清早也叫了去,赶巧今日天‘色’也不好,殿下先进去洗了澡”换身干衣衫,早膳已经准备好了,娘娘等着您才肯吃呢……
赵恒若有所思地摇摇头:“不必”这里不用你伺候,去传个话。就说早膳我不吃了……
这老太监显是看着赵,恒长大的,眼中‘露’出心疼之‘色’,知道这太子多半又不知从哪里生了一肚子气回来,小心翼翼地为他撑着伞,随他到了正殿,打发个人去泡茶,一边给赵恒递了个干手巾,道:,“殿下,这又是怎么了?陛下叫殿下去参加朝议,这是好事啊。”。
赵恒喘了几口粗气,气呼呼地道:,“好事?沈傲要进封公爵,加太傅了!这也是好事?如今他掌着军权,兼领鸿胪寺,还有杨戬、石英、周正等人作为羽翼,我那个父皇又对他言听计从,如今已到了如日中天的地步。便是咱们这些做儿子的,见了他都要低人一等,这也是好事?这一次他又立了大功。看看御史们怎么说的,说这是旷世奇功,吓。剿灭了撮尔小贼谈何旷世?还有,宫里头已经有了消息。再过几日安宁就要下嫁,瞧着父皇的意思,他便是做了驸马,也绝不肯录夺他的官职,再过几年,谁还遏制得住他?我这做长子的,到了朝上听了他还要眼红呢,这江山,还是咱们赵家的吗?……
他这竭力的一口气说出来。吓得老太监魂都要飞起来了,在旁跺脚不断拉扯赵恒的衣袖,低声道:,“殿下慎言。慎言……,。
,“慎言?,。赵恒眼眸‘阴’郁地看着老太监:,“到了这个地步,父皇若是真不想我做这个太子,便干脆录了我的太子位,将我刺配出去,去‘交’州、去琼州就是去戍边也由着他,反正这个龙子龙孙,我早就不稀罕了……
老太监吓得双膝一软,跪在地上,胆战心惊地道:,“殿下,再忍一忍,再忍一忍就是。忍过去了。等殿下登极。便是十个沈傲,殿下一纸诏书也可取了他的‘性’命,这是何必……何必呢?为了一个外臣动这般大的火气知会伤了殿下的身。”,赵恒发泄完了,转眼之间。又变得平静起来,沉默了片刻,徐徐道:,“不能再忍了,不能了,再坐视下去,早晚要闹出尾大不掉的局面。静安。你想想看,那沈傲可是掌着兵的,又和老三走得近,到时候真要有变,谁可制之?
第155章 清除障碍
贵族人家冬日赏雪,讲究的是个雅致。。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ww.。[哈更新]风度温度统统都要。叶初阳一行人前脚出了正厅,侯夫人孙旭后脚就命人将赏雪的暖亭烧起来,给贵客歇脚。虽然今日无雪可赏,但蹬高望远,总还有几分景‘色’可睹。
陆诏和陆信的身体都保养的不错,爬个小山坡自是没问题。叶初阳是健步如飞,叶融阳紧跟哥哥脚步,气息比其他人急促些。别的倒是无碍。顾茗就差些了。而陆均,因为这几日家里办丧事,吃不好睡不好,也体虚了些。此刻爬山出了一身汗,进了地龙烧暖的亭子里,汗水和暖气一击。顿时打了几个响亮的喷嚏。
世子夫人心疼的要命,连忙道:“均儿想是着凉了,殿下,容臣妾带他回去看看。”
叶初阳道:“夫人快去,带阿均好生歇着吧。是了,阿茗身子也不好,夫人带他一块去吧。是初阳思虑不周,叨扰贵府了。”
世子夫人也不和他客套,告了罪,带着陆均和顾茗回房了。心里打定主意,回去就灌孩子们一剂姜汤,好好捂一捂。不和那两个爱吹冷风的皇子掺和。
暖亭里,陆诏亲自斟了一盏热饮递给叶初阳:“殿下,喝些热牛‘乳’暖暖身子。”叶初阳手有些微抖的接过。那一头,陆信也替叶融阳倒了一杯,叶融阳眨眨眼睛,扯扯计都的袖子:“师父,你看,那里有个湖。你带我过去瞧瞧好不好?”
陆信忙笑道:“天冷,湖边风大。殿下别去了,小心着凉。”
叶融阳不依,扭了扭计都的胳膊:“我想去看。”
计都瞥了眼叶初阳,见他耳朵竖得笔直,嘴角微翘:“好吧,我带你过去。”牵了暖暖的手,转向陆信:“还要劳烦世子带路了。”
可怜的陆信刚暖和了身子,只得认命的重新穿上大‘毛’斗篷,领了这一大一小去湖边吹冷风。叶初阳给了弟弟一个“干得好”的眼神。
计都临走前似有意似无意地瞥了陆诏一眼,轻扯嘴角。陆诏瞳孔微缩,他这是什么意思?
碍事的人都走了,陆诏挥退仆役。亭子里就只剩下他和叶初阳。看着叶初阳‘激’动的小脸,他迟疑地道:“殿下,您可是有事要说?”
结果叶初阳比他还急,忙忙地道:“陆大人,母亲都告诉我了。您,您是我的,生父。”最后两个字非常之轻,却又柔软异常,急促的从舌尖一吐而出,又迅速的消失在空气中。
陆诏震惊,一种说不清的情绪涌上他的五脏六腑。这位向来从容不迫的股肱之臣惊愕地定在原地。满脑子只一个念头:他真的知道!
“陆大人。”叶初阳轻声唤着,声音微颤。陆诏回过神,缓缓打量他。眼中的柔情再不掩饰:“殿下,臣还是在您很小的时候见过您一次。你长大了。”
‘你长大了’这四个字,说得百转千折、‘荡’气回肠。叶初阳眼眶一热,嘴‘唇’动了几动,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陆诏了然的拍拍他的手,欣然一叹:“好,孩子。”
…………
湖畔边,冷风呼呼地吹,陆信裹紧了大‘毛’斗篷,只觉脸皮都被吹麻木了。计都立在湖岸边,将叶融阳抱在怀里,用厚厚的斗篷帽子遮住他的小脸,遮挡寒风。怜悯的看一眼陆信,替他解围:“世子,我和二殿下随意逛逛,一会儿就回去了,世子请自便。”
陆信犹豫了一会儿,又朝山顶的亭子望望:“也好,我去安排一下午膳,随后就来。”带着几个下人匆匆离去。
叶融阳舒舒服服地靠上计都的‘胸’膛,瞥一眼远处的便衣‘侍’卫,懒洋洋地评价:“他早就该走了。”
计都没好气地摇头,用内力捂热他的一双小手:“你们这是欺负他。是不是早就商量好的?”
叶融阳嘻嘻一笑,转换话题:“师父,你猜大哥会说些什么?”
计都轻笑:“大殿下会说什么我不知道,不过,我倒是能猜着陆诏会说什么。”
“是吗?”叶融阳好奇极了,“他会说什么?”
计都笑:“无非就是他有多惦念他,无奈身不由己,天各一方。今日相见,他心里又有多欢喜。”
第156章 选水怜?
好半天,贝拉才想起乌娅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最新章节访问:。[^本章节由wan书吧更新]潭水?
心随意动,贝拉的注意力刚刚集中在那个多出了一棵银梧的水潭,就发现自己
忽然之间出现在了水潭边上。她吃了一惊?瞬间移动?她什么时候又了这种能力?
正在惊叹之时,乌娅发出一连串的鸣叫,轻飘飘地飞上了水潭正中的银梧。于
是,贝拉的注意力再次被吸引到了她自己挖掘出来的水潭上。
有变化么?贝拉弯下身来将手伸进清澈透明的水中,凉凉滑滑的,似乎并不是
纯水。贝拉伸出双手捧了一捧放到鼻端,咦?有一种她从来没有闻到过的淡淡的幽
香,她忍不住啜饮一口,呀,口感凉凉的很不错,滑入口中之后,一种热乎乎暖洋
洋的感觉从胃里升起,令她感到舒适异常,接着她又连喝了两口才停下来。然而,
当那阵暖意抵达她的神经末梢之后,贝拉突然感到了一阵凉意,从头顶凉到脚底心。那是一阵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感觉,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舒适无比、畅快不已。
这忽冷忽热的,究竟是什么东西?贝拉呼出一口气,却觉得从她嘴里吹出去的
空气都带着一股幽香。这潭里的水除了那淡淡的香气以外,外观与清水无异,只是
触感稍稍有一点不易察觉的粘稠而已。
“乌娅?到底是什么水呀?”贝拉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主人这是珠息泉水。”
“啊?你竟然真知道?珠息泉水……凰盘珠息的泉水?”贝拉皱皱眉,还真是
没有什么创意的名字,“可是哪里来的泉?这水之前不是我挖出来的吗?就是清水
嘛,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对了,乌娅,你刚才是不是说这水跟那些野草有什么
关系?”
乌娅飞停在她的身旁,它的身体已经比贝拉要高大一些了,尽管还比不上贝拉
曾经见过的那只凰,不过却不是飘渺的影像,而是真真实实的存在。只听它道:“
主人问的时候,它的名字就出现在乌娅脑海中了。珠息泉水就是主人挖出来的,挖
出来的就是泉水啊,它比野草好多了,主人。”
贝拉无语了,尽管比阿尔法它们强上不少,可乌娅小妞也不怎么样,好在她听
明白了一点,那就是珠息泉水比野草好比仙草‘露’还好么?贝拉摇摇头不敢相信。
啊,阿尔法呢?贝拉这才想起那七只蜂仆,从她醒来之后就没有见到它们的踪
影。她连忙用意念联系它们,却没有得到回应。‘精’神力一扫,才知道它们都进入了
休眠状态,见它们没什么不妥,这才放下心来。
“你……乌娅,你是怎么回事?本来想让你接受火元素洗礼,得些好处,谁知
竟会变成这样?你变成一只蛋的时候,可把我吓了一跳,不过……凰……究竟是什
么啊?好像不是魔兽,而且我用的主仆契约好像也不对……”一想起这些贝拉就一
脸梦幻,从头到尾她都晕晕乎乎的。
“乌娅接受了火元素,一下子提升了很多,但是乌娅本来是只‘鸡’,不能完成进
化,可是那里的火元素一直不肯放过乌娅,后来乌娅不得不变成一颗蛋,一颗很快
就要死掉的蛋……圣祖保佑主人竟让乌娅回到了家里,还动用了契约来拯救乌娅…
…呜呜……呜呜……主人,你对乌娅真是太好了”
贝拉极力忍住要翻白眼的冲动,高高大大的乌娅,脑袋一个劲儿往她肩膀上面
蹭,算怎么回事?它委委屈屈的样子看着太诡异了,要是被它的什么圣祖知道有了
这么一个哭哭啼啼的后代,还不知怎么气恼呢。
“别哭,你快点告诉我那个契约是用对了吗?”贝拉转移话题,“为什么咒语
念完之后,反应那么奇怪?”
“咒语不对,不需要咒语。乌娅和主人之间的契约就是因为主人赐下的高贵的
凤凰之血。是它给了乌娅巨大的重生力量,黛梵霓的魔力,还有那棵树,那棵树…
…它是为了乌娅长出来的,乌娅总算活下来了。”乌娅的话‘乱’七八糟的,不过倒也
不难理解。只是贝拉彻底糊涂了,凤凰之血?她伸手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发现伤
第157章 谁是凶手
第157章谁是凶手兰芮让寿‘春’院的粗使婆子去惜‘春’院帮着水怜搬东西,又让‘玉’桂去迎‘春’院查看有没有短缺的东西。
-叔哈哈-她做的这样高调,不到半个时辰,王府的下人都知道了水怜要搬去迎‘春’院的事情,自然,也有了各自的思量。
惜‘春’院里除了书,旁的东西很少,小半个时辰便收拾妥当。
粗使婆子将藤箱抬上青帏小油车,回头看见水怜站在院中发呆,讨好似的上前说道:“姑娘,正午的阳光最烈,当心晒伤皮肤。”
水怜不置可否的“恩”
了声,目光一转,落在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小丫头碧巧:“你跟几位妈妈先去迎‘春’院收拾,我想在这里坐坐,你回头再来接我。”
碧巧向来知道,只要她这位主子定了的事情便劝不回,应了声,招呼粗使婆子出‘门’。
一阵哐当声响之后,惜‘春’院恢复了平常的幽静。
水怜有些贪婪的享受着这种宁静。
此一去,还能有这种令人心安的宁静么?
此时院‘门’外响起细碎的脚步声,她在心中叹了口气,转过身去,只见‘花’姑姑站在‘门’外,衣着倒是整齐,可脸‘色’姜黄,再没了从前的‘精’明干练。
“娘。”
她没多少诧异,心里早料到‘花’姑姑会来。
‘花’姑姑快步进‘门’,反手将‘门’掩上,“我能出来一趟不容易。”
“娘,你这样出来,只怕王爷和王妃知道了会不高兴。”
水怜眉头紧锁,她没出‘门’,却也知道,自那日之后,‘花’姑姑一直被吴王禁在房中,等着家里来人接她。
‘花’姑姑冷哼一声,肆无忌惮的冷眼打量水怜,“现在你总该承认了吧,我先前的盘算是对的,只要你重新出现在王爷跟前,以你的学识相貌,王爷必然会再次动心,而你只要稍微使把力,重新笼络王爷的心是迟早的事情。”
水怜转身,紧走几步想将院‘门’打开。
‘花’姑姑一把拽住了她,双目圆睁,眼底迸‘射’出愤恨的光:“我只问你一句,你帮不帮我救杨哥儿?”
“不是我不帮,是我位低言微,帮不了大哥。”
水怜的声音有些冷。
“我千算万算,万没算到自己收了个白眼狼在身边”
‘花’姑姑冷笑一声,“你无情,可别怪我无义有你后悔的那一日”
水怜挣开‘花’姑姑的手,将‘门’打开,一脚踏到‘门’外,顿了下,悠悠说道:“您又何时待我有情过?”
然后快步离去。
眼见着最后一根稻草失去,‘花’姑姑软软的瘫在了地上。
“干‘女’儿使不上力的事情,说不定我能。”
她正觉天旋地转时,头顶上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兰芮正在房中听‘玉’桂回话:“上房的一应器具都是依照赵王府夫人的规矩换的,只是帷幔这些须得现做,要过几日才能换……奴婢还依照王妃的吩咐,命人将隔壁的屋子打通了改成书房。”
兰芮想了想,说道:“水怜是个爱书如命的,我听人说,她常常夜半还呆在书房,这样,你让人在书房中搁一张绣‘床’,便是她累了,也好歇一歇。”
‘床’,自然是给吴王准备的。
‘玉’桂本来心里便堵着一口气,此时听兰芮处处替水怜考虑,忍不住说道:“书房和卧房不过隔着一道‘门’,她几步就过去了,哪里就用得着特地在书房搁一张‘床’?”
兰芮嗔怪似的瞪了她一样:“我这样安排,自有这样安排的道理,去吧。”
‘玉’桂心不甘情不愿的去了,她才放下帘子,绿枝便进来了。
“王妃,荣姑姑来了。”
兰芮腾的下坐直身子,“快请”
荣姑姑很快进来,见了兰芮忙上前行礼。
兰芮摆手制止了她,又让人给她端了凳子。
“姑姑,娘亲和父亲可好?”
荣姑姑笑道:“老爷和夫人都好,就是夫人是忙碌惯了的,突然闲在家中有些不习惯。”
兰芮放下心来。
两人续了一会儿话,荣姑姑说:“夫人说,王妃托付的事情有了眉目,请王妃这两日回槐树胡同一趟,便是王妃不能回去,也遣个身边得力的回去。”
应该是百‘花’院下人的事情有了眉目。
兰芮心里存了许多疑问,可听荣姑姑的话,便知道娘亲没将最重要的事情跟她说。
“姑姑回去跟娘亲说,我这两日一定回去。”
荣姑姑笑眯眯的应了,然后左右看了看,并不说话。
兰芮屏退屋里的绿枝几人,“姑姑有话请直说。”
荣姑姑从袖带中取出一张‘药’方,奉到兰芮跟前:“这是兰老夫人送去槐树胡同的,夫人请太医看过,没什么问题…..夫人说,让王妃看着用。”
兰芮疑‘惑’的接过‘药’方:“这是什么方子?”
“生子的秘方。”
荣姑姑笑着说,“兰老夫人说,这方子文夫人和吴夫人都用过。”
生子秘方?
该不是通州那什么医婆写的方子吧?
可自己才成亲不到一个月啊?
兰芮只觉一头黑线。
荣姑姑见兰芮似乎不好意思,便起身告辞。
兰芮没留她,赏了她一个金镯子,唤来绿枝送她。
等屋中没人,她将‘药’方子随手塞进了一个存放杂物的匣子里。
吴王又是掌灯时才回来,兰芮张罗着让他洗漱了一番,又让人传饭。
见端上来的是两碗饭,吴王颇有些诧异:“你也没吃?”
待见兰芮点头,他面‘色’微沉,“山青越来越糊涂了,竟然连几句话都传不清楚。”
兰芮忙解释:“妾身午饭吃的晚,到了晚饭的饭点时,便没什么胃口,索‘性’等王爷回来一起吃。”
吴王脸‘色’微霁,没再多话,端起了碗。
夹菜时,兰芮打量了他一下,眉梢眼角尽是倦‘色’,可见这一日都在忙,但他不说,兰芮也不好问。
两人用了饭,兰芮说道:“水怜中午已经搬去了迎‘春’院。”
吴王眉头一挑,“这么快?”
“水怜的东西不多,搬起来肯定快。”
兰芮道,“是了,槐树胡同那边来人了,娘亲想让妾身回去一趟。”
吴王点点头,“那便明天吧,你出‘门’时让人送张帖子去兰家,下午顺便去兰家坐坐。”
听他这样说,兰芮多少有些意外。
两人新婚不到一个月,她嫁的又是皇家,规矩肯定比寻常人家多,哪能随随便便就回娘家?
她刚才说,不过是想试一试,心里已经存了被拒绝的心思。
可他不仅一口答应,还主动让她去兰家。
她心情大好,“早上再送帖子只怕有些晚,现在还不到宵禁的时候,不如妾身这时让人跑一趟。”
吴王听了她的话,心里一乐:“吴王府的人,何时担心过宵禁?”
是啊……怎么一高兴便忘了?
兰芮讪讪然的叫人进来吩咐。
半夜,睡意正浓时,‘门’外陡然传来轻微的叩‘门’声。
兰芮和吴王同时坐起身,异口同声的问:“什么事?”
不怪他们吃惊,须知除非出了大事,否则没人敢在这时来叩‘门’。
‘门’外传来‘玉’桂焦急的声音:“禀王爷、王妃,‘花’姑姑‘迷’倒寿‘春’院看‘门’的婆子,溜进西跨院,‘摸’到正房‘门’前,正点‘迷’香时,被起夜的豆蔻撞见,见事情败‘露’,‘花’姑姑服毒自杀。”
她的话还没说完,吴王已经翻身下‘床’,抓起衣裳往身上套,穿好,匆匆往西跨院去。
兰芮跟着起身,‘玉’桂已经走了进来,兰芮忙问:“衡哥儿没事吧?”
‘玉’桂摇摇头,“报信的豆蔻没细说,不过‘花’姑姑还没进衡哥儿住的正房,想来没事。只是‘花’姑姑死了。”
说着便顿了顿,“‘花’姑姑溜进西跨院,到底想做什么?”
“先去看看再说。”
兰芮亦是毫无头绪。
兰芮到西跨院时,只见守‘门’的婆子倒在‘门’边,而吴王站在院中,压低声音询问尚且清醒的几个丫头,在他脚边,‘花’姑姑面朝上的躺在那里。
听见院‘门’边有响动,吴王转身,见是兰芮,他摆摆手,示意兰芮不要进去。
兰芮便顿住了脚步。
西跨院小丫头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都说已经睡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见问不出什么,吴王让人散去,又让人去叫贺达山。
等分派下去,他走到兰芮身边,“这事我自会处置,你先回去。”
兰芮看了眼面‘色’铁青的吴王,点点头,问:“这里太‘乱’,要不,妾身先将衡哥儿抱去上房睡?”
吴王略一沉‘吟’,让远远立着的豆蔻去传话,吩咐车妈妈将衡哥儿抱出来。
兰芮和车妈妈一同回了上房。
车妈妈安顿下衡哥儿,心有余悸,拍着‘胸’说道:“王妃,从恒‘春’院到寿‘春’院,里外里四道有人把守的‘门’,‘花’姑姑费劲心思闯到西跨院,到底想做什么?”
突然想起什么,脸‘色’突然就变了,“奴婢刚才从她身边过时,好像看见她手里拿着一把刀……她该不是……”
余下的话,她已经不敢说出来了。
兰芮轻轻摇头。
提着刀去闯衡哥儿的房间,自然不是想对房内的车妈妈不利。
可是,她为什么这么做?
就是衡哥儿有个三长两短,于她有什么好处?
“你先去看着衡哥儿,旁的事情不要多问。”
车妈妈想着方才的事情,不敢耽搁,应声而去。
天将亮时吴王才回来,进‘门’便道:“水怜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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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原因
变,她说不上来自己对海贝斯伯爵究竟是一种什么样感觉。[.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最新章节访问:。(看小说就到)说他是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吧?可他长得跟她那么相像。又疑似她亲生父亲。可要她说对他有什么期盼向往之情,那是绝对没有的事。
来拉比隆之后,发生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让贝拉有些喘不过起来。她恨不得早些解决好快点离开。距离火山时间的发生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自然是躲得越远越安全。只不过她不想完全依靠别人,可眼下又想不出一劳永逸的办法,只好先等依瑞斯先生出手
出于对爱德华多“奇妙变化”的好奇,贝拉和杰伊琪以最快速度跟他约好了见面的时间。
不同于杰伊琪,贝拉心理还惦记着她的导师乔非。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若不是因为救治雷雳紫金隼,他应该会陪着她的,不,应该说她就可以跟在他身边了。虽然这么久以来斯塔因.马丁院长也很照顾她,帮她解决在魔法学习遇到的很多问题,可是他毕竟身为院长,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而魔法学院的老师们要面对那么多学生,也不太可能像乔非那样的尽心尽力。
即使这些都不算,她也还是很想念与他在一起的那些被挑剔的日子,两人亦师亦友难得的相处愉快。长时间得不到他的消息,贝拉心里的担忧越来越多。正因如此,爱德华多解毒后的反应对她来说就显的更加重要了。如果不是根本‘性’的问题,她就准备马上就写信给斯坦因和老布鲁斯南,拜托他们帮忙把乔非找回来。不就是半瓶血吗?她给了!
要不是这里展示还走不开,又牵挂着亚拉姆的家人,她可能就骑上乌娅去找他了(不要高兴的太早,乌娅小妞根本是个路痴)。
这天一早,贝拉和杰伊琪上了依瑞斯家的马车,在一大队护卫的陪同下去往爱德华多家拜访。谁知马车才刚离开依瑞斯府不就,就与一辆印有海贝斯家族徽章的马车‘插’身而过。贝拉不由心生警觉,随即又感到扼腕不已,她的蜂仆们都还休眠之中,不能帮他打听什么消息了。
“该不会是知道了你的身份来找你吧?”杰伊琪瞪大了眼睛,她现在一点也不羡慕贝拉了,虽然也是个养‘女’,可是却没有贝拉这么多麻烦。
贝拉摇摇头,“别担心,先看依瑞斯先生怎么处理吧。”
修.依瑞斯先生可没想到自己的妹妹会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他压下心中的愤怒,以从未有过的冰冷的眼神看着她那张泫然‘欲’泣的脸。
“听说那位伊莎贝拉.嘉德纳小姐去做了血统测试,修,请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海贝斯夫人一脸的伤心难过。
修.依瑞斯习惯‘性’的想要出言安慰她,不过他马上克制住了,冷冷地道:“你问我这是怎么回事,苏西,我还想听听你的说法呢?”
海贝斯夫人一怔,自己哥哥的脾气她是非常清楚的,如果小事,他绝对不会这样对她,难道自己的猜测是真的?“我的说法?修,你生气了?你在怪我?我做错了什么让你生这么打的气?还是说那位嘉德纳小姐真的有我们家的血统?”她紧盯着他的眼睛,不想错过任何有用的细节
她这么一问,修.依瑞斯翻到是有些迟疑了,她真的不知道贝拉的身世么?不过他脸上依然是冷冷的,没有变现出任何异样。
他反问她:“你觉得呢?”
海贝斯夫人的表情一僵《“这么说这是真的了。修,嘉德纳小姐真的是黛西的‘女’儿?”她伤心‘欲’绝的垂着眼睑,身形有些摇摇‘欲’坠。
修.依瑞斯叹息一声,上前扶住了她,把她安置在旁边的沙发上,“苏西,黛西到底是怎么离开家的?我想知道真相。”他的声音愈发冷冽了。
“修,”海贝斯夫人猛然抬起头,迎上他的视线,“你不相信我?你以为是我做的?”她一脸的难以置信。
修.依瑞斯看着她半响才说:“难道不是吗?不是你,付清怎么会把你拒之‘门’外多年?”
海贝斯夫人连连摇头,“不。不是这样的。付清他完全是因为迁怒才不想见我的。他怕看到我想起‘私’奔的黛西呀!”她的眼泪顺着脸颊向下滑落。
第159章 回娘家
上,蓝冽早已写完了习题,趴在桌面上看着海沫儿,海沫儿横了他一眼,认真地做自己的事儿,
忽然,她侧过头来,轻声道:“明天下午放学后你带周小刚他们去帮忙一下可以吗?”
“什么事儿?”蓝冽眨了眨眼。(.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本章节由万shu*吧更新](看小说就到叶子?悠~悠)
“搭建舞台呀,他们人太少了,可能‘弄’不好。”海沫儿解释道。
蓝冽抬起头来,开玩笑道:“你越过了我们体育部部长,对我直接提要求,这叫越权,你知道吗?”
海沫儿撇撇嘴,道:“爱去不去,哪有那么多费话。我是筹备工作的总指挥,你敢不从?”
“好,从,我从了!”蓝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时,下课铃响了,紧接着蓝冽兜里的手机也响了起来。谁给我打电话?慧姐吗?他掏出来一看,并不是,那谁呀?他走出教室,来到走廊里,按下了接听键。
“喂,冽哥,我是郝三利。”
“是你呀?那事儿有眉目了?”蓝冽道。
“冽哥,晚上我请你吃饭,就在广场边上的‘‘女’儿红酒楼’,晚上五点钟我等你,咱们边吃边谈,怎么样?”
蓝冽知道郝三利一定有了某种发现,“好,我一定到。”
天上没有太阳,也没有雨,‘阴’‘阴’的,夜幕来得格外早,五点钟不到已仿佛到了晚上。蓝冽来到“‘女’儿红酒楼”时,郝三利早已等‘门’口,一见到蓝冽,他赶紧堆着笑哈着腰带头走进了酒楼,吩咐老板将准备好的菜肴送上来。
这是一个小包厢。
“冽哥,喝点什么酒?这里的‘‘女’儿红’倒是蛮有名气的。”郝三利征求蓝冽的意见。
或许是由于还是学生的原因,蓝冽对喝酒并不挑剔,甚至喝不喝都无所谓,在他的点头下,郝三利要一了瓶十年‘女’儿红,给蓝冽倒上一小杯,又给自己满上了。
等吃得差不多了,郝三利将一张写满字迹的纸条递给蓝冽。
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蓝冽还没看几行,就发现错别字连篇,好多地方只好联系上下文进行揣摩,不过还好,总算还能让人看懂。
郝三利有些尴尬道:“冽哥,我没有拿到打印店打印,觉得这样安全些,我没读过多少书,字写得难看,冽哥担待点。”
蓝冽笑了笑,没有吱声,认真地看着纸条。
某年五月,唐天梁破狄(获)了一起抢动(劫)案,亲自抓住两名犯人。
某年三月,唐天梁破狄(获)一起强‘奸’杀人案。
某年七月,……
蓝冽看得皱了皱眉,让他好的坏的都收集起来,他这纸条倒成了唐天梁的功劳簿了!接着看下去,蓝冽终于找到自己想要的内容了。
纸条上记载,唐天梁是清源市好多家娱乐场所的保护伞,提供相关信息来收取高额保护费。唐天梁在小娟之前有过三个情人,前两个据说已移居他处,不知所踪,第三个名叫孙丽瑶,是一名酒店管理员,两年前因车祸去世,据说当年死者家人到公安局大闹了一场,直接指出是唐天梁害死了孙丽瑶,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但是没有确凿证据,后来差一点被唐天梁以诬告罪送进大牢。唐天梁以领导献爱心的形式资助过一名叫孙心贝的小学‘女’生,据查,这个叫孙心贝的小‘女’孩和死者孙丽瑶有一定的关系,现在由孙丽瑶的母亲抚养。
“冽哥,暂时只能搜罗到这些信息,不知是不是有用?”郝三利见蓝冽放下了纸条,才出口道。
蓝冽道:“这里有两个消息值得利用,一个是娱乐场所的保护费问题,可以让人再暗中仔细查一查,看能不能得到更详细的信息,最好是能掌握相关证据。第二个,就从那个叫孙心贝的小‘女’孩入手,通过她的家人查一查当年孙丽瑶的真正死因,也就是当年孙丽瑶的家人为什么要到公安局闹事,他们怀疑什么?我们要想办法‘弄’清楚。”
郝三利点点头,“我会亲自带人去查!据下面人说,唐天梁隔三差五的会到孙心贝所在学校‘门’口等她。”
“肯定有问题,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蓝冽道。
蓝冽想了想,道:“你那小娟还和唐副局长在一起吗?”
郝三利一怔,道:“听说前段时间闹了别扭,自己在一个珠宝店找了份工作干上了。”
蓝冽猜得没错,李‘艳’店里的那个小娟果然就是郝三利的前‘女’友,“你还想她?”
“能不想吗?冽哥,说心里话,我见不得她伤心。”郝三利喃喃道。
蓝冽道:“如果你还关心她,不妨让人暗中保护她,她和唐天梁闹翻了,以唐天梁的‘性’格不会善罢甘休的,或许还可以掌握一些唐天梁的信息。”
郝三利看着蓝冽,点点头。
蓝冽离开“‘女’儿红酒楼”时已是街灯璀璨,他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学校而去。
第二天下午放学,蓝冽叫上了周小刚和钱启飞,跟着海沫儿来到了艺术节舞台搭建处。
启慧中学每年的艺术节都是在校园的足球场里举行的,舞台搭建的主要工作学校聘请了校外工人,学生们其实只帮忙一些零碎的事儿,布置才是他们的重点任务。此时舞台的搭建已近尾声,由于担心下雨,工人们正在给舞台上面加一个宽大的篷盖。
明天就是艺术节了,今天就得将一些音响设备给摆设完毕,相关的布幔悬挂,舞台地毯的铺设,灯光的安放位置也得考虑好,艺术节的主题字幕的张贴,还有那一百多个彩‘色’气球的布置都得今天完成。
“周小刚,这个彩灯要放过来一点,对,对,就这样!”
“蓝冽,将那红、黄、蓝三种颜‘色’的气球放在一起,每三个一组,一直环绕着布幔挂上去。”
海沫儿站在舞台上,像一个气定神闲的大将军一般,指挥得有条不紊。
足球场上,一群男生正在踢球,足球被一脚踹起,打偏了,朝球场侧面的舞台飞‘射’而来。
蓝冽朝海沫儿喊道:“让开!”
海沫儿一怔,下意识的往边上走了几步,足球从她手臂边上呼啸而过,转眼就到了蓝冽脚下。
蓝冽飞起一脚,往来势渐衰的足球踢去,大喝道:“去!”
足球瞬间被反‘射’而回,朝几十米外的球‘门’处飞去,在全体踢球男生的惊呼声中朝球‘门’飞‘射’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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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病逝
来接叶初阳的,是化妆成家丁的‘侍’卫。(.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最新章节访问:。驾驶着一辆朴实的马车。最新上任的贴身内‘侍’和思和,一身粗绸短衫,装扮成他的贴身小厮,低眉顺眼,口呼“公子”。拿过叶初阳不多的行李。转身时和林尘打了个照面,林尘的瞳孔瞬间收缩,霍的转头看向叶初阳。袖中的双手微微颤抖。
叶初阳浑然不觉,哥俩好的去搂林尘:“橙子,你师父怎么还没来接你?你住哪儿?我过两天得闲了,你要是还在长安,咱们一块儿上街乐呵乐呵!嘿嘿,告诉你,我可是知道不少好玩的地方。”
“真的?”黑子跳了出来,“你什么时候得闲?我还要在长安住几天再走,咱们出来聚聚?”
“行啊行啊!|”叶初阳算算日子,“正好,两天后是八月三十,我有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大家一起去吃一顿,怎么样?”
响应的人有不少。黑子见林尘在一边发愣,乍呼呼的去拍他,林尘一扭腰给躲过了。黑子悻悻:“这死小子还是这么机灵。喂!今儿怎么哑巴了,你去不去啊?”
林尘还真哑巴了。因为接他的人来了。那是一个很和气的中年大叔,慈眉善目。林尘看见后却瞬间身体一僵,恭声问好:“师父。”
土矅笑眯眯的应声:“小橙子‘交’了不少朋友啊!”
叶初阳好奇的打量他:“橙子的功夫练得可好了。比我都厉害。你是他的师父?你的功夫是不是很高?”
程思和悄悄后退两步。
土矅脸皮一‘抽’,笑容僵在脸上。娘的!他要是敢承认自己功夫高,计都明天就能来找他“切磋”。和计都“切磋”武艺的下场——,他僵笑了两下:“咳咳,这们公子。你下盘稳健,基本功打的很扎实。想来你的师父也是很厉害的。”
叶初阳叹了口气:“我原也以为自己学的很好了。可这次来一看,好些人比我厉害。特别是林尘,真是比我强多了。这位师父,你是怎么教他的?”
土矅头上都快冒汗了,干巴巴的道:“我们是粗人,摔打惯了。这挨打多了,功夫就上去了。”
“是这样吗?”叶初阳若有所思,“怪不得呢,原先还觉着师父对我太严厉了。”他悻悻的摇头,“幸亏我来了,不然险些成了井底之蛙。”
程思和自是知道他的师父是谁的。心头狂呼:殿下!计都大人对您还叫严厉?简直亲切和善的能当菩萨了。他能用训练天‘波’卫的方式训练您吗?除非他不要命了!
正腹诽着,忽的就发觉一道视线严厉而飞快的扫视过来。是土矅大人。他赶紧上前一步,凑到叶初阳身边履行职责:“公子,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
叶初阳看看天‘色’,点点头。一一和同伴说再见:“那就约好了。八月三十,东市的五味楼见。我到时带我弟弟来给你们认识。”
弟弟!林尘刚缓过劲,刷的又瞪大了眼。他没听错吧!这位的弟弟,不就是——
土矅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对留守宫廷的同僚们表示深刻的同情。果然是越受重用的位置越不好坐啊。
叶初阳高高兴兴的回了家。叶融阳早早的就在蓬莱仙岛的‘门’口等候,见他回来了,大叫着扑了上去:“大哥!”
“暖暖!叶初阳兴奋的抱住他,不轻不重的捶了一下他的肩:“三个月没见,想我没?”
“想了,想了!”叶融阳高兴的眼泪都流了出来。他的大哥又回来了。那个热情开朗,朝气勃勃的大哥。在得知他们的生父不是父后,也不是同一人时,一度消失不见。他以为再也没有了。可是现在,他又回来了!
顾茗在一边抿‘唇’而笑:“大殿下黑了不少。”
第162章 回娘家
快有了巨大的发现,顾虑巨型植物都有自保和各种威胁,便让阿‘波’用跺地来测验生物反应,不过这次似乎很幸运的是,整个被栋国预定有高等级植物的区域,并未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
阿‘波’在对地面连续几次狂踩之后,地面开始溢出‘诱’人的黄‘色’液体,这液体出现的瞬间,闭空神‘色’大变,明显嗅到了大量的异味。(.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叔哈哈-[哈更新]经栋国询问,闻到的是一种清新的香味,让人闻之清爽不已。当即,队伍开始全力的开采。
经过数小时开采完毕,队伍立刻前往下一处区域,意外惊喜的是,在朝着相对据点的西面不断延伸过去,竟然被他们碰到了用栋国话来说,几乎最稀有的‘药’材――番茄!为了保证不将果实挖坏和破坏植物根茎,挖掘进行的小心翼翼,在透视辅助下进行着,又连续数小时,将资源完全挖掘出来。
后勤队伍的速度也无比的快捷,虽然人数不到十人,但是战斗、挖掘和炼制三个部‘门’的人时常能看到他们的身影,当然,之所以能够做到这么迅速,倒是与一个人脱不开关系――佳首领。
在两次成功的挖掘到极品材料后,队伍并未回归,而是再次进发,以弧线的路线保持与据点的距离进行,这次,相比前两次更快,发现了新的果实,只是有些可惜的是,碰到的果实竟然是如同西瓜一样的果实。阿‘波’不小心将这些绿液西瓜踩爆了一大片,飘出了令人晕眩的美味。说道美味,之前的番茄地,阿‘波’和闭空都忍不住尝了美味,二人能量竟得到极速恢复,才明白,由栋国所说的稀有宝贝果然名不虚传!
“啊!”踩爆了大片瓜地,阿‘波’顿时大叫起来。
然而,正因为也闻到了香气扑鼻,让人口水直流的美味,而感到有些遗憾的栋国,听到阿‘波’的大叫,顿时一惊,连忙示意:“结界!停止呼吸!”说话间,他双眼一闭,周围空间顿时与外界隔离。
“怎么回事?莫非……”良人很快开始意识到什么。
绿瓜有毒!
很快所有人意识到到这个问题,头脑也顿时清醒起来!刚才因为闻到那个味道,脑中只想着怎样去吃一点,意识开始有些模糊不清。
“唔…梁哥……”阿‘波’的连续几次叫声之后,神态开始发生变化,面‘色’开始逐渐的变红,很明显那双眼开始有些睁不开的样子,身体开始摇摇晃晃。
看到这一幕,众人都瞪大了眼,知道阿‘波’一定是中毒太深。仅仅是闻了一些他们便如此,何况阿‘波’如此巨大体型,还踩破了那些东西,毒液直接从脚底板侵入身体!
见阿‘波’身体开始朝一边软倒,栋国立刻朝着阿‘波’飞去。
“梁哥,小心有毒!”见栋国飞去,良人本想劝止,但是知道对方不会停止,便强调出来。
绿‘色’的液体侵入身体,阿‘波’的体‘色’却极速的变红,仿佛全身血管要爆裂一般,骇人至极!但是即使如此,栋国的身影依然瞬息而至,来到阿‘波’要倒下的下方。(.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一边的几人也没有看出栋国如果举动,只见阿‘波’的身躯倒下的速度立刻被减缓,紧接慢慢被控制住。
“你们过来一下,只要给我能量就行!”栋国身体周围澎湃的能量将空气挤开,形成一个独立的空间。
想到对方天赋全能,知道有糖血的控制转化能力,当即几个人全部来到达国身后,全部将自己的能量以传授的方方式送出。这能力正常来说是极其复杂的,但是经过多次的接触的使用后,现在整个他们队伍恐怕没有谁不是能量传输大师。
于此,在能量极速传递下,有了能量支撑的栋国,立刻分出几个分身,分别朝不同的区域移去,紧接着,便只见阿‘波’的身体开始完全被控制。不仅如此,其身体的肤‘色’开始渐渐恢复,且身体表面开始散发出一层能量,将身体保护起来。顺着这个变化,朝地面看去,之间那绿‘色’液体在接近阿‘波’身体时,立刻开始被气化。
“这是什么能力?”一边极少说话的诛‘花’,见此忍不住疑‘惑’起来。看着能力,除了有强壮的特点外,感觉不到其它的天赋能力,但是阿‘波’的肤‘色’的转变,说明他身体的毒素正在快速褪去。而这其中,对于阿‘波’身体能够定格在倒下的姿态,他知道那时栋国用了特别的结界之力。
“这个是医者流派和糖血加畸脉的融合能力,不过并不是完全的融合能力。”栋国立刻回复地道。在几人的辅助下,做到这些,他的压力被减轻很多,此刻失去的大量体能已经正在恢复当中。
“嗯?完全的融合能力?”孙六顿时一愣。这感觉似乎是首次听到的东西,虽然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说过,但是他还真的没有听到过讲过――看到过那表情,也不像说的一件很平常的事?
见大家似乎都有疑‘惑’,栋国也不音盲,道:“你们应该已经能够感觉到了吧,不过只要到达了第七阶段,天赋再次进化之后,在同时施展几种天赋的时候,是会很自然的有所领悟的!”
“竟是这样!”孙六无比震惊地道。知道天赋到了第七阶段会有很大变化,没想到比已经进化过一次的如今天赋还要强大不止!相比之下,第六阶段与第七阶段,境界几乎又是几个层次的区别!
话即于此,阿‘波’身体也已经完全回复,周身散布的能量罩,阻止液体入侵!在栋国持续的医治下,阿‘波’昏睡的头脑,也渐渐醒来,眼镜慢慢睁开,显得有些密会,不过很快意识到什么的他,看到大家都在身边,一时间感动不已。
“我身体不麻了!”阿‘波’站起身来,一面活动着手臂,欢喜说道。
听着阿‘波’的描述,几人不禁将视线转到地面上,那东西果然恶毒,竟然是会让人身体麻痹,然后让人身体全部处于充血膨胀状态,恐怕会是让生物暴血而亡,然后它们变吸收血液进行进化吧!
“事不宜迟,赶紧将这些东西挖掘、收集起来!”栋国立即下达指示地道,说着以免大家不明白,补充道:“用能量体分身,然后用身体绝对强化状态,开始挖掘和收集。”
听到这么说,众人倒是懂了。
所谓绝对强化状态,其实也可以称之为流派的超人状态,只是进化到如今,在身体能量的特殊施展下,已经能够让身体在极短时间内超强,几乎水火不侵,毒液的渗透力自然也不能进入。这说起来也有点山兽的味道,或者算是山兽和超人的结合体吧,只是不同的是,这能力是属于天赋能力。
再说到天赋能力与流派的区别,如今所谓的流派已经只相当于是一种天赋能力,状态的转变大小,取决于对这种天赋能力的领悟力程度。或者换言之,在原先印象中的能够改变一个人状态的流派已经不复存在。
几个人对于超人和山兽流派早已经了如指掌,如今通过对能量的控制力,让身体状态进入绝对防御状态,一点不难。只是区别不同的是,偏向于‘精’神系的将会显得有些吃力,而体能系的自然轻松得多。
“这些东西一定也是最稀有的高等‘药’材吧?”良人准备完毕,立刻询问栋国说道。
然而,栋国却是立刻摇头,身影闪动,身先士卒来到满是绿液的地面上,开始极速收集踩烂的果实残碎。
“不是高等‘药’材还要这么费力?”良人也跟随前去,心里感到不解,他这个状态要维持可是抱着挖一分钟,出一颗神珠的材料的心态下来的,如果说没用的话,他还情愿继续去寻找。当然,这只是想想,栋国不可能没有权衡这一点。
等下还有一更。
为了方便创作节奏,从今开始,往后应该都是四更
第163章 本王和我的区别
第163章本王和我的区别华灯初上,永宁宫内。(.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最新章节访问:。
贤妃坐在妆台前,任由两个小宫‘女’替她拆去头上的钗环,突闻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脸上难得一见的舒适惬意顿时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平和温柔的笑容。
木姑姑走近,蹲身行礼,接过两个小宫‘女’手里的活,“你们先出去。”
两个小宫‘女’默默的退了出去。
贤妃看了眼镜中的人,淡声开口:“怎么样?”
木姑姑详细的将去吴王府的经过说了一次,“奴婢几次将话题绕到水怜和衡哥儿身上,王妃都应对自如,既没刻意掩饰,装作不知道,也没有吐‘露’半个字,一番话说下来,奴婢一句有用的都没听出来。还有作法事的事情,王妃想都没想便拒绝了,可见深知其中的利害。”
听木姑姑言语中的称赞,贤妃笑容浓了些,她身边的人她最是清楚,这木荣虽是个宫人,但眼光极高,她称赞过的人很多,但真心诚意的去夸一个人,却是很少见的。
“我虽见过她几次,但宫内外都在传,说吴王妃行事鲁莽,这些话其实并非空‘穴’来风,我从前查过,兰家才入京的那一段,她在街上纵马狂奔,四处伤人,直到自己跌断了‘腿’才消停了些……我心里没底,怕她辨不清轻重,觉的新婚死了人不吉利,大张旗鼓的在王府作法,搅出事端来连累了王爷。现在试探一番,知道她的想法,我心里才有了底。”
木姑姑又笑道:“王妃是个明白人,肯定猜到了娘娘的心思,贺家的事情娘娘就无需担心了。”
“要不是知道她与兰家二房的那位四小姐关系一般,我也不会去‘插’手……”
贤妃顿了顿,突然问道,“你看鲁氏气‘色’如何?”
木姑姑在贤妃身边多年,立刻猜出了贤妃的心思,连忙笑说:“王妃‘精’神奕奕,眼角眉梢都是喜‘色’,想来与王爷相处的很不错。是了,奴婢去时,在寿‘春’院看见山青和景园合力抬着一个竹筐,一问之下才知道是胡萝卜,说是王爷吩咐贺达山替王妃找的。”
贤妃讶异:“王爷何时开始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了?”
“谁说不是呢。”
木姑姑笑道:“王爷和王妃琴瑟和鸣,娘娘也可放心了。”
贤妃笑笑。
心里却明白,从前她想错了,从一开始她的儿子想要的便是鲁氏,而非鲁氏背后的势力。
不然,他不会在有路可走的情况下坚持娶鲁氏,也不会因担心鲁氏的名声受损而隐瞒水怜的死讯,更不会不惜动用自己的关系去替鲁氏找胡萝卜。
“王府的人,收回来吧。”
木姑姑看向贤妃,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娘娘,昨儿王爷跟前,您可都没全说……”
贤妃淡然一笑:“我留人在王府,是替王爷做些他没想到的事情,现在知道鲁氏是个有能力的,有鲁氏帮她,我也懒得‘操’那些心。”
言下之意,似乎是对鲁氏终于放了心。
品出这个意思,木姑姑抿嘴笑起来,思忖道,娘娘终于舍得放手了。
“娘娘放心,奴婢明日便去办。”
此时吴王府寿‘春’院上房偏厅,兰芮埋首吃饭,眼角余光不时打量下对面的吴王,他吃的津津有味,跟前的几碟小菜几乎没怎么动筷,她忍不住想,有那么好吃么?
其实便是她自己,虽喜欢,但也仅限于一月做两三次,多了还是会觉的腻味。
防止自己想的太多,兰芮笑着说:“今日才知道,原来兰四表妹未来的婆家与娘娘有旧?”
从外面回来,吴王想着兰芮做饭的事情,着急回寿‘春’院,还没来及查问家里的事情,此时一听,猛地抬头,惊讶的神‘色’一闪而过,然后渐渐凝重起来,眉间挤出了一个川字。
母妃,有事为何不先与自己商量?
兰芮看着他神‘色’瞬变,忖道:原来他果然不知道贤妃的打算。
(.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遂将今日木姑姑来王府,大兴知县夫人黄氏来家的事情告诉了吴王。
“王爷您看,妾身这媒人做得做不得?”
吴王没回答,看着兰芮:“这贺家,曾与母妃相邻而居,母妃家里过不下去时,贺家接济过母妃一家,后来母妃想还了这个恩情,却一直不能如愿。你大概也听说过,母妃出身低微,当初父皇立她为妃,皇祖母和一众朝臣出言反对,那时父皇初登大宝,皇祖母身后有宁远伯刘家,父皇事事须得顾忌,这样的情形下,母妃虽有父皇的恩宠,却不得皇祖母的喜欢,日子的艰难可想而知。”
几句话,兰芮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妾身明日让人去给黄氏回话,认真说来,妾身还从没有做过媒人呢。”
吴王见她脸上跃跃‘欲’试的神情,心情跟着好起来,替她夹了一筷子菜:“吃吧。”
待见兰芮埋首,他才缓缓的说着:“其实母妃此时帮贺家,除了还当年的恩情以外,还有自己的考虑……如果贺知县值得一帮,将来也不失一个好的臂膀。”
兰芮扒饭的手顿了下,培植自己在朝堂的人脉,这才是贤妃的用意吧。
不过吴王能如此坦诚的跟她说,她倒是微微有些意外。
“谢王爷信任妾身。”
这句话兰芮出自真心。
吴王微愣,待明白她所指何事,嘴角扬起个愉悦的笑容,埋首用饭,隔了许久,他含糊不清的说了句。
“今日的……饭……很香。”
兰芮笑起来。
辛苦的成果能被别人欣赏,怎么说也是件令人愉悦的事情。
用了饭,吴王去外书房,兰芮则去了咏‘春’院练拳脚。
练拳脚的事情说了几日,但她一直觉得身体不适,便没有付诸行动。
所以咏‘春’院她还是第一次来,格局与寿‘春’院差不多,只是院子里没有种‘花’草这些制景,光秃秃的青石板地面,角落里摆着兵器架子、石锁铁锤这些,极目看去,这个院子活脱脱就是个演武场。
练拳出了身汗,衣服虽腻在后背,可兰芮觉的,四肢八骸有种说不出的舒坦。
回到寿‘春’院,见吴王不在,她命人送热水进来,刚将自己扔进木桶内,便听‘玉’桂绿枝几个给吴王行礼的声音。
而吴王问明白她的去处,便吩咐几人出去,而后,她听见脚步声往净房这边来了…...一夜无话,隔日两人一同早点,兰芮突然觉的身下一热,她立刻意识到是小日子来了。
心里也明白吴王不可能知晓,可还是觉的不自在,怏怏的搁了筷子。
好容易等到吴王走了,她急忙换了身衣服。
换罢衣裳,她才想起新的问题。
水怜不在了,似乎还得给吴王找通房。
念头闪过,她只觉的‘胸’前堵了口气,怎么也不得舒坦。
她很快意识到,她的这口气堵得很奇怪。
她又想多了。
都说做事能阻止人胡思‘乱’想,她叫来‘玉’桂,“你得空问问你母亲,想不想到寿‘春’院来做事?”
钱贵替她管嫁妆的庄田和铺子,多数时间在外面跑,住在王府肯定多有不便,所以一直和家里的住在庄子上。
‘玉’桂明白过来兰芮的意思,便有些迟疑:“奴婢的娘王妃知道,做针线有一手,可让她老人家做管事妈妈,只怕会让王妃失望。”
这兰芮知道,可那时她成亲的时间很紧,田地铺子这些能用银钱买的,倒是容易备齐,可有能力又信得过的陪房,她却没有找着,要紧的事情让钱贵两口子顶上,不要紧的,用老太太给的几房人。
嫁妆上的事情这样倒也能应付过去,但王府内院里,老太太给的人不知根底,她担心有那么几个不知深浅的,借着她的名头行事,搞得天怒人怨的,最后给她捅出个大窟窿,便一个没敢带进来。
昨日黄氏来拜见,她才意识到,一个‘精’通世事而又没有‘私’心的管事妈**重要‘性’。
‘玉’桂她们几个再机灵忠心,毕竟是没出嫁的小姑娘,人情往来的事情不好让她们出面。
急切间,她找不着合适的人,只能让钱贵家的过来。
“你问问再说吧。”
‘玉’桂点点头。
兰芮又让童青山家的拿了名帖去大兴县给黄氏回话。
傍晚时,童青山家的回来,跟兰芮回话:“黄太太说,今日太晚,明日她再来给王妃道谢。”
打发了童青山家的,正好吴王挑帘走进来。
兰芮起身上前:“王爷回来了?”
又大致将童青山家的去大兴县的事情说了说。
两人一同用了饭,吴王记着昨晚的旖旎风光,笑着让人备热水。
兰芮不理会,屏退房中众人,说道:“王爷,妾身身上不方便,您看……”
心里告诫自己只将吴王当做搭伙过日子的人,但她毕竟骨子里认同的是一夫一妻,给丈夫挑通房的事情,她做不出来。
她打定主意,吴王自己点人‘侍’寝,只要不是她身边之人,她心里纵然会觉的咯得慌,理智也不会让自己去反对……因她不想成为异类。
吴王一愣之后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然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面无表情,不怒不嗔不喜不忧……他记起昨日与长史尤大人闲聊时,尤大人说过的话,他说,看不出一个人的情绪时,不是这个人对眼前的人和事浑不在意,便是这个人故意如此,想要掩饰心底的真实想法。
而她,是哪一种?
“人多是非多,本王不想身边添些无谓的人。”
言罢,吴王转身进了净房内。
兰芮怔忪了下,本王?
他一贯在她跟前自称“我”
,现在顺口说出本王,她实在不习惯。
不过,既然他既然这样说了,那她可以不用去想那些糟心的事情了。
不知怎的,她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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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舍不得
第164章舍不得一早上,绿枝的眼角眉梢都带着喜‘色’,出上房后,还破天荒的哼了句忠州的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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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面走过的‘玉’桂听见,斜睨了她一眼:“什么事情把你乐成这样?”
绿枝忙住了口,把‘玉’桂拉到僻静处,小声说:“王妃的小日子昨日来了。”
言罢,笑眯眯的看着‘玉’桂。
王妃的贴身衣物都要经绿枝的手,像小日子这些隐秘的事情肯定瞒不住她,那么她说如此,‘玉’桂肯定相信,因此闻言略失望了下,旋即笑起来。
失望,是因王妃没能有孕,高兴,则是她知道王爷昨晚宿在寿‘春’院上房,王妃小日子来了,王爷却没去迎‘春’院,依旧宿在上房,这是多大荣宠啊。
王妃得王爷宠爱,她们几个跟着王妃的,自然替王妃高兴。
绿枝看着‘玉’桂的脸,从她嘴角微微翘起,直看到她‘露’齿大笑,忍不住提醒她:“姐姐,你不是还要去给王妃梳头吗?”
‘玉’桂想起正事,忙敛笑去了上房。
因水怜的事情,兰芮知道‘玉’桂几人心里担心,这才故意将沾着一丝血迹的亵‘裤’留在了净房内装脏衣服的藤条篮子里。
黄氏依言前来拜访。
这次兰芮让人将她领到寿‘春’院的‘花’厅里,亲自见了她。
黄氏看着三十一二的样子,身材丰盈,举止大方,大概因身处吴王府,显得有些局促。
说起来,兰芮在自己和兰茉的及笄礼上见过黄氏,但当时她没往心里记,这时再见黄氏,只觉面善,没太深刻的印象。
两人续了一会儿话,兰芮笑道:“黄太太对兰家有什么要求?”
黄氏连称“不敢”
,心里却暗暗诧异。
兰芮笑了笑,“黄太太不跟我说清楚,见了‘女’方那边的媒人我便说不上话,最后婚事恐怕就得完全依着‘女’方的要求来办,到时候,黄太太可别怨我。”
听着兰芮用玩笑的口气说话,黄氏先前心里的拘谨散了不少。
吴王妃的为人‘性’情,她早已打听清楚,昨日前来递贴拜访,她心里早做足了冷嘲热讽的准备。
只盼着贤妃娘娘和吴王能及时出面,使得她的脸面跌得轻些。
但昨日的事情顺利的出乎她意料,没见着本人,却遣了个能说会道管事妈妈招呼,最后允诺与吴王商议后去再遣人去给她回话,而今日更是待她十分的礼遇。
她刚才说不敢,并非心里真的没想法。
这段时间两家议亲,兰家二房的赵太太诸多不合理的要求,她又不能拒绝,让她为难不说,更有些后悔结这‘门’亲,俗话说,娶妻娶贤,如赵太太那般的人品,能教出什么‘女’儿来?
不过,不结这‘门’亲,还不知何时才能与贤妃搭上关系,这便是祸福相依吧。
自然,这些话她不能跟吴王妃说。
贤妃递了话出来,让她想办法找个由头见吴王妃,她一下子想到了请吴王妃出面做媒。
吴王妃做了男方的媒人,赵太太肯定再不敢提过分的要求。
只是她担心吴王妃年纪轻,闺中所学的又是舞刀‘弄’枪,肯定不知道这些,正琢磨着该如何开口时,吴王妃竟然主动提及,这让她喜出望外。
念头闪过,黄氏笑着说:“聘礼嫁妆都有定例,王妃看着办便是。”
兰芮知道,在外人看来,她现在虽姓鲁,可说到底还是从兰家出来的‘女’儿,这时真让黄氏提要求,黄氏顾忌她的想法,肯定不会明说。
她便没再问,反正如黄氏所说,嫁娶都有定数,到时她问明白规矩,不让贺家吃亏便是。
事情议定,黄氏告辞离去。
兰家请的是礼部‘侍’郎于洪的夫人、于惠宜的母亲林夫人做媒人。
林夫人隔了两日来了次吴王府,兰芮这才知道,赵夫人担心兰芝在公婆跟前受委屈,要求黄氏在京城买一幢三进的宅子,让小夫妻两个分开单过。
[.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这时讲究的是长者在不分家,赵夫人如此要求,简直是无理取闹。
林夫人苦笑着说:“臣‘妇’是‘女’方的媒人,自然要替‘女’方说话…….”
兰芮此刻才有些明白黄氏为何请她做媒人,摇摇头,笑道:“烦林夫人跟二舅母说,就说贺家不同意,二舅母若是还说这样的话,林夫人不妨跟老太太提提这事。”
林夫人恍然,笑着点头。
这事经过了老太太,赵夫人的要求自然而然再无人理会。
兰芝的婚事定在了来年二月二十。
兰芮小日子来的这几日,吴王一直宿在寿‘春’院上房,两人前两日是相拥而眠,后几日,吴王让兰芮加了条被子,自己独自裹着被子睡在墙角。
吴王如此,兰芮松了口气,她不是真正的青‘春’少‘女’,吴王抱着她,她触到吴王腰腹下的炙热时,她知道他的难受,更担心他会做些冲动之举。
这日‘玉’桂在自己房里做针线,突然有人叩‘门’,开‘门’只见是凤姑姑,她忙将凤姑姑请到了屋内。
两人闲话几句,凤姑姑突然压低了声音问:“王妃那边……小日子还没来?”
‘玉’桂抬眼看凤姑姑,心里转了个圈,说道:“四日前就来了。”
凤姑姑笑容便敛了去,“原是来了……我还正高兴,以为王妃有了喜讯呢。”
心里却思忖着,小日子来了,王爷还宿在寿‘春’院,这份宠爱,在天家还真是难得……送走了凤姑姑,‘玉’桂收拾东西去上房,将凤姑姑的话告诉了兰芮。
以前不知道吴王心里的想法,凤姑姑提出收通房的事情,兰芮也没反对,现在知道吴王暂时没有这意思,她便打算将吴王的意思隐隐的透‘露’给身边的人,尤其是凤姑姑。
想来以凤姑姑的聪明,不会再常常来提醒她通房的事情了吧。
‘玉’桂又道:“奴婢的娘说,她愿意来寿‘春’院当差,就是庄子上的事情一时脱不开手,等一一‘交’代下去,至少也得五六日。”
兰芮点点头:“让她安排好就过来。”
过了五日,钱贵家的依言前来寿‘春’院当差。
又隔了七八日,迎‘春’院里传出水怜病重的消息。
吴王第二日便让贺达山将“水怜”
送到山西的一处庄子休养,隔了两日,又让人将迎‘春’院封了。
天气渐渐冷了起来。
许久没有槐树胡同的消息,兰芮有些担心,正好宫里赏了些果子,兰芮分出三筐,让钱贵家的送去槐树胡同。
钱贵家的回来,直接去上房跟兰芮回话:“夫人和老爷都很好,夫人在后院建了座小佛堂,日日去佛堂诵经,夫人还说,让王妃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不要替她‘操’心。”
兰芮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急忙问:“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娘亲没有跟你说?”
钱贵家的迟疑了下,这才说道:“奴婢在夫人跟前回了话,见时间还早,便去同从前一起当差的人说了会儿话。奴婢这才知道,夫人和老爷在斗气……”
“斗气?”
兰芮很是吃了一惊,鲁先生在娘亲跟前谨小慎微,他怎么可能跟娘亲斗气?
钱贵家的迟疑了下:“听说夫人和老爷七八天没说话了,可两人因何斗气,谁也说不上来,只知道那日夫人替老爷选了两个人,老爷将人撵出‘门’不说,第二日一早还将牙人叫到家中,把那两个人给卖了。然后,老爷就搬去了书房睡……”
兰芮忍不住抚了下额。
鲁先生心悦娘亲,十来年没变过,这事她比谁都清楚,而娘亲给他选通房,于他来说,他只怕会认为是一种侮辱。
鲁先生动怒,似乎在情理当中。
只是,长辈的事情,她根本‘插’不进手去,静观其变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兰芮让‘玉’桂拿了五两银子给钱贵家的,“你这段时间时常去槐树胡同走动走动,买些酒菜,请你相熟的人吃。”
钱贵家的知道兰芮是要她留意槐树胡同的事情,连忙应下。
心里有事情,兰芮情绪便不高。
吴王回来,立刻察觉了兰芮的异样:“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兰芮摇摇头,“没有。”
鲁先生和娘亲的事情,她不想告诉吴王。
吴王仔细打量了她一番,见她气‘色’如常,放下心来,在一旁坐下,“北疆的鞑子又有异动了。”
兰芮侧身看向吴王,“这才消停不到一年。”
吴王便笑道:“每年入冬,鞑子缺粮草,总免不了扰边抢掠,看今年的情形,应该不会大举进犯。”
兰芮提着的心放了下去,有战争,便意味着有死伤,她当年不希望连年战祸。
“我这几日要去通州接漕粮。”
吴王揽过兰芮。
两人第一次见面,便是在通州,便是因漕粮……兰芮心里划过一丝异样。
吴王也想起了那晚的事情,笑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一个‘女’子有如此干净利落的身手。”
兰芮想起他数次嘲笑她的拳脚“不过如此”
,在心里哼了声,没有接话。
吴王的手伸到了她的衣襟内。
兰芮忙将凳子向后挪了挪:“王爷,天气冷了,衡哥儿住的东厢没有地龙,是不是重新给他找个地方住?”
“将东西跨院对挪一下就是,我的书房搬去西跨院,他住到东跨院去。”
吴王有些心不在焉。
兰芮却品出了别的意思。
吴王,还是不放心衡哥儿离开自己身边,否则王府屋舍众多,为何非要将衡哥儿留在寿‘春’院里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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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太后有请
婢‘女’慌慌张张的跟在后面。(.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最新章节访问:。
“夫人,仔细脚底下,别走得太快,小心动了胎气。”
尽管王旖其实走得并不算快,只是随身婢‘女’在大惊小怪而已,但她还是小心的将脚步慢了下来。为了肚子里的骨‘肉’,她可不敢有哪里疏忽大意。
如今韩家不仅是云娘和周南已经身怀六甲,就是王旖在韩冈走后没半个月,也被确诊了喜讯、有了身孕。
家中的主心骨不在,一下有了三个孕‘妇’,府中里外事务只靠严素心一人也管不过来,而且‘妇’道人家又是妾室,与外界打‘交’道也是麻烦。到最后也只能依靠王旖的娘家,借用了相府的一间偏院,全家上下都住了进来。
多了一大家子,还包括三个小儿‘女’,相府中一下就热闹了许多,不再像过去那般冷清:除了人数绝不算多的亲友、‘门’客,以及不多的仆役,一家上下都不到十口人。
小孩子都在王安石和吴氏的院子玩在一块儿。韩家的三个儿‘女’‘精’神极好,拿着球跑跑跳跳,追逐吵闹着。而王雱的幼子虽然没有他的表兄弟们玩得这么疯,可因为近来学着韩冈家照顾孩子的方法,比起过去病恹恹的情况要好了许多,也是很有‘精’神的在又叫又跳,红扑扑的一张小脸,很快就是满头大汗。
吴氏就在旁边含笑看着小孩子们玩闹,手中拿着张图样在绣着。虽然孙子外孙们闹腾得厉害,但家中多长时间没这么热闹过了。若不是因为王雱的病情一天比一天重了,吴氏的心里会比现在高兴得更多。
不过看见王旖进了院子来,小孩子们立刻就不敢闹了,金娘带着两个弟弟韩钟和韩钲乖乖的过来行礼。吴氏不高兴的转过来,责怪的说了一句:“二姐儿你现在有了身子,不要走动得太多,要好生养着身子。也不学学你家的南娘和云娘,晨昏定省后,就安安静静的养着多好?!”
“娘你是怕‘女’儿管着金娘他们吧?”王旖笑着坐下来,让金娘他们到院子里稍远一点的地方闹去。看小说就到~她知道吴氏多喜欢小孩子,金娘他们在有着洁癖的吴氏面前,就算打翻了‘花’盆,‘弄’脏了‘床’罩,砸坏了窗户,都是有对无错。又对吴氏道:“官人说着就是有孕的时候,也要每天走一走路,这样才能有力气生养,云娘和南娘在院子走动得也不少。”
“姑爷连这事也说!”吴氏不高兴,只是立刻想起来韩冈在稳婆中也是有着偌大的名气。
“官人也是担心‘女’儿才这么说的。”
看着‘女’儿提起韩冈一脸幸福的模样,吴氏心头哪有半分不快。二‘女’儿夫妻俩人感情好当然是好事,比起大‘女’儿不知要幸运多少倍,但家里面的事情,不光在夫妻两人之间:
“听你爹说,亲家公两任轮满,考绩年年都在上选,到了年中时也该上京了。自从你和‘玉’昆成亲之后,两边亲家都没有见上一面,亲家公亲家母逢年过节都让人送了陇右的风物过来,我们这边却没多少合适礼物送回去,怎么看,都是我们这边失了礼数。”
“姑姑还让人捎口信来说,娘娘托人送去的团茶、缎子,家里都喜欢得很,还要‘女’儿代为致谢。”
韩冈娶了王旖之后,两家依节庆也有礼物往来,虽说两边是一个是宰相,一个则是农官,但放在亲家这一条上就没有尊卑之分,王安石夫‘妇’更没有高高在上的态度。
“借‘花’送佛,也算不上诚意。”吴氏将绣‘花’针往针‘插’里面一收,对王旖正经起来训诫道:“亲家公和亲家母年纪也大了,就一个儿子还不在身边上。说起来也是你不对,二姐儿你既然已经是韩家的媳‘妇’了,照规矩也该留在陇西守着,怎么能陪着‘玉’昆一起出来。”
韩家夫‘妇’两人就剩韩冈一个儿子,老夫妻两个留在陇西做官,身边都没有照应,只能靠着冯从义这个表侄来服‘侍’着。要是传扬出去,对韩冈的名声免不了也有所损伤。
王旖有些委屈,当初可是韩阿李急着要儿孙满堂,才催着自己上京的,要不然她就算再舍不得,也不会不守世间的规矩。只是亲娘拿着纲常训诫,她也不敢分辨。
吴氏训了‘女’儿几句,也舍不得再训了,自家的‘女’儿能在身边常常相见,她哪有不高兴的,转而又道:“也不知你爹哪里到底要说到什么时候,病还没好透,就坐不住了!”
王安石一边要处理着繁重的公务,一边还为着长子的日渐沉重的病情而担心,加之朝堂内外、天南地北都没一个消停,累得一日.比一日厉害。勉强撑过了一个冬天,‘春’天的时候就有些撑不住了。并不是王安石过去因为与赵顼之间的纷争,而做出告病的姿态来要挟,而是当真生了病,这些天下来,已经请了十天的病假。
天子派来的御医一个接着一个,而来自宫中的中使,一天要往相府跑上三五趟。王安石休息了一阵子后,身体也康复了许多。也能接见来探病的官员——因为已经是参知政事,要避嫌的情况下,吕惠卿就算以探病的名义也不便多来拜访王安石——传递朝堂要务的工作则是‘交’给曾孝宽:
“章子厚、韩‘玉’昆此次功绩非小,以天子的心意,章子厚当为端明,而韩‘玉’昆则是从假龙变大龙。”
王安石坐在韩冈送给他的摇椅上,膝盖上盖着羊‘毛’‘毛’毡,‘春’日午后的阳光洒在他和曾孝宽的身上。眯起眼睛,慢悠悠的晃着:“想不到都做了直学士了,才二十五啊……”
世间俗称龙图阁学士为老龙,直学士是大龙,‘侍’制小龙,韩冈之前的直龙图阁为假龙,至于在直龙图阁任上至死不迁的倒霉鬼,则被人笑称为死龙。韩冈跨过了‘侍’制一级,跳到了直学士的级别上,就如同鲤鱼跳龙‘门’一般。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祭祀天地神明先祖,只是日常之事。而在勋表之上,唯有军功最重!”说起韩冈升官的速度,曾孝宽虽然也是咋舌不已,但细细想过来,却是再合情合理不过:“当年王子纯接连得授资政殿学士、观文殿学士二职名,破了非执政不授的旧例,就是靠了在陇右开疆拓土的军功。如今邕州大捷,以千人之众破十万之敌,俘斩逾万,章子厚从龙图阁学士晋端明殿学士,由阁升殿;韩‘玉’昆从直阁升直学士,也都是应有之理。”
“包孝肃可就是直学士到了顶,而‘侍’制更是做了多少年,外面一提起包孝肃,可多是喊着包‘侍’制。”包拯是王安石的老上司,当年在群牧监,王安石和司马光都在包拯手下任群牧判官。包拯名重天下,世所共仰,最后连个正牌的殿阁学士都没有做到。而自家的‘女’婿年纪轻轻就与其平齐,尽管并不认为韩冈当不起,但也免不了心生感慨。
“包孝肃乃是时运不济,要是从枢密副使任上退下来,少不了一个资政殿。”
王安石一叹:“也有诤臣也不为人所喜的缘故。”
文学之职不是熬资历能得到的,除了少数要在馆阁中做事的官员,绝大多数是赠以臣子美名的加官。想得到更好的职名,要么靠功劳,要么得天子或是宰相们喜欢,要么就从翰林学士往上走,升到宰执以上。
包拯曾是龙图阁直学士,后来又做到了枢密院直学士,虽然清介之名传于天下,京城百姓至今仍感念不已,连河湟蕃部的首领都要求赐包姓。但他并无军功,殊乏文名,且时常教训仁宗皇帝、喷他一脸口水,加之做枢密副使的时间又太短且故于任上,所以在文学职名上最后也只做到了直学士。
相反地,许多籍籍无名之辈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得到了学士的头衔,如龙图阁、天章阁、宝文阁、观文殿、资政殿等等的殿阁学士,现在朝中还有好几个让人记不住姓名的臣子得手了。
不过就像本官进了朝官序列后,品级的晋升意义已经不大。文学之职的升迁,过了‘侍’制这条线,也就不算很重要了,只是听起来好听罢了——到了一定的位置后,资格已不再是阻碍,剩下的就是对差遣的争夺了。
“广西转运使李平一是从六品的司封郎中。‘玉’昆的职名升了,本官依例也要因功超迁,为从六品的郎中。本官两人平级,而职名上则‘玉’昆远远过之。以下凌上不合法度,转运使之位,肯定要由‘玉’昆来接手。至于李平一,这一次也算是薄有微功,吕吉甫的意见是要他转去广东。”
“黄金满的职司怎么定的?”韩冈任转运使是情理中事,能力摆在那里,王安石只问着其他的封赠,“此次邕州大捷,他是出了死力,没有他的五千兵马,十万‘交’趾军,就是‘玉’昆也无能为力。”
坊间传言说是韩冈以千五破十万,其实是把黄金满的五千兵给省略的结果,黄金满和他手下广源蛮军在邕州大战中所起的作用,朝堂内外都很清楚。
“两府拟议将广源州由刺史州升为团练州,任其为广源州团练使,并广南西路蛮部都巡检,并官其子二人,黄元黄全皆有任命。”曾孝宽为王安石叙述着正在商议中的功赏:“另外供备库副使、荆湖南路都监李信,则是文思副使、权发遣广西钤辖——正好钤辖高卞战死在邕州;桂州军判苏子元说服了黄金满投效,孤身收复昆仑关,又在战中有辅佐之功,加上其父苏缄在邕州恩信卓著,且是阖‘门’死节,当以其权发遣邕州,并由武资改文资、为太子中允——不过苏子元当丁忧守制,现在中书还没定下来要不要夺情。”
提起苏缄,王安石也免不了要黯然一叹。
他对阖‘门’殉国的邕州知州有些映象。虽然苏缄最后一次进京时,他还在江宁,并没有碰上。但苏缄前几次进京,王安石都在政事堂中,也接见过他。虽然因为宰相一天要见的官员太多,没怎么多说话,但苏缄给王安石留下的就是一个才具出‘色’、老于政事的边臣形象。只是之前都没有将苏缄的警告放在心上,如果当真听了一句,也许就不会有这一次的大‘乱’了。
“先将苏子元招入京城来,天子应该想见一见他。而且对‘交’趾的方略,问他也是最合适的。”
如果北面能腾出手来,自当发兵剿平‘交’趾。但就不知道北面能不能平静下来。因为荆南军表现出了出乎意料的战斗力,让天子对禁军的信心大增,进而对萧禧的讹诈,态度一转变得强硬起来。看这势头,肯定是要收复丰州了。g!~!
第166章 辩驳
第166章辩驳慈宁宫兰芮不是第一次来,跟在小内‘侍’身后,一路到了正殿‘门’首。
(.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叔哈哈-她耳力聪敏,远远的就听见正殿里有人说笑,似乎除了太后,还有别的人在。
大抵猜到里面的情形,她略松了口气,有人在就好,至少太后会有所顾忌。
小内‘侍’顿住脚步,谦恭的笑道:“吴王妃请稍候,奴才这就进去通传。”
兰芮略点了点头。
小内‘侍’很快出来,“太后请吴王妃进去。”
兰芮闻言随小内‘侍’走了进去,随行的‘玉’桂和绿枝则跟着另一个小内‘侍’去了旁的地方暂歇。
偌大的正殿内,太后坐在高足弥勒榻上,左侧站着易姑姑,右下首的方向坐着安陆侯夫人和宁远伯夫人,安陆侯夫人身后‘侍’立着兰茉和胡‘春’意,宁远伯夫人身边则站着其‘女’儿刘家慧。
匆匆扫了一眼殿内的情形,兰芮上前跪下与太后见礼。
“起来吧。”
太后淡笑着应道。
兰芮闻言起身,宁远伯夫人和安陆侯夫人见状,‘欲’起身与她见礼,太后摆摆手:“今日在慈宁宫只续家礼,你们是长辈,都坐着吧。”
宁远伯夫人和安陆侯夫人对视一眼,又坐了回去。
早料到太后宣自己进宫不是为了续亲情,兰芮自然不会为这点小事生气,只是当作没瞧见,待兰茉、胡‘春’意和刘家慧三人上前问好时,温和的与三人寒暄起来。
传出兰茉有孕后,兰芮这还是第一次见她,她非但没像一般‘女’子怀孕后那样日渐丰盈,反而消瘦了不少,原本圆润的面颊深陷了进去。
倒是她身侧的,已定的卫王妃人选胡‘春’意,满面‘春’风,比前几次相见更为耀眼。
她们两人过的好与不好,旁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有太后在场,几人简单的应酬几句,便不约而同的住了口。
“听说世子夫人有孕了?”
空旷的寝殿静悄悄时,太后看向安陆侯夫人。
兰茉有孕的事情,在场之人都知道,听太后说起,众人目光都落在了兰茉刚刚‘露’怀的腹部。
被人看着,兰茉目光低垂,右手不由自主的轻轻抚上下腹。
安陆侯夫人坐直身子,笑容更灿烂了些,答道:“刚四个月,怀象差了些,什么东西都吃不下,所有人都捏着一把汗,便不敢四处张扬这事。”
“啊?怎么不早说?”
太后似乎吃了一惊,吩咐身侧的易姑姑,“快快快,让人给世子夫人搬张凳子过来。等易姑姑应声去了,又嗔怪似的说道,“你啊,就是脸皮太薄,这都是几重的亲戚了,这点事情还不知明言。要不是哀家问起,你就让世子夫人一直站着?真要有个好歹,看你到时自己哭去。”宁远伯夫人也附和着数落安陆侯夫人。安陆侯夫人连连告罪。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反而让兰茉局促不安,好在易姑姑带着人搬了凳子过来,她斜签着身子坐下,趁机掩饰了自己的拘谨。接下来,由太后挑起话题,安陆侯夫人和宁远伯夫人附和,三人有说起了育儿经。一直当布景板的兰芮到了这时,总算有些明白,太后她老人家,这是想给她施压呢不过,她压根儿就不想现在怀孕,所以只当听闲篇,一句话也没往心里去。期间,兰茉担忧的看了她数次,而胡‘春’意和刘家慧也悄悄的打量了她几次,感受到几人的目光,兰芮暗忖,原来在场的人都看出了太后的用意。说了一会儿话,太后看了看胡‘春’意和刘家慧,“你们两个大概听着也没趣,不如跟易姑姑去哀家的书斋看看书。”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听出太后想支开胡‘春’意和刘家慧,两人亦是听出了太后的意思,闻言站起身,胡‘春’意一脸娇嗔的说道:“还是太后您老人家了解我和家慧姐姐的‘性’子。”言罢,拉起刘家慧,一路娇笑着跟易姑姑离去。“这孩子……”太后宠溺的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可布满笑容的眼底,闪过一丝‘阴’霾,这胡‘春’意聪明、能言善道,可终究为人太过张扬,与自傲的学儿结为夫妻,只怕到时不仅不能时常提点劝诫学儿,反而还有可能时不时的火上浇油,这样的两人,要让他们明白“徐徐图之”几个字,只怕比登天还难。这样一想,太后自然而然的就想起来还被禁在王府的卫王,眼底悄然‘露’出了凌厉之‘色’。胡‘春’意和刘家慧出了正殿,兰芮立刻打起‘精’神来,因她知道,太后不会无缘无故遣走两人。果然,太后盯着她的脸,缓声说道:“鲁氏,你可读过《大陈仪礼》?”《大陈仪礼》?兰芮从未听过,更别提读过,可她一眼瞥去,只见安陆侯夫人顿时‘色’变,宁远伯夫人笑容僵在脸上,兰茉则凝眉看着她,如此情形下,她再笨也能猜到太后此言不善。闪念间,她咬着‘唇’不说话。她回答没读过,这就给了太后训斥她的借口,回答读过,太后问她内容她若答不上来,岂不是自己打自己耳光?反正大家都觉的太后的话非善言,她装作委屈不说话总可以吧。太后眉头紧蹙,似乎很不悦,掉头问兰茉:“世子夫人,你可读过?”没料到会被点名,兰茉怔忪了下,然后才点头说道:“禀太后,臣‘妇’小时读过。”“那你跟鲁氏说说,《大陈礼仪》中七出这一段。”兰芮恍然,《大陈礼仪》她不知道,可七出她却是耳熟能详,心里迅速将七出过了遍,似乎无一条可以往她身上套。其实当太后提及七出时,她反而安心了,且不说她嫁的是皇家,皇家可不可以休妻,便是皇上赐婚这一条,太后就算是长辈,也不可能将她休弃。安陆侯夫人将目光移到别处,宁远伯夫人仗着是太后的嫂子,笑着‘插’言:“太后,您一贯是慈爱的长辈,吴王妃才新婚,您可别吓着她。”太后眼底怒‘色’一闪,可到底还是挤出了一丝笑容:“哀家可不是存心想吓她,只是想提醒她一下罢了。”又去看兰茉,“背给鲁氏听听吧。”兰茉为难着,可到底还是开了口:“‘妇’人七去:不顺父母,为其逆德也;无子,为其绝世也;yin,为其‘乱’族也;妒,为其‘乱’家也……”太后接过兰茉的话:“妒,为其‘乱’家也……鲁氏,你可明白这句话?”善妒?兰芮没料到太后会给她扣上善妒这一条,却也是,七出似乎也只这一条可以往她身上扣……她下颌微扬,一脸疑‘惑’:“这句话皇孙媳自是明白……只是,不知善妒与皇孙媳有何干系?皇孙媳自嫁与王爷,先是担心水怜姑娘位份太低,有辱衡哥儿的体面,让她迁出荒废的院落,按照夫人的规矩给她添置东西,只想等过些时日禀明了母后,正式升她做夫人……后来皇孙媳又恐延误王爷的血脉传承,主动给王爷挑选通房‘侍’寝……”偌大的寝殿内,落针可闻。太后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鲁氏,你敢顶撞哀家?”兰芮惶恐不安,上前一步:“皇孙媳只是道出心中疑‘惑’……请太后明鉴……”兰茉也站起了身,恭声说道:“太后,臣‘妇’与吴王妃一起长大,最是了解她,她从小便是这直言不讳的‘性’子,她方才的话一定是无心的。”兰芮鲁莽粗鄙的名声在外,兰茉一提,太后反而不好揪着不放了,不然未免就显得小题大做,只冷冷的看着兰芮:“怎么哀家所听到的,与你方才所言的不一样?那水怜,你的确以夫人的规矩待她,可才过了半月,她便病重迁去山西的庄子养病……至于通房,哀家不知实情,自不好论断,不过哀家却知道,原本跟着思儿出宫的两名宫人,一人被你匆匆许了人,另一人,如今跟着一个燕喜姑姑学艺……”这番话,在不知内情的安陆侯夫人和宁远伯夫人听来,似乎真的是兰芮善妒的铁证,都不好开口,只能如同泥塑般的坐着。兰芮莞尔一笑,温言说道:“原是太后误会了……太后有所不知,皇孙媳无意得了一本《姚冷笔记》,自己留着无用,念着水怜姑娘喜好医术,便赏了她,谁知她欣喜若狂,闭‘门’不出,日夜苦心专研,还将皇孙媳遣去送汤‘药’的凤姑姑给骂了出来……皇孙媳好心办坏事,她最后竟然熬坏了身子。至于跟着王爷出宫的秋寒,是触怒了王爷,这才被送出了府,还有丁香,去凤姑姑身边也是王爷的意思……”兰芮一字一句都说的很真诚。水怜的事情,她点出了凤姑姑,凤姑姑可是皇后的人,自然成了最可信的人证;而丁香去凤姑姑那里,她说是吴王的意思,似乎合情合理,监视凤姑姑嘛。有两件让人信服的事情在前,秋寒的事情似乎微不足道了。看着兰芮坦诚的脸,太后脸‘色’晦暗不明。她特意叫兰芮进宫,只想给兰芮扣上善妒之名,然后名正言顺的替吴王娶贤良淑德的侧妃,纳如‘花’的夫人……她就不信,以兰英莲的‘性’子会坐视不管岳家‘插’手皇子内院的事情,这可是皇上最大的忌讳可是,事情完全出乎她的意料,鲁氏居然言辞灼灼的辩驳,还辩得她无言以对。她早知鲁氏聪敏,却还是低估了她,没料到她生了一张巧嘴。宁远伯夫人知道,兰芮敢如此说,那便是不怕查验……她看了看脸‘色’不虞的太后,笑着说:“误会解开就好,就怕存在心里,天长日久的生出怨怼来。”安陆侯夫人反应过来,打岔将话题转了过去。太后不再紧紧相‘逼’,兰芮轻吁了口气。她见太后寥寥三次,第一次她是兰家不受待见的三小姐,在太后跟前,就像一粒尘埃般渺小,她不得不乖巧恭顺;第二次,是她新婚第二日,太后顾忌吴王在场,温言细语的训诫了小半个时辰;第三次便是今日,她敢如此理直气壮的辩驳,是因她知道,吴王肯定站在她身后,吴王站在她身后,贤妃便同样站在她身后……更重要的是,她从吴王说与她听的只言片语中,知道了皇上对太后的态度……她想,太后至多在言语上训斥她几句而已。她没想到的是,兰茉会帮她说话。;
第167章 巧合
第167章巧合心里想着兰茉,兰芮便看了眼她,整个人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可弱不禁风的外表下,似乎又多了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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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了些什么呢?
兰芮又看了看她。
大概察觉了兰芮在看自己,兰茉转过头,眼底‘露’出一丝笑意。
一个宫人在外面低声回话:“禀太后,惠嫔娘娘求见。”
经过方才那一场,寝殿内气氛僵滞,安陆侯夫人和宁远伯夫人无话找话,太后反应冷淡,但又没有一点送客的意思,两位便只能继续闲扯,此时两人听闻惠嫔来访,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同样松了口气的还有兰芮,站了快一个时辰,她的‘腿’酸啊。
‘门’外的宫人大约很了解太后的心思,久未听见太后询问,又补了一句:“说是昨日见太后有些咳嗽,特地炖了雪梨汤给太后送来。”
太后嘴角噙着笑,“亏她有心,让她进来。”
寝殿中几人关切的问过太后咳嗽的事情,待知无事,纷纷告辞。
太后应允了,笑着冲兰芮招招手,兰芮微怔之后缓步上前,太后拍拍她的手背:“是哀家太心急,没问清楚……委屈你了。”
一句话,坐实了误会,兰芮自然知道这是太后给自己搭的台阶,她亦是笑着,乖巧的说着“太后也是替孙媳担心”
之类的话。
这就是皇家,已经撕破了脸面,却还要一团和气的说话。
一众人走到正殿外,看见正‘欲’进‘门’的惠嫔,惠嫔二十上下,容貌瑰丽,两厢不认识,点头致意后错身而过。
胡‘春’意和刘家慧恰好随易姑姑过来,易姑姑遣了内‘侍’用暖轿送一行人出宫,来时的马车停在东华‘门’外,因此各人在东华‘门’下轿。
辞别时,很少说话的兰茉突然与安陆侯夫人说道:“媳‘妇’与表妹很久未见,想和她说说话,还请夫人应允。”
闻言,安陆侯夫人闪过一丝不悦,当着人,这种情绪一闪即逝,她笑起来:“看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好像我平时不让你出‘门’似的。”
又去看兰芮,“这孩子说话就是这样……只是不知会不会打扰王妃?”
兰茉亦是看向兰芮,明亮的目光,压不住淡淡的哀求。
兰芮淡笑着:“夫人这话说的,自家姐妹,何来打扰一说?”
一行人各自蹬车。
三辆马车分别朝不同的方向驶去。
安陆侯府胡家的马车里,胡‘春’意哼了声:“同样是皇子妃,她竟然鼻孔向天,将谁也不放在眼中还有我那好大嫂,明知我不喜吴王妃,还跟人亲亲热热的走了,她也不想想,将来是我这小姑靠得住,还是一贯跟她脾气不投的表妹靠得住?”
“你啊,以后对着吴王妃得小心些,她可不是外面传言的那般鲁莽。”
安陆侯夫人将方才的事情告诉了‘女’儿,“太后那样见惯风雨的人,今日在她面前都吃了软钉子,你可得好好防备她,仔细她背后咬你一口。”
胡‘春’意瘪瘪嘴,毫不在意:“太后上了年纪,难免会犯糊涂。”
安陆侯夫人一贯宠溺‘女’儿,闻言伸出食指戳戳‘女’儿额头,以一声娇笑结束这个话题。
说太后糊涂的,还有宁远伯夫人。
回到家中,她徐徐将今日宫中的事情说与丈夫听,然后说道:“卫王完全失了圣心,这样的情形下,太后不想着如何与其他皇子修复关系,竟然还将吴王妃叫到宫中奚落……如果有十拿九稳的把握给吴王妃扣上善妒的名声倒也罢了,偏吴王妃一条一条的都能解释的清楚明了。”
宁远伯眉头紧蹙,“一手养大的卫王处处违逆自己,错手又成就了吴王,亲手替吴王添了臂膀,太后大概是气糊涂了,这才会将吴王妃叫到宫中出气。”
宁远伯夫人长叹了口气:“卫王失了圣心,太后和咱们一样,渐渐老去……太后在时,皇上还会顾忌太后当年养育的情谊,不会对咱们刘家怎么样,可以后……当年老伯爷在时,没少为难幼帝,难保皇上以后不会想起那些事情来……伯爷,妾身知道您不爱听,可妾身还是要说,您以后别一心帮着太后,给刘家寻条后路吧。”
“胡说八道”
宁远伯猛地一拍桌子,但心底明白妻子的话有道理,呵斥的话便没有了气势。
“妹妹没怪我鲁莽吧?”
才上车,兰茉便笑着说。
兰芮轻摇了下头,笑看着她。
在慈宁宫时,她总觉的兰茉身上多了些东西,却不知道是什么,这一次她总算看明白,兰茉的身上,多了些看破世事般的苍凉,多了些勇敢坚毅。
从前的她,就像一朵盛开的牡丹,美则美矣,却太过娇柔,此时的她更像是玫瑰,同样漂亮,身上却多了刺。
“我知道妹妹为难,可我实在没办法,这才出此下策。”
兰茉面‘露’苦笑,“我想趁这次回趟威武胡同。”
兰芮很诧异。
她以为兰茉找她,还是为着胡延拜师学艺的事情。
这次她没拒绝,是因兰茉在慈宁宫出言帮她,两人没感情,但还有礼尚往来一说,她不能让鲁先生教授胡延,却能替他另外找一个差不多的人。
只是没想到,兰茉是想借去吴王府的机会回娘家。
回一趟娘家,却还要用这样曲折的方式,兰茉的日子,比她想象的还要差。
沉‘吟’了下,她说道:“我在王府下车,然后换辆车送二表姐去威武胡同。”
她没有问为什么,兰茉却主动说起来:“孩子上身后,我便一直吃不下东西,也请了大夫瞧过,可不但没见好转,反而越来越厉害,现在喝口水都吐……我知道娘亲怀孕时,祖母请过两个擅长‘妇’科的大夫,娘亲一直赞不绝口,我便想让他们替我诊诊脉。我与婆母说,她反而斥责我,还跟世子爷说,我信不过她请的大夫,让世子爷再去请大夫,世子爷回来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到现在,还是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说着便‘抽’噎起来。
见她眼泪夺眶而出,兰芮心里微微叹息,在兰家时,兰茉被文夫人捧在手心,出了嫁,却落得这样的境地…..她赶紧‘抽’了锦帕替兰茉擦拭,“二表姐千万别动怒,仔细动了胎气。”
兰茉顿时止了泪,“妹妹说的是,我不能让孩子有事,腹中的孩子,便是我以后的依靠了……”
“二表姐知道这样想就好。”
兰芮就笑了笑,“二表姐,外祖母掌家几十年,心思智谋不是一般人能及,你的事情,可以多与外祖母说说,她给你出些主意,总比你一个人闷在心里好。”
“我知道。”
兰茉点点头,若有所思的看着兰芮,“我要是有妹妹这般通透就好了。”
“二表姐说笑了。”
兰芮笑笑。
人总是要经过无数次的挫折,甚至付出惨痛的代价才能成长,她前世没有遇着贱男,这辈子也不会看淡一切,而兰茉,不过几个月的功夫,当日在兰家时的傲娇之气早已不复存在。
说着话,马车进了王府,两人在二‘门’处下车,替兰茉换了辆没有王府表记的马车,兰芮吩咐‘玉’桂贴身服‘侍’,又唤来贺达山和林文,命两人送兰茉去威武胡同。
目送马车远去,兰芮转身往寿‘春’院去。
一个时辰后,‘玉’桂回来复命。
“一路可顺利?”
兰芮坐直身子。
不怪她紧张,兰茉有孕在身,身体又弱,万一路上有个好歹,她可担不起责任。
贺达山八面玲珑,而林文身手了得,她让两人相送,也是顾虑着兰茉的身子。
‘玉’桂笑说:“王妃放心吧,世子夫人已经安然回了安陆侯府。”
兰芮便点点头,“二表姐诊过脉没有?大夫怎么说?”
‘玉’桂笑起来:“老太太就是怕王妃担心,特地跟奴婢说的很清楚,让奴婢回来后好回王妃的话。大夫诊过脉,说无大碍,只是体虚而已。老太太还说,她过两日让大太太去安陆侯府做客,顺便带两个有经验婆子过去,让王妃不用替世子夫人担心。”
老太太,果然是个明白人,一听就知道兰茉需要两个巴心贴肝的人。
兰芮丢开此事不再提。
用了午饭,兰芮无事,便窝在‘床’上午歇。
‘迷’糊间,她感觉有东西在爬她的脸,一个‘激’灵睁开眼,却对上一双清亮的眸子。
“王爷?您怎么回来了?”
这人,怎么总是喜欢在她睡觉时不声不响的进房?
“差事办完,自然就回来了。”
吴王顿了顿,问道,“听说太后召你入宫了?”
兰芮没意外他会知道这事,只将事情大略的说了说。
吴王听完,面沉如水。
“若不是惠嫔娘娘来访,妾身只怕还要多站一个时辰。”
吴王浓眉一挑,“你说惠嫔?”
兰芮心往上提了提,凝眉说道:“妾身不认得,但听那宫人说过两次,应该没错。”
看她紧张的样子,吴王放缓了脸‘色’:“惠嫔育有大公主,大公主五岁便能说会道,很讨人喜欢,娘娘常常召去永宁宫说话。”
也就是说,惠嫔和贤妃走的近,那么,惠嫔今日去慈宁宫送雪梨汤并非巧合?
想明白,兰芮低声道:“改日妾身入宫拜谢贤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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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升华
拜谢……
听得这两个字,吴王挑挑眉,看向兰芮,待见她明媚的脸上带着刚醒的慵懒,心里微动,一跃上‘床’,不容兰芮反应,一把将她揽入怀中,附在她的耳边说道:“至亲之间,无须言谢。.访问:щщщ.。记住这句话。”
自从知道自己的武技在吴王跟前稍逊一筹之后,兰芮对他这种霸道的突然袭击已经不做反抗,就这样任由他拥着,心里琢磨着他的话。
至亲之间,的确无须言谢,但似乎这句话并不适合皇家,皇家,有至亲一说么?
可这句话被他徐徐道出,语气和措辞无不郑重其事,没有丝毫的随意,让她听来便觉的,这句话是他的真心吐‘露’。
“你想的这般认真,是觉的我的话有错,还是认为,自己与娘娘并非至亲?”
吴王没察觉,自己此刻身子僵硬,声音也自然而然的没了先前的温度。
可兰芮留意到了,他如此紧张,完全不似平日的从容平和,是不是说,他在意自己方才说的话?
思及此,她展颜一笑:“王爷,妾身说过这样的话么?妾身想的认真,或者是因为,妾身觉的王爷的话有道理呢?”她不想说自己其实是不信皇家有亲情,这样的话,只会让两人之间说不下去。
她在想这个……吴王嘴角扬起丝丝笑意,放缓了身子,伸出手指想去拨‘弄’她‘精’巧的耳垂,伸到一半,他缓缓的缩了回来。
他察觉到了自己方才的失态。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她面前变得喜形于‘色’了?她的一句话,一个动作,竟然能轻易勾起他的情绪变化。
他翻身下来‘床’。
兰芮诧异,自己说错话了?还是,他看出了自己在撒谎?
片刻的功夫,吴王已经恢复了一贯的从容平和:“我要沐浴更衣。码头连夜卸粮,我要巡视,只天快亮时和衣躺了下。”
随着他的话,兰芮便打量了他一下,宝蓝的做面的皮袄皱皱巴巴,下摆处还沾着一团污渍,这件衣裳正是他昨日去通州时所穿的。
“妾身这就让人备热水。”
兰芮起身,穿好衣裳,扬声吩咐守在外面的人送热水进来。
等吴王进了净房,她这才得空坐在桌旁想方才的事情。
只是越想,她便越糊涂。
正无聊时,净房‘门’响,吴王穿着中衣从里面走出来,她走了过去:“王爷,天冷,仔细着凉。”
吴王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拦腰抱起她,将她放到身后的大‘床’上。
山青匆匆进寿‘春’院,见‘玉’桂在站屋檐下,朝房‘门’紧闭的上房努努嘴,压低声音问:“‘玉’桂姐姐,王爷……在吗?”
‘玉’桂点点头:“在。”
山青说道:“烦姐姐往里面禀一声。”
‘玉’桂回身看了眼,脸上一红:“公公还是过一会儿再来吧……王妃才要了热水。”
“这……”并非山青不知事,要是平时,他自是笑嘻嘻的退回去,一会儿再来,可今日事情重大,他必须马上见王爷,着急下,不由自主的在原地打转。
‘玉’桂见他这样,忙问:“可是有要紧事?”
“就是漕粮的事情……长史大人想跟王爷商议下。”大冷的天,山青的额上却缀着豆大的汗珠。
那次去通州,‘玉’桂也跟着去了的,自然知道漕粮的重要‘性’,闻言心里一凛,却犹豫不敢上前。
这时去打搅,王爷和王妃肯定会恼。可不去,耽搁了大事,谁也担不起这责任。
兰芮耳力聪敏,‘门’外两人的话清楚的落入她的耳中,“漕粮”两字,就像两块寒冰,瞬间让她沸腾的身子冷了下来。她轻轻的推了下身上的吴王:“王爷,山青有要事回禀。”
“恩?”正觉畅快时,吴王突然感觉她的身子变得僵硬,有些恼火,“理他作甚!不知轻重,看我回头不罚他!”
然后继续攻城略地。[.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兰芮继续推他道:“他说是漕粮的事情,王爷,您还是问问吧。”
这句话成功让吴王停止了动作,扬声唤了声:“山青?!”平和的声音,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恼怒。
正为难的山青和‘玉’桂身形同时一滞,山青很快走到‘门’边,应道:“小的在。”
“什么事?”
山青左右看了看,近处只有‘玉’桂一人,心知‘玉’桂是王妃倚重之人,便没有避讳:“禀王爷,方才长史大人说,还有两百车粮食迟迟未到京仓,遣了两批人去查看,可一点音讯都没有。”
二百车漕粮丢失可不是小事,房中两人心知事态严重,吴王身上的火顿时褪尽,兰芮默然起身,服‘侍’着他穿衣。
送走吴王,兰芮心绪不宁,‘玉’桂亦是担心,“王妃,要不要让林文去打听打听?”
兰芮有些意动,想了想,又摇摇头:“不用。是了,去问问山青随王爷走了,还是留在了府中。若是在府中,叫到‘花’厅去,我有话问他。”
兰芮去‘花’厅时,山青已经等在了那里,他看见兰芮,忙上前行礼。
兰芮摆摆手,自己坐下,又指了张凳子给他,然后直言问出心里的疑‘惑’:“王爷明明说是差事办完才回府的,怎么这时又有二百车漕粮不见了?难道不是王爷一起送往京仓的?”
山青很是惊讶。
这等小事,王爷为何要隐瞒?
兰芮看他神情,便猜到他必定知晓,可见他不想说的样子,不由得往坏处想,于是沉声道:“你是不是觉的我不是你的主子,便无需对我说实话?”
“小的不敢这样想。”山青一下子站了起来,恭声说道。他再笨也知道,他说是王爷身边人,可身家‘性’命却是王妃一句话的事情。
他真的很为难,说吧,背主,不说吧,又是欺瞒主子。
“王爷那里,我会去说,你就不用担心无法‘交’代。”
山青知道,他是必须说了。
“漕粮干系重大,从卸粮到装车,全是由王爷亲力监督,可等漕粮上路时,王爷接到了一封信,便将押送漕粮一职‘交’给了长史大人,自己先行回京了。”
兰芮凝眉:“信,什么信?”
山青摇摇头:“这个小的不知。”
兰芮看他不似说谎,没追问,低头沉思。
吴王着急回京,去了哪儿?
“王爷大概什么时候接到信的?”
山青说道:“未末。”
兰芮在心里算起了时间。
未末,而她睡醒见到吴王是在申末,中间只隔着一个时辰,除非吴王是从通州径直回了王府,不然那时不可能在房中出现。
吴王丢下漕粮,难道是为了赶回王府?赶回王府做什么?王府今日并无大事……
只有她去了趟慈宁宫。
难道是因她去慈宁宫的事情?
怎么可能?吴王身为皇子,怎么可能辨不清楚,这批运往北疆的漕粮的重要‘性’?会因这丁点的小事放下漕粮回京?
兰芮告诫自己不要想的太多,可还是止不住往这上面想。
“你去吧。”山青松了口气,方才王妃不说话,他怕说多错多,也不敢多言,只得保持方才的姿势躬身站着。
山青出‘门’,霜降匆匆进来:“王妃,槐树胡同的老爷来了。”
父亲?
兰芮下意识的看了看‘门’外,天‘色’已暗,应该快到酉末,父亲怎么这么晚过来?
她想到了父母吵架的事情,立刻吩咐霜降将人请进来,自己走到‘门’外相迎。
鲁先生大步流星的进来,见到兰芮,略点了下头,“找个合适的地方说话。”声音沉重,一点不见平日的洒脱和豁达。
兰芮心里打了个突,将他迎到方才的‘花’厅,屏退下人,亲自执壶上茶。
鲁先生一句多余的话没有,直言道:“王爷昨日可是去通州押运漕粮了?”
父亲这般郑重其事的,令兰芮原本悬着的一颗心又往下沉了沉。
“是。”
鲁先生道:“一个时辰前,从通州入京的路上,起了两场大火,我本不甚在意,可听说王爷去了通州押运漕粮,我这才着了急,赶着过来给你报个信,好让你心里有数。”
果然还是出了事。
兰芮心思烦‘乱’,手下的茶水从杯中溢出亦未察觉。
鲁先生见她这样,有些后悔,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茶壶,搁在高几上:“王妃无需担心,是否失粮尚且不知,即便是失粮,于王爷来说,也是小事一桩,至多被皇上训诫两句。”
说的也是,失粮之罪于一般武将来说,是斩首重罪,于皇子来说,不过是训诫了事。
兰芮吁了口气,想要平息心底的烦‘乱’,可没什么效果。
鲁先生说:“我还有事,不能久呆,这就先走了。”
兰芮没留客,唤来霜降相送。
她想了想,转身回上房,换了身窄裉的短袄,吩咐‘玉’桂:“让林文备车,我要去通州。”
‘玉’桂愣了愣:“王妃,城‘门’快要落锁了,您这时出城,只怕城‘门’落锁前赶不回来。”
“我自有分寸,你只按我说的办便是。”兰芮沉声吩咐。
她压不住想去一探究竟的想法。
‘玉’桂应声而去。
马车一路飞驰,出了城,林文突然道:“咦,前面好像是运粮的车马。”
兰芮连忙撩开车帘张望。
一队整齐有序的马车缓缓前行,车队之前的骏马之上,赫然端坐着吴王。
第169章 双喜
第169章双喜“趁城‘门’未关,快马加鞭回去。-”
兰芮放下车帘,沉声吩咐。
车辕上的林文怔了怔。
王妃虽未明言为何去通州,但王爷去通州押运漕粮的事他知道,王妃着急赶去通州,自然是为着王爷去的,现在王爷近在眼前,王妃却又不上前言语,实在让他看不懂。
心里虽然疑‘惑’不解,但林文还是马上应了声,调转马车,扬鞭催马往京城赶。
同样看不懂,替兰芮着急的还有‘玉’桂。
一路上她悄然打量了兰芮许多次,山青闯到上房‘门’前回禀的时候她在场,知道的比林文更多,所以很清楚,自家王妃心里担心王爷,心急下才会马不停蹄的往通州赶。
但是,王爷近在眼前,王妃上前表明自己的担心,王爷心里必定欢喜,这是多好的事情,偏王妃转身就走。
只是她自知身份,心里惋惜,却不敢出言相劝。
其实此刻,兰芮很后悔自己的冲动。
她听了鲁先生的话,着急赶往通州,不是担心漕粮,她是担心吴王的安危。
见到吴王安然无恙后,她才知自己犯傻,吴王身手比她好,身边又有十来个近卫,便是真的遇袭,是否护得住漕粮她不知道,但全身而退肯定没有丝毫问题。
她出‘门’时心里只有担心,并没有想到这一层去。
是什么让她心思烦‘乱’,连这样浅显的道理都看不清?
细想一下,似乎是从猜到吴王赶回京城是因她进宫的事情开始,她的心思便‘乱’了。
她还是想多了。
她不该贸然决定去通州,更不该让自己在那一瞬失去一贯的冷静。
回到王府,她立刻换下身上窄裉的短袄,穿上家常的裙褂。
吴王习武,又在军中呆过,就算不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但前方的动静肯定逃不开他的眼,她所乘的马车有王府的表记,要问出车中所坐的人是她不难。
她现在换下衣裳,无异于掩耳盗铃。
她心里知道,但还是这样做了,她想,能补救一点算一点吧。
吴王是在一个时辰后到家的,正如兰芮先前所料,他进‘门’便问:“你出城了?”
眼角眉梢都是笑,让人一见便知他的心情很不错。
“是。”
兰芮起身,接过他脱下的大氅,坦然的任由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转,徐徐将鲁先生来家说了,“漕粮是北疆将士的命,绝不容有失,妾身出身将‘门’,深知这一点,所以听闻通州的官道上起火,心里焦急万分,又想起自己身手还可以,便想着赶去抢救漕粮……”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大意只有一个,她担心漕粮,担心北疆的亲人,所以才会赶往通州。
都说最高明的谎言,是半真半假,她现在十句话里夹着一句谎言,吴王便是神仙,也难辨真假。
吴王一直听她说话,直到她停下,他才温言说道:“漕粮的事情我自会处置,你无须为我担心。”
兰芮便愣了愣。
她说了许久,已经说的很明白,她去通州是担心漕粮有事,怎么到了他这里,担心漕粮有事与担心他是一样的?
“传饭吧。”
吴王在桌旁坐下。
兰芮依言吩咐霜降传饭,又叫来‘玉’桂打水替吴王梳洗。
罢了罢了,虽说是搭伙过日子,但所有人看来,她还是吴王的妻子,现在妻子关心丈夫,自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只是以后,她万万不能犯今日的错误了。
情,太奢侈,前世身在平常人家她都得不到,现在嫁与皇家,她更不该有此妄想。
按照这时的规矩好好活着才是王道。
用了饭,兰芮才想起问:“王爷,漕粮为何迟迟未运抵京仓?”
“我带去通州的人,是京卫的,久驻繁华之地染上了诸多恶习,有两个老兵油子犯了烟瘾,趁暂歇时坐在粮车上吸旱烟,不知怎的便点燃了粮车,阻了道,后面的粮车过不去,偏这两个老兵油子有些来头,没人敢声张,走在运粮队伍之前的长史大人这才没发觉。”
吴王说的小事一桩似的,不过依照常识,兰芮也知道这事并不像他说的这样简单,不然为何长史大人遣人回去找也没有音讯?
只是他不说,她也就不好再问。
“你为何知道山青在‘门’外?还知道他来找我是因漕粮的事情?”
当时吴王没在意,事后他却百思不得其解,“还有成亲那日,你也好似早知衡哥儿会过来。”
兰芮展颜一笑:“妾身自然是听见的,山青在屋檐下与‘玉’桂说这事。”
“我为何没听见?”
兰芮略沉‘吟’了下,清楚此事搪塞不过去,说道:“妾身从小耳力比一般人好一些。”
事实摆在眼前,吴王自是相信,点点头,没再问“好一些”
指的是多少。
大概是记着下午憋的那一把火,吴王这一夜折腾了三次,直到天际发白时才罢休。
兰芮的身子却酸疼了三日。
接下来几日喜事连连,吴夫人如愿以偿,生了个大胖小子,洗三礼兰芮去坐了坐,兰茉却未能回来,据说在家中安心养胎。
而卫王和胡‘春’意大婚的日子也定了下来,就在腊月二十六。
初听这个日子,兰芮很是诧异,喜欢在年关娶亲的多是家中贫寒的,杀一次猪宰一次羊便能将年也过了,方便又实惠。
可皇家也有这个规矩吗?
吴王说:“这是皇祖母的意思,胡三小姐是皇后选的,成亲的日子皇祖母要做主,父皇便不好再驳了皇祖母的意思。依我看,皇祖母是想让父皇赦免三皇弟禁足。”
兰芮不禁莞尔。
真是一针见血,看来吴王对太后很了解。
成亲这样大喜的日子,迎来送往的事情不少,卫王禁足的便成了空谈。
真有人想追究,可记起大婚的事情是皇上准了的,也肯定不敢多言。
送礼的事情,兰芮‘交’给了贺达山去办。
到了正日子,兰芮自然要去吃喜酒。
当初她成亲的时候,不过是头上盖着喜帕,从一个房间转到另一个房间,其他的没多少印象。
到卫王成亲时,她才真正感受到了皇家的气派,旁的不说,光是朝中大小官员齐齐道贺,这阵势便足够平头百姓震骇了。
兰芮和赵王妃等人一桌,说起来,她还是第二次见赵王妃。
赵王妃一见她,便拉起她的手,亲热的说道:“还是皇弟妹有福气,二皇弟就守着你一个人过日子,咱们‘女’人求什么,不就是求个相濡以沫吗?”
经过太后一事,兰芮听着这样的话题下意识的便打起了‘精’神,“皇嫂这话倒是有理,不过我却没这样的福分……这些事情不说也罢。”
赵王养在皇后名下,凤姑姑又是皇后的人,有些事情瞒也瞒不住。
所以她故意做出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混’淆视听也好,让皇后对凤姑姑怀疑失望更好。
赵王妃看了看兰芮,眼中的疑‘惑’一闪而过,轻轻笑起来:“你还没听说吧,咱们这位三皇弟,这两月在家中足不出户,大概是闲了,连收了六位夫人呢。”
兰芮笑笑,没接话,这不关她的事情,再说,赵王府本就有一位侧妃两位庶妃,还有几名夫人,她一个不好,又会将赵王府的事情带进去。
赵王妃也没再说下去。
卫王成了亲,接下来便是过年。
今年过年,与往年不同的是,兰芮在宫中吃的年夜饭,谨小慎微,实在无趣的很。
转眼到了正月末。
兰芝的亲事定在二月二十,兰芮这个媒人,又帮着奔走了几次。
得空时,她去了趟槐树胡同,父母依旧冷战。
这日她正在房中午歇,‘玉’桂匆匆进来,满面急‘色’:“王妃,山青方才回来说,卫王府传出喜讯,卫王妃有孕了。”
于兰芮来说,这还真不是喜事。
胡‘春’意成亲一个多月便诊出喜脉,旁人自然而然会联想到她的身上,她只不过成亲五个月,没有怀孕也是正常,但有胡‘春’意在旁边比着,便显得有些扎眼。
“我记得库房里有一尊羊脂‘玉’的佛像,让人找出来,配个盒子,命人送去卫王府。”
兰芮缓缓坐起身。
‘玉’桂应下,却没有往外走,屏退旁人,小心翼翼的说:“王妃,要不,将通州那个医婆找来替您把把脉吧……大太太和三太太都吃过那个医婆的‘药’,想来她还是有些真本事的。”
“你去吧,我心里有数。”
兰芮凝眉。
她虚岁十六,现在怀孕很危险,有凤姑姑在旁,她不能明着避孕,但每次同房,她都会尽可能让那啥排出体外。
现在胡‘春’意有孕,她似乎应该重新考虑这件事情了,不然,过不了几日吴王府便会添人进口了。
可是怀孕之后,同样给了别人一个往王府塞人的借口。
一句话,不管她有孕与否,都会成为旁人的借口。
反正那啥排出体外也不安全,顺其自然吧。
‘玉’桂张了张嘴,到底退了出去。
好事成双,晚上吴王回来的时候,带回一个令兰芮震惊的消息。
皇后有孕。
这个消息让兰芮瞠目结舌。
皇后年纪不大,三十四五的样子,这个年纪怀孕很正常,但皇后入主坤宁宫二十年,从未有过身孕,现在突然传出有孕,怎能让人不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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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双喜
嘭嘭嘭”机枪手手中的67式重机枪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访问:щщщ.。对付这种普通丧尸用大威力的02式高机不值得;况且这种老旧款式的机枪正好可以用来练手,所以这次战斗所有车辆上都换上了67式重机枪。
森森的弹壳从挂满寒霜的机匣中纷纷跳出像下雨一般砸落在车斗的钢铁上奏出一支死亡之曲。在严寒中冰冷的机枪口顿时变得滚烫似火,随着一缕缕白烟的升腾枪口绽放出一朵美丽的烈焰之‘花’。‘激’‘射’而出的子弹伴随着张扬四‘射’的烈焰之‘花’从最初的一片弹幕汇聚成一条‘精’准的金属火龙犹如死神的镰刀般挥向这支不死亡灵组成的庞大军团。
坚硬的钢芯弹头带着呼啸的破空声钻入丧尸冰冷的头骨,接着凭借自身强横劲霸的威力掀开那脆弱的头骨,带着一团黑‘色’的脑浆和碎骨残渣飞溅向四面八方。这就是死神之舞、带着这些罪恶的不死亡灵走向烈焰地狱的死神之舞;强横的火镰所到之处,一颗颗罪恶的尸头被当空爆裂;一具具残破的身躯在弹雨的轰击下碎裂成一片残肢断骨,翻腾的血雾在弥漫、碎裂的骨‘肉’在抛洒。劲猛的北风夹杂着黑‘色’的血雨碎骨刮向风中的战士。
一连二连各负责一个方向,20‘挺’重机枪和数十条步枪分作两个方向屠杀着迎面而来的丧尸群。战车在不断的移动位置,在不断变换着方向,许书成和金雨堂从来不给丧尸集结的机会。毫无规律的移动让丧尸群有些茫然,它们那低级的大脑无法处理这么复杂的数据,因而它们只能跟着瞎哄哄;只能在一条条火镰‘交’织而成的火网下被打成残肢断骨。mianhuatang.info
“老陈,该你们了。”郑远清看见了大批大批密度极高的丧尸群因为处理不过来这么复杂的数据而站在原地呈死机状;这种高密度丧尸群,正是检验大口径迫击炮威力的时候,“一连二连迅速离开密集处,一分钟后迫击炮开始攻击。”
“明白!”陈忠答应一声命令猛士车停车,“炮手准备,距离目标3公里,修正角度,准备开火!”
“噗-噗-噗!”迫击炮车第一‘波’连‘射’开始,6枚100mm迫击炮弹带着呼啸声划出6条美丽的抛物线、带着颤抖砸入丧尸群以及附近的土地上。
“轰-轰-轰!”6团嚣张的火光绽放出烈焰之‘花’,滚滚的硝烟翻腾着四处弥漫;雷鸣般的爆炸声使得脚下的土地跟着颤抖,大团大团的泥土被剧烈的爆炸抛向空中、如雨点般砸向周围纷‘乱’的尸头,弹坑附近枯萎的树木和灌木丛也被强烈的冲击‘波’冲成一片片纷飞的碎叶和残枝。[.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战争之神在不屑地宣告着自己一根小指的威力,碎裂的弹片夹杂着呼啸的哨音蛮横地撕碎周围滚滚的尸群。
一片片炽热、锋利的弹片撕烂丧尸褴褛的衣衫、刺入它们青灰‘色’的、轻松划破它们脆弱的肌腱继而击断干涩的骨骼然后在丧尸身上留下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洞’;然而破体而出的一枚枚弹片却意犹未尽,仍然带着强横的力量再次撕裂下一个丧尸的。随着死神之舞无声的上演,炸点四周滚滚的尸群被撕成残肢断骨,在黄土地上留下一个焦黑的弹坑和直径数米的死亡真空地带。
“tm的!失算了!赶紧换炮!换60mm的!”陈忠愣愣地看着一枚炮弹在距离一辆战车200多米远的地方爆炸,他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虽然现在还想不清楚,但是这弹道偏得有些太离谱了;陈忠本能地意识到是迫击炮车出了问题。
“老陈!你往哪打?哪出问题了?”金雨堂的怒吼声在对讲机中传出。
“不知道!炮弹偏离的太离谱,我不知道是哪的问题!你们的人没受伤吧?”陈忠喊道。
“没大碍,皮‘肉’伤!你先消停会儿,待我们再跑远点!”金雨堂吼了一句关闭了对讲机。
“到底是哪的问题?为什么60mm炮打得这么准,100mm能偏这么远?”郑远清也在纳闷,二连的车已经距离尸群将近两公里了,炮弹还能炸住他们,怎么能偏那么远?“四连换装60mm炮;零号车先顶一下。”
直升机侦查结果显示矿区和洗煤厂里的大群丧尸已经离开矿区,里面的危险已经不大,车队可以进入。收到消息后,一连二连开始冲击尸群向着军卡的方向过来。集装箱也被推出军卡,直升机挂上了铁链已经升空,只等着两个连队的车进入集装箱后,直接由直升机调离地面进入矿区。
在一连二连汇集来之前,郑远清命令军卡上的大口径迫击炮对准矿区大‘门’附近的山体猛轰一阵,崩塌的山体和建筑物形成的一道碎石墙直接将矿区大‘门’死死封堵住;如此厚的碎石墙任凭什么样的丧尸都攻不进去。
10辆步兵战车接连进入集装箱;直升机吊着集装箱飞离地面,但是直升机并不着急飞离,而是盘旋在距离地面三米处等待着丧尸大军的围攻。十几名战士坐在集装箱口、在呼啸的北风中裹紧棉袄‘抽’着烟,就着袋装零食喝两口五粮液,一边嬉笑打闹看着脚底下密密麻麻的丧尸不断围拢;一条条如树林般的胳膊夹杂着尸吼声向上伸着。今天的丧尸已经超出了大家的想象,丧尸不再是死一头少一头了,虽然没有充足的证据证明丧尸会繁殖,但目前看这样也差不多;丧尸无穷但是弹‘药’有穷,还是省点弹‘药’吧。
“你们看,没穿衣服的丧尸占得比例不小啊。”郑远清靠在箱口向下看着说道。
“还都是儿童丧尸,丧尸繁殖看来已经是现实了。不过这也不稀罕,只要它们是生物体就一定会繁殖――你们看那‘女’丧尸,身材还‘挺’好,哪个部位都有,如果不是皮肤青灰‘色’这还真是个美‘女’丧尸呢。”许书成吊儿郎当的‘抽’着烟说道。
“如果这真是下一代丧尸的话,它们仅仅也就是皮肤颜‘色’不同而已;其他的和人类以及普通丧尸一模一样。”程飞拿着望远镜观察着下面密密麻麻、熙熙攘攘的丧尸。
“撒泡‘尿’,看看它们知道‘骚’不知道。”刘伟看了看四周没有‘女’战士,解开‘裤’子给下面的丧尸兜头一泡‘尿’浇了下去
承山煤矿在甘陕地界并不算大型煤矿,也就是个中型的国有煤矿而已。大型煤矿虽然存煤多,但是地域广大丧尸自然也多;而小煤矿虽然也不少,但是存煤量一般都很少,小本生意全在周转快,因此不会有什么存煤。这么一来对于独立八师来说中型煤矿是最好的选择。
废旧的厂区、破败的办公楼;被北风刮动着发出“吱呀吱呀”声的破碎窗户,遍地的杂草、鞋子以及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废旧物;几只老鼠也许是感觉到了装甲步兵车带给地面的震动,轻轻地叫了两声便窜得无影无踪。
荒无人烟的煤场除了堆积如山的煤堆外就是各式各样残破不堪的工程机械,长满杂草的煤场到处是锈迹斑斑的运煤车、车皮、挖掘机、推土机。一堆又一堆人体残骸在丧尸中间散落着。寒风刮过空‘荡’‘荡’的煤场卷起一阵煤灰,给这个死寂的地方又增添了一抹悲凉。
直升机降落到煤场中,所有的车辆迅速出动开始清理煤场中的残存丧尸。剩余的丧尸不过几百头,二十辆车很快就给清理干净了;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所有人员仍旧不允许下车,都留在车上警戒;只有老黄带领着一部分战士开着工程车去挖煤。
“刚才怎么回事?怎么能偏那么严重?”金雨堂来到一辆迫击炮车旁皱着眉头问道。
“应该是车体的问题;猛士车没有四脚支撑,受迫击炮后坐力发生颠簸才导致的炮弹偏离。”许书成检查着迫击炮安装位置后没发现有什么不符合要求的。
“不是有坐板么?”金雨堂问了个很外行的问题
(今天有大大短草草了,问草草现在是不是后劲不足了;在这里草草可以肯定的告诉各位大大,草草依然有劲,毕竟这本书现在凭着兴趣在写的成分更多;而且草草有固定工作,也不需要靠这个来糊口;所以请各位大大放心,草草一定会越写越有劲的。最后,谢谢各位大大的支持!)
第170章 看法
第170章看法皇后有孕,可谓意义深远。-大陈立储,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这是太祖时便定下的规矩。
景阳帝育有三子一‘女’。
长子赵王,生母是坤宁宫中一位宫人,养在皇后名下;次子吴王,生母贤妃;三子卫王,生母胡贵妃已经薨逝,养在慈宁宫;一‘女’便是惠嫔所生的舒雅大公主。
所以,皇后腹中的若是公主,丝毫引不起朝中的震‘荡’,若是将来皇后诞下皇子,在朝中士大夫卫道士们的眼中,便是名正言顺的储君人选。
皇后诞下皇子,等于是将后宫重新洗牌,上一把牌的好坏已经无关紧要了。
思及此,兰芮抬头看向吴王。
吴王也是储君的人选之一,身份最高、曾经最得景阳帝喜爱的卫王渐渐失去圣眷,他距离东宫的位置越来越近,此时传出皇后有孕,他的心中,是风平‘浪’静还是怅然若失?
可是吴王神情一如既往的平和从容,她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她此刻才知道,她自己完全不知吴王在储君一事上的看法。
从震惊中平静下来后,兰芮发现,她的心底其实是有那么一点欢喜的。
吴王说道:“你明日开库看看有没有象征多子多福的物件儿,包一件预备着,等宫中传出确切的消息来,我们好一同进宫向父皇母后道贺。”
也就是说,皇后有孕的消息,吴王还不是从正当渠道得来的,兰芮听明白,点点头:“妾身明白。”
说着,她心情好起来,胡‘春’意有孕是大事,但皇后有孕更是大事,前者自然而然便成了后者的陪衬,她的压力无形肯定会减少——大家的目光都盯着坤宁宫,在意她是否有孕的人肯定少了很多。
吴王抬头,还想与兰芮商议礼物的事情,却正好瞧见她嘴角噙着的一丝似有还无的微笑,不由的想,她到底还是经历的事情太少,于是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说道:“皇后有孕,牵涉国之根本,一旦消息放出,朝野上下必定人心浮动,便是后宫之中,各人亦是心思各异,这些日子除了娘娘,其余人宣你单独入宫,你都推了吧。实在推不过,你入宫后一定谨记,千万不能近母后的身,也不能碰触母后所用的物件儿和吃食。”
这些道理兰芮自是明白,但听他说得郑重其事,仿佛担心她不会应对似的,还是同样认真的回答:“妾身一定谨记王爷的话。”
吴王便笑了笑:“皇宫内院看着‘花’团锦簇,但这锦绣的下面,藏着的腌臜事太多……我经的事情比你多,看的肯定比你透。”
他说的好似无关紧要,但兰芮听着,自然想起了吴王大冬天险些跌倒的事情,心里便有些凄凄惶惶的感觉,更理解了吴王为何对‘花’姑姑的纵容。
想了想,兰芮轻轻一笑:“王爷似乎忘了,那日在忠州的事情……所以,腌臜龌龊的事情妾身也经历过,虽不多,但足以看透许多事。”
惊讶从吴王温和的眼眸中一闪而过,却而代之的是恍然。
她在通州击退过鞑子,在忠州遭遇过流寇袭击,给军中送过购置粮草的银钱,她与京中那些以贤惠著称的菟丝‘花’不同,这是他早就知道的,怎么现在见惯了温婉的她,便忘了她从前的英姿?
兰芮抬起头,直视着吴王:“妾身有事相询,王爷可否直言相告?”
迎上她灼灼的目光,吴王有了兴趣:“说吧。”
斟词酌句之后,兰芮缓缓开口:“王爷,皇后有孕,您怎么看?是欢喜,还是……”
后面的话她没说,但她知道吴王肯定明白。
就在方才,她都不打算问的,可当吴王毫不避讳的说出后宫“腌臜”
两字时,她突然便想问清楚。
不管怎么说,她与吴王也算是夫妻,知根知底的,有利于以后和平相处。
mianhuatang.info吴王脸上探询的笑容瞬间僵滞,凝眉看着兰芮,好一时,才问:“你觉的,本王该如何看?”
语气里带着些许的讥诮。
又是“本王”
……兰芮听出吴王不悦,却没有退缩,就那样迎着吴王的目光:“王爷说过,夫妻相处贵乎坦陈,妾身知道王爷心里的想法,才知该如何行事。”
“鲁氏,你可知你方才的话若传入有心人的耳中,会是怎样的后果?”
吴王的脸上,‘露’出少有肃穆之‘色’,“既然你想知道,那本王便告诉你……作为皇子,每一个人从小心中都有一个梦,梦想成为那高高在上的人,本王也不例外,任何事情都力求做到最好,从而得到父皇的肯定,但仅此而已……”
听吴王亲口说出,兰芮说不清自己此时的感觉,高兴,自然不会,失望,似乎也不是很多,毕竟这些事情她虽没说过,但并非没想过,从嫁与吴王的那一刻起,她便想到了这一点。
人一旦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自然容易接受事实。
“妾身明白王爷的想法了。”
吴王神‘色’和缓了些:“但现在看来,我还是没能令父皇满意,罢了,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兰芮很是讶异。
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然,母后又怎会有孕?”
吴王自嘲一笑。
这句话,似乎透‘露’了很多信息。
难道说,皇后先前并非不能生育,而是皇上那里不允许她怀孕?
但这又是为什么?
肯定又与帝王之术有关。
一句话,让兰芮心里生出许多疑问。
“这些事你不知道也罢。”
吴王言罢,走进了净房。
‘门’帘晃动,兰芮的心神跟着晃了晃,而后长吁了口气。
皇后有孕,真的是一件喜事。
隔日,吴王早早出‘门’,兰芮听管事回了事情,然后拿着库房的账册细看,从中挑选了一幅绣着百子图的绡纱帷幔出来,薄而透的轻盈纱面上,一百个神态各异的胖娃娃清晰可见,送皇后的礼物不见得要贵重,重在意义罢了。
“王妃,槐树胡同的夫人来了。”
她正看着‘玉’桂几人将纱帐装进描金楠木匣子里,霜降匆匆进来回禀。
兰芮忙迎出去,在寿‘春’院外,她看见娘亲迈着虎步过来,领路的婆子一路小跑着在身侧跟着,两人走在一起,说不出的怪异。
转瞬,人已经到了近前,兰芮笑着唤道:“娘亲。”
兰英莲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笑着应了声:“王妃怎么迎出来了?”
“娘亲来了,自然要出来迎。”
两人说笑着,去了上房。
兰芮吩咐人上了茶点,又命‘玉’桂守‘门’。
等人散尽,兰英莲迫不及待的问:“上次我命荣姑姑送来的‘药’方,你可服用过?”
又是为着这事……对上那关切的目光,兰芮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轻轻摇了摇头:“没有。”
又将不想早孕的想法细数说出。
“这我却没想到。”
兰英莲英眉紧蹙,但她不是寻常‘妇’人,孩子和兰芮的‘性’命,几乎不用想便分出了孰轻孰重,“既然如此,那‘药’方你且留下,过一两年再用吧。只是卫王妃先有了身孕,宫中几位贵人那里,你多少要受些委屈。”
“委屈点怕什么?”
兰芮嘻嘻笑着。
两人便无人说刚才的话题。
兰英莲在王府用了午饭才回去。
下午时,宫中果然传出皇后有孕的喜讯来。
兰芮送走两名传皇上口谕的小内‘侍’,吴王适时回府,进‘门’便问:“贺礼可有备好?”
兰芮拿出绡纱帐幔给他过目,他摇摇头:“你觉的合适就是了,我无需过目。准备一下,我们这就进宫。”
换了皇子妃的冠服,两人立刻入宫,兰芮还只当自己来的早,进宫一看,赵王夫妻、吴王夫妻都已经侯在了坤宁宫的偏殿内。
几人见了礼,赵王妃主动说道:“听说太医正在替母后诊脉。”
又拉着兰芮坐在她身边。
对于赵王妃这种自来熟的‘性’格,兰芮习以为常,没有拒绝,挨着她坐下来。
吴王则坐在了卫王身侧。
才一坐下,卫王便笑着说:“二皇兄,这一次我总算走在了你前面,你看,我比你晚成亲,却比你先当父亲。你啊,得努一把力才行。”
卫王虽是以玩笑的口气说这些话的,可谁都听得出,他说的并不是玩笑话。
而且,即便真是玩笑,这场合也不对,此刻还有‘女’眷在场。
一时间,偏殿内落针可闻。
一脸得意之‘色’的胡‘春’意和面‘露’尴尬的赵王妃同时看了看兰芮。
兰芮端起茶,轻轻的啜饮着。
吴王温和的笑起来:“三皇弟这话可不对,论起做父亲,我可比三皇弟早了两年。”
是啊,还有衡哥儿,兰芮嘴角轻轻上扬。
卫王渐渐‘露’出尴尬来,本是想让吴王难堪,谁知吴王风轻云淡,浑不在意的将他的话给驳了回来。
赵王似笑非笑的看了看卫王,“长幼有序,你本就最小,落后我与二皇弟实属正常。”
这时有内‘侍’来回话,说安平长公主和广远长公主到,众人起身相迎,一时将方才的不愉快掩了过去。
不一时,舒雅大公主被‘乳’母牵着过来。
粉粉团团的一个小人儿,一本正经的走到各人跟前行礼,惹的众人纷纷去逗她。
又等了一会儿,这才有人请他们进去。
吴王几人留在槅扇外面,兰芮几人被人引到了槅扇里面。
皇后‘精’神不大好,众人呈上贺礼,说了些祝福的话,便纷纷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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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看法
,正好看到刑然所在,他对面一男一‘女’正说着什么,双方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的样子。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更新好快。
“我说过了,我并不是~”
“不是什么,上次跟你家族已经说清楚了,难道教训的不够,别再来纠缠,不然,就不是断‘腿’这么简单了。”说着,对面男子居然指上了刑然的鼻子,看那势头,似乎想用一阳指戳人样的。
项天松开了捂着克瓦尔嘴的手,突然爆妖力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刑然的旁边。刑然几人感觉紫光一动!
“我兄弟岂是你可以指着鼻子说教的。”根本没有理由,直接拍向指着刑然的手,紫光攒动,显然不是轻轻一下而已。
“什么人~!”那人反应不慢,斗气随之喷出,火红的斗气撞向紫光。轰~!那人一晃倒退一步,仓促间吃了点小亏。
“难怪敢跑来纠缠,原来是找了靠山,就不知道你这靠山是不是真的靠得住。”那人脸‘色’一变,众目睽睽下自己被人‘逼’得后退一步。
“刑然到底怎么回事。”
“她就是那个跟我定了娃娃亲的‘女’人。”刑然无奈,他只知道对方的实力绝对会去三圣城,但没想到,对方居然是帝国的学员。
项天眉头一皱,开始两人的话,似乎感觉跟信里的不符啊。“到底怎么回事。”
“家族怕我担心而隐瞒了一些内容,那次,退婚是他们硬闯,打伤了家族人员下强迫同意的。”说道这里,刑然也是脸‘色’不好看,自己家族居然因为自己而受到了伤害。
“要不要我帮你~!”项天已经很不爽了。
“带上我一个,这人似乎实力不错。”克瓦尔不知道什么也来到了一边,兴奋的盯着对方。
“不用了,以后我自己会讨回来这笔账。”到底这是自己家族的事,不方面去麻烦项天,而且,现在还是在对方的地头上,事惹大了,没什么好处,有的账是可以慢慢讨回来的。
“既然敢对我出手,那里又能让你们这么容易就算了。给我教训这几个家伙。”
这位大少爷还没吃过这种亏,就算在帝国他也是一样的横着走。喝声响起,就这么冲出了三人,斗气火焰凝实,个个在八星中级斗师。
“大餐来了,好家伙,不客气了。”克瓦尔最是来神,八星斗气毫不犹豫的顶上,他喜欢硬碰硬,靠他变态的**强度,八星中级拿下没问题,如果是生死对敌的情况下,拿下两个也有可能,但现在是在人家帝国参赛,不宜做的太出格,所以只接下了一位,另外两个‘交’给项天算了,人家九星巅峰斗师,对付两个总没问题。(.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看小说就到叶子?悠~悠)
项天撇撇嘴,只爆出八星中级实力!刑然既然说要自己讨回这次的账,他项天就不随便管闲事,跟克瓦尔想的一样,怎么说自己几人是来参赛的。
克瓦尔已经火爆开场,一记记完全不管自身防御的攻击让所有人心惊,而项天游走在两名斗师之间,行云流水差之毫厘的闪过,让人惊奇,纷纷感叹项天的度够快够准!
刑然只是无言的看着,这个情况他已经没有阻止的资格了,不过看项天的样子也知道,到现在都没考虑过还手,项天显然是要将那讨债的机会留给自己,这是一种对自己的信任,也是一种尊重。
刑然暗暗感动,如此兄弟,他刑然是何等的幸运。
对方斗师被克瓦尔的强攻‘逼’的不断后退,斗气四处飞散,观战的学员纷纷躲开。项天偶尔会跟对方‘交’个手,但更多的是躲闪,这可是帝国学院,他不认为学院方反应会慢,所以这战打不了多久,肯定很快有人过来阻止,而且这几天帝国的王者都停留在这里观看比赛,安全保障自然规格更高了。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不知道现在国王就在学院里吗?都给我住手。”一声爆喝传来,开始去游说克瓦尔的官员领着一人急走来,看样子被那人领来的人官位不低。
克瓦尔遗憾的‘舔’了‘舔’上‘唇’,才不舍的收回了斗气,项天还游走在两人之间,见有人阻止了,便停下来看去,反正是打不起来了。
项天是停了,可是那两人却没有,整个过程都没一拳打中那小子,两人心中纷纷暗骂,这小子就知道躲,根本不像一个男人。
更主要的是,自家主子在后面看着呢,这样让他们怎么下台。项天突然停下,还把头偏向了一边,这等机会他们怎么可能会放过,就算停手也要给那小子一点颜‘色’,不然没办法跟主子‘交’待,虽然驳了那大官的面子,但也只是会被主子假意喝斥两句而已。
两人没有丝毫停手的准备,而是以更快的度飞‘射’出去。那位少爷笑了,这两人还是有点机灵劲,他很满意。
嘭嘭~~!可是他的笑容并没有维持多久,项天快的反应,两手握拳推出,接触间两人反而被震了出去,吃了个暗亏。
那官员也黑着脸终于赶到了现场,看看项天他们,又看了看那少爷。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国王都还在学院,万一惊到了王,你们谁负责的起,哼~~!最近这段日子最好老实点,佩格?盖尔!你家一直都是高等贵族,算是贵族中的贵族,怎么会跟人当街闹起来。”
这位官员并没有帮谁,但是偏袒还是会有的,话语中隐约提到那大少爷的背景,一是给项天两人点压力,二是在说贵族不会无缘无故出手,把责任的源头暗指给项天两人。
“尊贵的大人,这几人不但‘骚’扰我的‘女’伴,而且言语傲慢,我手下的人已没有忍住才出手了,给大人招来的不便,我在这里表示抱歉。”佩格?盖尔能有现在的实力,也不会是个傻货,该面子上要做的必须要做。
“大人,我朋友只是不愿我受辱才出手,请原谅。”刑然站出来,战斗帮不上,但这责任不可以让自己兄弟担下。
“受辱?你有什么地方让他故意来侮辱你的,这里是帝国,不是随便可以动手的地方,不管你们以前有什么习惯,都给我在这里忍了。如果不是看在你们是这次参赛学员,不然~哼~~!以后老实点。”说完就掉过头不再理会几人,也没想法去听刑然的解释。
项天一手按在刑然的肩膀,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这事一旦闹起来,那解除婚约的事就跟着会被爆出,对于刑然,根本没有好处,不如不说。
第171章 妒妇
第171章妒‘妇’皇后让人将她扶起来,与两位长公主客气两句,让人送两位长公主出去,又吩咐身边的一个内‘侍’:“请三位王爷去方才的偏殿吃茶。-”
内‘侍’应声而去,又上来一名宫人将舒雅大公主领出去。
单留下三位皇子妃,看样子皇后是有话要说。
兰芮心里打了个突,瞥了眼身侧的胡‘春’意和赵王妃,两人脸上也带着些诧异,看来事先也并不知皇后会如此安排。
皇后打了个眼‘色’,一旁的内‘侍’立刻从一角的乌木高几上捧过三幅画轴,分别奉到兰芮三人手中。
“打开来看看。”
皇后微微抬手,慈目含笑的说道。
压下心里的疑‘惑’,兰芮‘抽’掉画轴上的丝绳,依言将画轴展开来看,莹白的锦缎上画着一位身材窈窕的妙龄‘女’子,只是这样的仕‘女’图,多半将人画的走了样,容貌倒让人不敢恭维。
锦缎的空白处,写着几行蝇头小楷,她细看了看,写的是“朱氏小容,年方十六,乃成都知府朱元授之长‘女’”
。
到了这时,兰芮已然猜到了皇后的用意,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气。
再去看身侧的两人,赵王妃盈盈笑着,胡‘春’意脸如素纸,极力撑着,面上才‘露’出一点很勉强的笑容。
扫了眼三人,皇后笑说:“这画像是礼部送来的,我先看过,觉的人品样貌都很不错,又送去给皇上过了目,皇上那边也点了头……你们三人看看,在心里仔细斟酌下,再给我回个话,看是否满意。”
兰芮捏着锦缎,纤长的指尖微微颤抖。
皇后先点明皇上那边已经点了头,然后才说让几人斟酌,让人一听便知她不过是走个过场,并没有真的问几人想法的意思。
果然,皇后只顿了顿,便微笑看着赵王妃:“赵王那里虽还有一个侧妃的位份空着,不过此次礼部所甄选的人家世不显,只是一个通判之‘女’,给个庶妃的位份已是抬举她。[.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又侧头看向兰芮,“知府之‘女’虽说只比通判高一点,但吴王身边侧妃庶妃夫人一个皆无,我便想,还是给个侧妃的位份吧,不然,侧妃的位置一直空着,不说吴王在那帮又臭又硬的御史言官们那里是否过得去,便是你,也会惹得一众外命‘妇’猜疑。”
又去看胡‘春’意,“你有身孕,诸事不便,添位侧妃给你搭把手料理王府庶务吧。”
一席话,句句都是替三人打算考虑,完全是一位心里想着媳‘妇’难处的好婆婆模样。
兰芮此时心如明镜,即便皇后不如此说,这人选由礼部甄选,帝后同时定下,又有太祖时立下的规矩在前,其中一条已经不容她反对,现在皇后将几条同时提出来,她更是没有一个反对的理由。
但是,现在的她,让她亲手张罗替吴王娶另一个‘女’子,她真的做不出来。
赵王妃已是笑道:“我们几个年轻,看人不准,这事父皇和母后都说好,又是礼部甄选的人,我们几个自是听父皇和母后的话。”
皇后满意的轻轻点头,目光落在兰芮身上,“鲁氏,你以为如何?”
兰芮心如电转,轻轻扬了扬下颌,“敢问母后,这朱氏现在可在京城?”
赵王妃和胡‘春’意同时看向她,目光讶异至极。
皇后显然也没想到她会如此问,讶异之‘色’一闪而过,笑起来:“朱知府是京城人士,他虽在成都任上,家眷却留在京城,这朱氏自然也跟着家中长辈住在京城。”
“母后,媳‘妇’有个不情之请……能否让媳‘妇’见见这位朱氏?”
兰芮微微抬起头,待见皇后凤目渐渐凌厉,忙低眉顺目的垂下头去,“都说家和万事兴,媳‘妇’便想见见朱氏……媳‘妇’不是信不过父皇和母后,只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若是媳‘妇’与这朱氏投缘,日后相处起来也容易……”
她知道自己的话站不住脚,更知道这话会触怒皇后,但此时她只有一个念头,“同意”
两字不能从她的口中吐出去,先拖着,留待吴王自己去做决定,他要娶,她也不会拦着。
赵王妃张了张嘴,胡‘春’意嘴角噙着一丝嘲讽。
“若是与你不投缘呢?”
皇后声音依然温和,可这温和与先前不同,少了温度,在静谧空旷的寝殿内,显得短而急促,还未落地便散了开去。
“不投缘?这……媳‘妇’没想过。”
兰芮真不知道,不过她这样直言说出来,只是想让人觉的她莽撞,反正她有鲁莽的名声在外,偶尔说两句不知轻重的话也算在众人的承受能力之中吧。
皇后深深看了眼兰芮,缓声开口:“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不过之前没有这先例,我应允了你,便破坏了祖宗规矩…....”
顿了顿,“你们都还年轻,有空多出去走走,我听人说,护国寺后山有一片迎‘春’‘花’,甚是壮观,你们得空,倒可以去看看。”
一时间,殿中各人都在琢磨皇后的话。
兰芮也不例外,皇后后一句话看似莫名其妙,但仔细一想,便知皇后是应了她相看的请求。
皇后的反应,其实也算在她的意料之中,从一开始,皇后就一直扮着一位事事为小辈打算的婆婆,她提出这个要求无礼,皇后依旧满足了,只能让人称颂皇后的大度和蔼,皇后自然乐得同意。
胡‘春’意立刻笑道:“此时‘春’暖‘花’开,正是好时节,难为母后替我们几个考虑。”
赵王妃笑看了她一眼,嗔道:“你孩子才上身,就不怕三皇弟不准你出‘门’?”
兰芮则上前一步,规规矩矩的施了一礼:“谢过母后。”
皇后轻笑了下,扫了眼三人,‘露’出疲态来,一侧的宫人适时开口:“娘娘,您可是要先歇一歇?”
兰芮几人立刻起身,躬身告辞。
殿中的人散尽,先前开口的宫人扶着皇后去殿后的大‘床’上歪着,又替皇后盖上薄毯,这才小声说道:“娘娘,吴王妃说什么缘法,不过是想借机生事,您何必依了她?”
皇后淡淡一笑:“新竹啊,你也老了,怎么就看不出我为何要替几位王爷选妃?”
听得这话,被皇后唤作“新竹”
的竹姑姑心下一凛,老了,意味着无用,皇后身边的人怎么是无用的?
她忙笑起来,“皇后是想安心养胎。”
“几个内宅‘女’子,至多也只能拖住几个皇子妃……旁的事情,还得认真计较才是。”
皇后说着,展颜一笑,“卫王最近心浮气躁,一错再错,又与太后她老人家生了间隙,不足为虑。至于吴王,一向谨小慎微,做事滴水不漏,而鲁氏,也是个心思通透的,再加上一个笑面虎的贤妃,我一直以为很难找到吴王这边的弱点,今日却让我知道了,太后那日并非胡言,鲁氏真的善妒她今日‘乱’了方寸,竟然忘了规矩,说出不合时宜的话来,不知吴王和贤妃会如何看她?便是皇上那里,只怕也会不悦。而赵王两口子,一贯在我跟前做小伏低,又乖顺又听话,实在不足为虑。”
竹姑姑笑道:“还是娘娘深谋远虑。”
“我只这一次机会,无论如何也不容有失。”
皇后眼眸里迸‘射’出清冷的光。
从正殿出来,赵王妃走到兰芮身侧,压低声音说:“弟妹想的真周到,我从前竟不知道问母后讨个恩情,挑挑人……”
随都能想到,只是不会说,不敢说罢了。
兰芮不置可否的笑笑。
赵王妃的声音虽压着,但也不算小,就在两人身侧的胡‘春’意听见,不着痕迹的撇了撇嘴:“站的越高,摔得越疼,二皇嫂千万记住这句话。”
三人正好走到了偏殿前,兰芮只装作没听见胡‘春’意的话。
前头引路的小内‘侍’去请吴王三人出来。
吴王笑着说:“我想去一趟永宁宫。”
卫王要去慈宁宫,赵王无处去,预备先行出宫,几人在坤宁宫外散了。
“你手中拿的是什么?”
吴王问道。
兰芮这才想起,皇后给的画轴她一直握在手中,便将皇后替几位皇子选妃的事情告诉了他。
听罢,吴王凝眉道:“礼部甄选,再低调也不可能一点风声不漏,可我事先一点不知情……除非这份名单是从前定下的。”
兰芮侧目看着他。
她自己方才在坤宁宫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首先的反应是不愿意,知道拒绝无妄,便想法设法的拖延,而他的第一反应,是琢磨皇后如何在众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列出人选的。
两人的想法果然不一样。
她又将自己提出相看,皇后同意的事情全说了。
吴王止住脚步,剑眉一挑,低头看着她。
兰芮目光低垂,轻声道:“母后当时就要妾身几人答应,妾身想,这朱氏长的不知是圆是扁,德行‘性’子也不清楚,便不敢替王爷应下,这才提出想见见朱氏。”
“画像是父皇过了目的,自是容貌端庄、品行高洁的‘女’子,你这样说时可想过,落在旁人耳中便会认为你信不过父皇。”
犹疑了下,兰芮说道:“这个道理妾身明白,只是妾身以为,王爷还是见一见妥当些。”
她心里有些烦‘乱’,此时再想方才在坤宁宫的言行,也深知当时是自掘坟墓,可让她再做一次,她还是不会亲口说出“同意”
两字。
她高估了自己,做不到与旁人分享一个男人,前世不行,三妻四妾极其平常的这一世,她还是做不到。
她也明白,她变了,才嫁给吴王时,她不是这样想的,那时的她心里虽膈应,但理智上会让自己接受的……“王爷看看吧。”
她将手中的画轴展了开来。
吴王扫了眼画轴,然后静静的盯着兰芮:“鲁氏,夫妻相处,贵乎坦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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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暗示
第172章暗示
竹青等人已经应声进了屋,垂手‘侍’立着等着听吩咐,李小暖也不再这一句话上多纠缠,吩咐道:
“我和爷要出去逛逛……”
“把昨天洛川送进来的衣服取过来,‘侍’候少夫人换上。-叔哈哈-”
程恪打断了李小暖的话,满脸兴致的吩咐道。竹青答应着,亲自去取了几件嫩绿粉黄、满绣着折枝梅‘花’、折枝芙蓉、折枝菊‘花’等图案的长衫过来,李小暖瞪着竹青等几个丫头手里撑着的几件长衫,转头看着程恪问道:
“你让我穿这个?我穿了这样的衣服,人家还不得把我当成小相公了?!”
程恪捧着肚子,笑得喘不过气来,李小暖转过身,懒得再去理会他,点着衣服吩咐道:
“拿回去,都拿回去,留着以后爷自己穿,给我取身素净些的家常衣服,不要缂丝什么的,普通些就行,再拿件灰鼠里斗篷来。给爷取件长衫,再拿件紫貂斗篷来。”
竹青看着手里颜‘色’绣‘花’娇‘艳’无比的长衫,抿嘴笑着退了下去。
不大会儿,竹青和‘玉’板一起,捧了件粉紫素绸小袄,一条正蓝‘色’绣粉紫碎‘花’曳地长裙、一件正蓝绸面灰鼠里斗篷,给程恪取了件银白绣银‘色’芦苇长衫,和一件正蓝底缂丝面紫貂斗篷进来,程恪拦住,抖开李小暖的衣裙看了看,笑着说道:
“这粉紫配正蓝,倒是娇‘艳’。”
又抖开斗篷,拧着眉头看着竹青问道:
“这个颜‘色’‘花’样的,紫貂里的斗篷有没有?”
“回爷的话,这个颜‘色’的没有,倒有件粉紫底缂丝面的。”
“取过来看看。”
‘玉’板忙曲膝答应着转身进去了,程恪转过头,看着李小暖,
“你最怕冷,灰鼠哪里暖和,这个天,还是得穿紫貂才好,跟着我出去,没那些忌讳。”
李小暖还没来得及说话,竹青已经取了件和粉紫小袄一个颜‘色’的缂丝面紫貂斗篷来,程恪拎起来,在李小暖身上比‘弄’了下,满意的点了点头,
“就这件!”
李小暖轻轻叹了口气,笑眯眯的歪头看着他,慢吞吞的说道:
“这件太招眼了些,又是外头的斗篷,能穿缂丝、能穿紫貂的,外人一看也就知道是谁了!”
“无碍,这几天都无碍,赶紧换衣服,上了车我再和你细说……知道就知道去!”
程恪一边示意着竹青等人‘侍’候着李小暖穿衣服,一边伸着手臂,由着丫头们‘侍’候着穿了长衫,转头看着李小暖,眯眯笑着接着说道:
“你又不肯穿我给你准备的长衫,多好看的长衫!可惜了……能跟我一起出去的‘女’子,还能有谁去?都不用猜!”
李小暖也不多坚持,由着竹青和‘玉’板‘侍’候着换了衣服,蝉翼已经取了梳头的家什过来,飞快的给李小暖重新绾了个发髻,取了支点翠嵌蓝宝石凤鸟步摇,取了那只紫气东来的‘玉’镯‘侍’候李小暖戴上,程恪退后两步看了看,满意的点了点头,自己穿了斗篷,得手拦住竹青,从竹青手里接过斗篷,小心的给李小暖披到身上,笨笨拙拙地着带子,李小暖低着头,笑眯眯的看着被程恪系得难看无比的斗篷带子。
两人刚要出‘门’,李小暖仿佛想起什么来,转头吩咐竹青,
“取个帷帽来。”
“这个好!”
程恪立即表示着赞同,微微低着头,俯在李小暖耳边,低声说道:
“戴个帷帽好,省得出去让人看到你!我一看有人盯着你看,就想剜了他的眼睛!”
李小暖哭笑不得的白了他一眼,程恪不等她说话,伸手揽着她,笑着说道:
“赶紧走赶紧走,有什么话,咱们上了车再说。”
两人牵着手出了院‘门’,竹青取了帷帽,带着‘玉’板、蝉翼和两个小丫头,从外头又叫了八个跟着出‘门’的婆子,一行人到了二‘门’,分别上了车,远山等几个小厮和七八个长随,垂手站在马旁,早就候在大‘门’外了,见车子出来,忙翻身上了马,左右簇拥着程恪和李小暖的车子,往开放着关扑的瓦肆行去。
第173章 寂寥
看着手中无数的奇异金属,孙袁点点头,喃喃道“现如今我金丹刻印水行已经大圆满,火行眼见着就要大圆满了,这天地功德犀利无比,我且借此机会,将我的的金行刻印到大圆满,之后估计火行也差不多能够大圆满了,值此天机变动的时机,我却是不能有所犹豫。。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ww.。”
“此时此刻,我这个通天大圣却是站在风口‘浪’尖之上,如若实力不够,可就真的有些难堪了。”
“在一沙一世界之中,我曾细细体会过所谓的大罗之道,在大罗真仙境界中,分为几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就是形成体内势世界,第二个阶段就是在体内势世界上凝聚出其他的一行元素,第三个阶段便是聚出五行,第四个阶段就是体内势世界五行成熟,拥有小范围的五行流转之力。”
“再往下就是大罗金仙了,以我此时的战斗力,如若在‘混’沌势气的加持之下,相信对上第一个阶段的大罗真仙,也就是大罗真仙初期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如若对上第二个阶段的大罗真仙,也就是凝聚出了其他一行元素的大罗真仙中期,那可就麻烦了,如若对上在体内势世界上聚出五行之辈,也就是大罗真仙后期,恐怕我连跑都跑不了,更不用说对上拥有小范围五行流转之力的大罗真仙巅峰。”
“所以,我必须尽快将五行刻印圆满,只要我火行和金行圆满了,这两种守护之力必将大增,而我的势也必然会大大的增加。”
“到时候,相信即使对上大罗真仙中期强者,我也能够立于不败之地。”眼中光芒闪烁,孙袁深吸口气,一张口便将眼前的无数奇异金属吞了下去。
这些金属本身并不能帮助他祭练金行之道,可是如若在这西游中获得的,整个天地功德两成功德的加持之下,那可就是可以了,到了现在,孙袁也是认识到这天地功德的妙用。
不管对别人来讲这究竟有何用,但是对孙袁来讲,这却是他刻印金丹修为的最好工具,顿时,孙袁体内两成的功德之力迅速散发出来,将这些奇异金属炼化,转成无尽的金系法则,融入了孙袁的脑海之中。
下一刻,一股剧痛袭来,刻印开始了。
三天之后,东海之中的一处‘洞’‘穴’里,孙袁蓦然睁开双目。
此刻,他的金行刻印却是结束了,只是令他感到挠头的是,几乎耗尽了这两成功德之力,他的金行修为也才由七成进展到了九成,更令他挠头的是,不知为何,他体内的土行修为竟然也由八成进展到了九成。
孙袁不知道,他当时在一沙一世界之中,凭空突破无尽世界的阻拦,却是将一沙一世界的本源气息吸收了少许。
这种本源气息和无泪天晶类似,异常难以祭练,且隐秘异常,因此孙袁一直都没有发现。
直到现在,他通过这天地功德之力,转化五行法则,方才将一沙一世界中的本源气息转化成土系法则,进行了金丹刻印,这也是为什么,他的金行没有达到十成的根本原因。
至此,孙袁的金丹刻印修为是水行大圆满,火行十成,金行九成,土行九成,木行七成。
感受着此时体内的气息,眼见着体内金黄‘色’的功德之力迅速逸散开来,孙袁微微一皱眉头,紧接着便觉得一阵剧烈的痛楚传来,即使以他此时的能力也是难以抵御,当时孙袁即头部眩晕,陷入了沉睡当中。
很快,孙袁体内便涌起无尽的火焰,这些火焰迅速形成十道淡淡的火系线条,飞快的朝孙袁识海中涌去,很快,顺着孙袁体内经脉通道,十道火系线条便涌入孙袁的核心神魂之中。
这个时候,天地威压出现,整个西游世界的火行规则开始对孙袁的识海进行压迫,阻止他进行金丹火行大圆满的刻印。
结果自然是悲剧的,火行法则重蹈当初水行法则的覆辙,被孙袁核心神魂一脚猛的踹出了孙袁的识海,引起了天底下火行元气的剧烈震‘荡’。
很快,孙袁的核心神魂上即出现十条淡淡的火系光圈,这一刻,孙袁火行彻底大圆满,他的修为进入了太乙金仙水准。
等到孙袁清醒过来之后,他的势气比以前扩大了许多倍,现如今已经有小山大小,而他的法力和妖体又强健了十倍有余。
第174章 不娶
秦王叶初阳发觉,随着他成婚后,在朝臣间的行走越发如鱼得水起来。。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ww.。姻亲孙家且不谈,有几个二等臣子已是对
着他或明或暗的表起了忠心。他便有了几分起意,对着明面身份为亲王府客卿的林尘道:“你说本王给那几个人暗示一下,这次的官员调任,江苏布政使的位置动一
动怎么样?”
陆诏于三年前升任江苏布政使。叶初阳最心心念念的一件事,就是想将他调任至长安。
林尘看了看他的脸‘色’,委婉的道:“只怕陛下不会同意。殿下,你和陆大人的面相颇为相似。分处两地还好,若是同聚朝堂,只怕……”
叶初阳面‘色’一僵,生硬的道:“随他们猜去好了。文人的计较,翻不出天去。[.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母亲教过我,枪杆子里出政权。西北三年,本王不是白呆的。你在暗中盯着那几人瞧瞧,看他们有没有正经出力。“
林尘见他主意已定,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应诺。
不久之后,叶明净在征询新的人事调动意见时,照例接到几封举荐折。里面就有举荐江苏布政使陆诏的。夹在一群人员名单中,更像是试探‘性’的投石问路。
她笑了笑,在一张白纸上写了几个人名与职务,‘交’给姚‘蒙’:”照这个拟诏吧。“
姚‘蒙’拟完诏书,发至内阁。内阁再写好公函以及调任诏书,盖好印。又陆续发放下去。很快,几个变动的位置就被众人知晓了。
初阳见到‘江苏布政使陆诏调任顺天府伊’这份诏令时,惊讶得不知所措。他只是投石问路,谁想竟然就成事了!这就好像两军阵前对垒,还没开战,我方先喊了两
句什么‘我军威武,你们干脆别打了,趁早回老家去吧’之类的口号。按说对方也该吆喝两句‘你们才要滚回老家去’之类的狠话。然后再两军‘交’战决一胜负。结果
我方口号一喊,对方声都没出一个,就真的撤退了。这就令人郁闷了,胜利赢得未免太无力,太蹊跷。
他呆呆地捧着公函看了又看,怀疑是不是假的,可惜不是,公函货真价实。”这就是答应我了……“他懵懵的问林尘。
尘也很莫名。自从叶初阳十五岁后,便基本不会和陆诏一同出现在公共场合。同时见过他们俩的人就少。他却不一样,他是见过这两人‘私’下里在一起的。那种面容气
度上的相似,那种亲密无间的相处。他除非是傻子才看不出这两人的真正关系。长安城里的权贵和大臣们自是没有傻子。陆诏一来,乐子可就大了。
他轻咳了一下,决定还是转移话题来得安全:”殿下,你现在是在户部。这公函上好像写着,户部尚书换人了。“
叶初阳不在意地瞥了一眼:”黄陌。那是谁?哦,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原先在江西,后来调至湖广那一块的。好像是承庆年间的进士。嗯,待会儿将这公函上几个人的履历都查出来瞧瞧。“
林尘松了口气:”是。“
公函上几个人的资料一调出,叶初阳瞬间对着黄陌的名字瞪大了眼:”这个人……“
林尘心下也是凛凛。黄陌的履历太漂亮了。升迁也极快,可以说比之陆诏也不遑多让。明显就是陛下的心腹之臣。
叶初阳立刻警惕:”这人进京后,多注意点。“”是。“林尘完全赞同。
………………
这一边,小孩子们在忙忙碌碌的搭建人脉筑巢。另一头,叶明净在寝宫内展开了一个包裹。
包裹里的东西是计都刚风尘仆仆带回来的。四身潜水水靠装。
房间里‘门’窗紧闭,只有四个人围着一张桌子坐着。按照从左到右的顺序,分别是叶明净、计都、冯立、姚皇后。
姚皇后弱弱地发言:”我,我不大会潜水。“
叶明净斜一眼冯立:”你负责。“
冯立想了想,道:”属下需要地方。总不能在宫里大张旗鼓地练吧。“
第175章 害怕
第175章害怕这个问题,兰芮还真不知如何作答,因为连她自己的都没想过,她让人在‘床’上搁两条被子,不过是想借着身体不适,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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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她借吴王的问题问了一次自己,她心里很快给出了答案。
这时的规矩,如何容得下她如此任‘性’而为?
她迎上吴王的目光,轻轻笑起来:“王爷这话从何说起?妾身只是身体偶有不适……”
“鲁氏,你可知自己最擅长的是什么吗?你最擅长的是口是心非。”
吴王看着兰芮浮于脸上的笑,“如你方才所言,你深知这是父皇的意思,不容有更改,而你又一贯冷静,为何在深知利害的情形下还当众驳了母后的话?那时我只疑心,觉的你心中另有想法,可你不说,我也只能去猜测。你这几天白日里行事与从前一样,我看不出丝毫异样,但晚上,无论我如何取悦于你,你都无动于衷。记得当初赵王府的宁侧妃进‘门’前,大皇嫂因一点小事,罚了一个夫人在房中饿了两日,而到了你这里,你却拿我出气,多给了我一条被子。鲁氏,你过于镇定,于朱氏的事情只字不提,这才泄‘露’了你的心事。”
没提过么?
兰芮想了想,从宫中回来后,她还真的没再跟吴王讨论过这个问题。
她没提,是觉的在坤宁宫外,吴王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她也就没必要问了。
却没想到,吴王因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会有如此多的联想。
“在宫中时,每个人都喜欢笑,对人都和气,可这是面具,娘娘从小便教我去猜他们隐藏在这些面具下的心思,猜的次数多了,总能猜中一些。比起她们来,你还是差一些。”
吴王似笑非笑的看着兰芮,就如同当初他嘲笑她的武技时一样。
虽是被嘲笑,可兰芮却在心里叹了口气,人一辈子最快乐的时候,莫过于童年,而吴王如此度过童年,真的可怜了些。
不过于吴王来说,他从小不学习这些,现在是什么情形?
静默了一时,吴王说道:“前朝的顺德皇帝,无论天下人如何看,无论朝臣如何劝诫,一生只专宠皇后贾氏一人……你可知为何?”
这个时代早已与兰芮熟知的历史不一样,她对前朝的历史知之甚少,顺德皇帝的名讳她听过,可关于正德皇帝其他的事情,她却一无所知。
不过她知道的历史里,明朝的孝宗皇帝跟吴王所说的情形差不多,孝宗皇帝一生除了张皇后,从未纳过别的嫔妃,至于原因,后世不少人猜测是孝宗皇帝有些童年‘阴’影。
想到这里,她心里一跳,看向吴王,他,为何提这个?
吴王笑了下:“明德皇帝专宠路贵妃,偏这路贵妃无法生育,顺德皇帝小时候几次险些丧命于路贵妃手中,所以,顺德皇帝大概是怕了,不想自己的骨‘肉’重历一次他小时候所受的苦。”
兰芮很是惊讶,这时与她所知的历史完全不一样,却没想到这位顺德皇帝跟明孝宗有如此相似的地方。
“我心里的想法也与顺德皇帝一样。”
吴王明亮的眼神,渐渐暗了下去,“不算我说与你知道的,大冬天在道上被冰块滑倒的那一次,我还有五次险些遇险,好在福运不薄,总能化险为夷。我让朱氏进‘门’,一是遵从父皇和母后的意思,二是如你方才所言,占着侧妃的位份,但从未想过让她孕育子嗣……不过我现在改了主意。”
兰芮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
他,心底也想要一夫一妻?
不论原因,只要是一夫一妻,这已经足够了。
吴王继续说着,“三皇弟之后,大皇妹之前,这十二年中,我有两位皇弟没有活过周岁,还有一位容嫔滑了胎……便是惠嫔,没有娘娘的百般周全,也不会顺利生产……”
后宫秘辛,兰芮知道不少,但多是从影视作品或者小说中得知,当时看过后一笑置之,从未往深处想,现在听吴王用一种淡漠的语气说出来,却让她从心底震撼,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感觉。
吴王是个善于隐匿情绪的人,兰芮与他相处,清楚他极少将情绪宣诸于口,她知道的有两次,一次是他说起‘花’姑姑和水怜的事情时,一次便是今日。
她隐隐觉的,这些话吴王从未与别人说起过,便是贤妃跟前也从未提过。
不然,那日在永宁宫内,贤妃不会对她说那些话。
说完这些话,吴王转身去了净房,兰芮跟了进去,亲手替他兑了热水,而后默默的站在一旁。
“坤宁宫传了消息出来,你便还是依着原来的想法去相看,其余的事情我来设法。”
吴王一边擦手,一边说道。
“妾身知道了。”
兰芮点点头,心里还是不免担心,“皇上那里……王爷可有把握?”
吴王点了点头,回到房中,他扫了眼‘床’上的两条被子,伸手一捞,将其中一条被子扔到了一侧的五屉柜上。
兰芮便有些讪讪的,吴王不待她做出反应,一把拽过她揽入怀中,附在她耳边轻声说:“我改了最初的想法,可你欠我的,该如何补偿?”
言罢,拉着她倒在了绣‘床’上。
不知是不是因知道吴王心底的想法,兰芮有了底,这一次她的身子很快燃烧起来。
事毕,她暗暗恼恨自己,明明从未承认前两日的不和谐是因侧妃的事情,可身体偏就不让她说这个谎……第二日赵王妃来了趟吴王府,邀兰芮二月十八去护国寺赏迎‘春’‘花’。
这本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两人不过是聚在一起说了些闲话。
二月十八是个难得的‘艳’阳天,而护国寺兰芮也不是头一次去,到了护国寺山‘门’前,她立刻便看出来往的香客中间夹着练家子的人,这不难分辨,这些人脚步相较于一般人沉稳有力,而他们的神情也与一般的香客不同,看似漫不经心的四处张望,但细看下,目光极为警惕,而一般的香客,整个神行都是松散的。
只是不知是赵王府还是卫王府的人。
相看的事情要掩人耳目,便不能关起山‘门’阻止其他香客进入,不然如何“偶遇”
?
可即便如此,也不能对人道明身份,主持大师只知有贵人要去后山赏迎‘春’‘花’,早早的命小沙弥守住了后山,又将厢房附近隔出来,不让人靠近。
兰芮的马车从一条专‘门’辟出来的路去了厢房,她到时,赵王妃和胡‘春’意已然在座。
两下里厮见了,胡‘春’意说道:“这等大胆的事情,也只有二皇嫂才敢想,换做是我和大皇嫂,挠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不过二皇嫂,这事父皇、母后早已定下,难不成你还能以朱小姐品貌不佳拒绝?”
胡‘春’意莫名其妙的敌视,兰芮早已知晓,此时听她这样说,笑道:“如果真是品行不佳,自然要禀明父皇和母后,由父皇和母后定夺,这才是相看的意义所在,不然咱们来此,岂不真是为了赏‘花’?大皇嫂,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赵王妃就笑笑:“时辰差不多了,咱们快去后山吧。”
正说着话,‘门’外传来低声喝问声:“什么人?”
“老奴是朱知府家的,想见见厢房里的几位贵人。”
一个中年‘女’子回答,听声音很焦急。
按着先前的安排,兰芮三人去后山,远远的看看朱氏几人。
现在她们还没去后山,怎么朱氏身边的人便不知深浅的找了过来?
凭直觉,兰芮觉的朱氏那边应该出了问题。
她没犹豫,与赵王妃和胡‘春’意说道:“不如叫进来问问吧。”
胡‘春’意深深的看了兰芮一眼,赵王妃沉‘吟’了下,点了点头。
兰芮吩咐身侧的‘玉’桂:“将人带到‘门’外回话。”
‘玉’桂应声出去,很快便回来,“王妃,人带来了。”
又与身侧婆子说道,“有什么话,赶紧说清楚,不然耽误了正事,你可担不起。”
“这位姐姐说的,老奴都明白。”
那婆子头点的像啄米,“禀贵人,我们小姐可能是吹了些风着了凉,突然觉的身体不适……还请贵人降罪。”
兰芮心里便明了,朱氏肯定病得不轻,不然今天这样的日子,只要能支撑,朱氏断不会遣人来说明的。
赵王妃面‘露’讶异,却没言语,而胡‘春’意已是笑起来:“这身体不适也来得太巧了吧?”
兰芮听她说话,立刻想起她有孕在身,肯定带有太医随行,便说道:“虽说只是着了些凉,可小病不治拖成大病,这事可不能掉以轻心。弟妹,我想借你随行的太医一用,请他去给朱小姐诊诊脉。”
有暗疾者,自然不能进王府。
只是不知这是吴王的安排,还是真是巧了。
‘门’外的婆子听见,连忙说道:“寺外便有医馆,不敢劳贵人‘操’心……”
“医馆的大夫哪里比得过太医?”
兰芮说道,转头去看胡‘春’意,“弟妹?”
兰芮的心思,胡‘春’意自是清楚,可此时她却不能拒绝,深深的看了眼兰芮,吩咐身侧的一个‘侍’‘女’去传太医来。
“不如让‘玉’桂带着‘门’外的妈妈同去,免得来回几次耽误时间。”
兰芮提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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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辩驳
让他进来!”廖天华往办公椅上一桌,陈志军这么慌张找来,看来是真出大事了。-[本章节由万shu*吧更新]
秘书眼里就有一丝奇怪,心道廖书记这是怎么了,平时只要有同志过来汇报工作,廖书记必定会客客气气讲一句:“请某某同志进来说话!”,今天很反常啊!
陈志军快步走了进来,也不知道是因为路上走得急,还是心里焦急,进来时一脑‘门’的汗珠子,向廖天华抬手打了个敬礼,道:“廖书记!”
廖天华哪还有工夫务虚,直接开‘门’见山,道:“志军同志,别的话就不用讲了,挑重点说吧。”
陈志军一听,就知道廖天华可能是收到一些消息了,就立刻汇报道:“昨晚十时许,高新园区的曾҆毅同志在荣城江滨公园,被一伙歹徒持械袭҆击,身受重伤。根据荣城警方的调查,袭҆击者是受高新园区东胡村村民胡三家指使,在上个月,胡三家因为拒不拆迁,敲诈勒索昭阳集团,被高新园区管委会下令强҆拆……”
廖天华还能保持镇定,旁边的李建新却是差点脚一软,我的妈呀,难怪方老板会用那么严重的措辞,说白阳市是党员干部的送命之所。
“啪!”廖天华一掌拍在桌上,放在桌上的签字笔都飞了出去,当时气得脸都黑了,“狂妄!嚣张!无法无天!”
昨天进入东胡村行动的,是汤卫国手底下的光头兵,根本无需向当地政҆府打招呼,所以陈志军也是在接到杜若的电话后,才知道发生了这种事。公然打击报复国家公职人员,这种事就是放在整个南江省,乃至全国,都不多见,却发生在了自己管辖的白阳市,陈志军怎能不清楚这件事的‘性’质有多恶劣。
“这是在向我们的人民政҆府挑战!”廖天华怒不可遏,“对于这种极恶分子,公҆安机关必须出重拳、出铁拳,给及坚决的打击,将其彻底粉碎!”
“是!”陈志军一个立正。
廖天华单手叉腰,指着陈志军,道:“不光是这次的个案!整个白阳市,你都要给我梳理一遍,把所有可能会危害我们党员干部‘性’命的坏分子,给我揪出来、打下去,绝不留任何一个隐患,将这股不良势头从白阳的土地上给我连根拔起!”
“是!”陈志军的汗又出来了,他还从没见廖天华有如此气急败坏的时候呢,“我们公҆安机关坚决执行市委的指示,保证………”
“我不听保证!”廖天华一甩手,道:“省委方书记给我的话,是干不好这个市委书记就主动请辞,现在我把这句话送给你,完不成任务,我第一个撤了你!”
陈志军心中一凛,终于知道廖天华为何雷霆震怒了,方老板都要让廖书记主动请辞了,廖书记又岂能对那些害自己丢了乌纱帽的人客气,他就是要下台,也肯定会先把给自己捅出娄子的那些人都收拾下去。
想到这里,陈志军就知道廖天华这次绝不是说着玩的,是真急了,自己要是干不出什么成果,到时候肯定就新帐旧账一起算了。
“请廖书记放心,请市委领导放心,我们公҆安机关一定会让那些胆敢挑衅人民政҆府的坏分子,见识到我们人民公҆安机关的威力和决心!”
廖天华训完话,才想起更重要的一件事:“曾҆毅同志的情况,现在如何?”
陈志军道:“还不清楚,只知道被送到了省人民医院!”
廖天华就坐不住了,对李建新道:“秘书长同志,请你马上安排,曾҆毅同志是为我们白阳市受的伤,我要亲自前去医院探望慰问。”
李建新立刻在记事本上记下,道:“还需要通知哪位市领导?”
“通知一下赵市长……”廖天华说完这句,想了一下,道:“不用准备什么了,我们现在就出发!”
李建新就收起笔记本,道:“那我马上去安排车子!”说完,就快步出了廖天华的办公室。
廖天华没有多耽搁,从桌上拿起一盒烟,就迈步朝楼下走去,陈志军紧跟其后。
下楼的时候,廖天华显得有些忧心忡忡,他原本是想先‘弄’清楚曾҆毅的伤势,这样自己过去的时候心里也有个底,可一想,就决定立即过去。曾҆毅是方老板的心腹爱将,发生这种事情,已经让方老板很是不悦了,这时候如果自己还不能在第一时间到医院进行探望,表明态度立场,那怕是等不到你主动请辞,就要被“请”上冷板凳了。
第176章 哮症
第176章哮症今日兰芮以暗疾为由将朱氏拒了,轻则与吴王夫妻失和,重则,触怒帝后,她又何乐不为帮着她一把?
胡‘春’意想明白,索‘性’拿出将好人做到底,帮着兰芮的姿态来:“二皇嫂说的是,我方才也是没想起来。(.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最新章节访问:。这郑太医的医术在太医院也是一等一的,只是为人有些清高,一般的人入不了他的眼,只怕随便遣个人过去传他,他便是知道是我的意思,诊脉也不会尽心,不如我们妯娌三人跟着去看看。”
胡‘春’意一贯行事张扬,她突然转变态度,兰芮已经将她的心思猜出七八分,当即扫了眼她的腹部:“这可万万使不得,虽说朱小姐只是着了些凉,但弟妹有孕在身,总要小心些,过了病气总不好。”
朱氏那里,真的得了急病,有太医去问诊便能坐实,她们几人大张旗鼓的跟着去,反而会引人遐想。
“病气”
两字,成功让胡‘春’意压下了方才的念头。
一直坐着吃茶的赵王妃此时附和道:“正是这个理,再说,朱小姐病着,二弟妹不用再去后山,但你我还须得去啊,不然辜负了父皇母后的一番心意就不好了。”
听得这话,胡‘春’意笑看着兰芮:“我这人,一有事总是丢三落四的,大皇嫂说得对,时间早已定好,我们再不去后山,只怕真就误了事。”
说着扬声吩咐身边的丫头快去请郑太医。
外头朱家的婆子听得屋里三人你言我语的议论,生怕屋里的贵人真跟了过去,自家小姐的事连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可她自知身份地位,便是跟贵人身边的人说话,也还得当主子待,里头不问话,她哪里敢随便‘插’言。
心头着急,脑‘门’上的汗不住往外涌。
这时好容易听得贵人不去,悬着的心这才放回腹中,心想,只要贵人不去,总能设法让太医将自家小姐的病说成毫‘毛’一般轻。
[.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她身侧的‘玉’桂,从兰芮提出让太医过去诊脉开始,便隐约知道了兰芮的意思,她一边留心听厢房内的动静,一边留意身侧的婆子,见婆子极力镇定的脸上难掩慌张,心里已经笃定这里面肯定有事,便又叫上了‘门’外侯着的霜降绿枝。
当着人,王妃没法明白‘交’代她如何办,她担心自己一人应付不来,万不得已之时多两个人商量也是好的。
几人与朱家的婆子一同去请郑太医,郑太医就在厢房外的一间侧室里候命。
她们一走,厢房内的赵王妃看了看兰芮:“二弟妹是随我们去赏‘花’,还是在厢房内歇着?”
兰芮笑着点头:“好容易出来一趟,自然是要出去走走的。”
朱氏急病的事情,若是吴王那边的安排,以吴王慎重的‘性’子,自然有后招解决。
若是真是遇巧了,她这边让郑太医过去诊脉顺便做个见证,便已经足够。
“这倒也是,咱们几人都是家里头一堆事情,难得有个清闲的时候,便是有清闲的时候,能出来走走的机会也不多。”
赵王妃笑着说。
兰芮这时无所谓的态度,胡‘春’意反而有些拿不准兰芮心里的想法,她扫了兰芮一眼,惦记着后山那即将进入王府的人,顿时没心思管别人的事情,神情凝重的站起身来。
三人去了后山,过程乏善可陈。
赵王府的庶妃人选温婉可人,看着她,便像是看见了‘春’日里的杨柳。
而卫王府的侧妃人选,明‘艳’娇俏,颦笑间光彩迫人。
赵王妃一直应对自如,胡‘春’意向来以自己的美貌自负,此时见到品貌犹在自己之上侧妃人选,再想以贤惠大度示人,笑容还是有些发僵。
一个时辰后,三人缓步下山。
‘玉’桂几人站在厢房外的小院子里说话,看见兰芮一行人,赶上前来行礼。
(.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兰芮还没来得及开口,胡‘春’意已是询问起来:“可是见着朱小姐了?她的病眼下可有好些?”
‘玉’桂没回答,看向兰芮,兰芮便笑着说:“三弟妹想是累了,还是进去坐下一边吃茶一边说吧。”
说话时悄悄冲‘玉’桂丢了个眼‘色’,示意她不用隐瞒。
‘玉’桂会意的点点头。
几人进了厢房内,重新坐下,等人上了茶点,兰芮这才让‘玉’桂说话。
‘玉’桂恭声说道:“郑太医替朱小姐诊过脉,当即取了一粒丸‘药’让朱小姐服用,等朱小姐气促‘胸’闷的症状缓解,又留了一剂汤‘药’方子,奴婢问起病因,郑太医只说朱小姐的哮症发了。”
哮症?
哮喘?
兰芮微微吃惊,她设想了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想到朱氏有哮喘。
为了皇家后代健康的着想,礼部挑人时首要考虑的便是身子康健,朱氏有哮症,便是有金山堆在跟前礼部的人也不敢瞒报,她的画像能到皇后那里,肯定是隐瞒了自己有哮症这事。
这事可以说是欺君,难怪刚才的婆子阻止她遣郑太医过去诊脉。
不过顶着欺君的重罪瞒报,想是朱氏的哮症许久未复发了。
赵王妃面‘色’沉重的看向兰芮,她与胡‘春’意一样,兰芮在坤宁宫提出相看,她心底认定兰芮不过是借机拒绝侧妃进‘门’,是以方才兰芮提出遣郑太医去诊脉,她并未阻拦。
可万没想到郑太医真的诊出朱氏有哮症。
胡‘春’意面上的讶异之‘色’一闪而过,便是方才,她对朱氏急病的说辞也还是嗤之以鼻,现在听得郑太医诊出朱氏有哮症,郑太医又是她带来的,由不得她不信。
兰芮想了想,沉声问‘玉’桂:“那朱家的人怎么说?”
‘玉’桂说道:“郑太医的话才出口,朱小姐身边的人直说不可能,还说朱小姐身体极好,一年到头从没看过大夫,言下之意质疑郑太医诊错了,郑太医当即便要拂袖而去,还是方才来报信的那个妈妈好说歹说劝住了,这才求得郑太医的一剂方子。”
朱家婢‘女’的态度,恰好说明郑太医并未断错脉。
兰芮点点头,侧头看着赵王妃,凝声说道:“大皇嫂,这事是不是先压着,等回了母后再说?”
查实朱氏真有哮症,朱家犯了欺君之罪,礼部有失察之责,而皇后与礼部一样,多少担着失察的责任,毕竟这名单是由皇后呈到皇上手中的。
这件事可大可小,但朱氏进不了吴王府的‘门’是肯定的,兰芮的意思,自然是希望这件事悄无声息的解决。
她特意问赵王妃的意思,是知道此事牵涉皇后,赵王妃必定比她更希望低调处理。
“二弟妹说的是,便是朱家那里,也要遣个人去说一说。”
赵王妃也意识到事情严重,而且,如果闹大,贤妃那边咬着不放,指责皇后别有用心,故意隐瞒朱氏有哮症一事,皇后真是有口莫辩。
兰芮摇了摇头:“朱家比咱们还不想这事宣扬开来,自会约束好下人,不会‘乱’说。”
赵王妃就点点头。
出了这事,护国寺自然不能久呆,兰芮三人分别乘了马车回府。
路上胡‘春’意详细询问了沁芳方才的情形,这沁芳便是跟着郑太医一起去替朱氏诊脉的婢‘女’。
沁芳与‘玉’桂说的一般无二,然后小声说道:“郑太医进去替朱小姐诊脉时,奴婢看见那个报信的婆子趁咱们不备,悄悄往郑太医手中塞东西,郑太医错身而过,瞧也没瞧那婆子手里的东西,那婆子只得将手中的东西收了回去。奴婢晃眼看了下,是一对羊脂‘玉’的镯子和一张发黄的纸,看着像是王妃压箱的那种汇通宝的通兑银票……”
“郑太医医术不错,可却是出了名的‘性’子古怪,便是太后那里都从不曲意逢迎,又如何会将一个小小的知府放在眼中?没有当面揭穿那婆子,已是给了朱家很大的脸面了。不过听你这样说来,鲁氏还真的没有从中作梗……”
胡‘春’意想了想,咬着牙说,“皇后娘娘打的一手好盘算,却没想到给自己惹出了麻烦,吴王夫妻没一个善类,肯定会拿着这事发难,我倒要看看皇后如何善了此事。”
兰芮这边,同样更加详细的询问‘玉’桂方才的事情。
只是‘玉’桂所知的,方才在护国寺的厢房中已经说了。
回到王府,兰芮径直回寿‘春’院,见到迎上来的银锁,问道:“王爷可回来了?”
银锁笑道:“王爷早就回来了,问明白王妃还没回来,又去了外院,还留下话,说王妃回来便让人去外院的书房说一声。”
“那你遣个婆子去跟王爷说一声吧。”
兰芮点点头。
银锁应声去了。
兰芮回到上房刚换了衣裳,吴王便挑帘进来,兰芮遣散跟前服‘侍’的,直言问道:“王爷,朱氏有哮症的事情,您可知道?”
吴王在雕‘花’桌旁坐下,闲闲的说道:“林文送来的册子上,提到朱家一年前将朱氏身边服‘侍’的下人全部发卖,按常理来说,除非下人犯了大错或者家财散尽,否则极少有人会将身边服‘侍’惯了的、熟悉自己喜好的下人全部发卖。朱知府还在任上,朱家自然不是因家财尽失,我便想知道朱氏身边的人到底犯了什么错,一查之下,却什么错都没有,这更不合常理,我一路查下去,才知道朱家向礼部瞒报了朱氏有哮症的事。”
兰芮张了张嘴:“这样说来,朱氏今日哮症突发并非偶然了。只是,这样大的事情,王爷为何从未跟妾身提及?”
吴王看了她一眼:“我说过,你只管照原来的想法去相看,其余的事情我来设法,再说,这些事情你不必知道。”
不必知道?
是谁说要坦诚相待的?
兰芮轻摇了下头,与吴王说起护国寺的事。
“你处置的极为妥当,这下,可就不是我们着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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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去福建
第177章去福建赵王妃回到王府,马车停在角‘门’处,跟车的婆子‘欲’摆脚凳,她厉声喝止住,问‘门’上的婆子:“王爷可回了王府?”
那婆子忙上前回话:“禀王妃,王爷还没回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叔哈哈-”
“可知去哪儿了?”
赵王妃愈发烦躁,急切间问错了话,一个守‘门’的婆子,哪里知道王爷的去向?
果然那个婆子一听,为难的说道:“这……奴婢无从得知。”
赵王妃醒悟自己问错了人,不理会那婆子,吩咐车内服‘侍’的婢‘女’:“留在府中,王爷回来后就说我有要事与他商议,请他留在府中。”
那婢‘女’应下,下了车去。
赵王妃又吩咐车夫调转车头去皇宫。
坤宁宫一片寂静。
自从诊出有孕之后,皇后特别嗜睡,却又容易惊醒,宫人内‘侍’走路做事都捏着一把汗,生怕‘弄’出些许的声响惊扰了皇后。
这寂静,让心里存了事情的赵王妃生出些许的慌‘乱’来,心里一‘乱’,便觉的平日走惯的路特别的长,好容易走到暖阁外,竹姑姑迎出来,压低声音说:“皇后娘娘正在午歇,王妃先随奴婢去坐一坐吧。”
“这……”
赵王妃犹豫了下,“事情紧急,姑姑还是立刻通传吧,皇后娘娘那里,我自会解释。”
竹姑姑略抬了抬眼睑,打量了下赵王妃,见到她眼中的焦急,迟疑了下:“那王妃就在这里等一等吧。”
言罢转身进去,隔了一小会儿出来,笑道:“皇后娘娘让王妃进去。”
“谢姑姑。”
赵王妃笑了笑,跟着竹姑姑进了暖阁。
皇后斜倚在高足弥勒榻上,似乎重新匀了妆,看不出丝毫才睡醒的惺忪。
赵王妃在心里吸了口气,这才上前去见礼,礼毕,见暖阁中除了竹姑姑外再无旁的宫人,立刻将护国寺的事情告诉皇后。
皇后听完,秀眉几乎倒立,冷眼看着赵王妃,说道:“我一向以为你聪明,却不知看走了眼,原来也是个蠢笨的鲁氏提出让郑太医诊脉时你为何冷眼旁观,不知拦着点?还有,郑太医诊出哮症,你就慌了神?竟然立刻承认了朱知府之‘女’有哮症还自作主张的与鲁氏商议,让朱家不准‘乱’说你难道不会推说郑太医断错了脉,另外找人去替朱氏把脉?闹的我现在一点周旋的余地都没有。(.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当时的情形……”
赵王妃抬头要解释,却对上了皇后冷冽如刀芒的目光,忙低了低头,“媳‘妇’驽钝,一时没考虑周全。”
从前的皇后,待她从来都是慈爱温和的,今日却毫不留情面的厉声斥责。
“你说错话落人口实,这才让我如此被动为今之计,只能设法将朱氏身上的‘旧疾’两字抹去,落到急症上去。”
皇后不再看赵王妃,侧头吩咐竹姑姑,“去将赵王宣进宫来。”
竹姑姑去了,皇后又才说道:“卫王两口子那里,你给些甜头,先给我好好的稳住,等我腾出手来再说。”
赵王妃忙应道:“媳‘妇’知道了。”
“卫王那边好办,吴王那边,只怕得好好允诺一番才成。”
皇后语声喃喃。
兰芮亲自下厨做了几个家常的小菜,‘色’香味无一比得上寿‘春’院小厨房做出来的,不过她用‘精’致的餐盘装着,再配上几朵时令的小‘花’妆点,“形”
上倒是略胜一筹。
摆好桌,霜降去请吴王,吴王早知道兰芮下厨,闻言丢下这几日时常看的“抗倭笔记”
,兴匆匆的过去。
他见桌上‘精’致的小菜,笑看了兰芮一眼:“难得你有兴致捣鼓这些。”
兰芮正吩咐人给衡哥儿送一份去,闻言回头,笑说:“本来口味上就比厨娘做的略逊一筹,要是再不‘花’点心思让菜式看着雅致些,王爷怎么咽得下去?”
“再不济也比军中时吃的那些饭菜好上数倍。”
见兰芮似乎不相信,吴王笑了笑,“我带去的厨子倒是好的,就是食材和调料时常短缺。”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兰芮递上用白‘色’细棉布擦拭过的乌木筷子,“王爷尝尝。”
她做这一餐饭,多少有些感谢的意思。
吴王接过筷子正要夹菜,‘玉’桂进来回话:“禀王爷、王妃,‘门’上传进话来,说赵王提了一瓶上好的‘花’雕来请王爷品尝。”
这个时候来请吴王品尝‘花’雕?
兰芮自是不信,疑‘惑’的看了看吴王,只见他神‘色’如常的夹了一筷子响油鳝丝放入口中,“麻油放的少了些,但胜在火候掌握的不错,倒也有七八分的水准,可以用来宴客。”
宴客,兰芮可没有这自信,突然明白吴王是想拿这菜招待赵王,忙道:“王爷,妾身还是让小厨房另做几道菜吧。”
吴王没理会她,吩咐‘玉’桂:“让‘门’房上的人将大皇兄请到外院书房旁边的‘花’厅。”
又吩咐霜降,“将这几道菜送过去。”
兰芮知道拦不住,任由他去了,不过他此时有闲情逸致张罗这些,想来对吴王来访的事情早已有了应对之策。
临出‘门’时,吴王说道:“让小厨房赶紧做两道菜送来,别饿坏身子,一会儿也不用等我,我得等大皇兄走后才能回内院。”
兰芮点点头,送吴王出‘门’。
赵王坐在‘花’厅中,手扶着身侧高几上装‘花’雕的瓷瓶,许久不见吴王,便有些不耐烦,百无聊奈间,总算听见脚步声。
吴王进‘门’,两人寒暄了几句,吴王指着霜降手中的提篮,“大皇兄出酒,我这里出下酒菜,咱们兄弟俩今日不醉不归。”
“好。”
赵王哈哈一笑,“现在想来,咱们兄弟还从没单独在一起饮过酒呢。”
“说的是。”
酒菜摆上,吴王大手一挥:“都出去,这里不用你们服‘侍’。”
霜降几人鱼贯退了出去。
酒过三巡,吴王频频劝赵王吃菜,“这是鲁氏下厨做的。”
“没想到二弟妹还会做菜。”
谁都知道兰芮只会舞刀‘弄’枪,是以赵王闻言很是惊讶。
吴王只是一笑,并没再说,转而说起护国寺后山的事情,“朱知府瞒报‘女’儿有哮症,死不足惜,只是这事牵涉甚广,只礼部一处便有好几人受牵连,还有母后那里,咱们清楚内情,知道母后是被朱知府‘蒙’蔽,可总有些不知道内情的……我细想了下,不如只说朱氏‘女’有急症,父皇那里也如此回话,大皇兄以为如何?”
劝服吴王将朱氏的哮症说成急症,从而抹去瞒报一事,这本是赵王来此的目的,现在吴王主动提及,赵王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二皇弟想的周到,这事也只能如此处置,只是这样一来,朱知府倒捡了一条命。”
吴王替赵王续了一杯酒,而后长叹了口气:“我这里也有一桩难事,还请大皇兄出面周旋一下。”
“二皇弟只管说。”
赵王心知接下来的话才是重点,立刻打起‘精’神。
吴王忧‘色’忡忡:“郑太医是太医院最擅长‘妇’科和儿科,衡哥儿身子一直不好,我就想,将郑太医接到府中来替衡哥儿调理几个月身子。”
赵王心如明镜,自己这位二皇弟话说的动听,实际上想将郑太医这个人证握在手中。
想明白,赵王为难的说道:“只是这郑太医如今在三皇弟那里……”
“就是因这个,我才求大皇兄出面,你也知道,三皇弟最近看我很不顺眼。”
吴王说着叹了口气,“等衡哥儿身子稍有好转,我便将人送回去。”
赵王想了下,说道:“这事我尽量周旋,成与不成的,我可不敢打包票。”
“大皇兄出面,三皇弟怎么也要给几分面子。事成之后,我做东请大皇兄吃酒。”
两人继续饮酒,隔了一会儿,赵王双目微醺,像是才想来似的,说道:“母后听说朱知府之‘女’不成,好一通抱怨,说礼部的人办事不力,再让他们挑人,只怕一年半载也挑不出一个合适的来。”
这便是允诺吴王,皇后不再‘插’手吴王纳侧妃的事情。
吴王笑起来,“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母后为这些事情生气,气坏了身子倒不值当。”
回到寿‘春’院上房,吴王见槅扇内的落地南瓜灯亮着,不知怎的,心中暖意融融。
他快步走进去,见兰芮坐在灯下看书,橘‘色’的灯光洒在她瓷白的肌肤上,泛起一层淡淡的光晕,别有一番韵味,他不由得心中一动。
兰芮听到脚步声合上书,起身问:“大皇兄走了?”
吴王恩了声,“为朱氏‘女’的事情来的。”
又将赵王说的那些话告诉了兰芮。
皇后出面跟皇上说朱氏有急症,皇上自然不会多想,比吴王自己出面好上百倍。
反正有郑太医在吴王府,他也不会担心皇后将事情推到他的身上。
皇后原本想用内宅不宁牵制几个皇子,却被吴王一下子扭转局面,现在皇后还得亲自去皇上跟前解释。
兰芮暗暗佩服吴王。
吴王一把揽过兰芮,附在她耳边,轻声说:“浙江福建倭寇横行,四处抢掠,这几个月尤为严重,据两省总督上书时所陈述的敌情,三个月内已有数十个村子被劫掠,今日的早朝上,父皇已经有意派兵抗倭,只是领军的人选还没定……明日一早我就进宫去,请旨去福建。”
“去福建?”
兰芮想起他这几日时常研读那本叫做《抗倭笔记》的小册子,“王爷是早有去福建的打算了吧?”
馨香在鼻尖萦绕,吴王心猿意马,一只手伸入了淡紫的衣襟内,“知道浙江福建的情形后,我便有此打算,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提出来……”
兰芮握住他的手,不让他继续下去,“王爷,你去福建除了抗倭,还有避嫌的意思吧?”
朱氏哮症突发,皇后必定也会猜测发病的原因,即便不能找出答案,可心里的疙瘩是种下了,有个风吹草动,皇后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吴王。
吴王此时出京,立刻安了皇后,及想要皇后顺利生下嫡子之人的心。
“算是吧。”
吴王展颜一笑,笑容里毫不掩饰对兰芮的赞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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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添箱
第178章添箱兰芮避开他的目光,松开他的手站起身来,“小厨房备了醒酒汤,妾身让人送进来。mianhuatang.info。更新好快。”
言罢疾步绕过雕‘花’槅扇,开了外间的‘门’,低声吩咐在‘门’外侯着的银锁。
方才还软‘玉’在怀,转眼只剩下丝丝缕缕的幽香,吴王无奈的笑笑,凝神听外间低低的细语声。
隔了许久不见兰芮回来,他摇摇头,拿起方才随手丢在高几上的《抗倭笔记》看起来。
兰芮其实就在院中。
隐隐绰绰的灯光,让人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早‘春’的夜风拂过她的脸,冰冰凉凉,她浑不在意,心里只想着一件事情:如果不是临时改变主意不让朱氏进‘门’,吴王完全可以不用去福建。
站了好一时,依旧理不清心里的想法,抬眼看见银锁端着醒酒汤过来,她转身跟着进了房。
隔日吴王进了宫,兰芮张罗着给兰芝送添箱的事情。
作为男方贺家的媒人,明天兰芝出嫁她不可能去相送,添箱只好提前送过去。
‘玉’桂从她陪嫁里找了一尊羊脂‘玉’的送子观音出来,拿给她看:“王妃,这送子观音如何?”
一旁的钱贵家的另外拿了一套金镶‘玉’的头面出来,“不论雕工,便是这样大块的羊脂‘玉’也是有价无市,王妃还是留着,放在房中做摆设也是好的。表四小姐那里,不如送这套头面吧?”
‘玉’桂闻言,偷偷的扯了下自己娘的衣袖。
送子观音摆在房中,这不是给王妃添堵吗?
钱贵家的当然明白自己‘女’儿的意思,但她方才的话是有意为之,她觉的,将菩萨诚心供在房中,总能得到菩萨的庇佑,只是这些话不便明言,她才装作无意说出来。
是以‘玉’桂扯她衣袖,她只瞪了‘玉’桂一眼,并不多作理会。
将母‘女’两个的眉眼官司看在眼中,兰芮猜到两人的想法,只笑笑,说道:“将两样都包起来,再挑几样,一并用匣子装起来送去威武胡同。”
钱贵家的犹豫着去看兰芮,待见兰芮面上的了然之‘色’,心想:王妃知道自己的想法,但还是没有留下送子观音的意思,显然不喜欢做的如此张扬。
她便不敢再说,应声去找楠木匣子。
方装好,绿枝寻到存放嫁妆的库房来,笑着回话:“王妃,威武胡同的表少‘奶’‘奶’求见。”
“表少‘奶’‘奶’?”
兰芮一怔之后想起是于惠宜,立刻笑起来,“快请到寿‘春’院的‘花’厅去。”
等绿枝前面先走,她抻平衣襟,吩咐了‘玉’桂几句,跟着也回寿‘春’院。
路上她在心里琢磨着,自己这位大表嫂头上有婆婆和太婆婆,出一趟‘门’十分不容易,现在兰家正在‘操’办兰芝的婚事,正是忙的团团转的时候,她更不会在这时出‘门’走亲戚。
她选这时出‘门’,肯定是有事情。
心里想着,她脚下便加快了步子。
于惠宜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忙放下手中的茶盏,站起身来,盈盈蹲身行礼,“见过王妃。”
兰芮上前,一把搀住她,嗔道:“只我们两人在,大表嫂何必拘着这些虚礼?”
“在闺中时,咱们两人是要好的姐妹,可现在毕竟不比从前,礼数不能废。”
于惠宜笑着说,趁机打量兰芮,还如从前一样温和沉着,只是细看下,却能发现隐在这温和下的飞扬神采来。
兰芮也在打量于惠宜,虽是笑着,却难掩眉间淡淡的郁‘色’,更加印证了她先前的猜测。
两人重新落座,她立刻屏退下人,直言问道:“大表嫂,你怎么在这个时候来了?”
一听这话,于惠宜脸上的笑容尽数敛去,抿了抿下‘唇’,说道:“在王妃跟前,我也不绕圈子。今日早朝后,父亲一回礼部衙‘门’,便听说朱知府之‘女’突发急病......父亲心里没底,拿不准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无处打听,只得送信去威武胡同,让我来问问王妃。”
听是这事,兰芮悬着的心放回了腹中。
大表嫂的父亲是礼部‘侍’郎,朱氏有哮症这种旧疾,如果他曾负责甄选的事情,那肯定脱不了干系。
只是她知道吴王和皇后一定会设法将这事掩过去,礼部那里肯定不会有事,她这才没让人去威武胡同给大表嫂送信。
“这事大表嫂不用‘操’心。”
她便将昨日去护国寺相看的事情说了次,然后说道,“谁知还没去后山,朱家的下人便过来回话,称朱氏‘女’得了急症……相看的事情自然不了了之。”
哮症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她便没有提起。
于惠宜还是有些不信:“当真是急症?”
见兰芮点头,又道,“是急症就好了,父亲先前担心朱小姐有旧疾却没呈报给礼部……”
兰芮说道:“欺君是重罪,朱家的胆子再‘肥’,也是不敢瞒报的。”
“这倒是。”
于惠宜点着头说道,突然心里一动,如果不是旧疾突发,那这急症也来得太巧了……她很快又摇摇头,听父亲说急症的事情是从坤宁宫传出来的,如果真是与吴王有关,皇后根本不可能帮忙瞒着,既然皇后这样说,那这朱氏‘女’显然是真的得了急症。
想清楚,她笑起来:“我原本想你这些日子肯定心里不痛快,打算能‘抽’身时便过来看看你,和你说说心里话,现在看你神清气爽的样子,倒是不用了。”
兰芮嗔道:“大表嫂的意思,是我心里不痛快你才能上‘门’?”
“哎,我哪里是这意思……只是……我的事情你也知道。”
于惠宜有些黯然。
兰芮瞧见,猜到跟文夫人有关,只是于惠宜没提,她也不好贸然去问。
“大表兄这些日子可有信送回来?”
于惠宜闻言‘露’出娇俏的笑容:“写过几次,说他在北疆一切都好,还立了两个军功,估计不日便会升迁。”
两人便说起了闲话。
于惠宜挂着在家中等消息的父亲和兰家的一摊子事情,有些坐不住,没说几句便起身告辞。
兰芮清楚兰家此时肯定忙成一团,没留客,叫来预备去兰家送添箱的钱贵家的,命她与于惠宜一同去兰家。
此时的御书房内,景阳帝双目微醺,注视着站在丹樨前的吴王,凝神静听吴王陈述福建浙江的局势。
等吴王说完,他缓缓开口:“你能分析的如此透彻,可见是下了功夫的,只是连年战祸,时常加收军粮,以至于民情疲惫,你此番去福建抗倭,可知最要紧的是什么?”
听得这话,吴王知道景阳帝是应允了他请缨一事,忙恭声说道:“严肃军纪,绝不扰民。”
景阳帝微微颔首,“知道民之重要,长进了。”
又摆摆手,“先回去准备一下,五日内聚齐抗倭大军,开拔去福建。”
吴王行礼后退出御书房,径直去了永宁宫。
吴王一走,景阳帝敛去面上的笑容,双眼迸‘射’出凌厉的‘精’光,沉思不语。
一旁的娄公公上前续茶,而后又退至一旁。
御书房内落针可闻,许久之后,响起景阳帝冷肃的声音:“先是鲁氏提出相看,相看之时朱氏‘女’突发急症……若不是急症从皇后口中说出,朕还真不相信。”
娄公公笑道:“吴王殿下一贯重情义,断不会做出让皇上失望的事情。”
景阳帝扫了他一眼:“自从朕派你去忠州监军之后,你便常常夸赞善思,这都是第几次向着他说话了?”
娄公公慌忙低下头去,“老奴说的也是实话,不然,当初在忠州,吴王殿下明知皇上不喜吴王妃,还坚决求娶吴王妃。”
“重情重义……”
景阳帝不再往下说,低头看丹樨上的奏折。
永宁宫内,贤妃看见吴王随木姑姑走入正殿,毫不掩饰的沉了脸,问道:“我传鲁氏入宫,人呢?”
吴王上前行了礼,这才答道:“她要做大兴知县贺家的媒人,忙得脚不沾地,请娘娘体谅,过了这几日,她一定进宫来给娘娘请安。”
贤妃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她真就忙得连入宫的时间都没有?”
吴王避而不答,说道:“我五日后就要去福建。”
去福建的事情贤妃昨日便已经知晓,却不知这样快,闻言吃了惊,“时间紧迫,粮草这些如何能张罗齐备?”
吴王详细的说起了去福建的打算,又在宫中留了饭,回到王府,已是未末。
兰芮知道吴王进宫是为了请缨去福建,见他回来,立刻屏退屋内服‘侍’的,“皇上可是应允了?”
吴王点点头,仔细说了说。
兰芮同样吃惊时间紧迫,等吴王去外院见幕僚,她列了长长的一串单子,‘交’给‘玉’桂,“送去‘交’给贺达山,他见识比采买上的人多,务必让他照着单子上所列的东西买齐。”
这种差事‘玉’桂不是头一次办,应了声,快步出‘门’去。
她前脚走,钱贵家的后脚便回来复命。
兰芮问她:“威武胡同可热闹?”
钱贵家的笑道:“虽是二老爷身上无官无职,但到底还是兰家嫁‘女’儿,京城差不多的人家都送了添箱,便是不能亲自去送的,也还是遣了能言善道的婆子去道贺。可就是大姑‘奶’‘奶’没能回去,奴婢打听了下,说是大姑‘奶’‘奶’快足月了,安陆侯夫人担心她磕着碰着,不让她出‘门’。”
兰芮算了算时间,兰茉的产期大概在四月,这次安陆侯夫人不让她出‘门’,倒也有几分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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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离别
第179章离别钱贵家的左右看了看,说道:“有句话,奴婢不知当不当说与王妃听……”
这几日事情太多,见她这般犹豫不决,兰芮想着不知又是什么事,摆手屏退了霜降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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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吧。”
待屋里人散尽,钱贵家的说道:“奴婢与表少‘奶’‘奶’一同去威武胡同,进‘门’后表少‘奶’‘奶’说要去老太太那里,奴婢想着自己也要去老太太那里磕头,便与表少‘奶’‘奶’一同走。到劲松居‘门’上,遇见了大太太,大太太当着下人,责问表少‘奶’‘奶’的去向,大少‘奶’‘奶’说奉了老太太的命来了趟咱们王府,急切间便没向大太太回禀;大太太又说厅中没人看着,下人打坏了套前朝的茶具,表少‘奶’‘奶’告了罪,说自己嫁妆里有套茶具可暂时补上;谁知大太太发了火,说茶具的事小,惊扰了客人才是大事……足足说了一刻钟,还是劲松居的锦莲出来,大太太才放了表少‘奶’‘奶’去。奴婢说这些,是想着王妃与表少‘奶’‘奶’要好,以后见到大太太,帮着表少‘奶’‘奶’说说话,大少‘奶’‘奶’真的不容易……不当之处,还请王妃降罪。”
能让一个旁观的管事妈妈看不下去,兰芮可以想见当时文夫人咄咄‘逼’人的情形,不由得暗暗摇头。
这位曾今的母亲现在的大舅母还真是看不透,虎娃还小,以后仰仗大表兄夫妻的地方很多,还有兰茉,以她现在的处境一刻也离不了娘家,眼下能名正言顺出面的除了大表兄夫妻还有谁?
大舅母现在处处拿着婆婆的身份去压大表嫂,这是何苦?
她点点头:“你倒没错,一会儿去‘玉’桂那里拿五两银子。”
钱贵家的忙道谢。
兰芮问她:“你去时,娘亲可去了?”
自那日知道兰英莲和鲁先生分房而居之后,钱贵家的时常去槐树胡同,以寻故旧说话为名探听两人的情形,这时她听见兰芮的话,自是明白兰芮的想法,立刻笑道:“去了,奴婢在胡同口遇上的,夫人让奴婢跟王妃说,明日不用管她,万事在贺家见面再说。只是,夫人和老爷似乎还僵着,夫人的马车在前头走,老爷骑马在后面跟着,一前一后隔了很远。”
兰芮明白,娘亲心里有根刺,不剔除,只怕鲁先生再好,她也会视而不见。
又说了几句话,‘玉’桂来回话,兰芮便让钱贵家的先回去。
‘玉’桂说道:“贺大管事说,必定在明日午时前备齐,请王妃放心。”
贺达山能被吴王所倚重,成为王府的管事,必定有过人之处,将差事‘交’给他去办,兰芮从没有担心过,因此闻言只随意点点头。
掌灯时,吴王让山青递进话来,说有要事与兵部的人商议,晚上只怕不能回来,让兰芮不用理会他。
兰芮与衡哥儿一起用了饭,想着吴王没说一定不会回来,便在灯下看书等他,直到子时还不见他回来,这才上‘床’歇息。
‘迷’‘迷’糊糊的时候,她听见‘门’扉响动,立时惊醒,睁眼借着廊下微弱的灯光,瞧见一个‘挺’拔的身影转过槅扇,她坐了起来:“王爷回来了?”
陡然听见声音,吴王吃了一惊,转头问道:“吵醒你了?”
兰芮套了件衣服下‘床’:“不是,妾身本来就还没睡实。”
见她去净房,吴王说道:“你明日还要去大兴,这些事情让下人进来做就是了,你先去歇着吧。”
“这都到了‘门’上,再折身去外间叫人,又是一通麻烦,还不如妾身三两下便张罗了。”
兰芮边说着,边替吴王兑了洗漱的温水。
吴王倚‘门’看着她,嘴角噙着个淡淡的笑容。
她变了,往日自己回来,她也会起身相迎,也会张罗着替自己更衣洗漱,可只要自己称不用,她立刻就会丢开手,今日却坚持了……洗漱了,两人并肩躺在‘床’上,吴王轻声说:“明**去大兴‘露’一面便回来。”
兰芮应下,她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吴王伸出手,握住那双修长、却又微有薄茧的手,一路向自己身下探去。
触及那滚烫之物,兰芮下意识的缩了下手,可被强有力的大手压住,她动弹不得一分。
“鲁氏,过几日我就要走了。”
炙热的气息在兰芮细白的脖颈间萦绕,她犹豫了下,顺了他的意思。
吴王扬起大大的笑容。
融入她身体时,他拉过大迎枕垫在她的身下,“我听人说,这样更容易受孕……我此去福建,少说也得半年才能回来……我们得赶紧有孩子……”
这都是谁告诉他的啊……兰芮微囧。
转瞬,她的心慢慢变得沉重,是的,他们得赶紧有孩子。
第二日天际刚刚放白,吴王便出了‘门’。
兰芮看着他出‘门’,缩在‘床’上补了一觉,这才起‘床’。
穿戴好了,外面禀进来,说黄氏来接她了。
兰芮倒没觉得惊讶,她是皇子妃,黄氏是知县夫人,地位悬殊,中间便是有贤妃,黄氏也丝毫不敢马虎。
不过,黄氏也是乐得其中吧。
贺家住在大兴县的内衙。
兰芮随黄氏到了县衙,没下车,一路坐着马车进了内院,在上房前停了车,黄氏请她进房中暂歇。
屋内摆设朴素却处处彰显雅致,细看之下,兰芮发现家俱簇新,便知道这间房是黄氏为了她重新布置的。
黄氏见兰芮打量,微微显得局促:“县衙的房子,只有这样了,还请王妃将就一下……”
兰芮客气了几句,说道:“今日事情不少,黄太太先去忙吧,我这里你不用管。只是一会儿兰将军来了,黄太太直接迎到这里来便是。”
黄氏要去迎客,还要指挥一众下人张罗,确实很忙,便没再客气,吩咐两个婢‘女’好生服‘侍’,便退了出去。
隔了一小会儿,‘门’被人推开,兰英莲迈着虎步走进来。
“娘?”
兰芮急忙站起身,迎上去。
兰英莲应了声,走过来细细打量兰芮,见她气‘色’比之前还好些,略松了口气。
跟着兰英莲进‘门’的黄氏见两人似乎有话要说,笑道:“我那里还有些事,不能陪着将军……”
不等她将话说完,兰英莲挥挥手,淡淡的说道:“去吧。”
黄氏笑容微僵,转而记起这位可是比男子还彪悍的奇‘女’子,不能以常人的想法度之,便又释然,招手让先前留下的两个婢‘女’出去,这才退出去。
‘玉’桂也招呼着霜降几人退出去。
屋里只剩下母‘女’两人时,兰芮知道娘亲肯定着急知道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便认真跟她说起来。
听完,兰英莲忍不住唏嘘,“提出相看的事情,你做的实在太莽撞了,我这样说倒不是指帝后厌弃你,而是担心王爷受你牵累会心生埋怨,疏远于你,影响你们之间的情分。如今看着王爷宁愿去福建也替你周全,可见是极为看重你的,我是真的放心了。王爷能做到此,已算是极为难得了……”
兰芮便点了点头。
兰芮和吴王的亲事是不得已而为之,兰英莲的心一直悬着,吴王府风吹草动都能让她的心提起来,生怕夫妻两个生分,从而生了间隙,今日得知吴王在纳侧妃这件事情上的所为,她的心终于放回了腹中。
心里的大石头搁下,她兴致很高,一直与兰芮说些从前不屑的闲话。
兰芮只在新人拜天地时‘露’了下面,其余媒人应做的事情自有黄氏另请的媒人张罗。
贺家的客人多是同僚亲眷,位高权重的人极少,便是她这短暂的‘露’面,也使得所有人小心翼翼起来,本该是欢声笑语的‘花’厅显得极为冷清。
因此拜完天地,兰芮便和娘亲一道回了京城。
两人在西大街分了手。
回到王府,贺达山已经将她单子上所列之物送了进来,她开箱看了看,所有东西都办的极为妥帖,甚至比她先前所想的还要好。
她命人找出箱笼,着手替吴王收拾行李。
从换洗的衣物到吃食,从烫伤膏到金枪‘药’,足足塞满了五口大木箱子。
晚上吴王回来,看见堆放在屋角的箱子,很是讶异:“这么快就将行李整理出来了?”
兰芮笑了笑,“怕没有考虑周全落下东西,所以早了两日准备,这样便是有忘了的,想起来也能放进去。”
吴王微微颔首,走到桌边坐下,“传饭吧,中午不得空只胡‘乱’吃了几口,现在真是饿了。”
兰芮依言命霜降传饭,饭菜摆上,两人围坐着,她这才说道:“王爷可让人备了‘药’?”
“恩?”
吴王停下筷子,饶有兴味的看着她。
兰芮继续说道:“上次在忠州时,河北的卫军因水土不服病了一场,这才影响了战力……这次王爷所领的还是河北的卫军,妾身担心他们去了福建,同样会出现水土不服之症。”
吴王夹了一筷子菜:“我今日奔走的,正是这事。”
听他这样说,兰芮将心放回腹中,静静的用饭。
五日稍纵即逝。
兰芮送一身青甲的吴王出‘门’,“王爷,刀枪无眼,您万事都要仔细些,不要仗着自己拳脚好不当回事……”
吴王顿住脚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我还从来不知道,你如此唠叨。”
兰芮顿时闭了口。
吴王慢慢敛去了面上的笑,闷声说道:“回去吧。”
而后一跃上马,转身离去。
马上的人越走越远,兰芮心绪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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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离别
“古树没了?是谁干的!”白衣老者心中出离的愤怒,以为有人破坏了问天古树。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ww.。看小说就到~问天阙融于自然,颇有些自然天道的韵味,所以他和老朋友从赵家离开后就来到了此处,参悟自然之道。
之所以前来于此,就是之前发现了天空不同寻常的景象,才过来一探究竟的,没想到,能够辅助自己领悟大道的东西,竟然不翼而飞了。让他如何不怒。
“哦,竟然是小友,我们又见面了,但不知小友为何会出现此处?”灰衣老者见是熟人,也是惊讶莫名,一时竟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异样。
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
极度愤怒!
这是与白衣老者一样的心态,在这一刻间,两人周身的空气突然变的凝固起来,一股凌厉的寒风吹过,形成无尽威压直朝对面的沈冰急速扑去。
“两位这是何意?”沈冰没想到前一刻还好好的,下一刻对方就突然翻脸,对自己敌视起来,疑‘惑’之时,脸‘色’不由的‘阴’沉下来,沉声问道。
扑面而来的威压,已然不能对沈冰构成任何威胁了,但任谁无故被人敌视,心里都有些不爽。
“何意?你为何干这伤天害理之事,古树不过一株植物,并未惹怒与你……”白衣老者压住心中的怒火,但语气依旧充满了质问与愤怒。
另一名老者也是怒目圆睁,怒火相向,似乎只要沈冰不说出个令人信服的理由来,就要大打出手,天崩地裂。
沈冰闻言,顿时苦笑了一下,原来是因为这个。自己也不想啊,谁知道它就那么的进入空间里,落地生根了。而且看它在里面如鱼得水,左右逢源的欢快态度,是不准备出来了。
沈冰非常奇怪,为何这两个老不死的会对一颗古树如此上心,但该解释还得要解释的,他可不想打一场无意义的斗争,无故宿敌,尤其是自己还有伤在身,更有日本菊内家族的恩怨没有解决。
故而抬头道:“谁说是我干的,我也是远观异象,飞奔而来的,正巧比你们早到而已,没想到就被你们误会了。”
“你们仔细看看那坑,地下更是没有一丝根系存在,就算我搞破坏,也不会搞这么彻底吧,连根拔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可不做……”沈冰慢慢走向深坑,一边摇头说道。
“那这是怎么回事?”依然是灰衣老者开口询问,口气明显有所缓解,还夹带着一丝疑‘惑’。看来那个白衣老者真是不善开口的,至始至终都没有说出一个字。
沈冰耸耸肩,笑道“我怎么知道?根据刚才的漫天异象,以及这不留一丝根系的大坑,准是这老树成‘精’,不甘禁锢一处,周游世界去了……呵呵”
沈冰想想古树的神奇之处,不自觉地开了一个半真半假的玩笑。
“荒谬!世上哪有‘精’怪神仙之说。”灰衣老者不由的出言呵斥,认为沈冰所说乃是无稽之谈。
沈冰笑意盈盈的脸‘色’,顿时一整,举例反驳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如果你没见过问天阙,你会相信这世上有活几千年的古树吗?”,
既然有修真者,那么一些动物或者植物,开启灵智,也不是没有可能。
“真是虚活百年,竟然连修仙者的存在都不知道,连大家族都不如!”沈冰说的毫不客气,冷笑着说出了一则让两个老者为之失态的消息。
“什么?”两人同时开口追问,眼睛睁得大大的,极为震惊。
“真的有仙?”这次倒只有灰衣老者开口询问了,白衣老者只是瞬间失态,就恢复了正常。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看小说就到~但是仔细观察,可以发现,他的瘦弱身体,在宽大的白袍下不停的颤抖,眼里闪过热切,一眨不眨的看着沈冰,希望能为之解‘惑’。
沈冰什么也没有说,因为他低垂的左手突然乌光一闪,出现一把半尺长的匕首来,沈冰缓缓将之扬起,松开。
出现了让两个老者难以置信的一幕,匕首并没有落在地上,反而漂浮在沈冰的‘胸’前,漂浮不定。
“去!”只见他右手两指一并,对着‘胸’前的匕首打出一道银‘色’法决,顿时匕首化作一道乌芒,如彗星般朝远处一颗一人粗的大树冲去。
嚓!
变成飞刀的匕首接触树干的刹那,只听见一声轻响,接着就是树木断裂落地的巨大响声,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直把两个隐世的超级高手惊得心中‘激’起滔天巨‘浪’,起伏不定。
哪怕是那个不善言辞,面目冷峻的灰衣老者,此刻嘴巴都张得大大的,看样子是被沈冰‘露’出的一手给震得不轻。
但接下来,沈冰手中凭空出现火球,扔向远处发生巨大破坏力的时候,两个人直接就石化了。
“这就是修仙者的手段吗?”
“不可思议”
……
沈冰快速下山,先是找到一处公用电话亭,打给了沈重,好让他和唐小宝放心。接着他眼中寒芒一闪,就直接打给了耿岳华。
“我就知道,你小子能活到最后,祸害一千年……”耿岳华嘴上虽然不饶人,心里却放松了紧绷了的一根弦。
刀子嘴豆腐心,说的就是他这一类人。
“死老头,从现在起,兑现你们的承诺吧!”沈冰毫不客气的说道,他算是明白了,这老头,与他八字不合,见面就犯冲。
“要有大动作了?”那边还准备滔滔不绝的耿岳华,顿时‘精’神一振。
“我先消失几天……”
彭的一声,电话挂上了。
“喂,喂……,臭小子,一点都不知道尊老爱幼!”耿岳华气的差一点将电话扔出去。在大骂一番后,又随手拨通了一个部下的电话。两个人玩笑归玩笑,正事还是得认真对待的。
沈嫣然在龙刺组织内受到了很好的保护,而且有优越的条件和环境去学习,去享受。但是沈冰的朋友还是得加派人手保护的,而且沈冰既然安然无恙,那么徐家公子的下场就可想而知了,他得做好准备,以应对将要发生的大事。
沈冰挂上电话后,思绪一番,这才拨通了芙蓉的电话。由于担心而一夜没睡的芙蓉,被震动惊动,立刻‘精’神一振,继而就是狂喜的表情,仿佛乌云密布的天空一下子晴空万里起来,阵阵微风吹过心湖,沁人心脾。
能在黎明时分给她打电话的也只可能是他了吧。
“喂,沈冰?”芙蓉带着一丝期盼的语气,出声询问,此刻她的一颗芳心七上八下,没有着落。
“嗯!芙蓉,不要担心,我没事。”听到她心颤的一刹那,沈冰一夜的疲惫,似乎都在慢慢消失,感动驱散所有的孤独。
……
沈冰在山中寻了一处极为隐秘的山‘洞’,开始闭目内视起来,这一次与徐嵩艰难斗法,差点不幸身陨,即使侥幸活到最后,自身也伤的不轻,几乎五脏六腑具移,失血过多,骨骼震断,原本剩下的土属‘性’和木属‘性’灵石也被消耗一空,甚至动用了一些珍贵‘药’材。不过沈冰的收获同样是非常巨大的,在战斗中有了更深的体会不说,同时让自己清醒了一些,见识了一些修仙者的手段。更是收获了徐嵩的所有法器之类的东西,黑‘色’星石神秘异常,更让自己一举进入了第二层境界,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天大的馅饼砸到了沈冰。况且凡人伤筋动骨一百天,但沈冰不同了。
沈冰微微内视后就将心神退了出来,然后静心运功疗伤。
此后的三天,天气极为明朗,阳光普照,城市上空弥漫着焕然一新的和谐景象。但此种景象背后隐藏着的却是更加令人隐隐不安的紧张气息。
自那夜血流成河之后,惊讶,震惊,骇然,担忧,愤怒……各种复杂的情绪悄然出现在不同人的心里。
徐家府邸内,徐嵩的爷爷,满脸悲痛,夹杂着一丝仇恨,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上。“三天了,吾孙,看样子是遭遇不测了,……”
自那夜,徐嵩匆匆消失在雨中后,再无音讯。徐家派出全部力量寻遍天京所有角落,几乎挖地三尺,却毫无结果。
“沈冰!徐家饶不了你”徐老爷子‘阴’沉着老脸,一双苍劲有力的手,犹如龙爪,猛一用力,就将两边的椅子扶手抓的粉碎,这是愤怒到极致的表现。
而在赵家,赵成坤父子几乎瘫软在地,两个人一阵后怕的坐在书房里,面面相觑,冷汗打湿了后背。
当初只以为一个‘毛’头小子,能厉害到哪里去,可是那夜这么多‘精’英忍者都没有伤到对方分毫,就全部被击杀了干净。
这怎能不让他们父子一阵后怕,尤其是赵无极之前还记恨着沈冰,报复之心不死。但此刻哪里还敢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此种自寻死路的想法早已在得到消息的那一刹那,被扔到了九霄云外。
“就知道这个少年不简单!”这是王灵儿的父亲王霸天的感叹。
“呵呵,竟然还有这么厉害的少年,真是有趣了……”一个豪华的大宅里,坐着一名风度翩翩的少年,看其风轻云淡的调侃意味,似乎并不把沈冰以及徐嵩放在眼里。
第180章 伴当
第180章伴当直至那人消失不见,兰芮才缓缓上了青帏小油车,靠着车辕,静听车轱辘发出的吱呀声。
-叔哈哈-倭寇不过是流民和商人组成的海盗,论将士骁勇善战,比不得北疆的鞑子十分之一,论将士凝聚力,又不及由土司为统帅、家族青壮为兵士的西南叛军。
这样松散毫无战力的队伍,应该难不住吴王吧。
这样安慰自己,但想到战场上刀枪无眼,她心底还是觉的忐忑不安。
胡思‘乱’想着,车进了内院,下了车,她看见衡哥儿拽着车妈**衣角,双眼汪着水,巴巴的望着她。
她上前两步,弯下腰问:“衡哥儿这是怎么了?”
闻言,衡哥儿豆大的泪珠子落下来,‘抽’噎着说道:“父王……走了……我不知道……”
兰芮一时语凝,不知道怎么回答。
衡哥儿两次遇险,吴王知道真相后开始疏远衡哥儿,每日除了衡哥儿来请安时见见,便不再踏足东跨院,更别提像从前那样逗衡哥儿玩乐。
这次去福建,吴王也从未跟衡哥儿提起过。
而兰芮,觉的衡哥儿年幼不知道离别为何物,就没想起来跟他说一说。
车妈妈见兰芮不语,以为王爷王妃存心瞒着衡哥儿,骇了一跳,小心翼翼的解释起来:“方才大少爷在‘花’圃里玩,看见粗使婆子往外面搬箱笼,问奴婢那些婆子在做什么,奴婢便跟大少爷说了王爷去福建的事情。(.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兰芮恍然,吴王先出‘门’,箱笼是随后搬出去的,衡哥儿看见箱笼却没见着吴王这才有了解释。
知道原委,她蹲下身,用锦帕替衡哥儿揩干眼泪,“你父王昨晚去东跨院跟你说过,只是你当时睡着了,没听见而已。”
“当真?”
衡哥儿的眼睛大而亮,与吴王十分相像。
兰芮点点头,因水怜惨死,她对衡哥儿总是有些怜悯。
衡哥儿止住了‘抽’泣,认真看了兰芮许久,说道:“父王……记得……我……”
说完又像是要跟人证明似的,在原地转了个圈,郑重其事的看了所有人。
兰芮看着他,轻轻一叹。
小小的年纪,不懂大人的世界,可也有自己的快乐和伤心。
想了想,她与一旁略显局促车妈妈说道:“这几日得闲,你让你当家的将你家的大小子和二小子送到寿‘春’院来我看看。”
车妈妈一愣,王妃不会无缘无故让她领孩子进王府,这样说,想必有这样说的用意……想明白,她喜得一下子跪在地上:“奴婢明日就让当家的将人送进来。”
兰芮让她起来,吩咐她将衡哥儿带回东跨院去。
给衡哥儿找伴当的心思,兰芮早就有,只是这一段事情一起接一起,她腾不出手来张罗,且这人选也不好找。
这次衡哥儿的言行触动了她,吴王疏远衡哥儿,自是有自己的思量,可衡哥儿不知道,只想着是吴王不喜欢他了。
找一个人来陪着衡哥儿玩,小孩子有了人陪着玩,对旁的事情关注的就少,自然不会时时处处的去留意吴王的态度,继而会慢慢的习惯吴王现在的冷淡。
衡哥儿再大些,启‘蒙’习礼,有了诗书礼仪打底,他自己便会懂得分辨自己言行的对错。
不管衡哥儿本身的身份如何,他现在是吴王的庶长子,一切只能依着这个礼仪来。
而她想看看车妈**孩子,是这几月冷眼看车妈**言行,知道她谨小慎微勤恳老实,这样的人教出的孩子应该不算太差。
回到上房,略坐了坐,兰芮让人将王府大小管事叫到寿‘春’院‘花’厅。
吴王避嫌去了福建,她在京城同样需要谨慎行事。
人到齐之后,她给众人立了一条规矩,除了采买上的,其余人无事不得出王府,便是有急事出府,内院的报给钱贵家的,外院的说与贺达山知晓,待两人同意后才能出‘门’。
还有些人是吴王开府后买进来的,有家累,如车妈妈这样的,这些人住在王府隔出去的小院里,兰芮另指了一人负责管束他们的进出。
一番安排下去,已近午时,兰芮用了饭,照例歪在‘床’上午歇。
闭眼躺了许久,却怎么也睡不着。
吴王出城了吧?
她索‘性’起身去咏‘春’院练拳脚。
第二日上午,车妈妈带着两个小子来见兰芮。
兰芮笑着问两人:“叫什么名字?”
大的已经进了‘私’塾启‘蒙’,看着文秀些,规规矩矩的行礼后低声说道:“回王妃,小的叫车大虎。”
小的长的敦实,虎头虎脑的煞是惹人爱,年纪小,礼却行的有板有眼:“回王妃,小的叫车二虎。”
声音洪亮,几乎要将房顶子掀了。
车妈妈忙扯了一把小儿子,讪笑着解释:“这孩子从小嗓‘门’就大,还请王妃勿怪。”
“小孩子家不碍的,你也不用拘着他。”
车妈妈生怕两个孩子不懂事触怒兰芮,一颗心一直提着,这时闻言略放松了些。
兰芮又让‘玉’桂拿了糖给两人吃,大的不敢接,怯生生的看了车妈妈一眼,车妈妈示意他拿着,他才接过去,然后给兰芮道谢。
小的看见糖,黑眼珠子放光,不待车妈妈说话便笑嘻嘻的接了,而后随着哥哥道谢。
第一眼,兰芮还是喜欢车二虎,养在深闺的孩子,身边一堆丫环婢‘女’围着,容易养出脂粉气,车二虎‘性’子活泼,跟着衡哥儿玩,正好可以将衡哥儿落水前的活泼找回来。
且车二虎四岁,跟衡哥儿年纪相仿,容易玩到一块去。
“去将衡哥儿领过来。”
兰芮吩咐‘玉’桂,‘玉’桂应声而去。
不一时,衡哥儿进来,见屋里站着的车大虎和车二虎,愣了愣,脚下不再迈步,只圆睁着双眼打量两人。
车大虎年纪大些,大约知道来的是谁,避开衡哥儿的目光,拘谨的绞着衣襟。
车二虎则迎着衡哥儿好奇的目光不说话。
车妈妈忙命自己的两个儿子给衡哥儿行礼。
衡哥儿对两人很好奇,一直注视着两人,待礼毕,歪着头问身边的豆蔻:“他们……是谁?”
豆蔻不知如何作答。
王妃选给衡哥儿选伴当的事情没过明,眼下更是不知两个孩子能不能入王妃的眼,怎么回答都不合适。
兰芮冲衡哥儿招手,豆蔻忙牵着衡哥儿向她走去,衡哥儿却一步一回头的去看车家的两个孩子。
车二虎犹豫了下,走到衡哥儿身边,将方才兰芮赏他的糖递给衡哥儿:“这个给你吃。”
衡哥儿看了看他,接过糖。
兰芮犹记得方才车二虎看见糖时双目放光的样子,这时再见他毫不犹豫的给了衡哥儿,暗暗点头,对车妈妈笑说:“让你家二小子留在东跨院给衡哥儿作伴吧。”
伴当的事情就这样定下来,‘玉’桂几人上前向车妈妈道贺,车妈妈漫应着,‘激’动得手足无措。
她自己能当上衡哥儿的‘乳’母,是机缘巧合,‘花’姑姑急切间找不着合适的人,这才选了她。
现在她的小儿子又被王妃看中,当了衡哥儿的伴当。
还有大儿子,常常得到‘私’塾先生的夸赞,将来不说求功名,做个账房却是可以的。
这些可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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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早产
第181章早产吴王离开的最初两天,兰芮总觉的心里空落落的,忍不住想,吴王到了何处,可曾吃得香睡得好……她不再去压制心里的牵挂,人非草木,她和吴王朝夕相处五个月,彼此相对已成为习惯,现在吴王离开了,且又去的是战场,她没法不去想,更没法不担心。
(.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叔哈哈-又过几日,她慢慢习惯了吴王不在的恬淡日子,关起‘门’来她是一家之主,不用在意别人的想法,看看书,吃吃茶,练练拳。
真好。
“王妃,威武胡同的表少‘奶’‘奶’在‘门’外求见。”
寿‘春’院有大片的蔷薇‘花’,此时开的正好,大红的,粉红的,处处芬芳。
兰芮坐在‘花’下看书,‘门’上的一个婆子进来回话,说完呈上一张古朴的拜帖。
兰芮接过拜帖,翻了翻,见落款上果然是大表嫂,来了‘精’神,“快,将人请到这里。”
王府的下人,鲜少有人不知道自家王妃过继的事情,这婆子也不例外,此刻见兰芮的样子,心想即便是改了名姓,可这血缘总斩不断,兰家的人上‘门’,还不是一样当娘家人待?
婆子心思一过,忙不迭的应声去迎客。
须臾,身着一身品红‘春’裳的于惠宜随婆子走进来,兰芮起身相迎,两人厮见了,于惠宜看了看‘花’间的竹榻竹几,及竹几上堆放的茶点、果品、杂书等物,忍不住笑起来:“依‘花’傍柳品茗畅读,王妃的日子过的好不自在,真是羡慕旁人。”
“依‘花’是真的,可傍柳……这柳树实在是离得远了些……”
说话的功夫,兰芮悄然打量于惠宜,只见她笑容明媚,可这明媚里,少了当初她在护国寺后山作画时的那种洒脱和直率。
看来文夫人这个婆婆,将她的‘性’子都磨得变了。
玩笑两句,两人重新在竹榻上落座。
于惠宜说道:“那次的事情,多谢王妃提点,使父亲安了心,不然父亲着急上火,只怕没几日便会病倒。本来早想过来跟王妃道谢,可家里的事情绊住了脚,一直走不开……”
“这些客气话,大表嫂可别再说了。”
兰芮笑道,她又问起兰芝回‘门’的情形,犹豫了几次,她终是不好开口问文夫人责难的事情,问了,只怕会让大表嫂难堪。
两人说了一阵话,于惠宜说道:“二姑‘奶’‘奶’今儿一早生了,是个儿子。”
“啊?”
兰芮很是吃惊,“她的产期在四月,离现在还有一个半月,怎么就生了?”
于惠宜轻叹了口气:“安陆侯胡家遣人来报喜,据那人说,是二姑‘奶’‘奶’身子弱,所以才早产……这只是胡家的说辞,情形到底怎样,没见着二姑‘奶’‘奶’谁也说不准。孩子才上身时,二姑‘奶’‘奶’的确身子弱,后来有老太太遣去的人服‘侍’着,二姑‘奶’‘奶’身子慢慢的养了回去,这几个月从未延医问‘药’……现在胡家说是因身子弱早产,不说其他人,便是我心里也不是完全相信……”
兰芮点点头,“大表嫂无需担心,如果真有内情,洗三礼上见着二表姐,一问便知,胡家想瞒也瞒不住。”
“这倒是。”
于惠宜说道:“王妃这边,安陆侯府估计一会儿也会送报喜的帖子来,请王妃去给孩子添福。”
她不说,兰芮也知道安陆侯府肯定会送帖子来,不过一直没打算去。
此刻她却改了主意。
她想帮大表嫂一把,但这是兰家大房的家事,她也不能就这样闯到兰家去拿自己身份压文夫人,这次胡家请她去观礼,她正好跟兰茉说道说道,相信以兰茉的处境,肯定明白娘家兄长的重要‘性’,不敢跟大表兄夫妻翻脸,再由她去劝文夫人,便事半功倍了。
于惠宜不知兰芮心里所想,迟疑了下,问道:“三日后王妃可是方便?”
兰芮笑笑:“二表姐的喜事,我自是要去凑凑热闹的。”
“王妃要去?”
于惠宜很意外,从众人的只言片语里,她早知道兰芮和兰茉虽是双生子,可关系连远房姐妹都不如,她以为,以兰芮现在的身份,这种给兰茉长脸的事情,兰芮是不会去做的。
她想了下,说道,“母亲怕王妃没时间去,特地命我来问问,看来我是白来了一趟。”
兰芮看向于惠宜,文夫人想让她去安陆侯府?
不过也不难理解,文夫人想来是怕兰茉早产的事情有内情,有她在,借着她的名头好说话。
而文夫人也清楚自己从前待她不好,猜到她不会去,这才让大表嫂来说,毕竟她与大表兄夫妻的关系好谁都知道。
于惠宜见兰芮看自己,苦笑了下,“我以为王妃为难,不会去观礼,打算坐坐也就回去‘交’差了。”
她虽知道文夫人与兰芮关系不好,但并不知兰芮不是文夫人亲生,只道两人还是母‘女’,文夫人的想法她不好说的太明白,还有文夫人责难她的事情,她更不好跟兰芮诉苦。
兰芮笑道:“大表嫂替我着想,我心里明白。只是,给孩子添盆,几样俗物的事情,能有多为难?”
便是知道文夫人的想法,她也是要去的,因这一次不去见兰茉,又不知何时才能见着。
而文夫人其实想的太简单,胡家出了位卫王妃,她这个吴王妃去与不去,文夫人都不能压着安陆侯夫人。
再说了,兰家有军功在身,如今受皇上重用,风头正健,而胡家有爵位,两家地位不分伯仲,这次的事情只看谁站着理而已。
见兰芮真不在意的样子,于惠宜笑了笑,没再说这事,闲话一阵,起身告辞。
她前脚走,胡家的帖子后脚便到了,随贴还送了两筐红‘鸡’蛋来。
兰芮扫了眼两竹筐红‘鸡’蛋,吩咐‘玉’桂:“趁热着,拿去给各院的人分了吧。”
‘玉’桂应了,找来几个粗使婆子将竹筐抬走,过了一小会儿,她又折回来,禀道:“王妃,奴婢的爹从庄子上回来了,说是有事回禀王妃。”
钱贵替兰芮管嫁妆铺子和田产,钱贵有事,十之**就是为着她嫁妆的事情。
果然,钱贵一见她,磕头后便将一摞账册呈上来,“这是去年秋季的账目,请王妃过目。”
兰芮命‘玉’桂将账册收起来。
钱贵家的就说:“小的这次回来,还有旁的事情跟王妃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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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禄米生意
今年江南省参加广‘交’会的队伍,仍然是由外贸厅副厅长华克勤带队。(.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ww.。轻化厅方面,赵连奎依然是组长,副组长则同林振华担任,工艺木雕厂的胡厂长只能屈尊当了个小兵。不过,胡厂长对此倒也十分淡定,成王败寇,汉华公司的出口额比工艺木雕厂多出10倍都不止,他也没资格和林振华去争了。
汊华公司带去参展的产品,仍然是五叶风扇,只不过在原来的台扇基础上,又开发出了落地扇、吊扇、‘迷’你扇等不同的类型。美国gant公司的销售总监贝琳达给林振华寄来了不少国外的风扇资料,林振华从中获得不少启示,对风扇进行了一些外观设计上调整,使之更适应国外消费者的需求了。
“小林,去年你们的五叶风扇可是爆了一个大冷‘门’啊,今年有没有把握更上一层楼啊?”
在前往广州的火车上,华克勤对林振华问道。
林振华道:“从我们掌握的信息来看,国外对五叶风扇的接受情况不错,我想,我们的风扇销售应当会在去年的基础上有一些提高吧。至于具体能够提高多少,还不太好说。”
“嗯,有所提高就行。”华克勤说道,“打开国际市场,也是需要一些时间的,咱们但求稳扎稳打就好了。”
“谢谢华厅长的支持。”林振华说道。
华克勤问道:“小林,你们现在除了五叶风扇之外,就没有其他出口创汇的产品吗?经委方面,对你们可是寄予了很大希望的。”
林振华道:“我们目前正在研发两个新的产品。一个是利用浔阳自行车厂原有的技术,结合欧美休闲社会的新趋势,开发一款运动型自行车。另外一个就是想搞一种新概念洗衣机,如果能够成功,相信也会像五叶风扇一样,引起轰动的。”
“太好了,你们要抓紧攻关,如果技术力量不足,可以向省里申请,由经委出面给你们调人。”华克勤兴奋地说道。他对于技术上的问题了解得不多,也不知道林振华说的这两个新产品是否靠谱,不过有五叶风扇的成功案例在前面摆着,他对林振华多少有些盲目的信任。
林振华介绍完汉华公司的情况,犹豫了一下,讷讷地说道:“华厅长,我这次去参加广‘交’会,还想办一点‘私’事,不知道算不算违反纪律。”
华克勤不以为然地说道:“这有什么违反纪律的,你是不是在和那个姓舒的小姑娘谈恋爱啊?不会是想请假去约会吧?”
“不是不是。”林振华连连摆手,“华厅长,你可别‘乱’点鸳鸯谱,那个姓舒的小姑娘现在跟我们那位褚科长正打得火热呢,朋友妻,不可欺哦。”
“哦,还有这事?”华克勤也来了八卦之心,“我怎么觉得,那舒姑娘岁数有点大啊,比你和小褚都大吧?”
林振华道:“没错,她比褚红阳要大三岁呢。不过,小褚就喜欢比自己大的,我有什么办法?”
“‘女’大三,抱金砖嘛,‘挺’好的。”华克勤总结道。
“呃,我那个‘私’事……。”林振华苦着脸提醒道,这楼怎么歪成这样子,他想说的事情没说出来,怎么讨论起褚红阳的婚事来了?
“哦,对对,你说说看,有什么‘私’事?”华克勤笑着问道。
第183章 交换
第183章‘交’换两辆马车前后拐进了安陆侯府所在的胡同,一辆原本停靠在巷子一侧的平顶黑漆蜀锦幔帐的马车横‘插’出来,前头兰英莲所坐马车的车夫慌忙勒马减速,一番手忙脚‘乱’,总算是没撞上‘插’出来的马车。
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车夫正待破口大骂,想到马车里坐的是自家夫人,又将话收回腹中,回身请罪。
这一点小震动,于兰英莲这样在战场上厮杀过来的人没有任何影响,她稳稳的坐在车厢中,对车夫的请罪充耳不闻,只是问:“后面王妃的马车可是受了影响?”
话出口时,她自己已经撩了车帘往后面张望。
车夫愣了下,转头去看了下,回道:“回夫人,离得远,王妃的马车并未受影响。”
后面的情形兰英莲自己也瞧见了,听了车夫的话,“恩”
了声,不再说话。
车夫听夫人没怪罪的意思,就想要打马前行,谁知那马车却在巷子的正中央停了下来,车上走下一位身着锦缎衣裳的‘妇’人。
他一眼看出这‘妇’人是富贵人家的管事妈妈,忙再细看马车,赫然有威武胡同兰家的表记,他顿时不敢多言,静等着那‘妇’人走近。
‘妇’人走到马车旁,施了一礼,“奴婢是大太太身边的冯妈妈,这就给姑‘奶’‘奶’赔罪了。”
听得马车是文夫人的,兰英莲皱了下眉,可念及这些年文夫人对兰芮的养育之恩,还是和颜悦‘色’的说道:“赔罪言重了。你回去给你家夫人说,此地不是说话处,等到了胡家,咱们姑嫂两个再叙旧。”
冯妈妈漫漫的应了声,讪笑着说道:“大太太特地等在此,是有话想跟王妃说。”
心里再念着文夫人的好,兰英莲还是忍不住再次皱眉,“这里虽清净,但这是闹中取静,并非偏僻,少不得会有人从此经过,再说,今日是胡家请客的日子,此地又是去胡家的必经之路,来往的人比平常更多。看见咱们这里堵着路,总会问起缘由,旁人听说是兰家大夫人请王妃过去说话,故此才会阻路,妈妈你说,传出去旁人会如何想如何说?说大嫂尊卑不分是轻的,说兰家仗着自己军功显赫,便目下无尘,连皇子都不放在眼中也是有可能的。大嫂没这重意思,可人心这东西,最是不测的……人家怎么说,咱们也管不着,妈妈说是不是?总不能一家家的去解释吧。”
冯妈妈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难堪的望着自己的脚尖。
从前有事,文夫人也是这般将人叫到自己那里去说,这次也就这样做了,倒忘了兰芮如今是吴王妃,哪里是从前清风馆的兰三小姐可比的?
听兰英莲说完,她忙道:“姑‘奶’‘奶’说的是。”
言罢,犹豫了下,转身走回了文夫人的马车。
文夫人听了她的回话,面沉如水,咬‘唇’好一时,终是说道:“走吧,一会儿再说。不能再耽搁,不然渊哥儿媳‘妇’和二房、三房的人到了侯府,久等不见咱们,说起来倒是不好‘混’过去。”
冯妈妈忙吩咐车夫赶车。
前头的马车动起来,兰英莲面‘色’恢复如常。
马车停下来时,兰芮撩帘正好看见冯妈妈,也料到了前面马车里坐的是文夫人,便没让人上前打听情况,这时见前面的马车动了,她也吩咐车夫赶车。
一路到了安陆侯胡家,胡家中‘门’‘洞’开,将兰芮几辆马车迎进去,到二‘门’处,安陆侯夫人早已侯在此处。
众人下车,文夫人面‘色’不虞,兰英莲按捺下平常淡漠的‘性’子,趁众人厮见时走上前悄声说道:“大嫂,今日是世子夫人的大日子,还是去看世子夫人要紧。”
对这位姑‘奶’‘奶’,文夫人心存顾忌,且兰英莲的话提醒了她今日来此的目的,便笑了笑,左右张望:“咦,二弟妹和三弟妹比我先一步出‘门’,怎么还没到?”
安陆侯夫人听见,走上前来笑说:“兰二太太和兰三太太早到了,吉时还早,看完孩子便先去了梨园听戏。”
言罢又招呼众人去梨园小坐。
文夫人惦记着兰茉,自是不想去,说道:“戏便不去听了,我去看看茉儿,顺便瞧瞧孩子。”
“外祖母要瞧孩子,正是应该的,我这就让人送亲家母过去。”
安陆侯夫人笑着说。
文夫人紧盯着安陆侯夫人看了一时,没察觉异样,一颗悬在的心往下放了放。
兰芮念着来此的目的,适时提出要与文夫人同去。
兰英莲本是为了见兰芮才会来此,去哪儿自是无所谓,见兰芮要去,她也就附和了两句。
安陆侯夫人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慌张,一纵即逝,若不是兰芮留意着,肯定不会看见。
一行人去了兰茉的房中。
兰茉头上包着块绣着兰‘花’的锦帕,靠在‘床’上的大迎枕上。
兰芮几人随安陆侯夫人进来,她涣散的眼神聚拢在几人身上,白如素纸的脸上这才有了些微的笑意。
文夫人见她这般,心头一酸,强忍着泪意,上前询问她生产的事情。
安陆侯夫人走到兰茉身边,拉起她的手,笑着说:“媳‘妇’身子本来就弱,产后更是体虚,不能说太多话,亲家母想知道当日生产的事情,问我或者白芷都是一样的。”
白芷是兰茉的带过来的贴身丫头。
她一副体贴媳‘妇’的样子,文夫人一滞,不好再追问,转头看向兰芮。
‘欲’盖弥彰,安陆侯夫人隔开兰茉,不让她跟文夫人说贴心话,明眼人都能瞧出不对劲。
兰芮自是如此,想了想,她笑着说,“二表姐才生产,的确不宜劳累,不如这样,大舅母先看看孩子,再去听戏,我在这里陪着二表姐就是。”
又看向安陆侯夫人,“也不瞒夫人,实在是我不耐烦出去应酬,想在二表姐这里避一避,不过夫人放心,我会顾着二表姐的身子,不会引得她多说话的。”
房中几人以她为尊,安陆侯夫人听她似乎铁了心要留下,不好强拦着,只看了看兰茉,低声说道:“你与王妃是最亲近的姐妹,在她面前不要硬撑着,不然累着了,想抱抱哥儿都用不上力。”
兰茉点点头。
安陆侯夫人这次提出去看孩子,文夫人没拒绝,安陆侯夫人又去请兰英莲,兰英莲沉‘吟’了下,点着头随两人去了。
几人出去,兰芮冲‘玉’桂点点头,‘玉’桂会意,从袖中‘摸’出装着银锞子的荷包,赏了房中服‘侍’之人。
众人忙不迭的道谢。
兰芮摆摆手:“都出去吧,我这里有些体己话要与你们少‘奶’‘奶’说。”
所有人都迟疑着没动。
兰芮笑笑:“怎么,真怕我累着你们少‘奶’‘奶’?”
眼前之人是吴王妃,几人对视一眼,到底还是退了出去。
‘玉’桂也跟着出了‘门’。
“二表姐心里有话,便对我说吧,一会儿我再告诉大舅母。”
兰芮缓缓开口,“你也瞧见了,侯爷夫人不让大舅母近你身边。”
兰茉惨然一笑,“谢王妃,只是我这里真的无话要跟娘亲说。”
兰芮看了她许久,“别人都看着,见你这次忍着不言语,众人‘摸’准了你的脾气,下次只怕会变本加厉。”
兰茉沉默不语。
兰芮叹了口气,如果兰茉连自己都放弃了,不想靠娘家在胡家求得一线位置,那怎么说服她帮大表嫂?
“你不为自己,也要为孩子吧……”
她一句话未说完,却不料兰茉的眼泪夺眶而出,低低的‘抽’泣出声:“我……一次也没见着孩子……”
饶是兰芮猜到这事有内情,此时还是吃了一惊,再想安陆侯夫人离去前所说的话,原是威胁兰茉。
头一句说出了口,兰茉再忍不住,将压在心里的事徐徐道出:“那日我想起后院的蔷薇‘花’开了,便想去看看,谁知竟然瞧见世子爷和白芷……身边的丫头这样,我气急攻心,身子本就不舒服,谁知世子爷回来后冤枉我故意去后院,推了我一把,孩子就早产了……夫人怕我说出那日的事情,便推口说我身子弱,不让我见孩子……”
兰芮递了条锦帕过去:“月子里不能哭,更不能治气,二表姐便是心里难过,也要忍着,不然将来身子坏了,谁会怜惜你?只是出了这样的事情,外祖母送来的两个妈妈怎么没言语?”
“出事后,说是两个妈妈偷了冷姨娘的‘玉’佩,硬是给关进了柴房……我躺在‘床’上,身边的丫头都不敢再替我说话……这样的虎狼之家,我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兰芮说道:“二表姐你错了,你有外祖母,有娘亲,有大表兄和大表嫂,你有娘家做后盾……”
兰茉苦笑了下:“外祖母不喜欢我,娘亲帮不上我,而大哥大嫂……更是不会为我打算。”
话里到底还是燃起了希望。
兰芮听了出来,笑道:“外祖母不喜欢你,为何要送两个妈妈过来帮你?大表兄不在京城,我便不提他,可大表嫂是至情至‘性’之人,你敬她一尺,她便会敬你一丈……她是你的嫂子,有她那样通透之人替你出面张罗奔走,你也不至于连自己的孩子都见不上……”
兰茉目光闪烁,沉思不语。
见她明白自己的意思,兰芮没再去劝她。
过了许久,兰茉突然看向兰芮:“我会劝着娘亲些的,大嫂那边,还请王妃说和一下。”
兰芮点点头,诚心劝道:“你现在看清胡家,也不算坏事,以后处处留心些,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一步错,步步皆错。”
兰茉有些惶‘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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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青楼
了?”穆云姗的声音中明显的有些畏惧,她轻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两只手也捏在了一起,有些为难地互相掐着。。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ww.。[本章节由哈更新]
而龙天肆却毫不留情地说:“如果我不来,你是不是准备再把这个故事扭曲一下呢?”
“我……我本来就是说的实话,你难道想否认我们的曾经吗?”
龙天肆勾起嘴角笑了笑,讽刺地看向穆云姗:“你是说三千年前的那段感情吗?正如你所说,那一‘鸡’蛋已经早就裂了,不是裂缝,而是彻底裂成两半了。”
安希愣了愣,龙天肆这家伙,他怎么可以说“三千年前”这种话?那不是直接暴‘露’自己的身份了?她的爹地妈咪还不知道呢!
果然,凉爸爸和凉妈妈都注意到了这个关键词,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面面相觑。”叔叔阿姨,你们没有听错,我和穆云姗的三千年前的确是一对恋人,但是我们的感情,早就在三千年前……”
“肆,”安希急忙打断了龙天肆,“你怎么都说出来了?”
“这事儿迟早都得让你爹地妈咪知道的。”龙天肆宠溺地抚‘摸’着安希的脑袋解释道。
安希也没有办法,抿了抿嘴,没有再说话。
“不瞒叔叔阿姨,其实我是冥界的冥王,而穆云姗的身份也不是人类。[.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我跟她的感情早就在三千年前破裂了。那天安希坠崖后,为了保住她的‘性’命,我一直附在她的身上,帮她疗伤,渐渐地喜欢上了你们的‘女’儿,才愿意跟她在一起,爱他,照顾她,保护她。”
龙天肆温柔地搂过安希的肩,将她像一件宝贝似的搂在怀里,继续说道:
“后来穆云姗找到了我,要求我们回到从前的关系,我做不到,她才千方百计想拆散我和安希。之前你们听到的关于安希破坏我和她的故事根本就是假的,你们的‘女’儿活了多少岁你们应该很清楚,可能在三千年前就来破坏我们吗?”
龙天肆的这个问题一出,凉爸爸和凉妈妈就愣了愣,的确她们的‘女’儿只有16岁。不过,两个家长更在乎的是,龙天肆提到的关于安希坠崖的事情!
“是你救了安希?”凉妈妈难以置信地问道,“你真的是冥王?”
“如假包换。”
“太谢谢你了!”凉爸爸和凉妈妈都感‘激’地看向龙天肆。他们之前也怀疑过,那么高的悬崖摔下去,怎么可能会安然无恙?原来安希是有贵人相救!
龙天肆客气地笑了笑。
“肆,你怎么可以如此狠心的抛弃我,我们已经在一起好几千年了,难道你真的就这么放弃了么?你对得起我三千年的等待吗?!”穆云姗‘激’动地冲了上来,拉住了龙天肆的手质问道。
一旁的莫晔无奈地摇了摇头,孺子不可教也。
毕竟他是见多识广的黑水晶,从龙天肆的身份中,他已经推断出了穆云姗的身份,自然也是或多或少地知道他们的过去。
看着穆云姗这样死缠烂打的样子,莫晔终于忍不住了:“我说穆云姗,龙天肆已经很给你面子了,难道你要我把你们感情破裂的原因,和你那些不择手段的作为,当着叔叔阿姨的面彻底捅穿吗?”
――正文1104字――
第184章 信
第184章信‘迷’茫,无助,愤恨,伤心……各种情绪‘交’替出现在兰茉的脸上,纷繁复杂。
-叔哈哈-兰芮静静的看着她,没出声。
顺境中长大的孩子,总是受挫后才会真正长大,兰茉如果这次能站起来,恐怕再不是从前那个毫无心机的骄纵‘女’子了。
屋中安静,院中的各种声响便格外清晰起来。
兰芮听见安陆侯夫人在与下人说话,大概是在问屋里的情形,须臾,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
“安陆侯夫人来了。”
她轻声提醒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兰茉。
“啊……”
兰茉身子抖了下,紧张的四下张望,目光就像是一只落入陷阱的困兽。
这样的神‘色’一晃而过,她快速的说道,“白芷看见了世子爷推我,她虽是世子爷的人,可她的父母还在兰家,而她的卖身契也还在娘亲手中握着,要想撬开她的口也不是不能。”
兰芮点点头,她想,兰茉立刻想到了从白芷入手,可见心里并非没替自己打算过。
安陆侯夫人恰好进来,走的太急,她额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
待看见兰茉闭目养神,兰芮坐在‘床’侧的椅子上翻看身边随意放着的杂书,她轻吁了口气,然后请兰芮去观礼。
兰芮嘱咐兰茉好好休息,然后缓缓起身。
一双手恰到好处的扶助她的手臂。
兰芮微微吃惊,顺着手臂往上看,入目的是一张笑盈盈的粉团脸,眉眼平常,但胜在皮肤白皙,一白遮百丑,又是如‘花’般的年纪,几样凑在一起,很有些看头。
“这是……”
年纪十六七岁,梳着‘妇’人发髻,身上穿着金丝绣滚边的阔袖‘春’裳,一看便不是下人……是以问话时,兰芮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
那‘妇’人闻言盈盈屈膝施了一礼:“小‘妇’人是胡愈之妻巫氏。”
果然是胡愈的妻子。
兰芮笑笑,不着痕迹的‘抽’出手臂,从腕上取了只羊脂‘玉’的手镯递到她手中。
巫氏接过,正‘欲’道谢,却见兰芮已经缓步往前走去。
忠州的事情,兰芮以为自己很恨胡愈,可现在再听到他的名字,她心里竟然掀不起‘波’澜。
扫了眼略显尴尬的巫氏,安陆侯夫人嘴角扬起讥诮的笑容。
想攀龙附凤,也不瞧瞧自己的身份。
添了盆,兰芮与兰英莲一同告辞。
文夫人方才同意去听戏,便是想着让兰芮打听,这时见她一句话都没说便要走,气的脸‘色’铁青。
兰芮便跟‘玉’桂说道:“大舅母身子似乎不舒服,你留下,或许能帮上忙。”
‘玉’桂会意的点点头,上前去搀扶文夫人,趁势在文夫人耳边说道:“大太太有话,问奴婢也是一样的。”
文夫人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从安陆侯府出来,兰芮和兰英莲同乘一辆马车,兰英莲看了她好一时,嗔道:“二丫头的事情,你‘插’手做什么?依着我的意思,你今日就不该来此。”
兰芮伏到她的怀中,笑道:“我倒不是想帮她,我是想帮大表嫂……大表嫂自从与我相识,便一直待我情同姐妹,这份情我承了,她如今有难处时,我怎么也要搭手帮她一把。”
突如其来的亲密,让兰英莲无所适从,僵硬着身子听兰芮诉说从前与于惠宜相处的种种,过了许久,这才慢慢适应,只是听着兰芮徐徐说出的话,心里不免又会去想她从前的处境。
“你要帮渊哥儿媳‘妇’,何苦要绕这样大的弯子,只需告诉我,我将利弊分析给大嫂听,还怕她转不过这个弯?”
兰芮笑道:“我与大舅母相处的日子久,了解她的‘性’子,这样去说,她只怕听不进去……”
兰英莲不以为然:“你是小辈,你去说她听不进去有可能,我去说,又是为她好,她怎么听不进去?”
“娘不了解大舅母的‘性’子……”
兰芮笑了笑。
兰英莲想想,不多言,问起兰茉来,兰芮大概给她说了说。
兰英莲叹了声气:“这便是命。”
兰芮心里微动,扬头去看她,却见她已是一脸笑容。
说着话,马车很快到了吴王府,兰芮邀她进去坐坐,她摆摆手拒绝了。
兰芮想想,没坚持留她,目送她远去,这才吩咐林文:“‘玉’桂还在安陆侯府,你去迎迎她。”
林文应声去了。
‘玉’桂是掌灯时分回来的。
兰芮屏退了房中的人,问道:“你给大表嫂说了吗?”
‘玉’桂回道:“说了,表少‘奶’‘奶’说让王妃放心,她一定替世子夫人讨回这个公道,直到让世子爷当着娘家人的面跟世子夫人赔礼,她才会罢休。”
兰芮点点头:“大舅母那里知道事情真相,如何说的?”
“当时就要冲上去跟安陆侯夫人理论,被表少‘奶’‘奶’好说歹说劝住了。表少‘奶’‘奶’先找到白芷,命人将白芷拘在身边,一番询问,终是让白芷说了实话。有了白芷的证词,表少‘奶’‘奶’这才去找安陆侯夫人说话……余下的事情,奴婢就不知道了。”
安陆侯夫人算准白芷被胡延搭上了手,不敢‘乱’说,为了稳住文夫人,这才特地命白芷在兰茉身边服‘侍’,可是她却忘了,兰家敢让白芷陪嫁,便有办法拿捏她……不过看今日安陆侯夫人的样子,似乎也不想跟兰家正面冲突,现在兰家有了证据,胡延想不赔礼都难。
思及此,兰芮喟然一叹:“经此一事,二表姐和胡延的夫妻情分只怕是到了头……”
‘玉’桂亦是神‘色’一黯,万般娇宠一身的小姐尚且落得这样的下场,自己将来又能怎样?
“王妃也不用替世子夫人惋惜,反正没有这事,世子爷待世子夫人也没多少情分,不然又怎会明知世子夫人身子沉了,还去推她?”
这倒是,兰芮点点头。
‘玉’桂呆坐了一会儿,迟疑着说:“王妃去给胡家的小少爷添盆时,奴婢在穿堂里候着,胡家二少‘奶’‘奶’不知怎么过来了,背过人给了奴婢一袋金豆子,又打听王妃的事情……金豆子奴婢收了,但她问的话,奴婢却搪塞过去了。”
兰芮眼前浮现出那张笑盈盈的粉团脸,修长的黛眉挑了起来。
‘玉’桂又道:“出手便是十两金豆子,这样大的手笔,可不是一般人应酬得起的……奴婢便打听了下,原来这胡二‘奶’‘奶’是汇通宝钱庄巫家长房的嫡出小姐,一个月前进的‘门’。”
汇通宝兰芮知道,是大陈最大的钱庄,分号遍布各州府,有些家财的人家,谁箱底没有一两张汇通宝的通兑银票?
巫家能将生意做得如此大,想来早已不是一般的商户了,从巫家果断的将‘女’儿嫁给胡愈便可窥见一斑,带着丰厚的嫁妆与勋贵家联姻,想来不是第一次。
“听着倒像是安陆侯夫人的做派。”
她淡淡的说道。
‘玉’桂没再说,退了出去。
只过了两日,林文那里便传回了消息。
那个叫鲁大头的牙人,身家清白,只是为人善钻营,与好些人家的管事都有来往,这才能低价购得禄米。
兰芮听后略觉放心。
于惠宜又来了趟王府,进‘门’便与兰芮说起兰茉的事情:“白芷说世子爷将茉姑‘奶’‘奶’推到地上,这才小产的,安陆侯夫人还不认,我便拿出两个服‘侍’茉姑‘奶’‘奶’的妈**卖身契,要将两人带回去处置……安陆侯夫又说两人自知犯了错,已经上吊自尽……白芷大概想将功赎过,直说两个妈妈关在柴房里……安陆侯夫人眼看盖不过去,最后忙不迭的认错,我让世子爷给茉姑‘奶’‘奶’赔礼,她也应了,本来我想请老太太去一趟,让世子爷当着老太太赔礼……我这才知道那日在宁远伯刘家的事情,不敢紧‘逼’安陆侯夫人,怕她闹起来,最后丢脸的还是茉姑‘奶’‘奶’,只让世子爷在我和母亲跟前赔礼了事……”
能让胡家有所顾忌,不再事事踩到兰茉头上去,已经是这事最好的结局了……兰芮听完,说道:“大嫂如此替二表姐打算,想来大舅母也是会感‘激’你的……”
“不知茉姑‘奶’‘奶’跟母亲说了些什么,这几日母亲对我亲热了许多,也不再让我过去立规矩。”
前两日兰芮让‘玉’桂挑明了在两人婆媳关系上的态度,于惠宜今日说话便少了许多顾忌,闻言眼中一热,郑重的说道,“多谢王妃替我打算,以后茉姑‘奶’‘奶’那里,我一定会全力替她周全。”
她心底一直以为兰茉和兰芮是双生姐妹。
兰芮嗔道:“看大嫂说的……”
又留了于惠宜饭,直到日暮时分,于惠宜才恋恋不舍的回家。
晃眼一月过去,吴王走后一封信都未送回。
算算时间,吴王十天前便到了福建,可是,他怎么一封信也没往京城送?
兰芮原本的坦然和悠闲,渐渐被等待磨得‘精’光。
她叫来‘玉’桂:“去一趟槐树胡同,请娘亲设法打听下福建的局势。”
‘玉’桂小半个时辰便回转,说道:“夫人让王妃不用担心,王爷每日会呈送军情进京,她设法去打听,至多到明日下午,应该就会有消息。”
兰芮将心微微往下放了放。
‘玉’桂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到兰芮手边:“王妃,这是奴婢在车中发现的……”
兰芮凝眉接过,细看了许久,没发现落款,她用指甲挑开信封,里面有张寸宽的纸笺,她取出来,只见上面写着“鲁大头手中的禄米乃禄米仓所有”
几个字,亦是没有任何落款。
这信是谁送的?
不仅知道她查过鲁大头,而且比她更清楚鲁大头的底细……凝视着手中的纸笺,她慢慢觉得字迹很眼熟……是胡愈,那次在凤仙楼,胡愈也送过一张纸笺,上面的字迹与这张纸笺上的字迹如出一辙……见兰芮神‘色’瞬变,‘玉’桂叫了声:“王妃,可是有什么不妥?”
兰芮将纸笺递给了她。
‘玉’桂吃了一惊:“这,这……”
“不论这事的真假,都须得跟你爹说一声,你亲自走一趟吧。”
‘玉’桂应了声,急忙出去。
兰芮拿过桌上的火折子,将手中的纸笺烧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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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失踪(一)
第185章失踪(一)老太太给兰芮的嫁妆,有两个通州的水田庄子,还有五间在京城闹市的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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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贵替兰芮打理这些庄田和铺子,来回奔走,哪里有事便在哪里落脚,从未在一处常住,可谓行踪飘忽不定。
‘玉’桂看了纸笺,知道那鲁大头手中的禄米是从禄米仓出来的,是赃物,早吓出一身冷汗。
从寿‘春’院出来,她才记起自己也不清楚在自家老爹在何处,越发的着急,想了想,从车马房要了辆车,命车夫去找林文。
她是寿‘春’院的大丫鬟,而林文是兰芮的‘侍’卫,两人时常见面,算得是十分相熟,是以她见到林文,也没太多客气,直言说道:“我着急见父亲,却不知他身在何处,所以想请林‘侍’卫相随,一路找寻过去。”
林文本以为是王妃有差事吩咐,已做好了听差的准备,这时听明白是这等小事,展颜一笑:“我去吩咐几句,这就随你走。”
去了一时,又走回来,跳上车辕,吩咐车夫,“走吧。”
两人在齐化‘门’附近的绸缎庄找到了钱贵。
钱贵见自家‘女’儿,吃了一惊,“你怎么来了?”
‘玉’桂看看周围人来人往,说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儿,爹,你找一处僻静的地方说话。”
钱贵见她神‘色’凝重,收起笑,一路将她迎到绸缎庄后面伙计所住的小院。
马车进了后院,不待‘玉’桂开口,林文立刻说道:“我去前面转转。”
言罢拉着车夫出去了。
‘玉’桂忙将鲁大头的事情告诉了钱贵。
钱贵听完,脸上顿时煞白,细汗将后背濡湿,好一时,这才猛地一拍大‘腿’:“险些就替王妃惹出大‘乱’子来。”
‘玉’桂听得这话,急忙问:“爹,这到底怎么回事?”
钱贵说道:“去年秋天咱们家庄子上麦子丰收,卖了些银子,加上咱们在王妃跟前得的那些赏,积攒了一百两银子,我想放着也是死钱,便在僻静处买了座三间正房的独‘门’小院,预备租给旁人住赚些小钱。(.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这事是托鲁大头帮着办的,昨日他来寻我,问我租那小院,说是要暂住一个月……”
鲁大头说的是讨了个外室,暂时无处安顿,所以才问他租房子,只是这样的话却不好在自己‘女’儿跟前说。
置产的事情‘玉’桂听过,没觉的奇怪,但听说将院子租给了鲁大头,急的跺了跺脚:“爹啊,您怎么这样糊涂那鲁大头偷卖禄米仓禄米,一旦查实,可是重罪”
“我想只是租房子给他住,无甚大碍,便同意了。好在还未做成契约,我这就去回了他。”
钱贵撩起袍子一角,急忙往外走。
‘玉’桂叫住他,“我随您一同去,这样您得了准信,直接回府跟王妃回话,免得再耽误时间。”
说着上车,钱贵坐在车辕上驾车,出‘门’后,又叫上了林文两人。
一行人寻到鲁大头平日出没的牙行,却没见着人影。
钱贵不由得着急起来。
‘玉’桂也跟着担心,想了想道:“爹可知这鲁大头住哪儿?我们再去他家里寻一寻。”
自得了兰芮的提醒,钱贵有意跟鲁大头疏远,面上还虚以为蛇的‘交’往着,但‘私’下里并未拿鲁大头当朋友待,也就从未去鲁大头家中拜访过。
这时听‘玉’桂问,他只得实话实说。
‘玉’桂急得重重的叹气。
父‘女’两人说话,并未避着林文,林文听出端倪,‘插’言道:“住在东大街后面的歪脖子胡同。”
‘玉’桂一怔,想起林文奉命查过鲁大头,暗暗骂了自己一声:一着急,怎么将这茬给忘了。
几人又去了歪脖子胡同,可还是扑了个空,院‘门’落锁,里面静悄悄一片,问左邻右舍,都说一早起来便看见鲁家落了锁,去了哪儿,却没人说得清楚。
钱贵满城寻找鲁大头,本就是为回了租房一事,现在鲁大头不见踪影,那租房的事情自然就作罢了。
反正他与鲁大头并未做契约,只要不让鲁大头搬进去,鲁大头的一切都与他无甚干系,就是将来鲁大头事发,他也只是识得鲁大头而已。
因有车夫在,又不知林文知道多少,他略过后一句,将前面的话跟‘玉’桂说了说。
‘玉’桂到底还是不放心,非要去自家新买的小院看看。
钱贵点头说道:“你出来一趟不容易,趁今日去看看也好。”
见小院‘门’扉紧闭,‘玉’桂彻底将心放回腹中,进去瞧了瞧屋子朝向,而后辞别钱贵,赶回去复命。
‘玉’桂走后,兰芮一直在琢磨,若是钱贵听从那鲁大头的建议,买下他手中的禄米开米粮铺子,现在又是怎样一番情景?
只一想,她便冷汗淋淋,她的嫁妆铺子,卖的是旁人从禄米仓偷运出来的禄米,真到了那时候,她身上便是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亏得她当初没有贪那点小利润。
她一直不能肯定,鲁大头只是想借钱贵王府管事的名头,做不法之事,还是鲁大头背后有人,拿禄米做饵,引她上钩,从而让吴王牵涉其中。
这时听了‘玉’桂说遍寻鲁大头不见其踪影,她越发肯定,这事并非鲁大头借势那样简单。
只是鲁大头突然不见踪影,是有所行动,还是见说不动钱贵合伙,所以放弃了?
他提出租住钱贵买下的院落,看来是想从栽赃入手,毕竟小院是钱贵的,钱贵又是她的管事,要是禄米堆在钱贵的小院中,她同样会遭人诟病。
而钱贵答应将小院租给他,正好趁了他的愿,眼见事情就要成功,他怎会反而就不见了踪影?
沉思了半晌,她吩咐‘玉’桂:“去将林文叫到前面的‘花’厅,我有事吩咐他。”
‘玉’桂应了声,将林文方才同去的事情告诉了兰芮,“奴婢知道这不合规矩,可奴婢不知爹在何处,极有可能会趁夜赶路,所以自作主张叫上了林‘侍’卫。”
“去吧。”
兰芮并没在意,认真说来,她让‘玉’桂单独去找寻钱贵,真有些欠缺考虑。
‘玉’桂这才出‘门’去。
兰芮整了下衣裳,随后去了‘花’厅,她与林文见过数十次,但这里是王府内院,屏风一类的东西依旧让人备齐了。
落座后,她问道:“王爷留下的‘侍’卫有多少人?”
林文不假思索的回答:“除了两名贴身‘侍’卫,王府中的‘侍’卫王爷一个都没带走,功夫上好的,足有二百人。”
二百人,不算多,但用来守住几处地方却是绰绰有余了。
鲁大头失踪,想顺着鲁大头查下去也不可能,她能做的,只是防范,不给人轻易得手的机会。
略想了想,兰芮吩咐:“你将人分配一下,将我和王爷名下的田产和铺子守住,不相干的人一律不准靠近。”
她命‘玉’桂将地址递了上去,又说道,“前次让你查的鲁大头,实则是与禄米仓仓大使相勾结,盗卖禄米的硕鼠。”
从找寻鲁大头开始,林文心里便存有疑问,只是‘玉’桂没明言,他不好追问,这时听兰芮的话才解了心中的疑‘惑’。
但前次他负责追查鲁大头,却没查出所以然……他立刻跪下请罪。
兰芮吩咐他起来,“你立刻去办吧。”
林文走后,她慢慢踱回上房。
鲁大头那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林文领着二百人浩浩‘荡’‘荡’从王府角‘门’出去,各人上马,在胡同口分别向各处奔去。
直到马蹄声渐渐消失,一辆毫不起眼的青帏驴车从角落里拐了出来,车中传出一个冰冷的声音,“就这几个人,便能阻止我?回府。”
车夫恭谨的应了声,将手中的鞭子高高扬起。
宵禁后的夜晚,除了此起彼伏的狗吠‘鸡’啼,再不闻其他声响。
一个黑影窜到一处小院外,纵身一跳,越过低矮的院墙,直‘摸’到厨房的边上,从腰间解下一串葫芦,挨个打开,将葫芦中之物洒在身侧的柴草垛上。
又用火折子点燃一束干草,扔进柴草垛里,“轰”
的一声低微闷响,柴草垛燃起熊熊烈火。
他用湿帕子捂住口鼻,然后又向将两个瓷瓶扔进柴草垛里,这才慢条斯理跃出墙外。
这座小院紧邻钱贵所买的院子。
这里林文留了三十名‘侍’卫,分成三班巡逻,此时巡逻的‘侍’卫看见邻居后院内火光乍现,吃了一惊,为首一人急忙去叫在房中暂歇的另外两队‘侍’卫赶去灭火。
须知两座院子共用一堵围墙,如果邻居家的火不及时扑灭,他们这边很快便会受到牵累。
谁知走到上房,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同僚却怎么也叫不醒。
不容他思考,他突然发现自己脑子昏昏沉沉,上下眼睑只是打架,丝毫不听使唤,须臾,他再也撑不住,闭上眼倒在了地上。
‘迷’香……这是他最后存于脑中的意识。
前面巡逻的同僚,也几乎在同时倒在了地上。
方才在隔壁放火的人见状,跳进院中将院‘门’打开,招呼着‘门’外的十多辆堆着麻袋的手推车进‘门’。
这些人将麻袋整齐的堆放在一间厦房内,而后悄然离去。
等他们走远,又进来十多辆堆着麻袋的手推车,这些人将厦房内先前的麻袋挪开,放下自己带来的麻袋,又将前一批人放下的麻袋放在手推车上带出了小院。
一切做好,有人高喊“走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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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失踪(二)
第186章失踪(二)钱贵所买的小院,周围所住的全是家有余粮却又不多的普通百姓,听得有人家中起火,不管是古道热肠也好,还是怕火势蔓延殃及自己也好,都穿上衣服抄好家伙奔出来帮忙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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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高喊上,尖叫声,哭泣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此起彼伏,扰了‘春’夜的静谧。
先前那似有还无,令人头晕目眩的淡香已随着夜风消散,仿佛从来就没出现过一般,再一阵夜风吹来,里面只裹着浓重的焦糊味。
不一时,北城兵马司灵中坊的吏目带着人赶到。
小小的吏目还未入流,在京城这个功勋权贵多如牛‘毛’之地,脸面还没权贵家中得势的家仆大。
可在平头百姓眼中,却是须得仰头去看的官老爷,平常家中失火或者失窃,总盼着他能领着兵马司的弓兵及时赶到。
是以吏目领着一众人过来,无需张口,救火之人自动自发的替他们让出了一条道来。
一路到了起火的小院前,吏目见火势已被压了下去,只还有零星的小火哔哔啵啵燃着,就并未吩咐手下的人出手,只漫不经心的询问身侧救火的人:“是自己不小心留了隐患,还是有人纵火?”
旁边有人立刻恭谨的回道:“原本这座小院连同隔壁的小院都是老谢头家的,一月前老谢头想带着儿‘女’搬回湖北的老家,便将两座小院卖了,据说是卖给了两户人家,隔壁昨日似乎搬了人进来,这座小院却一直没有动静……”
吏目捻须沉‘吟’:“如此说来,是有人纵火了?”
有人扯了扯先头说话那人的衣角,说话那人立刻噤声。
太祖时五城兵马司的人一呼即应,救火巡夜,清廉为政,只是日久弊生,始而捕盗,继而讳盗,终且取资于盗,同盗合污,不得人心。
现在提起兵马司的人,平头百姓几乎无不摇头。
这要是说有人纵火,兵马司的这些人还不得趁机抓些人回兵马司衙‘门’去?
吏目没有定罪的权利,可有的是办法,随便安个罪名丢进兵马司的羁押房里关着,被关者的亲人只得拿银子去赎人。
却总有不知死活的人,‘插’言说道:“无人居住的小院起火,自然是有人纵火……哎呀,该不是隔壁小院搬来的那一起子人使坏吧?那些人搬来时,小老儿也见过,足有二三十人,个个五大三粗,脸上带着凶横,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还有,这样一座独‘门’小院,如何住得下二三十人?肯定是在里面密谋伤天害理之事,怕隔壁的人撞破,这才放火烧了隔壁……”
他的话还没说完,救火之人三三两两的悄然退去,方才的喧嚣慢慢归于平静。
吏目似乎对此早已习惯,此时浑不在意,只说道:“这样说来,那隔壁的小院势必要去搜查一番了?”
言罢扫了眼自己身后的弓兵,足有四十人,个个都带着良弓利剑,怎么算,也是不惧那些至今都未‘露’面的人的。
这一去,手下的弓兵必定得大赚一笔。
一行人个个摩拳擦掌的去拍‘门’。
那往火中投‘药’之人,算得极为‘精’准,吏目带着弓兵拍‘门’时,倒在院中昏睡的‘侍’卫有好几人已经清醒,只是觉的头晕脑胀身子有些沉重罢了。
才一醒来,突然听得院‘门’被人拍的震天响,其中一名脾气暴躁的,扬声就要喝骂,被另一人摇晃着手挡住了,沉声说道:“王爷一贯行事低调,而林队长临走时,更是命我等不到万不得已,不得跟人正面冲突,免得替王爷王妃惹祸上身。”
那人乖觉的闭了嘴,转身去拍打还昏睡着的人,转眼,其余清醒之人也加入其中。
三十名‘侍’卫差不多完全醒转时,兵马司的弓兵破‘门’而入。
领头的‘侍’卫见来的不过是兵马司的人,不屑的笑起来:“我当是谁,原是些不入流的角‘色’。当真是些要钱不要命的,别说爷没劝你们,要命的就赶紧退出去,改日再摆三日流水赔罪,今日‘乱’闯的事情爷或者帮你们压着。”
吏目浑不在意,狞笑一声:“这样的话大爷听得多了,甭想在大爷这里吃诈胡让开,让大爷进去搜查,若当真无违禁之物,大爷自会退出去。”
他摆摆手,弓兵们上前一步,摆好阵势。
见是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一众‘侍’卫气得放声大笑,笑过,领头的‘侍’卫说道:“这是吴王妃身边大管事的宅子,你等也敢硬闯?”
吏目闻言顿时心生警惕,借着手中灯笼的光,细细打量堵在院中不让的人,只见个个身着一式一样的锦衣,身姿‘挺’拔壮硕,就那么一站,浑身上下便散出一股泯然于众人之上的凌烈气势。
这样的气势,若非在阵前厮杀过,还真养不出来。
便是他身后那些喊打喊杀惯了的弓兵也比不得其一二。
这样看来,这院子肯定与吴王府有关,但说是管事所有,他心里却是不信的,可这宅子的用处如何,又与他有什么关系?
知道自己踢到了铁板,马上赔了个笑脸,口称误会便要退出去。
反正这样的事情隔几日便能遇到一起,他赔罪的功夫是练就了的,顺嘴就能拈来大段说辞。
‘侍’卫头领没理会,冷眼瞧着吏目带着兵马司的人往外走。
他们奉命来此守住小院不让人靠近,又有中‘迷’香的事情在前,他们不敢多生事端,怕真有事时腾不出手。
就在双方以为这事就此了结时,‘门’外传来一声唱诺:“巡城御史柳大人到”
吏目等一众兵马司的人诧异非常,怎么一次小小的走水,连掌管五城兵马司的巡城御史都惊动了?
而王府‘侍’卫等人,则吃了一惊,这巡城御史柳大人的名讳可是如雷贯耳,他们几乎无人不知。
去年卫王无意将他的轿子掀翻,害得他跌伤了‘腿’,他硬是闯到皇上跟前告御状,最后让卫王禁足一年才肯罢休。
今日这样一块连皇子都不惧的硬石头来此,他们还真不敢硬拦着。
众人吃惊时,一位身着官服的威严男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足有二百弓兵,院‘门’外黑压压的一片。
吏目等人不自觉的往后缩了缩,柳大人来此,该不是为他们扰民而来吧?
当差时吃卡拿早已是兵马司不成文的规矩,兵马司指挥使默认,副指挥使不管,但惟独瞒着这位巡城御史大人。
柳御史炯炯的目光在吏目脸上一扫,又去扫视院中其余人等,目光落在三十名王府‘侍’卫身上时,立即看出这些人身份不比寻常,他那稀疏的三角眉一扬,‘唇’角带出几分深意。
这次拔萝卜,只怕会带出一团大泥来。
“本官获悉,此处藏有禄米仓失窃的禄米,是以要查抄此处,闲杂人等让开,否则以阻碍本官办差论罪。”
一众‘侍’卫面面相觑,这里就三间上房五间厦房,来时他们里外查验过,每间房都空无一物,根本不可能藏有禄米。
可方才他们中‘迷’香晕倒,中间有无人进出过这里他们谁也不知道,闻言便谁都不敢辩驳。
但他们谁也没有让开之意。
柳御史目光森冷:“你们阻碍本官搜查,本官是不是可以认为,失窃的禄米的确藏于此处?”
一众‘侍’卫还是未动。
柳御史冷冷一笑:“本官不进去搜查也可以,不过明日面圣时,本官一定会将今晚的事情据实以报,请圣上裁定。你们自个儿掂量一下,是让本官搜还是不搜”
他们拦着御史搜查一事真要是上达天听,这可就成了有口说不清的事情。
而眼下他们其实也只是猜测有人进来动了手脚,万一没有事,他们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掘了个坑?
衡量计较一番,领头的‘侍’卫打了手势,终是退到了一边。
柳御史微微颔首,摆手阻止预备跟进来的弓兵,扫了眼缩在角落里的吏目:“你带着两人跟我去。”
又看了看领头的‘侍’卫,“你也领着两人跟上。”
吏目连忙应了,亲自挑着灯笼在前头引路。
领头‘侍’卫则跟在柳御史身后。
一间间房查验过去,一无所获,正当领头‘侍’卫悄然吁气时,便听见前头的柳御史吩咐吏目:“去看看麻袋里装的是何物。”
领头‘侍’卫站在几人之后,闻言极目看去,见半屋子的麻袋,倒‘抽’了一口气。
这麻袋先前没有……肯定是他们晕过去时被人搬进来的果然有所获,吏目眉开眼笑的走过去,取了随身带着的箭矢划开麻袋,灰白之物顺着他的手倾泻而出,只是这灰白之物是白沙,并非预想中的禄米。
吏目几人顿时一愣。
柳御史怔恍了下,沉声吩咐:“再验”
连开了十只麻袋,袋中所装的均是白沙。
这样的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肯定是被人愚‘弄’了柳御史气的三角眉倒竖,好一时,才说了几句冠冕堂皇之言,领着弓兵离去。
一众‘侍’卫更是莫名其妙。
如此大费周章,又是纵火又是放‘迷’香,只为搬些白沙进院子?
他们谁也不信,只是他们在王府呆的久了,知道有些事不可以用常理度之。
柳御史的官轿走出两条街,心里的羞恼还未平复,便听见吏目隔轿回禀:“大人,有两个汉子说,他们知道禄米的下落。”
“带上前来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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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蚀把米
第187章蚀把米柳御史才走,领头‘侍’卫便赶着回王府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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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门’上落了锁,可兰芮担心遣出去的人回来报信不便,安排绿枝守在二‘门’上,是以他通传倒是没费周章。
“你说,麻袋里装着的全是白沙?”
一直凝神细听的兰芮惊讶之极。
虽为王府‘侍’卫,可领头‘侍’卫却从没有机会跟王爷王妃说上话。
先前本就紧张,这时听得里头出声询问,更是‘激’出一身细汗,“回王妃,柳大人走后,小的将麻袋全划开亲自验看过,的确全是白沙。”
白沙……这太奇怪了。
兰芮沉思着。
“那些人费劲周折,又是放火又是下**,肯定不会只为搬些白沙进来,小的以为,这里面肯定另有乾坤。”
这些兰芮自然也想到了,她问道:“林文如今在何处?”
领头‘侍’卫本是想把握机会表现一番,得了王妃赞赏,说不定会升为队长,却没想兰芮没接话茬,反而问起林文的下落来,怔愣了下,回道:“林队长将城里铺子的人安顿下去,又领着其余人去了通州,走时留下话,说天‘色’将晚,恐怕回来时城‘门’已关,所以他留在通州过夜。”
“他明日回城时,你让他立刻回王府见我。”
兰芮沉声吩咐,“至于你,立刻赶回去,派两个手脚利落的悄悄跟着柳御史,有所发现后立刻来回我。你让他们换一身行脚商人的衣服,遇上巡城的,说是初来京城的也好,说是去赌坊的也好,就是不能提王府,实在不行就塞银子打点。跟他们说,这事做得好,必有重赏。”
柳御史领着人四处搜查,必是知道了禄米仓失窃,依着他宁死也要名垂青史的‘性’子,在钱贵的小院一无所获,必定觉的丢了大脸,不找出禄米的下落肯定不会罢休。
她也想知道禄米的下落,禄米只要踪迹不现,便还有可能出现在与吴王府有关的地方。
(.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现在是深夜,城内已经宵禁,她遣人查找几乎不可能,是以只能跟着柳御史,看能不能通过柳御史找到线索。
“小的定不辱命。”
听王妃有倚重的意思,领头‘侍’卫心里一喜,高声应下,施礼退去。
听得霍霍的脚步声远去,兰芮轻‘揉’着眉心。
吴王走后,她让仆从闭‘门’不出,小心谨慎度日,便是禄米的事情,她从开始就上了心,处处防备,又得了胡愈提点,却还是着了道。
在‘花’厅小坐了一会儿,她站起身,吩咐身边的‘玉’桂:“回去吧。”
她得好好休息,明日还有许多事等着她拿主意。
要是吴王在,这些糟心的事情必定落不到她的手中。
想及吴王,她的心揪了起来。
一直没消息,不知他在福建怎样。
担心吴王,又挂着禄米的事情,明明累极,却辗转反侧毫无困意。
‘玉’桂一直留心着槅扇里的动静,知道兰芮没睡着,起身批了件衣裳走进来:“王妃,要不要奴婢替您燃一炉安神香?”
“不用。”
兰芮索‘性’坐起来,“将灯点上,取了我昨日看的书来,我看一会儿。”
‘玉’桂动作麻利的去了。
说是看书,实则为了宁神,看了几页,兰芮心气平和下来,不想‘玉’桂陪着她熬夜,便收起书躺下。
到底心里存了事,她一夜都在半梦半醒间。
天将明时,‘玉’桂摇醒她:“王妃,绿枝在外面,回说方才那‘侍’卫有要事回禀。”
兰芮翻身下‘床’,本是和衣而卧,只添了件夹衣就出‘门’去。
“禀王妃,跟着柳大人的人回话说,柳大人找着禄米仓丢失的禄米了,就在距钱管事小院不远的香料铺子后院里。”
与先前一心表功不同,这时对兰芮,他多了些佩服。
“可知道香料铺子属谁人所有?”
兰芮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领头‘侍’卫道:“跟去的人听得灵中坊兵马司的人‘私’下议论,说那香料铺子原是安陆侯府的,后来做了卫王妃的陪嫁。王妃许是不知,兵马司的人都是些欺软怕硬的主,治下房舍和店铺能不能碰,他们心中有数,既然兵马司有人吐这个口,肯定错不了。”
胡‘春’意名下的?
实在太意外,兰芮微愣了下。
自从知晓禄米有问题后,她细细分析过背后向吴王府下黑手的人,而最为可疑的便是卫王夫妻。
究其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胡愈送信这事。
几个可能设局陷害吴王府的人中,胡愈最可能接触到的便是卫王。
禄米换白沙,再出现在胡‘春’意名下的铺子里,不用说,定是胡愈的手笔。
兰芮心说,胡愈,你害我嫁入皇家,现在助我避开别人构陷,咱们两清了。
“留两个可靠的在小院守着,其余人一早撤回来。告诉留下的人,若是柳御史的人上‘门’查问你们为何在小院,就说我前日查得一个叫鲁大头的牙人‘欲’借王府的势行不轨之事,让你们去抓他的。”
禄米从鲁大头手中出来,他又与钱贵来往过,柳御史很快便会上‘门’查问,与其藏着掖着让他起疑,还不如说明白。
领头‘侍’卫不敢多问,应下后退了出去。
这一番折腾,天已大亮。
兰芮没心思歇息,洗漱了,等着槐树胡同那边送消息过来。
卫王府中,卫王方由一名夫人服‘侍’着起身,便听‘门’外传来随身小太监的声音:“王爷,宫里来了位公公,宣您进宫。”
卫王不悦的打了个哈欠:“谁遣来的?说没说什么事?”
听出卫王不高兴,小太监越发恭谨:“来的是皇上身边的公公,倒是没说为着何事。”
一听是皇上,卫王先前的郁‘色’一扫而空:“厚赏来人,再上壶好茶,让他稍等片刻,本王换好衣裳就去。”
小太监应声而去。
“王爷,要不换一件衣裳?”
卫王拧了下那张白皙的脸,“那是自然,挑件喜庆的,除了家宴,本王可有半年不曾见着父皇了。父皇今日宣我入宫,实在是件天大的喜事。”
卫王欢喜异常,而胡‘春’意此时却面如死灰,体若筛糠,她紧紧的抓住椅子扶手,颤声问身前的‘乳’母洪妈妈“你说禄米在我的香料铺子里?”
洪妈妈亦是浑身颤抖:“正是,柳御史已经将香料铺子查封了,铺子里的伙计掌柜也拘了起来,来报信的伙计,还是趁‘乱’偷偷溜出来的……”
“怎么可能……不可能的……”
胡‘春’意难以自信的喃喃说道,“妈妈,你说,明明算计好了的,大哥昨儿晚上还送了信来,说一切安排妥当,让我只等今日看好戏……”
洪妈妈道:“那伙计说,麻袋是有人拿着王妃的信物送去的。掌柜的看那些人面生,又是宵禁送东西过去,心生疑‘惑’,盘问了几句。那些人当即呵斥掌柜的,让掌柜的不准多问,又拿出王妃平日遣人去柜上取利钱的信物拍在桌上,掌柜的验看信物确实是真的,怕耽误王妃大事,不敢多言,便收了那些装着禄米的麻袋。谁知不过两刻钟,柳御史就上‘门’搜查……”
这些话入耳,胡‘春’意明白自己陷害人不成,反被人算计,顿时瘫坐在椅子上,浑身提不上半点力。
洪妈妈见胡‘春’意失魂般呆坐着,吓了一跳,忙倒了盅茶递上来:“王妃,再大的事也比不过你腹中的孩子,您可千万不能生气……来,先喝口热茶压压惊。”
胡‘春’意由着她喂了茶水,好一时,才缓过劲来:“妈妈……眼下我该怎么办?王爷若是知道我犯下这等蠢事,必定不饶我。”
洪妈妈小心翼翼的道:“出了这样大的事情,王爷迟早会知晓,不如王妃现在过去请罪,王爷念在王妃腹中孩子的份上,又是想帮他,必定不会为难王妃……”
胡‘春’意惨然一笑:“本是见王爷心灰意冷,想设法帮他一把,好让他高看我一眼,却没想到事情变成这样……依着王爷的‘性’子,这事就算不追究,也会厌弃我……”
“王妃,容奴婢再想想……”
洪妈妈说道,王妃在王府不得宠,他们这些跟着王妃的人,必定寸步难行,“王妃,这事外人尚且不知,不如让大少爷顶下来吧……”
“妈妈休要胡言”
胡‘春’意斥道,“盗卖禄米,罪名极大,而这事被柳御史知道,必定会捅到皇上跟前去……到时大哥罪责难逃,说不得还会牵连父亲、牵连胡家。父亲丢官事小,若皇上一怒之下夺了胡家的爵,毁了胡家祖上用命换来的铁券,我百年之后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洪妈妈听她虽义正言辞,话语里却是有了松动,忙劝道:“王妃,这事哪里有您说的那样严重。您且想,禄米的确从您的嫁妆铺子里查出来,可却是那牙人勾结仓大使从禄米仓偷盗出来的,大少爷大可推说不知禄米来历……便是推不过,侯爷也可推说大少爷顽劣,将这事推到大少爷一人身上,侯爷至多得一个教子不严的罪名……”
这一席话说到了胡‘春’意的心里去,可想着胡延到底是自己的兄长,一时下不了决心。
洪妈妈又道:“留得王妃这座青山在,过几年,这事淡了下去,大少爷哪里寻不得一个官职?”
隔了许久,胡‘春’意终是吐了口:“就依妈妈所言。我先去见王爷,妈妈则赶紧回侯府,将这事跟大哥和父亲说明,父亲还不知道这事,听说后必定会大发雷霆,你隐晦表明这事是王爷的意思,想来他老人家也会咬着牙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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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回京
第188章回京打发走洪妈妈,胡‘春’意片刻不敢耽搁,估‘摸’着卫王已起,叫来人问其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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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宫里来了位公公宣卫王入宫,卫王正更衣准备,吓得手足发软,急忙问:“是谁身边服‘侍’的?是太后身边的?”
“回王妃,听说是皇上身边的。”
先前还存有一丝侥幸,胡‘春’意以为是太后叫卫王进宫说话,这时听得是皇上身边的,她身体如同置身冰窖中,瑟瑟发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她得在卫王进宫前将这事说清楚。
身穿玄‘色’金秀袍,腰系‘玉’带,卫王重新换上入宫所穿的常服,正‘欲’开‘门’,‘门’却突然被人推开,骇了他一跳,待看清是胡‘春’意,面‘色’微沉,冷眼瞧着胡‘春’意。
胡‘春’意慌忙避开卫王的目光,垂首认错。
她在家中虽是骄纵惯了的,但她先是心悦卫王,后又一‘波’三折后才得以嫁入卫王府。
在卫王跟前,便是有理时也是小心应对,唯恐一不小心触怒卫王。
今日她深知自己做错了事,言行间更是惶恐不安。
卫王看她这般陪着小心,怒容微霁,却也没了方才的兴致,冷声问道:“王妃闯到这里来,所为何事?”
胡‘春’意看向卫王身后的夫人邓氏,邓氏乖觉的行礼后退出去。
房‘门’重新阖上,胡‘春’意屈膝跪在了地上,眼泪夺眶而出:“王爷,妾身不善庶务,将名下的香料铺子‘交’与大哥打理,谁知大哥失察,想多赚些银子,竟引祸上身……”
她声泪俱下的将与洪妈妈商议好的说辞说了一次。
“你说,你的香料铺子查出了禄米仓失窃的禄米?”
卫王双目微醺看向胡‘春’意,梨‘花’带泪的娇柔唤不起他一丝一毫怜惜,他心里只有厌恶,只有愤怒。
胡‘春’意避开卫王裹着怒火的目光,轻轻点头,又跪行两步,抱住卫王的双‘腿’,“王爷息怒,妾身已经让洪妈妈回安陆侯府,让大哥一力将这事应承下来,决计不会连累王爷丝毫。”
“不连累?”
卫王冷声一笑,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已经连累了父皇宣我入宫,我原以为是有旁的事情,现在听你这样说,必是叫我去问这事的你那大哥,活脱脱的就是一个蠢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早知他如此不堪,我还不如将他捋下来,让你那二哥坐上世子的位置。若是这事有转圜,你还做你的卫王妃,若是旁人将脏水泼到我身上……京城的庵堂你尽管选一处吧”
胡‘春’意没想到卫王如此狠决,手下更用力了些:“王爷……”
“放开这事等我从宫中回来再跟你清算”
卫王厉声喝道,见胡‘春’意不撒手,猛地一用力,将‘腿’从胡‘春’意怀中‘抽’出来。
卫王拳脚上不如吴王‘精’湛,却同样习过武,力气比常人大,这样普通的动作,还是将胡‘春’意带倒在地上。
瞧见胡‘春’意微凸的腹部,他脚下滞了下,开‘门’唤了随身内‘侍’进来,“去请太医来替王妃诊诊脉。”
胡‘春’意听得这话,如死灰似的脸上燃起了些微的生气。
兰芮窝在锦榻上,靠着大迎枕上假寐,突闻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过来,轻且急,她猛地睁眼,正好瞧见珠帘被‘玉’桂撩起。
‘玉’桂眼里带着笑,上前说道:“王妃,山青回来了。他身上衣裳脏烂如乞丐,怕惊扰了王妃,先回房换衣裳去了。”
兰芮坐直身子,一直提着的心,并没有因这个消息放下去,反而愈发的纷‘乱’。
山青和景园都随吴王去了福建,现在山青回来,那便是说带回了福建的消息。
可他为何‘弄’得身上脏如乞丐?
是不是福建的事情有变?
“去东厢。”
不多时,山青被‘玉’桂带至东厢。
mianhuatang.info他已换过衣裳,还简单的梳洗了一遍,可细看下,他眼下发青,发髻打结,脸上散着掩不住的疲累。
兰芮紧紧的盯着他,问道:“王爷在福建情形如何?”
“王爷很好。”
山青见兰芮并未收回迫人的目光,知道她并不信,慌忙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呈上,“这是王爷给王妃的信。”
捏着犹带着温度的信,兰芮指尖微微颤抖,迫不及待用指尖剃开封泥,取出素馨纸,薄薄的,只有一页。
而素馨纸上只有一个地址,写着上谷胡同黄府。
这是什么意思?
她愣愣的,好一时,才想起将素馨纸递给山青看。
山青极快的扫了眼,垂下头,低声说:“王爷回京城了,至于原因,小的不知。”
看见地址时,兰芮已经隐隐有这种感觉,听山青说出来,她还是压不住吃惊。
他不是在福建吗?
怎么就回来了?
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事?
还有,他信里写着地址,是她过去吧?
太多的疑问,山青已经言明不知道,她无法从他口中得到答案。
‘玉’桂惊讶的张了张嘴,很快恢复平静,看了看静默不语的而兰芮,问山青:“你还没吃饭吧?”
山青就点点头:“还没来得及吃。日夜兼程的赶路,昨夜到了城外,今日早上城‘门’一启,小的与王爷即刻入城,小的回王府送信,王爷去了上谷胡同。”
‘玉’桂就向兰芮道:“王妃,要不让山青先去用饭吧?”
“也好。”
兰芮微微颔首。
山青出去,‘玉’桂轻笑着说:“知道王爷一切安好,这可比什么都重要。”
兰芮也笑了下。
这倒是,且不管吴王为何回京,只要知道了他的下落,总比一直没有消息,悬着心好。
“王爷回京却没直接回王府,必是行踪不便与人言说,你不可泄‘露’半分,便是霜降她们几人跟前也不能说。”
‘玉’桂敛去笑,郑重的说道:“奴婢定不辱王妃的信任。”
又道,“王妃,您是现在去看王爷,还是……”
“再等一等,我须得将手里的事情安顿……”
兰芮一句话还未说完,便听得绿枝在外面回话:“禀王妃,槐树胡同的夫人来了。”
兰芮急急的迎了出去,只见娘亲一身寻常的织锦短打扮,神‘色’凝重的大步过来,她忙道:“娘怎么亲自过来了?”
“进去再说。”
兰英莲沉声说道。
两人重回东厢,兰芮要执壶倒茶,兰英莲拦住,冲房中的‘玉’桂说道:“守住‘门’,我这里有几句话跟王妃说。”
‘玉’桂应声出‘门’,顺便将‘门’掩上。
兰英莲还不及说话,兰芮先开了口:“娘,王爷今日一早回京了。”
“啊?”
兰英莲轻呼了声,心里却是一松,“原来王爷回了京城。我来此,便是告诉你,我看过福建送回的所有军情,所言福建局势与之前大同小异,极为模糊,实在反常得很。须知王爷去了福建,或驻扎或行军或遇敌‘交’战,总有源源不断的军情呈送御前,偏福建送回的军情,行军途中极为详尽,到了福建后便模糊起来,是以我心里猜测王爷恐怕遇上了难题,这才着急来说与你知晓,却不知是王爷回了京城。”
兰芮越听越觉的佩服,“能从如此的细小的分别看出王爷行为有异,娘亲真真是双目如炬。”
知晓吴王偷偷回京,兰英莲料想他另有打算,方才进‘门’的担心和焦虑全然收起来,心情大好的拍了兰芮一掌:“你啊,嘴上抹了蜜,就会哄我开心。”
兰芮笑着道:“我说的可是真心话。”
两人说了几句话,‘玉’桂在‘门’外轻声说:“王妃,林‘侍’卫几人回来了,奴婢先安顿他们用饭,还是……”
“带去回事的‘花’厅。”
兰芮一直等着几人,正有事吩咐,回身见自家娘亲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她,大略将禄米的事情告诉了她。
兰英莲青灯古佛修行多年,鲜少有事让她动怒,但这事还是让她心头火起,待兰芮说完,她厉声道:“如此下作,他便是贵为王爷,我定不饶他”
卫王夫妻固然可恨,但兰芮担心娘亲一怒下做出惹祸上身的事情,实在不划算,便说道:“禄米在胡‘春’意的香料铺子找到,两人这时必定焦头烂额呢”
“那也实在太便宜了他们”
兰英莲道。
“柳御史是什么人?他们比我更清楚,这次落在柳御史手中,便宜不了。”
如果这次禄米在钱贵的小院中找到,又是怎样一番情景?
思及这些,兰芮心里的怒火蹭蹭的往上涌,她道,“那叫鲁大头的牙人不知所踪,此人若是没落在卫王手中,咱们将他找出来,由他入手,说不得能给卫王夫妻添些烦恼。”
只一想,兰英莲便明白了她的用意,立即起身:“这事‘交’由我去办。”
言罢开‘门’出去。
兰芮则去‘花’厅见了林文、钱贵及昨晚回过几次事的‘侍’卫。
让林文将各处的‘侍’卫撤回来,暗中查找鲁大头,又派了赏赐给昨晚守住小院的‘侍’卫,还嘱咐了钱贵许久。
一番安排下去,兰芮重回上房,与‘玉’桂换了身扫洒上婢‘女’所穿的衣裳,避开众人到二‘门’,山青驾着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等在那里。
上了车,在城中绕了几圈,这才直奔上谷胡同,在一处‘门’楣上写着“黄府”
二字的宅子前停下。
山青上前叩‘门’,两重一轻,院‘门’应声而开,‘门’内‘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来。
熟悉的眉,熟悉的眼,熟悉的‘唇’,相视的一瞬,不知怎的,兰芮突然觉的心里酸酸的,眼角涩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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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交心
第189章‘交’心只一瞬,兰芮便放下车帘。-与威武胡同、槐树胡同这些功勋权贵聚居的胡同不同,上谷胡同里住的人家极多,人来人往,山青叩‘门’的这么一小会功夫,已经有三四拨人走过去,还是仔细些好。
马车进了小院,山青正‘欲’摆凳子,兰芮却已经跳下了车。
吴王站在车厢,含笑看着她,目若朗星,闪闪发亮。
迎着他的目光,兰芮微微福了福:“王爷用过饭没有?”
吴王哑然,方才一人时,他曾想过两人见面后会说的话,可她一句也没说,没问他为何突然回京,也没表述离别后的相思,只问他可曾用过饭。
可偏就是这样极为平常的一句话,让他心里生出暖意,比那些柔情蜜语更让他熨帖。
“你这身衣裳真难看,亏得你敢穿它出‘门’?”
心里本是欢喜的,可出口却说了这么一句。
“难看吗?”
他的目光太郑重其事,兰芮不由得顺着他的目光重新审视了自己一番,淡青的绸缎衣裳,因是扫洒上的人穿的,为着做活方便,裁剪得腰‘肥’‘腿’阔了些,可便是如此,也不至于难看吧。
再抬头,却看见吴王俊朗的脸上挂着促狭的笑容,她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当,暗努了下嘴,暗道,平常一本正经的人,却看不出这般无聊。
她转身与‘玉’桂说道:“将攒盒给我。”
攒盒就在‘玉’桂手中,闻听此言,立刻递上。
拿了攒盒,她道:“妾身带了王爷平日喜欢吃的几样小菜来,王爷先用饭吧。”
吴王上前一步,携了她的手,“我倒真是饿了。”
头一次这样十指‘交’握,兰芮微觉不习惯,僵了下,感受到手心的温热,她初时的不习惯慢慢变成踏实,便就那么任由他握着。
两人并肩向上房去。
山青要跟上去服‘侍’,‘玉’桂脸‘色’绯红的拽了他一把,山青这才醒悟,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mianhuatang.info上房内,藕‘色’红的锦幔,堆漆螺钿描金‘床’,所有家具幔帐都几乎与寿‘春’院上房内的一样。
兰芮颇为惊讶的看了看正关‘门’的人,吴王笑说:“年后买了这座小院,让景园添置的东西。”
景园必是不知道如何布置,又不敢拿这些小事去烦吴王,这才将买了与寿‘春’院一样的东西。
兰芮笑着将攒盒放在桌上,张罗着将饭菜摆上,腰突然被人揽住了,她嗔道:“王爷,菜洒了。”
话音才落,手里的盘子被吴王接过胡‘乱’丢在桌上,“我这时不想吃。”
“王爷方才不是说饿了吗?”
吴王没理会,拦腰抱起她,附在她耳边说道:“鲁氏,我想你了。”
炙热的气息随着他的话扑面而至,兰芮身子一滞,又慢慢的软下来,及至自己被放在了‘床’上,她才说了句很不合时宜的话:“妾身先将攒盒盖上吧……”
不过,她立刻发觉了这句话多余,因吴王的手已经伸入了她的衣襟内。
事毕,她侧身看向吴王,眉眼还是熟悉的眉眼,人却清减了许多,突然想起‘玉’桂说过,山青回来时形容如同乞丐的话,就问道:“王爷,你和山青怎么突然回京了?山青一身还脏成那样?”
“连夜赶路,没顾得上换衣裳,又遇上了风沙天气,这才脏了些……我也比山青好不了多少,只是等你时无聊,先洗漱了一番。(.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他越是这般风轻云淡,兰芮越觉得这话不可信,只是她却没有追着问。
吴王道:“过两日,兵部就该收到我追逐倭寇出海失踪的消息了……我想,反正都要避着,还不如趁机回趟京城。”
“失踪?王爷好端端的在这里,为何要谎报?”
兰芮很是讶异,紧紧的盯着他,须知谎报军情可是大罪,而且,他去福建虽说是为安皇后等人的心,却也为了表现一番,这次他谎报失踪,上次在忠州留下的矫勇善战威名恐怕会大大的受损。
帐幔遮挡住了阳光,螺钿‘床’上略显昏暗,这样看她眼眸,越发的清亮……触及她眼底的担心,吴王轻轻一笑,“朱氏有瞒报旧疾,我才能轻易将她挡在王府‘门’外,下一次,恐怕就不是这般简单了。所以,我想要一个明证言顺不纳侧妃的理由。”
兰芮怔怔的,她没想过吴王谎报失踪是为着这事。
吴王允诺一夫一妻时,她心底还是怀疑的,她倒不是怀疑吴王的说这话时的真诚,她想的是,这时不同千年后,吴王真的能顶住压力吗?
现在她才知道,他一直在努力。
“鲁氏,消息传出时,你去父皇跟前恳求,然后去福建救我……”
兰芮呐呐的说道:“王爷这样做,会毁了您好容易攒下的善战的名声的……”
吴王嘴角的笑容更大了些:“我善战的名声太响了,会让人忌惮,我不是武将,是皇子。”
听着他飘忽却坚定的声音,兰芮眼眶微涩,隔了许久,她轻声说道:“王爷,谢谢您。”
先前的思念和担忧,这时的感动,全在这一声谢谢里,她原本打定主意,只将他放在搭伙过日子的位置,绝不能再往前一步,可现在的情形,似乎已经不受她控制。
“你又忘了,我说过,至亲之间无需言谢的。”
兰芮点点头,这话她没忘,只是上次听到时,她不敢当真。
好一时,她说道:“饭菜想必已经冷了,我去给王爷热热。是了,这小院里不知可有锅灶和柴火?”
“景园或许买了吧。你去做这些粗活做什么,让‘玉’桂或者山青去就是。”
说着,吴王扬声唤山青。
想着自己和吴王眼下的情形,兰芮忙止住了他,“妾身想亲手替王爷热。”
这话让吴王心里微动,他遣开应声走到‘门’前的山青,手开始不安分的游移。
两人起‘床’时,日头已经偏西,兰芮饿得前‘胸’贴后腹,与吴王将就着用了些带来的饭菜,然后这才将前日禄米的事情告诉了他。
吴王脸‘色’不变,眼里却往外喷着怒火:“言语上的冒犯我不去计较,前两次的构陷我也忍下,可凡事有再一再二,却没有再三再四这事你休要理会,我自有计较。你说,这事那叫胡愈的提醒过你?”
兰芮点了点头,胡愈送信的事她没瞒着吴王。
吴王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他上次安然回京,卫王疑心他,对他百般刁难却又不再用他,他才生出改投于本王的心思。他却是忘了,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何况他胆敢帮着卫王算计本王”
“上次的事情,是卫王拿他姨娘的‘性’命相威胁,他才那样做的。”
兰芮将那次山崖边听来的话说了次,又提了提胡愈在胡家的地位及处境,“他这次出手运走禄米,向王爷示好的心思有之,但依妾身看,更多的恐怕是有自己的盘算,至于是什么,妾身便不知道了。”
“狼子野心,说的便是他这种人,他所图的,必是安陆侯这个爵位。”
吴王看向兰芮,见她并未惊讶,便知她其实心里早有这样的猜想。
而他,原本恨不得将胡愈碎尸万段,此时看着对面那人秀丽的脸,他反而不想去计较了,没有胡愈,他永不可能有与她相对而坐的那一日,“罢了,看在这次他相帮的份上,本王也懒得去管他的闲事。”
没想到吴王会说这样的话,兰芮就看了他一眼,说道:“王爷回来的事情,妾身明日进宫跟娘娘说一下吧,免得娘娘听得王爷失踪担心。”
“本王正想跟你说这事,你倒是先提了。”
吴王道,“你经常出‘门’,必惹得凤姑姑的人猜疑,这几**不必来此。”
兰芮点点头,两人说了会儿话又才分别。
坐在回去的马车上,兰芮突然生出很不真实的感觉,心里又忍不住想,吴王费尽心思不让旁人进‘门’,除了不想自己孩子受苦外,有没有一点为她想的缘故?
应该有一点吧,不然他大可将人迎进来,然后往后院里一扔,对人言说她善妒就是了,以大陈如今在战火纷飞的局势,娘亲还有大用,皇上也会对她容忍一二的。
隔日一早,她便进了宫。
先去太后和皇后那里请安,太后没让她进‘门’,她也不觉奇怪,卫王出了事,太后便是不喜她,也腾不出心思理会她。
皇后留她说了会儿话,不知是因卫王的事还是因别的,皇后和蔼的笑容下,看她的目光却异常锐利,仿佛要将她扒开看个究竟似的。
而且,她总觉的,皇后不如她前几次见着是兴致高。
等她到永宁宫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贤妃侧倚在高足弥勒榻上,看见她,笑着让木姑姑搬锦杌。
坐下,兰芮这才看清贤妃,丰盈的脸白如素纸,神情恹恹,整个人没了平日那如沐‘春’风般的感觉……她忙道,“娘娘,您脸‘色’不好,莫不是身子不舒服?”
贤妃展颜一笑,“我没事,只是人没‘精’神。倒是你进宫来,是不是为着安陆侯世子盗卖禄米的事情?”
安陆侯世子盗卖禄米?
兰芮吃了一惊,问道:“禄米在卫王妃的香料铺子找到,如何成了安陆侯世子盗卖禄米?”
贤妃淡淡的道:“出了事,总要有人顶罪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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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心虚
第190章心虚兰芮嘴角噙着淡淡的冷笑,这倒是,胡延与她虽有宿怨,却没到费尽心思栽赃的地步,他没动机,那必是卫王夫妻眼见瞒不过,打算弃卒保车,将胡延推出来做替罪羊。
(.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叔哈哈-卫王这般做好理解,胡延于他不过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该丢弃时不会有丝毫犹豫。
而胡‘春’意,她是胡延的嫡亲妹妹,她更是清楚胡延被安陆侯夫人当作眼珠子似的养着,她若是知晓这事始末,却又同意了这事,真是…….扬头时,她对上贤妃探究的目光,才想起贤妃不知道卫王夫妻构陷的那部分,于是大略的讲了讲。
贤妃眼眸深邃,端起茶盅浅酌了口,淡声说道:“卫王的如意算盘打得太响了,却忘了,世事哪里能尽如他意?不知柳御史如何跟皇上陈述这事的,皇上昨夜来时,言辞间似乎也不相信是安陆侯世子所为。皇上说过,安陆侯世子走狗斗‘鸡’在行,让他偷盗禄米仓的禄米,他却没那个胆子。可见这事皇上心里清楚得很,如何处置,却要看皇上对卫王的耐‘性’了。只是这耐心,一次次的消磨,恐怕早已所剩无几了。”
贤妃风轻云淡的语气,让兰芮微诧,旋即恍然,以贤妃的人脉,肯定得知柳御史去胡‘春’意的香料铺子查抄前,曾去过钱贵的小院,卫王构陷的事情,她即便没有全部知晓,却也能猜出七八分来。
贤妃将目光挪到兰芮的脸上,轻笑道:“你也不要觉得愤怒,有前两次的事情,皇上又知道柳御史被人引着去过你那管事的小院,卫王想将自己摘出来,已经不能了,他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果然是知道了,兰芮就笑道:“我想着,只是觉的后怕。”
想起来此的目的,她将吴王回京的事情告诉了贤妃。
贤妃修长的黛眉慢慢拧起来,“他简直是胡闹”
声音不大,言语中的愤怒却满满当当,从容温和的目光渐渐迫人起来,“他为何这样做?”
顶着这样的目光,兰芮一时有些为难。
这话还真不好回答。
说真话吧,贤妃明显不赞同吴王的做法,说出来无异于火上浇油。
不说吧,等贤妃听说她恳请出战福建“救”
吴王时,肯定能猜到她今日是知情的,到那时,贤妃责怪她的罪名上,恐怕还得加上一条说谎的罪名。
心里有了将吴王当丈夫待的想法后,再见贤妃时,她反而没有以前的从容。
这种感觉,有些像媳‘妇’初见公婆的忐忑。
迟疑了下,她到底还是开了口:“王爷说,过两日兵部传出王爷失踪的消息时,让妾身到御前请求出战……”
至于原因,她却不能往下说了。
贤妃紧紧的盯着兰芮,道:“出战?他谎报军情,只为让你出战‘救’他?”
兰芮微垂眼睑,避开那锐利迫人的目光,然后轻轻的点了下头。
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她觉出后背已经被细汗濡湿了。
正当她琢磨如何回答这话时,对面飘来一个淡淡的声音:“王爷行事,越来越没章法了,真让人捉‘摸’不透。”
兰芮讶异的抬头,却对上贤妃含笑的目光。
这温和的目光,反而让她生出不真实的感觉来,就好像之前贤妃动怒是她错觉一样。
“木荣,去将我妆台上那只锦囊拿来。”
贤妃轻轻一笑,吩咐身侧的木姑姑。
“娘娘……”
木姑姑迟疑着去看贤妃,及至看见贤妃又朝她点了点头,她才迈着小碎步转入帐幔内侧。
不多时,木姑姑回转,将一只玄‘色’的锦囊奉到贤妃身前。
贤妃伸手接了,递给兰芮,“里头装的这道符是护国寺主持大师念了七七四十九天**加持的,你随身带着,切莫随意摘下来。”
兰芮伸手接过,瞧见锦囊上绣着的百子图,心里明了贤妃的意思,垂首说道,“谢贤妃娘娘的赏,我戴上之后一定不会摘下来。”
“我有些乏了,你先回去吧。”
贤妃闭了双目。
兰芮起身告辞,木姑姑送她出去,她想起贤妃脸上掩不住的疲态,就说道:“姑姑,娘娘这几日吃睡可还好?”
木姑姑闻言目光一闪,悄然去看兰芮,直见她神‘色’坦然,这才说道:“娘娘吃睡这些都好,就是容易疲乏。”
“形神疲乏可不是小事,娘娘可曾让太医来看过?”
木姑姑笑说:“娘娘是思念王爷所致,今日得了王爷安然无恙的消息,自然神清气爽,只需再好生调养几日就能恢复,倒不用请太医来诊脉。”
“那就有劳姑姑费心了。”
兰芮说道。
在兰芮跟前,木姑姑丝毫不敢托大,忙说道:“看王妃这话说的,这本是奴婢分内的事情。”
正好在偏殿里等候的‘玉’桂赶出来,兰芮就说道:“娘娘那里不能没人,姑姑不用再送我。”
两人就此别过,走了几步,兰芮回身看了看木姑姑,木姑姑正迈着小步往贤妃所在的正殿去。
‘玉’桂顺着兰芮的目光也看了眼木姑姑,有些疑‘惑’,又看见兰芮手中的锦囊,说道:“王妃手累,锦囊‘交’给奴婢拿着吧。”
“拿个小小的锦囊就手累,那我也太不堪了些。”
兰芮笑笑,抬足往前走。
她总觉的木姑姑今日与往常不同,贤妃让她去取锦囊,她犹豫之后才去的,这在以前从未有过。
还有方才,她明言贤妃形神疲惫不是小事,可木姑姑听闻后却反映平平。
不说木姑姑与贤妃多年的主仆情分,便是木姑姑的荣辱全在贤妃身上,她也更应该重视贤妃身体健康才是。
木姑姑处处透着反常,便是贤妃,她也觉的有些变了――贤妃从来都是笑脸迎人,今日却在她跟前动了怒。
一时想不透,兰芮就轻摇了下头,木姑姑反应平淡,至少说明贤妃身子真的无事。
上了回去的马车,兰芮这才将锦囊打开,里头果然有一道符,她想了想,让‘玉’桂连同锦囊将符系在衣襟下。
‘玉’桂一眼就看见了锦囊上的图案,知道自家王妃总算将孩子放在了心上,忙欢欢喜喜应下。
见她真诚的笑容,兰芮微微动容,将锦囊捏在手心,久久不放手。
永宁宫正殿,木姑姑轻手轻脚的进去,见贤妃依旧闭目假寐,忙取了一张外族进献的羊绒薄毯搭在贤妃身上,这才轻声说:“王妃刚才出去时还不放心娘娘的身子,询问了奴婢许久,还叮嘱奴婢替王妃请太医过来瞧瞧。”
“她倒是有心。”
贤妃睁开眼,盯着殿中淡绿的纱幔细瞧,后窗开着,‘春’风进来,纱幔随风轻舞,鼓了一圈又一圈……良久,她长叹了口气,“儿大不由娘,他让水怜将衡哥儿生下来,还明目张胆的养在府中,我就知道他不再是事事听我话的儿子了。他纵容鲁氏闹,将朱氏‘女’挡在‘门’外,为此他自己却避到了福建去。而就是避到了福建,他也不安生,谎报军情,假扮失踪,就是为让鲁氏去福建‘救’他……他这是要做什么?”
顺着贤妃的话往下想,木姑姑自是知晓贤妃话里要说的意思,但她跟在贤妃身边多年,明白贤妃话里多有嗔怪,实则心里并无半点怪责的意思。
贤妃也没有追问下去,静默了片刻,说道:“让人送些燕窝粥来,我饿了。”
木姑姑应声去了。
回到王府,才换过衣裳,外面便传进来,说林文求见。
她让人将林文叫到管事回事的‘花’厅,然后片刻不停的过去,“可是鲁大头有消息了?”
“是。”
林文恭声回禀,“鲁大头并未出逃,今日一早就去巡视东城察院投案,小的还查出,才一上午的功夫,柳大人已经两度提审了鲁大头,只是提审时的情形,却不容易打探出来。”
鲁大头投案?
这完全在兰芮意料之外,从种种迹象表明,鲁大头早已做好了举家出逃的准备,怎会转了一圈,他反而前去投了案?
沉‘吟’了下,她问道:“鲁大头的家人可有下落?”
林文说道:“怪就怪在这里,前次小的与钱管事去鲁大头家,左右邻里都说他与家里人一同不见的,可今日投案,他的家人却没有跟随他回京。小的猜可能是担心家人受牵累,他先将家人安顿了这才去投案的。”
“这倒有可能。”
话是这样说,兰芮心里却不太相信,她想起吴王让她不要‘插’手的话,便让林文将人全收回来。
林文才走,钱贵便前来请罪,“小的那日要是不跟鲁大头买那小院,便不会惹这桩祸事上身,如今悔之晚矣,还请王妃责罚。”
兰芮说道,“禄米的事情,你先前回禀过,倒没甚大错。至于买小院,我已提醒你小心防着他,你却还通过他搭线买院子,甚至想将小院赁与他,却是你被小利‘蒙’了眼,失了平常的谨慎。”
“小的知错了,请王妃责罚。”
钱贵鲜少听兰芮用如此严厉的语气跟他说话,吓得忙伏地叩首。
兰芮没让人去拉他,钱贵忠心可嘉,又善长打理生意,这样的管事不可多得,但安逸的日子过久了,他却忘了小心谨慎。
这次他如果不能警醒,以后说不得还会犯错。
她身侧的‘玉’桂也悄然跪下了,含着泪,却一句话没说。
她端起茶,没去看‘玉’桂。
她最难时‘玉’桂便在她身边,在她心中,早已将‘玉’桂放在了不一样的位置上。
但此时,她必须硬起心肠。
隔了一小会儿,她才吩咐‘玉’桂:“出去将你爹扶起来。”
“谢王妃。”
‘玉’桂呆了下,忙起身转出屏风去。
兰芮说道:“这次你犯了错,理当受到责罚,那座小院等事了之后你去卖了,然后将银子‘交’到账房上,就当这次的惩罚。”
钱贵忙道:“小的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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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变了
第191章变了打发走了钱贵,兰芮缓步回寿‘春’院,路过东跨院外的夹道时,她听得里面传出衡哥儿愉快的笑声,顿了下脚步,转身往东跨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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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月亮‘门’上,她看见衡哥儿和车二虎拿着章纱做的网扑蝶,车二虎人高‘腿’长,将两只白‘色’的蝴蝶赶的无处可逃,却又不抓住它们,衡哥儿歪歪斜斜的跟在后面,车二虎将蝴蝶*到院墙角落时,他便上前去抓,无奈人小力单,蝴蝶又从他手中逃走,车二虎则又去赶……车妈妈和豆蔻几个都围着两个孩子,谁也没留意到兰芮站在‘门’边,她也就没让跟着的‘玉’桂去通传。
看了一阵,她发现车二虎很照顾衡哥儿,这种照顾,不同于那种刻意讨好,只那样顺其自然就做出来了。
例如将蝴蝶赶到角落后,他顺势往后退一步,蝴蝶就‘交’给了衡哥儿去扑。
例如他跑出一身汗,自己胡‘乱’拿袖子在额上抹了下,大概也觉的衡哥儿很热,顺便又用他的衣袖替衡哥儿揩了一把,惊得车妈妈连忙去拍他,他却不避不闪嘿嘿一笑。
初生牛犊不怕虎,车二虎四岁,还不知他自己和衡哥儿身份上的云泥之别。
再过两年或者一年,车二虎渐渐懂事,又长时居于王府,身边的人言传身教,他很快会知道其中的分别,再让他用眼下这种赤子的真诚对待衡哥儿,只怕是不能了。
而到那时,年纪渐长的衡哥儿有了身份地位相当的玩伴,恐怕也会逐渐疏远车二虎。
等级分明,这便是这时代的规则,只有懂得规则,遵守规则,才能好好的生活下去。
看了一会儿,兰芮转身离去,她当初选车二虎,看中的就是他在衡哥儿跟前不卑不亢的态度。
mianhuatang.info回到上房,‘玉’桂闭上‘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道:“王妃,谢您饶过奴婢的爹爹。”
兰芮看了她一时,叹了口气,“你是在我最艰难的时候跟着我的,情分不比其他人,而钱管事替我打理嫁妆又是尽职尽责,这些我心里有数……这两**一直跟在我身边,想必也知道这次的凶险,稍有不慎,我和王爷便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所以这样的错误,我只能容许一次。”
‘玉’桂想着这两日的事情,脸上现出惶恐的神‘色’来,“奴婢一定时时提醒父亲。”
言语中的坚决表‘露’无遗。
兰芮就点了点头,一把将她拽起来,“你去小厨房要几个王爷平常爱吃的菜,用攒盒装了,一会儿送到上谷胡同去。王爷秘密回京,这事不能让太多人知晓,眼下那边只有山青一人,恐怕万事不便,这次你过去后就留下服‘侍’,不用急着回来。你去厨房时,就说你有个远房亲戚从忠州来京城,我准了你的假,让你出府小住几日,饭菜也以你的名义跟小厨房要。”
‘玉’桂是她身边最得力的,去小厨房要几个菜,小厨房的人肯定会上赶着的帮她做好。
听得是正事,‘玉’桂连忙拭去眼泪,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听着,待兰芮说完,她郑重的应下。
(.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还有你母亲那里,你也要仔细地和她对对说辞,免得绿枝她们几个从忠州来的问起时,你们说岔了。”
兰芮一番嘱咐下去,‘玉’桂匆匆的去了。
她方准备上榻小憩一会儿时,外面报进来说娘亲来了,她知道必是来与她说鲁大头的事情,连忙出去迎。
果然,兰英莲进‘门’就说起鲁大头投案的事情,大致与林文打探出来的差不多,不过却多了最重要的一点。
鲁大头死了。
“如何死的?”
知道鲁大头投案后,兰芮隐隐猜到事情会走到这一步,是以这时听来,倒没有多少惊讶。
兰英莲说道:“中毒而亡。柳御史前两次提审鲁大头,鲁大头只说自己不认得禄米仓的仓大使,是旁人将禄米运到他的家中,再由他帮着售卖禄米。他还说暗地里跟过那人几次,见那人两次进了安陆侯府的侧‘门’,三次拐进了云祥胡同,至于进了哪家的‘门’,因十丈外有人守着,他不能靠近所以不得而知……谁都知道云祥胡同内只有一座卫王府,他这番供词简直就是冲卫王去的。眼下他死在巡视东城察院的羁押房里,卫王的又落下杀人灭口的嫌疑。”
兰芮要找鲁大头,就是想让他指正卫王,可现在却有人抢在了她的前面……那人能用来控制鲁大头的,恐怕只鲁大头不曾‘露’面的家人……这人是谁?
是胡愈还是旁人?
先前她想不透胡愈为何会‘插’手这事,便是吴王说出胡愈所图的是家里的爵位,她也还是觉的差了点什么将两者联系起来,须知禄米是在胡‘春’意的铺子里查出的。
直到她听说卫王夫妻推出安陆侯世子顶罪时才明白,胡愈恐怕早知道这事胡延脱不了干系。
“娘,那个仓大使如何说的?”
想起另一个关键人物,兰芮问道。
“柳御史带人去时,他已经自尽身亡,一句证词一件证物都未留下。”
说着,兰英莲微微叹了口气,“这件案子柳御史已经审出七八分,可事关卫王,到底如何了却还要看圣意如何,毕竟卫王曾经深得皇上的宠爱。”
贤妃也说过大致相同的话。
母‘女’两人正说着话,绿枝在‘门’外回道:“禀王妃,安陆侯世子夫人求见。”
屋中两人同时一怔,兰茉可还在月子里。
都说‘女’人生产身体羸弱,会引得邪气附体,所以这时有讲究,男子不能入月子房,便是丈夫也得避讳,免得沾染了晦气,阻碍将来升官发财。
这时登‘门’做客,更是天大的避讳。
具体到兰茉,除了避讳外,这次生产差点要了她的命,她此刻应该好生休养才是。
不过母‘女’两人都猜到了她来此所为何事,互相对视了眼,兰芮扬声让绿枝进来回话,又问:“她人此刻在哪儿?”
绿枝道:“听‘门’房上的人说,她在自己的马车里侯着,想请王妃出去说句话。”
兰芮沉‘吟’了下,与娘亲道:“娘亲稍坐一下,我去看看她就来。”
兰英莲站起身,“我左右该回去了,与你一道走吧。”
东角‘门’外停着辆锦幔的宽厢马车,兰芮别过娘亲,让青帏小油车送到马车前。
进得车内,她看见兰茉躺在车内的锦榻上,双目凹陷,脸瘦的只剩下巴掌大小,比洗三礼见着时还骇人。
见到她,兰茉轻轻笑了下:“王妃莫怪我失礼,我只是被夫人‘逼’得无法,这才贸然闯到这里来的。”
兰芮锦塌上坐下,坦然的说道:“你所求的事情,我帮不上忙。”
“我知道,我来此,只是不想让人堵着‘门’责骂而已。”
说着,兰茉哂笑起来,“夫人也是糊涂了,自己最爱的‘女’儿捅的刀子,她却还指着外人去救治。”
兰芮没接话,心里却暗暗诧异,兰茉坐月子,双足没踏出过房‘门’,怎会连她都知道胡延是替罪羊……兰茉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吃惊,就道:“夫人在家中哭天抹地的怪责卫王妃,我身边的人听得了几句,这才来回我的。”
“原是这样。”
兰芮点点头,问起兰茉的身体来,两人说了一阵话,兰茉告辞。
临下车时,兰芮迟疑了许久终是说道:“二表姐以后多和文姨娘亲近亲近,怎么说她也是你的姨母,她总能帮衬你一些。”
兰茉那双比往日更大的眼睛动了动,说道:“谢王妃提醒。经过此事,便是世子爷能保住‘性’命,也不可能承爵了。而四少爷又天生呆傻,十四岁的年纪,却是连三字经也背不全,这样的人自然也不能承爵。爵位十之**会落在二少爷身上,便是想着以后我们娘俩的日子好过些,我也会多与姨娘多亲近。”
见她想的如此透彻,兰芮知道自己多虑了,就点点头,挑帘下车。
今日兰茉的言行,让她很是意外,她本以为兰茉会哭喊着求她救胡延。
可兰茉没有,甚至主动表明自己是被安陆侯夫人‘逼’迫才会来此。
她想,兰茉终于长大了。
下车后,兰芮才发现娘亲的马车还停在原处,便让车夫将小油车赶过去,隔着车帘,兰英莲问道:“她跟你说了些什么?”
当着车夫,兰芮不便细说,只道:“就是和我说了会儿闲话,‘混’‘混’时间,好回去跟安陆侯夫人‘交’差。”
兰英莲本是担心兰芮不知道内情,顾念与兰茉的姐妹情分,心软下会答应下那些让她为难的事情。
这时听得这话,将心放回腹中,又辞了一回别,这才离去。
胡愈紧紧的盯着身前的疙瘩:“你说,鲁大头死了?”
“小的‘花’了二十两银子从巡视东城察院羁押房的牢头那里打听出来的,千真万确已经死了,是中毒而亡。”
疙瘩垂首避开自家少爷的目光。
自家少爷的目光威严冷冽,这样锐利的目光,跟侯爷眼中的一般无二,令人望而生畏。
他百思不得其解,他觉的少爷变了,可又想起是何时变的,仿佛眨眼间,从一位低微的仆从变成了气度不凡的贵介公子。
胡愈皱眉沉思,到底是谁毒死了鲁大头?
疙瘩又道:“那鲁大头的妻儿怎么办?”
“依着从前商议的,等过些日子事情淡下来,你将人托给镖行送回鲁大头老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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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贤妃有孕
第192章贤妃有孕卫王的事情尚且没有定论,一份写有吴王失踪的密折由兵部呈到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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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内,景阳帝手握密折,一目扫过去,原本清隽的脸上慢慢堆起怒‘色’。
躬身‘侍’立的娄公公多年伴君,此时不知密折上的内容,却从景阳帝发白的指节窥得圣心正怒,更知每每这时,景阳帝会饮一盏雨前龙井压去心头怒火,忙执壶上前续了一盅。
景阳帝端茶浅酌,好一时,才看向跪在书房正中的兵部尚书龙涛。
龙涛同样不知密折上的内容,密折呈上来时,附送了吴王的令牌,封皮上又写着“御览”
两字,他自是不敢拆阅,只片刻不留的进了宫。
感受到皇上的愤怒,他将头又往下低了低。
见自己的臣下这副战战兢兢的样子,景阳帝本已压下去的怒火又被点燃,随手将密折扔到了龙涛身前。
龙涛捡来看罢,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忙道:“禀皇上,依微臣之见,福建将领的首要任务,应是搜寻吴王殿下的下落为主……”
一句话未完,他只觉眼前一黑,一方端砚在身前碎裂开来,砚台中未用完的墨随着砚台的碎裂而四溅,他官服的下摆也沾上了星星点点的污渍…….他虽任兵部尚书一职,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被突然而至的砚台骇得手足发软。
“连篇废话”
景阳帝怒道,“王爷失踪,自是要搜寻,朕要的是这搜寻的章程”
娄公公终于知道了密折上所述的内容,骇得张了张嘴,惊觉自己失仪后,他忙垂下了头。
“回皇上,依臣之见,应征调福建周围诸省的卫所增援……”
这次龙涛不敢绕弯子,言简意赅的说出心中所想。
景阳帝就闭了眼,冲龙涛摆摆手,示意其退出去:“这事暂不要宣扬。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龙涛诚惶诚恐的退了出去。
娄公公看了看一脸疲惫的景阳帝,又上前续了一盏茶。
“去永宁宫。”
景阳帝踏进景阳宫正殿的‘门’,立刻屏退了宫人内‘侍’。
贤妃早已猜到所为何事,却一句话没说,只走过去替坐在弥勒榻上的景阳帝捶‘腿’。
轻轻的,柔柔的,让景阳帝想起了从前两人相依为命的日子,那时还是宫人的她,每日就是这样替他捶‘腿’捏肩。
“你年纪也不小了,以后这样的事情就不要做了。”
景阳帝的声音和缓。
贤妃就笑了笑:“能这样为皇上捶‘腿’,是臣妾的福气。”
她将头低了下头,不敢直视那双眼睛。
“映荷,善思不见了。”
映荷是贤妃从前的名字,可这个景阳帝亲自取的名字,他已经忘了多久没叫过了。
贤妃缓缓的抬起头,眼中蓄满泪水,其实她自己知道,这泪是为“映荷”
两个字流的,她以为,她至死也不会听到那两个字了。
她做了贤妃后慢慢明白,要守在他身侧,就要保住贤妃这个位置,因此她做了许多事……她如愿一直守在了他的身侧,可两人却渐渐的离了心,她对他有怨,他对她起疑,不知何时起,映荷两个字早已从两人之间淡去。
景阳帝将她拉到自己的‘腿’上,紧紧的揽住她,低声说:“善思谨慎聪明,一定不会有事的。”
久等不到回答,他低头去看,只见贤妃的头软软的搭在了他的臂弯。
“来人”
一时间,永宁宫内人进人出,又过了一小会儿,太医院的院判匆匆赶来。
“怎样?”
景阳帝紧紧的盯着院判。
院判跪在地上,躬身说道:“恭喜皇上,娘娘是喜脉。”
此言一出,殿中的宫人内‘侍’慌忙跪下道贺,景阳帝摆手让众人出去,这才看向已经醒转的贤妃,高兴的说道:“善思的事情你不要‘操’心,只管将养着,来年给朕再添一个白胖小子。(.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贤妃触及他眼中的笑容,心里微微一定,“前几日臣妾觉得形神疲乏,还道是年岁大了,身子容易疲累,却没想到是这事……”
景阳帝握着她的手,笑说:“这样说来,这孩子是菩萨所赐,是个有福的。”
贤妃听着,神‘色’突然一黯,似乎不愿再提孕事,问道:“王爷的事情,鲁氏那里是不是该去说一声……她有个准备也好。”
“也好。”
景阳帝立刻叫了守在外面的娄公公进来,一番吩咐下去,待娄公公走后,又说道,“今日我留在永宁宫陪你用饭。”
贤妃轻轻点了点头。
兰芮进宫时,景阳帝还在永宁宫中。
一路酝酿,到得御前时,她到底还是挤出了两行眼泪,断续而又坚定的表达了想去福建的想法。
说完,她察觉自己手心后背全是汗,心道,没想到演戏这样累人。
景阳帝早知她与一般的闺阁‘女’子不同,因此听得她说出这番话,倒没有多少意外,只看着她,直看见她眼中的决绝,这才认真的琢磨起她的话来。
此时北疆的鞑子虎视眈眈,西南的土司死而不僵,随时可能卷土重来,如此情形下,各地兵力不敢做丝毫的增调,一来每一处兵力都有重用,二来怕有人乘‘乱’而动。
这也是他恼怒龙涛的原因。
且善思失踪,未必就是落在了倭寇手中,不然以倭寇贪婪的‘性’子,恐怕早已放出了风声,预备大肆勒索一番。
因此无论怎样,将善思失踪的消息张扬出去都非上策,最好的解决之道,就是有妥帖的人去福建,暗中查找其下落。
心思一过,他便看向身侧的贤妃。
贤妃就道:“她对善思倒是一片真情,看在这份真情的份上,还请皇上应允。”
“好,那朕就准她领一千‘精’兵去福建。”
这事就算定了下来。
兰芮忙跪下叩谢。
景阳帝以为贤妃有话对兰芮嘱咐,就站起身,吩咐木姑姑:“娘娘有事,立刻来回我。”
而后去了御书房。
恭送完圣驾,木姑姑扶着贤妃躺回弥勒榻上,兰芮还不知贤妃有孕的事情,见状关切的问道:“娘娘可是觉得身子不舒服?”
木姑姑笑起来:“王妃还不知道呢,娘娘方才诊出了喜脉。”
兰芮很是吃了一惊,旋即想起前两进宫时木姑姑的反常,心里就明白,这喜脉虽然是今日诊出来的,其实早在之前贤妃心里就知道了。
她就笑道:“恭喜娘娘。”
贤妃淡淡的说:“都是抱孙子的年纪了,这倒不是什么喜事了。”
又屏退了殿中众人,问道,“这几**可见过王爷?”
兰芮说道:“担心凤姑姑有所察觉,我不敢多出‘门’。”
“知道谨慎就好。”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兰芮起身告辞,看见她出了正殿,贤妃轻抚了下腹部,先前悬着的一颗心放回了腹中。
皇后突然有孕,她便有些‘摸’不准圣意,再得知自己也有了身孕,反而不敢张扬了。
不过从今日试探来看,皇上虽有怜惜,听得她有孕时,却也是真心高兴的。
木姑姑送罢兰芮回来,看见贤妃噙着笑,就道:“娘娘,奴婢扶你去‘床’上躺一会儿吧。”
上次滑胎后十年再没传出过喜讯,贤妃不敢大意,由着木姑姑扶她起身。
兰芮方出宫,却碰见了入宫的赵王妃。
两人寒暄几句,赵王妃压低声音说:“三弟妹的孩子只怕保不住了。”
心里掠过诧异,兰芮看向神‘色’凝重的赵王妃,淡声说道:“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就保不住了?”
赵王妃道:“还不是安陆侯世子盗卖禄米惹的祸,三皇弟连番被父皇叫入宫中训斥,回去就将气撒到三弟妹身上。三弟妹想是怒火攻心,这才动了胎气。我听说了安陆侯世子的事情,方才本是想去劝劝她,谁知过去就听得她说自己见了红。”
卫王夫妻的事情,兰芮本是懒得理会,但见赵王妃盯着她看,她还是将面子做足,关切了几句。
赵王妃叹道:“她这是第一胎,要真是保不住,可惜了孩子不说,还怕伤了身子,这要伤了身子,以后再想要孩子就难了。”
兰芮很是赞同的附和了两句,却没有将她的话往心里去,“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等改日聚齐了,咱们再好好的说说话。”
“皇后娘娘正等着我,那我先走了。”
赵王妃笑道,“是了,不如明日我们一起去看看三弟妹吧。帮不上忙,陪她说说话也是好的。”
想及明日是自己装病秘密出京的日子,兰芮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辞别了赵王妃,她直接去了槐树胡同,去福建的事情定下来,她须得跟娘亲‘交’代几句。
重回王府,‘玉’桂已经回来了,她见到兰芮,说道:“王爷说请王妃去一趟上谷胡同。”
兰芮也正有此意,闻言乔装一番,从角‘门’出了王府。
与吴王见面后,大略讲了进宫的情形,又将贤妃有孕之事告诉了他。
吴王闻言呆了一呆,旋即‘露’出喜‘色’:“这倒是天大的喜事。”
“谁说不是,娘娘自不必说,便是皇上,临走前对娘娘也是百般关切。”
兰芮笑说。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又仔细商议了一番,两人这才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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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补偿
第193章补偿皇上已经明言,让兰芮带着一千‘精’兵秘密去福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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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话说来容易,要做到秘密二字,却要‘精’心思量部署。
兰芮在御前答话时,提出以有病静养为由避到通州的庄子上去,再从通州的庄子去福建,而那一千‘精’兵则在她出京的第三日与她会和。
对此皇上并无异议。
静养这一说辞,加上有皇上适时的遮掩,应付外面的人已经足够。
可王妃静养,自然有随从无数,其中寿‘春’院的人肯定会全部跟去,到时如何避开她们的耳目,还须得另外设法。
而这些人当中,凤姑姑出自坤宁宫,又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人。
回到寿‘春’院,她简单梳洗了一番,让‘玉’桂将凤姑姑叫来。
吴王不在王府,凤姑姑来上房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进‘门’见兰芮坐在软榻上,英眉微颦,似是心中烦‘乱’的样子,微微吃惊下,低眉顺目的恭声问安。
兰芮给她指了坐,问了几句丁香学艺的事情,就叹了口气说道:“今日在宫外遇上了大皇嫂,我们说起三弟妹,她说三弟妹有些不好,只怕是……我想姑姑医术高明,又经验丰富,就想送姑姑去卫王府搭把手,看能不能帮着挽救一二。”
用胡‘春’意的事情支开凤姑姑,这是兰芮在回来的路上想到的。
凤姑姑是皇后身边的老人,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卫王夫妻在圣意不明的情况下必定惶恐不安,此时他们即便将她恨之入骨,也不会将凤姑姑拒之‘门’外――他们拿不准这是不是皇后的意思,便不会在这时去开罪皇后。
至于皇后那里,兰芮有言在先,只是让凤姑姑暂时去卫王府帮忙,并非借机让她离开王府,皇后纵然心生不悦,却也还不至于动怒。
凤姑姑听得这话,心思速转,渐渐的,手心里浸出细汗,心中更是忐忑不安。
安陆侯世子盗卖禄米的事情她也听过,此时将兰芮的话在心里略过了过,便猜到胡‘春’意身子不好与此有关。
只是胡‘春’意如何出现病征,她并不关心。
她在宫中浸yin二十年,自是知道趋吉避凶,她怕此一去,胡‘春’意有个好歹,一切罪责便会落在她的身上。
思及此,她呐呐的开口:“‘蒙’王妃看重,奴婢自是感‘激’不尽,只是奴婢怕学艺不‘精’,反而耽搁了卫王妃……”
“在我跟前,姑姑就莫要自谦了。”
兰芮看向凤姑姑,见她眼中‘露’出惶惶之‘色’,品出她的担心所在,就道,“我让姑姑去,也不知能否帮上忙,哎,这也只是尽一份心而已。”
尽心?
凤姑姑细品兰芮的话,心里微动。
是啊,卫王府里此刻肯定‘乱’成一团,寻常大夫和太医恐怕换的跟走马灯似的,自己过去后以这些人为首是瞻,就是有错,也怪不到自己身上来。
“王妃信得过奴婢,奴婢再无自信,那便是当不得王妃这份信任了。”
凤姑姑站起身,“要去卫王府,奴婢还须得略作收拾。”
“姑姑快去,我让贺达山和钱贵家的送你过去。”
待凤姑姑走了,兰芮让‘玉’桂去贺达山那里传话,然后叫来钱贵家的亲自嘱咐了一番,这才让她去接凤姑姑。
她走后,‘玉’桂回来,见屋内没有其他人,说道:“贺管事说请王妃放心,他一定将这事办妥帖。”
贺达山的能力兰芮知道,闻言点点头,说道:“你开箱看看,将我平常所穿的衣裳,惯用的油脂首饰这些收检一下。”
这几日的事情兰芮没有瞒着‘玉’桂,此时‘玉’桂也知道自家王妃明日会启程去福建,闻言迟疑了下,“王妃,绿枝霜降她们五人那里,要怎么跟她们说?”
“先不告诉她们,等到了通州再说。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兰芮垂目说道。
“奴婢知道了。”
说着话,‘玉’桂转身出‘门’,借口要清点东西,让两个粗使的婆子过来帮忙抬箱子。
等箱子搬下来,兰芮则亲自看着她收拾。
正忙碌着,‘门’上的婆子气喘嘘嘘的来回话,“禀王妃,娄公公求见。”
兰芮知道,娄公公此来,是为了传皇上让她出京静养的口谕的。
打发了婆子后,担心娄公公起疑,她用力‘揉’搓了几下眼睛,让眼眶微红,看上起像是哭过的模样。
又用蜜粉点在‘唇’上,红润的双‘唇’立刻显出苍白的颜‘色’。
如此几番,待镜中的人看上去憔悴不堪,这才迎出去。
将娄公公迎至厅中,兰芮吩咐下人上茶点。
自忠州后,娄公公对吴王和兰芮都颇有好感,这时看兰芮形神俱损的模样,只当是她担心吴王所致,明面上又不好安慰,就拦着她:“咱家坐坐就走,王妃不用如此麻烦。”
兰芮就没有坚持,只做出一副凄凄惶惶的样子愣坐着。
娄公公就自顾自的往下说:“皇上听贤妃娘娘说起王妃是爱‘花’之人,想起通州有座皇庄有温泉,最适宜种‘花’‘花’草草......”
将皇庄夸得像朵‘花’之后,他又道,“皇上说,庄子赐给了王妃,王妃这几日得空可以去看看,小住一月回京也行。”
这番话,与兰芮所想的不一样。
她在御前的原意是想去吴王名下的庄子小住,却没想到皇上直接赐了她一座皇庄。
不过,多得一座皇庄她也不介意,忙谢了恩。
“皇上还说,胡延惹出祸端,引得柳御史砸坏了王妃的小院,安陆侯府理当赔偿,这座皇庄只当是安陆侯府从内库那里买来赔偿给王妃的。”
娄公公又道。
皇庄的钱出自安陆侯府,兰芮更没想到,她诧异的看向娄公公,心里则暗暗佩服景阳帝,将她提出的静养改为禄米事件的补偿,虽然麻烦了些,却更何时宜,更不会令人起疑。
娄公公就笑了下:“王妃不用替胡家心疼,比起毁券夺爵,比起胡世子被流放千里,区区十八万两银子算得了什么?”
听娄公公言下之意盗卖禄米的事情已经有了定案,但此刻吴王“失踪”
,兰芮正该“伤心”
时,不好表现出过分关切,就泛泛的说了句:“是算不得什么。”
该说的已经说完,娄公公站起身:“咱家还要回宫复命,改日得空时,再来叨扰王妃。”
兰芮送他出去,半道上避开人,娄公公就叹了口气,低声劝解,“吴王爷是有福之人,这次自会安然归来,王妃不用担心。”
“我知道。”
兰芮觉出娄公公话语中的善意,真诚的道了谢。
回寿‘春’院的路上,兰芮思量起娄公公的话来。
十八万两银子不是小数,便是兰家这样根基深厚的人家,恐怕也要卖尽家财才能凑齐。
安陆侯府的情形恐怕也差不多。
全部家资换爵位,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笔账账于胡家来说,的确是赚了。
于皇上来说呢?
内库是历代帝王的‘私’库,掏空胡家充盈自己‘私’房钱,也可算得是赚了。
但皇上要掏空胡家,借此查抄了胡家更省心省力,而他没有查抄,说到底还是手下留了情。
这份情,是留给胡家的,还是留给卫王的?
思虑间,她已经走到了寿‘春’院‘门’上,瞧见童青山家的,就道:“皇上赐下一座皇庄,左右无事,我便想明日一早过去看看,若是我觉得好,大概会小住一月。等钱贵家的回来,你与她商议下,定下明日随行的人来。”
娄公公说那番话时,故意没有避开人,童青山家的管府里人事,人脉最广,是以皇上赐下皇庄的事情她已经听闻。
这时听得可以跟去见识一番,连声应下。
兰芮见她目中泛出喜‘色’,淡声道:“府中的人不会完全随行,你管着人事,手头还有事,就不必跟着我去了。”
正因童青山家的人脉广,她才不让她跟去。
童青山家的极为失望,正‘欲’争取两句,却见王妃已经缓步前行,只得怏怏的去当差。
绿枝几人不明白就里,也如童青山家的一样,因着可以出府而欢喜,兴兴头头的收拾东西。
掌灯时,钱贵家的回来复命,“卫王府正‘乱’着,奴婢去时,是一位管事妈妈招呼奴婢。奴婢将王妃教的话说与她听,她立刻禀了进去,一会儿就有人传凤姑姑进去,还赏了奴婢十两银子。”
“你可知道卫王妃的情形如何?”
“奴婢没见着人,详细情形不知道,倒是那管事妈妈说卫王妃已经有好转。”
兰芮本就是随口问问,听了这话,她也没追问,吩咐钱贵家的去筛选跟去通州的人选。
钱贵家的头一次听说,少不得又问了几句。
想及答应赵王妃去看胡‘春’意,兰芮就皱皱眉。
她原来的想法是装病,病了自然去不成,现在她是去皇庄小住,怎么也得找个过得去的借口将面子抹平。
她叫来‘玉’桂,让她去赵王府走一趟,“就说我身子不适,想去御赐的温泉庄子小住几日。”
御赐的庄子缘何得来,赵王妃心中有数,听了这话一定知道她这事推脱之词。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恼怒胡家,不去看胡‘春’意,也算人之常情。
何况送凤姑姑过去,她也算做足了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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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密旨
第194章密旨
――明天的更新依旧不能准时――
隔日一早,兰芮入宫辞行。.访问:щщщ.。在东华‘门’下车,她意外看见娄公公在此。娄公公笑着上前,略躬身算作见礼,“咱家今日无事,便陪着王妃去各处转转吧。”
兰芮微愣后说道:“多谢公公。”娄公公是皇上近身服‘侍’的,又在司礼监兼着职,虽比不得司礼监掌印太监威风,但二十四衙‘门’中要越过他的人也只那么两三人。这样的人,功勋权癔贵和朝中大臣见了也要和颜悦‘色’的问好,他却主动在此等候,只能说明是皇上的意思。兰芮想,皇上大概是怕她一时半会出不了宫吧。
娄公公含笑请兰芮上了小轿。兰芮先去了慈宁宫,又去了坤宁宫,有娄公公相陪,太后和皇后都没多言。她最后去的永宁宫。当着娄公公,她和贤妃言语不便,贤妃含糊其辞的嘱咐了她几句,就让她走了。
这次入宫辞行,她只用了小半个时辰。
出宫时,娄公公送她到东华‘门’。
“公公这是……”她本以为娄公公会就此回转,却不料娄公公紧随她上了来时的马车。
“咱家坐坐就下去。”娄公公笑说。兰芮不便多问,两人进了车内,娄公公手中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楠癔木匣子,‘交’到兰芮手中,“里面装的是皇上的密旨,王妃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可以用它来调遣王爷带去福建的大军。”
兰芮突然觉的木匣子压手,她没想到,皇上会如此信任她,会给她调兵的权力。转瞬她又明白了,皇上如此做,说到底还是担心吴王。
事情‘交’代清楚,娄公公站起身,“咱家旁的帮不上忙,就送王妃四个字吧。慎用密旨。”在兰芮惊讶的目光中,他缓步下车。
慎用密旨。回去的路上,兰芮总想起娄公公的话。这话好理解,但背后的意思却又让人捉‘摸’不透。想不透,她便暂时丢在一边,反正吴王安然无恙,她并不打算用这道密旨。
回王府后,她没下车,会齐随行之人,一行浩浩‘荡’‘荡’去了通州。这次去通州另有目的,衡哥儿自然不能跟去,昨晚兰芮作了一番安排,今日就将他留在了京癔城。
御赐的皇庄名为天英庄。与同在通州的另几座建着玻璃房舍种菜的皇庄不同,天英庄围着温泉眼建了一圈房舍,院内亭台楼阁尽有,‘精’致不亚于吴王府,使天英庄看起来更像是皇家别院,而非农庄。
兰芮一见之后便喜欢上了这里。逛了一圈后,她选定名为水榭的院子自主,让众人张罗安顿。
好容易跟着出来一趟,所有人兴致都很高。绿枝一面收拾,一面不无惋惜的说:“可惜现在是三月,错过了泡温泉的最好时机。”霜降笑看她一眼,嗔道:“从不知道绿枝姐姐也是个会享受的。”绿枝就去拍她:“我自是替王妃惋惜。”
兰芮笑看着几人,心里其实也不无惋惜,待她们收拾妥当,叫过几人:“我来此小住,是为了掩人耳目,趁机去福建。这一个月内,你们守住水榭,不让任何人进来,更不能让人发现我不在皇庄中。”几人都是近身服‘侍’的,要瞒过她们不容易,索‘性’全告诉几人,而且在其他人跟前,还要用她们作掩护。
几人头一次听说,面面相觑后又去看兰芮。
‘玉’桂虽知道此事,但此时听出兰芮并不打算带几人同行,还是不免惊讶:“王妃,此去福建诸多不便,要不要多带几人?”
“人多更不便。”兰芮笑笑,看着绿枝几人:“旁的你们不必知道,只需做好我‘交’代给你们的事情即可。”说是让几人不必去猜,只是她来皇庄是皇上的意思,这事众所周知,几人只要稍一想,便也能想透其中的关键。
果然,绿枝几人面上渐渐显出凛然的神‘色’,纷纷应下。
兰芮又分别叫来钱贵家的和林文。吩咐钱贵家的领着几个粗癔壮婆子守在水榭外,对随行其余人明言她清净,不得擅入,算是第二重的防护。林文则率领护卫守这皇庄的大‘门’,这个倒无需解释,王妃小住,方圆十丈自然不得有人靠近实属平常,算是第三重的防护。
安排好一切,兰芮与‘玉’桂乔装了,坐一辆山青驾着的寻常青幔驴车从后‘门’悄然出了皇庄。车行出小半个时辰,途经一处树林时,一辆藏于其中的四驾宽厢马车挡住了去路。驾车的人山青认得,回头小声回禀:“王妃,王爷在前面。”
这不在两人商议的事情当中,兰芮暗生警惕,闻言撩帘看看四周,入目全是青葱笔直的树木,‘春’风拂过,林荫深深,再不见半个人影走在其中。而对面马车的车帘似是被风拂开一条缝,一张她俊朗的脸在缝隙中若隐若现。她扬起笑容,走去车辕上,一跃跳到对面马车的车辕,撩帘入内。
吴王闭目端坐在锦榻上,觉察出有人走进来,他陡然睁眼,含笑说道:“你来的比我预料的晚些,我已经在此侯你两个时辰了。”
“总有大堆的事情要处置。”兰芮笑着走过去坐下,想及昨日议定在福建再会和的事情,就道,“王爷怎会突然来此?莫不是有事?”
吴王侧目看向她。落日的余晖从透过车窗上的轻纱帘子映入车内,洒在她的脸上,白如细瓷的肌肤上泛起一层盈盈的金光……他心里微动,这两日压着火腾地便涌了上来,伸手揽在她的腰上,“事情倒没有,只是一人去福建,路上既无人照应,又太无趣了些。”说着话,手已经伸癔入衣襟内,在她光洁细腻的肌肤上游走。
察觉他呼出的气息炙热急促,兰芮暗急,这可是在车上,车辕上还坐着人……
“王爷,车夫就在外面。”
担心车厢外的人听见,她将‘唇’几乎贴在了他的耳边。靠的太近,甜糯的香气一丝丝的扑入鼻端,吴王心神‘荡’漾,突然想尝尝这味道。他扳过她的头,不理会她圆睁的双目,含笑覆上她丰盈细腻的‘唇’,用舌癔尖撬开她的贝齿,一探癔入内……恩,果然比方才香甜。
这情况……以前还从未有过……兰芮慢慢闭眼,任由他的攫取,身癔子渐渐炙热,许是太热了,她嘤咛出声。轻轻的,小小的一声,让她脑中一凉,惊醒过来,不行,不能继续。
她伸手去推他。
吴王放开她,‘迷’离的目光透着不解,“恩?”
兰芮指了指车外,小声说道:“王爷,您不能这样……以后妾身如何癔在他们跟前立威……”
“将人打发了就是。”吴王不以为意,却到底没有再进一步,今日的事情,虽是情不自禁,但也有违于他十来年所学所知的礼仪。她是妻,不是以‘色’事人的姬妾。
见他真的停了动作,兰芮轻吁了口气,到这时,她才留意到马车早已驶出小树林。倾听了一时枯燥的车轱辘声,等不来吴王说话,她便先开口,将密旨一事告诉了吴王。
“王爷,您说娄公公这话是何意?”
说到正事,吴王心中的火渐渐淡了下去,他沉‘吟’了下,说道:“如今局势暂稳,可这只是假象,父皇手握天下雄兵,却不敢随意调兵遣将,须知牵一发便会动全身,稍有不慎又会是战祸连连。而你入宫恳求去福建,父皇不顾开国以来的规矩应允,便是考虑到此。但你手拿密旨调兵,你在福建的一言一行就不再是秘密,你去福建就失去了原本意义,而父皇先前的思量更是成了空。如此,我此番安排也就成了空。”皇上会应允早在他算计中,可密旨却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这份密旨,让他高兴,因皇上的心中到底将他看得比天下局势重,也让他愧疚,因这次的事情,忠孝两字他都没做到。
大陈的局势兰芮也略知一二,听得这话,一想就明白其中的利害,是以诧异的抬头,对上的却是吴王晦暗的神‘色’。
“王爷?”她轻唤了声。
吴王恢复清朗之‘色’,望了眼纱帘外,见斜阳渐隐,说道:“父皇所遣的‘精’兵在东风镇等候,此处距东风镇不远,我们就算在通州歇一晚,明日晚间也能赶到东风镇。”
见吴王似乎不想再提密旨的事,她也就不再说,顺着他的话说道:“早知在通州落脚,倒不如在皇庄内住一晚,明日一早再走。”自然,她不过说说而已,吴王失踪,她不慌不‘乱’的话太‘露’痕迹。
吴王扬声吩咐几句。
车外的人应了声,打马驱车往通州码头急去。
兰芮突然记起,两人第一次见面其实就在通州。只是那日,她从未想到与他还有这样的缘分。
吴王似乎也想到了,嘴角扬起一丝笑:“亏得你还有一身武艺,不过打伤几个鞑癔子便吓得走不动道。”
兰芮垂首,不理会他话里嘲笑。她长在和平年代,真正的打杀都没见过,上来就跟人以命相搏,就算赢了,心里也会难受的好不好……
这话却解释不清楚。
吴王只当她羞赧,哈哈大笑起来。
兰芮轻轻的磨牙。
第195章 不孕症
第195章不孕症马车在一处毫不起眼的小院前停下。.访问:щщщ.。
吴王先行下车。
兰芮紧随其后走出车厢,到车辕正预备跳下时,眼前出现一只十指修长的大手,顺着手往上前,只见吴王含笑看着她。
她展颜一笑,将手放在了他的手心,借力跳下车。
淡淡的温度,让她觉的踏实。
车夫上前叩‘门’,很快‘门’中‘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是景园。
兰芮微微惊讶,看了看吴王,却见他没有丝毫的诧异。
也是,景园是他的近‘侍’,景园身在何处肯定在他的掌握中。
不过他让景园来此,是不是早就打好主意要在通州宿一晚?
进了院中,景园行礼后说道:“王爷王妃,您们是先歇歇,还是先用饭?”
“准备房间,本王要先歇歇。”
吴王几乎是脱口而出。
见惯吴王的温润,陡然听他用这样急切的声音说话,微觉诧异,侧头看了他一眼,薄暮下,他脸不甚分明,唯有深邃的眼眸晶亮。
大概是觉察出她的目光,晶亮的目光渐渐的飞扬起来。
她顿时明白了他的用意。
这人。
“王爷,还是先用饭吧,妾身有些饿了。”
吴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好一时才略颔首,“那就备饭吧。”
景园似乎没觉的有何不妥,一路将两人迎至上房,服‘侍’了两人梳洗,又张罗了茶点,“请王爷王妃先等等,小的这就去传饭。”
言罢退了出去,顺势带上了房‘门’。
房中只剩下两人时,兰芮避开吴王的目光,四下打量后说道:“‘玉’桂和山青怎么还没到?”
“驴车走的慢些,估‘摸’着就快到了。”
吴王淡声说,捻起一块芙蓉糕放入口中,“味道清淡,甜而不腻,比不得王府厨娘的手艺,却也能入口。你方才就喊饿,先吃些垫垫。”
说着就又捻了块递到兰芮嘴边,“张嘴。”
在他灼灼的目光下,兰芮到底张开了双‘唇’。
瞧着丰盈红润的双‘唇’,吴王突然很怀念方才车上那甜糯的味道,猛地将捏着芙蓉糕的手缩回去,凑上自己的双‘唇’……动作行云流水快如闪电,等兰芮发觉时,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顺便先“歇了歇”
。
两人重新整装起‘床’,就着耳房温着的热水简单梳洗后,吴王走去将‘门’打开,兰芮这才发现,‘玉’桂和山青不知何时到了,正与景园一起站在院中聊天。
听得‘门’响,三人止了话,快速上前,景园说道:“厨房的婆子是街上雇来的,手脚慢,下午吩咐下去的事情,到这时竟然还差两道菜……还请王爷王妃恕罪。”
吴王淡淡颔首,温言说道:“那还不快去催?”
“小的这就去。”
景园诚惶诚恐的去了。
看看景园不安的背影,又看看吴王温和的笑容,兰芮几乎可以肯定,厨房的婆子其实早就将饭菜做好了。
果然,景园很快将饭菜送了过来。
‘玉’桂和山青上前帮忙将饭菜摆上。
景园提着托盘,没有立刻退出去,而是轻唤了声:“王爷……”
及至吴王看向他,他才恭谨的说道,“那婆子说,心诚则灵,您不亲去,再好的‘药’都没有效果。”
他这话说的掐头去尾,房内除了吴王,都是听得一头雾水,兰芮捕捉到‘药’字,就有些担心:“王爷,什么‘药’?可是你身子不适?”
“本王知道了,这里不用留人,都去吧。”
吴王摆手道,回身见对上兰芮诧异担忧的目光,他轻笑了下,“吃吧,一会儿就知道了。”
仔细看了他一时,见他神情淡然,就像无事人一般,兰芮这才点点头,举筷用饭。
饭后,吴王让景园备了车,又与兰芮道:“难得出来一趟,咱们出去转转。”
“王爷……”
兰芮自然而然就想起了景园方才的话,越发的疑‘惑’,只是她还没将心里的疑‘惑’说出来,就被吴王打断了,“别问,去了就知道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语气很温和,但其中坚决之意尽显,兰芮大抵了解他的‘性’子,清楚每每到了这时,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了。
她就默默的蹬车。
一路上,两人说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
但是兰芮明显觉得吴王有些异样,初时只是一种直觉,慢慢的,她就发现了这异样来自吴王的腰。
车行了一路,他的腰由始自终都直直的‘挺’着,就像是……有人在他后背绑了一根铁尺似的。
“王爷,到了。”
车外传来景园刻意压低的声音。
“恩。”
吴王站起身,依旧先一步下车,然后伸手扶兰芮。
触及他的手心,兰芮越发的惊异,他手心濡湿……“叫‘门’吧。”
“是。”
景园依言上前叩‘门’,许久,‘门’内才传出一句含糊不清且又极不耐烦的应答,接着哗啦一声,‘门’从里面被人拉开,‘露’出一张睡眼惺忪的‘妇’人脸,“出‘门’也不看看时辰,这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
又是一句话的功夫,已经打了三个哈欠。
吴王就是来见这言行这‘妇’人?
这‘妇’人言行粗鄙,一看就是市井中厮‘混’惯了的,而吴王长在深宫,两人怎会有‘交’集?
兰芮觉的不可思议,就看向吴王,借着那‘妇’人手中灯笼的光,她清晰的看见吴王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潘医婆,是我,下午来过的,您忘了?”
景园笑‘吟’‘吟’的迎上去,言语极为客气。
被景园唤作潘医婆的‘妇’人将灯笼举高,上前一步,目光扫了景园几次,突地就咧开嘴笑了:“原来是小哥啊……”
话语就比方才多了几分热度,“你家少爷少‘奶’‘奶’来了?”
又将灯笼举高,四下张望,总算看见了站在暗影里的吴王和兰芮,也看见了兰芮发间忽暗忽明凤头簪……啧啧,拇指大小的黑‘色’南珠做凤目,这簪子少说也得值百两银子吧?
景园就笑道:“这里说话多有不便,还是进去说吧。”
“看我……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潘医婆侧身让开,又殷勤备至的举着灯笼照路,“少爷少‘奶’‘奶’里面请。”
吴王拉了拉兰芮,兰芮站着没动,方才这一小会儿功夫,她已经猜到了这潘医婆的来历。
潘医婆,肯定是文夫人和吴夫人口中称颂的神医,专治不孕不育……吴王带她来此,竟然是为了治疗不孕不育……兰芮说不清此时的感觉,心底觉的很荒谬、很可笑,又有那么一丝失望,这时候的人认为不孕不育都是‘女’子有病,而吴王带她来,虽说是一片好意,但他的心底其实就是认定她身患恶疾……“走吧。”
对这传的神乎其神的潘医婆,吴王此刻也是非常不信任,自然而然的,他就以为兰芮站着不动是不信任潘医婆,“人不可貌相,这村野之人说不得就有一两‘门’绝技。”
他身居高位,又去了对潘医婆的信任,说这话就没有丝毫避讳,潘医婆自是听得清楚明白,她哪里听得这话,立刻就顿住脚步,转身说道:“这位少爷,你不信任老身的医术,那便请回吧。”
“休要聒噪,前头领路”
景园低声斥道,他方才对潘医婆和颜悦‘色’,那是因吴王推崇潘医婆,这时听自家王爷言语中不屑,又见潘医婆拎不清,就失去了先前的耐‘性’,板起脸来说话。
景园从宫中出来,端起脸说话,自有一股不同寻常的气势,震得潘医婆愣了下。
只是她久‘混’市井,最擅长的就是见风使舵,大概不想就此得罪了几人,更不想失了丰厚的赏赐,立刻转了态度:“这位少爷,不是老身自夸,这京城的达官显贵,有几家没来问老身求过‘药’,远的有宁远侯的姨‘奶’‘奶’,近的有……喏,少爷要是不信,看看这些……”
说着就往衣襟一探,解下一个缎面的袋子,当着几人撕掳开,“有羊脂‘玉’的‘玉’簪子,有翡翠镯子,有猫眼石做的簪子……哪样不是有钱买不到的宝贝?这些都是那些贵人赏的。”
兰芮有些哭笑不得,这婆子只顾着炫耀,却忘了财不‘露’白……景园见这婆子不声不响拿出这么多名贵首饰,似乎是真有些本事的,就有些不敢擅自做主,看了看吴王,见他凝眉不语,催道:“快走吧。”
潘医婆看吴王似是信了,提着缎面袋子,转身往前走,“老身就爱这些首饰,将来少爷少‘奶’‘奶’感‘激’老身,就多赏老身几样……想来想去,老身还缺一支少‘奶’‘奶’头上的那种凤头钗……”
吴王突然道:“你袋中装着的那支猫眼石簪子从何处得来的?”
“自然是贵人赏的……”
潘医婆转身,“少爷莫要往下问,再问老身也不会说。”
兰芮知道吴王不会无缘无故说这样一句话,就看向吴王,只见他手中多了张发黄的纸,“这是汇通宝的通兑票,二百两,用它来买猫眼石簪子,可以买两支。”
“少爷,像这样通透又没有杂质的猫眼石,可遇不可求,换言之,这支簪子有钱也买不到。”
潘医婆目光闪烁,“老身不缺吃喝,就喜欢这些‘精’致的东西。”
“我也是看着好,想买来送给自家娘子,既然你不卖,那便算了。”
吴王又将银票收了回去。
潘医婆就笑道:“前面就是老身诊病的地方了,几位这边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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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分封
第196章分封潘医婆带几人去的是一间寻常的厢房,房内只有一桌四凳,桌上点一盏油灯,油灯旁扣着套水兰的粗瓷茶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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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潘医婆的言行在前,这时看清房内陈设,无人再感到惊讶。
潘医婆将灯笼弃在一旁,招呼三人坐下,又翻开茶盅给三人斟茶,“上不了台面的茶,少爷和少‘奶’‘奶’将就着吃些,别嫌弃。”
吴王接过茶盅,茶盅微凉,他就扫了眼泛黄的茶水,“本是上好的铁观音,只是搁得太久,味道就变了。”
他在兰芮惊讶的目光中将茶盅放回桌上,“不过,我本就不是为吃茶而来。”
兰芮的确疑‘惑’,自从吴王见过潘医婆手中那只猫眼石簪子后,对潘医婆一言一行似乎并初来时更有兴致,也更有耐心。
“铁观音?这真是上好的铁观音?”
潘医婆似乎不信,端起其中一盅,仰头就往口中灌,咕咚咕咚的吞咽声清晰可闻,待喝尽,她用衣袖横擦两下,满眼的懊悔,“那‘妇’人衣着平常,我还当她哄我老婆子呢。早知她说的是真话,我就不拿来待客了”
见她这般牛饮,景园连连摇头,又听她说出这样的话,更觉哭笑不得。
兰芮只去看吴王,而吴王则神‘色’淡然,“时辰也不早了,赶紧将看家本领拿出来吧。”
“那是自然。”
潘医婆笑得见牙不见眼,“少爷,老身有话要问少‘奶’‘奶’,您和这位哥儿是不是避避?”
景园不待吴王吩咐,乖觉的退了出去,吴王迟疑了下,看看兰芮,到底还是站起身。
[.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少‘奶’‘奶’,请伸出手,老身替您诊脉。”
潘医婆闭‘门’后走回来,说道。
兰芮凝神看了潘医婆一时,缓缓伸出手,放在桌上多出来的脉枕上。
吴王此举,让她觉的不舒服,可细究吴王的用意,她又清楚的知道他没做错任何事。
孩子,于他们来说极为重要,若是没有孩子,他就没有阻止别人进‘门’的理由,而安排她去福建,似乎也成了多此一举。
虽然她不信这婆子真有过人本领,但她还是听从了他的安排。
潘医婆将手指搭在了她的腕上,须臾,道:“少‘奶’‘奶’脉细平和,身子应该无恙,老身拿张方子给少‘奶’‘奶’调理身子,假以时日,自然就会有孕。”
言罢,目光就落在了兰芮头上的黑珠凤钗上。
兰芮自然知晓她的用意,不过却只是笑笑,“我与你都一样,就爱‘精’巧的物件儿,这凤钗是我最心爱的,自不能随便给人……一会儿自有诊金奉上。”
兰芮拒绝,倒不是凤钗值钱,而是因这凤钗是她常戴的首饰,见过的人不在少数。
万一这婆子不知轻重的拿出来给人看,被人认出来,而那人又是个有心的,将时间比对一番,吴王在京城的事情说不得就能让人给套出来。
“我老婆子虽是上不得台盘的粗野之人,但还知道有句话就做君子不夺人所好……只是这诊金,二百两如何?”
潘医婆伸出两根手指。
二百两,大概京城最有名的大夫也不敢要这个价。
兰芮想及她腰间的那袋首饰,知道她漫天要价惯了的,便不动声‘色’,只看着潘医婆。
她能如此淡然,说到底并不信任潘医婆。
潘医婆面‘露’失望,脸上的笑容收起五分,从袖中掏出一张方子,“少‘奶’‘奶’照着这个方子抓‘药’,我保准您两月内怀上孩子。”
兰芮接过细看,忍不住就笑起来,这张方子跟她箱中锁着的那张一模一样,那张原是文夫人所有,老夫人征用,娘亲拿来送她的。
没瞧见方子之前,她心里还存有一丝侥幸,想着潘医婆盛名下总有些本领撑着,见到方子,她便知道潘医婆不过是个神婆,仗着不知从何得来的方子行事而已。
看明白,她站起身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停下,将‘药’方还给了潘医婆。
潘医婆大概是头一遭遇上这样的情形,只在兰芮身后呐呐的喊:“少‘奶’‘奶’,少‘奶’‘奶’……”
听得‘门’响,吴王和景园齐齐抬头,见兰芮出来,吴王扫了房内的潘医婆,上前一步走到她身侧,轻声问:“那婆子都说了些什么?”
“回车上再说。”
兰芮压低声音说,又吩咐景园,“给那婆子二两银子的诊金。”
方才潘医婆抖出那些好东西,景园自是看到了,闻言就愣了愣,但宫中多年的生活,让他养成了不多言的习惯,应下后就进去了。
吴王眉头轻皱了下,与兰芮并肩往外走。
上车坐下,兰芮回头见吴王正看着自己,便轻声说道:“那潘医婆给妾身诊过脉,说妾身脉象平和无大碍,还给了妾身一张写好的方子。而这张方子,妾身在大舅母那里见过,从用‘药’到剂量完全一致。妾身不懂‘药’理,不敢断言‘药’方的真伪,只是妾身却知道,大夫下‘药’须得因人而异、因症而异,她将一张写好的方子就这样随意给妾身,妾身觉的甚是不妥。”
她没有说自己的箱子里有张同样的方子,因说出来,她势必就要解释为何有,又为何不服用……这些她说不清楚。
“就是因这个,你方才脸‘色’才那样难看?”
吴王不觉就松了口气,他方才见兰芮神‘色’不佳,还当潘医婆说了些不好的话。
难看了吗?
兰芮抚了下自己的脸,“妾身想不透,潘医婆这等神婆,在观音庙设摊骗寻常‘妇’人还可,可要骗得京城贵‘妇’的信任,没有真才实学如何能行?”
“这婆子爱财,对珠‘玉’了如指掌,这一点着实不像村野婆子。还有她手中的那支猫眼石簪子,我见过,只是一时想不来在何处看过。现在又有这方子……”
吴王沉‘吟’了下,“这婆子处处透着古怪。”
兰芮道:“妾身以为,正因她行为不合常理,才反倒不足为虑。王爷请想,她若真的别有用心,自会掩饰自己的言行,收起不合常理的言行。”
吴王点点头。
这时景园走回来,默不作声的上了车辕,他便吩咐景园驾车回去。
回去的路上,两人想着潘医婆,反倒无人提及找潘医婆看诊这事来。
隔日,两人梳洗了,吴王换上一身车夫的衣裳,兰芮极为惊讶,“王爷这是……要扮作车夫随行?”
她今日要去会齐‘精’兵,吴王肯定不能像昨日那样与她同进同出。
“正是。”
吴王言简意赅。
“王爷,京里的信。”
景园在‘门’外回话。
“拿进来。”
吴王取出信,一眼看过去,脸‘色’慢慢的有些凝重,“三弟妹小产,父皇怜惜三弟夫妻,让户部拨银在荆州替三弟新建王府,等来年开‘春’后,两人好搬去荆州静养。”
兰芮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皇上的话说得很动听,俨然就是一个真心替儿子打算的慈父,可这动听的话,掩盖不了他对卫王的失望。
卫王此番出京,要再回来,恐怕难于上青天了。
吴王将信收起来,缓声说道:“三弟分封的旨意下来,御史言官们大概就该炸了窝,而朝臣们也该纷纷上折子了……”
余下的话他没有再说,兰芮也没去接。
御史们炸窝,无非就是说些长幼有序的话,两位年长的皇子还未获得封地,卫王最为年幼,却越到了两位兄长的前面。
揪着这些细微末节不放,无非就是‘逼’着皇上表明立储的态度。
而朝臣们上折子,也自是请求皇上立储。
卫王分封的旨意何时下,朝堂内外何时就会掀起一场轩然大*。
兰芮觉的,景阳帝以静养为名让卫王夫妻出京,恐怕早想到了这些,所以,这份旨意一时三刻肯定不会下来。
“走吧。”
一路朝行夜宿,催马急奔,兰芮领着‘精’兵只用了十日就到了福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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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寻找
那一夜从宫中回到聆风栈,她望着夜空曾无比抒情地想,人生如果真能如安排好的那般进行也非常美好,就像月亮遵循着轨迹不停止地重复着‘阴’晴圆缺。.访问:щщщ.。[万书ba更新]
不过人生并不是抒情散文,它的‘阴’晴圆缺不可预报,更有很多事儿一桩桩却不知潜伏在哪条道路上。
嘉淳二十七年‘春’,正逢播中之季,却忽逢累月未见滴雨,农桑之事原本便是‘春’雨贵如油,累月未雨加之连年欠收,前河一带成群结队的饥民拖儿带‘女’朝着南方去,朝着那些传说中南方富庶的鱼米之乡去。
希朝和现代中国差不离,本应当是南方多雨、北方干旱,南方充沛的雨水经由河流涌殬入前河一带的平原和盆地。但是今年南方也干旱,虽然有雨但雨水极少,京中亲贵们有一家是一家,家家都日日夜夜祈雨,但是却依然雨水稀少。好在南方地气湿殬润,地下水丰富,便是不下雨也不至太过担心农桑饮用问题,只是收成定然不如往年。
这天下干旱,最忧心不能安眠的自然是皇帝,在一份份奏章中已经年过五十的皇帝终是扛不住倒下了,而后太子代父监国。太子比晏东楼还大十几岁,历年来多参与朝政,处理朝中大事倒也能得心应手。只是干旱和大量的饥民却终是一个天大的问题需要去解决,各地虽然开仓赈民但终是螳殬臂殬挡殬车难以长久维继。
“哥,你说这些钥匙里有没有一把是能打开很多很多粮食来的。”她被困京中,因各地饥民处处,贺元帅唯恐路上不安全,临到出京赴军营前还专程派人来叮嘱这时候万万不能离开京城。(.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别瞎想,粮食久留会坏,存这么些年早陈腐了。”贺沧海摇头,京城的街面上虽然平静如初,也没有人哄抬物价,但人人脸上都写着不安。
如希朝这般的事儿在现代屡见不鲜,几乎每隔几年就会出现,现代是国内库存大米小麦就算好几年颗粒无收都维持,那是因为现代农作物产量高、品种丰富,一家三口说不定一个月连二十斤米都不用。可在这里……她看向贺沧海,光他一个人一个月都不止二十斤。
这种问题看来还是不适合她来思考,因为她压根想不出主意来!
做为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也别指望她到山上跑一圈儿就能发现什么可食用的野生农作物,就算是山上的野果子有毒没毒她都不定能分出来,只能认得一些小时候见过尝过的,这还是贺沧海教她的。
对这事儿,贺秋水说道:“其实南方不缺粮食,只是都把粮捏在手里不肯放仓,谁也不是笨蛋,这时候明摆着能坐地起价儿,但万一哄抬粮价就会被官殬府逮着把柄,所以持在手里半分不肯放仓,便是朝廷大员们去也不管得用。南方历来有朝外朝的说法,南方的许多大行商都有着数百年根基,他们自成气候,虽一向规矩经商但也向来不把朝廷太当回事。”
“既然有那就想办法呗,我就不信这么大个朝廷,一大帮聪明人就都没主意。”贺千里就奇怪了,平时看着聪明人扎堆儿,怎么这会儿没办法。
“南方水太深,有几个官员敢去扛这面大旗,历来北方人到南方去做官就不好做,朝廷中……”
“等会儿,先别说话,我好像记得在哪里看过类似的事儿,是怎么处理来着?”绝对是在影视剧里,而且绝对是‘阴’招,‘阴’得不能再‘阴’的招儿。有句话说得果然没错,没有知识也要有常识,没有常识那就常看电视!
“还能怎么处理。”
琢磨着想半天,她也不记得是在哪里看到的,反正就她而言,觉得这是个‘阴’招,可能对于这时候来说却正是急智:“我得找个能唬得住人的人去说,越少人知道越好,咱们得拿这招儿见效就得先——保密!”
被她俩字噎回话去,贺秋水瞥着她当真不再问,却有些愤愤地说:“不说就不说,哼,你不跟我说我就不帮你找人去办这事。”
凑近脸,她嘿然道:“不需要,我知道该找什么人去做,在这之前我得先去找严西辰。”
第198章 弃船
第198章弃船吴王不置可否,轻击桌面,沉思不语。。
更新好快。
兰芮见他琢磨自己的话,暗暗觉的后悔。
海禁利弊,这些东西浅显易懂,许多有识之士很早就认识到其中的利害,但是他们屡次上奏折要求重开海上贸易,却又屡次遭到朝中大臣的驳斥,最后不了了之。
这种间除了防务,还有许多她不懂的东西……她起身替吴王续了茶。
端起茶浅酌了一口,吴王看向兰芮,说道:“你说的这些,我并非第一次听,来福建前一个幕僚曾说过同样的话,当时我并不相信,厉斥了他。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反倒证明了他的话全部属实,地方官府上奏的倭患,十次中有三次是流民举事,三次是海寇劫掠,余下的四次,还有待查证。”
兰芮没想到他也听说过,微觉诧异,很快又释然,他行事一向持重谨慎,这次来福建,怎会没有周全的准备?
那个幕僚,想必就是专为这次福建抗倭的事情找来的。
她回望着他,将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怒‘色’看得分明。
“一帮贪生怕死之辈,谎报军情,让父皇空自在宫中焦头烂额”
吴王恨声说道,见旁边的人似乎不解,又道,“流民举事,是大陈开国以来最为避讳的事情,治下出了流民叛‘乱’,州府官吏难逃罪责,从太祖时起,凡治下出现流民举事的,革职算得最轻的处罚……而对于倭患,朝廷的处罚则轻得多,一般不会牵涉政绩,两相权衡,这帮子狗官自然愿意取其轻。”
兰芮想了想,说道:“都说官官相护,拔出萝卜带出泥,福建的官吏敢如此行事,只怕上至总督下至巡检使司都心知肚明,王爷想要一举消去此等不良风气,恐怕并不容易。”
她说话的时候,吴王一直看着她,他才发现,其实她比他所了解的更聪明。
恰好‘玉’桂送鱼汤面进来,两人就止了话头。
用了饭,吴王说道:“虽是恶疾,但只要找准病根,不一定无‘药’可救。”
言下之意很明显,他想去趟这次的浑水。
兰芮却并不觉得意外,她方才看见吴王眼中的怒‘色’时就想到了。
“眉头都拧到一起了。”
吴王突地说了句不着边际的话。
“恩?”
自己皱眉了吗?
兰芮不由得伸手抚了下自己的眉心,似乎并没有啊?
吴王无声笑了笑,“年轻气盛……谁年轻时没有张狂一两次?父皇当初还亲自率兵北征过呢。四平八稳,反倒引人注目……”
兰芮惊讶的张了张嘴,他就是知道是马蜂窝,才故意去捅的?
她方才还担心,现在听了他这话,那些许的担忧反而没有了。
他既然心中有数,想必已经做好一切打算了。
“曹校尉提议去平海卫周边找寻的事情,王爷是如何打算的?”
“就让他们去吧。”
吴王说道,“三日后午时,你带着八名‘精’兵去施家湾,其余诸事我自有安排。”
兰芮点了点头。
施家湾她知道,是座临海的小渔村,吴王便是从那里追逐倭寇出海的,这几日她去了施家湾不下数十次。
吴王小坐了一会儿,后窗响起叩击声,风尘仆仆的景园出现在小院子里,看见吴王,他轻声说道:“王爷,有敌情。”
说着将一封信呈上。
吴王立刻拆开信,神‘色’渐渐凝重,许久才说道:“我这三日不再过来,你自己万事小心些。”
“妾身知道。”
第二日,曹永将一千‘精’兵分散到平海卫周边各处,自然,依旧一无所获。
三日后,兰芮乔装后准时去了施家湾。
她才到,就看见施家湾的人奔走相告,称有渔民在附近荒岛上发现一艘搁浅的战船。
(.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前些日子有战船从此追逐倭寇出海的事情施家湾的人都知道,却没见回来,他们也没留意,须知从此处出海,还可从别处上岸。
再后来有许多抗倭的将士悄然出海,又悄然返回,如此数十次,就有人猜测那日追逐倭寇出海的战船没能回来。
今日突然在荒岛上发现战船,心思活络的,便想去抗倭大军的驻地邀功。
兰芮赁了条单桅渔船出海,在荒岛上,她见到了搁浅的战船和吴王。
吴王失踪对外的解释是,倭寇用火‘药’弹炸穿了战船,以至于战船无法正常航行,走走停停,最后停在荒岛上修补。
皇上那里,兰芮如何找到吴王不要紧,怎样出手相助也不要紧,要紧的是她得知吴王失踪后立刻赶往福建的这份情谊。
不到半个时辰,此次抗倭大军的副将卓达赶到了荒岛。
吴王失踪的密折,便出自他的手。
兰芮要避开,吴王拦住了:“我失去踪迹,父皇担心北疆和西南局势有变,不敢轻易调兵遣将,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同意你领着‘精’兵秘密来福建。如今我毫发无损的回来,先前顾忌的事情已经完全不用去考虑。且你离开京城半月,那些耳聪目明的,肯定已经有所察觉,此时传出你在福建反而更好。”
卓达大步过来,不顾礼仪的上下打量吴王,许久,他才哽咽着跪在地上:“王爷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的‘激’动并非装出来的,因他知道自己项上的人头保住了,全家的‘性’命保住了。
“将军请起。”
吴王虚扶了一把,这些日子他不在军中,可军中的一举一动他都清楚的知道。
卓达此人,在大事上头还没让他失望。
平复了心里的‘激’动,卓达这才留意到吴王身侧的人,文士袍,四方巾,一眼看去就是个眉清目秀的儒生。
他微觉诧异,那日吴王出海时,他在旁相送,当时明明没看见这人……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立刻就察觉了不对劲,黛眉朱‘唇’,纤纤细腰……显然是‘女’子。
念头闪过,卓达暗暗懊恼,立刻垂目,只看着脚下方寸的地方。
吴王似乎没有瞧见他的窘迫,细细询问起这些日子的军务来。
提起军务,卓达片刻不敢懈怠,忙道:“……前日在莆禧卫以西一处偏僻的海湾截获一艘三桅船,船上满载倭寇劫掠而来的赃物……倭寇尽数收押,赃物则运至抗倭大军的驻地,等候王爷发落。”
他所说的事情吴王全都了如指掌,听后询问几句,道:“本王回去审问之后再做定夺。”
先前的战船要修理,吴王和兰芮上了卓达来时所乘的船。
卓达瞧见景园往船上搬东西,落后两步,过去搭手。
景园有些受宠若惊,“大人,这等小事,怎敢劳烦您?”
“小兄弟说这些就见外了,我老卓这一把子憨力,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卓达接过景园手中的箱子,单手提起来,毫不费力。
景园少不得就要赞叹几句,感谢几句,卓达也少不得要谦虚几句,两人一来二往,几句话下来就渐渐熟络了。
卓达就道:“还请小兄弟给老兄透个底,免得老兄一不小心犯了避讳……王爷身边的那位是什么人?她能与王爷并肩而立,必然极得王爷的赏识……”
王爷真是料事如神,卓大人果真问起这事来……景园敛去笑,左右张望,“卓大人,这……您这是为难我……”
一张通兑银票塞入了他的手中。
“是我们王妃……”
“这……这……”
卓达难掩面上的惊异。
久等不来皇上的旨意,他开始留意平海卫乃至福建的异动,平海卫近日多出许多行商的事情他知道,也猜到是皇上所遣的人,只是万没想到吴王妃也来了福建。
景园笑道:“大人,咱们赶紧上船吧,王爷该等急了。”
“好好。”
卓达忙应道。
两人上了船,卓达知道兰芮的身份,就不敢进主舱,避到了摇橹的暗舱去。
景园不勉强,唤来山青,两人带着箱子进去了。
主舱中只有兰芮和吴王两人,兰芮道:“王爷已找到,妾身这就要回京城了。”
她微觉怅然,相比京城,她更喜欢这种日子,随心所‘欲’,不为京城的条条框框所束缚。
“也好,战祸四起,你在福建我也不放心。”
吴王想了想,“就后日吧。”
兰芮笑起来:“王爷似乎忘了,妾身并非弱质‘妇’人。”
吴王斜睨她一眼:“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
从前听得这话,兰芮会觉得不忿,如今听的次数多了,她反而不以为意。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话,突然听见叮叮咚咚的闷响,一股刺鼻的味道随之而来。
“王爷,这是什么味?”
兰芮惊问,浓烈的味道刺‘激’着的嗅觉,让她忍不住干呕起来。
“是火油。”
吴王扶住兰芮,他的话才出口,外面甲板上就传来惊呼声。
“是倭寇”
“箭矢上绑着装着火油的琉璃瓶”
吴王与兰芮对视一眼,两人都想到了,倭寇这是要放火。
“王爷”
卓达此时也顾不得礼仪,推开舱‘门’高呼,“我们遇上了小股的倭寇,此时甲板上已经起了火,只怕不一时战船就要燃起来……”
吴王凝眉不语,从舱壁上开着的箭孔往外看,燃着火的箭矢从四面八方‘射’向战船。
看清外面的情形,他沉声吩咐:“弃船,泅水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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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孕事
第199章孕事卓达由兰英莲举荐给吴王,跟随吴王出征后又颇得吴王的赏识,并不是只会溜须拍马的庸才,吴王查看敌情时,他已经想到了对策。
mianhuatang.info-他的想法与吴王一致,这次出海是为了接应吴王,随身所带的兵士不多,要在战船起火的情形下与倭寇厮杀基本上没有胜算,但这些兵士都是‘精’通水‘性’之人,此时弃船,避开倭寇泅水上岸对他们来说易如反掌。
因此,听得吴王吩咐,他没有丝毫迟疑,高声应诺着,转身出去传令。
山青和景园两人一直守在舱‘门’外,弃船一事他们已经知晓,对视一眼,都不去理会随身所带的东西,亦步亦趋的跟着兰芮和吴王,打定主意两人跳水时跟随左右。
待卓达出去时,兰芮平复了心里的慌‘乱’,镇定下来后她想起了很重要的问题,强忍着干呕,急声问道:“王爷,此处距离岸边有多远?”
“不远,泅水过去小半个时辰就能到。”
吴王道。
还好,兰芮点点头。
舱中越来越热,显然舱壁已经着了火,吴王握紧兰芮的手,“你无需担心,你伏在我的背上,我驮着你过去。”
兰芮愣了下才明白他为何这样说。
有条条框框束缚,这时的‘女’子想必不会有人去学游泳,反正她身边的,还从没听说过谁会游泳。
正因这样,吴王才会理所当然的认为她不会游泳,实际上在她的脑中,也完全没有这具身体会游泳的记忆。
但她前世喜欢游泳,她和贱男手边有余钱后,她在一家室内游泳池办了会员卡,有空就会过去游上几圈。
吴王抬手将身侧的蜀锦桌幔接下来,撕扯下两条寸宽的布带接驳在一起,又蹲下身,背对着兰芮,说道:“上来。”
兰芮犹豫了一瞬后伏在了他宽阔的肩上。
理论知识她丰富,可这具身体没有下过水,到底会不会游泳,能不能游上小半个时辰她都没底。
吴王用接驳而成的布带将兰芮缚在自己的后背上,背着兰芮去了甲板。
甲板上到处起火,浓烟弥漫,连落脚的地方都找不到了,火油的怪味也越发浓烈,兰芮怕自己再次干呕,用锦帕紧紧的掩住了口鼻。
少数兵士留下掩护,大部分已经跳了水,卓达看见吴王几人,快步迎上来,回道:“王爷,属下担心太多兵士围聚在王爷身侧反而会让倭寇注意,就让兵士先行下水引开倭寇。”
他这时才看清吴王后背上还有一个人,他忙避开了目光。
吴王环顾四周,看清火势,高声道:“船马上就要毁了,本王下水后,你即刻带领余下的兵士下水泅渡,不要有片刻的耽搁。”
“属下领命。”
就这样说话的功夫,山青衣裳下摆已经着火,景园赶上去替他踩灭。
“你二人跟着本王。”
吴王说罢,绕开火头,从甲板上一跃而下。
落水的那一瞬,兰芮划拉着手臂,前世游泳的感觉又回来了,“王爷,妾身会泅水您将妾身放下来。”
“放心吧,你还不如一斗米重,本王驮得动你。”
吴王说道,语气平静,听不出丝毫的‘波’澜。
虽是危急时刻,但兰芮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不过她也知道,吴王所言不假,两人几乎是脸贴脸,吴王脸上的细微变化她都看得分明,此时他神‘色’如常,连粗气都不曾喘,若不是他的双臂‘交’替挥动,只看他气定神闲的样子,她还以为他正在与人品茗畅谈。
好吧,愿意背着就背着吧。
兰芮伏在吴王的背上,双目不歇,留意起周围的敌情来。
一小会儿后,她看出了异样,有两艘单桅小船一直在他们身后跟着,水‘花’攒动的地方不时传出惊呼声,倭寇肯定在不停的放箭。
倭寇也罢,流民也罢,他们志在财物,按理说知道抗倭的将士驻扎在平海卫,他们决不会选择在此上岸。
当然,倭寇并非军队,他们各自追随不同的头领,相互间不可能做到互通消息。
这便是说,这股倭寇可能是误闯平海卫。
可是误闯,发现有官军在此,他们也应该避之不及,而不是设计烧毁官军的战船后还穷追不舍。
这些倭寇的行径,就好像是非要置官军于死地似的。
想到此,兰芮心里一凛,急声说道:“王爷,您有没有觉得这些倭寇的行径太过怪异?”
吴王冷笑一声:“倭寇……是不是倭寇还有待定论”
言罢扬手打了个手势,须臾,他的周围聚拢了几十颗脑袋。
见此情景兰芮并不意外,这些人她都知道,除了吴王的‘侍’卫,还有随身护送她的八名‘精’兵。
她只是琢磨吴王的话,看来他所知的东西比她多上数倍……吴王双臂挥动的速度比方才快了很多。
兰芮觉察出,没再多言,只依旧四下查看敌情。
单桅船的前面,多出了一艘双桅的大船,速度比方才的单桅船快上一倍,距离他们越来越近,她甚至听见了箭矢破开的嗖嗖声,偏众人泅渡,水天间泛起一层薄薄的水幕,乌黑的箭矢又太细小,隐匿在水幕中就不见了踪迹,只偶尔听见惨叫声……她的双手不由得攥紧。
不对,嗖嗖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王爷……有利箭‘射’过来……”
两人都看不清,吴王相信兰芮的话,后背绷直,严阵以待。
兰芮耳力比常人聪敏,她仔细辨听箭矢破空的声音,太多,声音最响的似乎在右边,她迅速往右看,一个小黑点呼啸而至,瞬间就到了跟前,出言警示已经来不及了……电光火石的那一霎,她做出了判断,蹬动双‘腿’,咬着牙,用尽全力将吴王往前推去……噗……兰芮从来不知道,原来箭头穿过皮肤的声音是这样。
海水湛蓝,通透美丽,兰芮无暇欣赏,她能感觉出自己正往水中沉,一点一点。
四周静谧无声,没有人,没有东西,她拼命挣扎,却越沉越快……“啊”
她惊叫出声,陡然睁开眼,入目的不再是湛蓝的海水,而是秋香‘色’的‘床’幔。
“你醒了?”
几乎是在同时,她眼前出现了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她有些‘摸’不准情况。
她只记得自己推了吴王一把,右肩被利箭‘射’中……这时怎么会在‘床’上?
还有刚才,她分明觉的自己被淹死了……难道,刚才的情景是梦?
还是,现在依旧在梦中?
“王爷?”
她想抬手去抚吴王的脸,可才一动右肩就传来撕裂般的疼痛……这样疼,肯定不是梦了。
看着她秀眉微颦,吴王柔声道:“肩上的伤又疼了?”
又扬声道,“山青,传大夫。”
“是。”
大夫大概就侯在外面,吴王话音才落,山青立刻领着一位头发斑白的老者进来。
老者战战兢兢的替兰芮诊过脉,跪倒在地上,恭声说道:“回将军,夫人脉象平和,伤势渐稳,吃两服‘药’就无大碍……只是……”
他感觉有一道凌厉的目光看向自己,赶紧接口说完,“夫人脉象有些奇怪,时而如常,时而像是喜脉,小老儿擅长外伤,实在有些拿不准,将军还是另请一位大夫……”
喜脉两字,重重的击在了兰芮的心上,好半晌她都不知如何反应。
她知道自己必须怀孕,不然纵然有千万条理由也挡不住其他‘女’子进王府,可现在大夫真说她可能有孕时,她又害怕了,她才十六岁,如果在前世,不过是才上高中的年纪……她看向吴王,吴王脸上喜‘色’难掩,“你有几分把握自己没有断错脉?”
“五六分。”
这话是老者经过深思熟虑后说出的,待他看见吴王脸上的欢喜之情,又补了句,“小老儿擅长的只是外伤……”
吴王不再理会他,吩咐山青:“将平海卫有名的大夫都请过来。”
山青朝老者招招手,迅速的出‘门’去。
房内只剩下两人,吴王握着兰芮的手,“你也别太担心,脉理相通,大夫敢说出来,肯定已是有九成的把握…….”
“妾身不担心。”
兰芮低声说道。
小半个时辰后,房中齐聚了三名大夫。
三人分别替兰芮诊过脉,一致认定兰芮有了身孕,只是才刚一个月,脉象不显。
亲自厚赏了几人,吴王这次将几人打发出去。
兰芮捏着被角,闭目沉思。
真的有孕了。
以后在这里,她有了牵挂,而突然间,她觉的和吴王间的关系更亲密了。
“芮儿。”
房内只剩下两人,吴王坐到‘床’沿上。
芮儿?
兰芮睁开眼,他,竟然没有再叫自己“鲁氏”
。
“有了孩子,往后的事情都好办了。父皇、母后还有娘娘那里,我都有了‘交’代。”
吴王说道。
兰芮点点头。
吴王又道:“芮儿,以后别再做那样的傻事了。我是男子,挨刀挡箭的事情应该由我来做。”
恍惚又看见了殷红一片的海水……他的心揪在了一起。
在危急时刻,她将活命的机会给了自己。
兰芮知道吴王误会了。
她当时推吴王,只是想两人一齐避开‘射’过来的箭,并非存心想替他挡箭。
吴王捧着她的脸,轻声说:“芮儿,这份情谊我一定铭记于心,永不相忘。”
兰芮突然不想解释,既然误会,那就让他一直误会吧。
她轻声说道,“王爷,妾身饿了。”
“我这就让人传饭。”
吴王道,“以后只有两人时,叫我善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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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孕事(二)
紧张了这么久,此时突然到了大结局的时刻,本该立刻上去扑倒一个就问的喜之羊,竟然紧张地让大脑彻底停止了运转。-叔哈哈-(请记住我们的网址)。更新最快w.//他没有去问,只是在自己脑中高速地猜测:过了,还是没过?
这一刻很短暂,这一刻很漫长。喜之羊提心吊胆,问又不敢问,恨不得扒开网线钻过去看一看这帮家伙此时的表情。
就在这时,众人也是看到了候在副本‘门’外的团长大人,顿时像开了锅的沸水一般,一下就翻滚起来了。
“过了???”
“过了!!!”
言简意赅的对话,传达完了最重要的信息。瞬间极度的兴奋就把喜之羊塞满,满得都快要溢出来了!
“真的过了?”就像是遇到惊喜时的人们总要怀疑一下这是不是做梦一样,已经陷入欢乐海洋的喜之羊,此时却还在揪着人不住地确认着。
“过的,真的过了!团长你看!”说话的是二队的队长,此时放出了最终b爆出的三件装备。百人副本,一百个玩家在辛苦,奖励当然要比小本丰厚许多。在小本里极其少见的双紫蛋什么的,在百人副本的最终b面前都是小意思。双紫蛋算什么?三紫四紫都是经常。目前百人副本人品大爆炸的最高记录是两橙三紫!这个记录在目前连个接近的都没有。mianhuatang.info橙装这东西,就算是百人副本也没那么容易掉,更何况是双橙?这个记录已经被玩家视作是程序错误的产物了。
双橙这种机率,一般得是一星期全世界刷一次的野图b这种王牌角‘色’身上值得期待一下。
喜之羊团这一下是爆出了三件紫装,人品不算很好,但也不算很差。其实对于他们而言,此时最终b爆出的装备都是次要的,终于打穿了这个难倒他们数星期之久的副本,这种征服的快感是此时最让他们感到快乐的。
“大头蒜,现在你看到了吧?哈哈哈哈!”喜之羊可算是扬眉吐气,他终于可以去找狼头蒜去分享他一开始就想分享,结果出了点意外反倒让他受到百般奚落的快乐了……
“不可能!”狼头蒜此时看到喜之羊团的玩家一个个欢天喜地的模样,心中嫉妒非常。mianhuatang.info团队中没有任何一个玩家会更比团长更期待这种快乐了。虽然喜之羊团的快乐看起来是那么的真实,但是狼头蒜却依然拒绝相信。
“凭你们的实力,就算过关,也绝不可能这么快!”狼头蒜说道。
“很快吗?还好吧?”喜之羊很开心地笑着。他此时又留意了一下时间,他们最终通关副本纪录的成绩距离纪录还是相距甚远的。喜之羊发现自己是明显太轻视最终b的实力了。他们杀到最终b前的时间倒是接近,但是就这一个最终b,就把他们的成绩最终拖到距离九霄云外的地方去了。不过虽如此,对于一个开荒队来说,这样的速度依然是快得有些离谱,也难怪狼头蒜不信。设身处地换位思考一下的话,即便是喜之羊自己怕是也很难相信。
但是,事实终归是事实。已经充分享受到事实果实的喜之羊,并不在意狼头蒜到底相不相信。只有心虚底气不足的人,会着急向人解释。此时的喜之羊,越是看到狼头蒜气急败坏不肯相信的模样,越是觉得爽快。
这就是真相!
无论是信还是不信,它就是这样!这就是真相能制造出的快感了。
“看看!这是什么!”喜之羊也是故意和狼头蒜怄气,着急忙活的解释是不会,但却把最终b掉的装备接了过来,拿在手上,穿在身上……荣耀里装备反正也不限制职业,就是个装备后能不能发挥威力的问题。喜之羊现在把自己当个模特,也不管牧师的身份,反正三件装备都装备在身上,走来走去地秀给狼头蒜看。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狼头蒜这还在嘟囔着,目光却是忍不住在喜之羊身上打转,直勾勾地盯着那三件装备。
“哈哈哈,面对事实吧大头蒜,好好努力,过个十周八周的,你也有机会拥有这样的装备……好了你赶紧带你的人刷经验去吧,我们可是要去庆祝庆祝了。”喜之羊意气风发地说着。
狼头蒜心里那叫一个憋屈啊!这要不是大家同属霸气雄图,可能已经带人上了。此时恨恨的打量着喜之羊准备离开的人,却是已经无力再争辩什么。但是突的,狼头蒜又是眼前一亮。
“等等!”狼头蒜直接一个骑士的冲锋,拦到了要离开的喜之羊跟前。
“你要干嘛?”喜之羊一点也不怕。
“他是谁?”狼头蒜此时一个标记,却是设定到了无敌最俊朗的头上。
“谁?”喜之羊立刻已经预感到狼头蒜说的是谁了,却还是问了一句。
狼头蒜也立刻暗骂自己是昏了头了。他这定个标记,也就自己团队的人能看到。喜之羊和他又不是一个队,他定标记指给谁啊?
于是狼头蒜亲自走到了无敌最俊朗身边:“这人是谁?”
“你管呢?”喜之羊回道。
“哈哈哈哈,我说你们团队怎么可能突然就过了空中陵墓,原来是找了外援呀!嗯,骑士,嘛?真会找啊,这是从哪找来的枪手啊?装备很强啊!”狼头蒜这是发现新大陆,兴奋过头喋喋不休了,想当然说了一串。结果最后一句一出,周围突然变得极安静,安静得可怕。不只喜之羊团的人不说话了,连他们狼之团的人也没来给他助助声势。
狼头蒜怔了怔,却是收到了一条自家团队玩家发来的消息,看过消息后连忙细看了一下无敌最俊朗的装备,狼头蒜立刻傻眼了。
他自己就是骑士,根本不用点击对方资料细看。无敌最俊朗身上是些什么装备他很清楚。这样的装备,是空中陵墓的?狼头蒜又一次拒绝相信了。
“没功夫和你在这耗了,我们走了!”喜之羊此时心也有点虚了,毕竟他们团队能通关空中陵墓全凭了无敌最俊朗,真要说是他们自己的实力那没人好意思。今天虽然是通关了,但下周的d怎么过喜之羊这心里还没着落呢!倒是刚狼头蒜外援一说给他提了个醒。这无敌最俊朗虽然注定不可能是他们团队的固定成员,但是,抓住现在的机会,和这人好好拉拢一下关系,需要的时候拉来当当外援帮帮手,这个主意倒还真是不错啊?
喜之羊心思动了,更没心情和狼头蒜在这较劲。结果狼头蒜今天受到的打击‘挺’沉重,很是不肯罢休:“你等会,我一定要搞搞清楚你这到底是怎么莫名其妙的就把空中陵墓给过了。”
“过就是过了,哪来这么多废话?”喜之羊说。
第201章 孕事(三)
第201章孕事(三)吴王掌灯后才回来,进‘门’看见兰芮侧身向里靠在大迎枕上,头却又扭着望向‘门’口,样子十分别扭,心知是她肩疼不敢随意转身,就道:“要不要挪到另一头去睡?这样向左歪着时正好可以看见‘门’口。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ww.。”
“妾身肩上有伤,双‘腿’却能动,想要挪到对面去睡自己也能换过去,你不用‘操’心。”
兰芮笑道,又问,“王爷用过饭没有?”
‘玉’桂上了茶,悄然退了出去。
吴王则点了下头,待‘玉’桂合上‘门’,走到‘床’沿上坐下,“用过了,刚才与卓达几人商议敌情,与他们一起吃的。你的伤好些了吗?”
“那老大夫的伤‘药’不错,‘玉’桂方才替妾身换过后已经觉察不到疼痛了。”
兰芮说道,仰起头看见他脸上毫不掩饰的关切,还有满满当当的内疚,心里一滞,堵得难受,忍不住就说,“那时妾身推你,只是想避开‘射’过来的箭矢,并非存心替你挡,妾身受伤只是意外,你不用一直放在心上的。”
半年的相处,兰芮明白吴王是言出必行的人,他说永不相忘,肯定会将“挡箭”
的情谊存在心底,以后行事时也必然会想着这份情谊,她先前不想解释,就是知道这一点。
可是这时她看着他内疚,不知怎的就觉得自己很卑鄙,用吴王的误会替自己在他心里谋得一席之位,她做不到心安理得。
或者,这就是隐藏在她心底的骄傲。
“你无须用这样的话来宽慰我,以你的身手,若只是想避开‘射’过来的箭矢,你还可以将我向后拉,那样受伤的就会是我。”
吴王柔声说道,显然并不相信兰芮的话,“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
兰芮没想到吴王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妾身……”
她才开口,吴王便‘插’言问,“听山青说,宁指挥使的夫人来过了?”
这话提的有些突兀,兰芮听出来,这是不想让她继续说下去。
她便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不相信,甚至不给她说话的机会,那她此时说什么都是枉然。
也罢,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是来过,只是妾身身子不舒服便没有见她,倒是听‘玉’桂说过,她也出自江南魏氏一族,算起来与大皇嫂还是同宗的堂兄妹。”
吴王并不意外,“我让人查过,说是同宗,但宁指挥使的这位夫人是旁支,从小随父亲在福建长大的,从没回过江南,倒是与同是旁支的大同知府魏鹏家有来往。”
“原是这样她才只提了大表嫂。”
自听说魏氏与赵王氏是同宗,兰芮心里总不放心,这时听吴王这样说,悬着的心放了下去,“是了,从荒岛回来遇上的倭寇是什么来路?方才妾身一人时,又回想了当时的情形,记得从舱中出来时,妾身在甲板上看见了许多碎裂的琉璃渣滓,且全是褐‘色’的。倭寇放火烧官军,出手就是成千上百的琉璃瓶子,实在有悖常理,看着倒像是有备而来。”
这些吴王早已知道,但他听兰芮分析,还是觉的眼前一亮。
早在通州时,他就知道她与一般的闺阁‘女’子不同,但相处下来,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
就像泅渡这事,一般‘女’子只怕早吓晕过去了,不可能会留意飞‘射’过来的箭矢,更不可能在事后还记着甲板上的琉璃渣滓。
这样想着,他便笑起来,伸手抚平她皱成一团的眉‘毛’,“外面烦心的事情有我,你只管养好身子,来年替我生个大胖儿子。”
说着正事,吴王却来了这么一句,兰芮不禁瞪了他一眼,心里却算起来,现在是五月初,那孩子落地的时间应该是来年的正月事情……算着算着,她心情大好,没再去想倭寇的事情。
吴王见她口中念念有词,却听不清楚,样子很是有趣,便好笑的摇摇头,唤了‘玉’桂进来服‘侍’着梳洗。
隔日,兰芮将吴王回来的讯息传给了在平海卫周围各处搜寻的‘精’兵,下午时,各处的‘精’兵陆续回来。
吴王已经现身,先前来时担心北疆和西南有异动的顾虑自然消去,而兰芮不说堂而皇之,却也在卓达跟前‘露’了面,因此一千‘精’兵的行藏也用不着刻意去掩饰,校尉曹永回过兰芮,直接领着‘精’兵驻扎在平海卫四十里外。
兰芮肩上的伤看着吓人,但并未伤及筋骨,老大夫的几次伤‘药’换过,伤口便开始愈合,才不过五六日的时间,她的手臂除了不能高举,吃饭这些已经无碍。
伤口不碍事,但害喜的症状却越发的严重,只有几样菜还能勉强入口。
这五日里吴王早出晚归,晚上就是回来,也时常一人坐在灯下研究福建的疆域图。
每每这时,兰芮便坐在旁边看书,轻易不再去问敌情。
那日事后她曾想,吴王虽是玩笑,但也说得很有道理,男主外‘女’主内,外面的事情自有吴王去‘操’心,她管好家里的事情就是了。
其实她这样想的原因,还是她看出来,每次她觉出不妥后提醒吴王,吴王似乎都早已知道,不仅如此,他心里还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说到底,她不过是看过几页兵书,与寻常人比可能高明些,但比起吴王来,差得还不是一星半点儿。
这日吴王从外面回来,兰芮又提起了回京的事情。
她本该在几日前就动身的,但后来出了她受伤的事情,便又耽搁了几日。
吴王闻言面‘色’有些凝重,“就这样你都吃不下饭,一路颠簸肯定更受不了。”
“再不动身,恐怕就来不及了。”
都说头三个月很要紧,兰芮也不想急匆匆的往京城赶,可现在吴王现了身,她又不能对人言及自己有了身孕,实在没有理由留在福建,毕竟她当初在皇上跟前许了一月之期。
吴王犹豫不决,没说话,只在心里权衡利弊。
兰芮笑了笑:“随行带着三个大夫,大不了再带两个厨子,这一路总能对付过去。再说了,妾身从小习武,底子比那些足不出户的‘女’子好许多,不过就是难受些,出不了大事的。”
隔了许久,吴王终是点了头,时间定在了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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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相见
第202章相见两驾四轮马车,黑漆的车厢,宝蓝的杭稠车幔车帘,从外面一眼望去,除了车厢比寻常马车宽三尺见方,再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叔哈哈-等兰芮进了车厢,才知道这马车的奇特处,里面搁的不是马车中常用的矮榻,而是就着车厢壁做成了一张堆漆螺钿描金‘床’,比寻常人家家中所用的窄些,但雕镂漆工却没因此有丝毫逊‘色’,且‘床’上的被褥正是兰芮在平海卫指挥使后衙所用的东西。
描金‘床’的对面,雕着牡丹图案的堆漆小几等寻常马车中所有之物也一件不少。
“王爷打哪儿寻来的马车?”
兰芮看过之后惊喜异常。
她在吴王跟前没有表‘露’,但心底还是担心一路颠簸,加之歇宿不能安稳会影响腹中的孩子。
而马车中设有大‘床’,不能减少颠簸,但总比挤在榻上舒服许多。
随后上车的吴王见她清亮的眸子因高兴而灼灼生辉,也轻笑起来,“这马车是宁指挥使的,我前些日子见过,觉的不错,今儿一早就问他要了过来,据说这马车是苏州名家洪三喜所制。你坐上去看看舒不舒服,如果不喜欢,现在让人换还来得及。还有被褥,我担心你认‘床’,就将你用过的让人抱了过来。”
兰芮依言坐在被子上靠了靠,感觉很是不错,便笑道:“传言洪三喜最擅长做‘床’,今日看来果然不假。只是请洪三喜做这样一辆马车,肯定得不少银子,就这样被王爷要了去,宁指挥使只怕心疼得直‘抽’‘抽’。”
吴王笑着在她身边坐下,“值钱倒是不假,没千两银子请不动洪三喜,可宁指挥使心疼与否我倒是没看出来,只记得他笑得见牙不见眼。”
兰芮方才不过那么随口说说,这时听吴王的话,才知自己说错了。
这时等级森严,一个小小的卫所指挥使能将东西送到吴王跟前,吴王肯收已经是给了他十分的脸面,而这次是吴王看中他的东西主动问他要,心里想的不是心疼,而是受宠若惊。
想到马上就要离开,兰芮顿时抛开了不相干的人,第一次主动去握了吴王的手,“福建鬼魅横行,您万事都要小心,千万别再出荒岛的事情。”
吴王回握了她的手,用掌心轻轻的摩挲着她光洁细滑的手背,“你只管放心,一些小伎俩难不倒我,而且我心中已经有了眉目,只是时机不到而已。倒是你,这一路少说也有十日,万一出点岔子……反正你也一定要谨慎小心。”
前一次来福建也有不舍,但策马就走,没有因留恋而裹足不前,而这次送她回京城,竟然婆婆妈妈舍不得下车......兰芮笑着点头,心里酸涩难受,一口气堵到喉头。
福建什么情形她也见识了,吴王留在这里,也不知道会遇上些什么事……她怕自己忍不住会落泪,便将头埋在了吴王的‘胸’前。
吴王抚着她的后背,没再说话。
两人就这样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兰芮闷声说道:“善思,你下车吧。”
吴王点头,又抚了下她的后背,站起身来,凝视了她一时,默默不言的转身撩帘出去。
‘玉’桂随后上了车,见兰芮低头不语,便不敢多言,只执壶倒了杯热水递上来。
自诊出有孕,兰芮便戒了茶改喝白水。
车缓缓启动,兰芮没忍住,探身撩开车幔去看院中的人,直到车出了‘门’,再不见那道颀长的身影,她才又躺了回去。
“燃一炉安神的香吧,我想睡一会儿。”
‘玉’桂应诺着去拿香,点了后在‘床’踏上坐下,说道:“今日王妃还没起身的时候,宁指挥使的夫人又来过一次,她说是听了马车的事情,猜到王妃要回京,想请奴婢帮着给表少‘奶’‘奶’捎些土仪,还当着奴婢的面开箱,奴婢看都是些不打紧的东西,又只有两只箱子,便答应了。”
“放在哪儿的?”
那日后魏氏又来过两次,但都是她睡着的时候,‘玉’桂有吴王的命令在前,便没有跟兰芮回,是以兰芮一直没见过魏氏。
‘玉’桂道:“在山青所乘的马车上。”
兰芮便点点头。
回去时还带着三个大夫及家眷,兰芮又有了身孕,吴王大概是怕她‘操’心,便让山青依旧跟着一路回京城,以便相互照应。
到了下午,兰芮会齐一千‘精’兵,晓行夜宿的往京城去。
与来时相比,行进的速度慢了许多,而少了避讳,兰芮便专挑平坦宽阔的官道走,一路上除了害喜吃不下东西,倒也没有出任何岔子。
半月后,一行终于到了通州。
曹永领着‘精’兵回京城复命,兰芮则悄然回了皇庄。
绿枝在水榭的院子里做针线,霜降忙着替她分线,抬头的功夫,看见兰芮和‘玉’桂两人进来院子,惊喜下将手中的线‘揉’成一团扔到绿枝的怀中,手忙脚‘乱’起身迎上去。
绿枝正要嗔怪,却听霜降说了句:“绿枝姐姐快起来,王妃回来了。”
绿枝闻言抬头,果然瞧见了自家王妃,顾不上收拾,将针线丢在一旁也迎了过去。
走到兰芮跟前,两人齐齐拜了下去,霜降眼中含泪,声音哽咽,“王妃,您总算是回来了。”
‘玉’桂忙上前将两人拉起来,“跪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张罗热水和饭菜。”
两人应诺,霜降拔‘腿’就走,绿枝却站着没动,说道:“王妃,槐树胡同的夫人来了,在房中看书。她也同王妃一样,是从水榭的角‘门’进来的,奴婢们不敢拦着,只得将夫人迎进来。”
兰芮很是高兴,她本来以为要过两日才能见到娘亲的,闻言丢下绿枝‘玉’桂两人就朝水榭的上房去。
‘玉’桂忙小跑着追上去,在兰芮身边低声说道:“王妃,您慢着些,您可是有身孕的人了。”
“从福建到京城,几千里路都过来了,这几步路走快些算得了什么?”
话虽不以为意,但兰芮脚下马上就慢了下来。
听得‘门’外的脚步声沉稳有力,明显有别于这几日服‘侍’的小丫头,兰英莲怔愣了下,放下手中的书走到‘门’边探看究竟,待见真是兰芮,脸上立刻扬起笑。
兰芮上前,轻唤了声:“娘亲。”
兰英莲点了点头,上前携她的手,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打量,两条英眉不觉就皱了起来,“脸‘色’白如素纸,人也清减了不少,你此番去福建真是吃了不少苦。你肩上的伤可痊愈了?”
“娘亲都听说了?”
兰芮没觉的意外,她受伤的事情,吴王已上密折跟皇上说明,而娘亲一直留意福建的动静,她早知瞒不过。
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打算写信说明,她想,要想打探到密折上的内容,少说也要好几日,这样一耽搁,加上密折送往京城的时间,等娘亲探得消息时她说不定已经到了京城,又何必让娘亲担惊受怕?
却没想到娘亲还是预先知道了。
兰英莲吩咐‘玉’桂守着‘门’,这才拉着兰芮进屋,“我听说后不知详情,便一直悬着心,算准你快回来了,索‘性’就来通州侯着你。左右我也是个没事的闲人。”
“看娘这话说的,娘哪里是闲人,娘这是韬光养晦。”
兰芮笑着说。
“你何时学得这般油嘴滑舌了?”
兰英莲也是笑着,看见兰芮好端端的站着,心里大定,只是到底还是不放心,就道,“这里没外人,你将伤口‘露’出来给我看看,万一大夫处置不好,遇上雨天雪天便会隐隐作疼。”
兰芮知道今日不让娘亲看看,她必是心里挂着,便解去领间的两颗盘扣,将右肩‘露’出来。
常年征战,兰英莲于刀伤剑伤很是有心得,亲眼看见兰芮白如凝脂的肩上只留下指头大小的一点红‘色’印记,明白兰芮的话没有半点隐瞒,终于完全将心放回腹中。
“娘,我有了身孕。”
两人坐下后,兰芮轻声说道。
“当真?”
兰英莲紧紧的盯着兰芮,见她又点了点头,这才道,“你不是说年纪尚小,不宜有孕吗?怎么就……”
“再没有孩子,不说皇上皇后,便是娘娘那里也‘交’代不过去。”
兰芮渐渐的敛去了笑容,“原来不知道,等真有了孕,我才明白自己也是极想有孕的。”
兰芮的处境,兰英莲自是明白,这些日子她也是左右为难,既担心兰芮会受宫中贵人的责难,又怕兰芮过早有孕于身子不好,闻言就稽首道了声佛号,“不论怎样,这都是喜事。”
兰芮点点头,便将日子对不上,须得暂时瞒下有孕的事情说了。
兰英莲听后,细问了兰芮如何打算,听她心里已经有了成算,就又说了些旁的话。
两人正说着,‘玉’桂在外面说道:“王妃,霜降来问,饭菜是现在送过来,还是再过一会儿。”
兰英莲拍拍额头,“瞧我,净顾着跟你说话,倒是忘了你还没有梳洗吃饭。”
兰芮笑笑,扬声说道:“先将热水送到我房中去,待我梳洗后,再上饭菜。”
又看着兰英莲,“娘,我先去换件衣裳,一会儿再与你一同用饭。”
兰英莲自是连声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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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态度
第203章态度送兰芮出‘门’,又目送她进了隔壁的屋子后,兰英莲转身进了房内,再拿起方才正在读的一本山水杂记,却再也看不进一个字去。
-叔哈哈-她又想起了从前的旧事。
当年不想多看一眼的孩子,此刻已经长大‘成’人,成了亲,还即将成为母亲,一时间她心里感概万千。
其实再见兰芮后她便开始后悔,不该将心里的气恨发泄在孩子身上,从而对孩子不理不问,害得孩子吃尽苦头。
这一年极力弥补,可终究还是补不上心中的遗憾。
“阿弥陀佛。”
道了声许久不曾念的佛号,她合上书,双手合十闭目诵经。
再睁开眼时,她的心绪已经归于宁静,她想,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不会像当年那样行事。
兰芮泡了热水澡,换了件蜜合‘色’的通袖夏衫和一条同‘色’的章纱裙子,整个人看起来神清气爽。
‘玉’桂替她梳头,见镜中的人容光焕发,连日来提着的心稍微松了松,这一路兰芮吃不下东西,她也跟着担心害怕,唯恐兰芮有些许的闪失。
妆扮好,兰芮又去了方才的房间。
兰英莲此时心情已经平复,看见兰芮,笑着让她坐下,“这时脸上才有了些模样,你刚才那样子,实在有些吓人。”
平常严肃的人突然絮叨起来,兰芮倍觉亲切,笑了笑,让‘玉’桂去传饭。
不一时,‘玉’桂领着霜降和银锁几人端了饭菜进来,‘玉’桂早有吩咐,给兰芮做的都是她这今日能入口的菜式,给兰英莲所做的则是斋菜。
饭菜端上来,兰芮害怕自己又会害喜,单留了‘玉’桂服‘侍’,将霜降几人打发了出去。
她怀孕的事情,还不打算让霜降她们知道。
她的担心倒不是多余,才吃了一口,她便觉的不舒服。
‘玉’桂已经有了经验,见状忙倒了一杯清水递上来,“这道虾仁菜心王妃昨日吃了大半盘,奴婢这才吩咐厨房做的……今儿换了厨子,是不是味儿不对?”
见兰芮点头,又将虾仁菜心撤了下去。
一旁的兰英莲忙停了筷子,关切的问:“这才一个月,你已经开始害口了?”
兰芮簌了口,又喝了些清水,心里觉的好受了许多,闻言无奈的点点头,“不吃饭时倒不觉的,只是见着不喜欢吃的菜式,立刻就会觉得不舒服。”
兰英莲索‘性’搁了筷子,将‘玉’桂遣出去,而后说道:“我听人说过,太医院里有专治害喜的秘方,我设法将方子要出来,你吃几服,说不定害口的症状就会好些。”
这事兰芮倒是听说过,但从没想起来要抓来吃,毕竟是‘药’三分毒,有孕在身时还是少用‘药’为上。
不过此时她却有些动心,一来这样吃不下东西也不是办法,二来这几日她要入宫,万一在皇上和皇后跟前‘露’出端倪来,以后的事情更是麻烦。
“太医院出来的方子固然好,只是脉象不同,用‘药’则不同,这‘药’方子再好,也须得根据脉理来用‘药’……”
说着兰芮心里一动,想起了杜医正,吴王曾说杜医正是能信任之人,她何不让他设法?
于是她便将杜医正跟娘亲提了提。
兰英莲也听过杜医正,又听是吴王所推崇的人,便没多想,只督促兰芮记着这事。
用了饭后,兰英莲小坐了一会儿便辞别,“我原是担心你才悄悄来此等你,如今见你平安无事,我也放了心,便不在此久呆了。”
兰芮想自己隔日也要回京,便没挽留,亲自将人送到水榭的侧‘门’才回转。
不过回来后她也没歇着,让‘玉’桂将她回来的事分别告诉钱贵家的和林文,好让他们心中有数,又叫来管事,让他们收拾东西预备回京。
一番吩咐下去,天‘色’已晚,她匆匆用了晚饭,疲惫不堪的身子这才有机会沾‘床’。
她又照例想起了吴王,也不知这半个月福建的情势是不是太平……隔日醒来,兰芮连日赶路的疲累消失殆尽,用过早饭,领着下人浩浩‘荡’‘荡’的回了京城。
进了城‘门’,钱贵家的遣了两个婆子先行回王府报信,好让王府这边预备起来。
才踏入寿‘春’院,兰芮便瞧见衡哥儿站在青石板铺成的小径上张望,车二虎则抱着蹴鞠站在一旁,车妈妈和豆蔻几人在两人身后立着,像是在迎她的样子。
走到近前,车妈妈拉着车二虎和豆蔻几个小丫头立刻拜了下去,衡哥儿却歪头看向兰芮,明亮的眼睛眨巴眨巴着,好一时才不确定似的问:“你真的是母妃?”
车妈妈闻言身上的汗都下来了,小声提醒衡哥儿:“大少爷快给母妃行礼。”
见衡哥儿没动,又局促不安的向兰芮说道,“方才听得婆子来报,衡哥儿立刻丢下蹴鞠不再玩,跑到‘花’园里来侯着王妃……”
兰芮闻言点点头,蹲身捏了捏衡哥儿的脸颊,笑着道:“怎么,我才走一个月你就不认得了?”
衡哥儿的脸颊上犹有汗渍,想来车妈妈说的倒是真的。
以前兰芮有时也会捏衡哥儿的脸颊,是以她这一捏,衡哥儿反而笑起来,似乎是确认了她的身份,规规矩矩的冲她行礼,脆声说道:“儿子见过母妃。”
生怕衡哥儿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车妈妈几人一直悬着心,这时见衡哥儿终于行了礼,都在心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衡哥儿跟着兰芮回了上房,路上兰芮问了衡哥儿好些问题,衡哥儿全都‘奶’声‘奶’气的答了上来。
兰芮颇为惊讶,她走时衡哥儿也会说话,但只会说简短的句子,太长的句子到了他口中便会结巴,今日他说话却是极为流利。
不过月余就有这样大的长进,难怪老人说孩子一日一个样。
想及此,她忍不住又抚了下腹部,也不知腹中的这个长大了多少。
打发走了衡哥儿,兰芮不及歇息,换了衣裳进宫谢恩,自然,这是明面上的说辞,她进宫其实是为了向景阳帝复命。
御书房内,景阳帝手持卷册,凝神细看,一个小太监蹑手蹑脚进来:“回禀皇上,吴王妃求见。”
“宣”
景阳帝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偌大的书房中回响。
小太监应诺着躬身退出去传令,须臾,一个瘦削的身影随小太监走进来,跪在书房正中的金砖上,“臣媳见过父皇。”
景阳帝循声看向兰芮,目光炯炯,好一时才扬声道:“赐座。”
立刻有人端了椅子过来,兰芮谢了恩,在椅子上斜签着身子坐下。
她不是头一次面圣,但景阳帝身上自有一股上位者的威严,让她神经紧绷,生怕自己行差踏错。
景阳帝见她坐定,缓缓开口:“听说倭寇来袭时,你替善思挡了一箭?”
听说,自然是听吴王说。
兰芮自不会去拆吴王的台,恭声说道:“那箭正巧从臣媳肩上擦过罢了。”
景阳帝朗声一笑:“好一个从肩上擦过”
听她没有一口应承,没有表功,他心里的疑虑尽去,取而代之的是赞许。
兰芮听出景阳帝心情似乎不错,心里的紧张略去了些。
每日都有军情送入宫中,景阳帝自认将福建的局势了如指掌,便没再细问军情,只问了些风土人情便让娄公公送兰芮出了御书房。
兰芮笑着说:“我带了些福建的土仪回来,给公公备了一份,已经给了公公身边的小内‘侍’,还望公公莫要嫌弃。”
话是客气话,但兰芮真是对这位娄公公颇有好感。
娄公公忙笑道:“王妃这是哪里话,您百忙中还惦记着咱家,光是这份情谊,咱家已是受宠若惊了。”
顿了顿就道,“王妃不在京城,想是还不知道,太后娘娘病了。”
兰芮对外言称是去通州休养,回京后肯定要去跟长辈请安,她接下来要去的正是慈宁宫,娄公公选在这时说起太后生病的事情,肯定有提点她的意思。
卫王从小在慈宁宫长大,现在被皇上以休养的名义撵出京城,太后自是愤怒失望,一怒之下病倒也在情理中。
现在她这个始作俑者去请安,无疑是闯到了枪口下。
虽是如此,但大面上的样子兰芮还是要做出来,于是关切的问起太后的病情。
娄公公道:“太后近年来心疾频发,这次也是心疾犯了。太医院的大夫替她施针后已经无大碍,这几日正在休养。那,咱家就送到这。”
客气几句,兰芮去了慈宁宫。
在慈宁宫她遇上了胡‘春’意,大概是才滑了胎的缘故,胡‘春’意形容憔悴,往昔的明‘艳’亮丽已然不在。
胡‘春’意看见兰芮,脸上神‘色’瞬息万变,想到上次吃了的大亏,她到底没有表‘露’出来,只淡淡的道:“二皇嫂,通州的皇庄可好?”
到底不是隐忍惯了的人,虽是极力压着心中的情绪,但说起皇庄她自然就想到了胡家散尽的家财,心头的愤怒裹在声音里,声音变得尖利难听。
兰芮自是听出胡‘春’意刻意压着愤怒,却懒得理会,只是道:“就是座温泉庄子而已。”
言罢,便丢下她不理,问一旁的易姑姑,“皇祖母的病可好些了?”
淡漠的语气,明显的无视,让胡‘春’意一口气堵在心中,脸上再挂不住,变得‘阴’郁难看。
易姑姑笑意‘吟’‘吟’,回道:“已经无大碍了。她老人家方才还念叨您,说有日子没见着您了,还问起您何时回来呢。”
语气很亲切。
兰芮却很是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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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太后转变
第204章太后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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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头戴绣着金凤纹样的抹额坐在椅子上。-[哈更新]看见兰芮和胡‘春’意跟随易姑姑进来,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个圈,待两人跪拜了,她抬手示意两人起来,又吩咐身侧的宫人给两人看座。
行礼时离得太远,又没留意,直到坐下后兰芮才看清太后戴着抹额。她微微惊讶,这时已是五月中,穿着单衣稍微动一动就是一身汗的天气,太后却戴着黑丝绒抹额,是真的病得不轻还是戴着给人看的?
“皇祖母,孙媳方才进宫时听说您心疾又犯了,这时可有好些?”兰芮关切的问道。虽明知太后未必就喜欢她关心,但她还是要做到不错分毫,免得留人话柄。
“难得你有这份孝心,才回来就进宫来看哀家。”出乎意料,太后慈祥的看着兰芮,“放心吧,哀家已经无碍了。倒是你,成亲后一直‘操’持家务,好不容易善思不在,得了空闲,怎么不趁机在皇庄上多住几日?”
“皇祖母没事孙媳就放心了。”兰芮将惊讶压下,含笑说道,“皇祖母和父皇母后体恤,又是赐皇庄,又是让孙媳去皇庄上小住,可孙媳不能忘了本分,仗着皇祖母和父皇母后的这份关心就赖在通州不回来,再说还有衡哥儿。”
太后听得连连点头,末了慈目含笑的说道:“没有恃宠而骄,果然是个好孩子。”
一旁被冷落的胡‘春’意咬着‘唇’,适时起身,扑到太后身边:“皇祖母,王爷和孙媳听说您病了,急得连饭都吃不下……”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都是孝顺的孩子。”太后依旧笑着,可兰芮一眼就看出她眼中的不耐烦。
易姑姑上前去扶胡‘春’意,“卫王妃快别哭了,太医说了,太后她老人家最忌心绪不宁,您这样,她老人家少不得要伤心。”
胡‘春’意顺势就起了身,正要张嘴,太后已经不再看她,而是跟兰芮闲话。胡‘春’意方堆起的笑容僵在嘴边,太后没有不理会她,又没有吩咐她坐回去,她只得讪讪的立在一侧。
兰芮本就有害喜的症状,这时在慈宁宫坐久了,便闻见一股淡淡的‘药’味,胃有些难受,好在她极力忍着,没有干呕起来。
太后见她脸‘色’不好,关切的问:“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兰芮笑了笑:“孙媳昨儿夜里贪凉,让人在房中搁了冰盆,谁知早上起来就有些不舒服……”
太后截断她的话,“哎呀,你怎么不早说?想是着了凉,哀家这就宣太医来给你诊脉。
兰芮忙道:“皇祖母不用担心,进宫前孙媳怕过了病气给太后和父皇母后,已经让杜医正诊过脉了,说无大碍。”
“那就好那就好。”太后笑说,“既然你不舒服,那就赶紧回去歇着吧。”
兰芮自是求之不得,辞了太后从慈宁宫出来,长出了口气,好容易才将方才的不适压下去。略站了站,她径直往坤宁宫去,一路上思量着太后突然转变的态度,一时想不透原因,却大约猜到太后有示好之意。
等兰芮一走,太后便冷了脸,看向胡‘春’意,斥道:“你进宫来做什么?”
声音太高,胡‘春’意没留意,吓得身子抖了抖,又跪了下去:“孙媳听说您身子不舒服,实在放心不下,想进宫来看看您老人家。”听太后冷哼了一声,忙将目光低垂了几分,嗫喏的说着,“上次禄米的事情,孙媳知道错了,孙媳以后再也不敢了……”
提到禄米的事情,太后自然想及她的蠢笨,心里的怒火蹭蹭的往上窜,“只要你不在哀家跟前晃,哀家的病自然就好得快。”
胡‘春’意嘤嘤的哭着,不敢再说话。易姑姑看了眼太后,忙将胡‘春’意往大殿外拉,到了殿外,易姑姑说道:“王妃先回去,等过些日子太后气消了,自然就会宣您入宫。”
胡‘春’意用锦帕拭了泪:“皇祖母她老人家从前也待我极好的,怎么就……都是大哥不争气,这才牵累了王爷,还累得皇祖母旧疾复发……”
易姑姑听着轻轻的摇头,到了这时,还以为太后不知前因后果,将错处往嫡亲的兄长身上推。
好容易送走胡‘春’意,易姑姑折身回正殿,见太后闭目养神,便缓步上前:“太后,您又忘了太医的话。”
太后缓缓睁开眼,“原来只知道她沉不住气,现在看来,真是蠢笨如猪!禄米的事情暂且不论,便是今日,她明知皇上借口她身体不适让她和善学去荆州休养,却还跑到宫中来晃悠,这不是打皇上的脸么?”
易姑姑劝道:“卫王妃也是太年轻了,等过几年,经历一些事,自然就乖巧了……”
太后转动着手指上的‘玉’环,许久,才叹了口气,“皇上的心思,我竟然看错了……扶持幼帝登基的郝阁老过世六年,皇后的两个兄长又是没出息的,只做到五品小官儿,这还是皇后从中周旋的结果。皇后娘家没有了助力,我原以为皇上这时让皇后怀孕,是顾念二十年的情分,想让皇后将来有个依靠……后来又传出贤妃有孕,我才知自己想错了。皇上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他久不立储,不是在善学三人中犹豫不决,而是……不想副君的位置上有个‘精’明强干的儿子,这样他还得时时去防备着。”说着就顿了顿,“卧榻旁岂容旁人酣睡。”
易姑姑眼中渐渐‘露’出惊骇来。
太后轻轻一笑:“哀家还没老,哀家将他养大,他这一辈子也休想逃出哀家的掌控。”
易姑姑忙垂了目。
皇后的身形比一个月前丰盈了不少,宽大的衣服已经遮不住她微凸的腹部。她看见兰芮,还如从前那样,问了些皇庄的事情,便端了茶送客。皇后眼神通透,兰芮隐隐猜到,皇后肯定知道她去福建的事情。
兰芮最后去了永宁宫,随木姑姑进去时,她看见贤妃身前竟然放着一个针线笸箩,不免有些惊讶。
贤妃将这份惊讶看在眼中,笑了笑:“闲着也是闲着,便想着给孩子做两件小衣裳。”
兰芮上前行了礼,说道:“怀孕时做针线极伤眼睛,娘娘一定要顾惜自己的眼睛,还是将这些事‘交’给旁人去做吧。”
木姑姑替兰芮端了椅子过来,笑道:“奴婢劝了娘娘好多次都不管用,这次王妃回来的正好,可以好好劝一劝娘娘。”
贤妃嗔道:“看你们一个个的……好,我不做就是了。”
兰芮看贤妃自然流‘露’的娇态,不禁展颜一笑,这还是她头一次见贤妃除了温和外的别样表情。
三人玩笑几句,木姑姑笑道:“奴婢去看看娘娘中午的菜式。”言罢打了个手势,带着殿中‘侍’立的宫人退了出去。
待人散尽,贤妃就道:“皇上昨晚来过,说你替善思挡了一箭……”
“只是凑巧了……”
贤妃看向兰芮,“你也不用一味的谦虚,不然倒枉费了王爷的一番心思。”
兰芮闻言略抬了抬头,贤妃,竟然猜到了吴王假扮失踪的用意?
被贤妃盯着,她突然觉的面上发烫,忙避开目光。贤妃知道吴王并未失踪,所谓在荒岛寻得吴王也只是做戏,这样算来,如果吴王不去荒岛,那肯定也不会遇上倭寇,再往前说,若是朱氏进‘门’,那吴王根本不用去福建……说到底,还是因她而起,哎,也不知贤妃心里如何想,从婆婆的角度去猜,肯定会不高兴。
贤妃收回目光,“福建的情势如何?”
兰芮定了定神,将福建的事情细说了一次。荒岛回来时遇到倭寇的事情她说的轻描淡写,但贤妃还是听得脸‘色’变了数变。兰芮一直留意贤妃,见她这样,心里越发没有底了。
待兰芮说完,贤妃微微颔首,道:“这次是菩萨保佑,总算没有出大事。”抬眼见兰芮低眉顺目,长叹了口气,“以后你要劝着王爷一些,凡事切莫任‘性’妄为。”
兰芮见贤妃并不像生气的样子,松了口气,忙点头应诺。
贤妃道:“看你脸‘色’也不大好,想是累了,先回去歇着吧。”
“是。”兰芮起身告辞。她犹豫了下,到底没说有孕的事情,倒是因别的,只是觉的不好开口。说出来,贤妃肯定会算时间,一算就知道是吴王偷回京城时有的……
回到王府,正好是午饭的时间,兰芮用了饭,听绿枝进来回禀:“山青求见。”
到通州后山青便领着福建的三个大夫及家眷去安顿,兰芮心里正挂着这事,因此听说山青回来了,忙道:“让他到议事的‘花’厅,我马上过去。”
看见山青,她便问:“都安排妥当了?”
山青回道:“小的暂且将人放在了上次王妃去过的小院里,只等贺大管事腾出手来再送往河北的庄子。”
兰芮问:“贺大管事那里都知道了?”
山青点了点头:“方才王妃没回来,小的便先跟他说了,他说人多口杂,这事经手的人太多也不妥,反正这几日要派人去河北收租,不如他亲自去一趟。”
“如此也好。”兰芮想了想,叫来‘玉’桂,“拿三百两银子给山青。”
‘玉’桂应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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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芮见山青惊讶,就道,“给三个大夫安家用的,他们拖儿带‘女’,又走的匆忙没能回去收拾细软,初到庄子上日子肯定艰难,有这笔银子在,他们就能将家安顿下来。”
第205章 真假(一)
第205章真假(一)――更新时间说明,寒假期间写完就传,不再定时更新――山青走后,兰芮命人请了杜医正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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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医正进了‘花’厅,兰芮打发了其他人,单留‘玉’桂服‘侍’。
杜医正手指方搭在光洁细滑的肌肤上,面上便‘露’出喜‘色’,只是这喜‘色’还不及从眼底浮到面上,便被惊疑取代。
王爷在福建,王妃却怀有一月身孕,时间根本对不上......难不成是诊错了?
他暗暗吸了口气,打叠起十二分的‘精’神:“王妃,请您换一只手。”
将杜医正的变幻不定的神‘色’尽收眼底,兰芮没作声,依言将左手搁在了脉枕上。
还如先前一样,脉如走珠,明显是喜脉。
杜医正的手轻轻抖了下,心里各种念头飞转。
一个月前王妃去了通州休养,有孕时必是在通州,难道王爷回过通州?
而据说王妃去通州,是皇上的意思,这事又与皇上有没有干系?
他是大夫,却也是官,从前又常在宫中行走,官场宫里的规矩他自是了如指掌,什么事该好奇,什么是该探问,他心里有一杆秤。
他收回手,垂下眼睑,恭声说道:“恭喜王妃,王妃是喜脉,并非身体不适。”
“几个月了?”
兰芮紧紧的盯着杜医正。
吴王明言杜医正是可信之人,但事关重大,她不得不谨慎小心。
杜医正心头一跳,无喜无惊,只是追问月份,显然王妃早已知道自己有孕。
他将头越发的低垂了几分,略一思虑,说道:“近三个月了。”
听得答案,兰芮松了一口气,两个半月前是三月中,那时吴王还在京城,杜医正果然是心思通透的。
但那时凤姑姑同样在寿‘春’院,她当时没曾想自己怀孕的日期会出现偏差,月事上头并未避讳过凤姑姑,换言之,凤姑姑知道她那时不可能有孕。
她只能将日子押后,皇上知道她去过福建,且她曾在福建‘露’过面,有心人很快也会知道,至于她去福建的缘由,肯定心中各有猜测,但她有孕的事情却是顺理成章。
“我有孕事情先压下,等半月后再宣扬出来,那时杜医正可知道月份上头如何对人言说?”
她从福建回来耽误了半月。
杜医正这时有些‘摸’不准,便不敢‘乱’言,“请王妃明示。”
“一个月。”
兰芮说道。
几乎没有停顿,杜医正便恭声应道:“是。”
兰芮将害口的事情跟杜医正讲述了一次。
杜医正笑道:“倒不用去太医院寻,这样的方子下官腹中便有,下官即刻就写来给王妃过目。”
“那就有劳杜医正了。”
兰芮笑道。
“王妃如此说,真是折煞下官了。”
杜医正谦逊两句,正了脸‘色’,“王妃有孕,须得时刻留心,身边断不能没有大夫。如王妃信得过下官的医术,下官斗胆请求搬入王府,以便时刻照应王妃及小郡王。”
兰芮略微惊讶的看向杜医正。
杜医正如今住在王府后巷,距王府不过一刻钟的距离,他却主动提及住在王府,这是主动将自己放在了她的眼皮底下,他如此做,显然是为了表明立场。
“杜医正的医术在宫内外有口皆碑,又深得王爷推崇,我自是信得过,只是,王府中如今没有空置的院落,一时又腾不出来.......杜医正还是暂且住在原来的小院吧。”
兰芮笑说,杜医正有此决心,住在哪儿已经不重要,且他如今所住的小院是王府的、所用的人是吴王安排的,她没必要‘欲’盖弥彰让杜医正搬进来。
杜医正有些意外,不过却没有表‘露’,说道:“是。那下官这就出去写方子。”
说着便出了‘花’厅,‘玉’桂跟出去‘侍’候笔墨,不一时拿了方子进来。
兰芮略看了看方子,抬眼问‘玉’桂:“你何时去威武胡同?”
‘玉’桂答应了替平海卫指挥使夫人捎土仪,听得兰芮问,想了想:“奴婢原打算过两日,寿‘春’院的事情稍微理顺了再过去。”
兰芮道:“马上就去吧,回来时去一趟槐树胡同,让娘亲找个可靠的人帮着把‘药’抓回来。是了,抓‘药’时多跑几家,问问这‘药’有孕的人可吃得。”
‘玉’桂眨眨眼,有些奇怪:“王妃,治害口的‘药’,于有孕之人肯定没有妨害……”
突然心中一动,忙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
“让林文送你去。”
‘玉’桂走后,兰芮回上房小睡,忙碌了一上午,又有孕在身,头方沾着枕头双目便再睁不开。
再醒来时‘玉’桂已经回来,正坐在‘床’踏上做针线,听得有动静,忙起身将大迎枕垫在了兰芮身后,“奴婢送东西过去,表少‘奶’‘奶’很惊讶,想了半日才想起有这么位亲戚。表少‘奶’‘奶’还说,她也只是听嫁去魏家的姑母说过,并不曾见过面。”
兰芮点点头:“你怎么跟大表嫂说的?”
‘玉’桂笑说:“依着王妃的吩咐,只说东西是山青捎回来的,旁的一句也没多说。表少‘奶’‘奶’还玩笑说这魏氏有些本事,连王爷跟前的人都请得动。”
兰芮笑了笑。
如此说来,大表嫂那边还不知道她去了福建。
也是,这时毕竟不比前世通讯发达,她虽在福建‘露’了面,但要传到京城总还需要时间。
“‘药’抓回来了吗?”
“抓回来了,是荣姑姑去的,荣姑姑跑了五家,大夫都说是滋补的方子,于有孕之人无碍......不过,每位大夫都说,这方子上‘肉’桂用的多了些。”
滋补的方子,其中一味‘药’剂量有变......兰芮沉‘吟’了下,说道:“你亲自守着煎,绿枝她们几人问起,就说我这些日子疲累,让杜医正开了服滋补的‘药’。”
杜医正的‘药’果然有效,喝了两次,她害口的症状减轻了许多,一服吃完,前些日子的干呕恶心便没再出现。
兰英莲那边挂着这事,隔日遣荣姑姑来了趟,听得‘药’极有效果,也放了心。
这两日中,兰芮收到了吴王送回来的信。
信是山青拿回来的,具体如何送回来的兰芮不得而知。
薄薄的两页信,满纸都是询问她身子的言语,只在最末一句说了自己福建一切安好,让她无须担心。
看完信,她轻轻一笑,多日提着的心略往下放了放。
卫王及胡‘春’意虽说以休养的名义出京,看着是皇上的恩赐,但便是卫王府中稍微有些头脑的下人,也知道自家王妃受了娘家的牵累,以至于连累自家王爷也被皇上不喜,皇上这是将两人驱逐出京。
“开了年荆州的王府建成,咱们就要跟过去,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哎”
“这辈子只怕都回不来了。你还好,就你一人,哪儿不是过日子?我的娘老子都还在侯府当差,这一去,恐怕到死也难得再见上一面。”
小丫头说着眼中已经蓄满了泪水。
“快别哭了,让人看见说给了洪妈妈听,洪妈妈正不得劲,你我不死也得脱层皮。”
抬眼看见一张肃穆的脸,愣了愣,“凤姑姑安好。”
凤姑姑看了看两人,略颔首,“这事还未成定局,说不得还有转寰,你们在这里掉金豆子还太早了些。”
两个小丫头睁大了眼睛,眼前这位可是从坤宁宫出来的,她如此说,肯定不是空‘穴’来风。
前头说话的小丫头面‘露’恭谨,“姑姑这话是何意?”
凤姑姑笑了笑,转身进了屋。
两个小丫头面面相觑,好一时,方才落泪的小丫头哼了声:“王妃将咱们拨到她身边服‘侍’,还不是看在皇后娘娘的面上,说到底,她还不是个服‘侍’人的”
“你快住了口罢洪妈妈有事寻我,我去去就来。”
胡‘春’意无‘精’打采的听洪妈妈回话,末了不耐烦的说道:“不过是随口一句话,你竟还真当回事来回我。”
“王妃,‘春’和素来机敏,她说凤姑姑说的很肯定,不像是为了安慰她二人随口说说的。王妃当初让‘春’和去服‘侍’凤姑姑,不就是看在她为人聪明伶俐么?”
洪妈妈苦口婆心的劝道,她一身的荣辱都在自家王妃身上,自家王妃就这样去了荆州,王爷那里一辈子都抬不起头,“要不,奴婢去套套她的话?”
胡‘春’意嗤笑道:“她是坤宁宫的人,她的话哪里是那么容易套出来的?”
“那倒也未必。”
洪妈妈听出胡‘春’意口气松动,又道,“她是坤宁宫出来的不假,但被皇后娘娘送到了吴王府,吴王妃却将她送到卫王府,等于是一脚踢出了‘门’,她在皇后娘娘那里如何‘交’代?她透出这样的口风,说不得是在替自己寻找退路呢。”
胡‘春’意脸上不以为然的神‘色’渐渐敛去,想了想,“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你去探探也无妨。”
洪妈妈备了酒菜请凤姑姑。
酒过三巡,凤姑姑双颊酡红,舌头似乎比平日僵硬,一句话非得分三四次才能说完。
洪妈妈见时机正好,堆笑说道:“也不瞒姑姑,每日在姑姑跟前服‘侍’的‘春’和是我的干‘女’儿,我今日从她口中听得一些话,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便来问问姑姑……姑姑似乎断定王爷王妃去荆州休养的事情有转机?”
凤姑姑摇头不语。
洪妈妈了然一笑:“姑姑既然开了口,不如一齐说了吧,我们王妃那里,一定记得姑姑的好处。”
凤姑姑的头比方才摇得急了些:“我整日在王府,哪里知道什么?我不过是看那两个小丫头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便心生同情,想安慰安慰两人。”
洪妈妈仔细分辨她的神‘色’,见她不似说谎,暗道了声晦气,脸上的热切淡了许多。
凤姑姑自顾自的往下说:“姑姑也无需担心,皇上最是重情义,等过些日子气消了,自会召王爷王妃回京。你看吴王妃便知道,吴王妃任‘性’妄为,借皇上体恤她,让她去通州休养的时机悄然去了福建,皇上还不是将此事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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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真假(二)
第206章真假(二)阳光炙热,夏蝉初鸣,胡‘春’意滑胎后身子虚弱,不敢在房中用冰,因此虽是开了窗透气,但房中依旧闷热,稍一动身上便会浮起一层薄薄的细汗。
(.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叔哈哈-她本就心事重重,这一来越发的心烦意‘乱’,稍不顺心,便将气撒在了身边服‘侍’的人身上,屋内的几个极得她喜欢的丫头也没少挨打挨骂。
洪妈妈进‘门’时,便看见一个丫头跪在屋中,嘤嘤的哭着,另两个则立在一旁,噤若寒蝉。
“王妃,您何必跟她们治气,当心气坏身子。”
洪妈妈说着,使了个眼‘色’,示意三人出去。
三人看了眼胡‘春’意,见她不语,忙爬起身来战战兢兢的退了出去。
待人散尽,胡‘春’意略抬了抬眼,“如何?问出什么来没有?”
“她说是看‘春’和两个哭的厉害,随口劝慰的话......”
洪妈妈堆笑道。
“你看,我怎么说的?”
胡‘春’意先头还有些希望,此时一听,立刻泄了气。
洪妈妈赔笑几句,将方才吃酒的情形细说了一次。
胡‘春’意听着,猛然坐直身子:“你说,吴王府的那个趁在通州休养之际偷偷去了福建?是了,凤姑姑绕了这样大的一个圈子,要说的就这一句。自那事之后,王爷闭‘门’不出,整日饮酒作乐,而我也被王爷圈在这院子里不许出‘门’,就是进宫一趟,王爷也遣人跟着,侯府的消息根本递不过来。整个卫王府就好比聋子瞎子,凤姑姑定是看出这点,才动了心思。”
洪妈妈凝眉想了一时,“昨日有个小内‘侍’上‘门’,说是平日颇得凤姑姑照拂,借出宫办事来看看凤姑姑,这样的事情太多,奴婢当时没往心里去,如今想来,凤姑姑必是从那内‘侍’口中得知的......只是这些话真假难辨,凤姑姑的话也不能完全相信,而听她的意思,皇上已经知晓,且不愿计较,咱们便是知道了这事,也无甚用处。(.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胡‘春’意想及这些日子受的苦,咬牙切齿,目‘露’戾‘色’,“好好布置一番,未必就没有用处凤姑姑与人来往,王爷不是睁只眼闭只眼么,你让她替我送一封信回侯府。”
洪妈妈闻言吃了一惊,双目圆睁,“王妃,凤姑姑到底是坤宁宫出来的,让她送信,实在太冒险了。”
“不过是一封信寻常诉苦的家信而已。”
胡‘春’意冷笑道,“她若能答应,足见她的诚心,她若不答应或是从中动手脚......那她的话也只得斟酌。”
洪妈妈知道如今坐以待毙不是办法,犹豫再三,终是点了点头:“奴婢这就替王妃准备笔墨纸砚。”
“回王妃,大兴县的黄太太和贺大*‘奶’求见。”
兰芮午歇方起,正想去院中散步,绿枝撩帘进来,将烫金的大红拜帖呈上。
黄太太兰芮自是知道,但好一时才想起贺大*‘奶’指的是兰芝。
兰芝成亲后,兰芮还是头一次见她。
兰芝身着织锦夏衣绡纱裙子,宽大的裙摆上用金线勾勒出百‘花’图,发髻间簪子上的猫眼石若隐若现,贵气‘逼’人。
而她身侧的黄氏,相形于她的华丽,则朴素的略显寒酸。
看见兰芮走进来,黄氏恭敬的上前行礼,兰芝虽跟着行了礼,却悄悄的撇撇嘴,毫不掩饰对黄氏的不屑。
见到这样的情景,兰芮轻轻的摇头。
黄氏如今事事捧着兰芝,肯定是看在兰家的面上,兰芝把不住分寸,就这样理所当然的在小事上头压着婆婆。
贺家将来如果真的在朝堂上争出一片天地来,与兰家权势不相上下时,只怕兰芝还有得苦头吃。
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厮见后坐下,寒暄几句,黄氏渐渐表明来意,“受战事所累,会试接连推后几年,至诚到底年轻,难免心浮气躁,这几个月虽还是闭‘门’苦读,但一点进益都没有。老爷怕他如此下去白白荒废了年华,过两年战事平息后皇上开了恩科,他反而因才疏学浅名落孙山,就想替他请位名师从旁教导.......”
说着苦笑起来,“只是老爷位卑职低,求了几位,几位都拒绝了,我实在是无法,这才斗胆前来求王妃相助。”
“这事黄太太可托错了人,你若让我帮着寻一位拳脚师傅,那自是不在话下,可让我寻一位‘精’通举业的名师,我还真帮不上忙。”
兰芮看了眼殷殷期盼的兰芝,“外祖母从前在京中长大,四表妹去请她老人家出面,肯定比我管用。”
“瞧我,怎么就将亲家老夫人给忘了?”
黄氏还只盈盈笑着,兰芝却已经‘露’出失望之‘色’来,“鲁表姐如今贵为王妃,京中大臣哪个不给您几分面子?再说,我们所求的不是别人,正是王府的长史韦大人,这还不是王妃一句话的事情?”
黄氏暗暗皱眉,轻轻咳了声,兰芝有些不耐的侧身看了她一眼。
兰芮原以为贺家是想借吴王府之名与朝中能吏搭上关系,而她虽知道贤妃的想法,但‘摸’不准朝中的事情,便不敢随意答应,此时听兰芝的话,知道贺家只想拜在王府长史的名下,她只琢磨贺家的用意,反而没太在意兰芝的语气。
黄氏见兰芮神‘色’如常,松了口气,笑道:“老爷听人说起,王府长史韦大人学问好,为人端方,这才动了心思......”
兰芮端起茶浅酌了一口。
王府长史职责是掌王府政令,辅相规讽,掌管王府事务,是以大陈开国以来,历代所挑选的王府长史,都以满腹经纶、为人刚正不阿为标准,满腹经纶是缘何定下的她不知,但刚正不阿以她的理解,是不会蛊‘惑’藩王行忤逆之事。
“四表妹的话太抬举我了,韦大人虽管着王府一应事宜,可他毕竟是位居正三品的朝廷命官,而我虽贵为王妃,却也是内宅‘妇’人,如何能替朝廷命官做主应承下来?”
她顿了顿,“这事我只能‘私’下帮着问问,成与不成的,还得看韦大人的想法。”
方才兰芮笑意‘吟’‘吟’,兰芝还不觉得,只当兰芮还是从前兰家的那个三小姐,此时兰芮缓缓道出这一番话时自然流‘露’出的迫人之势,让她这才觉出兰芮变了,也让她想起了两人的身份悬殊,脸上就有些讪讪然。
黄氏忙道:“王妃所言极是,是我们见识浅薄,提出这些无端要求让王妃为难了。”
兰芮笑道,“为难倒是说不上……我这几日帮着问问再说。”
她看了看脸上泛着青白的兰芝,“四表妹在大兴可住的习惯?”
一句话将方才的事情揭了过去,三人又闲话起来。
正说着,‘玉’桂进来,“王妃,安陆侯府的二少‘奶’‘奶’求见。”
兰芮暗暗诧异,安陆侯府的二少‘奶’‘奶’,自然指的是胡愈之妻金氏,她与金氏不过是有一面之缘,她来做什么?
听得有人来,黄氏忙起身告辞。
兰芮没留客,命绿枝将人送出去,待人出了‘花’厅,她问:“就她一人?”
‘玉’桂答道:“还带着两个婢‘女’。”
兰芮想了想,“你去回了吧,就说我有事忙不便见她,顺便探探她的来意。”
‘玉’桂应声去了,兰芮则回了上房。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玉’桂才回来,进‘门’便遣散了房中的人,“这胡二少‘奶’‘奶’一张嘴真是了得,噼噼啪啪的说个不停,像是竹筒倒豆子似的,真不愧是商户人家出来的小姐。”
兰芮笑笑:“这跟商户人家有什么干系?她从前又没有去立柜台当伙计。你跟她说了小半个时辰话,都说了些什么?”
‘玉’桂坐下,说道:“她只说文姨娘记挂王妃,可不便出‘门’,便遣她来看看王妃,这是文姨娘亲手做的荷叶酿。”
说着就将手里的一个食盒放在了高几上,“是了,王妃,听金氏说,昨日安陆侯夫人病重,已经背过气去,胡家人只当不行了,张罗着给亲眷送了信,可人来了,安陆侯夫人又醒了过来,大夫说是痰‘迷’了心窍才会昏厥。”
“儿子被流放,她自然受不住。”
兰芮不想多说安陆侯夫人的事情,盯着食盒,“打开来看看。”
‘玉’桂依言揭开食盒盖子,一股淡淡的荷叶香气顿时从食盒中溢出来,瞬间勾起了人的食‘欲’。
兰芮道:“拿去小厨房,看她们能不能照着做。”
她如今有孕在身,饮食不得不当心。
“是。”
‘玉’桂扣上食盒盖子时,只见盖子上放筷子的地方‘露’出信封的一角来,她面‘色’一凛,连忙取出来给兰芮过目。
兰芮看罢,捏着信封不语。
半页信纸,内容却只有一个,恳请请见她一面,说是有要事回禀,字里行间言辞极为恳切,落款是“安陆侯府金氏”
。
金氏亲自前来,却又在食盒中附信,显然料定自己未必能到得她跟前。
只是这“要事”
是何事?
金氏此番前来,是自作主张,还是胡愈的意思?
沉‘吟’半晌,兰芮说道:“你去看看安陆侯府的马车可走了?若是没有,请到方才见秦太太的厅上去。”
‘玉’桂不知信里的内容,便微觉不解,她别过金氏已有一刻钟的时间,按常理论,金氏早已走出很远才是。
心里虽疑‘惑’,但她还是没有犹豫就应诺了。
可出乎她的意料,金氏的马车稳稳当当的停在东角‘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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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靶子
第207章靶子都说胖人怕热,金氏身材丰盈圆润,也是极为怕热的,不过从外面坐着肩舆进王府内院的功夫,她身上便已经浸出密密匝匝的一层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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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二‘奶’‘奶’,王妃在厅中。”
‘玉’桂说话的功夫,肩舆停了下来。
金氏从肩舆上款款走下,悄然用锦帕拭了一把额上的汗,而后随着‘玉’桂进了‘花’厅,见兰芮端坐上首,她连忙屈膝行礼。
兰芮打量了金氏一番,金氏气度从容,举止得体,与前次在所见的、跟在安陆侯夫人身后的那个畏缩的庶子媳‘妇’完全不同,仿佛是‘性’格迥异的两个人。
待金氏坐下,‘玉’桂上了茶点后,兰芮没有拐外抹角,直言问道:“胡二‘奶’‘奶’一定要见我,不知所为何事?”
金氏暗道,都说这位吴王妃‘性’子鲁直,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她忙笑了笑,“臣‘妇’斗胆问一句,王妃前些日子可是去过福建?”
兰芮看向她,不置可否。
金氏拿不住眼前这位心中所想,只看她不似动怒,便接着往下说:“昨日我们夫人病重时,姑‘奶’‘奶’回了趟王府,与侯爷和夫人商议,请几个与侯府有通家之好的御史拟奏折,上陈皇上,弹劾王爷纵容王妃不守礼制规矩,擅离京城......”
说着,她看了看兰芮,见兰芮面上没有丝毫的异样,与她先前所料想的勃然大怒相悖,她反而有些不知如何说下去了,“臣‘妇’想着,这些都是小事,只是如此一来倒落了人口实.......王妃从前擅武的威名京城勋贵无人不知,恐怕有些不知轻重的,会以为王爷在福建不敌倭寇,这才让王妃前去助阵......从前也不知轻重的‘私’下里议论,说兰大人是靠着英莲将军在北疆拼命发迹的。”
兰芮看着金氏。
金氏敢大刺刺的来此说这番话,肯定不会是无中生有或者空‘穴’来风。
[.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只是这事是卫王之意,还是胡家和胡‘春’意之意?
不管是谁的主意,想要借此败坏吴王的名声,破坏吴王在皇上心中的位置,主意恐怕都打错了。
她端起茶盏,浅酌了一口,“别人心中如何去想,我无法左右,而王爷和兰大人的能力如何,自有皇上及朝臣去评判,我一介‘妇’人,更是没有置喙的余地。倒是胡二少‘奶’‘奶’前来与我说起这事,不知有何用意?”
事情越发的超出自己的预料,金氏渐渐觉得紧张,心里左右权衡一时,说道:“明人跟前不说暗话,臣‘妇’劝不了侯爷和夫人,只能来此说与王妃知晓,只望将来......王妃能顾念一二。”
语气极尽恳切。
兰芮笑道:“胡二少‘奶’‘奶’来此,胡二少爷可知道?”
金氏笑容一滞,很快恢复正常,“二少爷不在京中。”
兰芮一直留意着金氏,自然没错过她不小心外泄的情绪。
她沉‘吟’了下,没再说下去,只看了看‘玉’桂,‘玉’桂会意的说道:“王妃,大少爷那边......”
金氏没得到明确的答复,极度不肯离去,可闻音知雅,她听出‘玉’桂话中逐客的意思,到底还是站起身来告辞。
兰芮笑着吩咐‘玉’桂:“让霜降送胡二少‘奶’‘奶’。”
金氏连声“不敢当”
,行礼往外走。
‘玉’桂领了吩咐,随她走到‘门’口,吩咐守在‘门’外的霜降几句,待看着金氏上了肩舆,这才又转身回了‘花’厅。
“赶紧去寻林文,让跟着金氏的车驾。”
兰芮见‘玉’桂进来,立刻吩咐。
‘玉’桂心中不解,但没敢多问,立刻应声去了。
兰芮缓步回寿‘春’院。
倾巢之下无完卵,这个道理她明白,金氏懂得在安陆侯夫人跟前藏拙,自不会是笨人,那她更应该清楚才是。
金氏方才一番言语泄了胡家的底,将胡家置于吴王府与兰家的敌对面,吴王和兰家若是趁机联手将胡家置于死地,那她金氏就算避过这场祸事,以后的日子没有安陆侯府庇护,未必就比从前过得好。
金氏明知这样的结局,却还上‘门’来,兰芮原以为是胡愈的意思,因她知道胡愈对安陆侯夫人的恨意,胡愈如此行事倒也还说得通。
可看金氏方才的言行,她来此并不是胡愈所指使,那金氏如此行事,于情于理实在说不通。
说不通,她金氏却还如此行事,只能猜测她另有打算。
不一会儿‘玉’桂便折了回来,兰芮看见她,将霜降和绿枝支开,问道:“林‘侍’卫去了?”
‘玉’桂点头,“是。”
言罢她就顿了下,说道,“王妃,胡家摆明是想往王爷身上泼脏水,咱们可不能放任不管,要不奴婢去一趟槐树胡同,将这事跟夫人说说,请她设设法......”
兰芮摆摆手,“我去福建是皇上的意思,无论胡家以什么手段骗的清贵御史们上奏折弹劾,这些奏折恐怕都会石沉大海。娘亲那边,是该去跟她说说,免得她不知就里听得风言风语后担心......等林‘侍’卫回来,你去一趟槐树胡同。”
只过了小半个时辰,外面便传进话来,称林文求见。
兰芮又去了方才的‘花’厅。
林文回道:“小的领命之后追出去,一路跟着胡二少‘奶’‘奶’的马车,胡二少‘奶’‘奶’的马车没回安陆侯府,而是去了东城外永福胡同的娘家。小的担心王妃着急等着,就留了人看着,自己先行回来报信。”
“金家,金家......”
兰芮沉‘吟’不语,金家的钱庄遍及大陈,算不上富可敌国,但大陈比得上金家的肯定也不多,金家将金氏嫁入安陆侯府,就是一桩钱权‘交’易。
上次禄米事件,胡家祖上拿命换来的铁券虽然没有被毁,爵位也没有丢,但胡延发配了边疆,安陆侯胡霆在右军都督府的职务也跟着丢了,如今赋闲在家,成了家中无余粮,只靠禄米‘混’日子的二流三流勋贵。
胡家的权势在金家心中,想必已经去了大半,换言之,金家做了桩赔本生意。
思及此,她看向林文:“再查查金家,着重看汇通宝的生意往来可有异常。”
林文应诺后,大步出去。
兰芮从后窗看看天‘色’,回头与‘玉’桂道:“天‘色’尚早,你赶紧去一趟槐树胡同。”
一日的时间,兰芮从‘花’厅到上房,从上房到‘花’厅的来回走了好几次,这次‘玉’桂走后,她索‘性’让绿枝拿了本游记到‘花’厅,留在‘花’厅看起书来。
掌灯的时候,林文先行回来,见了兰芮,立刻回道:“禀王妃,胡二少‘奶’‘奶’只在金家呆了一个时辰便出来,然后径直回了安陆侯府。汇通宝的生意小的一时打探不出来,最快也得四五天后才有结果,不过,小的留意金家的事情时倒是有些发现,金大少爷在葵‘花’楼吃酒,因一个唱曲的与人起了争执,失手将那人打死。原本金家找了人顶罪,可银子使了不少,顺天府那边就是咬着有人证,关着人不放,金大少爷在顺天府的牢房里关了十多日都不曾放出来。小的特地去顺天府打探了,谁知顺天府那边说今日葵‘花’楼的老板伙计都改了口,称打死人的是顶罪那人,金大少爷一个时辰前已经回了家。”
先前兰芮不过觉得金氏言行不合常理,这才起心探探她的底,心里并没想着一定会有所收获。
可先前的猜想,这时却得到了证实。
“这金大少爷是不是胡二少‘奶’‘奶’一母同胞的兄弟?”
“正是,不仅如此,金大少爷还是金家大房唯一的子嗣。”
林文答道。
兰芮想了想,道:“金家生意那边不用再去查了,倒是顺天府这边,你细查一下是谁负责侦办金大少爷的案子,还有葵‘花’楼的老板伙计,定要‘弄’明白他们这些日子都曾与谁接触过。”
“是。”
林文多年在吴王身边,早已习惯听吩咐办事,不追问原由。
兰芮又嘱咐道:“不要动用太多人,三五个信得过的即可,还有一定要记住秘密行事,不可张扬。”
林文才走,‘玉’桂匆匆回来,身后还跟着兰英莲。
兰芮很是诧异:“娘,您怎么过来了?”
兰英莲笑道:“自通州一别之后就再没见过你,到底不放心,便跟‘玉’桂来看看你。”
又问起兰芮的身体,听兰芮说无碍,这才放下心。
两人回了寿‘春’院上房,正是饭点,两人便一同用饭。
“‘玉’桂说的那事,您不用放在心上......”
饭后,兰芮道。
兰英莲凝眉道:“胡家或者卫王,看着凶,但不过是被拔了牙的恶犬而已。拔了牙的恶犬突然咬人,实在令人费解,我担心胡家和卫王是被人利用还不自知。”
兰芮将林文查出的事情跟娘亲详述了一遍,“我原没想胡家和卫王那边,只是觉的金氏行为有异。现在看来,金氏果真有问题。”
兰英莲听得脸‘色’数变,待兰芮说完,哼了声:“不得消停的一家子,果真要将闹的皇上将他们保命的铁券也毁去恐怕才会罢休”
顿了下,又才道,“听你如此说来,我先前猜想倒是做了准,这胡家和卫王十之**做了别人的靶子胡家和卫王咬着王爷不放,王爷势必不会善罢甘休,就如博弈,哪一方胜,毫无损失的永远只会是在旁观战之人”
兰芮心里就有些明白,看向娘亲,“娘的意思,是……”
“她能挑拨胡家,我只有办法将此事悄无声息的压下去”
兰英莲摆摆手,“你只管好好的养胎,万事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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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糊涂
第208章糊涂母‘女’两个说了一会儿话,天‘色’渐晚,兰英莲站起身说道:“我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兰芮正预备站起来相送,便听守在‘门’外的‘玉’桂低声说:“王妃,老爷来了,在东角‘门’外。‘门’上的请他进来,他却不肯,只说让人进来问一声,夫人什么时候回槐树胡同。”
兰芮还不及说话,兰英莲已是皱眉道:“他不好好的打理军务,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兰芮闻言笑起来,挽住娘亲的手臂,“自是来接娘亲的。”
两人分房而居后,她时刻留意槐树胡同的情形,得知两人依旧分房而居没半点进展,她心里自是担心,可这种事情她劝不得说不得,根本无从‘插’手,只得在一旁干着急。
如今见鲁先生追到王府来接人,而娘亲口中虽嗔怪却无半点恼意,她就知道两人明面上没进展,但娘亲坚冰似的心已经有融化的迹象。
兰英莲原想让鲁先生先走,回头见兰芮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我走了,你累了一日,且歇着,不必送我。”
话音才落,已经拉开‘门’走了出去。
兰芮望着大步往外走的背影,不禁莞尔,笑过后对一旁的‘玉’桂说道:“去送送娘亲。”
‘玉’桂小跑着去追兰英莲。
过了一会儿她才回来,进‘门’就笑道:“王妃,老爷待夫人真是好,怕夫人受热,专程去西大街有名的甜品铺子买了现磨的冰镇西瓜汁,大概是怕化了,还用冰块包着…….”
兰芮很是诧异,鲁先生的‘性’子直爽,实在不像是会做出这种贴心之举的人,“那娘亲如何说的?”
“大约是因奴婢跟着,夫人面子上挂不住,嗔怪老爷,说不过是西瓜汁,家里的厨房也能磨。”
‘玉’桂也知道鲁先生和兰英莲分房而居的事情,听兰芮问出这样的话,丝毫没觉的奇怪,反而越发说的仔细,“老爷说那不一样,自己家里做不出这个味道来,还打开让夫人尝一口。夫人瞪了老爷一眼,到底让身边的荣姑姑接了,然后上车一道走了。”
兰芮笑着点点头,鲁先生如此努力,终有一日两人之间竖起的那道墙会消失。
金氏回安陆侯府,进‘门’后先去安陆侯夫人那里问安。
自胡延出事后,安陆侯夫人杨氏整天以泪洗面,今日心情却非常好,见了金氏,主动问起来:“亲家母的病好些了吗?”
金氏以母亲有病为由回的娘家,听杨氏问,忙笑道:“娘亲的病是气急攻心,听得顺天府将大哥的案子查清楚了,她老人家心里一高兴,病就去了七八分,我走时,已经能吃下半碗小米粥了。”
杨氏想起了胡延,同样是犯了事,金家大少爷却无事放了出来,而自己儿子如今却在千里外吃苦,想着想着,她脸上的笑容尽数敛去,握紧拳头一言不发。
金氏一直留意着杨氏的神‘色’,见她又似要发作,便想趁机告辞,谁知她还没说出口,外面就传进话来,“二少爷回来了。”
杨氏沉着脸道:“让他进来。”
金氏只得在旁侯着。
不一时,‘门’帘被人挑起,胡愈进来,走到杨氏榻前行了礼,“儿子听闻母亲旧症又犯了,特地告假回来探病……母亲的病可有好些?”
没听到从前谦卑惶恐的声音,杨氏心里越发的不高兴,抬头去看胡愈,不期然对上一张威严肃穆的脸。
她暗暗吃惊,这个比下人都不如的庶子,何时变得如此出‘色’了?
她沉默不语,胡愈已经将面子上该尽的礼数做足,拱手告退,“儿子就不打扰母亲静养了。”
言罢不理会杨氏发青的脸‘色’,看了看金氏,转身出了‘门’。
金氏寻了个借口也匆匆的跟了出去。
杨氏见两人根本没将自己放在眼中,气得咬牙启齿,劈手拍在身侧的高几上,对一旁‘侍’立的贴身妈妈徐长福家的说道:“我真是看走了眼,从前做小伏低,我只当他没有骨‘性’,原来却是做戏,我要早知道他这样出息,还不如当初……”
她的话没说完,徐长福家的却是听明白了,急忙去掩‘门’,回身劝道:“夫人休要生气,大少爷那边侯爷都安排妥当了,吃不了什么苦,再说,夫人还有四少爷,四少爷勤奋上进,将来必定有一番作为,世子之位必是非他莫属。mianhuatang.info”
杨氏问道:“说到照哥儿,今日为何不见他来,他在做什么?”
徐长福家的自是知道胡四少爷胡照正在自个儿房中与丫头厮‘混’,但这话决计不能当着自家夫人说出来,不然非得气晕过去,就道:“听丫头说在房中练字。夫人若是想四少爷,奴婢这就去请他过来。”
杨氏欣慰的闭上眼,“难得他近来懂事了,别去打扰他。”
又睁眼道,“去叫文氏来服‘侍’我。那个贱种不是发达了吗?文氏在我跟前端茶递水,他心疼,还不是无计可施”
徐长福家的站着没动,低声劝道:“二少爷前些日子立了功,又升了职,已做到金吾前卫的百户,侯爷如今很是器重二少爷。您这样明着为难二少爷,侯爷那里万一知道了,恐怕夫人也不好解释……”
杨氏怒视着徐长福家的,厉声道:“你算什么东西?我还要你来教我?”
徐长福家的吓得打了个寒战。
杨氏虽怒火攻心,却也知道徐长福家的没说错,到底没再提叫文姨娘来服‘侍’的话。
胡愈与金氏一前一后回到自己住的景鸿苑。
一路上,金氏感受到丈夫自内散发出的威严,嘴角不由轻轻翘起,再想到自己与丈夫两月没见面,瓷白的脸颊上又泛起淡粉‘色’。
进了房内,金氏遣散身边服‘侍’的,亲自开箱取了衣裳来服‘侍’胡愈换。
胡愈挡开她的手,自己走到桌旁坐下,“衣服一会儿再换,你先坐下,我有些话想问你。”
见他这样郑重其事,金氏愣了下,将衣服搭在手腕上,依言走到胡愈身侧坐下。
胡愈看着她,问道:“听说大舅兄出来了?”
听是问自个儿娘家大哥的事情,金氏心里一暖,点头说道:“谢爷关心。葵‘花’楼的掌柜和伙计改了口,顺天府那边就将大哥放了出来,未时进的家‘门’。”
“真是这样简单?”
胡愈的眼中渐渐‘露’出锐利的目光来,“我听人说,你回娘家前,先去了一趟吴王府。”
金氏低头避开了他的目光,嗫喏着说道:“王爷如何得知这事的……”
“我如何得知不重要。你只需回答我,到底有没有去过。”
胡愈话中隐隐透出的怒意让金氏极为不安,自成亲以来,两人从来都是相敬如宾,红脸的事情都不曾有过,而今日胡愈却动了怒。
想了想,金氏知道瞒不过,就点了点头:“大哥犯了事,父亲和娘亲心急如焚,四下设法,只求能保住大哥的‘性’命。前日好不容易托人搭上了顺天府通判骆大人…….”
接着,她详细的将事情说了一次,待说完就看见胡愈脸‘色’铁青,忙问,“爷,这里面是不是有不妥当的地方?”
“你怎么如此糊涂我就怕你糊涂行事,前日才特地让疙瘩送信回来,嘱咐你不要着急,大舅兄的事情由我来设法吗。”
“妾身怕爷为难,这才让父亲自己设法搭救大哥…….”
金氏惴惴不安的看着胡愈,“妾身也知道不该将家中的事情说与吴王妃知晓……”
胡愈强压住心里的怒火,道:“我说你糊涂,倒不是为着父亲和母亲。你可知道,吴王妃此番去福建,是皇上的意思?你又知不知道,骆大人跟赵王走的最近?你还知不知道,大舅兄之所以会打死人,其实是别人布了局等他去钻?”
金氏听得身子发凉,张着嘴好半天才带着哭腔道:“爷的意思,是妾身中了旁人算计,侯爷和夫人也中了旁人算计?”
顿了下,又道,“爷,这可如何是好?”
胡愈沉‘吟’不语,手指轻轻敲击着黄‘花’梨的桌面。
金氏不敢多言。
隔了好一会儿,胡愈高声吩咐疙瘩备马,而后匆匆离去。
金氏望着丈夫渐行渐远的背影,原想给娘家送信,人叫到了跟前,却又摆摆手,将人打发了出去。
鲁先生远远看见‘门’前的槐树下立着一人一马,颇为诧异,催马紧走几步,看清是胡愈,脸‘色’就有些不好看,“这不是胡大人吗?胡大人在鲁家‘门’前站着,不知所为何事?”
胡愈丝毫不以为意,笑着上前见礼。
后面车内的兰英莲闻言,连忙打帘子往外看,见真是胡愈,嘱咐荣姑姑几句,荣姑姑下车去,走到两人跟前,道:“夫人请胡二少爷进去说话。”
鲁先生面‘色’依旧不好看,但到底没有言语。
到前厅坐定,兰英莲直言不讳的问:“胡二少爷想必已经知道了胡二少‘奶’‘奶’去王府的事情,胡二少爷来此,是不是有话要说?”
胡愈拱手恭谨的说道:“贱内不懂事,被人撺掇利用还不知道,属下本想亲自去王府跟吴王妃谢罪,但是又担心于理不合,所以特地来拜见英莲将军,希望英莲将军能替属下在吴王妃跟前解释一二。”
“胡二少爷如今在金吾前卫任职,与我无半点干系,不用在我面前自称‘属下’。”
兰英莲冷声说道,“还有,王妃不是小气之人,告罪解释这些就不必了,胡二少爷只管约束好自己家里人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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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父子
第209章父子兰英莲的话怒意尽显,但胡愈来之前早料到会如此,他面上的恭敬谦恭依旧不减,沉声说道:“将军不喜我自称‘属下’二字,那我就再不提。,最新章节访问:。但请将军放心,我一定会看护好家里的人,不让他们再被有心之人利用。”
兰英莲直视着着胡愈,目光灼灼,须臾,她淡淡一笑:“胡二少爷看得住二少‘奶’‘奶’,这我相信,但胡二少爷能否看得住其他人?”
其他人所指何人,厅中的两人心中肚明。
胡愈迎着那迫人的目光,道:“我斗胆问将军一句,两军对阵,敌一万士卒,我三千军士,如此大的战力悬殊下,将军会如何取舍?是智取还是以命相搏?”
“胡二少爷这样说,想必是‘胸’有成竹了,既如此,那我就等着胡二少爷智取了。”
兰英莲端茶送客。
随仆从一路出了大‘门’,胡愈听得‘门’轴吱呀作响,转身透过缓缓闭合的红漆铜丁‘门’扇凝视着内院,直至再看不见,他才一跃上马。
此时厅中的兰英莲正闭眼诵经,神态平和恬淡,丝毫不见方才与胡愈言语相对时的咄咄之势。
鲁先生走进来见她这般,本能的将脚步放轻了,在一旁静坐,待兰英莲睁开眼他才道:“依着我的意思,像胡愈这样的‘阴’险小人,就该一阵‘乱’棍打出去,何必放他进来脏了地方”
“我自认识人无数,却越来越看不透这胡家这二小子了。”
兰英莲淡声说道。
她让胡愈进来,原本打算对他晓之利害,再由他去点醒安陆侯,这样一来,等着看好戏的人先前的算计自然落了空。
可胡愈不等她开口,便自己先行提出要约束家人,显然是有备而来。
还有前次禄的事情,胡愈也从中横‘插’了一杠子,既帮了芮儿一个大忙,消减他在忠州犯下的罪孽,又为自己谋得了利益。
鲁先生清楚忠州之事的始末,对胡愈观感十分差,闻言不以为意,“不过是唯利是图之辈罢了,有何看不懂的?”
“逐利不假,却还未到不折手段泯灭良知的地步。”
兰英莲轻轻的摇了下头,“他从忠州回来,原本对他信任有加的卫王心存猜疑,因此对他百般刁难,他的处境可谓四面楚歌,如此情形下他却能扭转局势,消去了卫王心中的猜疑,还立下功劳,多方逢源替自己在金吾前卫谋得了百户一职。如此心‘性’,如此手腕,将来说不得能有一番作为。只是可惜了,今日观他言行,他毫不避讳的将生父比作敌人,可见已生心魔,心魔不去,他多年的努力必定会毁之一旦。”
到那时,那桩秘密便成了他救命稻草……兰英莲神‘色’渐渐凝重。
“将军,你脸‘色’如此难看,是不是中了暑气?”
鲁先生见她突然不做声,脸‘色’又变得难看,不由关切的问。
兰英莲轻轻的摆摆手,“不是。”
简单的应了声,又是不说话,鲁先生猜到她心中有事,便在一旁坐下,不再去打扰她。
安陆侯夫人杨氏遣开身边服‘侍’的,亲自服‘侍’安陆侯胡霆沐浴更衣。
“侯爷,梅大人那里可答应了?”
“答应了。”
胡霆捻须颔首,“梅大人升至正七品的兵部给事中后二十余年再没挪动过位置,一来是他时运不济,二来则是他胆小怕事。自古文死谏武死战,他身为言官却没有在金銮殿上碰柱的气魄,如何能成就一番作为?他眼看着就要致仕,一辈子的官路算是快走到了头,他如今已经明白升迁无望,只想将来能名垂青史。前次巡城御史柳大人弹劾卫王,皇上那里没有半点怪责,一众言官们心里肯定又开始活动了。梅大人便是其中的一人。”
杨氏嘴角噙着冷笑:“这下,我倒要看看吴王夫妻如何开脱”
胡霆看了她一眼:“朝堂上谁都看得出,卫王早已失去了在皇上心中的一席之位。我这次帮‘春’意,并非为了他,而是意在兰家。北疆福建西南战局不稳,若是兰千乘名声臭了,朝中就无人可用……到那时,说不定就是我的机会。”
杨氏吃了一惊:“侯爷,您虽在右军都督府供职,可二十年没有领过兵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报进来:“梅大人求见。”
“侯爷才从梅大人那里回来,他怎么又来了?”
“想是方才拟定的奏折不妥。”
胡霆站起身往外走,到厅中,就看见梅大人在厅中踱步,神情焦急。
“梅大人,是不是奏折……”
梅大人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侯爷自己看看吧”
言语极为不敬。
胡霆隐下心里不悦,拆开信,只看了一行,脸‘色’登时就变的青紫,“梅大人先坐下,这事还需从长计议。”
梅大人愤怒的一甩袖子,在椅子上坐下,冷笑道:“亏我一心拿侯爷当知己至‘交’,侯爷却拿我当猴一般戏耍”
胡霆已经将信看完,闻言忙道:“梅兄,你我相‘交’二十余年,那时我还没有袭爵,我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心里没数?你也知道皇上因禄米的事情恼了我,我这些日子从来都是小心谨慎度日,又不大与人走动,消息难免闭塞。吴王失踪,皇上这才遣吴王妃去福建的事情我真是不知道。”
见胡霆言辞恳切,梅大人火气略消,又顾忌胡霆虽免官在家,但到底有爵位在身,因此言语客气了许多,“你我并拟的那份奏折里,借吴王妃‘私’自离京的事情而直指兰家,但现在吴王妃去福建是皇上的意思,那奏折上的字字句句可就指向了皇上”
胡霆回过味来,“大人的意思是……奏折已经呈上去了?”
“若不是呈上去了,我也不至于追到侯府来最迟明日,奏折便会递到皇上手中。”
想着奏折里锐利的词锋,梅大人忍不住颤抖,“我一辈子谨慎,想不到临了还办了次糊涂事”
胡霆没想到事情突然转变成这样,一时也找不出话来讲。
“侯爷,二少爷求见,说是有要事。”
一个仆从匆匆进来,附在胡霆耳边轻声道。
胡霆一肚子火气不及发泄,闻言也没有好声气:“就说我有客人在,不见”
仆从匆匆的去了,转瞬又回来,“侯爷,这是二少爷让小的给您的。”
仆从递上来的东西,胡霆和梅大人在熟悉不过,是他们一夜未睡写下的奏折。
胡霆劈手夺过来。
梅大人亦是惊疑不定:“我明明呈递上去了,如何在胡二少爷手中?”
“让他进来一问便知。”
胡霆将奏折捏在手中,吩咐仆从去叫人。
须臾,胡愈走了进来,扫了眼房中神‘色’各异的两人,他向梅大人拱拱手,又走到胡霆跟前施了一礼,道:“奏折在巧合下得到,具体详情却有些不便提起,还望父亲和梅大人见谅。”
能将呈送出去的奏折取回来,中间肯定牵扯到了许多人,胡愈如此说,梅大人不便多问,言道:“取回来就好,取回来就好。”
又去看胡霆,“侯爷,事情有变,上奏折弹劾的事情我看还是另外设法的好。我且先行回去,等理出头绪后再来拜见侯爷。”
“也好。”
胡霆让仆从送客。
两人一走,房中只剩下父子两人。
胡霆盯着胡愈看。
自胡愈从忠州安然回来,他便对胡愈的一举一动倍加留意,因此也渐渐意识到从前看走了眼,这个从前文不成武不就的儿子其实是一颗‘蒙’尘的珍珠,如今尘土尽去,光华已经完全吐‘露’了出来。
可惜明白的有些晚,不然无论如何也不该拿文姨娘的病做胁迫。
他翻了个茶盅,亲自倒了一盅茶搁在高几上,“坐下吃杯茶,这是新沏的碧螺‘春’,清新淡雅,很是不错,你试试看。”
胡愈坐下,淡声说道:“谢父亲。”
胡霆摆摆手,“父子之间哪有那么多客气?从前我忙于公事,鲜少在家,以至于现在想起来,咱们父子两个竟没有在一处饮过茶。”
见胡愈没有动茶盅,关切的问,“是不是不喜欢碧螺‘春’?要是不喜欢就另换一种。”
胡愈淡淡一笑:“不用了,自家人哪里就有那么多讲究?再说,我虽不在京城,却也知道家中的境况。那些好茶还是留着待客吧。”
笑容僵在胡霆的脸上,怒火噌噌的往上涌。
胡家多年积累下的家产被皇上以买温泉庄子的形式罚没了,如今家中的开销一减再减,即便如此,却还是债台高筑,全靠拆东墙补西墙度日。
他深吸一口气,到底忍住了。
“这里没有外人,你且说说奏折怎么落到你手中的?”
“我不便说。”
胡愈言简意赅,却透着坚决。
胡霆自是听了出来,他原以为是胡愈当着梅大人不便说,没想到只两人时,胡愈还是避开不谈,便皱了皱眉,“愈儿,你是不是还为忠州的事情怪我?”
“儿子不敢。”
胡愈声音平静的让人觉得刻板,只是,宽阔的衣袖下,他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胡霆叹了一口气,伸手拍拍胡愈的肩:“忠州的事情,并非出自我愿。咱们胡家是卫王殿下的母族,卫王殿下有事差遣,自是头一个想到咱们胡家……”
拉杂着说了好一通。
听他将事情全推到卫王身上,胡愈端起茶浅酌,借此掩去‘唇’边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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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章 报喜
第210章报喜胡霆一边说着一边观察胡愈的神‘色’,见他神情虽淡漠,却并未流‘露’出愤恨,不由松了口气,‘露’出关切的笑容,“你小小年纪便做到了金吾前卫的百户,容易招来‘奸’邪小人嫉恨,平常说话行事千万要仔细,免得落人把柄……”
慈爱温和的声音,传入胡愈耳中,却是极为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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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好快。
这样的敦敦教诲来的太晚了些。
待胡霆说完,胡愈道:“王妃那里,父亲还是放手吧。”
这话提的突然,胡霆怔恍了下。
胡愈缓声说着:“父亲在官场浸yin多年,许多事情肯定比我看得透彻,经过近来这些事情,想必早已窥探出皇上对卫王殿下的心思。父亲,您该替咱们胡家打算打算了。”
胡霆赞同的点了点头:“这些我何尝不知?不然这次我也不会行这一步险棋,打击兰家,而后自己去北疆。”
痴心妄想胡愈在心里冷笑一声,道:“卫王殿下与王妃闭‘门’不出,父亲请想,王妃是从何得知吴王妃去福建的事情的?父亲请再想,卫王殿下与吴王殿下闹起来,谁能从中得利?父亲说的对,咱们胡家是卫王殿下的母族,又是卫王殿下的岳家,可父亲联合梅大人上奏折,落在皇上和朝中一众大臣的眼中,他们会如何想?”
胡霆脸‘色’渐渐发青,他得知吴王妃去福建的事情时,只想着给兰家、给兰千乘沉重一击,反而忘了许多关键的事情。
“父亲若是不打算拉着胡家与卫王殿下一起沉浮,那么是时候放手了。”
胡愈说着,看了看胡霆,见他面如死灰,便明白其心中必是想透了,也就不打算再说下去,“父亲早些歇着,我先行告退了。”
胡霆盯着胡愈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个儿子有用,但如何用,实在值得商榷。
“侯爷侯爷”
一个仆从一句叫着,惊慌失措的跑进来。
“住口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胡霆断喝一声,见仆从吓得噤若寒蝉,沉声问,“说,什么事”
仆从回答的小心翼翼:“四少爷回来了,身上只穿着亵衣亵‘裤’……”
“到底怎么回事?”
林文那边,事情进展并不顺利,金大少爷的案子是由通判大人侦办,这事去顺天府一问便知,但仅限于此,而作证的葵‘花’楼老板伙计身上也没有查出丝毫的线索。
胡愈去槐树胡同的事情,兰英莲等胡愈一走,便让人给兰芮送了信。
事情已经显而易见,兰芮没有让林文继续追查下去。
一连十来日,朝堂上下以及后宫中一切如常。
兰芮知道,必是胡愈拦阻了胡家的人。
倒是安陆侯府胡家,胡四少爷在赌坊聚赌,输掉了随身所带的钱物,又输掉了随行的小厮,最后连身上的长袍都作了赌资……从赌坊出来时,只剩下了亵衣亵‘裤’。
这件事很快传遍京城,成为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茶余饭后的笑料。
兰芮是听霜降说的。
霜降说完,很是感叹:“这汇集赌坊的来历可真不小。胡家虽说败落了,比不得从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说胡家的爵位还在呢。可胡四少爷吃了这样大的亏,胡家硬是无声无息的算了。”
兰芮合上书,将目光移到霜降的脸上,笑道:“崇文‘门’大街上的那些铺子,哪家没有点背景?其中不乏当铺和赌坊。这两‘门’生意虽说发的是昧心财,可来钱极快,钱多,眼红的人就更多。这样赚钱多生意要想在崇文‘门’大街上立足,背后所需的权势自然就更大。”
只是不知汇集赌坊背后是什么人。
霜降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王妃这些话奴婢倒是头一次听说。”
抬眼看见‘玉’桂掀帘子进来,忙站起身,“‘玉’桂姐姐,杜医正来了?”
兰芮从福建回来已有半月,再算上回京路上耽搁的时间,差不多到时候宣布怀孕的事情了,是以兰芮称自己身子有些不舒服,让‘玉’桂去将杜医正叫来。
“来了。”
‘玉’桂向兰芮行了礼,“王妃,杜医正还在‘花’厅候着,奴婢是将人请到这里来,还是王妃去‘花’厅?”
这几日兰芮觉得身子沉,不想多动,闻言道:“隔壁空着,就在隔壁吧。”
吴王府旁的不敢说,但是院子多房舍多,到处都是空置的屋子。
‘玉’桂应诺后去安排。
霜降扶着兰芮往隔壁走,一边走一边絮叨:“王妃,这服‘药’若是还不见效,便请旨换位太医吧。奴婢倒不是说杜医正不好,奴婢记得小时候听娘亲说,大夫再好,也得病人这应大夫的‘药’,病才能治好……”
兰芮知道,她自福建回来后吃了几服治害口的‘药’,霜降她们几个不知就里,心底肯定担心。
闻言她心里生出暖意,笑道:“就是人乏,没大事,用不着那么麻烦。”
霜降咬着‘唇’,没再说话。
接下来的事情完全在兰芮的掌握中。
杜医正诊出了喜脉。
‘玉’桂跪下道喜,倒是霜降怔恍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眼中含泪的跪在‘玉’桂身侧道喜。
兰芮厚赏了杜医正,让人叫来山青,吩咐他进宫见皇上。
吴王安然无恙,不会影响目前的战局,她去福建的事情无须隐瞒。
而她在福建‘露’了面,这半个月中差不多的人都得了信,其实便是传出她有孕,也无人会多言。
但毕竟有皇上的吩咐在前,她还是须得问明白才能行事。
山青不过一个时辰就回来了。
他带回来两大车东西,皇上赏赐的,从吃食到小孩玩具应有尽有。
“皇上说,皇家添丁是天大的喜事,不能无声无息,该如何办就如何办。”
早在兰芮见到东西时,她便知道了皇上的态度,闻言没有丝毫意外,让山青正式进宫报喜,又吩咐‘玉’桂去槐树胡同和兰家分别说一声,其他的亲眷,她想等过了三个月再说。
山青前脚回王府,太后、皇后、贤妃几人的赏赐后脚就到了,与皇上的赏赐差不多,只是数量上略有不同。
兰英莲又来了趟王府,十分高兴:“这下可好,总算过了明路,穿衣吃饭都不用再费心避人。”
“可不是。”
兰芮其实也是一身轻松,身上背着秘密的人日子过得都是战战兢兢,不管秘密是大还是小。
两人说了些体己话,兰英莲突然问:“你也听说了胡家四小子的事情了吧?”
兰芮点点头,“娘,那汇集赌坊是什么来历?”
“赌坊掌柜的是广远长公主府赎身出来的人。”
“是广远长公主府的人?”
兰芮很是意外。
广远长公主和安平长公主虽与皇上同为兄妹,但与皇上关系平平,并没有受到皇上特别的厚待,加之两位长公主为人低调,在权贵功勋如云的京城并不显眼。
兰英莲将兰芮的吃惊看在眼中,笑道:“‘门’驸马从前是商贾出身,做了驸马后发挥所长,将广远长公主名下的产业经营的很好。而这汇集赌坊在崇文‘门’大街上已有七八年的时间。大多数赌坊兼着放贷,从而‘逼’死不少人,所以提起赌坊,大家都知道是‘门’沾血的买卖,但汇集赌坊据说从不放贷,客人身上的钱财输尽后便客气的将人请出去,因此七八年间在汇集坊并未惹出什么是非来。”
兰芮并不相信,“汇集赌坊若真如此,如何会有胡四少爷穿着亵衣亵‘裤’被人撵出来的事情?”
兰英莲目‘露’讶异:“谁说他是在赌坊输的只剩下亵衣亵‘裤’的?他自己输红了眼,加之一旁的人嘲笑,跑出去当街卖了小厮和衣裳,换了银子才进赌坊去的。”
兰芮愕然,“这事还真是……以讹传讹。”
“以讹传讹……”
兰英莲沉‘吟’了下,笑着站起身,“你明日还要进宫谢礼,早些歇着吧,我回去了。”
兰芮点点头,一路送出去。
回来路上无事时想起了胡四少爷的事情,心里微动,胡家三子,胡延发配千里,自然无望继承家业;胡四少爷声名尽毁,安陆侯想要他继承家业,恐怕胡氏一族也不会同意;剩下只有胡愈了……安陆侯府,安陆侯胡霆看着躺在‘床’上的杨氏,道:“过两日,我便请旨封愈哥儿为世子。”
“侯爷……”
杨氏难以置信的看着胡霆,全身忍不住哆嗦。
寄以厚望的儿子发配到千里之外,她气得落下一身病,可还没等病好利索,小儿子又成了京城人的笑话,她已经好几日没有下‘床’了。
胡霆不耐烦的掉过头去,道:“这是金家提出来的,你也知道,这一个月家中的开销全是金家所出。”
杨氏扶着‘床’栏挣扎着坐起来,“便是如此,侯爷也可先将金家稳住,犯不着请旨封愈哥儿为世子啊……”
“稳住,拿什么稳住?你以为金家的人都是些无知‘妇’孺,随便就能摆‘弄’?你以为我喜欢让人牵着鼻子走?”
这些话几乎是从胡霆的牙缝中蹦出来的,“再说了,不请旨封愈哥儿,难道请旨封照哥儿?要不是你教子不严,我胡霆又何至于此?”
“侯爷难道看不出,照哥儿的事情就是一个圈套?照哥儿读书练武样样都极为出‘色’,他如何懂得去赌?肯定是愈哥儿在背后使坏……”
“到现在你还为那孽畜说话”
胡霆怒视着杨氏,事情完全出乎了他的掌控,一股从未有过的无力感让他坐立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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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豪赌(下)
要知道,法术、斗气、法宝三者相比之下,动起来最为快捷的当属斗气,因为斗气师是由天生体质所决定,你是否拥有斗气、拥有什么样的斗气,都是由先天决定的,而且释放斗气时根本无需结印之类的任何动作或咒语,但如此快捷的斗气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威力相对来说要小上一点儿;其次是法宝,法宝的施展度也在法术之上,而且法宝最大的优点是可以强化持有者的力量,相对来说,法宝的威力是三者之中最大的一种,但缺点就是使用法宝时,对法宝持有者气力的消耗也是最大的;最后来说说法术,法术的种类算是三者之中最多的一种,而且实用价值也不光是用在战斗之中,用途多变,除了战斗之外更能施展于生活之中,为术士提供便捷,但最大的缺点便是法术需要借助结印或咒语来引出人类潜在力量,从而将无形的力量化为有形、具象化,如此一来,便需要消耗足够多的时间……
而在你结印或念咒的时间内,若是敌人忽然向你动袭击,作为术士,你就根本无从应对。,最新章节访问:。
所以,身为一名合格的术士,你必须懂得如何掐好提前量,也就是说,在这一步走完之前,必须先做好下一步的打算,这样才能使你有余地应对任何可能生的突变……
这一点,眼前这少‘女’做的就相当之好。她似乎早已看清了眼前的局势,并且对这巨兽螭‘吻’的特技十分了解,知道对方一定会以水作为攻击方式,所以提前结好了御水术印法用于防御,并且又在右手之中暗自结下御土术印法,以便在接下螭‘吻’一招之后,再以御水术反击掩住敌人耳目,随即以御土术动攻击,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如此‘精’确的预算能力,原本不该是一个看似不到二十岁年纪的小‘女’孩儿应该做到的,可眼前的神秘少年阿修罗,却完美的做到了……
只见那巨兽螭‘吻’挣扎了一会儿之后,动作终于渐渐停了下来,一直摇摆不停的尾巴也无力地垂到了地面,围绕在尾巴周围的水层随即“哗啦”一声溅得满地都是……
不足一炷香的时间,巨兽蒲牢、螭‘吻’接连被那神秘的少‘女’击败,雪娇儿再度震惊了……
此时只见少‘女’又已转过身来,冷漠地望了雪娇儿一眼,随即淡淡一笑,又道:“你不用怕,影忆风殇,我并不是来取走你借用的这具身体的……”
“这……”一听这话,雪娇儿立时一愣,顿了顿,随即答道:“身体本来就是你的,你要取走,我也不会拦着你。(点不过我有一件事情不明白,你应该已经死了很久,为何如今却又会有血有‘肉’的站在这儿?”
“是还阳草……”阿修罗笑答道:“鹰魔殿下救下了即将魂飞魄散的我,并以还阳草为我重铸‘肉’身……”
“你是说……还阳草可以重铸‘肉’身?”一听这话,雪娇儿心中猛地一震。
“不错,其实说起来,我这次来京多多少少也是为你而来……”只闻那神秘少‘女’阿修罗又说道:“影忆风殇,鹰魔殿下已查明了你的身世经历,四罗刹中,你是唯一一个并未被阿特雷引‘诱’而背叛魔朝的人……”
“不错,这一点我不否认……”只见雪娇儿点了点头,随即从地上站起身来,又说道:“我影忆风殇虽然没用,竟然被自己的部下反叛,但从始至终却都忠于魔朝,从未改变过……”
“很好,鹰魔殿下果然没说错,你是个信得过的人……”
雪娇儿一愣,忽地又问道:“怎么,鹰魔殿下派你来找我回去不成?”
“算不上找你回去,只是要我为你带一句话过来而已……”
“什么话?”雪娇儿立时振眉问道。
“哼哼,你也该察觉到了,天地变、不周现,两族的战火将再度将三界六道化为灰烬,这已是不争的事实,任谁都无法改变……”
“我……我知道……”雪娇儿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不过……我这些年一直被叛徒涉农关在空灵宝扇之内,从不过问世事,如今鹰魔殿下又为何会再度想起我来?”
“自然因为你是魔朝不可或缺的力量……”神秘少‘女’冰冷的笑声再度响起,忽地又顿住,继续说道:“鹰魔殿下让我转过你……”
※※※※※※※※※※※※※※※※※※※※※※※※※※※※※※※※※※※※※※※※※※※※※※※※※※※※※※※※※※※※※※※
“哎哟,疼死我了……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禽兽营叛军驻扎的营寨内,空中频频传‘荡’着高清晰的惨叫声……
审讯完了犯人,军医便再度上前为高清晰包扎伤口,竟将他团团包裹,包得就如个粽子一般,不过,他背上那被八‘门’金锁阵所伤的八处伤口却依旧不住地流着血,任凭军医们为他涂抹多少金疮‘药’、止血‘药’,却就是止不住,不多一会儿,便将周身一团团的纱布湿透……
“小高儿!小高儿!茫风回来啦!茫风回来啦!”此时只闻杨志的呼声又从远处传来,高清晰一听顿时大喜,这便急着要坐起身来,谁知刚一用力,却觉腰间又是一股剧痛传来,疼得他“哎哟”惨叫了一声,再也不敢动弹,只得气呼呼地朝着身旁两名军医喝道:“‘混’账!还不快把我抬起来……”
两名军医一听,赶紧一边一个搭着高清晰身下的硬木板担架,将他上半身斜着抬了起来,高清晰定睛朝前望去,只见杨志正满脸堆笑地快步朝他跑过来,身后还跟着茫风与苍山雪、完颜夹心二人,而在这三人的身后,又有数十名茫风,正合力抬着一只被绳索捆得结结实实的巨兽,朝他这边走来……
一见苍山雪与完颜夹心二人,高清晰心中大震,立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避之不及,一行四人便已走到了他的面前,茫风随即施法收了分身术,那巨兽“噗通”一声就砸在了地上,随即又闻茫风笑道:“小高儿,你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刚才可多亏了二位姑娘,要不然,怕是我回不来了……”
高清晰撇了撇嘴,心中立时升起一阵歉疚,随即抬眼朝着眼前的苍山雪与完颜夹心两人望去……
只见苍山雪依旧一副冷冰冰的表情,而完颜夹心眼眶却早已泛红,几‘欲’张口,却都被苍山雪用手从下面拉住……
第211章 爱屋及乌
第211章爱屋及乌
怀孕的事情过了明路,王府的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访问:щщщ.。‘玉’桂她们几个跟着兰芮进王府的自不必说,就是王府原来的人也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全然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钱贵家的又将寿‘春’院的人添减了一番,心思过于活泛的,手脚粗笨的,喜欢讲是非的……总之一句话,凡是有可能危及兰芮孕期安全的,全给调出了寿‘春’院。
看过钱贵家送来的名册,兰芮早早的歇下了。正‘迷’糊的时候,一阵低低的说话声将她惊醒。凝神细听了下,是车妈妈在哄衡哥儿,值夜的‘玉’桂仿佛也在旁边。
“‘玉’桂,怎么回事?”她扬声问。
‘玉’桂折身进来,点亮‘床’头的南瓜灯,一脸为难,“衡哥儿不知怎的,非要这时见王妃……车妈妈怎么哄劝都没用。”
“让他进来吧。”兰芮想起了她新婚夜的事情。
“王妃,您明日还要进宫去……”‘玉’桂迟疑着,直到见兰芮坐直身子,明白她主意已定,这才匆匆的出去了。
衡哥儿跌跌撞撞的跑进来,直往坐在‘床’沿上的兰芮跟前冲,吓得随他一同进来的车妈妈脸‘色’发白,疾走两步,预备着伸手去拉衡哥儿,‘玉’桂则上前一步,做好了随时挡住衡哥儿的打算。
衡哥儿却在距兰芮一步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规规矩矩的冲兰芮行礼。
车妈妈和‘玉’桂同时松了口气。
兰芮也很是意外,笑眯眯的伸手拉起衡哥儿:“我们衡哥儿这么晚吵着要见我,是不是有要紧事?”
“是。”衡哥儿清脆的声音透着从未有过的郑重其事,让本是随口问问的兰芮跟着也认真起来,“那衡哥儿说说,是什么事情?”
衡哥儿歪着头,晶亮的眼眸盯着兰芮,“母妃要生小弟弟了?”
兰芮笑起来:“我们衡哥儿这是听谁说的?”她说着扫了眼车妈妈,车妈妈张着嘴,一脸不可思议之‘色’的看着衡哥儿。[.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看小说就到)显然也是没想到衡哥儿会说出这样的话。
衡哥儿还盯着兰芮,似乎在等她回答,又似乎在想她方才的问题。
兰芮笑道:“衡哥儿喜欢小弟弟吗?无错。”
“喜欢。”衡哥儿回答的又脆又响,“我就是来给小弟弟送这个。”
他扬起手,一只草编的蚱蜢‘露’出来,可能是放的太久,新鲜的草茎已经开始打焉儿。
兰芮诧异的看着衡哥儿,伸手将衡哥儿拉到自己身边,“我们衡哥儿这么晚过来,就是为了送蚱蜢给小弟弟?”
“嗯。”衡哥儿点着头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车妈妈在旁解释:“这个蚱蜢是奴婢家里那口子带进来的,大少爷从前大概没看过这些粗糙不值钱的玩意儿,见了喜欢得不得了,睡觉都要放在‘床’踏上。”
兰芮点点头,抬手‘揉’着衡哥儿的头发,柔软细滑,还带着点馨香。
“小弟弟知道衡哥儿想着他,肯定很高兴。”
衡哥儿笑容灿烂。
兰芮与他说了一会儿话,这才让车妈妈领着他回东跨院。
‘玉’桂服‘侍’兰芮躺下,然后送了出去。
躺在‘床’上,兰芮望着帐幔外的南瓜灯,久久不能入睡。她待衡哥儿,虽从未苛责,却也没有十分尽心。而衡哥儿,却越来越依恋她,只要他觉得好的东西,总是想着给她留一些……
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玉’桂又回来了,见兰芮还没睡着,便笑着上前,“下午铃兰与碧巧说起王妃有孕的事情,大少爷就在旁边与车二虎玩耍,听见后就记在了心中,方才铃兰服‘侍’大少爷洗漱,大少爷便问铃兰什么是有孕,铃兰顺嘴就跟大少爷说了些关于‘小弟弟’的话。”
兰芮松了口气。倒不是她多疑,她是担心有人在衡哥儿跟前说了不该说的话。衡哥儿两岁多点的年纪,能将话说连贯也才是这两个月的事情,这样丁点大的孩子,不是有人特意告诉他,他怎会明白“有孕”和“小弟弟”之间的联系?所以她刚才才会去看车妈妈。不过当时看车妈妈的反应,她便明白不是车妈妈多了嘴。而‘玉’桂想必也是那时看出了她心中所想的。
“睡吧。”
‘玉’桂灭了灯。
隔日一早,兰芮进宫谢恩。
才准备好出‘门’,赵王妃却来了。
赵王妃进‘门’便拉着兰芮上下打量,好一阵之后才松开手,“听闻二弟妹有了身孕,我一刻也坐不住,本来昨日就想上‘门’来看看,偏王爷生生的将我拦着,说我这不是上‘门’来探望,是来添‘乱’的……我一想确实是这个理,又琢磨着今日二弟妹肯定要进宫,便等着今日与二弟妹一道进宫……我怕二弟妹提早走了,这不,一大早便过来了。”说着又仔细询问兰芮怀孕的一些事宜,言笑晏晏,话语中关切尽显。
兰芮小心作答。相比对她恨之入骨的胡‘春’意,温婉如水的赵王妃更让她忌惮。
两人说了一阵话,同乘一辆车入宫。
一路上赵王妃对兰芮关怀备至,马车有些微颠簸,赵王妃又是让人递软垫又是呵斥车夫。兰芮言语感谢着,却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两人先去了慈宁宫。太后眉眼含笑,上次所见的病态一扫而尽。兰芮颇有些奇怪,太后似乎并没有太后离京的事情放在心上。
从慈宁宫出来,赵王妃笑道:“皇祖母这几日兴致很好,昨日还招了人来慈宁宫唱《霸王别姬》。”
兰芮附和着笑笑,心里却明白,赵王妃对太后的言行同样疑‘惑’。
两人又去了坤宁宫。宽阔的纱裙已经遮不住皇后凸起的腹部,没说几句话便‘露’出倦意,兰芮借机告了辞。
“我就不陪着二弟妹去永宁宫了。”从坤宁宫出来赵王妃便说道,见兰芮看她,更是‘露’出了歉意,“我一早就出来了,也不知家里‘乱’成了什么样,得回去看看……”
“大皇嫂陪我一上午,我已经感‘激’不尽。快去吧,不然明哥儿该着急了。”兰芮言辞恳切的说了些道谢的话。赵王妃一早上‘门’,肯定将赵王府的事情安排妥当了,而她这时突然以忙为借口推脱不去永宁宫,恐怕是故意避开的。
赵王妃笑着叹了口气,“嫁了人,就再也比不得做姑娘的时候了。”说着话,又张罗着让人将肩舆抬过来,等兰芮上了肩舆,她才转身钻进随行的锦幔小轿。
肩舆走了一段,兰芮回头,正好看见赵王妃打着轿帘看她。她轻轻一笑,转过了头。
贤妃早已得知兰芮进了宫。兰芮才坐定,便有人端上了洗净的樱桃。兰芮抬头看了看笑意盈盈的贤妃,贤妃笑道:“累了吧?孩子才上身时最是磨人。”
兰芮听着心里一暖,早上出‘门’便不得不打起‘精’神应酬,到这时她的确已经形神疲乏。道了谢,她也就不客气,拈了樱桃便往嘴里放。期间主动说起怀孕的事情。待白瓷碟子里的樱桃只剩下了一半时,兰芮道:“贺知县的夫人前些日子来过,说是贺知县仰慕王府长史大人的才学,想让贺家大少爷拜在长史大人名下,托我从中牵线搭桥。”
贤妃笑道:“你与贺家大少‘奶’‘奶’是表姐妹,亲戚家帮个忙是应该的。”
这样的答案早在兰芮意料中,闻言点点头,不再说这事。
贤妃望了望兰芮身后的铜壶滴漏,吩咐一侧的木姑姑:“让人摆饭吧。”等木姑姑出去了,贤妃笑道,“不知道你爱吃的菜,都是依照我的口味做的。”
兰芮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以前贤妃待她也是和颜悦‘色’,但从没有像今日这样,事事都顾忌着她的感受。
饭菜才摆上来,外面报进来,说是惠嫔带着舒雅大公主来了。
“快让人进来。”贤妃笑道。
惠嫔带着舒雅大公主与贤妃见礼,“大公主想姐姐了,非要吵着过来。”
舒雅大公主扑到贤妃怀中,嘟着嘴撒娇:“人家就是想陪娘娘一同用饭嘛。”看见兰芮望着她,羞赧的笑笑,又缩回了头。
“舒雅就是嘴甜。”贤妃笑。
惠嫔满脸无奈,“这孩子仗着娘娘的宠爱,都快不知天高地厚了。”莞尔一笑,上前一步走到兰芮跟前,“恭喜王妃。”说着从身后宫人手里接过一幅百福图的绣屏递到兰芮身侧的‘玉’桂手中,“我闲时绣的,涂个吉利,还望王妃不要嫌弃。”
兰芮笑着道了谢,却是心如明镜,惠嫔连礼物都准备好了,又怎会真是因舒雅吵闹才来的永宁宫?!百度直接搜索:niduba或你读吧
“你还做什么针线?当心熬坏眼睛。”贤妃嗔怪。
惠嫔谦虚着,又招呼舒雅大公主给兰芮道喜。
几人说笑的功夫,木姑姑已经让人添了两套碗筷。
用了饭,兰芮觉得困顿,连着打了几个哈欠,贤妃见了,看了看木姑姑。木姑姑会意,不多时便领着一位三十上下的宫装‘女’子进来。
等那‘女’子挨个见了礼,贤妃笑着对兰芮道:“这是乐姑姑。乐姑姑‘精’通医理,更擅长做‘药’膳,有她服‘侍’你,我这里也能安心些。是了,乐姑姑与凤姑姑从前也是旧识。”!百度直接搜索:niduba或你读吧
以兰芮对贤妃的了解,贤妃从来不会说无用的话,因此将贤妃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立刻就明白了贤妃的意思。
贤妃也防着凤姑姑。
想明白,兰芮暗暗感叹,贤妃如此为她打算,也是爱屋及乌吧
将‘门’淑媛txt
第212章 无题
第212章无题兰芮谢了贤妃,贤妃没多言语,吩咐木姑姑送兰芮出去。
-惠嫔笑道:“姐姐要不要歇歇?”
见贤妃点头,站起身,走到熏炉前,从剔透的‘玉’匣中拣出块熏香,仔细的点燃放入熏炉中。
转瞬,淡雅冷冽的梅香从熏炉中溢出来,沁人心脾。
贤妃嘴角噙着温和的笑容,注视惠嫔玲珑纤巧的背影,直到惠嫔转身,她才道:“这后宫中,就数你心思细密,冷梅香我才点过数次,你便记在了心中。”
又抚了抚坐在她脚旁的舒雅大公主,“舒雅好一阵都没说话,想是累了,你带着她回去歇着吧。”
舒雅大公主乖巧的站起身,与惠嫔同向贤妃告了辞,惠嫔拉着她往外走。
出了殿‘门’,惠嫔远远瞧见兰芮还没走,正与木姑姑说话,她想了想,低声吩咐舒雅大公主,“见着你二皇嫂嘴甜些。”
舒雅大公主低声应了。
兰芮与木姑姑也看见了惠嫔两人,止了话,等惠嫔走近,笑着打招呼。
惠嫔笑意盈盈,以过来人的身份嘱咐兰芮孕期事宜,却又不聒噪,只说了几句,便牵着惠嫔告辞。
“惠嫔娘娘入宫十年上头才有了舒雅大公主,自是将舒雅大公主疼到心尖子上去了。奴婢觉得,为了舒雅大公主,惠嫔娘娘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是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
兰芮耳边传来木姑姑唏嘘感叹的声音,她回头,木姑姑已经张罗着让人将肩舆抬了过来。
上了肩舆,兰芮闭目养神。
惠嫔刻意示好,她早就听出来了,而木姑姑的话看似有感而发,却又恰到好处的点出了惠嫔的软肋……她轻轻的摇了摇头。
“哟,这不是吴王妃吗?”
肩舆走了一阵,兰芮听到一个粗哑的声音,睁开眼,只见肩舆前站着个眉眼含笑的中年太监。
这中年太监她在御书房外见过,当时娄公公送她,而这中年太监殷勤备至的服‘侍’着娄公公,想是职位不高。
(.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她微笑着颔首,顺便看了看四周。
这里是通往永宁宫必经的廊庑。
那中年太监似乎看出了兰芮的意思,“咱家奉旨去永宁宫宣贤妃娘娘伴驾。”
兰芮替贤妃高兴。
后宫不乏环‘肥’燕瘦的美‘女’,可贤妃在后宫,或者说皇上心中,始终占一席之地。
“公公既是有事在身,那我就不耽搁公公了。”
“吴王妃请走好。”
中年公公侧身让到一旁,让兰芮的肩舆过去。
兰芮实在太累,在回吴王府的路上竟靠着车厢中的大靠枕睡着了。
马车进了王府,还是‘玉’桂叫她,她才醒过来。
本想直接回寿‘春’院睡一觉,谁知刚进寿‘春’院,钱贵家的赶着过来回禀,于惠宜、兰茉、兰芝三人一同来了。
问明白三人就在寿‘春’院的‘花’厅,她顿住脚步,折身去了‘花’厅。
于惠宜与兰茉、兰芝正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抬眼瞧见兰芮进来,放下手中的茶盏,站起身去搀扶兰芮。
兰芮也好久没见于惠宜,顺势携了于惠宜的手往厅中走。
“大嫂真是,鲁表姐哪里就到了要人搀扶的地步?大嫂莫忘了,鲁表姐自幼习武,即便是有孕,也比寻常‘女’子身子强健。”
兰芝也随于惠宜起身,可是说出来的话却颇有些不以为然。
“鲁表妹就是身子再强健,终归还是‘女’子,且是有孕在身的‘女’子,一切小心谨慎绝没有错处。”
兰茉淡然出声,“这感受四妹以后就知道了。”
兰茉的话正好刺中兰芝的短处。
她嫁入贺家四个月,一直没有喜信,贺家虽无人敢多言,但她自己心里却很是介意,闻言脸‘色’发青。
只是碍于兰芮和于惠宜,她咬着‘唇’,终是一句话没说。
兰芮与于惠宜自是瞧出了兰芝的异样,但并不知兰芝心中所想,对视一眼,只得说笑着让座。
重新落座,兰芮重新打量三人。
于惠宜还如从前一样,只是明媚的脸上多了些容光,这几月应该过的很是不错。
而兰茉举手投足都透着平和与娴静,没了出嫁前的骄纵,也没了上次她所见的幽怨。
倒是兰芝,衣着一如既往的华丽。
婚姻能改变‘女’人的一生。
看着三人,兰芮突然想起了前世这句很流行的话。
天之骄‘女’般的兰茉在婚姻里举步维艰,却也学会了很多东西,至少她现在看上去不再是遇事只知道哭泣的小姑娘。
姿‘色’才艺皆平庸的兰芝,只因下嫁,让夫家不得不容忍她的张扬和倨傲,看上去在婚姻里如鱼得水。
至于她与于惠宜,新鞋上脚虽然有诸多不适,但贵在都选中了一双合脚的好鞋子。
“再过几日我就要离京了,不能看着鲁表妹的孩子出世了。”
几人闲话着,兰茉突然叹道。
兰芮诧异,再看于惠宜和兰芝,两人都是一脸惊讶,显然也是头一次听说这事。
“离京?二姑‘奶’‘奶’要去哪儿?”
于惠宜首先询问。
兰茉道:“带着孩子去治平,大少爷在那里,我想带着孩子过去看看他,如果孩子能适应,我想在治平住下来。”
兰茉口中的大少爷指的是胡延,因胡延不再是安陆侯世子。
兰芮与于惠宜面面相觑,兰芝目‘露’讥诮,“二姐这是要千里寻夫?”
这话很不合时宜,却也没有人接口。
沉‘吟’了下,兰芮道:“听说礼部正式的行文已经下来,定了胡二少爷为安陆侯世子,二表姐去治平,是不是因这事?要是因这事,二表姐手中有田产,实在不行分家就是,大可不必去治平。有大舅母和大表嫂从中张罗,分家的事情肯定能成。”
“倒不是因这个。虽说如今夫人病重,由世子夫人当家,但有文姨娘的在,世子爷和世子夫人都不曾苛待我,相反,我的日子比从前还要好过些。”
兰茉冲兰芮笑笑,‘露’出了感‘激’,“他有再多的不是,也还是孩子的父亲,看在孩子的面上,我想过去看看他。他能想通,拿我当妻子看待,也不枉我这一趟千里奔‘波’。若是他不能想通,待我如从前一样……那我也死心了。”
她话语平和,但句句都表‘露’出了坚决。
兰芮和于惠宜沉默不语,就是兰芝,脸上也微微动容。
“既然二姑‘奶’‘奶’决定了,那我们也就不再相劝了。”
于惠宜凝眉说道,“但老太太和夫人那里,二姑‘奶’‘奶’还是得亲自回去说一声,不然她们肯定放心不下。”
兰芮也点了点头。
“这我知道,我正打算一会儿与大嫂一同回去。”
兰茉吁了口气。
从前胡延待她不好,在座的都知道,所以她原以为说出想去治平的话后,几人就是不骂她,也要极力劝阻她。
但现在几人并没有骂她,也没有劝阻她,只问明白了情况就同意了。
这样的情形她没觉得失落,反而松了一口气。
兰芮想了想,看着兰茉,“你打算如何保护自己的周全?治平已近‘蒙’古,听说民风比忠州还要彪悍,那里又多是流放的罪犯,极少有人敢去治平。还有,此去治平远远不止一千里,你一个弱‘女’子带着个不足周岁的孩子,正是匪徒觊觎的目标。”
于惠宜方才没想到这一层,闻言神‘色’愈加凝重,“二姑‘奶’‘奶’又生的美貌……”
兰茉笑笑:“其实今日我来王府,是有事相求。”
顿了下,“我想借二十名王府‘侍’卫。”
吴王远在福建,于惠宜不知道兰芮能不能做这个主,若是不能做主,岂不是让兰芮为难?
她忙‘插’嘴道:“我们兰家是武将出身,看家护院的也不少,不如,这事由我来替二姑‘奶’‘奶’张罗吧。”
听她这样说,兰茉反而有些犹豫了。
她避开兰家,直接向兰芮开口,其实是知道王府的‘侍’卫都是上过战场的铁汉,而兰家虽说是武将出身,但老太太不想风头过健引人猜忌,寻常护院挑选的都是寻常的家仆。
两相比较,高低优劣很明显,她不想拿自己的孩子涉险。
兰芝则看了看兰芮。
兰芮猜出了兰茉的想法,也听出了于惠宜的好意,不禁莞尔一笑,“我们都知道大表嫂是好嫂子。不过这事二表姐先向我开的口,理所应当由我来安排,大表嫂就不要和我抢了。只是,二十名‘侍’卫对付寻常的劫匪足够,要是遇上那些彪悍的异族悍匪,还是少了些……不如这样,我给你五十名‘侍’卫,到了治平后,你若决定留在治平,便先遣回来三十人,余下二十人,等你站稳了脚跟后再让他们回来。”
“谢谢鲁表妹。”
兰茉没想到兰芮会如此帮她,眼角滞涩,低头掩饰了过去。
于惠宜玩笑道:“鲁表妹如此大手笔,我就是想抢,也抢不过来……可我这做嫂子的也不能太寒酸了,这样,五十名‘侍’卫的盘缠和饷银算我的。”
她还率‘性’的拍了拍‘胸’脯,惹得几人大笑。
到了这时,兰芝也不好只作壁上观了,应承要送一辆马车给兰茉。
又坐了一阵,于惠宜几人才告辞。
兰芮送出去时,想起贺家少爷要拜王府长史为师的事情,贤妃没有反对,而王府长史也不曾推辞,便让于惠宜与兰茉上车先走一步,留下兰芝说了说这事。
“让贺大少爷得空过来一次吧。”
兰芝喜形于‘色’,“好,我让他明日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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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做媒
第213章做媒送走兰芝,兰芮吩咐‘玉’桂叫来林文,让他挑选五十名没有家眷在京城的‘侍’卫随时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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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好快。
林文领命自去后,她又叫来钱贵家的,让钱贵家的替乐姑姑安排住处。
一番吩咐下去,她只觉的全身骨头好像是散了架,再也提不起半点力,便直接回上房躺下。
她身体一向强健,可有了孕之后十分容易疲乏,与一般‘女’子并没有多大不同。
这一觉她睡到了日暮才醒。
‘玉’桂坐在‘床’前做针线,听到‘床’上有响动,忙将手里的活丢到一旁的针线笸箩里,起身替兰芮拿衣服。
“卫王妃着人将凤姑姑送回来了,我看王妃睡着,不敢吵醒王妃,只吩咐人将卫王府的婆子请到厢房侯着,可卫王府那婆子连称还有差事不敢久留,帮着将凤姑姑的行李送进来后就走了。”
这早在兰芮和吴王的预料当中,故她不觉的意外,一笑后问:“凤姑姑如今在何处?”
“奴婢将她暂时安顿在了原来的房中。”
‘玉’桂抬头看向兰芮,“王妃,乐姑姑住到了‘花’姑姑从前住过的惜‘春’院,凤姑姑却继续住在寿‘春’院,奴婢觉的有些不妥,毕竟两人都是从宫中出来的。”
‘玉’桂这番话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兰芮自然明白她担心所在,笑说,“我让乐姑姑住到惜‘春’院去,本就是看中那里宽敞,等凤姑姑过来好一块儿搬过去。用你的话说,都是宫中出来的,总不能厚此薄彼嘛。”
‘玉’桂闻言先是面‘露’惊讶,转而尴尬的笑起来,“王妃向来思虑周到,倒是奴婢想得太多了。”
兰芮笑笑,吩咐‘玉’桂传饭。
‘玉’桂应声起身,路过放针线笸箩的杌凳时,她顺手将针线笸箩拿了出去。
兰芮抬头时,正好看见了她托高的针线笸箩,不由有些诧异,里面放着一只纳了一半的鞋底,这只鞋底长且宽,一看便知道是男子所穿。
不知道是给她父亲钱贵的还是……“王妃,听厨房的人说,今天采买到十分新鲜的莲藕……”
‘玉’桂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却看见兰芮的目光落在她的针线笸箩上,忙笑着解释,“昨日我去针线班子上催促寿‘春’院的夏衣,没想到正好遇到林‘侍’卫,他抱着十来包荷叶糖,挨个的给针线上的人送,求着针线班子上的人快点将‘侍’卫们的鞋袜做出来。奴婢看针线班子上的人确实忙得腾不出手,便拿了十来双鞋底回来,分给了霜降她们几个,想空闲时帮着纳几双。”
兰芮松了口气。
‘玉’桂懂进退知分寸,这些她清楚,但是‘玉’桂说到底还是豆蔻年华的‘女’孩子,‘春’心萌动,万一……一失足千古恨。
“针线班子上人手不够?这事怎么没听你娘说起?”
‘玉’桂道:“倒不是不够,只是今年立夏比往年早十来日,各院的人等着夏衣换,所以针线班子上的人这才比往年忙碌。”
“恩。”
兰芮想了想,“让你娘来一下。”
钱贵家的很快就来了,不过显然走得很急,额上鼻尖都沁出了汗珠,兰芮让人给她倒了盏茶,然后说出自己的打算:“你着人去各院问一声,要是有人愿意自己做夏衣,就去针线班子上领布料,凡是愿意自己做夏衣的,一人多给一尺衣料。”
钱贵家的喜形于‘色’,这个法子她想过,只是她虽是内院管事,但王府内院就是一个小社会,没有“多给一尺衣料”
的甜头,这事实施起来并不是那么容易,再者说,做衣服这些事情都有定例,牵一发动全身,临时改动并不容易,因此这个想法她也就是在心中想想,并未付诸行动。
“是,奴婢这就去办。”
钱贵家的一口将茶饮完,“只是这笔账如何走?”
“从寿‘春’院上的帐走。”
兰芮道。
吴王当初在京城时,命账房将寿‘春’院的账单独算,从寿‘春’院走,其实就是用她名下的银子走账。
这件事就这样定下了。
钱贵家的应诺几句就要去办,兰芮突然问:“‘玉’桂的婚事,你心中可有打算?”
这个话题起的突兀,纵然是钱贵家的这样沉稳的人也还是怔了下。
“上次我跟你提过‘玉’桂的婚事,后来事情太多,忙得忘了这一茬,这时想起来,想问问你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若是有,我就不‘插’手了,若是没有……”
兰芮收了声,笑意盈盈的看着钱贵家的,她方才看过‘玉’桂的针线笸箩后,心里突然有了些想法。
钱贵家的迅速将这话在心里过了过,而后跪了下去,“请王妃做主。”
“起来说话。”
兰芮等钱贵家的站起身,道,“想你也认识林‘侍’卫,你看他怎么样?”
钱贵家的诧异的张着嘴,迎着兰芮微笑的目光才惊觉自己的失态,忙将嘴合上,只是实在太过吃惊,好一阵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这……这……”
这样的情形在兰芮意料当中,她笑笑,“林‘侍’卫威武健硕,长相算是百里挑一,他从前是王爷的贴身‘侍’卫,品行这些也没得挑剔,只是结亲的事情终究还要讲个缘分,你回头问问‘玉’桂,她若于林‘侍’卫有意,我再托人去说合,若是不喜欢,也不妨直说,千万别因是我提议的就将就。”
“王妃看中的人自然是好的。”
钱贵家的此时已经完全回过味来,体会着兰芮话的真诚,也就推心置腹的与兰芮商议,“只是林‘侍’卫随着王爷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奴婢担心他看不上‘玉’桂……”
听出钱贵家的言下之意是答应了,兰芮笑说:“林‘侍’卫是不错,但‘玉’桂也不差,林‘侍’卫是王爷跟前的人,‘玉’桂还跟着我好多年呢。”
她突然发现自己很有做媒婆的天赋,两头夸赞,两头撮合。
钱贵家的却以为兰芮是责怪她的意思,‘玉’桂虽是她的‘女’儿,但也是兰芮身边的人,由不得她去轻贱,便又忙着告罪。
兰芮摆手拦住她:“这事等‘玉’桂吐了口,我再让人去探林‘侍’卫的口风。”
钱贵家的一走,霜降进来回禀,称凤姑姑求见。
兰芮早已打定主意不见,直接让霜降将人挡在了‘门’外。
过了一小会儿,霜降又进来了,兰芮看向她:“走了?”
霜降点头:“是。”
顿了下,又道,“凤姑姑在‘门’外叩了头才走的,临走前还请奴婢传话于王妃,她说她自己医术浅薄,一直想静心研习一番,只是没时间,如今乐姑姑来了,她便想跟王妃告假闭‘门’读书,请王妃成全。”
“她真是这样说?”
兰芮眉头微蹙,待看见霜降点头,她埋首思索起来。
凤姑姑此举,意在避嫌,而凤姑姑是从坤宁宫出来的,其一言一行都要听吩咐行事,也就是说,是皇后要避嫌。
想到此处,兰芮笑起来,凤姑姑主动避开,倒是少了她的事情。
“你去跟钱贵家的说,将水怜从前住的院子腾挪一番,让凤姑姑搬过去住,至于丁香,还是跟过去服‘侍’凤姑姑吧。”
霜降应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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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升
第214章升隔日一早,贺家大少爷贺庆就来了,随他同来的还有黄氏和兰芝婆媳俩。
-叔哈哈-兰芮名义上是贺庆和兰芝两人的媒人,也就没有那许多避讳,直接让人将他们请到厅堂中。
兰芝成亲时,兰芮见过贺庆一面,不过那时她想着只是走个过场,并没有留意贺庆。
今日一见,才发现贺庆长得浓眉大眼,相貌清俊,且他行止十分得体,并未因兰芮贵为王妃就生出畏怯,也没有过分的奉承,更没有因厅中坐着‘女’眷就小家子气的左避又闪去避讳,因此兰芮对他的印象不错。
再看兰芝,眉眼普通,加上张扬俗气的华服浓妆,便觉得有些扎眼,不论家世,单从外貌上及处事看,兰芝配不上贺庆。
想到家世,兰芮对贺庆的好感去了几分,这桩婚姻,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小坐一阵,兰芮着人领贺庆前去外院见长史尤大人。
昨日兰芮就让人去跟尤大人说过贺庆今日要来拜会的事情,此时尤大人就在外院的值事房里候着。
贺庆一走,黄氏还是不免有些担忧,“尤大人学富五车,为人又是刚正不阿的,也不知庆儿能不能入得了他老人家的眼。”
当初兰芮让贺达山去跟尤大人说这事时,尤大人答应的时候说过,拜师前要考一考贺庆的才学。
兰芮明白这是尤大人留的伏笔,毕竟他没见过贺庆,万一贺庆顽劣到忤逆师长或者蠢笨到不能教化的地步,他才好有借口拒绝,因此兰芮昨日跟兰芝说这事时,提了提这一茬。
不等兰芮有反应,兰芝已然笑出声:“娘也真是,这不是瞎‘操’心吗?且不说大少爷学识渊博,尤大人挑不出大少爷的错,便是王妃的面子,尤大人也是不敢拂的。”
这兰芝……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从前在兰家的时候,虽然市侩,但说话还是能分清轻重,现在大概在贺家被人捧惯了,说话是完全没了顾忌。
尤大人的确是看在吴王妃的面子上答应收贺庆为学生的,可兰芝这样直愣愣的说出来,贺庆的面子往哪里搁?
还有黄氏,听着这样的话心里没有一点想法?
兰芮反正不是冲着兰芝才去‘玉’成这事的,所以也就懒得搭话,只端起果茶浅酌。
黄氏略皱了皱眉,又看了看兰芮,见兰芮似乎浑不在意的样子,嗔怪的说了句“这孩子”
,然后将话题转到了兰芮怀孕的事情上来。
兰芮有一搭没一搭的应酬着,好在外面很快传进话来,说贺庆已经行了拜师礼,尤大人留他用饭。
黄氏一颗石头落了地,神‘色’轻松起来,表示了一番感谢后,笑道:“庆儿跟着尤大人读书,少不得要叨扰王妃,不说旁的,就是每日中午的饭食,也要王妃‘操’心。”
“这些小事自有管事们‘操’办,我倒是不用‘花’什么心思。”
兰芮笑说。
事情定下,黄氏很快带着兰芝告辞。
兰芮让银锁送两人出去,自己踱步回寿‘春’院,到上房‘门’口,‘玉’桂快步迎上来,“王妃身子乏不乏?可要躺一会儿?”
自从跟钱贵家的提了‘玉’桂的亲事后,兰芮一直没看见‘玉’桂,她猜想或者是‘玉’桂需要静心考虑,或者是害羞故意避开的,便没有问起‘玉’桂的行踪。
而‘玉’桂这时出来,显然心里有了计较,进房中后,兰芮打发了其他人,单留下‘玉’桂,“听你娘亲说了?”
“是。”
‘玉’桂咬着‘唇’回答,声若蚊鸣,白皙的脸上飞起两团可疑的红晕。
“那你心中是如何打算的?”
“奴婢……请王妃替奴婢做主。”
‘玉’桂不敢直视兰芮。
看见‘玉’桂羞赧的神情,兰芮心里已经有七八分明白,再听这话,几乎可以肯定‘玉’桂的心思,不过事关‘玉’桂的一身,她还是又追问一句:“也就是说,你是愿意的?”
‘玉’桂依旧没看兰芮,但重重的点了下头。
兰芮沉‘吟’了下,“我有些饿了,你去小厨房看看有什么现成的吃食。”
兰芮做事不喜欢拖泥带水,‘玉’桂一走,她就让人将贺达山请到寿‘春’院的‘花’厅。
昨夜无事时,她将王府的人在脑中过了过,她带来的婆子中间,只有钱贵家的值得信赖,可钱贵家的是‘玉’桂的亲娘,根本不可能由她做媒。
而王府原来的人,能说会道的当属童青山家的,只是童青山家的嘴巴不严,这事‘交’给她去办,万一林文那边不答应,兰芮担心传的王府人尽皆知,将来‘玉’桂一家不好立足。
所以选来选去,兰芮挑中了贺达山。
贺达山能力不必说,而且绝对不会‘乱’吐半个字。
她简明扼要的将事情告诉了贺达山,让他先去打听林文的心思,只是没将‘玉’桂的想法说出来。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下午时贺达山就来回了话。
“林‘侍’卫那边是千肯万肯,只是他担心自己孤身一人,又没有什么家底,‘玉’桂姑娘看不上他。”
兰芮笑道:“你就告诉他,让他请个媒人去钱家提亲就是了。”
贺达山愣了下,旋即明白兰芮肯定是先问过钱家的意思,然后才让他去探林文口风的,笑道:“那小的这就去走一趟。”
这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贺达山略皱了下眉,看上首的兰芮不说话,他到底还是没做声,只在一旁站定了。
进来的是‘玉’桂,她看也没看贺达山,上前走到兰芮身边低声回道:“王妃,娄公公来了。”
“娄公公?”
兰芮吃了一惊,娄公公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此时来一定是有事,可是什么事呢?
兰芮忙对‘玉’桂道,“快将人请进来。”
贺达山也明白,娄公公是皇上身边得宠的内‘侍’,传口谕送赏赐这等跑‘腿’的小事断不会让娄公公去做,娄公公此番来定然是大事,因此他赶紧告辞避出去。
娄公公仿佛早已经进了内院,‘玉’桂出去片刻的功夫他就跟着进来了。
兰芮看见他时,心里莫名其妙的就咯噔一下,一颗心提了起来。
她见过娄公公数次,对娄公公不说了如指掌,但也不是一无所知,她见过的娄公公,从来都是风轻云淡的样子。
而此时的娄公公,纱帽下‘露’出的鬓角濡湿,额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就在两人寒暄的时候,一颗汗珠子顺着脸颊滴在了地上。
娄公公也察觉了,掏出绸巾揩拭了一下额际的汗,笑道:“今年的夏天不但来的早,还是历年夏天最热的。咱家听说有身子的人比寻常人更怕热,王妃一定要留意,不然中了暑气就麻烦了。”
这一番解释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的意思,兰芮并没有因此释怀,心里的担忧疑‘惑’反而更甚。
不过娄公公不说,她也问不出来,还是与娄公公寒暄着:“谢公公。公公请上座。”
落座后兰芮招呼人摆冰盆。
“王妃不用忙。”
娄公公阻拦,“咱家是来接王妃进宫的,就不坐了。”
兰芮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酉初了…….”
酉初入宫,宫‘门’落匙前肯定赶不及出宫,这种时候接她入宫,实在有些不合规矩。
事情反常则为妖,兰芮越发觉得不安。
娄公公笑着解释,“贤妃娘娘想王妃了,特地跟圣上求了个恩准,让您进宫去陪她住些日子。”
“原是这样。”
兰芮笑说,“只是要进宫小住,我还需得准备些换洗的衣物。”
娄公公迟疑了一下,“那王妃自去,不用理会咱家,咱家在此处候着就是了。”
兰芮留下霜降,带着‘玉’桂出去。
方出‘门’,‘玉’桂就迟疑着说:“王妃,贤妃这时让人接您入宫,奴婢觉得有些奇怪……”
“别‘乱’猜,赶紧去准备东西,对了,你跟着我入宫,你用惯的东西也带上。”
“是。”
‘玉’桂小跑着去了上房。
兰芮站在海棠树下,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压下心中的烦‘乱’,认真将前前后后的事情捋了几次。
先前的疑‘惑’暂且不论,就说贤妃要让她入宫相陪,也应当是木姑姑来接她才是……还有,她说要带换洗的衣物,这本是人之常理的事情,娄公公却显得很犹豫,答应显然是计较了半日的结果……点点滴滴,都让她觉得不安,心里胡‘乱’猜测着。
是不是吴王在福建有什么事情?
可她前日才收到吴王的信,信里看不出什么异常。
还是贤妃有事情?
也不应该啊,贤妃没有娘家依仗,却在后宫中挣得一番地位,自有不凡之处。
难道,吴王偷回京城的事情穿了帮?
要是这样,皇上应该很愤怒,皇上恼怒吴王,娄公公应该刻意疏远才是,可看娄公公的样子根本不像。
左右想不透,兰芮想反正一会儿入宫就知道了,便摒弃心里的猜测。
她让人叫来钱贵家的和贺达山,只说要入宫小住几日,让他们照应王府内外院的事情。
安排好,‘玉’桂已经叫人将东西搬了出来,“宫中到底不便,奴婢只带了两样王妃用的顺手的东西,别的没敢多带。”
兰芮点点头,又去了‘花’厅。
娄公公在厅中一幅山水画前静立,似乎正在欣赏画作,可听见脚步声,他马上就转过了身,“王妃都准备妥当了?”
“是。”
兰芮看了看那幅画,“是王爷闲时画的。”
“王爷的山水画真是一绝。”
娄公公夸赞了几句,“那咱们这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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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升(二)
第215章升(二)踏入永宁宫,兰芮立刻觉得不对劲,怎么说呢?
自成了吴王妃后,她出入永宁宫的次数多的她自己都记不清,去正殿的必经之路上服‘侍’的内‘侍’和宫人她全见过,而今日一路行来,所见的全是陌生的面孔。
(.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看见兰芮脸上的诧异,娄公公在肩舆旁说道:“皇上在此。”
皇上在此?
兰芮笑了下,没多言追问,她反正已经到了永宁宫,心中疑‘惑’马上就要揭晓。
在正殿前正好遇上端着食盘的木姑姑。
木姑姑看见兰芮和娄公公,脸上无多余的表情,冲娄公公点点头,又上前与兰芮施礼。
兰芮看清食盘上托着的是一碗‘药’,顿时明白了娄公公为何接她入宫,心直往下沉,脱口便问:“姑姑,可是娘娘病了?”
木姑姑闻言眼眶有些泛红,咬着‘唇’点头,“王妃请随奴婢来。”
又看看‘玉’桂,吩咐身侧的宫人,“领‘玉’桂姑娘去安顿。”
兰芮心急如焚,但看出木姑姑不愿当着人多说,只好不问,随着她往前走。
走出几步,兰芮想起娄公公,回身看了看,娄公公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走上廊庑,兰芮左右看看无人,悄声问:“娘娘怎么突然就病了?”
“王妃见谅,奴婢不能多嘴。”
木姑姑声音发涩。
贤妃生病只让兰芮焦急,现在得知不能问病因,她更是添了不安。
只是这一小会儿的功夫,她已经随着木姑姑进了正殿,再往里就是贤妃的寝殿,皇上在寝殿里,再没有了说话的机会。
木姑姑在寝殿外的纱幔前止步,轻声与兰芮说道:“王妃请等等,奴婢进去禀一声。”
兰芮轻轻点头,木姑姑走后,她左右看了看,这才发现偌大的房中除了她再无外人。
纱幔里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仿佛有人起身,紧接着响起脚步声,由远及近,慢慢的向外走来。
这脚步声稳健有力,不是‘女’子所有……兰芮低头跪了下去。
不一时,她眼前出现了绣着龙纹的衣衫下摆。
“见过皇上。”
“你进去守着。”
皇上低沉的声音在兰芮头顶响起,“若是贤妃醒了,你陪着她说说话,让她不要胡思‘乱’想,昨日的事情,朕自会查明真相给她一个‘交’代”
“是。”
兰芮应道。
皇上这句话透‘露’了太多的信息,贤妃不是生病,而是出了什么事情。
她突然想起,昨日她进宫来谢恩,出宫时正好碰上来宣贤妃伴驾的内‘侍’,难道,是伴驾的时候出了事?
这些念头在她脑中一闪而过后她就没再去想,现在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贤妃及腹中的孩子到底有没有大碍,是以等皇上一走,她马上起身进了寝殿内。
寝殿内,贤妃躺在‘床’上,木姑姑扶着贤妃的头,另一名宫人一手端碗,一手拿匙,正小心翼翼的给昏睡中的贤妃喂‘药’,只是贤妃双‘唇’紧闭,每喂一口就有大半溢出来,木姑姑手拿绸巾不停的擦拭着。
这样的情形让兰芮心酸,她上前接过木姑姑手中的绸巾,“我来吧。”
一碗‘药’,洒了多半。
好容易喂完,枕头上也沾上了‘药’,木姑姑又和那名宫人搭手另换了一只,换完,那名宫人抱着换下的枕头出去了。
“娘娘的病,太医是怎么说的?要不要紧?”
等那名宫人的身影消失在纱幔后,兰芮忙问。
“太医只说受了惊吓,静养数日就能痊愈……”
许是这里没人,木姑姑无须遮掩,眼泪像豆子似的往地上掉,声近‘抽’噎,“可……贤妃娘娘从昨日酉时起就这样昏睡,已近十二个时辰了,粒米未进,连‘药’也喂不下……真不知如何是好……”
听着木姑姑的话,兰芮细细打量贤妃。
贤妃白如细瓷的脸被绣着繁‘花’似锦的被面映着,脸颊上泛着一层异样的红晕,给人的感觉就是睡熟了,而并非病重昏睡。
希望贤妃的病情真如太医所言。
兰芮轻轻的揩拭了一下眼角。
平心而论,自她与吴王成亲以来,贤妃从没有难为过她,甚至用心替她打算过,当然,她知道这是吴王的面子。
可自古婆媳不相容,所以就算贤妃是看在吴王的面子上善待她,也已经十分难得,她承这份情。
水怜的事情后,有好长一段时间,她畏惧过贤妃,后来慢慢相处后,这种畏惧变成了敬重。
“娘娘,您就醒醒吧,您不能这样不吃不喝啊……就是您不吃,您腹中的小王爷也要吃啊……”
木姑姑跪在‘床’榻上低声呢喃。
兰芮在‘床’前的锦杌上坐下,看向木姑姑,“姑姑,您刚才听见了皇上的话吧?”
木姑姑点点头。
“昨日娘娘伴驾时,到底出了何事?”
木姑姑迟疑着,“不是奴婢不说,只是皇上有令,伴驾的事传出只言片语,奴婢的舌头就不保。”
“皇上让娄公公接我入宫,为着是劝慰娘娘,姑姑不与我细说昨日娘娘为何患病,我也无从劝说娘娘,姑姑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后宫中,如果是别人的事情,自然是知道的越少越好,但这事牵涉贤妃,也就牵涉吴王,说到底还是牵涉到她自己,她如果不‘弄’清原委,一来无法判定贤妃的病情如何,二来不知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木姑姑权衡一番,明白兰芮所说的话句句在理,因此她简明扼要的说起了昨日伴驾的事情。
“昨日皇上宣娘娘去御‘花’园赏‘花’,后来皇上见满园‘花’妍水丽,起了画兴,当即挥毫泼墨作起画来。王妃大概不知,皇上作画时不许人在旁窥测,就是娘娘也不成,这是在潜邸时便养就的脾气。娘娘从小伴着皇上长大,对皇上的脾气了如指掌,替皇上研好墨后就退到一侧。皇上怜惜娘娘,赏了娘娘一张贵妃榻。可事情就出在那张贵妃榻上……贵妃榻突然就塌了,娘娘跌倒在地上,头磕在了旁边的太湖石上……”
皇上赏赐的贵妃榻竟然塌了?
!
这件事太不可思议,难怪皇上不允许旁人说起。
兰芮好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吸了口气,她想起贤妃的头磕在了太白石上,联想到贤妃十二个时辰未醒,心想莫不是脑出血,因此忙问:“太医可曾验看过娘娘头上的伤?”
“验看过,娘娘的后脑上磕红了一块儿,铜钱大小……太医说不碍事的。”
看着只是磕红了,似乎没有大事,可并不能确定脑中没有出血点。
可惜这时没有ct什么的。
兰芮越想越心惊,“赶紧禀明皇上,再宣太医来替娘娘断一次脉。”
“从昨日起,陆续来了五名太医,都说不碍事,王妃进来前,韦太医才走一刻钟……”
兰芮颓然的看向贤妃,五名太医说无事,再请五名来只怕依旧是同样的结论。
她的目光突然定住了。
她看见贤妃双目张合数次后看向了她的身侧,又轻轻的摆了两下头,然后重新闭上眼。
贤妃所看的方向,正是‘床’前跪着的木姑姑,因木姑姑一直低着头,所以并未看见贤妃睁眼。
刹那的惊异后,兰芮明白贤妃早已清醒,只是不想让人知晓。
“姑姑,我有些饿了……能否去帮我取些饭食来?”
木姑姑怔忪了下,旋即点点头,一面起身一面说道:“这都戊初了,奴婢真是疏忽,忘了让人备饭,王妃现在是双身子的人,比不得从前。”
说着就往外走。
“姑姑。”
兰芮叫住木姑姑,“一碗白粥几样清淡的小菜就好,如果可以,姑姑找个信得过的人看着做。”
木姑姑看看兰芮,神‘色’渐渐凝重,“奴婢明白王妃的意思,不过永宁宫好些人都被娄公公带走了,余下之人一时也难辨忠‘奸’……要不这样,奴婢去看着。”
兰芮就是想让木姑姑多耽误一会儿再回来,“也好。人多气浊恐怕不利贤妃静养,你出去后就不要让人进来服‘侍’,只要正殿‘门’外留人听吩咐就是。”
木姑姑有些迟疑,怕无人寝殿中又出异端,只是兰芮的话她又须得顾及,最后到底没多言就出去了。
待寝殿中归于宁静,兰芮轻唤了声:“娘娘……”
贤妃睁开眼,眼眸灼灼生辉。
心中早知如此,这时再次确定贤妃无事,兰芮心里还是‘激’动不已。
“娘娘,您的身子可还好?”
“我无事。”
贤妃的声音沙哑,许是久未喝水干哑所致。
兰芮又倒了盏温水服‘侍’贤妃喝下。
“想知道我为何装着昏睡?”
有温水润喉,贤妃的声音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温润。
兰芮的确想知道。
“还不到我清醒的时机。”
贤妃淡然一笑,“这一跤,不跌出一些价值,岂不是枉费了那些人的一番心思?”
价值?
兰芮思忖着,隐隐就有些明白贤妃的用意。
贤妃这是等着皇上口中的那个‘交’代。
兰芮不明白的是,贤妃瞒着木姑姑,却为何要与她说明。
“娘娘,寝殿中可有糕点?您十二个时辰没吃东西,得垫一垫。”
“刚才听你让木荣传了白粥与小菜,到时分我一份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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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升(三)
第216章升(三)兰芮点点头,先前她叮嘱木姑姑准备白粥小菜,除了想支开木姑姑,还预备着贤妃要用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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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好快。
说话的功夫,天全暗了下来。
兰芮看见高几上搁着火折子,拿过后去点殿中各处的灯。
自打她穿越以来,衣食住行全假他人之手,点灯的事情她做过,却并不娴熟,折腾了好一时寝殿中才有了光亮。
回身想自嘲两句,却看见贤妃兀自出神。
夜风穿堂而过,纱幔‘乱’舞,映在橘‘色’的灯光下,有种让人心悸的凄美。
兰芮想了想,默不作声的回到‘床’前坐下。
她本以为贤妃有话要嘱咐,现在看来,贤妃并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
木姑姑比兰芮预想中要早回来。
听到脚步声,贤妃悄然将眼合上。
木姑姑进来看见后窗开着,忙走过去关上,又发现寝殿中的灯燃上了,轻声道:“王妃也是双身子的人,黑灯瞎火的还亲自点灯,这要是有个闪失……”
“这于我来说算不得事情,姑姑不要放在心上。”
兰芮看了看木姑姑,她似乎重新匀过粉,刚才出去时眼下的擦拭出来的红肿被脂粉遮住了大半,可厚厚的脂粉还是盖不住她脸‘色’的灰败。
踏入宫‘门’,就再没有了喜怒哀乐的权力。
木姑姑为贤妃忧心,兰芮从她的眼神就能看出来,可便是哭,也不愿让人知道。
木姑姑全副心思都在贤妃身上,她细看了贤妃一回,看向兰芮,颤声问:“娘娘还是没醒?”
避开她期许的目光,兰芮点点头。
木姑姑轻叹了口气。
“奴婢在回廊中碰上了‘玉’桂姑娘,就让人领着她去御膳房催膳,只是要现做,恐怕还要再等等。”
“无事。”
兰芮担忧的看看贤妃。
十二个时辰粒米不进,平常人都难以忍受,更别说贤妃怀有五个月的身孕。
木姑姑则想着心事,俩人都不言语,寝殿中落针可闻。
静默的一会儿,木姑姑起身,端起兰芮饮过的残茶,“茶都凉了,奴婢替王妃另换一盏。”
提起高几上的茶壶,她的手不由自主的顿住了。
这套茶具的‘花’纹出自皇上之手,绘着笠翁垂钓,那时皇上还是后宫中默默无闻的皇子,为将这套绘制好的茶具粗坯送出宫去烧制,皇上绞尽脑汁,最后将随身所佩戴的一块羊脂‘玉’拿出来才求动了一个出宫办事的公公。
记得皇上将这套茶具送给贤妃时,贤妃偷偷哭了半夜,珍而重之的收入了一只楠木盒子里。
后来皇上违逆太后的意思,无视言官的谏书,一意孤行,在四妃中替当时只是宫人的贤妃留了位置。
从那时起,贤妃又将这套茶具拿了出来,搁在寝殿中,这一搁就是二十年。
对于这套茶具,木姑姑熟悉的如同手足,满壶的水有多重,到处一盏茶后有多重,她都了如指掌。
这时茶壶里的水已经所剩无几,她看看自己手中的茶杯,残茶已泼,茶杯冰凉,显然方才泼洒的茶水早已冷透。
也就是说,茶壶中的水不是吴王妃喝完的。
不知是不是指尖的凉意传到了心中,她打了个颤。
怔恍了下,她放下茶杯,转身跪倒在‘床’前,一言不发。
在木姑姑提起茶壶的那一瞬,兰芮就知道瞒不过,贤妃饮过茶的杯子她用‘花’斛的水涮过两次,放在原处完全看不出用过的痕迹。
可独独忘了给茶壶蓄水,再一想,就是想起蓄水,寝殿中没搁水,她也找不出水注入茶壶中。
吁了口气,她看向‘床’上的贤妃,贤妃已经再次睁开眼,正侧目看着木姑姑,目光温和,‘唇’边却‘露’出冷意。
“奴婢一时疏忽,害娘娘受如此大罪,请娘娘责罚。”
兰芮明白,贤妃和木姑姑主仆间,有她不知道的事情,贤妃心中起了怀疑。
而贤妃将自己醒来的事情瞒住木姑姑,想必是想借机观察木姑姑的反应。
(.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思虑一过,她退到了纱幔旁,屏声静气的留意外面的情形。
“疏忽?”
贤妃语声和缓,“你一贯心细如发,也因这样,我才倚重你,事事‘交’由你去办。可昨**扶我上贵妃榻时,偏偏忘了多看几眼。你说,一张摇摇‘欲’坠的贵妃榻,会不会没有丝毫破绽?”
“奴婢跟随娘娘二十年,绝不会做出对不起娘娘的事,请娘娘明鉴。”
木姑姑声音颤抖。
贤妃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这样的沉默让木姑姑身子发冷,她咬咬‘唇’,端端正正的跟贤妃磕了几个头,然后拔下头上的金簪握入掌心,“若是娘娘还不信奴婢是无心之失,奴婢愿意以死来正清白。”
说完,对准咽喉处重重的刺下去。
簪子刚挨着颈上的皮肤,手腕突然传来刺痛,她手一松,簪子掉在了地上,同时滚落她脚边的还有一粒银锞子。
银锞子是兰芮打的,她虽然留意着外面的情形,但寝殿内贤妃和木姑姑的每一句话她都听得清楚。
突入其来的变故,让木姑姑呆了呆,恍过神来,她又默默的捡起地上的金簪子。
“够了。”
贤妃淡然出声,“如你说言,你跟了我二十年,你的心‘性’我还是了解。”
“谢娘娘。”
木姑姑眼中蓄泪,又躬身磕下头去。
“我醒来的事情暂时不要告诉旁人。”
贤妃微不可见的皱眉,“下去吧。”
“是。”
木姑姑悄然退了出去。
贤妃目不转瞬的看着兰芮。
兰芮低头,“是我多事了。”
“没有。”
贤妃说,“木姑姑为人如何,我心中有数。我不告诉她,一来是昨日跟在我身边的人都被娄公公带走了,她安然留下,但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我怕她‘露’出破绽。二来,我也想看看她是不是老了。”
是不是老了?
品着贤妃的话,兰芮想,贤妃早明白茶壶的水有破绽了吧。
“后宫中,行差踏错半步,丢掉的都是‘性’命。所以,错了就是错了,从来不会有改正的机会。”
温和的话中,有股难明的疲惫,“她若老了,自当出宫养老,免得犯错丢了‘性’命,也连累于我。”
兰芮想着莫名其妙坍塌的贵妃榻,心里一寒。
饭菜很快送来,每道菜木姑姑都用银针试过,这才呈到‘床’前。
兰芮和贤妃分着吃了些。
亥初的时候,皇上又来了,进来看见双目紧闭的贤妃,喟然长叹,在‘床’前坐下,沉声吩咐:“都先下去吧。”
兰芮和木姑姑几人鱼贯往外走。
出了正殿,兰芮意外看见娄公公守在外面。
见礼后,娄公公望了眼正殿的方向,“娘娘还没醒?”
兰芮取出绸巾拭了下眼角,此时无声胜有声。
“这可如何是好……”
娄公公叹道,“娘娘也别太忧心了,身子要紧。”
兰芮点点头,与娄公公错身而过。
木姑姑将兰芮安顿在了偏殿里。
‘玉’桂服‘侍’兰芮换衣裳,“王妃,娘娘的病可有好转?”
兰芮想了想,细问‘玉’桂进宫后听闻的事情,到这时她才知道,原来贤妃跌倒一事,对外宣称的是贤妃患了急病。
她想,娄公公从永宁宫带走为数不少的太监,如此大的动作,整个后宫只怕谁都会在心中犯嘀咕。
但,金口‘玉’言,这话出自皇上口中,宫中之人不信也会让自己相信。
只是为什么皇上会准备这番自欺欺人的说辞?
是顾虑有损龙颜,还是皇上想维持后宫安乐祥和的景象?
这时外面传来木姑姑的声音,“王妃,您现在可方便,奴婢让人送热水进来。”
兰芮示意‘玉’桂去开‘门’。
‘门’打开,‘玉’桂带着两个宫人将热水抬去屏风后。
木姑姑顺势跪在了兰芮跟前。
兰芮微怔,立刻明白了木姑姑的意思,叹了口气,说道:“娘娘本就不想让姑姑死,所以姑姑无须感‘激’我。”
木姑姑看向兰芮,目光中惊讶难掩。
“姑姑仔细回想一下当时的情形,就知道我的话所言不假。”
兰芮将她拉起来,“你这样跪着,传出去旁人心中难免不会有想法。”
经此一事,贤妃对身边的人恐怕都有防备,她是担心贤妃误以为木姑姑有改认新主之心。
木姑姑还想说话,可‘玉’桂三人出来了,她只得点点头,转身领着两名宫人出‘门’。
三人走后,兰芮洗漱一番,在椅子上假寐。
贤妃无事,她心里无所忧,这时就有些困顿之意。
可贤妃醒来的事情只有她与木姑姑知晓,她若安然入睡,落在旁人眼中,恐怕在她暴戾鲁莽的名声上,又要添一个不忠不孝之名。
‘玉’桂苦劝无用,只得在旁守着。
不知过了多久,兰芮被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惊醒。
天已放亮,偏殿内灰白朦胧。
“去看看怎么回事。”
兰芮吩咐双眼熬得通红的‘玉’桂。
“是。”
‘玉’桂刚走到‘门’边,就响起了叩‘门’声。
进来的是个眼生的宫人,她一脸喜‘色’,“娘娘醒了。”
兰芮‘露’出‘激’动的表情。
宫人又道:“太医看过,说娘娘虽醒了,但身子损亏厉害,须得静养。皇上怜恤娘娘,担心娘娘病中忧思过重,让王妃留在宫中陪伴娘娘。”
“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兰芮仿佛是才从‘激’动中缓过来,“请姑姑带路,我想去探望娘娘。”
“娘娘服‘药’后又睡着了。”
宫人看了看兰芮,“王妃脸‘色’不好,想必是因担心娘娘一夜未睡,如今知道娘娘病情好转,王妃心下大定,不如趁此小憩一会儿。”
兰芮迟疑了下,“如此也好,免得娘娘醒来后,见我这样反而担心。”
宫人走后,兰芮苦笑,她如今也算是演技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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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升(四)
第217章升(四)一觉睡醒,入目皆是陌生,恍惚片刻后兰芮才记起自己身在永宁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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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起身,趴在‘床’前的‘玉’桂立刻抬头。
“王妃醒了?”
兰芮点头,环视地上斑驳光影,心知时辰不早,说道:“打些热水来,我洗漱后好去探望娘娘。”
“奴婢这就去。”
‘玉’桂开‘门’出去,同她进来的还有木姑姑和另几个抬水托盘的宫人。
‘玉’桂领着抬水的宫人进了屏风内,木姑姑接过宫人手中的托盘,亲自一样样的摆桌,一碗白米饭,几样‘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和一盅乌‘鸡’汤,‘精’致得让人一望就口舌生津,垂涎‘欲’滴。
摆好,恰巧抬水的宫人拎着木桶出来,木姑姑吩咐他们退下去。
人一走,兰芮看向忙碌的木姑姑,“娘娘那边还有一摊子事情,姑姑肯定忙得‘抽’不开身,我这边有‘玉’桂,她忙不过来时,还可差遣外面的小火者,姑姑不用‘操’心我这边。”
木姑姑闻言一笑,“‘玉’桂姑娘能干众所周知,不过要贴身服‘侍’王妃,又要去催膳,她就是有再长出两只手来也不够。何况这也是娘娘吩咐的。”
有贤妃的事情在前,饭食上兰芮的确不敢大意,因此她听木姑姑说得有理,不再坚持,“如此倒让姑姑受累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王妃这话折煞奴婢了。”
这时‘玉’桂请兰芮去洗脸,木姑姑自然而然跟了进去,待兰芮洗罢脸,她恰到好处的递上香脂。
兰芮笑笑。
木姑姑从前对她客气,却无敬重,可自从昨日她打出那粒银锞子后,木姑姑变了,全然一副将她尊为主子的模样。
一旁的‘玉’桂微觉惊讶。
兰芮一边往手上涂香脂,一边问贤妃可是醒了。
木姑姑看看‘玉’桂,‘玉’桂一向聪颖,立刻明白木姑姑这是让她回避,她便看向兰芮,见兰芮微微颔首,她悄然走出偏殿。
“王妃先用饭吧,不然一会儿汤凉了。”
兰芮点头,走到桌旁坐下,又让木姑姑坐。
木姑姑没扭捏,谢过后依言坐下,“丽嫔昨夜被皇上打入冷宫了。”
“丽嫔?”
兰芮愕然,脑中速转,却想不起宫中有丽嫔此人,想来丽嫔在宫中毫无存在感。
这样一个宫嫔,在昨夜被打入冷宫,连起一想,她就有些明白,“贵妃榻……难道是丽嫔动了手脚?”
木姑姑说:“贵妃榻是从长寿宫空置的右殿中抬出来的,丽嫔、成选‘侍’、路淑人三位住在长寿宫左殿……奴婢也只知道这些。”
只知道这些,也足以说明丽嫔与那张坍塌的贵妃榻有关了。
而贤妃昨夜醒来,想必是知道了丽嫔被打入了冷宫。
兰芮沉‘吟’片刻,又觉得不对,贤妃怎会为了一个没存在感的丽嫔甘心饿自己十二个时辰?
“姑姑,这丽嫔是何来历,我怎从来没听过?”
“王妃果真心思聪慧,奴婢不过说了一点,便猜到有内情。”
木姑姑会心一笑,“丽嫔原是皇后娘娘从娘家带入宫中的贴身婢‘女’,因‘艳’冠六宫,满腹才学,入了皇上的眼,册封为丽嫔,授以银册,一时风光无两。不过好景不长,不过三个月的功夫,皇上就厌弃了丽嫔的‘艳’丽,久不去丽嫔所住的烟霞宫。再后来烟霞宫起火,扑灭后须得整修,丽嫔无处可去,太后娘娘做主让丽嫔迁到了长寿宫,与从未见过圣颜的成选‘侍’和路淑人挤在一起,再没有机会搬出来。”
兰芮听出了其中的关键,丽嫔与皇后有干系。
她惊讶的看向木姑姑,木姑姑轻轻一笑,接下来的话她就不敢往下说,于是起身替兰芮布菜。
兰芮也没再往下问,一边吃饭,一边胡‘乱’琢磨。
这事真的出自皇后之手?
这局如果是皇后所设,以己度人,她一定不会让丽嫔出手,只因丽嫔与皇后的关系人尽皆知。
不过,这只是她的想法。
可是,设局之人难道未卜先知,算准皇上会去赏‘花’?
又算出皇上会宣贤妃伴驾?
会赐贤妃贵妃榻?
思及此,她脸‘色’微变,问:“皇上每年这时都会去御‘花’园赏‘花’?”
木姑姑从她急切的话里听出了深意,仔细想了想,“听王妃这样说,奴婢倒是想起来,皇上的确每年这时节都会去几次御‘花’园,而每次都会宣娘娘伴驾。”
这样,那些疑问就说得通了。
兰芮松了口气,照她方才的思路想下去,答案足以让她遍体生寒。
用过饭,兰芮与木姑姑一同前往探望贤妃。
贤妃已醒,倚在织锦的靠背上闭目养神,听见细碎的脚步声,她缓缓睁眼。
行过礼,兰芮细看贤妃,只见她双目有神,‘唇’‘色’红润,看不出疲沓病态,便知十二个时辰没吃饭并未使她生病。
兰芮心下大定,于是上前问了些何时醒、何时用饭的问题。
贤妃淡声回答了几句,将兰芮打量一番,“你的气‘色’不好,想必是昨夜没睡踏实的缘故。”
又吩咐木姑姑去炖燕窝。
木姑姑闻弦歌而知雅意,应诺着,顺便将寝殿中‘侍’立的宫人唤了出去。
众人退出去后,贤妃就问:“都听说了?”
兰芮点点头。
“说说看,你心中如何想的?”
贤妃看向兰芮,温和地笑着。
一愣之后,兰芮才明白贤妃言中所指,想了想,她道:“看这事,我觉得不能流于表面。”
她又将吃饭时心中所想说了说。
听兰芮说完,贤妃突然问:“你可知,丽嫔是何时搬去烟霞宫的?”
她似乎也明白兰芮不知道,是以不等兰芮回答,又径直说出了答案,“是皇上大婚后的第三十天。”
三十天?
兰芮惊讶地抬头去看贤妃,贤妃笑容凝在‘唇’边,双目空‘洞’悠远。
她想起了水怜的事情,吴王担着大逆不道的罪名、瞒住所有人,将水怜留在身边,将衡哥儿养在吴王府中,就是怕贤妃伤心。
一个宫人尚且让贤妃心伤,那皇上大婚时,贤妃的心是不是在滴血?
所以,时隔二十于年,贤妃还是能准确的记住丽嫔受封是在皇上大婚的第三十天吧。
贤妃又道:“依照太祖时定下的规矩,帝后大婚,必须同殿而居一月,以示对皇后的尊敬。”
兰芮品着贤妃的话。
难道,皇上与皇后新婚时并未同房?
贤妃很快给了她答案:“皇后将丽嫔恨之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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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皇贵妃
第218章皇贵妃皇后将丽嫔恨之入骨。(.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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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妃这句话恰好从旁证明了兰芮的猜测。
不然,皇后心头之恨从何来?
皇后带着才貌双全的婢‘女’入宫,其用意不外乎为了替自己固宠,皇上临幸丽嫔,皇后心里应当欣慰,而不是心中生怨。
除非丽嫔做了让皇后无法容忍之事。
想着这些错综复杂的事情,兰芮只觉头疼,她轻摇了下头,心里暗忖,贤妃言下之意,是不是觉得这事与皇后无关?
贤妃却没再说下去。
寝殿中一时间静的落针可闻。
过了一阵,木姑姑进来,走到贤妃身边,轻声说:“丽嫔投井了。”
兰芮和贤妃同时看向木姑姑,木姑姑接着说,“人未死,看守的内‘侍’见多识广,半夜听到异响,料想有人投井,忙唤人来搭救,丽嫔这才捡回来一条命。”
兰芮张了张嘴,这事实在诡异。
宫中不乏捧高踩低之辈,冷宫更是如此,丽嫔投井,看守内‘侍’不往井里丢石头已算厚道,还奔走邀人搭救?
而且,这内‘侍’半夜不睡觉,专‘门’提防冷宫的妃嫔自杀?
贤妃说:“她倒是命大,冷宫中那口井冤魂无数,跳下去还能救上来的,除了她恐怕再无旁人了。”
“要不,奴婢去查查那内‘侍’的底?”
木姑姑道。
贤妃想了一时,这才缓缓地说道:“以静制动,你只需静观其变就是了。”
“是。”
木姑姑应诺,退至一旁,兰芮则佩服贤妃。
贤妃是受害者,她若‘插’手,这件事‘性’质就变了。
中午时,皇上来了,进永宁宫就让人宣太医,待太医诊脉后称贤妃无事,他才坐下陪贤妃说话。
兰芮想,在后宫中,皇上待贤妃也算独一份了。
只是,不知贤妃是否开心。
皇上走后,皇后前来永宁宫探病。
听得宫人回禀,贤妃淡然一笑,吩咐木姑姑扶她下‘床’。
皇后进来时,看见贤妃由木姑姑和兰芮一左一右搀扶着,朝她款款施礼,她脸上惊讶之‘色’一闪,上前扶住贤妃:“妹妹尚在病中,不要拘泥这些虚礼。”
兰芮在旁看得真切,皇后并非虚扶,而是真的搀住了贤妃的胳膊。
贤妃并未顺势起身,而是将礼行全了,“我知道姐姐这是疼惜我,但我却不能仗着姐姐的这份疼惜就坏了祖宗留下的规矩,更不能因此让姐姐为难。”
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
听着贤妃一口一个规矩,皇后笑容微僵,“妹妹这话严重了。”
说着看向木姑姑,“你家主子不顾惜身体,你怎么不知道拦着点?若是你家主子有个闪失,你拿命去抵都不够。”
在场的人都不傻,明白皇后这话是说给贤妃听的。
木姑姑恭声认错。
因没兰芮‘插’嘴的余地,她便默不作声,只是心中想着丽嫔,她不免暗中多看了皇后几眼。
皇后与往常无异。
贤妃好似浑不在意,温和地笑了笑,“这不怪她,是我执意如此。”
又请皇后上座,吩咐宫人上茶。
两人落座,仿佛刚才那一场争锋相对从不曾发生似的,皇后仔细询问贤妃的病情,贤妃关心着皇后腹中的麟儿。
皇后跟前,无兰芮的位置,她退了两步,站到皇后身后。
一人无事时,她细想了下,自从嫁与吴王后,她还从未见过贤妃和皇后同处一室的情形。
这时看两人在言笑晏晏中过招,不知怎的,她心里堵得慌。
好一阵,皇后好像才想起兰芮似的,“你也是有身孕的人,站着做什么?来,到我身边坐下。”
她说着让人端了张锦杌搁在‘腿’边,兰芮明白,皇后这是给贤妃添堵的,却不能拒绝,只因皇后才是她名义上的婆婆。
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正郁闷时,外面传来一声尖细的唱诺。
“太后驾到――”
兰芮没想到太后也会来探病,心下诧异,抬头看了看皇后和贤妃,两人都略有讶‘色’,想必也是没料到。
几人齐齐起身,走到殿外恭迎。
太后身着常服,看着迎出来的一行人,待走到近前,她修长的眉‘毛’挑了挑,目光落在被木姑姑搀扶着的贤妃身上,嗔怪贤妃不顾惜身体。
贤妃又笑着将规矩之说搬出来应对。
皇后看向贤妃,笑道:“妹妹不听我的话,可要听母后的。”
又去搀太后,“母后不知道,我刚才劝她好好休息,她也是拿这些大道理来堵我的嘴,这下母后来了,可要好好的说说她。”
这话听着只是娇嗔之语,但仔细体味其中的意思,却是说贤妃顶撞她。
兰芮心里微沉,偷眼看看贤妃,却见贤妃笑容如常。
“这是向我告状呢。”
太后哈哈大笑,笑罢,看着贤妃,“也不知道请我进去坐坐。”
贤妃恍然:“我真是糊涂,母后里边请。”
一行人往寝殿去,方才的小‘波’澜在太后的笑声中平息下去。
兰芮依旧走在最后,这时她回过味来,皇后与贤妃固然水火不容,但太后与皇后、与贤妃也是多年明争暗斗,三人各成一党,太后又怎会被皇后三言两语就挑拨起来,去训斥贤妃?
贤妃必定早知道会是这样的情形,所以听了皇后的话,才会坦然无‘波’吧。
各人进入殿中,这次皇后没将兰芮遗忘,自己坐下就给她赐了坐。
众人坐定,太后先是询问了贤妃的病情,然后便说些无关痛痒的闲话。
除了被问话,兰芮从不‘插’嘴,只在一旁听着三人说。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正当兰芮觉的疲乏时,一个内‘侍’匆匆进来,一番施礼后道:“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贤妃娘娘,圣旨到,请贤妃娘娘接旨。”
偌大的寝殿中有一瞬间的静寂。
兰芮想起昨日贤妃说的话,心下了然,这必是封赏的圣旨。
她迅速扫了眼殿中之人。
皇后神‘色’复杂,太后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贤妃目光闪烁。
“摆香案,接旨。”
贤妃道。
前来传旨的是娄公公,进来拜见了太后和皇后,走到贤妃跟前拜了下去:“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太后和皇后神‘色’微动。
贤妃笑道:“敢问公公,我何喜之有?”
娄公公笑说:“娘娘接完旨便知。”
闻言,太后避到一旁,皇后和贤妃领着兰芮几人跪下接旨。
娄公公展开圣旨,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乾行翼赞。必资内职之良坤教弼成。式重淑媛之选。……兹仰承懿命立尔为皇贵妃。锡之册宝。……”
皇贵妃?
兰芮心里巨震,圣旨晦涩难明,她听得似是而非,但这三字她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皇上将贤妃晋封为皇贵妃,仅次于皇后,以贤妃低微的出身来讲,这是莫大的荣耀。
兰芮没想到皇上会用皇贵妃的来补偿贤妃。
谢完恩起来,她下意识的又去看太后和皇后,太后双‘唇’紧闭,看不出表情,皇后虽笑着,笑容却是有些恍惚。
一番道贺后,太后拉起贤妃的手,轻拍了两下,“你尚在病中,须得静养,我便回去了。”
言罢看看皇后高凸的腹部,“你身子不利索,我们一道走吧,路上也有个伴。”
“谢母后。”
皇后挽起贤妃的手,轻轻一笑,回身对恭送两人的贤妃道:“妹妹好好养病。”
好容易将太后和皇后送出永宁宫,兰芮搀着皇贵妃(贤妃现在改称皇贵妃),“恭喜娘娘。”
“你也觉得可喜可贺?”
兰芮抬头看向皇贵妃,只见皇贵妃也正注视着她,似笑非笑。
兰芮一怔,旋即笑道:“皇贵妃位列四妃之上,娘娘品秩又上了一级,自然是可喜可贺的事情。”
“这倒是。”
皇贵妃目光依旧没挪开。
兰芮昨日进宫时,她想着那些鲁莽的名声,一开始并未将装睡的事情说与她知晓,直到见兰芮应对得体,她才给了兰芮暗示。
待得知她装作昏睡一事时,兰芮短暂的惊讶后并未追问,只尽心遮掩此事,那时她想,子凭母贵,兰芮必是有‘私’心。
可圣旨下来至今,她观察兰芮数次,兰芮眼中沉静如水,完全没有得偿所愿的欣喜。
一个人心中所想,从眼中就能看出端倪,根本掩饰不住。
这份荣辱不惊的定力让她又一次对兰芮刮目相看。
好一时,她才缓步进了寝殿。
避开皇贵妃锐利的目光,兰芮轻吁了口气。
木姑姑领着几个宫人道贺。
“都起来吧。”
皇贵妃坐下,声音慵懒,“木荣,传话下去,内殿服‘侍’的,赏银三十两,外殿服‘侍’的,赏银二十两,管扫洒的、管‘花’园的,各赏银十两。”
“是。”
木姑姑声无‘波’澜,她身后的几名宫人目光却闪了闪。
正好落在兰芮眼中,她了然一笑,这几人所得赏银应该是三十两。
三十两,即便是在皇宫内院也不是小数目。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走远后,兰芮说:“娘娘,您要不要躺下歇歇?你应酬半日想必也累了。”
皇贵妃点点头,兰芮走过去搀扶,她摆摆手,“皇宫中最不缺人服‘侍’,何必要你动手?你也累了,下去歇着吧。”
又叫了个宫人上前服‘侍’。
兰芮微觉动容,没立刻走,看着皇贵妃躺下这才缓步走出寝殿。
众人退去后,皇贵妃睁眼,若有所思的望着帐顶,好一时,她莞尔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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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赢家(一)
第219章赢家(一)太后与皇后相携出了永宁宫,皇后扶着太后上步辇,“母后先行一步,我慢慢踱步回去。mianhuatang.info-”
见太后‘露’出惊讶,她笑笑,“太医吩咐过,让我多走动,以便于将来生产。”
太后听着不住点头,“正是这个理,你年纪大,且又是头胎,生产时必定困难,多走动于生产是极有好处的。”
说罢,又极尽细致的叮嘱坤宁宫的宫人内‘侍’,足足一刻钟,太后这才吩咐起驾回宫。
太后去远,皇后脸上的笑容僵在‘唇’边,初夏的天气,她只觉浑身冰凉,“皇贵妃”
三个字在她脑中盘桓不去。
皇上此时晋封那个贱婢为皇贵妃,是不是别有用意?
贤妃晋封一事,此时已传遍三宫六院,坤宁宫的宫人内‘侍’自然也已经知道,皇后默然静立,他们更是大气不敢出,生怕皇后的余怒会殃及到自己,轻则受罚重则丧命。
“娘娘,您脸‘色’不好,要不要请太医来瞧瞧?”
竹姑姑犹豫了一瞬,上前轻声说。
皇后双目迸出利光,定定的直视着竹姑姑,宽阔的袖中,双手用力‘交’握在一起。
只是她知道,现在并不是动怒的时候,好一时,她压下心里的怒火,轻轻的松开手,转身缓步往前走。
(.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竹姑姑轻吁了口气,回身打手势让随行的宫人内‘侍’落后几步,又快步追上皇后。
听着身侧的脚步声,皇后冷声说:“你越活越回去了这后宫中,此时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看着我?传太医,徒增人笑话罢了”
“娘娘如今身怀有孕,比不得从前……奴婢是真的担心娘娘。”
竹姑姑低眉顺目。
皇后看看她,念着她平常一贯的周全,语气和缓了些,“你在偏殿时可有打听到有用的?”
竹姑姑轻轻的摇摇头,“奴婢与在偏殿奉茶的宫人闲聊,方让那名宫人打开话匣,太后身边的易姑姑就来了,奴婢就不好多问。娘娘那边如何?贤妃可有异样?”
“贤妃就是一只笑面虎,她的脸上决计看不出端倪来”
此行一无所获,皇后心里想着昨夜投井后又被救起的丽嫔,莫名觉得烦躁,喃喃自语,“从前被丽嫔‘花’言巧语‘蒙’蔽,没看出她狼子野心,将其带入宫中,这才给自己留下了祸端。”
“丽嫔之事与娘娘无关,皇上又是圣明之君,肯定会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娘娘就放心吧。”
竹姑姑宽慰着皇后,心中却并不如她说的这般轻松。
后宫中的事情,有几桩是清楚明白的?
而且,真相有时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的心。
皇后凝眉不语。
竹姑姑想到的,正是她心中所想。
这时几个内‘侍’抬着一乘步辇过来,走至皇后身前,为首的内‘侍’躬身施礼,“娘娘,皇上驾临坤宁宫,请娘娘即刻回宫。”
皇上差人来接,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皇后心思百转,看看竹姑姑。
竹姑姑会意,扶着皇后上了步辇,待步辇离地,她走到为首的内‘侍’身旁,笑呵呵的问道:“这位公公瞧着眼生,敢问如何称呼?”
言罢手一探,一个足足五两重的赤金镯子送到了为首内‘侍’的手边。
指尖传来丝丝凉意,内‘侍’瞧也不瞧,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一步。
“咱家姓区,不常在各宫走动,这还是头一次来坤宁宫,姑姑自然瞧着眼生。”
竹姑姑捏着赤金镯子的手僵住,心跟着往下沉,口里却呵呵笑着,“原是区公公。”
言罢,她用袖子盖住赤金镯子,借此掩了过去。
步辇旁的情形皇后听得分明,联想冷宫中的丽嫔,她心里的不安更甚,袖中的一双手不自觉的又紧紧的‘交’握在了一起。
一行到了坤宁宫外,竹姑姑远远看见一名中年宫人在树下转圈,脸‘色’焦灼,她认出那个宫人,心里一惊,想了想,与身侧的区公公道:“有宫人来回事,我去问问,公公先行一步。”
区公公笑道:“姑姑请自便。”
迎上去,竹姑姑面沉如水,“我早有‘交’代,不让你在坤宁宫‘露’面,你来此做什么?”
“姑姑,出事了慈宁宫的梅公公方才突然来针工局,撞见了芳菲,将她带走了”
“啊”
纵然竹姑姑一贯持重,此刻还是慌了神。
她下意识就想回明皇后,让皇后拿主意,可匆忙跟进去,皇后已经下了步辇,正缓步进入正殿。
易姑姑绞了帕子给太后搽脸,“今日天气真是热,太后可要吃一碗冰镇西瓜汁去暑?”
“回头又该闹肚子了。”
太后微微笑着,“年纪大了就是这点不好,想吃之物不敢吃,想做之事不敢做。”
易姑姑正匀了‘花’粉替太后上妆,闻言轻声笑道:“太后肤若凝脂、腰如柳枝,这份风姿就是妙龄少‘女’也不及太后万一,若是太后称老,那些‘女’子岂不是得一头碰死?太后不信自己瞧。”
说着拿起手边的铜镜要让太后看。
太后扑哧一笑,推开铜镜,“你倒真会逗我开心。不过,我是真的不敢认老,刘家几百口人还指着我呢。”
说到最后,语声幽幽。
易姑姑知道太后放心不下娘家,默然收起铜镜,‘交’到一旁的宫人手中,“奴婢去瞧瞧梅公公可是回来了。”
她方站起身,就看见梅公公迈着碎步进来。
梅公公眉眼含笑,冲她点点头,走到太后身前,低声道:“禀太后,小的将差事办成了,人就在外面。”
梅公公进来时,太后后背绷直,身子微向前倾,待听到这话,又才松懈下来,慢悠悠的说:“将人带进来我瞧瞧。”
“是。”
梅公公躬身退去,不一时,他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个身着宫装的‘女’子。
太后双目微醺,打量着宫装‘女’子。
容貌清秀,身材高瘦,眉宇间透着股怯懦之气。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目光最后落在了宫装‘女’子微微凸起的腹部上。
梅公公催促宫装‘女’子,“还不给太后请安?”
宫装‘女’子应声跪下,动作慌‘乱’,“奴婢见过太后,太后千岁千千岁。”
太后嘴角噙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屏退左右,端起手边的茶盏,仔细的撇着杯中的茶沫子。
梅公公与易姑姑两人肃穆静立。
一时间,房中落针可闻,只有窗外的蝉鸣鸟叫清晰可闻。
这样的静谧让宫装‘女’子愈发不安,伏在地上的身子微微颤抖着。
足足一刻钟的时间,太后才缓缓出声,“想你也明白自己此时的处境,是生是死,全在你的一念之间。”
宫装‘女’子怔忪一瞬,明白过来,伏在地上不住的磕头,“求太后饶命,太后绕奴婢不死,奴婢来世做牛做马,一定报答太后的恩典。”
易姑姑拉住她,“要报答太后,不用等来世,这一世便可做到。”
宫装‘女’子抬起头,原本光洁的额上,此时红肿一片,看着触目惊心。
“如能报答太后,奴婢万死不辞。”
太后看了她一瞬,吩咐易姑姑,“带她去洗把脸。”
又吩咐梅公公,“去将皇上身边的娄公公叫过来。”
兰芮一觉睡醒,房中已经掌了灯。
‘玉’桂见她睁眼,上前服‘侍’她穿衣。
“王妃,宫中出了大事。”
自打嫁入皇家,事情不断,鲜少有安宁的时候,是以兰芮现在最怕的就是听“出事”
两个字,闻言手下一滞,惺忪睡意尽去,“又出了何事?”
察觉兰芮的焦急,‘玉’桂忙解释:“都怪奴婢说得不明白,是坤宁宫出了大事。”
“哦。”
听是皇后有事。
兰芮悬着的心放回腹中,嗔道,“下次说话再这样只说半截,看我不让你母亲罚你。说吧,坤宁宫到底出了什么事?”
‘玉’桂整了整脸‘色’:“丽嫔并非投井,而是被人‘诱’到井旁,然后将她推入井中。推她入井之人已经查明,是看守冷宫的另一名内‘侍’。那名内‘侍’供述,是与他要好的宫‘女’求他帮忙,他才会冒死行事的。而那名宫人,在坤宁宫内殿当值。本来丽嫔昨日已经供称是受皇后娘娘指使,皇上当时并未相信,这次皇上听到回禀,终于龙颜大怒,不再相信皇后娘娘的辩解,下旨责令皇后娘娘在坤宁宫反省。”
兰芮暗暗皱眉。
贵妃榻之事当真是皇后所为?
而皇上责令皇后反省,岂不是令她尊严尽失?
她将来如何统领六宫,如何母仪天下?
圣意难测,这话当真不假,大婚后从未生养的皇后突然有孕,后宫中乃至朝野群臣,谁不在揣摩其中用意?
这才不过几个月,皇上又亲手抹杀了的自己对皇后的这份荣宠。
兰芮摇摇头,摒弃脑中纷杂的念头,此时她突然想起,这里是永宁宫,而非吴王府,‘玉’桂行止处处受到约束,想要将坤宁宫的事情打听的如此详尽几乎不可能,于是就问:“这些事你从何得知?”
“方才木姑姑来过,想是要与王妃说坤宁宫的事情,只是见王妃未醒,便说与了奴婢知晓。”
兰芮微微颔首,“木姑姑还说了些什么?”
“除了这事,还送来一套碗筷,说是贡品。”
说话的功夫,兰芮已穿戴妥当,‘玉’桂扶她下‘床’,而后取来一只楠木匣子,打开摊放在桌上。
“这就是木姑姑送来的那套碗筷。”
兰芮探头看了看,碗筷泛着清冷的白光,应是纯银所制。
银有验毒的功用,木姑姑送银制碗筷,可谓用心良苦。
思及此,她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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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赢家(二)
第220章赢家(二)用了饭,兰芮打算去看看皇贵妃,走出偏殿前小‘花’园的垂‘花’‘门’,她恰巧看见皇上的仪仗往正殿那边去,心里料想皇上今夜会留宿永宁宫,她便又折身退回小‘花’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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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园由一条青砖铺就的小路一分为二,左边是‘花’圃,种着月季蔷薇,右边被太湖石堆成的假山占去小半,假山旁搁着套石雕圆腹桌凳。
这两日她在小‘花’园中来往数次,只是心中有事,并不曾细看其中景致,此时借着清冷的月光欣赏,倒是很有几分意味。
站了片刻,她抬头看了看,黑幕似的天空悬着一轮弯月,旁边缀着几颗不知名的星星,一时兴起,往石桌石凳走去。
福建,此时也是月朗星稀么?
善思,他在做什么?
也是在赏月,还是已经歇下?
思绪一过,她不禁自嘲的笑:自己就是俗人一名,睹月思人这等情怀,实在不是与她不符。
笑过后,她只觉心头堵得慌。
“王妃可是想到园中小坐?”
‘玉’桂见兰芮点头,将手中的琉璃灯递到随行的一名宫人手中,自己转身去偏殿中取了张嵌着棉的锦褥,一边往石凳上垫,一边笑着解释,“夜风凉,石凳也凉,奴婢担心凉气浸入王妃的身子,感染风寒。”
“我常年习武,身强体健,哪有你说的那样娇气?倒是你,整日跟着我这个身怀有孕的人,什么事都经见了,将来自己有了孩子肯定不需要人在旁指点。”
兰芮存心打趣‘玉’桂,想借此将心底的烦郁驱散。
‘玉’桂沉稳谨慎,可到底是未嫁的妙龄‘女’子,闻言只觉脸颊发烫,口中呐呐的说着:“奴婢可不要生孩子,奴婢只想一辈子守在王妃身边,服‘侍’王妃和小世子。”
“你就口是心非吧,再说了,要不要孩子,还要问问林‘侍’卫,你肯,人家未必愿意呢”
兰芮嗔道,斜了‘玉’桂一眼。
‘玉’桂一张俏脸隐在月‘色’里,看得并不分明,唯有双眸灼灼生辉。
兰芮前世总是听人讲,恋爱中的‘女’子最漂亮,她初时不以为然,后来静心细想,发觉这话其实很有道理。
眼是人心灵之窗,内心的甜蜜忧愁往往体现在眼中,心中有爱自然眼睛亮,眼睛明亮,整个人自然神采飞扬,这便是所谓的变漂亮了。
就如眼前的‘玉’桂,看不清她的脸,却能感受到她的娇俏妩媚。
‘玉’桂被这一眼看得发了急,跺跺脚说:“他不愿意,那我不嫁他就是”
兰芮见她这样,意识到自己有些冒失,两人身份悬殊,并非前世的寻常闺蜜,这话于她是玩笑,但‘玉’桂难免不会揣摩她的用意,将来还可能曲解她话里的意思,将她今日无心的话当了真。
(.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她正了正脸‘色’,“我不过是觉的无趣,说几句话玩笑话来解闷,你不要放在心上。”
‘玉’桂略抬头,咬着‘唇’,良久方才道:“奴婢知道。”
这时垂‘花’‘门’处传来低微的说话声。
‘玉’桂听不清,兰芮却知道是娄公公与守垂‘花’‘门’的内‘侍’说话,好像是娄公公在问她是否歇下。
听到此,兰芮道:“去垂‘花’‘门’那里看看。”
‘玉’桂应声而去,不一时,就将娄公公请了进来。
兰芮起身让座,娄公公客气两句便在右面一张石凳上坐下,“月下小坐,王妃真是好雅兴。”
“雅兴这两字我可当不得,不过是嫌夏夜暑热,想出来透透气罢了。”
兰芮笑说,吩咐‘玉’桂上茶点。
她明白,娄公公这么晚来偏殿,必是有事要说。
果然,‘玉’桂走后,娄公公闲话几句,突然问道:“王妃近日可曾收到王爷的家信?”
没想到娄公公要问的是这事,兰芮诧异,忙问:“五日前收到一封,之后就再没收到,公公为何突然问起这事?”
“这样看来,王妃是不曾听说了。”
娄公公呵呵笑道,“咱家听闻福建局势已定,皇上下午时下旨,让王爷依照布防时间自行拟定回京日期。算上王爷布防所用的时间,估计王爷六月中旬便能回京,至晚也就是六月底入京。”
听到吴王平安归来的讯息,兰芮只觉身子一轻,存在心里的担忧去了大半。
吴王因她才会去福建,若是有个闪失,不提皇贵妃的怪责和对腹中孩子的愧疚,便是她自己的内疚也能压得她喘不过气――她很少去想这些情形。
她极少表现出担忧,可心里每时每刻都在祈求菩萨保佑。
她吸了口气,压下心里的高兴,笑道:“多谢娄公公相告。”
“王妃这两日住在宫中,多有不便,若是在王府,想必此时早已知道,倒用不着咱家来此多事。”
“公公这是哪里的话,便是宫外,一样须得公公的提点。”
兰芮笑,娄公公许是猜到她不可能得知吴王回京之事,特地来与他说,这有意示好,她得领下这份情,“是了,我记得王爷的书房里收着几册游记,是前朝纵情山川的名士苟云鹤所作,若是公公喜欢,我改日让人给公公送来。”
她看过那几册游记,与一般游记的严谨不同,其行文多用民间俚语,诙谐有趣,不仅介绍了沿途的美景,还将风土人情做了细致入微的说明,在士大夫眼中属于不入流,在她眼中却是不可多得好书。
她记得娄公公爱好游览山河大川,也非拘泥一格的士大夫,提出赠他游记,算是投其所好,宝剑赠英雄的意思。
“那个号称走遍天下的苟云鹤?”
娄公公声音拔高,似乎很是‘激’动。
兰芮点头,“正是他。”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娄公公抚掌笑起来,笑罢,又道,“苟云鹤的游记受人非议,坊间流传甚少,现在传于世多是当时苟云鹤亲手刻印的书稿。咱家从前无意看过其中一册,十分喜欢,有心凑齐整套,只是多年找寻再不得其一。”
娄公公如此反应,兰芮微觉惊讶,这套游记搁在书架最不起眼的位置,她随意取来看,又随手放回去,从未觉的有什么珍贵。
此时听娄公公的话,再一想,她就有些明白,吴王藏于寿‘春’院内书房的那些所谓“闲书”
恐怕都有些来历。
正说着,‘玉’桂捧了茶出来。
两人吃茶闲话,过了一阵,娄公公道:“最近宫中真是喜事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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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赢家(三)
第221章赢家(三)皇贵妃跌倒,丽嫔打入冷宫,皇后在坤宁宫自省,这几日宫中一事接一事,如何算得喜事连连?
兰芮若有所思,抬头,正好看见娄公公映在琉璃灯下的笑脸,她笑问:“公公此话怎讲?”
“想王妃也知道,皇上子嗣单薄,一直以来,太后及朝中百官无不担心。。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ww.。”
娄公公顿了下,“可这下好了,皇后娘娘、贤妃娘娘先后有孕不说,连初承皇恩的滕氏也传出有孕。王妃说,这是否算得喜事连连?”
听提到承皇恩这些话,‘玉’桂脸颊微红,低下头去。
兰芮面‘露’讶‘色’,“自然是喜事,只是敢问公公,这滕氏是何许人?”
她下意识的望了正殿方向一眼,又有宫嫔传出有孕,不知皇贵妃听了是否会难过。
“滕氏本叫芳菲,原是坤宁宫皇后身边的一名宫人,因针线上的活做的极为出挑,后又被皇后指派去了针工局。只是滕氏年幼,有些事不大懂,要不是慈宁宫的梅公公去针工局当差时恰巧看见她身形不对,滕氏还不知道自己身怀有孕呢。这些话咱家也就当着王妃说说,传出去,旁人必定觉得咱家不懂规矩,妄议主子。”
娄公公呵呵笑着。
“公公刚正不阿,周全谨慎,这些我们都是清楚的。”
兰芮笑说,一时没来得及细想娄公公话里的意思,“再说,话又没长‘腿’,如何从偏殿小‘花’园子传到别处去?”
娄公公大笑,心想,那些认为吴王妃鲁莽的人,眼睛大概长在了脚底。
笑罢起身,“咱家出来也有些功夫了,得回去看看,免得那些懒骨头当差不仔细。”
兰芮起身相送。
走两步,娄公公回头,“王妃事忙,苟云鹤的游记就不劳王妃差人送,咱家得空自己去王府取。”
“如此也好。”
兰芮目送娄公公出垂‘花’‘门’,回身吩咐‘玉’桂,“夜深‘露’重,我们回去。[.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一边走,她一边琢磨娄公公的话,进偏殿时,心里已经捋出了大概。
皇上宠信了坤宁宫的滕氏,皇后一怒之下,将滕氏打发去了针工局。
太后大概无意中得知滕氏有孕,安排了个巧合,而后将滕氏从针工局接了出来。
自然,这只是凭娄公公话里的意思捋出来的,真相如何,皇后与太后心中如何想,她无从得知。
她突然想,皇上责令皇后闭‘门’自省,是不是还因滕氏的缘故?
善妒,于掌管六宫的皇后来说可是大错。
而太后,是想借此打压皇后?
想得头疼,她索‘性’不想,上‘床’歇息。
隔日一早,兰芮起身,洗漱用饭,而后径直去了永宁宫正殿。
皇贵妃穿着常服,宫髻旁簪着白‘玉’雕就的‘玉’兰,正斜倚在引枕上看书,神态慵懒惬意。
听到兰芮走到近前,她将书搁在一旁,招招手,“别管那些虚礼,过来坐在我身边。”
兰芮依言坐下,见皇贵妃神清气爽,心知她心情不错,便彻底安了心,“看书伤眼,皇贵妃怎的又看书了?”
言罢看了看搁在一旁的书,竟然是《本草纲目》,蓝‘色’软稠做的书皮已经起了‘毛’边,想是经常翻看的缘故。
看她的目光落在书上,皇贵妃淡然一笑:“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我虽不求功名利禄,但读书能使人名目,多读书总是没错的。”
不读四书五经,不读诗词歌赋,专挑医书看,兰芮再想读书能使人名目这话,便有了别样的意味。
“娘娘这话说的真是在理,赶明儿我也沉下心来读书。”
“赶明儿?”
皇贵妃伸出手指来戳她的额头,“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日日待明日,万事成蹉跎。”
言罢笑起来,兰芮知她是玩笑,并未在意,“那我今日就回去读。”
玩笑一番,皇贵妃道:“你身怀有孕,最是须得小心谨慎的时候,而宫中又有诸多不便,你这便回王府去养着吧。”
“可娘娘这里……”
皇贵妃扬手打断她,“我已经大好,又有木荣服‘侍’,你不用‘操’心。”
一旁的木姑姑闻言,品出皇贵妃话里的倚重,想起兰芮昨日跟她说皇贵妃从不曾想过要她死的话,心里便全信了,眼底浮起‘潮’红,转身与兰芮道:“王妃就放心吧,奴婢一定尽心竭力的服‘侍’娘娘。”
兰芮想想,她在永宁宫也帮不上什么忙,便点点头,“谢娘娘疼爱。”
皇贵妃又与兰芮说起吴王回京的事情,“这次抗倭又是大功一件,可别再像忠州一样,一点赏赐未得,还落得在御书房外罚跪。”
说着,含笑看向兰芮。
兰芮只觉这目光意味深长,忙低头避开。
吴王为何立功反而受罚,只因罔顾圣意执意要娶她为妃。
这次去福建,也是因她……思及此,她心里微觉动容。
在永宁宫用过饭,兰芮辞别了贤妃,又去了慈宁宫辞别。
皇后那里闭‘门’谢客,她不用过去,倒是省下了一桩事情。
太后神采焕发,让人一望便知心情很不错。
她甚至好兴致的嘱咐兰芮孕期的注意事项。
从慈宁宫出来,兰芮意外的碰上了赵王妃魏氏。
赵王妃身着素‘色’夏裳,脂粉不施,眼眶浮肿,眼睑泛青,一副没睡好的模样。
两人续礼后,兰芮道:“大皇嫂面‘色’不好,可是身子不舒服?”
赵王妃闻言轻摇了下头,眼‘露’忧‘色’,“我担心皇后娘娘,一夜未睡,今日一早想进宫来询问究竟,却被皇上身边的公公挡在了坤宁宫外。”
她突然拉起兰芮的手,“弟妹,你在宫中‘侍’疾,想必知道些内情,看在我们妯娌一场的份上,你就跟我透‘露’一二吧。”
眼中含泪,语近哀求。
兰芮见她这般,眉头几不可见的颦了颦。
赵王非皇后亲生,两人不过是互相倚重的关系,赵王妃与皇后情分有限,她如此伤心,恐怕也是担心自己失了皇后这座靠山。
不说皇上有意隐瞒贵妃榻的事情,就是没这重顾忌,兰芮也不想站在这里与赵王妃议论皇后与皇贵妃之间的纠葛。
再说,皇贵妃骤然晋封,她不信赵王妃不去深究其中的缘故。
赵王妃清楚内情,却在她跟前演戏,无非是想表明她对宫中之事一无所知。
兰芮道:“我整日在皇贵妃跟前‘侍’疾,宫中的事情也并不比大皇嫂知道的多。”
赵王妃重重的叹了口气。
再下去两人也无话可说,兰芮瞥了‘玉’桂一眼,‘玉’桂心思聪慧,立刻在旁道:“王妃,杜医正说你不宜疲累……”
“瞧我,一着急竟忘了弟妹身子沉。”
赵王妃恍然道,松开兰芮的手,“我还要去慈宁宫请安,就不送弟妹出宫了。”
两人就此道别,各自上了青帏小轿,错身过去。
一路通禀,赵王妃到得太后跟前,跪下请了安。
太后让易姑姑扶她起来,又赐了坐。
“得偿所愿,怎的反而不开心?”
“得偿所愿?孙媳不明白皇祖母的意思。”
赵王妃一脸诧异。
太后微哂,端起茶浅酌,“怎么,针工局宫人有孕的事,不是你辗转托人告诉易姑姑的?”
“针工局宫人有孕?这如何可能?”
赵王妃双目圆睁,似乎很是吃了一惊,“针工局乃是宫中粗鄙之处,父皇从不踏足,断不会是父皇的子嗣。而旁人也绝不可能,针工局虽是宫内不要紧的地方,但也守备森严,外男连针工局的‘门’都进不了。”
“那名宫人原在坤宁宫当差,叫作芳菲,你经常出入坤宁宫,必定见过她吧。”
太后直直的看着赵王妃,见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太后嘴角的哂笑更显,“易芸,将我新得的一匣珍珠拿来。”
易姑姑很快捧了个紫檀匣子出来,奉到赵王妃跟前。
赵王妃讶异的扫了眼紫檀匣子,又看向太后。
太后笑道:“是黑珍珠,安南来的贡品,极为难得,你拿去做手串戴吧。”
易姑姑将紫檀匣子递到赵王妃手边,“太后疼爱王妃,才会将自己都舍得不用的黑珍珠赏给王妃,王妃若是不收,倒拂了太后的一片心意。”
“姑姑误会了,我是觉的黑珍珠太珍贵,我受不起。”
赵王妃咬了下‘唇’,终是接过木匣,‘交’到身侧婢‘女’手中,而后跪下谢恩。
“这是你应得的。”
太后‘露’出疲乏之‘色’,“我也乏了,你去吧。是了,听说你方才去过坤宁宫,皇上身边的公公没让你进‘门’?你拿了我的腰牌再去一趟。你母后虽有错在身,可到底是有身子的人,我实在不放心,你去正好劝着她些,让她凡事要为腹中孩子着想。”
易姑姑将赵王妃送到‘门’外,旋即转身回来,轻笑道:“太后果真料事如神,早知道赵王妃必定入宫打探究竟。”
太后冷冷一笑:“滕氏是皇后的后手,她想借我之力来掰断这只后手,我让她如愿,可也不能一点好处都不得,是吧?不过说起来,她倒是解了我燃眉之急,我原打算从刘家旁支里,挑个姑娘入宫替皇上绵延子嗣,现在倒不用了。”
“太后英明。”
易姑姑上前替太后捏肩,心里暗自祈祷:希望滕氏腹中孩子比卫王更为出‘色’,这样,刘氏一族才有希望,自己才有退路。
隔了许久,太后喟然一叹,幽幽说道:“只是便宜了永宁宫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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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赢家(四)
第222章赢家(四)出了慈宁宫,赵王妃捏着太后的腰牌,站了好一会儿,才重上青帏小轿。
(.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叔哈哈-有太后的腰牌在手,这次她顺利的进入了坤宁宫。
皇后在‘花’园里的海棠树下抄佛经,竹姑姑正替她研磨,除此之外,周围再无宫人内‘侍’服‘侍’。
主仆二人听得脚步声,皇后手滞了下,依旧没抬头,竹姑姑却循声看去,见是赵王妃,略‘露’惊讶,低声向皇后说明。
“她来做什么?”
皇后继续抄佛经,一字一句尽善尽美。
竹姑姑听不出皇后喜怒,略犹疑了下,将手中的墨锭搁在砚台旁,迎向赵王妃。
“王妃怎么来了?”
“王爷不放心母后,让我进宫来看看。”
赵王妃将声音压的很低,生怕打搅了皇后抄佛经。
竹姑姑轻叹了口气,道:“难得王爷和王妃有心。”
“姑姑千万别说这话。”
两人不再言语,默默走到书案旁,竹姑姑拿起墨锭,预备继续研磨,赵王妃接过,“姑姑歇着,我来吧。”
竹姑姑含笑递过墨锭,让开位置。
良久,皇后抄完一页,将笔搁在笔架上,看了眼赵王妃:“你怎么进来的?”
赵王妃忙放下墨锭,敛衽为礼,答道:“媳‘妇’进不来,便去慈宁宫给皇祖母请安,皇祖母说放心不下母后,赐了媳‘妇’腰牌,让媳‘妇’来看看母后……”
听到太后,皇后好容易压下的怒气窜上来,阔袖一扫,书案上的笔墨纸砚等物悉数落地,“哗啦”
声不绝,于幽静中听来,尤为刺耳。
赵王妃与竹姑姑俱被皇后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愣了愣,赵王妃先反应过来,上前扶着皇后,“母后,仔细伤着自己。”
竹姑姑也回过神,左右看了看,用眼神止住探头探脑的宫人内‘侍’,随即上前附和着劝慰皇后。
强压下一口气,皇后走到一旁,在椅子上坐下,“做这些面子功夫,她倒是最拿手她费劲心思用丽嫔来构陷于我,却不明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她得到的不过是滕氏那个贱人,不过是些小彩头而永宁宫那位,她最恨之人,却借她之力晋封为皇贵妃”
这些话,几乎是一字字从皇后的牙缝中蹦出的。
mianhuatang.info赵王妃吃惊的看着皇后。
竹姑姑倒了盅茶,奉到皇后跟前,“娘娘,为着您腹中的小皇子着想,您可千万不能动气。”
服‘侍’皇后将茶喝下,又道,“奴婢愚钝,可奴婢觉的,这就好比下棋,不到最后一刻,根本看不出谁输谁赢。王妃,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姑姑的话很有道理。”
赵王妃上前替皇后顺气,“媳‘妇’不知事情原委,若是母后信得过媳‘妇’,将事情原委说与媳‘妇’知晓,媳‘妇’回去与王爷商议一番,说不定就能想出个周全之策扳回一局。”
皇后看看她,沉思片刻,示意竹姑姑将这两日宫中之事与赵王妃仔细的说一次。
竹姑姑讲述时,皇后则闭目养神。
滕氏为何被打发去针工局,竹姑姑只说是承皇恩后言语不检,行为无状,且对皇后不敬。
听到此处,赵王妃‘插’言道:“母后宅心仁厚,若换做是媳‘妇’,定然赐一碗汤‘药’再将她打发出去。”
“娘娘以仁善著称,掌管后宫以来,对宫人内‘侍’向来宽厚,却不料这次落下了祸患。”
竹姑姑长叹一声,继续往下说。
待听完,赵王妃道:“父皇只让母后在宫中自省半月,说明父皇心中还是顾念与母后之间夫妻情分,此番不过是为了堵住宫中悠悠众口罢了。等将来小皇弟降生,父皇上怜惜小皇弟,少不得来坤宁宫走动,一来二去,母后与父皇之间的芥蒂自然就抹平了。”
“这我自然知道。罢了,听你说会儿话,我心里的气也去了大半。”
皇后看向赵王妃,“时辰不早,你先回去,免得王爷在王府等得焦急。”
赵王妃捂嘴笑:“母后就是心疼王爷。”
她从‘侍’立一旁的婢‘女’手中接过楠木匣子,“这是太后赏的黑珍珠,媳‘妇’压不住黑珍珠的贵气,不如用来给小皇弟做扣子。”
竹姑姑飞快睃了皇后一眼,见她并无愠‘色’,这才松了口气,听皇后说“你有心了”
,她忙伸手将木匣接过来抱在怀中。
赵王妃笑笑,跪了安,领着婢‘女’自去。
“黑珍珠再珍贵,出自慈宁宫也就没了光泽,娘娘何必要将这碍人眼的东西留在身边?”
赵王妃走远,竹姑姑道。
皇后哼了声,淡声道:“你还没瞧出来?她这是怕我多心呢。我若不收,她回去后恐怕会寝食难安。”
竹姑姑恍然一笑:“奴婢竟没想到这一层。”
说着将木匣放下,亲自动手收拾书案下的一片狼藉。
皇后颦眉静思,好一会儿,她喃喃说道:“我若一举得男,赵王两口子就不再是我唯一的倚靠,他们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如今没了滕氏,我就没有了诞下麟儿的十全把握,赵王两口子岂不是很高兴”
竹姑姑心里一凛,骇然抬头,看见皇后目光森冷,忙道:“娘娘,王爷十岁时便跟着您,算起来也有十五年了,从来没有违逆过您的意思,依奴婢看,王爷断不会做出对不起您的事情。”
“人心难测滕氏之事你我做的极为隐秘,太后从何得知的?”
皇后贝齿轻咬,好一时方道,“将坤宁宫之人全都给我查一遍若与他没有牵连最好,若是有……休怪我不念情分”
踏入寿‘春’院的‘门’,兰芮倍感亲切,那种回家的感觉油然而生。
心里这样想,她不免一震,她来这个世界两年有余,还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在兰家独居清风馆时没有,在槐树胡同时好像也没有。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将吴王府当作是家的?
她轻摇了下头,快步进上房,洗漱后,车妈妈带着衡哥儿来请安。
衡哥儿长高了,且伶俐了不少,端端正正的与她行了礼,然后闹着要表演捕蝉给她看。
闹了好一阵车妈妈才带着衡哥儿告辞,绿枝送出去,回来就道:“王妃,您身怀有孕,王府不宜大兴土木,百‘花’院的荷‘花’池子一时填不上,大少爷还要在东跨院住两三年,若是天天这般闹腾,王妃坐月子恐怕也不能好生休养。东跨院虽在寿‘春’院中,可自成一体,只一道垂‘花’‘门’通上房,不如将垂‘花’‘门’堵上,从北边开一道‘门’,大少爷从那里出入方便不说,还不会扰了王妃休养。”
“绿枝姐姐说的是。”
霜降附和道。
“封垂‘花’‘门’,从北边开‘门’,这两样同样须得动土。有这番折腾,倒还不如继续填百‘花’院的荷‘花’池子。”
兰芮看了两人一眼,笑容渐收,“而且,这样做给旁人知晓,好似我容不下衡哥儿似的,以后不要再说了。”
太后、皇后哪个都不是好想与的,若是她真的在寿‘春’院重开一道‘门’,不给她扣个善妒的罪名,便会说她没有容人的雅量。
绿枝与霜降先前没想到这一层,闻言对视一眼,绿枝忙认错:“奴婢愚钝。”
“罢了,你也是替我着想。”
兰芮见两人明白,微霁,“东跨院与上房相隔甚远,衡哥儿在东跨院玩闹,传不到上房来,不过是因着方便,他多来几趟而已。”
这时银锁挑帘进来,“王妃,童青山家的来送拜帖。”
“让她进来。”
银锁应声出去,很快领着童青山家的进来。
见了礼,童青山家的将拜帖奉到兰芮身前,“是威武胡同差人送来的。”
兰芮并不觉意外,吴王去福建后,她吩咐闭‘门’谢客,等闲之人的拜帖根本递不到她跟前来,银锁传话时,她便料到送拜帖的不是威武胡同兰家便是大兴县贺家。
这两家关系近,下人不敢擅自做主,而槐树胡同,从来不用送拜帖。
只是等她看到落款是老太太时,还是略微吃惊。
老太太的心思她最清楚不过。
老太太打定主意不让兰家牵涉进皇子争储的浑水中,最忌讳与几位皇子有过多牵连,不然,也不会让她过继到鲁先生名下,而后再出嫁。
而现在,老太太竟然要登‘门’恭贺皇贵妃晋封,实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沉‘吟’片刻,她问:“威武胡同所差之人走了吗?”
童青山家的笑道:“还等着王妃的回信,奴婢将人安置在厢房,此刻由钱嫂子陪着吃茶。”
由钱贵家的作陪,应是‘女’仆,霜降几人都在兰家呆过,听闻立刻起了兴致,绿枝问:“敢问嫂子,来的是哪位?”
“是兰老夫人跟前的秦妈妈。”
童青山家的堆起笑容回答。
来的是老太太跟前得意之人,兰芮要顾忌老太太的面子,肯定要见一见。
她让霜降去请。
一番见礼,兰芮问过老太太身体,又问起其余众人的近况。
“劳王妃挂念,都‘挺’好。五少爷正议亲,七少爷已经学会说四字的句子,八少爷也能坐直身子……”
秦妈妈将兰家所有人的情形都说了次,末了神‘色’一黯,“就是二姑‘奶’‘奶’要去治平,大太太拦着不让,非要老太太将二姑‘奶’‘奶’接回娘家住。老太太不同意,大太太便带着七少爷跪在劲松居‘门’口,谁劝都不起来……”
“如今还没起来?”
兰芮早知文夫人不会爽快答应兰茉去治平的事情,却没想到她会用虎娃去‘逼’老太太。
秦妈妈笑笑:“老太太如何看得虎娃受苦?大太太方跪下,便让奴婢将虎娃接到劲松居去了……今儿早上二姑‘奶’‘奶’启程,大太太见不可挽回,这才罢了。”
说了会儿话,秦妈妈告辞,兰芮赏了她五两银子,又取了张请柬让她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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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思卿
第223章思卿秦妈妈走后,兰芮留下钱贵家的,吩咐她:“娘亲这时没过来,不知是否知道我从宫中回来。-若是不知道,你去正好说一声,免得她老人家担心。若是知道,那便是不方便来王府,你去也正好报个平安。”
钱贵家的堆笑道:“那定是不知道,否则以夫人刚直的‘性’子,定然不会去理会那些规矩,早过来看王妃了。”
兰芮想她的话的确有道理,莞尔一笑:“那妈妈快去吧,若是父亲也在家中,也请他老人家过来坐坐。”
钱贵家的应喏着,却没立时出去,兰芮见她这般,知她是有话要说,便道:“妈妈是从兰家来的老人,又是‘玉’桂的娘亲,在我跟前不用拐弯抹角,有话直说就是。”
“王妃抬爱,奴婢知道。”
钱贵家的左右看看霜降几人,一副为难的样子。
霜降几人立时明白过来,借口去外间看茶水避了出去。
听细碎的脚步声渐远,钱贵家的这才道:“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不过,奴婢想着,总还是要与王妃先说说……林‘侍’卫今儿早上差人来奴婢家中提亲了。”
“他的动作倒是快。”
兰芮忍不住笑起来,“不过两天的功夫便请到合适的媒人上‘门’提亲,这倒说明他心中是装着‘玉’桂的。”
钱贵夫妻就‘玉’桂一个‘女’儿,自小就十分疼爱,钱贵家的闻言心里如饮蜜一般,笑道,“大约是怕外面的媒婆不知根底,林‘侍’卫没敢请,而是托了马厩里一名能说会道的婆子。”
“既然两方有心,那就赶紧答应下来,免得林‘侍’卫觉得你们家拿乔,对‘玉’桂生出怨怼之心。”
兰芮想了想,“你是‘玉’桂的亲娘,理应替她打点亲事,往后这些事不需要事事来回我。”
“奴婢知道了。”
钱贵家的喜笑颜开,退了出去。
霜降进来,含笑说道:“听说媒婆上‘玉’桂姐姐家提亲了,‘玉’桂姐姐必是知道,回来后便羞得不敢上正房服‘侍’。”
“小丫头片子,说这话脸都不红一下。”
随后进来的绿枝打趣道。
“王妃,你看她,仗着自己年纪大便欺负奴婢……”
一边说着,一边作势要打绿枝。
绿枝左躲右闪,“这是羞恼了……王妃,赶明儿您也替这小丫头许个人家吧。”
兰芮含笑看着两人笑闹。
她‘性’子沉静,身边的婢‘女’以沉稳居多,像这般笑闹的事情鲜少发生。
一旁的溜喜银锁两人见自家王妃并不阻拦,也不去劝,只笑着分别站在兰芮左右,防备二人冲到近前。
这时,外面传来山青的声音:“王妃,小的有事回禀。”
霜降绿枝两人忙收了声,绿枝打帘子让山青进来。
“王妃,王爷有信送来。”
山青人还未进‘门’,声音已经传了进来。
不知不觉间,兰芮身子向前探了探。
山青三步并作两步走,将一个硕大的信封呈到兰芮身前。
霜降看了看兰芮,笑道:“公公赶着送信,想是还未用饭,请随我们到外面吃些点心垫腹吧。”
“那就有劳姐姐了。”
几人鱼贯退了出去。
兰芮迫不及待的挑开封泥,里面不是从前的一两页信纸,而是厚厚地一沓望着手中足足二三十页纸笺的信,她惊讶的张了张嘴,旋即无声的笑起来,一页页的往下看。
墨迹深浅不一,纸笺质地不同,显然不是一时一日写成。
里面的内容也是千奇百怪,全无主题,有说饭菜美味,有说美酒醇香,有说景‘色’宜人,有说军务繁忙……最后一页,只写着一句话。
思卿之感犹如蝼蚁噬心。
凝视片刻,她鼻头一酸,眼里浮起一片水光。
成亲数月,这是两人之间最为缠绵的话。
记得前世有位情感专家常说,男人是视觉动物,‘女’人是听觉动物,她因被贱男的甜言蜜语所骗,从心里对那位情感专家的话不屑。
今日再想,人家是对的,她还是听觉动物,吴王的这句话就是最后一根稻草,从前吴王因她去福建时,她也只是动摇,而这句话却将她心底“搭伙过日子”
的信念彻底击碎。
她突然想和吴王成为世间最平常的夫妻,琐碎,平淡,心里有个位置容得下对方。
良久,她用蜜粉盖住泪痕,唤了霜降几人进来。
“替我准备笔墨纸砚。”
霜降几人对视一眼,含笑各自去张罗。
回信内容兰芮早已想好,她在摊开的幽兰笺上写下“metoo”
,然后搁笔等待墨迹干透。
从前兰芮写信,从不让人留在房中服‘侍’,这次没撵霜降几人出去,本已让几人奇怪,这时几人见她提笔就放下,似乎没有继续写的意思,便更为奇怪。
霜降壮着胆子瞟了眼案上的纸笺,只见纸笺上写着个非字非画的东西,不由惊讶出声,“王妃,您写的是什么呀?”
“你不是已经瞧见了?”
兰芮瞪了她一眼,见墨迹已干,又吩咐缩回头去的霜降,“还不赶紧去拿封泥来将信封上?”
霜降忙不迭的跑了出去。
信封上,‘交’由山青送走,兰芮又觉怅然,拿着书半个字都看不进,因她明白,吴王肯定看不懂。
她索‘性’领着人去书房找苟云鹤的游记。
钱贵家的晚上才回来,进‘门’便道:“老爷这两日宿在营地的值事房里,夫人也不在家中,下人不知去处,只说早上便匆匆出‘门’。奴婢看时辰不早,料想夫人应该快回家,便留在槐树胡同等候。等到掌灯还不见夫人回来,奴婢打算先回来跟王妃说一声,免得王妃挂心。哪知走到‘门’上却碰见了老爷,老爷说夫人去了河北,有河北的属下写信来,称得了汗血宝马,只是不知真假,预备送来京城让夫人品鉴。夫人担心如此宝马送来京城会引得一众功勋权贵争抢,徒惹事端,便亲自去了河北。”
兰芮莞尔一笑,寻常‘女’子爱不释手的华裳珠钿,她这位娘亲视若粪土,但宝马、利剑、失传兵书这几样,她却视若珍宝。
“那你如何不请父亲过来坐坐?”
“老爷说,夫人不日便回京,等夫人回京时他再来。”
兰芮颔首,“那也好,你差人留意槐树胡同,娘亲一回京,马上来报与我知晓。”
“是。”
皇贵妃晋封,吴王府水涨船高,那些惯会专营之人又开始窥测圣意,隔日起便访客不断。
兰芮有令闭‘门’谢客,但来者好些是京中权贵,不能生硬拒绝或者将人直接撵出去,须得请到‘门’房里,好茶款待,然后仔细解释清楚。
如此一来,王府专管迎来送往的‘门’正‘门’副两位大人便有些手忙脚‘乱’,只得禀明长史尤大人,请他帮忙周全。
偏尤大人为人沉迂,不善应酬,贺家大少爷贺庆见状,便自告奋勇出来张罗。
听贺达山回禀,兰芮有些诧异,“我只当他书读得好,没想到还有打理庶务的才能。”
贺达山笑说:“贺大少爷面面俱到,每句话都说的恰到好处。虽是年纪相仿,可小的冷眼旁观,贺大少爷却比新任的‘门’副大人做事周全。”
见兰芮讶异,他又道,“王妃许是不知,前任‘门’副大人告老,现任的‘门’副大人是吏部新近指派到咱们王府的,就在王爷出‘门’前一日。”
兰芮听出他话里有话,问道:“贺大管事觉的这‘门’副大人不妥?”
贺达山呵呵笑着:“小的只是说心中感慨,并非妄议朝廷命官。”
贺达山是吴王看重的人,能过吴王这一关,忠心自不必提,是以他的话,兰芮须得细细思量。
沉思一时,她道:“我虽是王府主人,却也是内宅‘妇’人,不应当‘插’手外院的事。好在王爷不日便要回京,你且留心着,将‘门’副近日所犯之错记录在册,等王爷回来处置。王爷是知人善任的人,却也不会养庸碌之才。还有,‘门’房人手不够,你禀明尤大人,请他每日多为‘门’房事务费心些。”
“小的明白了。”
恰时外面禀进来,威武胡同兰老夫人来了。
贺达山告退,兰芮则领着人迎出去。
她到寿‘春’院外时,一行人已经下了青帏小油车。
老太太上穿宝蓝团‘花’衣,下着素白襦裙,华贵典雅,神采奕奕,还如从前一样。
她身侧站着端淑俏丽的于惠宜和默然不语的文夫人。
兰芮上前,老太太领着两人要拜下去,兰芮忙搀住,“都是自家人,外祖母纠结于这些俗礼,倒是见外了。”
老太太顺势起身,慈目含笑,上下打量兰芮,“听说你有了身孕,总想来看看,又担心扰你清净,犹豫许久,到底还是放不下,定要亲眼看看你才放心。”
“让外祖母挂心,倒让我不安。”
兰芮笑道,又吩咐霜降几人将文夫人和于惠宜扶起来,“园中暑热,我已让人在凉亭备下茶点,请外祖母、大舅母和大表嫂移驾过去。”
一行人便往寿‘春’院的八角亭去。
八角亭引了活水从亭中地面下穿过,本就带走地面的热气,夏风又吹得水雾飞洒,暑气顿散,凉意袭人,是名副其实的凉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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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新鲜事
第224章新鲜事进入凉亭,文夫人与于惠宜只觉凉爽畅快,并不留意其他,老太太却轻轻“呀”
了声,神情讶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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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好快。
见凉亭中人都看向她,她淡淡一笑,“没想到还能有幸得见引活水降暑的凉亭。”
兰芮奇怪,难道这凉亭还有来历?
她思忖时,于惠宜已是笑问:“祖母,这凉亭难不曾还有什么说道?”
文夫人也看向老太太,显然也是不知道。
“说道倒是没有,只是有些感慨而已,我小的时候,郡主府就有两座这样的凉亭。世人大多喜爱以储冰解暑热,父亲却说以冰解暑,快则快矣,但冰过于寒凉,于身体无益,容易‘激’发旧疾,不如用水,水同样能降暑热,却贵在温和。所以父亲在郡主府里替我和娘亲各建了一座这样的凉亭。”
老太太目光‘迷’离,语声唏嘘,“先帝将郡主府易主后,我就再没见过引活水降暑热的凉亭。”
兰芮没想到这座凉亭会引得老太太思念故去的亲人,忙笑道:“外祖母要再见这凉亭还不容易?阳明湖的水是现成的,在旁边建两座就是了。”
于惠宜也笑道:“孙媳自信在绘画上头有些心得,回去后祖母仔细与孙媳说说郡主府凉亭的样子,孙媳来替祖母画样图。”
“大表嫂的画功出神入化,由她来替外祖母画样图是再适合不过。”
“什么出神入化,早知王妃取笑我,我就不在祖母跟前自荐了。”
在两人一言一语中,老太太心情已经平复,她看看两人,含笑道:“王妃体恤我,与惠宜联手逗我开心,这份恩典我一定铭记于心。不过,修建凉亭的事还是就此作罢吧。王妃的大舅和大表兄还在北疆拼杀,家中上下本该吃斋念佛替他们父子俩祈福,求菩萨保佑他们能打了胜仗平安归来,可家中不是老便是弱,实在难以做到,只我在劲松居建了座佛堂,早晚给菩萨上两柱香,藉此表明诚心,菩萨圣明,知道我们的难处,想也不会怪责降罪。但此时在府中大兴土木,修建避暑凉亭,菩萨只怕会不悦。再说,他们父子俩在苦寒之地受苦,我在京中安享荣华,心里颇觉得愧对他们父子俩。”
她的话句句发自肺腑,自有一股感染力,引得于惠宜忆起兰渊,兰芮记挂起吴王,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文夫人与丈夫并非原配,没有结发之情,加之成亲十八年,与丈夫从来都是三五载相见一次,也没有相濡以沫的情分,从前无依无靠时,她对丈夫多有期盼,如今有了虎娃,她一‘门’心思扑在虎娃身上,鲜少想起丈夫。
此时听得老太太的话,她心里只生出一个念头,家里又长子嫡孙的兰渊奔忙就好了,她决不会让虎娃上阵杀敌。
心思一过,她抬头去看兰芮,只是目光才落在兰芮身上,她的心就好像被人刺了一刀,疼得身子一颤。
兰芮与老太太并坐上首,身上穿着织锦夏衣,通身只‘插’着两支镶嵌珍珠的步摇,可这样寻常素淡的妆扮,与她的清丽面容相得益彰,活像一朵才出水的芙蓉。
来历不明的粗鄙丫头,居然成了吴王正妃,连眼高于顶的老太太都要在她跟前小意奉承,自己那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亲生‘女’儿,反而受尽苦楚,如今还为了个不值一提的丈夫,千里追寻去了蛮荒之地。
可即便是妒恨难忍,她还是发作不得,只因野丫头成了王妃,虎娃将来的前程还少不得要她照拂。
端起茶,撇了好一阵茶沫,她才含笑听着几人说话。
“听说北疆局势渐稳,大舅舅与大表兄回京的日子指日可待,外祖母无需太过忧心。”
兰芮率先打破凉亭中沉郁的气氛。
“呈王妃吉言了。”
老太太含笑,“老身听闻皇上已经下旨令王爷班师回朝,可是真的?”
几人说了会儿话,兰芮想起衡哥儿,依礼衡哥儿还是应该见见老太太几人,便吩咐霜降:“让车妈妈将衡哥儿抱过来。”
霜降走后,又笑着与老太太道,“衡哥儿乖巧懂事,王爷喜欢,我也很喜欢,。若是虎娃来了,两人年纪相仿,说不定还能玩到一处去。”
老太太呵呵笑道:“那以后老身常带虎娃来给大少爷作伴。”
这话让兰芮很是讶异,老太太从前对几个皇子避之不及,生怕沾染上干系,可现在老太太非但不避讳,还流‘露’出与吴王亲近的意思。
老太太凡事以兰家利益为重,断不会因她是吴王妃便坚定不移的支持吴王,那么,她定然是察觉到了宫中的风向变化。
也是,卫王失了圣心,只待来年带着胡‘春’意出京养病;皇后禁足自省,赵王势必受牵连;恰巧这时,贤妃晋封为皇贵妃。
桩桩件件,在有心人眼中,无不说明圣心所在。
可她心里没有丁点的欢愉,这是她最不愿见到的。
不过,圣心难测,不到最后一刻,一切皆有可能。
凉亭就在寿‘春’院内,离衡哥儿所住的东跨院不远,说话的功夫,衡哥儿已经到了。
他目‘露’好奇的看了看老太太几人,然后上前与兰芮行礼。
兰芮笑道:“这是兰老夫人,是母妃的外祖母,你上前问声好吧。”
车妈妈教着衡哥儿拱手行礼。
老太太起身还礼。
兰芮又让他给文夫人问好。
文夫人还礼时,瞥了眼兰芮,心道,一个宫‘女’所生的孩子值得她这般用心教导,不是傻,便是吴王当真喜欢这孩子,她不得不小心照应,这样看来,她不过是外表风光罢了。
这样想,她嘴角浮起一丝哂笑。
老太太瞧见,在心里叹了口气,微微侧身,挡住了兰芮的视线。
这时有人来回话,说待客宴席备妥。
几人旋即去‘花’厅坐席。
席毕,老太太告辞,兰芮看见‘玉’桂已经出来当差,便吩咐她送客。
老太太几人走到二‘门’处,方下王府的青帏小油车,便看见一行人过来。
老太太是二品诰命夫人,有机会进出宫闱,看服‘色’就知道是内‘侍’,而为首一人气度不凡,身侧一名管事模样的人与内‘侍’说话,那内‘侍’虽笑应着,却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老太太由此断定这一行内‘侍’并非吴王府的人。
来的是娄公公。
两厢很快对上,‘玉’桂上前行礼,“见过娄公公。”
“‘玉’桂姑娘客气了。”
娄公公笑了笑,看向老太太,“这位是……”
‘玉’桂忙给两边引见。
吴王与兰英莲去西南平叛时,娄公公曾去西南监军,老太太知道这事,对娄公公的大名早有耳闻,只是不曾见过真人,是以刚才‘玉’桂上前行礼时,她已经知道了对方是皇上身边的红人。
而娄公公,早从陪同他进王府的贺达山口中得知老太太在此,因此他也早已明了对方的身份。
两厢厮见了,老太太看看娄公公身后捧着锦盒的几名内‘侍’,疑‘惑’的问:“公公这是……”
“皇上念及王妃在永宁宫‘侍’疾辛苦,特地赏了些去疲乏的滋养之物给王妃补身子。”
从先帝时起,兰家因名将辈出,在朝中地位就非同寻常,娄公公亦不敢怠慢,言语间很是客气,“咱家还赶着回宫复命,就不送老太太出去了。”
“岂敢劳顿公公,公公请便。”
老太太错身让出半侧石径,让娄公公一行人过去。
上了车,老太太倚在软榻上,静坐良久,幽幽一叹,“也不知我今日之行是不是做错了。”
正在往铜盆里添冰的秦妈妈抬起头,笑道:“皇贵妃圣眷正浓,吴王文韬武略,在三位皇子中脱颖而出,皇上如今不急着立储,他日若有意立储,一定非他莫属……”
老太太摆手打断她,“这样的话千万不能再说,免得徒惹事端。”
顿了下,她才道,“我如今年纪大了,不知道还有几年好活。我活着时,倒也还罢了,可我一旦闭眼……谁也不能预料身后的事情……”
秦妈妈要劝解,老太太却是用眼神制止了她,闭目思索。
渊哥儿每有来信比问及吴王妃的情形,旁人只知他顾念兄妹情分,唯有她知道其中缘故。
问的次数越多,她就越发担心,也越发清晰的意识到,吴王妃一旦有事,渊哥儿会毫不犹豫的站在她的身后,她根本阻止不了。
兰家的长子嫡孙,代表的就是兰家,那时她如何撇清,只怕都洗脱不了干系。
与其到时候被动,倒不如多与吴王府走动,将来吴王有幸荣登大宝,兰家就是拥立之功。
真是冤孽当时千算万算,唯独算漏这一层寿‘春’院中,兰芮谢赏后,命人将苟云鹤的游记拿出来,“公公看看,可喜欢?”
“这正是咱家遍寻不着的游记。”
娄公公将游记握在手中摩挲了好一时,这才又道,“为了表示谢意,咱家给王妃说一桩宫里的新鲜事。”
兰芮含笑抬头,“公公请讲,我正觉无聊呢,有新鲜事听再好不过。”
娄公公说:“这才两日功夫,坤宁宫里便打杀了数人,咱家好奇打听了一下,死的几人都有个共同之处,那便是今日去过针工局办差……”
兰芮心里一凛,“公公的意思是……”
“承过皇上雨‘露’的宫人,若皇上不留话,都要辅食避子汤‘药’……”
娄公公看看手中的游记,“咱家言尽如此,至于其中的事情,咱家就不不便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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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观礼(一)
第225章观礼(一)“这是自然。(.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ww.。”
兰芮敛了敛心神,抬头看看娄公公笑意盈盈的脸,疑‘惑’的问,“母后还在禁足自省,坤宁宫便打杀了数名宫人内‘侍’,不知这事父皇和皇祖母可知道?”
皇后不是鲁莽的人,兰芮此时静心细想,觉的她不可能如此张扬行事,闹得皇上身边的娄公公都知道。
娄公公笑道:“宫中死几个人算不得什么,皇上政务繁忙,哪里有心思关注这等细枝末节的小事?咱家这两日没去过慈宁宫,并不知慈宁宫的事情。不过太后以仁慈宽厚著称,便是知道,也会体谅皇后,毕竟皇后身怀龙胎,难免心中烦闷燥郁,多责罚宫人内‘侍’几次也是可能。”
也就是说,太后知道,而皇上不知情。
只是,太后与皇后从前分别为卫王和赵王相争,两人并非慈孝婆媳,太后既然知道皇后的心思,为何不趁此机会皇后压下去?
还有皇贵妃,她是否也知道皇后的心思?
想及皇贵妃,兰芮心里疑‘惑’顿时解开。
压下皇后,皇贵妃在后宫独大,又岂是太后愿意看到的?
这件事中,太后似乎并未所得,但细想下却不尽然,她将有孕的宫人滕氏芳菲接到了宫中养胎。
卫王被皇上撵出京城,太后似乎着急想找一个新的倚靠。
滕氏的这个孩子,是不是下一个卫王?
错综复杂的关系,让兰芮头疼,她突然想,若是吴王在京城就好了,她也可以不用为这些事‘操’心。
娄公公在此,容不得她多想,思绪一过,她便笑道:“公公说的是。”
娄公公笑了笑,没接话,看看外面的天‘色’,“时辰不早,咱家还赶着回去复命,这就告辞了。mianhuatang.info”
说着站起身。
“我送公公出去。”
兰芮也起了身。
“不敢不敢。”
娄公公连连摆手。
兰芮还是随他出了‘门’,“我想请公公给皇贵妃带句话,不知公公可否方便?”
娄公公止了步,“王妃请讲。”
“想公公也知道,我虽贵为王妃,也还是要听宣召才能进出宫闱。”
沉‘吟’了片刻,兰芮才开口,“我想请娄公公将方才与我所说的两桩新鲜事再跟皇贵妃说说,不知公公可否答应?”
听得此话,娄公公呵呵一笑,“王妃孝心可嘉,只是,皇贵妃身份尊贵,要听什么新鲜事听不着?咱家再去说,倒显得聒噪了。”
兰芮闻言心里一哂,也是,皇贵妃在宫中经营二十余年,又岂是聋子瞎子?
娄公公知道她早晚会听说这事,今日说与她听,不过是卖个顺水人情罢了。
想来,苟云鹤的游记也只值这个价了。
“公公是父皇最信任之人,何必如此自谦?”
她没再提带话的事,吩咐贺达山送娄公公出去。
兰芮心里到底不安心,想了一夜,第二日早饭后就让人去叫乐姑姑。
去传话的是溜喜,自打兰芮怀孕后她便一直提心吊胆,一听兰芮让她去请乐姑姑,她急的脸都变了‘色’:“王妃可是觉的身子不适?要不要奴婢顺便去将杜医正请来?”
直听到兰芮说是有话问乐姑姑,她才长出一口气。
兰芮见她这样,忍不住嗔道:“我若是身体不舒服,自会与你们说明,以后不要听我说要见乐姑姑和杜医正就一惊一乍的。”
溜喜嘻嘻一笑,应诺着出去了。
不一时乐姑姑来,兰芮屏退众人,直言不讳的道:“我想让姑姑往皇贵妃宫中传一封信。”
乐姑姑一怔,旋即‘露’出尴尬的神‘色’。
兰芮笑了笑:“皇贵妃放心不下我,这才会将姑姑指到吴王府来照顾我孕期的一应事宜,想必皇贵妃平日总会向姑姑问及我的情形,姑姑不能时常进宫,又要向皇贵妃回话,必是有什么往宫中传信的法子。今日山青有事,我就想借来用用。”
她原打算将信‘交’由山青,由山青设法。
后来改变主意,却是有趁机敲打乐姑姑的想法,让乐姑姑知道传话时分清轻重缓急。
皇贵妃固然没有要害她与腹中孩子的心思,但说到底,皇贵妃是她的婆婆,婆婆不是亲娘,这点她时刻清楚记得。
寻常夫妻过日子都难免磕磕碰碰,何况她与吴王还身在皇家,她怕将来两人拌句嘴或者斗阵气都会传到皇贵妃耳中,一两次还罢了,天长日久皇贵妃难免会心里生怨。
“奴婢这就去办。”
乐姑姑咬着下‘唇’,沉思片刻,抬头看向兰芮,“奴婢略识得几个字,粗通文墨,写信时难免用错词句,还请王妃多多指教。”
言下之意以后一切信件都会‘交’由兰芮过目。
这样兰芮很意外,但她的目的只是让乐姑姑掌握分寸,并非真的要一一过目她上呈永宁宫的信件,闻言笑说:“若姑姑让我指点骑‘射’拳脚,我自是不在话下,可姑姑让我指点读书写字,还当真难住我了。其实姑姑不必自谦,姑姑才学出众,连皇贵妃娘娘都时常夸赞姑姑呢。”
说着话,她吩咐‘玉’桂将信拿给乐姑姑。
她担心贤妃会因她此举不悦,这封信除了写明娄公公所言之事,还写了些山青不在,事急从权之类的话。
乐姑姑小心翼翼的接过,举止多了几分恭敬。
隔日木姑姑来了趟王府,带了两大竹筐哈密瓜,“这是亦力巴里进贡的甘瓜,一筐是红心脆,一筐是黄金龙,俱汁多味甜,是甘瓜中的上品。王妃不知道,永宁宫拢共才分得三筐,皇贵妃便将其中两筐最好的送来了王府,足可见王妃在皇贵妃心中的位置。”
“皇贵妃抬爱,我真是愧不敢当。”
兰芮客气两句,见木姑姑似乎有话要说,便吩咐‘玉’桂几人出去切哈密瓜。
见房中只剩下两人,木姑姑笑容渐收,“奴婢说句逾矩的话,王妃这次真不该让乐姑姑往宫中送信。”
“谢姑姑提点,我省得利害,已经在信中解释清楚了。”
“那就好。”
木姑姑轻轻颔首,“王妃不知,奴婢担心皇贵妃疑心,信呈到皇贵妃跟前时,并未说明来历。”
听她真心实意替自己打算,兰芮亦是诚心道谢。
木姑姑又道:“皇贵妃让奴婢来,一是送甘瓜,二是给王妃传句话,皇贵妃说,宫中之事她自有分寸,让王妃只管安心养胎,不用理会旁的。”
兰芮点点头:“我自会遵从皇贵妃的教诲行事。”
送走木姑姑,兰芮让钱贵家的将哈密瓜分了,吴王府留下半筐,给威武胡同送去一筐,给槐树胡同送去半筐,钱贵家的回来,她迫不及待的问,“娘亲可从河北回来了?”
“还没有。”
钱贵家的笑说,“王妃别着急,京城距河北有些距离,夫人快马加鞭,一来一回路上想必也要耽搁好几日。”
“这倒是。”
日子一日热似一日,转眼到了五月末。
吴王从福建送了两回信回京,兰芮以为他会问她回信中的意思,可他在信中只字未提,依旧将每日所见所闻记录在纸笺上让人送回京城。
兰芮虽奇怪他为何不问,却没多想,只因兰英莲半月还未从河北回京。
她心里隐隐不安,问明大致去向,让林文差了两拨人去河北接应。
这日她午歇才起,童青山家的便来回话,称慈宁宫有内‘侍’来传太后口谕。
有皇贵妃的话,她好些日没去想宫中的事情,这时听得慈宁宫有内‘侍’来,很是诧异,换衣迎出去。
来的是位十六七岁的小太监,见到兰芮,一番行了礼后,将拂尘一挥,搭在臂弯,正‘色’道:“太后口谕,皇贵妃晋封大礼定于六月初八,吴王妃温良贤淑,孝心可嘉,深得皇上与皇贵妃喜爱,哀家特准许进宫观礼。”
口谕内容让兰芮有些意外,她以为皇上圣旨下来后,皇贵妃晋封之事便算是落定,却没想到还要挑个好日子正式行晋封大礼。
不过“温良贤淑”
几个字倒是让她笑了下,从何时起,她在太后眼中竟然温良贤淑了?
谢了恩,兰芮吩咐霜降请小太监去吃茶。
小太监笑道:“多谢王妃,只是奴才还要去一趟卫王府和赵王府……”
敢情还请了赵王妃和卫王妃,兰芮笑笑,吩咐‘玉’桂送小太监出去。
慈宁宫的小太监才走,钱贵家的匆匆进来,“禀王妃,槐树胡同的夫人来了。”
说话间,兰英莲已经进了‘花’厅。
一愣后,兰芮起身迎上去:“娘亲……”
因欢喜太过,她竟然岔了声。
“听说你每日差人去槐树胡同打听,可是有要紧事?”
兰英莲也不坐下,关切的问。
“没什么要紧事,只是不知娘亲去向,有些担心。”
心情平复,兰芮这才发现兰英莲身穿葛布窄裉衣‘裤’,显然到家后不及换衣服便过来了,不仅如此,她右手中这时还握着一条乌黑发亮的马鞭。
兰芮有些愧疚,忙拉着她坐下,亲手执壶倒茶。
听说无事,兰英莲提着的心放回腹中,将手中马鞭往地上一扔,没接兰芮递过来的青‘花’茶碗,而是拿起高几上的茶壶往口中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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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观礼(二)
第226章观礼(二)兰芮讶然失笑,再看‘花’厅中服‘侍’的,几个小丫头或圆张着嘴一时合不上,或低头避开目光,只钱贵家的抿‘唇’笑着。
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访问:щщщ.。
她摆摆手,“都下去,我要与娘亲说说体己话。”
下人鱼贯退出去,她回头看兰英莲已将茶壶搁在了高几上,含笑问,“娘,那匹汗血宝马如何?可当得起娘跑这一趟?”
“汗血宝马?”
兰英莲抬起头,见兰芮正疑‘惑’的看着自己,她一愣后笑起来,“我本是去河北看马,但半道上想起旁的事情,最后去了别的地方,耽搁了好些日子才回来,倒让你担心了。”
“难怪我派去河北接应的人没遇上娘亲。”
兰芮恍然,没再问兰英莲的行踪,只说起近来京城的事情。
兰英莲颦眉细听,听罢,沉思片刻,缓声说道:“如今宫中的情形,与当年皇上初登基时有几分相似,太后、皇后和皇贵妃三位身边,差不多同时添了龙裔…….皇后出自郝家,先帝时,朝中文臣以郝阁老为尊,而郝阁老常夸皇上有治世之才,皇上还是默默无闻的皇子时,曾屡次上折子夸赞皇上才学,言语间流‘露’出想将‘女’儿嫁与皇上的意思。先帝压下折子,未做任何批复,倒是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常常召现在的皇后进宫说话,听说还数次当着内外命‘妇’的面夸赞。先帝一直未立储君,驾崩时,郝阁老正好在御前回事,先帝遗旨就由郝阁老代书的。所以,皇上登基,有拥立之功的不仅有宁远伯刘家,还有郝阁老。皇上大婚后,太后又让礼部甄选妃嫔,胡贵妃便是那时进宫的。再后来郝阁老尽心辅佐皇上,直至三年前过世,倒是宁远伯辞去军中职务,一‘门’心思在家中做富贵闲人。所以当年的情形,其实是皇上、太后和郝阁老三方角力平衡的结果,而现在郝阁老不在,郝家再无从前风光,宁愿伯府刘家也日渐式微……所以后宫的情形与当年看着一样,可说到底,却是不一样。”
兰芮看着兰英莲,一时有些怔恍。
不是为兰英莲话里隐含的意思,而是因她说起后宫争斗和朝中政事的口若悬河,在兰芮的印象里,兰英莲鲜少说起过政事,正因为很少说,她才会觉的震撼。
“娘亲的意思是……”
顿了顿,兰芮问。
兰英莲展颜一笑:“太后和皇后自以为窥得圣意,却不知,她们揣摩出的不过是一星半点,远不如皇贵妃娘娘懂得皇上。有皇贵妃娘娘,你只需小心谨慎即可,不用参与其中。”
“这个道理我明白。”
兰芮笑说,见兰英莲身上的骑装沾着点点泥渍,便道,“娘亲一路奔‘波’辛苦,我让人给您汤水沐浴更衣,然后再吃些东西,想必娘亲也饿了。”
兰英莲顺着她的目光扫了自己‘裤’‘腿’一眼,浑不在意的挥挥手,“这点泥渍算得了什么?我不是京中那些贵‘妇’,衣食住行俱是讲究‘精’益求‘精’,想在军中的日子,平日行军还好说,若是敌寇‘逼’近,便是身上恶臭也还是要顾命要紧。”
说罢轻轻一笑。
兰芮也在军中呆过,知她所讲的都是实情,便莞尔一笑,只是虽笑着,心里却是轻轻叹息。
笑过,她唤来霜降,让霜降备饭。
兰英莲含笑看着她,听她极尽细致的嘱咐下人,心里渐渐生出一股平和的暖意,这股暖意在四肢八骸中‘乱’撞,撞得她心口一阵紧似一阵的疼。
直到日暮时她才离去。
出了王府,她将先前与兰芮相对时的笑容尽收,眉心紧锁,双‘唇’微闭,在‘门’前站了好一时,她才打马狂奔。
到了六月初八,兰芮装扮好,早早出发往宫中去。
在东华‘门’下车时,正好看见赵王妃、胡‘春’意和广远长公主三人,赵王妃与广远长公主似乎正寒暄,胡‘春’意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
三人见到兰芮,止了话,赵王妃上前扶住兰芮,嗔道:“二弟妹是头一胎,一定要格外小心,怎么就走着进来?还走得这样快”
然后又招呼东华‘门’内的内‘侍’将青帏小轿抬近些。
兰芮微囧,她从车上下来走到东华‘门’内,一共只走了五步,可若是单听赵王妃这番话,旁人不是以为她娇弱到了风吹就倒的地步,便是当她长途跋涉后才到东华‘门’的。
心里虽这样想,但是道谢的话她还是一句没少。
广远长公主听两人说得差不多,含笑道:“吴王妃看着倒是胖了许多,脸都圆了。不过胖点不打紧,有什么想吃的都紧着吃,千万别因爱美便亏了腹中的孩子。”
“长公主放心,我向来不爱美,所以肯定不会因爱美便少吃。”
兰芮笑说。
一旁的胡‘春’意左右看看,掩袖而笑,“长公主想必不知道,二皇嫂不爱胭脂水粉,独爱舞刀‘弄’枪,您老人家与其嘱咐她多吃,倒不如提醒她别再去动刀动枪的,教坏腹中孩子不提,动了胎气就不好了。”
胡‘春’意的道行如何,兰芮心里有数,不过是骄纵蛮横,耍些嘴皮上的功夫,若她此时生气动怒,倒显得她落了下风,因此笑而不语。
“年前西南平叛之时,吴王妃听闻军粮短缺,不畏流寇,来往数次往军中送钱粮,为此皇上还在朝堂上嘉奖过吴王妃胆识计谋过人,称她是闺中奇‘女’子。”
广远长公主看向胡‘春’意,“卫王妃可曾听过这事?”
这一番话,一说明兰芮胆识计谋俱佳,不是莽撞拎不清的人,二说明‘女’子学武并不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两层意思都直指胡‘春’意失言。
几人都听了出来,虽安远长公主所说并非全部事实,兰芮还是忍不住暗赞一句,赵王妃则淡淡的笑着,不看任何人。
而胡‘春’意微恼,但跟前的是长公主,是卫王的亲姑姑,她发作不得,只好讪讪的点点头,“略闻一二。”
广远长公主点到为止,见她明白,便看看天‘色’,“吉时快到了,我们赶紧去坤宁宫吧。”
兰芮来时路上打听过,皇后身为一宫之主,皇贵妃的晋封大礼本应由她主持,只是原来她还在禁足自省,这事便由太后代为张罗,前两日她恰好禁足令满,太后便又将晋封大礼的差事‘交’还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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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观礼,吴王回京
第227章观礼,吴王回京坤宁宫比往日安静,这是兰芮进入坤宁宫的第一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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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目的阳光下,宫人内‘侍’悄无声息地来往穿梭,各自忙着手中的事情,没有人声,处处张灯结彩非但没有一丝喜庆,反而让人觉的死气沉沉。
“烈日当头,我怎么反而觉的凉飕飕的?”
胡‘春’意低声嘀咕。
走在她身旁的赵王妃侧目看她,笑道:“冷?我怎么不觉的?三弟妹莫不是中了暑气吧?”
胡‘春’意左右看看,小心翼翼的拉着赵王妃退后一步,“大皇嫂没听说?坤宁宫前几日死了好些人我听人说,都是在小‘花’园被‘乱’棍杖毙的,死时身上血‘肉’模糊……坤宁宫凉意渗人,肯定是那些宫人‘阴’魂不散的缘故。”
虽然隔着几步,胡‘春’意还刻意压着声音,可与广远长公主闲聊的兰芮还是听得清楚,她知道胡‘春’意虽骄纵,但并非蠢笨鲁莽,在大喜的日子提鬼魂,肯定不是无心之失,而是别有用意。
她悄眼看看广远长公主,见她神‘色’如常,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胡‘春’意的话。
她又留心听后面的动静。
纵然赵王妃好‘性’子,也有些恼了,不悦的皱皱眉,道:“三弟妹胡说什么?世上哪来的鬼魂?便是有,也只敢在‘阴’气重的的方晃‘荡’这里是什么地方?是坤宁宫,后宫龙阳之气最重的地方再说了,宫人犯错,理应受到责罚,母后宽厚仁慈,她下令杖毙他们,想必是犯了大错,罪当处死。他们有错在先,心中还敢存有冤屈?没有冤屈,哪来的冤魂?哪来的‘阴’魂不散?”
“可我听说不是这么回事?那几个宫人并没犯大错,只是去了几趟针工局而已。”
胡‘春’意一边说话一边四下张望,似乎很是害怕,“我想,肯定是母后因滕氏的事心里不痛快,这才将气撒到了宫人身上。那个与滕氏‘交’好的宫人,死的尤其惨……”
赵王妃冷眼注视胡‘春’意,“我知三弟妹失子后心里难受,可再难受,也不能胡言‘乱’语。幸亏今日的话是我听见的,我又知道三弟妹心里的痛苦,若是换做是那些不了解内情的人听见,以为三弟妹神智失常就不好了。”
她夹枪带‘棒’的一席话,正好戳到胡‘春’意的痛处,胡‘春’意脸‘色’突变,冷哼了声,“我好心提醒大皇嫂,大皇嫂不领情也就罢了,还如此污蔑我大皇嫂好自为之吧。”
言罢,疾步向前,去追广远长公主和兰芮。
赵王妃听出胡‘春’意话中之话,心里一凛,望着胡‘春’意渐行渐远的袅娜身影,她双目微醺,眼中渐渐聚满冷意。
听胡‘春’意走到身边,兰芮用眼角的余光瞟了眼,只见胡‘春’意面沉似水,‘唇’边浮着冷笑。
此时兰芮不太清楚其中缘故,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胡‘春’意知道了皇后留下滕氏的心思,还故意用‘阴’魂之说却触怒赵王妃。
“王妃,咱们快走吧,长公主几人都已进去了。”
身侧的婢‘女’轻声道。
深吸一口气,赵王妃平复了骤然纷‘乱’的心绪,低声吩咐婢‘女’晨曦,“去慈宁宫转转,看能不能见到卢德子,若能见着便告诉他,我会将他的家人都安排妥当的。”
晨曦目‘露’骇然,看向赵王妃。
“王妃,卢德子不是多话的人,求王妃饶他一命。”
“上次我一时心软,留了他一命,却不想给自己留下了祸端……这次我一定不能再心软了。”
赵王妃低声呵斥,“还不快去?”
“是。”
晨曦咬咬‘唇’,低头掩去泪光。
与外面的冷清不同,坤宁宫偏殿内此时坐满了等着观礼的人,各自与相熟的人闲话,笑声不绝于耳,很是热闹。
兰芮进‘门’时扫了眼,首位坐着安平长公主,她正与惠嫔说话,其余之人兰芮不认识,想是宫中的嫔妃。
“二皇嫂您来了?”
正当想着先与谁打招呼,兰芮便看见一团碧‘色’向她冲过来,她不用看,也知道是舒雅大公主。
‘玉’桂也瞧见这团碧‘色’,吓了一跳,生怕舒雅大公主不分轻重撞着自家王妃的肚子,是以不着痕迹的上前一步,将兰芮挡在了身后。
谁知舒雅大公主根本没有近前,在距兰芮一步距离的地方停住了。
“我好想二皇嫂,可就是见不着,前些日子听说二皇嫂进宫了,本想去看二皇嫂,可教琴的师傅留了好多曲子让我练,我从早练到晚,就是不会弹。”
舒雅大公主歪着头,明亮的双眼笑起来像是一轮弯月,“今日总算见着了。”
看她粉嫩的脸,兰芮忍不住伸手抚了下,“练琴是大事,舒雅的确不能马虎随意,不怕,来日方长,舒雅想见皇嫂,随时都能见着的。”
她心里清楚,那几日宫中事多,惠嫔大概是想用练琴禁住舒雅大公主,好让她没工夫去永宁宫,免得犯错。
“练琴是大事,见二皇嫂也是大事。”
舒雅大公主一本正经的说道。
惹的旁边的人都笑起来,安远长公主故作不悦去逗她:“舒雅只想念你的皇嫂,就不想念我这个姑母?”
“不是……”
“既是想念姑母,那为何方才不往姑母这里冲?”
安远长公主笑说。
“这……”
舒雅大公主到底只有五岁,答不出来,急得俏脸通红。
惠嫔看见进来的几人,早已起身走了过来,这时笑道:“舒雅快点给姑母和三位皇嫂问安吧。”
众人玩笑几句,各自厮见了,然后坐下饮茶闲话。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事情,皇后身边的竹姑姑进来,“吉时快到了,礼部已将节、册、宝送入内宫,皇后娘娘请各位贵人随驾前往永宁宫观礼。”
众人闻言都有些诧异,安远长公主问道:“前几日太后传口谕时,不是说晋封大礼在坤宁宫举行么?”
竹姑姑笑容微僵,回道:“皇贵妃娘娘是咱们大陈第一位皇贵妃,礼部没有现成的规矩可循,难免会出些纰漏。”
大陈没有皇贵妃,但前朝出了两位,规矩都是现成的,礼部专司这些事,不可能犯这些小错,众人都知这里面必定有别的事情,但谁也不会说出口。
兰芮暗暗祈祷,千万别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岔子才好。
竹姑姑又道:“贵人们请吧。”
众人起身,纷纷出‘门’,兰芮感觉有人扯了下她的衣袖,回头看,见是惠嫔,她笑笑。
惠嫔近了一步,两人落到最后,她才压低声音说:“在坤宁宫受礼是皇后的意思,皇后说皇贵妃娘娘出身低微,免不了受人非议,若在坤宁宫受封……”
这时有人过来,她顿时止了话。
便是半截话,兰芮还是明白了,皇后大概借晋封之礼做文章,落皇贵妃的面子,顺便重塑她禁足后的威严。
不过看情形,皇后的如意算盘似乎落空了。
她向惠嫔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这一小会儿功夫,她们已经随众人走到了皇后仪仗的跟前,行礼时,兰芮悄眼打量了皇后一番,凤冠翟衣,华贵庄严,可她怎么看,怎么觉的皇后脸上笑容牵强。
永宁宫外皇贵妃仪仗一字排开,永宁宫内节案香案俱以摆设好。
(.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皇贵妃身着礼服站在香案后,见到皇后仪仗进来,她上前行礼:“见过皇后娘娘。”
“起来吧。”
皇后看见皇贵妃容光焕发的脸,喉头就像是塞了团棉‘花’,堵得难受,她抬头直视,不再看皇贵妃,信步进了正殿。
这时有尖细的声音唱诺:“吉时到――”
皇贵妃领着众人朝北面跪下,‘女’官宣读册文宝文,宣罢,‘女’官将册文宝文奉到皇贵妃手中,皇贵妃接过,行六肃三跪三拜礼,这才算礼成。
恰时又有太监唱诺:“皇上驾到――”
一番迎驾后,皇上大步往正殿去,皇贵妃与其余人随行其后。
频繁跪拜,兰芮觉得身子沉重,只盼着快些完事。
进正殿后,皇贵妃又与帝后行六肃三跪三拜礼,好一通繁文缛节,皇上才离去。
皇上一走,皇后也站起来,“本宫身子沉重,就不留下与两位长公主说话了,皇贵妃,你代本宫相陪吧。”
皇贵妃在病中时,兰芮曾亲耳听到皇后自称“我”
,这时再听她一口一个“本宫”
,就有些刺耳的感觉。
她看看皇贵妃,皇贵妃已经应下,声音温和,笑容清润。
一众人起身相送,等皇后仪仗出了永宁宫,各人又纷纷向皇贵妃道贺。
热闹一时,有内‘侍’进来回话,“禀娘娘,王爷从福建回京了,此时正在御书房内回话。皇上说,等王爷回禀完福建军情,就立刻让王爷来永宁宫给皇贵妃道贺。”
吴王赶在今日回京,出乎皇贵妃意料之外,她惊喜‘交’加,连一贯温润的声音都岔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她说着,目光掠过表情各异的众人,落在兰芮身上,只见她怔怔的,好像太过高兴反而不知所措,许久,眼中才浮起一层水光。
其实兰芮的确有些手足无措,高兴、意外、惊讶……太多情绪‘交’织在一起,她反而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惠嫔看看皇贵妃,再看看兰芮,上前与皇贵妃施了一礼,“皇贵妃晋封大礼,王爷得胜平安归来,今日可真是双喜临‘门’的好日子”
此时殿以皇贵妃为尊,众人纷纷附和,皇贵妃从惊喜中平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与众人应酬。
兰芮听众人说话,却生出百无聊奈的感觉,这样的感觉一生,便更觉的时间过得慢。
说了一会儿话,安远长公主笑道:“估‘摸’着这会儿王爷已经往后宫这边来了,咱们就散了吧,免得耽误王爷与皇贵妃娘娘叙话。”
这话自然无人反对,众人纷纷告辞,片刻的功夫,人都散了,偌大的正殿中只剩遥相对坐的皇贵妃和兰芮。
皇贵妃含笑看了看兰芮,招手让她过去,“一直没见你说话,王爷回来你不觉的高兴?”
这话出自皇贵妃之口,还真不好回答,兰芮略沉‘吟’,笑说:“王爷平安归来,我自是高兴。只是方才人太多,我觉的气闷,所以人犯懒不想说话。”
皇贵妃点点头,“人多的确气闷。”
想到兰芮刚才怔恍的模样,她笑意更浓,“就是现在,这里还留着各‘色’香粉的味道,闷得很,咱们去‘花’园中说话吧,那里这时阳光照不过来,很凉爽,比在房中搁冰盆还舒服。”
出了‘门’后,皇贵妃又道:“你倒是孝顺的孩子,怕我在宫中吃亏,听到些风声便想着往宫中送信。”
“这都是儿媳分内的事情。”
“儿媳……”
皇贵妃拉起兰芮的手,嗔道,“这话我爱听,只是以后别当着人说了。”
兰芮笑笑,皇贵妃曾派人来嘱咐,让她不要理会宫中的事情,这时皇贵妃不提,她也就自然不问。
两人说话间就到了偏殿内的小‘花’园。
“二皇嫂”
两人吓了一跳,循声看去,只见舒雅从‘花’丛中跳出来。
“舒雅怎么会在这里?”
兰芮惊讶,回头见皇贵妃轻轻颦眉,知她肯定不高兴,便笑笑,“舒雅倒是越来越调皮了,娘娘您说是不是?”
“舒雅才不调皮呢舒雅只是想多陪陪娘娘和二皇嫂。”
舒雅撅着嘴说。
“好好好舒雅最乖了”
见她这样,皇贵妃笑起来,伸手去捏她嘟着的脸颊。
三人说笑时,便看见惠嫔急匆匆的过来,“哎呀,舒雅果然在这里”
又上前与皇贵妃请罪。
皇贵妃笑道:“小孩子调皮是好事我就最喜欢舒雅胆子大。”
回到坤宁宫中后,皇后换上常服,吩咐竹姑姑服‘侍’笔墨。
竹姑姑知道,皇后此时心中怒火正盛,不然也不会抄佛经静心。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今日的事情搁在谁身上都得生气。
本来早已与礼部议定,在坤宁宫举行晋封礼,可等观礼的内外命‘妇’进了宫,皇上却传口谕进来,说在坤宁宫举行晋封大礼与制不符,让皇后依制行事。
皇后丢了脸不说,还成了内外命‘妇’的笑柄。
笔墨备好,竹姑姑屏声静气地‘侍’立一侧,直到见皇后抄了三页佛经,她才轻声道:“便是皇贵妃,也还要向娘娘行六肃三跪三拜礼的大礼,娘娘何必生气,俗话说,怒大伤身……”
闻言,皇后的手一滞,一滴墨落在了纸上,黑‘色’的一团,在整齐的簪‘花’小楷间显得尤为刺目。
竹姑姑赶紧拿白‘色’的细棉布去蘸,皇后挡开她的手,三两下将抄好的佛经撕的粉碎。
“本宫出自名‘门’望族,父亲又是两朝首辅,曾辅佐皇上登基,有拥立之功她算什么?不过是个‘侍’候人的宫‘女’罢了,也配跟本宫相提并论?也敢跟本宫叫板”
“奴婢失言,请皇后责罚。”
竹姑姑忙跪下请罪。
“起来吧,不关你的事。”
皇后不耐的摆摆手,见竹姑姑一时没动,“你忤在那里我看着更心烦。”
竹姑姑赶紧起身,又道:“皇后与礼部早已议妥了晋封礼的地点,礼部也禀明了皇上和太后,皇上当时并未反对,今日却突然觉得不合规矩,奴婢以为,必是皇上知道吴王今日回京,想藉此安抚吴王。母凭子贵,这在后宫是常事。”
母凭子贵。
皇后轻抚腹部,不期然鼓起了一团,感受到腹中孩子的胎动,她方才的怒气顿时烟消云散,眼角眉梢全是喜‘色’。
“姑姑,他又动了……”
竹姑姑松了口气,旋即笑起来,“小皇子在腹中便如此好动,长大后必然是文韬武略无一不‘精’。”
“那是自然。”
竹姑姑呵呵笑着,眼角余光瞧见‘门’口有人影一闪,她便道:“明珠似乎有事……”
“明珠?”
皇后一时想不起这个人。
“是小厨房的人,她今日得空,奴婢便让她去各处转转……”
“原是她,让她进来。”
竹姑姑扬声叫明珠进来。
明珠请了安,道:“奴婢看见赵王妃的贴身婢‘女’去了慈宁宫,奴婢托相熟的人打听了下,听说她是去找一名叫卢德子的人……”
心里的猜测得到证实,皇后与竹姑姑同时‘色’变,竹姑姑冷声问:“那人呢?”
“依照姑姑的吩咐,奴婢在僻静处用木棍将她敲晕,此时藏在一座假山后。”
皇后冷冷一笑,“竹姑姑,去将人带回来,本宫要仔细审问。”
“是。”
竹姑姑领着小宫‘女’出‘门’,片刻的功夫又折了回来,“皇后娘娘,赵王妃来给您请安,您是见还是不见?”
“见,当然要见。”
这句话几乎是从皇后牙缝中蹦出来的,“两个哥哥只知吃喝玩乐,如今领着个正五品的闲差‘混’日子,本宫还少不得要倚靠他们两口子呢便是审出了结果,现在也不是翻脸的时候”
赵王妃很快进来。
皇后敛去怒火,笑着让赵王妃坐,过了一会儿,她好像突然想起来,“你今日怎么没带人入宫?”
赵王妃心里一惊,不过面上未‘露’丝毫,坦然与皇后对视,片刻的功夫她就想到了应对之词。
“上次去慈宁宫问安时,她遇上了从前的故人,知道她时常可以出入皇宫,便托她带些东西回乡。东西带走了,别人肯定挂心,她便想去慈宁宫说一声。我看她平日勤勉,便答应了。”
除了两人相遇的时间,这些话句句都经得起查证。
便是皇后看见她的人去慈宁宫,她问不出什么来。
“想不到你也是个宽厚仁慈的。”
皇后一句话就揭过了这个话题。
从坤宁宫出来,赵王妃又去慈宁宫问安。
她的婢‘女’还没回来,她必须去看看。
谁知等了许久,易姑姑出来道:“太后她老人家正在午歇,王妃还是改日再来吧。”
“也好。”
半点消息都不知道,赵王妃心里开始发慌。
易姑姑见赵王妃起身,笑着说:“王妃这样出去,就不别人疑心?”
赵王妃抬眼看着易姑姑,“姑姑这话什么意思?”
“两人入宫,一人出去,一个大活人就这样不见了,王妃不着急?”
她话说得如此明白,赵王妃不再掩饰,“那就请姑姑将晨曦还给我吧。”
“人不在慈宁宫,王妃问奴婢要,奴婢也还不出来。”
易姑姑突地笑起来,“晨曦与卢德子是同乡,而滕氏有孕的事情,奴婢又是通过卢德子知晓的……所以,奴婢还得谢谢王妃。”
赵王妃哼了声,“晨曦与卢德子是同乡不假……不过姑姑后面的话,我却是听不懂。”
易姑姑莞尔一笑,“王妃听不懂没关系,不过,下面的话王妃一定听得懂,晨曦被坤宁宫的人打晕带走了,王妃才从坤宁宫过来,不知有没有遇上。”
饶是赵王妃是遇事镇定自若的人,闻言还是慌了神,她脸‘色’发青,腾地站起身来,大步往外走。
胡‘春’意的话,皇后的话,易姑姑的话一一在她心中掠过……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从一开始,她便走入了太后所设的圈套中,可笑的是,她还以为自己聪明,利用了太后的手阻断皇后的退路…...“王妃,皇后都没打算挑明,你又何苦去认错?”
易姑姑远远的喊了句。
赵王妃身形一顿,转过了身。
易姑姑继续说道:“奴婢记得晨曦穿一身秋香‘色’的衣服,正好,我就有这么一身,倒可以借给王妃,还可借给王妃一名宫人,由王妃带着出宫去。”
赵王妃想了一时,缓声道:“那就多谢姑姑费心了。”
易姑姑拍拍手,从房中走出一名宫人,这名宫人与晨曦身着同样的衣裳,身形也与晨曦有七八分相似。
赵王妃看看她,又看看易姑姑,‘唇’边泛起一抹哂笑,转身便走。
宫人快步跟上。
目送两人消失在回廊上,易姑姑回去与太后回话。
“好啊皇后与赵王本是相互依仗,如今双方毫无信任可言,只剩下互相猜忌了。皇后生下位公主还罢了,若是生下皇子,必定是赵王两口子的眼中钉。”
太后抚掌大笑,“只是永宁那位风头正建,倒有些棘手。”
易姑姑笑道:“这些事急不来,太后还有很多时间设法。”
“你说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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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言而有信
第228章言而有信“母妃。。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ww.。”
清亮的声音陡然想起,小‘花’园中的几人齐齐回头。
兰芮正给舒雅大公主簪‘花’,回头就见吴王头戴红皮盔身着戗金甲脚穿云纹靴,正穿过垂‘花’‘门’,大步往几人这边过来。
金甲铿锵,脚下赫赫,每走一步,都自有一股震慑人的威严气魄。
熟悉,却又觉得陌生。
兰芮怔恍,任由身前的舒雅大公主跳起来。
走到近前,吴王见兰芮望着自己不说话,眉头一挑,暗自觉得好笑,只是这里并非只有两人,不是说话的时候,他压下心中渴望,上前给皇贵妃行礼。
皇贵妃早已眼中蓄泪,此时上下打量一番,将他拉起来,“你连日奔‘波’,又在皇上跟前回了半日话,肯定是累了,赶紧起来坐着说话。”
吴王依言站起来,又与惠嫔见礼后才坐下。
舒雅大公主歪着头看了吴王一时,咯咯笑起来,“二皇兄好威武,我长大也要做将军,上阵杀敌。”
众人都笑起来,冲淡了方才相见的愁绪,皇贵妃避过身用锦帕拭了下眼角,便是兰芮,也趁机冲目光一直在她身上流连的吴王笑了笑。
惠嫔心思剔透,悄眼看了三人一眼,低斥舒雅大公主,“越来越没规矩了,还不快跟二皇兄问安?”
说着斥责的言辞,但语气又是宠溺的。
舒雅大公主扁扁嘴,很是委屈的样子,但转过头又笑着上前与吴王行礼。
几人闲话几句,惠嫔拉着舒雅大公主告辞。
皇贵妃没留她,等她走后,吴王复又跪下,“恭喜母妃晋为贵妃,还有,恭喜母妃……能给我添一位弟弟,也是喜事一桩。”
他身为成年儿子,说恭喜自个儿母亲“怀孕”
,确实很难出口。
兰芮也察觉他的尴尬,低头掩过脸上的笑意。
皇贵妃含笑说:“皇贵妃的事不提也罢,左右我也没真当是喜事,至于给你添弟弟,这倒真是菩萨的恩赐,是一件大喜事。”
见吴王还跪着,不悦地道,“总是跪着做什么?还不快起来。你穿着这身盔甲,看着英武,不过却累人至极,你还是去偏殿换下来吧,好在偏殿里时常都备着你的衣服。”
“不过才几十斤重,倒不累,只是太热。”
吴王笑着起身,又看了兰芮一眼,转身往偏殿去,“那我这就去换。”
兰芮知道他的意思,不过皇贵妃这个婆婆在此,她这样走开,似乎于理不合。
正犹豫着,皇贵妃已是道:“偏殿的宫人粗手笨脚的,你去服‘侍’王爷换衣裳吧。”
“是。”
兰芮自是知道皇贵妃有意让她与吴王独处,心存感‘激’,应下后就随吴王去了偏殿。
‘玉’桂也听出皇贵妃的用意,并未跟了去。
小‘花’园隶属于偏殿,兰芮和吴王片刻就进了房中,前次兰芮进宫在这座偏殿中住了两日,可谓轻车熟路,进‘门’后她见有宫人已经拿出一件宝蓝常服,便接过搁在架子上。
又见吴王脸上沾着汗渍,她吩咐宫人:“备热水,王爷要净面。”
“不用。”
吴王阻止刚准备转身去槅扇后的宫人,声音不高,却自有一股凌厉。
宫人闻言身子一颤,止了步,回身无措的看着兰芮。
兰芮摆摆手,“那你先出去吧,一会儿再叫你。”
宫人如释重负的退出去。
待‘门’闭上,兰芮笑道:“怎么不先净面,净了面人清爽些……”
话还没说完,两条胳膊已将她揽入怀中,紧紧的箍住,让她动弹不得。
金甲太硬,铬得她十分难受,她想着腹中的孩子,怕铬出好歹,慌忙伸手去推。
“善思……快放开我。”
日夜思念的温软身躯终于可以入怀,吴王正觉畅意,突然被兰芮猛地往外推,吓了一跳,虽兰芮力不大,没有撼动他丝毫,可这样明显的排斥之意让他很是失落。
他眉头微蹙,松开了手。
“怎么了?可是不喜欢?”
兰芮指了指他身上的戗金甲,又指了指自己的腹部。
吴王一怔,旋即恍然,他尴尬地笑了笑:“我太粗心,没想到金甲铬人……”
说着低头抚上兰芮平坦依旧的腹部,不免有些担忧,“我马上禀明母妃,请太医进宫来瞧瞧。”
“这点事哪里就用得着请太医?”
兰芮从架子上取下衣裳,递了过去“王爷先将金甲换下来吧,娘娘还在小‘花’园里,让娘娘久等实在不好。”
吴王也明白两人不宜在偏殿久待,又见兰芮真的无事,便点点头,动手脱金甲。
知道他一向不喜欢别人帮着穿衣沐浴,兰芮便在一旁坐下。
看了他棱角越发分明的脸一时,又说:“你好像黑许多,也瘦了许多。”
吴王闻言对着妆台上的镜子照了照,“我怎么就看不出来?”
嘴上不承认,但心里却是很开心。
兰芮见他竟然认真去照镜子,半点不见刚才进小‘花’园时的威严肃穆,不禁莞尔一笑,又想起他这两次送来京城的信,玩笑道:“倒也是,每日山珍海味不断,怎么会变瘦?”
“你也好意思提信?总是用几句话打发了我,不肯好好写每日在京中的事情。”
说话的功夫,吴王已经换好衣裳,抬眼见那张如‘花’的笑颜,心里微动,心一动,身体也跟着动,他只觉的‘腿’间肿胀难受……他在兰芮身侧的椅子上坐下,拍拍自己的‘腿’,“芮儿,坐过来。”
兰芮是过来人,听吴王声音变得粗哑,又见他脸颊脖子泛红,立刻知道是怎么回事。
可她现在怀着身孕,且两人又身处永宁宫中,哪一样,都不能让她答应“善思,娘娘还等着我们……”
“我知道,我只想抱抱你。”
吴王伸手一探,单手将兰芮托起放在‘腿’上,“刚才隔着金甲,不算抱着你……”
目光触及她颈间婉若凝脂的肌肤,他忍不住轻轻将‘唇’附了上去,若有若无的馨香,将他心底的火彻底点燃,他的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走。
此时兰芮觉的自己就像是被烈火包围着,每一处与吴王挨着的地方都被烫伤,她若再不灭火,肯定会出事。
“善思,不能……”
滚烫的‘唇’将她的‘唇’堵住,她的话也被堵回了腹中。
完了……兰芮在心里叹息。
过了许久,吴王松开手,低头看着自己怀中含羞带怯的人,“我不是言而无信的人,我说过只抱抱你。”
你还亲了……兰芮腹诽,不过见他忍得辛苦,到底没说出来,只是道:“我让人给王爷打水净面。”
“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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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挑拨
第229章挑拨两人从偏殿出来,皇贵妃已经不在小‘花’园,只‘玉’桂在小‘花’环候着。
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不等兰芮问,‘玉’桂已是回道:“皇贵妃娘娘回了正殿,娘娘临走时留下话,说让王爷换好衣服后与王妃先去慈宁宫和坤宁宫问安,若是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不留王爷和王妃饭,便请王爷和王妃回永宁宫用饭。”
虽然出‘门’时对着镜子照了许久,可兰芮还是担心‘露’在外面的肌肤会留下印记,从而被皇贵妃看见,这时听说皇贵妃回了正殿,她完完全全放松下来。
她轻吁了口气,侧身看看吴王,只见他神情端方,目光沉着,看他这副敛眉肃目的样子,再想他在偏殿中热情似火的样子,她忍不住无声的笑了笑。
去慈宁宫的路上,兰芮问:“王爷此时才去给皇祖母问安,皇祖母那里不会怪罪吧?”
先与皇贵妃问安,再去跟太后和皇后两位问安,于理上说不过去。
先前吴王与皇贵妃在小‘花’园说话,多是离别后的情形,根本没提太后和皇后,她在旁‘插’不上嘴,自然没机会没问吴王是不是去过慈宁宫。
(.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后来进了偏殿,又是那样的情形,两人根本压根没想起来太后和皇后。
所以她是听了‘玉’桂的话,才知道吴王还没有去跟太后和皇后请安,直接从御书房来了永宁宫。
她这样问,是担心太后无皇后两人发难。
吴王听出她话里的担忧,偏这时内‘侍’将步辇抬了过来,两人又不便说话,他安抚地笑笑,“先来永宁宫问安,是皇上的意思。”
兰芮点点头,是皇上的意思,那太后和皇后就是心中不高兴,也会有所顾忌。
两人分别上了步辇。
到了慈宁宫,两人给太后行了礼,太后让人赐座,待两人坐下,便含笑问:“今日是你母妃的大日子,你怎么不在永宁宫多陪陪她?”
兰芮闻言,心道,太后果然说起这事了。
她悄眼看看吴王。
吴王神‘色’未变,似乎并未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妥,只温和地笑着:“孙儿进了后宫,听内‘侍’说起众人都在永宁宫,孙儿想皇祖母必是也在那里,便去了永宁宫,谁知到永宁宫一看,众人都已散去,想必是孙儿去完了。孙儿想念皇祖母,便又迫不及待的追到慈宁宫来。”
言下之意,他去永宁宫是以为太后在永宁宫。
兰芮暗赞,因当年封妃的事情,皇上忤逆了太后的意思,太后对皇贵妃积怨很深,今日若吴王提起自己先去永宁宫是皇上的意思,旧怨再加新怨,难保太后不用祖宗礼法发难。
而吴王说自己误以为太后在永宁宫,这才去的永宁宫,尽管太后不相信,但却没有发难的理由了。
果然,太后脸上笑容更为灿烂:“难得你孝顺。哎,看你脸都瘦了一圈,想是在福建没吃好也没睡好,吃了许多苦。”
又看向兰芮,“慈宁宫的库房里收着两株千年人参,你一会儿拿回去,好好的给善思补一补。”
兰芮与吴王起身谢恩。
“快坐下,快坐下。比起善思在福建抗倭的大功劳,两株千年人参算得了什么?”
太后嗔道,待兰芮与吴王重新落座,她又与两人闲话。
过了一会儿,吴王告辞。
太后点头应允,“慈宁宫好些日子没有这么热闹了。”
说着话幽幽一叹。
吴王笑道:“皇祖母若是不嫌孙儿聒噪,孙儿常常入宫来陪皇祖母说话。”
“哀家不过是随口说说,你不要当真,你才从福建回来,应该多在王府中休息……”
仿佛是才想起什么似的,太后突然改了口,“多来宫中走动也好,可以时常照看你母妃……有些话,哀家不便说得明白,你自个儿多留心些,等到十二月,你母妃安然生下哀家的小皇孙就好了。”
一番话,掐头去尾语焉不详。
兰芮知道上次贵妃榻的内情,自是听明白了,吴王从信中得知此事,闻言也是心中明了。
但这事皇上给出的说法是皇贵妃急病,因此两人都‘露’出诧异的神情来。
吴王更是问:“皇祖母何出此言?”
太后又是一叹,“你们只管留心些就是了。”
说完摆摆手,“你们去吧。”
这样的情形下,吴王自然不能继续追问了,他起身,躬身说道:“多谢皇祖母提点。”
太后不置可否,端起茶低头浅酌。
兰芮跟着起身,说了些“皇祖母保重身体”
之类的话,然后与吴王退了出去。
出了正殿,就看见易姑姑捧着两只锦盒过来。
两人都知道易姑姑手中捧的是太后方才所说的千年人参,便止了步,等她走到近前。
“请姑姑替我与王爷谢过皇祖母。”
兰芮接过锦盒,‘交’到‘玉’桂手中,笑说。
易姑姑轻轻一笑,左右看看,不见步辇,皱皱眉,叹声说道:“如今连内‘侍’做事都不经心了。”
后宫事宜一直由皇后主理,其他妃嫔从未‘插’手,兰芮虽不关心宫中这些琐事,但这个她却是听说过的。
这时听易姑姑的话,显然是在指责皇后管理后宫不力,她心里暗觉奇怪,因她所认识的易姑姑‘胸’有丘壑,进退有度,绝对不会在人前议论六宫之首的皇后,落个妄议主子的罪名。
易姑姑如此说,肯定另有打算。
兰芮淡笑着,没接话,看了眼吴王。
吴王望着远处,似乎并未听两人说话。
兰芮看吴王时,易姑姑来回看了眼两人,见两人对她的话恍若未闻,她无所谓的笑笑,其实这样的反应早在她的意料中。
“丽嫔娘娘打入冷宫的事,王爷和王妃想必都已经知道了,只是,王爷和王妃可知丽嫔初入冷1/2;
第230章 皇贵妃怒
坤宁宫内依旧静寂无声。。更新好快。(请记住)前后不过两个时辰,树上●彩绸和屋檐下的大红灯笼已经全部撤下,若不是一路遇见几拨抱着彩绸匆匆而过的宫人,兰芮还以为上午来坤宁宫时所见的张灯结彩是幻觉。
到了正殿外,有内‘侍’进去回禀,很快竹姑姑迎出来,“王爷和王妃请进来。”
两人随竹姑姑进了殿内,皇后身着常服,坐在椅子上,正低头,似乎浑不觉有人进来。
直到两人上前行礼,她才将手中的书搁在一旁,看着吴王淡声道;“回来就好,坐下说话。”
兰芮和吴王依言坐下。
皇后看着吴王;“你此番率兵福建,抗击倭患,令之闻风丧胆,不敢再登岸劫掠,保了福建一方子民的平安和乐。民心安则江山稳,于福建子民,你做了件功德无量的好事,于大陈江山社稷的安稳,你立下了汗马功劳。如此大的功劳?本宫一定请皇上重重封赏于你。”
“谢母后。”吴王起身,恭声道,“只是,与戍边的将士相比,儿子这点功劳实在微不足道,更不配得到封赏。倒是戍边将士常年驻守苦寒之地,实在辛苦,还请母后多请旨封赏他们?以慰军心。”
皇后听得频频点头,“难得你心怀仁慈,体恤下情,本宫一定替他们向皇上请旨。”
“那儿臣就代戍边的将士谢过母后。”吴王拱手施礼。
“如你所言,本宫只是略尽绵力,算不得什么。”皇后示意吴王坐下说话,“戍边的将士有功不假,但你立下大功也是实,一件事归一件事,你的封赏是应得的,与戍边的将士无关。不然,倒让天下子民觉得皇上赏罚不明。”
吴王神‘色’不变兰芮却是心里一沉。
恰好有宫人端着一碗安胎‘药’进来,吴王和兰芮趁机告辞。
出了坤宁宫,吴王一直皱眉不语,兰芮忍不住问;“可还是在想皇后的话?”
“恩。”吴王点头,又是没了下文。
当着一众内‘侍’,兰芮不好明言。
皇后一再言明要替吴王请功看似帮着吴王,但实则并非如此。
有一句话叫做功高盖主。{更新最快}
皇家一向是先君臣后父子,吴王皇上先是臣下,然后才是儿。他播州平‘乱’、福建抗倭,两份大功,也算是战功赫赫了,若皇后再联合朝中大臣替他请功,皇上会不会心存顾忌?
两人在永宁宫内下步辇,打发走了内‘侍’兰芮迫不及待的说;“善思,不如咱们先发制人?”
“先发制人?”吴王抬头,对上一双明亮的眼眸,眼底,有她一贯的坚毅也有显而易见的担忧,不知怎的,他心里一暖,在没有刀光剑影却又处处要人命的宫中,有个人时时处处担心自己,这样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想着,他安慰似的笑笑,“你的想法倒与我不谋而合只是具体事宜我还须得与王府幕僚商议一番才好定夺。”
听他的话,似乎已经想出了周全的应对之策兰芮放了
吴王上前,与兰芮并肩而立,悄然握住她的手。
兰芮吓了一跳,永宁宫可到处都是眼睛,她忙左右看看,好在除了不远处左顾右盼没留意这边的‘玉’桂,再没其他人。
她看旁人,吴王却在看她,见她惊慌的样子,颇觉有趣,轻轻一笑,将坤宁宫带出来的烦心事抛诸脑后。不过,到底还记得这是永宁宫,他捏捏她纤长小巧却有力的手,旋即放开手。
“这些事情有我,你无需‘操’心,只管好生养胎就是。”
兰芮点点头,简单的一句话,让她心头暖意融融。她经历过婚姻,知道婚姻的本质就是锅碗瓢盆过日子。[.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能让她感动的,能让她觉的窝心的,正是生活中这些点点滴滴的关心。刻骨铭心的誓言,于她,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
两人进了永宁宫正殿,皇贵妃命人传饭。满满当当的一大桌子,从海中美味到山中珍禽,应有尽有。
席间,皇贵妃问起两人去慈宁宫和坤宁宫请安的情形。听闻皇后的话,她神‘色’未动,“郝家不比往昔,丝毫帮不上她,而她又才犯下大错,如今自顾不暇,哪里有能力做什么大动作?”
兰芮抬起头。
吴王凝眉,道;“母妃算漏一人,还有大皇兄,从前有三皇弟的光芒遮挡,大皇兄并不显眼,落了个平庸的名声,但近来他的表现,儿子倒认为他不是平庸无才,而是从前故意藏拙
皇贵妃笑笑,“今日赵王妃进宫观礼,带入宫中的是一名叫晨曦的婢‘女’,而方才出宫走的却是慈宁宫的一名宫人。换个人也还罢了,倒那名宫人的衣着打扮与晨曦一模一样。
所谓‘欲’盖弥彰,赵王妃如此行事,显然想掩人耳目,怕让人知道她的身边换了人。这个中缘故,着实耐人寻味。”
兰芮听得云里雾里,还没捋出头绪,便听吴王说道;“母妃的意思是,大皇兄与皇祖母联了手?”
“这倒不可能。”皇贵妃摇摇头,“滕氏有孕的事情,皇后必定是分外仔细小心,防止消息泄‘露’,我一点风声都没得到,太后她又是如何得知的?这点我一直想不明白,思来想去,只疑心皇后身边出了内鬼。至于到底是谁,我却无从得知,今日赵王妃身边的婢‘女’换了人,我心里就有了底。”
听到这里,兰芮再想起胡‘春’意与赵王妃那番关于鬼神的话,心里有几分明白,便将听来的话说了出来。
听过后,皇贵妃了然一笑,吴王冷哼一声,“三弟妹那一番话是在下套呢,旁人一听便知,可惜大皇嫂心中有鬼,失去了判断,竟一点也没听出来。大皇兄与皇后不睦,倒是正佥我意。”
“吃饭。”
用过饭,三人闲话,皇贵妃见木姑姑进来,便问;“针工局送来的小衣裳,你可收起来了?”
“是。”
皇贵妃笑道;“我这里用不着那么多,你挑两箱出来,让王妃带回去。”又看看兰芮,“木荣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花’‘色’,干脆你自己去挑。”
“谢娘娘。”兰芮起身随木姑姑往外走,她明白,皇贵妃是有话要与吴王单独说。记得才成亲那时,皇贵妃也用过这个借口,不过那时是让她挑衣料而已。
皇贵妃的确有话要与吴王说,兰芮走后?她又屏退左右,然后静静的看着吴王。
在这迫人的目光中,吴王跪在了地上,“儿子知错,请母妃责罚。”
“这么说来,你也觉得自己做错了?”皇贵妃声量未变,但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严厉,“明知是错,却不懂规避,这可是我从小教导你的?”
“母妃息怒。”吴王说道,“儿子贸然回京的确不对,但??…??”
“只是不对?”皇贵妃打断他,“你‘私’离福建回京,可视为临阵脱逃!兵士临阵脱逃,其罪当诛,你身为主帅,临阵脱逃又当如何定罪?!而你谎报失踪,更是谎报军情,是欺君之罪!这两桩罪,随便哪一件传到御前,你都难得善果!卫王,便是前车之鉴!”
吴王垂首不语,皇贵妃盛怒,其实他早已想到。
皇贵妃想到眼前的儿子已开府多年,又成了亲,早不是在她膝前围绕的孩子,到底不能像从前那栉疾言厉‘色’的斥责。而且,过了这么多日,她心里的火气早已消了不少。于是她摆摆手,“地上凉,跪久了寒气袭体,于身子不好,起来说话。”
吴王依言站起来身。
“你从小就知道三思而后行的道理?可这次??????”注视儿子一时,皇贵妃叹了口气,语气和缓了许多,“这次的事情已成定局,我多说无益,但你须得记住,不管有没有人发现,同样的错误都不要犯第二次。”
“母妃的话,儿子定然铭记于心。”吴王恭声道。
皇贵妃又道;“你们夫妻和睦,做到互敬互爱固然好,可你要记住自己是皇家子嗣,记住自己身上的责任,不要逐分沉‘迷’与儿‘女’之情上??????至于鲁氏,这次我睁只眼闭只眼,由着你跟她胡闹,不过是为了英莲将军。如有下次??????想来她须得从头学习规矩了。”她顿了顿,“我也累了?你回去。”
吴王犹豫了一下,退了出去。
皇贵妃闭目养神,直到殿中想起细碎的脚步声,她才缓缓睁眼;“两人都走了?”
木姑姑笑道;“是。针工局送来的小衣裳,一共六箱,奴婢替王妃挑了三箱。”
“恩。”皇贵妃点点头,叹了口气,“你说,男子重情,是好还是不好?”她声音低的近乎耳语。
可木姑姑还是听清楚了,她微微一怔,旋即笑起来;“重情重义乃真君子,奴婢以为,这自然是好的。”
皇贵妃闻言笑起来,“好么?在寻常百姓家自然好,可在天家,重情重义倒未必是件好事。”
木姑姑心中有所悟,诧异地抬头看皇贵妃,皇贵妃却已经起身进了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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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触底?
第231章触底?早上入宫,下午才回,在宫中待了三个时辰,连番的跪拜行礼,兰芮早已疲累不堪,在东华‘门’上马车后,她靠着引枕坐下后就不想再动。
-叔哈哈-吴王后一步上车,在她身侧坐下,见她窝在软榻一角,立刻将她的头从引枕上扳过来,靠在自己的肩上。
“引枕哪里及得上我的肩舒服。”
这人兰芮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但到底没有再靠回引枕上去,只来回挪动着自己的头,想寻一个舒服的姿势。
靠定,她温声问起吴王在福建的情形,待吴王将福建的事约略说了一次后,她又说起回京后王府的事情。
“……妾身见衡哥儿孤单,就给他找了个伴当,叫车二虎,是车妈妈家的二小子。妾身想着,衡哥儿还小,当以玩乐为主,身边的伴‘性’子活泼好动些才好,这样衡哥儿不会觉得闷。等过两年他启‘蒙’了,王爷再给他找个沉稳内秀的伴当……”
“……‘玉’桂年纪大了,妾身做主,将她许给了林‘侍’卫。林‘侍’卫从前跟着王爷走南闯北,见识广,人品也是极好的,配‘玉’桂倒合适。(.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这些倒还罢了,关键是两人都于对方有意……”
“……贺家大少爷已经正式拜了长史尤大人为师,如今正跟着尤大人读书。这贺家大少爷,待人接物面面俱到,倒是个八面玲珑的,就连贺达山都觉的他比吏部新指派的王府的‘门’副更为出‘色’……”
絮絮叨叨,家长里短,吴王不时地点头附和,看似听得津津有味,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娇躯在怀,这份柔软扰得他心猿意马,他心思早已没有在兰芮的话上头。
时间一长,兰芮也察觉了他的异样,身子滚烫,宽大的手掌在她腰际游移……她捉住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轻声唤道:“善思”
她朝车辕的方向努努嘴,提醒他‘玉’桂和景园坐在车辕上。
可惜她这番动作,瞧在某人的眼中,竟是娇俏妩媚,非但没有阻止某人的右手,反而引得某人的左手探入她的衣襟里。
“善思……”
她不自觉地嘤咛了声,“不能……小心伤着孩子……”
“芮儿,我好想,我真的好想……”
吴王附在她耳边呢喃,炙热的气息扑在她鬓边,‘弄’得她颈间痒痒的,她忍不住战栗了一下。
这一下战栗,让她清醒了许多,她再次道:“善思……‘玉’桂和景园在外面……”
她想借此阻止,却没有意识到,她的这句话有歧义,听在吴王耳中,成了默认,而非她心中所想的阻止。
吴王立时扬声道:“王妃想吃四季鲜的糕点,你们两人将马车拐到僻静的巷子里,然后乘后面的马车去买。”
兰芮目瞪口呆。
车外,景园立时应诺,‘玉’桂却犹豫起来:“王爷王妃身边不能没人,不如你跟车夫驾后面的马车去买,我留下听吩咐吧。”
景园轻轻一笑,“王爷让咱们都去,自然有都去的道理。姐姐请想,我长时跟着王爷身边,鲜少在王妃身边服‘侍’,哪里知道王妃的口味?而那车夫是外院的人,那更是不知道。所以姐姐若是不去,这糕点便是买回来,也未必合王妃的口味。姐姐你说是不是?”
这番话合情合理,‘玉’桂点点头,不再多言。
车内的兰芮也一时无话。
马车很快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
‘玉’桂三人走后,吴王见兰芮不语,轻声说:“别担心,远处有二十名‘侍’卫守着,寻常人根本近不了这条小巷。”
言罢,低头‘吻’上了那宛若凝脂的肌肤,片刻后,他握着兰芮的纤细的手,一点点地引向自己腰下的坚‘挺’处,“芮儿,这样就好,这样不会伤着孩子。”
兰芮听明白他的意思,如释重负。
吴王的渴望,她十分清楚,而她,担心腹中的孩子一次次地拒绝。
就在方才,她还想着一定要守住最后的防线......现在吴王主动提及用旁的法子,她高兴之余,又觉的不忍。
想了想,她主动将手附了上去,来回轻抚着,须臾,她蹲下身,将头埋在了他‘腿’间……“芮儿……”
短暂的诧异后,吴王心中感动,他没想到,她竟然愿意这样做……他本想说话,却被自己粗哑的喘息声压了下去。
良久,他突然推开兰芮,自己侧身背对着兰芮。
兰芮看着他轻轻颤抖的双肩,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她默默地坐回矮榻上。
清理干净自己,吴王搂住兰芮,轻声说道:“芮儿,谢谢。”
兰芮避开他的目光,咬‘唇’不语。
其实,她前世虽然有过十年婚姻,但做这样的事情,她也还是第一次。
方才她并未觉得有什么,但事后,她还是觉得尴尬。
“你在信中说也想我,原是真的。”
吴王低声道。
顾不得想方才的事情,兰芮抬头诧异的看向吴王。
他,看得懂信里的那句话?
见她如此惊异,吴王得意一笑:“我知那是异族字,却不知是哪一族的,就让景园请了许多异族人来认,折腾了几日,最后还是一名西洋和尚认出那几个字。”
兰芮汗颜。
吴王虽语焉不详,但她完全能想象当时的情形,她一时兴起的话,竟惹得他闹出如此大的动静。
吴王又道:“倒是你,如何识得这些西洋字的?”
兰芮一惊,她写信时是笃定吴王看不懂,所以并未加以掩饰,却没想过吴王会下功夫去‘弄’明白,急切间,她根本没有托词应对,只胡‘乱’答道:“以前忠州也来过一个传……西洋和尚,妾身好奇,就跟着他学了几句西洋文,后来也不知是什么缘故,那西洋和尚只住了半月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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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怪人
兰芮醒来,已经掌灯,‘玉’桂在房中做针线,见兰身,她忙丢开手中的针线上前服‘侍’。,最新章节访问:。[本章节由*哈更新]
“景园方才来过,说赵王爷来了。”
兰芮并不觉惊讶。吴王才从福建回来,不管赵王心中如何想,登‘门’看望这等面子功夫他还是要做全的,好让人觉得,三名成年皇子间关系融洽,兄友弟恭。
“那景园可曾说大皇兄是否要在咱们王府用饭?”
“王爷正陪着赵王爷喝酒呢,赵王爷说两人喝酒没意思,又叫人去请卫王爷,估‘摸’着这会儿已经在外院了。”‘玉’桂一面替兰芮梳头,一面回道,“不过王妃不用担心,霜降在小厨房守着,下酒菜出不了差错。
兰芮点点头,略作沉‘吟’,又问;“山青在哪儿?是不是在内院?”
“止盯小厨房的婆子传菜呢。”
“那就好。”兰芮吩咐,“你去跟他说,传菜的事我让绿枝去盯着,让他去王爷跟前服‘侍’,顺便让他留点儿心,若是王爷酒喝得太多,就差个人进来说一声,好让小厨房提前备下醒酒汤。”
“是。”‘玉’桂笑着应下,心里却暗自感叹,王妃待王爷,似乎与从前不一样了,“小厨房已将王妃的晚饭做好?奴婢让人端上来,还是再等等?”
“我正好饿了,端上来吧。”兰芮想了想,“把衡哥儿的饭菜也端到这儿来。王爷回来还没来得及见他?他一会儿肯定要过来问安,反正都要过来一趟,不如让他在这儿用饭。”
往日兰芮也经常叫衡哥儿过来吃饭?‘玉’桂闻言并不奇怪,应喏着,唤来银锁听吩咐,自己快步出去。
饭菜刚上桌,兰芮就听见屋外传来“咯咯”的笑声?清脆洪亮,伴随着这笑声的,还有车妈妈刻意压低的叮嘱。[.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大少爷慢着点!”
“小心台阶,大少爷。”
须臾,湘妃竹帘被人掀开,衡哥儿蹦跳着奔到兰芮近前,挨着她‘腿’边站定,仰头亲热地唤道;“母妃”
看着衡哥儿灿烂的笑脸,兰芮伸手‘摸’‘摸’他的脸,吩咐车妈妈将衡哥儿抱起来放到她身侧的椅子上。
九个月相处?衡哥儿与她日益亲近,时时处处的想着她,完完全全将她当成母亲依赖。这份稚子的真诚让她动容,她如今,也尽量给衡哥儿多一些关怀,让他不至于因地位尴尬而童年‘蒙’尘。
坐下后,衡哥儿欢天喜地的跟兰芮说他下午在‘花’园捕蝉的事情。
兰芮含笑听着,许久不见他提起吴王,诧异地问‘侍’立一侧的车妈妈;“衡哥儿不知道王爷回京的事情?”
“奴婢下午就告诉了大少爷。”车妈妈立时明白兰芮的意思?也是觉得奇怪。
兰芮越发的不解,她才入王府时,衡哥儿恨不能时刻跟在吴王身边,便是吴王离京时,他也好像受了天大委屈似的,怎今日知道吴王回京,他反应如此平淡?没有欢呼雀跃?也没有迫不及待。
“衡哥儿不想见父王?”她问。
衡哥儿认真的想了想,点头回答;“想。”才说完,就被桌上的‘玉’容丸子吸引,“这个好吃,我吃过,我要多吃,母妃也要多吃。”
“好。”兰芮笑应?示意车妈妈给衡哥儿夹菜,自己却打量着吃得香甜的衡哥儿。
到了这时,她心里已经明白?吴王走了近三个月?衡哥儿年龄尚小,虽记着他?但这记忆恐怕早已变得模糊,说不定还不及桌上这盘‘玉’容丸子鲜明。
而车妈妈想必也知道了缘由,只是不敢说罢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母妃吃。”衡哥儿回头见兰芮没动筷子,忙将自己跟前的菜碟推到她跟前。
兰芮大笑,拿起筷子夹了一块。
用了饭,兰芮懒得动,便歪在榻上给衡哥儿讲三只小猪的故事。说来,这还是她头一次给衡哥儿讲故事,但衡哥儿听得非常认真,只是他年龄小,许多东西听不明白,不时地发问,兰芮讲几句就不得不停下来解释。以至于一刻钟就能讲完的故事,她足足说了一个时辰还未说完。
吴王打帘子进来,看见衡哥儿乖顺的伏在兰芮身边,不由一愣。
两人靠在一起说笑,温馨和乐,完全就像是亲母子!
兰芮抬眼看见吴王,坐直身子;“大皇兄和三皇弟都走了?”山青刚才传了一次话进来,说吴王只让人送了一坛竹叶青过去,她不知是多大的酒坛,还是吩咐小厨房备着醒酒汤o这时看吴王目光沉静,步子稳健,便知那酒坛肯定不大,至少吴王绝对没有到要喝醒酒汤的地步。
“恩。”吴王点点头,看向衡哥儿,却见衡哥儿直直地看着他像在打量,又好像在犹豫。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他看向衡哥儿。
车妈妈见衡哥儿不动,竟忘了行礼,她心里着了慌,须知衡哥儿错了规矩,也是她的错,她赶紧上前抱起衡哥儿跪下,“奴婢见过王爷。”说着,用低不可闻的声音提醒衡哥儿?“大少爷,快给父王请安。”
衡哥儿听了,看看吴王,又回头看看兰芮,这才道;“给父王请安。”
虽然规矩不错,但这么一迟疑,吴王立刻就感受到了衡哥儿的生疏,再想方才其乐融融的景象,心里不免感叹。顿了下?他才道;“起来吧。”
车妈妈依言抱着衡哥儿起身。
起身后,衡哥儿抿‘唇’看着吴王,依旧一言不发。
有吃饭时衡哥儿的表现打底,这样的情景兰芮已经预料到,看见吴王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她招手让衡哥儿过来,待衡哥儿走到近前,她笑问;“方才还说想父王,这会儿父王在跟前了,怎么不说话?是不是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了?”
她的话其实是说给吴王听的,吴王不是不通情理的人,细想就会明白其中缘故,自然不会因这点小事责怪衡哥儿,但当着一屋子的下人,还是要给他个台阶下,好让他面上好看。
却不料衡哥儿竟点头应道;“是。”
兰芮惊喜异常,车妈妈则吁了口气。
吴王何尝不知兰芮的话是说给他听的,见状,似笑非笑地看了兰芮一眼,吩咐车妈妈;“时辰不早了,带着衡哥儿回去吧。”
车妈妈如释重负的带着衡哥儿出去。
屏退下人,兰芮开箱替吴王拿衣服,“你这几日在家,多与衡哥儿说说话,他自然就会与你亲近。”
“让他与我疏远,正是我原来的打算,如今也算达成所愿,我又何必再与他亲近?”吴王声音低了下去,接过衣裳去净房洗漱。
怕衡哥儿引人注目,便不得不与他疏远??????这便是皇家。
兰芮在心里叹了口气,上‘床’躺下,隔了好一会儿?吴王从净房出来,挨着她睡下,将手搭在了她的腰间,然后再没动作。
两人就这样默默的躺着。
这样的情形让兰芮暗叹,这人,实在太奇怪了吧?在永宁宫中,在车上,在一切不能的地方,他兴致高涨、热情似火,可当夫妻两个名正言顺的躺在‘床’上后,他却规规矩矩、老老实实。
胡思‘乱’想着,兰芮慢慢困顿,当她‘迷’‘迷’糊糊时,吴王突然道;“芮儿,你将衡哥儿照顾得很好。”
兰芮一下子就清醒了,她没说“都是应该的”之类的套话?而是道;“衡哥儿很可爱。”
黑暗中,吴王愉悦地笑了笑,然后将手移到兰芮的腹部?轻抚着,“我们的孩子将来也会很可爱。”
“那是自然。”兰芮自有一股母亲的自豪,说了一会儿话,她想起皇后的话,到底还是不能像吴王所说的那样只管安心养胎,忍不住问,“依你刚才在酒桌上的观察,大皇兄表现如何?你觉得他会不会帮着皇后上折子为你请功?”
“他虽极力掩饰,但还是让人觉得他心浮气躁,酒席吃到一半,我故意称有些头晕,他立刻就起身告辞。”吴王绂声说道,“看他的样子,肯定已经知道了大皇嫂在宫中丢了婢‘女’的事情。如此情形下,一时半会儿他与皇后的关系是难以修复的。而皇后,肯定不敢让一个背叛迂她的人替她办事,至少近期不敢。”
“没有大皇兄帮助,皇后肯定难以成事。”兰芮放了心。
吴王又道;“倒是三皇弟,今日好像兴致不错,不但没有与我针锋相对,还拉着我一起灌大皇兄酒。”
兰芮笑笑,当然不错,胡‘春’意才摆了赵王妃一道嘛。不管是胡‘春’意真心所为,还是替太后办事忖太后欢心,赵王都因此倒了霉,看着赵王坐立不安,卫王自然高兴。人就是这样,自己倒霉,总期待着有人比自己更倒霉,藉此衬托自己不是最惨的。何况,储君的位置只有一个,少一个人竞争的话,卫王就会多一分希望。
只是想到吴王也是卫王的眼中钉‘肉’中刺,她嘴角揶揄的笑容顿时散了开去。
“你回京后少不得要请一次客,名单都是现成的,不用现拟,可你近几日很忙,时间倒是个问题,你觉的定在哪一天合适?”
吴王想了想,“那就三日后吧。”
第233章 侍妾
接下来两日,兰芮张罗请客事宜,定菜谱,送请束,很是忙碌。(.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最新章节访问:。好在钱贵家的这些日子细心学习,已经从一个阵线班子上的妈妈成长为合格的内院管事,有她从旁协助,这次请客兰菌虽忙却不累。
而吴王接连两日卯时出‘门’亥时归,似乎很忙碌,他到家时兰芮已经睡熟,以至于两人只能在早上起‘床’时温存一小会儿,连正经说话的时间都没有,更别提商量请客的具体细节。
这样也不是办法,毕竟时间上的细节两人还要再对一对,到了第三日,兰芮决定撑住不睡等他回来。
晚饭后,她正歪在软榻上看书,银锁进来回禀。
“王妃,乐姑姑求见。”。
乐姑姑时常晚上来送第二日的‘药’膳方子,兰芮并不觉奇怪,合上书,吩咐银锁让人进来。
乐姑姑行礼后,却没像往常那样呈上‘药’膳方子,只是与兰芮说起孕期的注意事宜。
很快,兰芮就发现她不对劲,说话心不在焉,同一件事竟说了两次。
“这里没外人,姑姑有话就直说吧。”。
乐姑姑惊讶,不过想及在王府的所见,清楚吴王妃并非传言中的鲁莽,立刻又释然。她略作沉‘吟’,起身跪了下去。
“王妃身子渐沉,不宜与王爷同寝,还请王妃挑选两名‘侍’寝之人……………”
兰芮定定的看着乐姑姑,在心里苦笑。
乐姑姑不过是个燕喜姑姑,就算她是永宁宫中出来的,她也不敢在选‘侍’妾的事上随意‘插’话。让她今日说出这番话的,除了皇贵妃,还能有谁?
上次是皇后,这次是皇贵妃。上次她拒绝,让吴王付出了去福建抗偻的代价,这次,她若是拒绝,吴王又会作何打算?皇贵妃可是他的生母与皇后又有不同他虽然允诺过不纳妾,可他会为了她去伤皇贵妃的心吗?
她端起一旁的西瓜汁,一口口浅酌,籍此来平息心里的烦舌匕。
乐姑姑被冰凉的目光盯着,紧张得汗如雨下,却又不敢动,好容易等兰芮目光挪开,她才松了口气。
而房中的绿枝和银锁,听闻乐姑姑的话,皆狠狠的瞪了乐姑姑一眼可自家王妃不说话,她们两人纵然心里着急,也不敢多言语,怕打扰了自家王妃静思。这时见兰芮端起西瓜汁浅酌,两人换了个眼‘色’,绿枝小心翼翼的开口:“王妃,西瓜汁‘性’凉,不宜多饮,奴婢替您换一杯果茶…………”
“不用……”兰芮摆手,‘露’出笑意看向乐姑姑,“我知道姑姑是好意只是,王府进人不比小家小户,随便买个容貌清秀的就能成,须得从长计议,仔细挑选,没个一年半载的时间哪里能定下,姑姑说是不是?”。
她既想表明自己的态度,又不愿意直接拂了皇贵妃的面子,所以才说出一年半载的话因为一年半载后,她已经生下了孩子。
房中三人也听出她的用意,一时间表情各异,绿枝和银锁笑起来,而乐姑姑则呆住了,她来之前在心中想过种种情形,甚至做好了被打出去的打算唯独没想到兰芮会说出这样一番冠冕堂皇的推脱之语。
“王妃的话很有道理……”好一时,乐姑姑才想起答话,“只是,‘侍’寝的人不能与侧妃、夫人相比无需高贵的出身,只要身家清白容貌端庄就可以了,如果王妃愿意,可以在王府中婢‘女’中挑选两人。
虽知道吴王妃的态度,也知道这些话必然会触怒吴王妃,但她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说下去。
兰芮明白,这此话应该出自皇贵妃之口,她静静地听着,等乐姑姑说完,她才点点头,“姑姑的话也有些道理,只是姑姑不了解王爷的‘性’子,也就不会知道王爷眼光有多高。一般的闺秀尚且难入王爷的眼,何况寻常的婢‘女’?”。
她态度强硬,乐姑姑却不好说下去了,只呐呐的点着头。
她又道:“我有些乏了,你去吧。”。
乐姑姑起身,迟疑着,到底还是退了出去。掀开湘妃竹帘,看见‘门’边立着一道颀长身形,她愣了愣,旋即跪下请安。
“奴婢见过王爷。”。
吴王看了她一眼,目光复杂,然后一声不响地从她身边绕过进了房中。
房中几人听见声响,诧异不已,绿枝和银锁忙不迭地请安,兰芮则慢慢从软榻上坐直。
“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吴王点点头,示意绿技几人出去。
兰芮静静地看着他,神‘色’如常,令人辨不清他心中的心思,等房中只剩两人时,兰芮才缓声问:“王爷什么时候进的寿‘春’院?”。
“有一阵了,听你与下人说话就没进来……”吴王说着突然笑起来,饶有兴趣的问,“你也认为我的眼光极高?”。
对上他闪烁的眼眸,兰芮微赧,她刚才那样说,不过是堵乐姑姑的话而已,哪里想到吴王会在外面听?不过说起来,她的耳力一向聪敏,刚才只顾着应付乐姑姑,竟没听见吴也迎入寿‘春’院的声响。
这样想着,抬眼见吴王支着头,似乎还在等她回答的样子,她玩心顿起,一本正经地反问:“难道妾身说错了?妾身一向觉得王爷行事虽不拘小节,但骨子里却是凡事都追求尽善尽美的人。”
“那也不尽然。”吴王眼中戏虐之意尽显,言罢下巴微抬,上下打量兰菌,“在世人眼中,你可不是一个合格的吴王妃人选。”
虽知是玩笑话,但兰芮还是为之气结,怒视着吴王。
她的怒视毫无震慑力,在吴王眼中竟成了娇憨,惹得他哈哈大笑。
兰芮无奈地摇摇头,脱口问道:“那在王爷眼中,我是不是合格的吴王妃人选?”话出口后她便后悔,不提后来的种种,单是当初她与吴王的议亲,于她于吴王来说都是迫不得已的事情,是两人权衡利弊的结果。她这样问,得来的答案要么让两人尴尬,要么就是违心之语。
所以,她也就不等他的回答”转身绕过隔扇”去里间开箱取衣裳。
吴王看着她日益丰盈的身影消失在隔扇后,笑容渐收,默默地将她的话在心里问自己。
她是吴王妃的合格人选吗?
答案是否定的,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她不适合做王妃。
可是,他明知如此,还是毫不犹豫的娶她为妃。
其中缘由,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情势所迫,一来他需要兰英莲这样一名在军中声名显赫的人,断不能因此与兰英莲翻脸:二来他得替自己声名打算。当时的情形,他推脱干净也无人挑出他半点错”可到底会让人觉得他处事凉薄,寒了周围人的心,而他一力求娶她,虽说阻力重重,可世人少不得赞他是有担当的君子。
成亲之后他慢慢发现并不是因为这些,他娶她,是因妥得她与众不同,让他想去拥有她。
是什么时候让他有这种感觉的?
是在通州同时见到她的勇敢和软弱,心生好奇时?还是之后同去忠州的路上,见她与兵士同饮同住,豪无怨言更没娇‘操’造作,心生赞同时?
他竟说不上来。
他沉思的功夫”兰芮已经转身出来:“这件松江布做的中衣夏天穿最凉爽,王爷穿这件吧。”
吴王接过衣裳,心里突然醒悟,他自己方才钻了牛角尖。她不是合格的吴王妃人选,却是合格的妻子人选。想明白,他看向兰芮,目光灼灼。
“不管世人如何看,你都是我的妻子。”这句话他似是说给自己听的,又是给她的承诺。
兰芮惊讶的抬头”触及那热烈的目光,一颗心慢慢消融。
她没想到他还想着刚才的问题,而且会用这样的话来作答。
抿‘唇’不语好一会儿,她笑起来。
她灿若夏‘花’的笑容,让吴王心情愉悦,他大笑着进了净房梳洗。
方才一打岔,两人都没提‘侍’妾的事情”这时他一走,兰芮陡然想起来,明媚的心情顿时‘蒙’上了一层‘阴’影。等吴王换了衣裳出来,她问道:“母妃的意思你刚才在‘门’外也听见了”王爷是如何打算的?”
吴王闻言顿住脚步,看向她平静的近乎呆板的脸”…选‘侍’妾是内宅的事情,你自己拿主意就是。”
兰芮微愣,旋即释然。他刚才听见了她的话,也就知道她的态度,这时说让她拿主意,那便是说同意她这样做。
她突然觉得,似乎不该因是皇贵妃提出的选‘侍’妾,便心存猜疑,怕吴王做不到当初的允诺。
吴王又道:“我这两日都在宫中与父皇细说福建的偻患,等过几日父皇对福建的局势有了全面的了解,我好顺便提出重开海上贸易的想法。”重开海上贸易的想法,兰芮在福建时就听他说过,并未觉得惊讶。吴王停了一会儿,说道,“今日兵部‘侍’郎上折子与父皇商议我的封赏事宜,父皇杏阅奏折时,我恰好在,父皇就问我想要什么?我当时以连年战祸需要大笔军资为由推辞了,委公公在旁,玩笑说我不爱阿堵物,定然爱美人,请父皇赏我十名绝‘色’美人…………我看机会正好,就表明了不纳任何‘女’子进王府的想法。”
委公公怎会正好替吴王搭好了台阶?想必是事先安排妥当的。不过,兰芮的心思不在这里,她紧张地看着吴王,想知道皇上如何反应。
吴王看出她的紧张,安抚似的笑笑:“父皇当时很惊讶,隔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千里救夫,海中遇险时又替夫挡箭,这份情谊着实不容辜负。头皇虽未明言,但他这样说,就是默认了我的请求。”
兰芮‘激’动不已,一切部署,只为皇上的这一句话。
好一会儿,她突然想,皇贵妃此时提出让她选‘侍’妾,是不是恼怒这事?毕竟,在她去福建之前,她与吴王都未曾说过“失踪“的目的…………
第234章 并蒂莲 (一)
这次宴请名为赏‘花’宴,兰芮便将地点定在了衡哥儿从前往的百‘花’院。[.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叔哈哈-[万shu吧更新]百‘花’院顾名思义,遍种名‘花’,初夏时节争相竞放,很有一番气势,院中的荷‘花’池子还未堆填,‘花’苞初‘露’头角,清新淡雅,颇有意境。
除了美景,她选百‘花’院还有另一番用意。百‘花’院围绕荷‘花’池而建,只需将荷‘花’池左右的甫道上的角‘门’一闭,整个百‘花’院便一分为二,临近外院的半边院子用于宴请男客,另半边院子则可宴请‘女’宾,中间隔着荷‘花’池,丝竹声互相可闻,既可顾及男‘女’大防,却又能让宾客司处一院,气氛热烈。
男客的名单由长史尤大人拟定,‘女’宾的名单是她亲自定的,都是至亲,除了两位长公主和赵王卫王四家,她就只请了兰家和娘亲。
京城宴请规矩,无非就是吃酒、品茗、联诗及看戏这几样,其中以看戏最为风行,只因大家都仔细听戏,主人无需担心应酬不周到,冷落了客人,更不用担心一屋子人无话题可说。兰芮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在宴请‘女’宾这一侧搭了戏台,请昆曲名角赛百灵来唱堂会。
巳时初,陆续有宾客到来。
先到的是两位长公主及公主府的其他‘女’眷。兰芮与两位长公主接触不多,但从言谈中,她能感受到两人都是温和的‘性’子,与两人相处,总能让她觉得轻松。
陪着说了一会儿话,安远长公主笑着催促她让人送戏本过来。她明白安远长公主一番好意,是想让她得空去招呼陆续到来的其他宾客,便依言让人拿戏本给两位长公主看。
陪着两人点了两出戏后,正好有人来回禀,称赵王妃到,她又迎了出去。
见到赵王妃,她很意外,两日前赵王过府饮酒,举止难掩慌‘乱’而后匆忙离去但仅仅隔了两日,赵王妃的脸上不仅看不出焦灼的痕迹,眼角眉梢反而洋溢着几分‘春’风得意。这样由内而外迸发的光芒,谁又能装得出来?
难道,赵王与皇后已经冰释前嫌?
不容兰芮多想,又有丫头来报,“禀王妃,卫王妃已到百‘花’院外……”听是胡‘春’意,她迭声让‘玉’挂去迎客,眼角的余光却扫向赵王妃见赵王妃神‘色’如昔,只眼底藏着冷意,她遂放了心。胡‘春’意在坤宁宫摆了赵王妃一道,赵王妃必定将碍‘春’意恨之入骨,她担心两人见面会不顾一切地呛呛起来。不过看赵王妃的样子,应该是打算顾忌皇家休面,想要在外人跟前维持她姓和睦的景象
想到此,她心里一叹,认真说来,她与胡‘春’意的恩怨更甚她还不是一样给胡‘春’意下帖子,请她来吴王府赏‘花’?便是胡‘春’意也未必就想赴宴,可她还是不得不来!这就是皇家,温馨和乐的表象下尽是龌跪,及暗流涌动。
伴着杂沓的脚步声,胡‘春’意很快进了百‘花’院,看见赵王妃也在,愣了愣,轻唤了声“大皇嫂””然后笑着与兰芮说:“早知大皇嫂只比我先到一步我就该早一步出‘门’,赶着与大皇嫂司路走。”。
赵王妃笑如‘春’风,“三弟妹想与我司路有何难?帖子上写明赏‘花’宴巳时开始,三弟妹只要掐指算算就能知道我何时出‘门’。便是三弟妹懒得算,也可以差个人过府问问。莫不是三弟妹忙着搬去荆州,腾不出人手来?”。
卫王搬去荆州,形司发落这个谁都知道。
胡‘春’意闻言笑容僵滞,脸‘色’发青,细白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兰芮看在眼中,笑说:“戏已经开锣大皇嫂和三弟妹快请过去吧。”。
她原打算将两人分开,免得两人相对无好话会坏了赏‘花’宴气氛但话到嘴边,她又改了主意,因她知道,两人话语带刺可能,但绝对不可能吵起来。(.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赵王妃瞥了眼胡‘春’意,面‘露’得‘色’,笑道:“我这人最怕就是看戏看半截了,上下吊着,看得似是而非,真真是难受。…”
“正是这个理。…”兰芮笑,借口还要招呼宾客,让‘玉’挂送两人去荷‘花’池,戏台就搭在荷‘花’池边上。
人一走,兰芮顿时觉的天宽地阔,心情舒畅,谩步往百‘花’院外走,预备去接娘亲。
“咦,那是谁?。”霜降小声说。
兰芮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紫薇‘花’丛中立着个婆子,怀里抱着个木匣,东张西望地在原地打转。
“应该是随宾客来的妈妈,你去问问,怕是‘迷’了路。”。
她们说话的功夫,那婆子也看见了她们,满面欣喜地迎上来,到了近前行礼道:“见过吴王妃。”。
兰芮点头让她起身。
那婆子依言站直身子,“奴婢夫家贱姓艾,在赵王府当差。我们王妃前些日子自酿了几坛玫瑰‘露’,今日正是启封出坛的日子,王妃特地带来给诸位贵人品尝,谁知下车时忘了拿下车,又命奴婢去取。奴婢愚笨,一路从车马房过来竟‘迷’了方向……“……
一番回答条理清晰,不卑不亢,显然不是寻常的粗使婆子,兰芮便多看了她几眼。
驼‘色’滚边夏衣,粗看朴实不起眼,但稍微留心便能看出衣摆处以略深一些的丝线绣着一圈并蒂莲,栩栩如生,手法独到,应是出自蜀绣名家之手。而她的耳上,裁着两只猫眼石坠子,猫眼石不大但贵在通透,打磨成怒放的‘花’朵形状,一看就知是并蒂莲。兰芮略觉诧异,又看她的头上,一根珍珠答子果然也是并蒂莲的形状。
“原是艾妈妈。”兰芮笑了笑,突然问,“艾妈妈喜欢并蒂莲?”
没想到兰芮会提起并蒂莲,艾妈妈一怔,旋即笑起来,“也不怕吴王妃笑话,奴婢爹娘不睦,大吵小闹的过一辈子,所以奴婢自幼便向往夫妻和睦,连带着喜欢上了那些寓意夫妻和睦的物件儿。”
兰芮笑笑,不再多言,叫住一个经过的婢‘女’,吩咐她领着艾妈妈去荷‘花’池。
等细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兰芮凝眉沉思。
并蒂莲的‘花’式常见,可这婆子所佩裁的首饰打造手法特别,不是大街上寻常所见的工艺。她对首饰研究很少,这样奇怪的手法应该是第一次见,可她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她又说不清楚。
许久想不起来,她摆摆头,径直往百‘花’院外走。
娘亲到后,老太太带着文夫人、虎姓、于惠宜也到了。
看见虎姓,兰芮略微意外,上次老太太提出要让虎姓经常来吴王府与衡哥儿玩时,她没有太过当真。不过她还是让人将衡哥儿领过来,让两个孩子在一处玩耍。
宾客到齐,兰‘药’忙碌起来,应酬‘女’客的司时,还要留心百‘花’院另一端的男宾,担心送过去的茶点酒菜出岔子。心中有事,她就是坐在戏台前,也没有空去听戏。
好容易得闲,她回头拨寻,却见娘亲正闭目端坐,手持佛珠,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正在诵经。
她暗暗一叹,悄悄上前,轻声问:“娘亲若是觉得看戏无趣,去寿‘春’院歇一歇吧。”戏台上正在演广远长公主点的武戏,她的声音湮没在哐当声中,除了娘亲,没有引得旁人侧目。
兰英莲睁眼,“我伴青灯古佛已久,如今虽是还了俗,但到底清净惯了,一入这些闹哄哄的地方就觉得头晕。”见兰芮眉稍‘露’出疲态,她心疼得频频皱眉:“你是有身子的人,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身体?应酬其他人就够你累得,你还留意我这里做什么?快坐下歇歇!“说着就拉兰菌在身边坐下。
听她一连串地发问,语气一句比一句严厉,兰菌丝毫不觉委屈,只感到窝心,说话不知不觉就带着些娇嗔:“好几日不见娘亲,我想与娘亲说说话。”
兰英莲心里一软,宠溺地笑起来,“这还不简单,过一会儿等客人散了,我坐一阵再走就是。”
兰芮连声道好,又劝她去寿‘春’院歇息。
兰英莲想了想,知道自己坐在这里也是徒惹兰芮分心照应,便点头应允,与安远长公主几位告辞,称自己有些不舒服,要去歇一歇。
两位长公主都是通透之人,方才早留意到兰英莲闭目诵经,也就知道不舒服是托词,谁也没提那些不应景的话。
她一走,安远长公主拉着兰芮在身旁坐,“这里没外人,你就好好坐着吧,别忙进忙出了。”
兰芮感‘激’地笑笑,目光一掠,又看见了站在赵王妃身后的艾妈妈。想是赵王妃正好有事吩咐,她突然低头探听,一缕透过树荫的阳光恰好照在她耳上的猫眼石坠子上,璀璨夺目,晃得人眼‘花’。
她越发觉得那耳坠子眼熟。
正当她思索时,身侧传来安远长公主的声音,“赵王府的下人越来越没规矩了。虽说是‘乳’母,与赵王妃情分不一般,可说到底还是下人。比着主子的规矩穿贡品蜀绣衣裳,裁成‘色’一等一的猫眼石耳坠子,‘花’式还如此招摇,实在不合规矩。”说着轻轻摇摇头。
原是赵王妃的‘乳’母。
兰芮早料到艾妈妈有些地位,闻言并不觉意外,倒是安远长公主提起赵王府时,话里话外的不以为然让她诧异。
“许是下人欺大皇嫂仁慈宽厚,这才逾越了规矩。”
“宽厚仁慈……“……安远长公主淡淡一笑,“你这孩子就是心善!不过世人都说心善之人福泽深厚,你啊,将来必有大造化,在座的谁也比不得你。”
兰芮口中谦虚着,心里琢磨着安远长公主的话。
像是随口称赞,又像是话里有话。
第235章 情深意重
安远长公主莞尔一笑,“昨日御书房的事,我恰好也听了些。[.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善思肯对你如此费心,你说在座的又有谁比得上你?”
昨日御书房内的事情还没有传扬开,便是娘亲那里都没有消息,而安远长公主却已经得知,消息灵通得让兰茵暗暗惊叹,她低头避开安远长公主似笑非笑的目光。
“皇姑母看戏吧。”
她这样说算是默认了。吴王在御书房内拒纳娶侧妃、纳庶妃夫人的事情一定会传到众人耳中,她不认,在别人眼中倒成了惺惺作态。
“好好好,我看戏……“……安远长公主呵呵笑着,视线真就重新落在了戏台上。
她这一阵笑,声音大了些,引得紧邻的几人侧目。
一出戏完,钱贵家的来报午宴备妥,兰茵就邀众人去荷‘花’池旁的凉亭坐席。席间赵王妃劝着众人喝了些她带来的玫瑰‘露’。这玫瑰‘露’喝时只觉香甜可口,可过一阵酒意上来,后劲特别大。所以午宴散时,众人都觉头昏沉沉的,两位长公主和老太太上了年纪,有些顶不住,安远长公主率先提出告辞。
兰茵留不住,亲自送她蹬车。
宴会这事,有人告辞,旁人都坐不住。
安远长公主一走,其他人纷纷告辞,除了娘亲,最后离开的是老太太几人。
告辞时,于惠宜壮着胆子提出多留一会儿。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老太太自是应允,文夫人得兰菜提醒,明面上待她亲切了许多,也没有多言。
等老太太和文夫人走了,于惠宜笑看着兰菌:“王妃不会嫌我聒噪吧。”
兰苗顺着话玩笑:“知道自己聒噪还不改改这‘毛’病。”
这话听得于惠宜大笑。
两人携手回寿‘春’院,权当消食,路上两人互通近况,走了一阵,于惠宜咬咬下‘唇’,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问:“王妃”那方子…………真的有效?”
兰茵一时没反应过来”侧头想再问一次,却见于惠宜不停的绞着手中的锦帕,瓷白的脸红得能滴出血来,一副羞臊的模样,她顿时洗然大悟。
“大表嫂是问那生子秘方?”
于惠宜的脸更红了:“祖母让我用,说等大少爷下次从北疆回来,我的身子正好养好了…………我不信…………她老人家说王妃也用过………我这才想问问王妃…“……断断续续说完,久等不到回答,她抬眼一看,见兰茵正颦眉思索”不由心里紧张,“这里面可是有什么不好?”
兰茵感觉手被握紧,顿时回过神来,“那方子我收在箱中并没有用过,只是不忍拂了外祖母的好意,所以一直没有说明。
于惠宜‘露’出了然,羞臊的心立刻淡下去,“我就说嘛,病者休质不司,医者用‘药’也不能一样”就是华陀留下的方子,也不能人人适用”何况是名不见经传的医婆所写的‘药’方?”她又道,“不是‘药’方有问题,那王妃方才想何事,想得那样出神?”
兰茵笑笑,“得大表嫂的话提醒,想起了一些杂事。咱们数车走吧,娘亲还在等着我呢。”
她想起了为何会觉得艾妈妈所裁首饰眼熟。
“也好。”
两人回寿‘春’院,兰英莲已用过午饭,三人一起说说话”知道男宾那边还没散,兰英莲和于惠宜没有久待。
男宾那边相互劝酒,散得晚,吴王是掌灯时才回寿‘春’院的。
兰茵看他脸‘色’泛青,嘴‘唇’发白,知道他喝了不少酒,忍不住嗔道:“怎么就不知道少喝些?”
“我喝得不多。”吴王说着咧嘴笑起来”兰菌见惯他和煦如‘春’风的笑,此时看着他有些傻气的笑容,倒觉得可爱,不过”能做出平常不做的事,也说明他是真喝得有些醉。
她嗔怪似的瞪了他一眼”吩咐人去厨房端早备下的醒酒汤,然后朝‘玉’挂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出去。
“善思,你可曾还记得通州的那个医婆?”
“记得。”吴王敛去笑,不解地看着她。
她道:“那医婆手中有许多‘精’巧的首饰,其中一根猫眼石答子,你曾说过看着眼熟………我今日才知道,那根答子应是大皇嫂‘乳’母艾妈妈的东西。”
“你也知道了?”
也?兰茵看着谩不经心的吴王,惊讶地道:“你早就知道了?”
吴王点头说:“上次离开通州后我就让人去杏了那猫眼石答子的来历,应是去年五六月份艾妈妈给那医婆的。”顿了顿,他目‘露’鄙夷,“别人问那医婆讨要的是生子秘方,大皇嫂独树一帜,所求的却是生‘女’秘方。”
兰茵讶异的张了张嘴。
生‘女’秘方?联想前几日宫中的事情,她心里立刻就猜到这张‘药’方用到了谁身上。
她将医婆处有艾妈妈的首饰一事告诉吴王,一是猎奇心理,二是解吴王心中之‘惑’,并未往‘阴’谋上想,毕竟京城贵‘妇’大多问那医婆求过‘药’方,就是她,吴王不也领着去过一次?却没想到这件事个中缘由比她想象中复杂得多。
吴王伸手抚了下她的脸,笑道:“你还是笑着好看些。”
这又是他从前不曾说过的话!兰茵丢了个眼刀过去,心里腹诽,都说酒‘乱’人心‘性’,果然没错。
不过她明白,吴王不想继续与她说这件事,于是她扬声问‘玉’、挂醒酒汤的事情。
她与‘玉’挂说话,并未留意身边的吴王神‘色’渐渐凝重。
喝了醒酒汤,吴王道:“海禁的事情我还要忙上一阵子,不能时时处处顾及到你,你若是觉得闷便多出‘门’走走,去挽树胡司和威武胡司都可以,再不然还可以去庙中礼佛。杜医正说你的胎像已稳,出‘门’走动没有事。”
他的话让兰茵向往,但又心存顾忌,“这好像于理不合吧?”
吴王闻言‘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兰三小姐心里还有“于理不合,这几个字?”
“兰三小姐心里自然没有,但我现在不是兰三小姐,是吴王妃…………”。
吴王哈哈大笑,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尝了一口那娇‘艳’‘欲’滴的‘唇’,说道:“轻车从简出‘门’,谁又会知道?”
“看不出你竟如此狡诈。”
一每话,引来吴王更猛烈的侵袭…………
隔日,兰苗开始认真思索出‘门’事宜,她就算轻车从简,可因有孕在身,不敢不带人跟着,若是带人跟着,如何避开外人耳目又成了问题。
还未成行,娘亲到上‘门’了。
兰英莲进‘门’一句话不说,拉着兰茵仔细打量。
兰茵被看得不好意思,“娘,快坐下说话吧。”
兰英莲反客为主,大手一挥,吩咐‘玉’挂几人退去。待人散尽,她看着兰茵频频点头:“王爷能如此待你,我也就安心了。”说着眼角沁出泪‘花’。
兰苗这才知道娘亲为吴王在君前拒绝其他‘女’子入王府的事情而来。
又隔了一日,于惠宜来了趟吴王府。她也听了那日御书房的事情才来的,与兰茵说起时,除了替兰茵高兴外,还隐隐的觉得羡慕。
妻子舍身替丈夫挡箭,丈夫御前发誓不辜负妻子,这是何等的情深意重?
第236章 秘密(一)
第236章秘密(一)清晨第一缕阳光挣破云层,照进吴王府时,吴王府东西角‘门’‘洞’开,两辆双骑宽厢马车从东角‘门’悄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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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这么早谁出去了?”
负责东角‘门’扫洒的一个老仆望着绝尘而去的马车问。
“内院钱贵家的,我刚才顺嘴问了句,听赶车的说是去给‘玉’桂姑娘办嫁妆。”
回答之人是东角‘门’‘门’房上当差的。
扫洒的老仆闻言一脸羡慕,“原是内院钱贵家的我听说王妃让人到官府消了‘玉’桂姑娘的奴籍,此番‘玉’桂姑娘出嫁完全是自由身,连迎亲的地方都定在了槐树胡同,想来也是王妃体恤,不想‘玉’桂姑娘成亲时还想着自己从前的身份……哎,同样是服‘侍’人的,‘玉’桂姑娘嫁的风光无限,而我家闺‘女’出嫁时,不过是一顶半旧的红轿子就抬走了……”
‘门’房上的嗤笑一声:“你家闺‘女’能与‘玉’桂姑娘比?便是你,也不及钱大管事的一根手指头……”
扫洒的老仆听了也不生气,呵呵一笑,又问:“既是‘玉’桂姑娘从槐树胡同出‘门’子,那今日嫁妆肯定不会拉回王府了吧?”
“那是自然。”
……其实,前头一辆车中所坐的是兰芮和钱贵家的几人,后一辆马车坐着杜医正和林文。
钱贵家的出‘门’办嫁妆不假,兰芮去槐树胡同串‘门’也不假。
车到槐树胡同后,钱贵家的换乘林文和杜医正所坐的马车离去,兰芮所乘的马车则被鲁家‘门’房从侧‘门’迎了进去。
兰英莲得了消息,匆匆忙忙出来,在二‘门’处看见兰芮下车,上前嗔道:“怎么不提前让人送个信来?”
兰芮没让人送信,是清楚娘亲若提前知道,必定会为她的到来张罗准备,这样兴师动众,实在有违她的初衷,因此她笑道:“早起兴致偶发,就过来了。”
答完,她才看清娘亲身上穿的是素衣,不由有些惊讶,在她的记忆里,自从娘亲还俗后就再没穿过素衣了,“娘亲这是要出‘门’?”
“我本打算去三山庵,但既然你来了,那我改日再去就是了。”
兰英莲笑道,“主持云游未归,我又还了俗,庵里就没有其他人了。这次回京后,未免庵堂里佛像‘蒙’尘,我隔几日便会去打扫庵堂一次,顺便给佛前的长明灯续油。(.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倒是我来得不巧了。”
兰芮想了想,“算起来我有日子没去上香了,不如我陪娘亲一起去,正好替腹中的孩子在佛前许个愿。”
兰英莲一改往日的爽利,犹豫不决地看着兰芮。
兰芮笑起来:“三山庵不远,乘车一个时辰就能到,有娘亲和林‘侍’卫在旁护着,我出不了事。再说了,还有杜医正随行呢。”
随着她的话,兰英莲扫了眼还不及去休息的林文和杜医正,沉‘吟’片刻,她终是点头应允。
“你先去厅中坐一会儿,我方才听闻你来,出来得匆忙,还有几样要拿去三山庵的东西还没带上。”
兰芮点头,母‘女’两人一同回主院,一人去上房,一人去厅中。
兰英莲进‘门’后屏退下人,从案上取出个信封,用裁纸刀剃开,在内侧写下一行字,这才又将信封还原如初。
做好这一切,她摊开纸,洋洋洒洒的在上面罗列了十几种衣料,待墨迹干透,她将写有衣料名称的纸笺装入了剃开过的信封,扬声让人去叫荣姑姑。
“奴婢在此,夫人有何吩咐?”
答应的正是荣姑姑,话音落下,她掀帘进屋。
兰英莲看着她,有些诧异,“你怎么在外面?”
“奴婢有些事要回夫人。”
荣姑姑笑道,“却没想到刚走到廊下,就听见夫人让人找奴婢。”
“原是这样。”
兰英莲将手中的信递过去,“我昨晚拟的衣料单子,你马上送去四季绸缎庄,让掌柜的照单配齐。是了,这是要让王妃带回去的东西,所以一定不能马虎,要掌柜的亲自挑选,其他伙计眼力有限,辨不清好坏,挑出来的衣料我不放心。”
荣姑姑家人早亡,从宫中出来后无依无靠,跟在她身边后,一直尽力当差,做事恪守分寸,她正是看中荣姑姑谨言慎行、进退有度,才慢慢倚重于荣姑姑,而荣姑姑一次也没让她失望过。
荣姑姑没多问一句,正‘色’应下,“奴婢一定赶着去办,定然不能王妃下午空手而回王府。”
兰英莲顿首,想起荣姑姑还有事要回,便道:“你要回的若不是什么要紧事,便先去四季绸缎庄,等我从三山庵回来再说与我听。”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话是这样说,荣姑姑却没有立刻退去,“王妃突然过来,不知王爷是否知道……若不知道王妃会来槐树胡同还好,以王爷对王妃的情谊,便是事后知晓也不会怪责王妃分毫……怕就怕王爷事先知道……夫人请想,王妃有孕在身,王爷如何肯放王妃一大早就出‘门’,且不陪着同来?”
“王爷近来朝中事忙……”
在家事上头,兰英莲并不擅长,许多事情她都是得荣姑姑提醒才想起来,是以听荣姑姑这么一说,她也觉得有些不合常理。
荣姑姑道:“奴婢担心王妃是赌气回来的……”
“不会,王妃不是恃宠而骄的人”
兰英莲闻言颦眉,心里其实已有五六分相信荣姑姑的推断,“罢了,你先去,我一会儿寻个机会问问那个叫霜降的。”
因有荣姑姑的话,再次见兰芮时,兰英莲仔细打量了一番,见兰芮神采飞扬,一点也不像心中有事的样子,她略微安心,寻了个借口将霜降叫到一旁细问。
霜降闻言目瞪口呆,急急解释:“王爷是担心王妃在家闷得慌,这才出主意让她多来槐树胡同1/2;
第237章 秘密(二)
第237章秘密(二)夏风吹过松林,树枝咧咧作响,淡淡的松香一圈圈‘荡’开,似有还无,钻入鼻端让人神清气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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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好快。
兰英莲无暇体会身处松林的妙处,冷冷地看着身前之人,一双眼睛几乎喷火“我已经让人送了信去绸缎庄,你还来此做甚不仅如此,明知有人与我同行,你竟还从树林中走出来。”
“戴帏帽的是吴王妃吧?”
中年文士不答兰英莲的话,“我想看看她,所以才出来的。”
“是吗?”
兰英莲听他说出吴王妃三字,立刻知道他入京后并没有安静地呆在四季绸缎装,心一紧,瞳孔骤然收拢,迸出锐利的光,“你见她做什么?”
看着她的样子,中年文士立刻想起了老鹰扑小‘鸡’时,母‘鸡’拼死相护的场景……他暗暗吃惊,当年孩子生下后,听说她一眼没看就让人抱走,率兵阻击阿泰所领的鞑靼部,大破鞑靼部后遁入空‘门’从此不问孩子的事情。
可看她的样子,那些话似乎不足为信。
心里如此想,他神‘色’未‘露’分毫,连连苦笑后,说道:“怎么说也是你的孩子,所以我想看看……英莲,其实我很后悔,当年我若是能引开守卫,助你从阿泰手中逃脱,也不会有后来的事情了……”
“住口”
兰英莲低声呵斥。
但阿泰两字,犹如一把钝刀,一点点将她心里那道已经开始结痂的伤口给挑开,直至鲜血直流,疼得她浑身哆嗦,“你走吧,只要你从此不再我跟前‘露’面,看在你从前相助的情分上,我自会送你银子千两,保你今后生活无忧。可你若再出现在京城……”
说着她声音凌厉起来,“阿泰就是你的前车之鉴,城‘门’上悬着的细作首级,必定会多出一个来。”
中年文士心里一凛,当年兰英莲不顾劝阻,当众砍下阿泰首级的情景他记忆犹新,那带着温度的鲜血扬了围观者一身,他的脸上也被洒了一滴,温温的,黏黏的,他十多年来从不曾忘过那温热黏糊的感觉,每每想起来,他都会惊出一身冷汗……“英莲……我知道你心里恨阿泰,也恨我……”
他上前一步,想要去拉兰英莲的手,兰英莲不着痕迹的错身让开了,“我没告诉你我是阿泰的谋士,是怕你不吃我送去的饭食,怕你不再与我说话……由始至终我都不知道阿泰利用我,在我送去的汤中下了软骨散,这件事那日在河北我就与你解释过。(.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而且,我虽为谋士,却处处受制于阿泰,后来你定计让我引开守卫,也是因阿泰派人寸步不离的监视,我才会事败……”
兰英莲觉得一口气上不来,心里堵得慌。
软骨散,就是汤中的软骨散,她才会……那些屈辱历历在目,她恨得银牙紧咬,很想一掌劈向身侧的松树,但她终是没有挥出手去,而是稽首低声诵读**。
过了许久,心中怒火稍微平息,她才抬眼看着眼前之人,“我伴着青灯十五年,心中早已没有嗔怨,所以我不恨你。但我如今已经还俗,且开了杀戒,你若将自己所知的事情传出半句去,必定会成为我刀下亡魂。”
“你不会。”
中年文士轻声说,想起两人在鞑靼部时朝夕相处的情形,他语气渐渐笃定,“若是你想杀我,阿泰被斩首时,你就不会授意手下将我从俘虏中放出来……”
这样的口气,兰英莲听得烦躁,她截断他的话:“今时不同往日,斩杀阿泰时,我没想过你还敢踏入大陈疆土,更没想过你会出现在京城”
“英莲,你应该知道我的心。阿泰死后,瓦刺部首领阿奴儿到处找我,还放出话,说只要我肯替他效力,他将许我国师之位。我若趁势投奔于他,荣华富贵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可我心里放不下你,这才冒险回大陈找你……”
说着又去拉兰英莲的手。
兰英莲依旧避开了,“你我缘分已尽,走吧。依你的聪明,想你也应该知道,我留你‘性’命已是仁至义尽,已是在拿自己和兰家的‘性’命做赌注……”
她深深的看了对面之人一眼,“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转身离去,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每一步,她都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英莲。”
看着她反而加快了脚步,中年男子跟了上去,“我知道你行军布阵无人能及……可你对于朝中政局却懵懂不知,不仅不能助吴王爷得到储君之位,恐怕稍有不慎,还会连累于吴王爷……不若我留在京城,好替你指点一二……”
兰英莲顿住脚步,转过身直直地看着他:“这才是你从河北追到京城,历尽千辛万苦约见我的目的吧?”
“英莲,你怎能曲解我的意思?我这样说,是想让我留在京城……”
知道他抱有目的进京,兰英莲改了主意,抬手挥向中年男子,手太快,中年男子还未看清怎么回事,只觉眼前一‘花’,便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稽首道了声佛号,兰英莲看向松林深处,扬声说:“出来吧。”
“到底还是瞒不过将军。”
鲁先生从一棵腰粗的松树后走出来,到了近前,他看也没看中年男子一眼,说道,“骆厚德‘交’由我处置吧,这样放他走,必定后患无穷。”
兰英莲不答反问:“当年的事,你知道多少?”
鲁先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想了想,道:“从前只知道王妃是将军亲生,其他的,也是听了将军与骆厚德的话才知道的……”
“原以为你老实本分,却不想你忠厚的外表下竟藏着‘奸’猾你若真的对骆厚德一无所知,又怎么会连日跟踪他?我去河北见他时,你又怎么会送信去北疆让渊哥儿查他的底?”
兰英1/2;
第238章 回府
收费章节(12点)第238章回府“夫人――”听到霜降的声音,兰芮从厢房迎出来,见到立在院中的娘,她吃了一惊,脸如黄纸,双目浮肿,好像久病不愈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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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快步上前,与霜降一左一右搀住将人扶到蒲团上坐下,又吩咐绿枝去请杜医生。
兰英莲叫住绿枝:“我没事,不用叫杜医正。”
绿枝犹豫不决,看向兰芮。
兰芮心里不放心,劝道:“娘,你气‘色’不好,恐怕中了暑气,还是让杜医正诊一诊脉安心些。”
“我没事,就是刚才去山中的时候撞见两条手臂大小的蛇缠在一起,骇了一跳,这时没缓过来,脸‘色’看着才不好。”
兰英莲摆摆手,说道。
这番话是她在回来的路上想好的,因她知道自己脸‘色’肯定不好,怕兰芮追问,便想了个可以解释自己脸‘色’差的借口。
绿枝在兰家长大,听了神‘色’如常,霜降是家里败落后才卖身入兰家的,听了这话脸‘色’立刻就变了,她在家里的时候常听长辈说,若是看见蛇缠在一起,肯定一辈子厄运连连。
兰芮前世也听过撞见蛇**会走厄运的话,不过她长在红旗下,听过之后从来都是一笑置之,并未当真。
这时听娘说起这事,她只当是娘也忌讳,略放了心,再见娘坚持不叫杜医正,不再勉强,只让霜降去拿从王府带出来的冰镇绿豆汤。
喝了绿豆汤,兰英莲脸‘色’好了很多,兰芮见她‘精’神不济,依旧不放心,还是想着让杜医正给诊一诊脉。
“时辰不早了,不如我们回京吧。”
兰英莲点点头。
绿枝和霜降赶紧去厢房收拾东西,路过大殿时,霜降低声道:“姐姐随我到菩萨跟前上柱香吧。”
绿枝本想说王妃和夫人还等着,又怕菩萨怪罪,就随霜降进了大殿。
上了香出来,绿枝见霜降眉头紧锁,忍不住道:“妹妹的脸‘色’看着也不好。”
霜降小声将听来的话告诉了绿枝,绿枝惊讶的张了张嘴:“原来还有这说道?”
霜降神‘色’黯然,“夫人是腥风血雨中过来的,‘性’格刚毅,难道一两条蛇就能将她骇住?肯定也是知道这说法,心里觉得不舒服,脸‘色’才会不好看。”
“你这么一说,倒也有道理。”
绿枝想了想,“也不知王妃知道不,若是不知道,还是跟王妃说一说吧……”
霜降截断她的话:“姐姐糊涂,王妃有孕在身,不知道正好,不然日夜担心,于腹中小少爷也不好。”
绿枝想想在理,没再多说。
上了车,兰芮悄悄让霜降去将杜医正叫来。
这一次杜医正已经到了车外,兰英莲再不好拒绝,终是答应让杜医正诊脉。
听杜医正亲口说没事,兰芮一颗悬着的心放回了腹中,许是诵读经书太累,车行出不一会儿,她便靠着软榻上睡熟。
兰英莲怔怔的看着兰芮。
光洁的额头,浓密的眉‘毛’,英‘挺’的鼻子,样样都长得与她有七八分相像……当她目光落在那莹润的‘唇’上时,心‘抽’了下,不由自主地别开头。
竟有几分相像……那张脸已经有十来年没在她脑中出现过,不知怎地,这时竟浮在脑中挥之不去……她痛苦地闭上眼,须臾,她摇摇头。
不行,不行……丢下芮儿十五年不理不问已是罪过,又怎么能因那一两分的相像而再次厌弃她?
她重新睁开眼,再次将目光落在那张英美的脸上,良久,她轻轻的笑了下,伸出手去,将她的头从靠背上扶到自己的怀中。
这样的感觉,她觉的宁静踏实。
她在心里问自己,如果可以重新选择一次,还会随父出征吗?
想了许久,她都没有得出答案。
她喜欢自由自在,喜欢在草原上奔跑的肆意,她认为,像其他‘女’子那样拘在内院中过一辈子是枉活一世。
她喜欢武技,骨子里有股不服输的劲头,喜欢与人在武技上一较长短。
她喜欢研读兵书,喜欢在沙场上运筹帷幄指挥若定的感觉。
但是,如果不是她当年争强好胜,哪里有后面的屈辱?
果真是因果循环,自有定数。
车到槐树胡同,兰芮悠悠醒来,见自己头枕在娘亲的‘腿’上,忙坐起身,不好意思地笑笑:“娘的‘腿’被压麻了吧?”
“才一会儿的功夫,还不麻。”
兰英莲说着下车,让车把式支了脚凳,自己亲自将兰芮搀扶下来。
两人进了内院,钱贵家的采买嫁妆已经回来。
兰芮看娘亲神‘色’依旧有些疲惫,就劝她进房休息,自己则兴致勃勃的跟着钱贵家的去看嫁妆。
这两年地中收成不错,钱贵两口子攒下不少钱,又只有‘玉’桂这么一个‘女’儿,心里打算将来跟着‘玉’桂过日子,便将所有积蓄都拿出来办嫁妆。
再加上兰芮贴的五百两银子,几日下来,钱贵家的买回来衣料被褥这些,几乎堆满了整间屋子。
霜降和绿枝看得双目放光,绿枝‘摸’着云锦被面,笑道:“光衣料就得装十抬,若是算上桌椅‘床’柜这些家俱,还有厨房的器皿,怎么也得四十八抬吧满堆满放的四十八抬嫁妆,这可都赶上千金小姐出嫁了。”
她在心里默默算了下,父母还要她贴补,将来出嫁时肯定指望不上,用箱子里那点可怜的积蓄办嫁妆,恐怕筹齐十二抬都十分难。
想着,心里一阵黯然,再看满屋子的嫁妆,脸上‘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霜降的母亲和弟弟也要靠着她的月例过日子,但她从未想过自己出嫁的事,这时东看看西看看,一‘门’心思替‘玉’桂高兴。
两人的神‘色’兰芮看在眼中,她侧头,看着那堆得小山似的衣料,笑道:“这么多衣料何时才能穿完?衣料也如衣服样式一样,过几年‘花’‘色’就得变一变,‘花’‘色’不时兴,再好的布料做出的衣服都不好看了。你倒不如少买些衣料和被褥,多给‘玉’桂一些压箱底的钱。”
“王妃的话真是说到奴婢心坎里去了。”
钱贵家的笑道,“可是她爹说,‘玉’桂能嫁给林‘侍’卫,本就是高攀,若是嫁妆再不像样,‘玉’桂过‘门’后恐怕会被林‘侍’卫看轻。”
“若林‘侍’卫只看重嫁妆,‘玉’桂不嫁也罢。”
兰芮笑说,但语气认真。
钱贵家的心思玲珑,一怔后明白过来,连连点头:“王妃的话说的真好,奴婢回去后,一定给她爹说说。”
“都买下了,你再去说也没什么意思,且说了,林‘侍’卫的为人如何,大家有目共睹,‘玉’桂嫁过去吃不了亏。”
兰芮说着看了看绿枝,见绿枝若有所思的样子,就知道绿枝将她的话听了进去。
此时兰英莲并未躺下,而是听荣姑姑细说去四季绸缎庄的详细情形。
“奴婢将信‘交’给掌柜,掌柜是个人‘精’,看夫人信上落得是京西槐树胡同鲁家,格外殷勤,一小会儿的功夫就按照夫人所列的单子将衣料备齐了……衣料在午饭后已经送过来,用不用让人搬过来给您和王妃过目?”
兰英莲摇摇头,“直接用车送到王府去就是了。”
抬眼看见荣姑姑有话要说的样子,又道,“我问过霜降,王爷和王妃无事。”
荣姑姑笑起来:“都是奴婢疑神疑鬼,惹夫人劳心……”
“芮儿来得突然,也难怪你疑心。”
兰英莲道,“你下去吧。”
看罢嫁妆出来,兰芮去跟娘亲告别,走到‘门’口遇上风尘仆仆的鲁先生。
鲁先生看见兰芮,微怔了下,“王妃怎么……”
他想问怎么还没回王府,可话到嘴边他才想起这话问的不对,他应该不知道兰芮在槐树胡同才对,又生生地将话收回来,换成了“一路进来没见着王妃的仪仗,就没想到王妃在这里。”
兰芮对鲁先生的惊讶不以为意,笑着道:“父亲回来的正好,娘今日被两条大蛇吓着了,身子有些不舒服。”
“请过大夫没有?”
鲁先生急问,他着急赶回来,也是担心兰英莲的身体。
“杜医正诊过脉,说只是受了惊吓,养两日就没事了。”
鲁先生一直提着的心稍定。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房中走,进了房,兰英莲已经站起来迎两人。
兰芮嗔道:“娘怎么不在‘床’上躺着?”
兰英莲不答,反问道:“你喜欢吃些什么?我让厨房做。”
“不用,我回王府再吃。”
几人说了会儿话,兰芮告辞离去。
送罢兰芮回来,鲁先生屏退下人,道:“夫人,我将骆厚德……”
“已经说了不用回我。”
兰英莲漠然说道。
“那我就不说了。”
鲁先生目光一直没离开兰英莲的脸,见她至始至终都冷着脸,就是提到骆厚德时情绪也没有起伏,诧异之余,也觉得安心,“夫人爱吃西瓜汁,我这就去买。”
“我没什么胃口……”
“那我让厨房给夫人煮点白粥。”
兰英莲可有可无的点点头,鲁先生三两句吩咐了身边的一个婆子,又寸步不离的跟着兰英莲往上房走。
两人并肩到了‘门’口,兰英莲止步,“我想睡一觉,你累了几日,也回去休息吧。”
“我不累。”
鲁先生说着走到院中芙蓉‘花’旁的椅上坐下。
兰英莲看了他一眼,想要像从前那样扬声制止,但张了张嘴,终是由着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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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抄手
收费章节(12点)第239章抄手酉时一过,初夏的太阳就像拔掉牙齿的饿虎,张牙舞爪却威力尽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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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烈日阻在家中不能出‘门’的人,赶在热‘浪’散去、天又没有全黑的这一小段时间走出家‘门’,将耽搁的事情赶紧办妥,便是没有事情可办的,热了一日的人也想趁机出‘门’透透气。
所以,整个夏天,酉末到戊正中间的一段时间是街上最热闹的时刻。
比肩接踵的人群,让兰芮想起了前世从步行街走过的感觉,心里怀念,见车夫想拐进小胡同绕开人群回王府,她连忙阻止。
车在人群中走得很慢,比老龟爬行快不了多少,这倒正合了她意,她撩开车帘一角,饶有兴致地看车外鳞次栉比的店铺,权当逛了一次街。
看着看着,她的目光被一家蜀地小吃铺子吸引,想着蜀地小吃酸酸辣辣的味道,她甚至忍不住咽了下唾沫。
正想让车把式去买,她便觉出马车颤抖了一下,好像有人上了车辕,还不及开口询问,车‘门’上的湘妃竹帘被人撩开“善思?”
兰芮很意外,看吴王身上还穿着早上出‘门’时穿的衣服,猜到他还没回王府,又问,“你是才从宫中出来,还是从福建会馆过来?”
连着几日吴王从宫中出来后都会去福建会馆,想从耽搁在京城的福建士子口中多了解些福建的事情。
吴王走过来挨着她坐下,绿枝和霜降偷着跟兰芮出的‘门’,怕人看见不好避到车辕上去,便从软榻下拖出两只小圆凳坐到靠近车‘门’的地方。
“没去福建会馆,怕去得多了被人猜出身份。”
当着人,吴王不想细说,便问起兰芮一日都做了哪些事。
兰芮说起娘亲被蛇吓住的事情,“我走时娘亲还没缓过来,脸‘色’一直不好。”
“你也不用担心,岳母心志坚强,过不了两日就会缓过来。”
吴王安慰道,不过还是很吃惊,“我以为岳母天不怕地不怕,却没想到她害怕蛇。”
他这样说,兰芮便知道他没听过那些民间传说,想想都是些没影的事情,到底没告诉他。
而霜降与绿枝对视一眼,都抿‘唇’低下了头。
两人说话的功夫,马车已经走出很远,兰芮突然想起蜀地小吃,遗憾地叹了口气。
她声音很轻,但一直注视她的吴王还是听见了,心随着她宛若幽兰的声音一紧,马上问:“怎么了?是不是累着了?还是身体不舒服?”
看他紧张的样子,兰芮莞尔一笑,却存心要逗逗他,便皱着眉说:“是有些不舒服――”
只是没料到她话音才落,吴王已经低声吩咐绿枝叫杜医正,她只得急急地摆手解释,“妾身没事,妾身只是有些饿,看见蜀地小吃就想吃,结果与王爷说话便错过了……”
急着解释,出口的话便不及思索,光听这番话,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贪恋口腹之‘欲’的人……看这事闹的。
她脸上慢慢‘露’出尴尬的神‘色’来。
绿枝和霜降屏声静气的再次低头,努力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吴王一愣,旋即笑起来:“这还不简单,让车把式再回头去买就是了。”
“不用,妾身已经不想吃了。”
兰芮抬眼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有些懊恼,“小铺子做的东西不干净,妾身怕吃坏了肚子。”
吴王笑容更甚,不过他刚才从小铺子前走过,记得铺子里坐着的人鱼龙‘混’杂,还有许多人打着赤膊,似乎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心里的确不放心她吃里面的东西,也就没坚持让车把式掉头。
一路回王府,吴王扶着兰芮在二‘门’上下车,又将她送上肩舆,“你先回去,我还要见见尤大人,有些事与他商议。”
说着转身往外书房的方向去了。
兰芮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甬道拐角处,这才吩咐人回寿‘春’院。
(.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吴王走了一阵,突然顿住脚步,侧身问身后的景园,“我上车的地方有家蜀地小吃铺子,你去一趟,想办法将厨子带回王府,‘交’给王妃身边的霜降姑娘。”
“是。”
景园恭声应诺,一点都不觉得惊讶。
自家王爷自打娶了王妃后,他办过的奇怪差事就层出不穷,找厨子进王府,倒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吴王去了外书房,刚坐下,想叫人去请长史尤大人时,外面传来山青的回禀。
“王爷,林‘侍’卫求见。”
想起林文今日是跟着兰芮出‘门’的,吴王立刻道:“让他进来。”
不一时,林文就进了书房,吴王见他神采飞扬,笑道:“要做新郎官的人,果然与从前不一样。”
林文跟着吴王十来年,知道吴王御下一向宽厚,闻言大着胆子道:“到时还请王爷赏脸来喝杯喜酒。”
“还不知道那日有没有空,不过你放心,贺礼我会让景园送去的。”
吴王笑道。
林文近一年来悬着的心彻底放回了腹中。
虽然喜宴王爷多半不会去,但提出会让景园送贺礼,那王爷肯定已经不再计较他从前‘露’口风给王妃的事了。
吴王看了他一眼,“你这时候来,是不是为了王妃出‘门’的事情?”
林文闻言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郑重的应了声“是”
,“其实小的也拿不准算不算事,又不敢去烦王妃,让王妃‘操’心,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跟王爷说一说……”
说着看了眼吴王,见吴王颔首示意他继续往下说,他又才道,“三山庵是庵堂,男子不好进入,王妃和英莲将军进去时,小的和杜医正连同车把式就留在了三山庵与灵光寺之间的一处僻静的地方。过了大概两个时辰,从三山庵方向的林间小路出来一辆青帏驴车,车把式戴着斗笠,还一直低着头,小的见车把式举止有异,驴车从旁边过去的时候便借俯身整理鞋子的时候,从下往上看了眼车把式,原来车把式是鲁百户鲁大人。”
“鲁大人?”
吴王凝眉沉思,鲁大人为何遮掩行踪出现在三山庵?
便是他不顾规矩进了三山庵,三山庵没外人在,他也没必要与林文擦肩而过还装作不相识。
林文又道:“驴车过去时,山风很大,将车帘掀起一角,扮成车把式的陆成瞧见车内躺着一名中年男子。”
陆成是林文手下的一名‘侍’卫,与林文一样出自军中,机警不在林文之下,也正因吴王知道他行事机警,才将他拨到林文身边听兰芮差遣。
所以林文陆成瞧见车内有人,他一点都不怀疑陆成眼‘花’看错。
“车内的人是死是活?”
林文道:“小的问过陆成,他说只一瞬间的功夫,他来不及辨认。”
吴王点点头。
鲁先生掩人耳目多半是不想让人知道车内还躺着个人。
想了想,他看向林文:“岳父和岳母身经百战,这样做肯定有这样做的用意,二老不提,本王不便贸然打探,你就当作不知道吧,陆成那里,你也记得嘱咐他两句。”
“小的明白。”
吴王笑起来,问林文:“你的大日子定在哪一天?本王仿佛记得王妃提过,是六月二十八……”
林文‘摸’不准吴王突然提起这事的用意,还是认真的回答:“正是六月二十八。”
“那也没几日了,你替本王留个席位吧,本王怕自己回来得晚。”
“啊……是。”
林文喜出望外,王爷去他的婚礼上‘露’一面,这得是多大的荣耀?
他心里也明白,王爷去参加他的婚礼,其实是对他今日行事的嘉许。
心里暗自打定主意,等王爷到了才开席。
兰芮目瞪口呆地看着霜降端进来的红油抄手。
“这是哪儿来的?”
霜降笑着回答,“寿‘春’院小厨房做的。奴婢在京城长大,吃不出好坏,便叫自小在忠州长大的绿枝姐姐尝了尝味,绿枝姐姐说味道很正宗。”
说着将乌梅筷子递到兰芮手边,“王妃尝尝看。”
红‘艳’‘艳’的颜‘色’让兰芮口舌生津,她迫不及待的接过筷子,夹了一个抄手放入口中。
“的确正宗。”
兰芮一口气吃了两个之后才说道,“想不到寿‘春’院小厨房竟然能做出这个味儿来,告诉‘玉’桂,让她开箱取些一两重的银锭子,小厨房当差的一人一个。”
霜降闻言笑起来,“这碗红油抄手是小厨房做的,却不是上灶的明辉媳‘妇’做的。”
兰芮想起来,明辉媳‘妇’是地道的京城人,肯定做不出蜀地的味道,便诧异地看着霜降,“你别藏着掖着,一口气说完,到底谁做的?”
“景园将小吃铺子的厨子带进王府了,这碗红油抄手便是出自那厨子的手。”
霜降说着笑起来,“肯定是王爷的主意,王爷当时没说什么,原是将王妃的话记在了心中。”
兰芮瞪了她一眼,自己微微笑起来。
她以不干净为借口不让车把式去买,只是觉得尴尬,但没吃上,她到底还是觉的失落。
却没想到,吴王会将让景园将厨子请到王府来……突然记起来,忙问:“厨子是男子,怎能让他进内院?这是谁的主意?”
“王妃放心,这名厨子正好是名‘女’子。”
“‘女’子做厨子倒是不多见。‘女’子出来谋生不容易,景园将人带到王府,恐怕铺子只能关‘门’歇业,你一会儿给景园说,让他将人送回去吧。”
兰芮又连着吃了两个。
霜降笑道:“景园将铺子买下了,如今王妃是老板。”
听她这样说,兰芮知道景园那边已经安排妥当,遂不言语,埋头认真吃东西。
这一顿,她竟然吃下了二十个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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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离去
霜降将碗筷收下去,兰芮让绿枝去将‘玉’桂母‘女’叫来。mianhuatang.info-
婚期定下后,她发话让‘玉’桂留在房中做针线,‘玉’桂已有七八日没到她房中服‘侍’了。
一会儿工夫,‘玉’桂母‘女’就过来了,钱贵家的喜气洋洋,‘玉’桂脸上挂着待嫁‘女’子的娇羞。
兰芮让人给他们看了坐,说了些嫁妆的事,然后道:“‘玉’桂现在是自由身,再住在王府不合适,今晚收拾一下,明早就搬去槐树胡同住吧。娘那边,我都说好了。”
虽然这事是早就定下的,但‘玉’桂听后眼圈立刻就红了。“奴婢不走,奴婢舍不得王妃。”
“你这说得是傻话,你不走,林‘侍’卫那边怎么办?”兰芮眼角也是涩涩的,这两年她与‘玉’桂朝夕相处,甚至一起经历了生死,她又何尝舍得‘玉’桂就这么走了?
钱贵家的看看两人,瞪了已经落泪的‘玉’桂一眼,嗔道:“你这孩子,好端端的竟惹得王妃伤心,还不快将那些泪珠子收起来,高高兴兴的,王妃看着也能开心。”
听她的话,‘玉’桂赶紧扯了腋下的锦帕拭了拭眼角,只是锦帕一挪开,泪珠子却掉得更欢了。
钱贵家的一掌拍到‘女’儿肩上。
谁知‘玉’桂起身,扑通一声跪在兰芮跟前,“王妃,求您将奴婢留在身边,奴婢想一辈子服‘侍’您,求您成全。”
她眼里的坚决,让兰芮明白她的话不是随意说说,兰芮心里酸涩,看了看钱贵家的,钱贵家的双目圆睁,似乎对‘女’儿的话很意外,察觉兰芮看她,很快低下头去。
兰芮沉‘吟’了一瞬,在心里叹了口气,伸手去扶‘玉’桂“你我主仆一场,我总想着让你有个好归宿,跟着林‘侍’卫,相夫教子,打理家务,像市井夫妻那样过最普通的日子可是你……这样吧,等过几年,你生了孩子后,若是还愿意回我身边来,那时再回来吧。”她又看了眼钱贵家的,钱贵家的仍低着头,但她感觉得出,钱贵家的整个人明显松懈了下来。
钱贵家的心里的想法她明白,钱贵家的不想让自己‘女’儿再过服‘侍’人的日子这与忠心与否无关。
‘玉’桂站起身,认真思考兰芮的提议。
林文那边她愿意嫁,王妃这边她想留下,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两全其美……
良久郑重地点了点头,“不用等几年,两年就够了。”说着想起几年是兰芮让她生孩子的时间,不由脸又红了。
兰芮笑了笑,与钱贵家的道:“多叫几个人帮着收拾,三两下将东西装完,明儿一早好让人送到槐树胡同去。”
“是。”钱贵家的感‘激’地笑着。
兰芮扬声将霜降叫进来,让她去小厨房传话办两桌酒席给‘玉’桂送行。
霜降知道‘玉’桂出府就是这两日的事情听后不觉意外,立刻就去办差了。
钱贵家的拉着‘女’儿千恩万谢然后服‘侍’兰芮躺下,这才告辞离去。
回到自己在后巷的家中,她看着‘女’儿,叹了口气道:“娘知道你自小服‘侍’王妃,感情深厚,可你也要为自己打算,好容易王妃开恩,消了你的奴籍,让你不再做服‘侍’人的,可你却想要走回头路??????再说,一个萝卜一个坑,你走了,王妃身边总有人会顶了你的位置,等你过几年回来,王妃身边哪里还有你立足的地方?你听娘一句,好好跟着林‘女’婿过日子,林‘女’婿再不济,总能挣出你和孩子一口饭钱来,便是不能,我和你爹名下的那些田产总能养活你和孩子。mianhuatang.info”
‘玉’桂迎着娘亲的目光,轻声说:“娘,您是不是忘了咱们家今日的富贵从何得来的了?您从前是在针线上当差,爹在外院做杂务,靠着月例结结巴巴地过日子,那些日子的艰辛您都忘了?便是娘口中的田产,又是怎么得来的?”
钱贵家的一时无言以对,呐呐地看着‘女’儿。
“娘,撇开前些年王妃不韵世事时不提,您扪心自问,王妃这两年待咱们家怎么样?为了这份知遇提携之恩,我打定主意一辈子守在王妃身边。娘是内院管事,应该知道的,王妃身边的人谁也不能独当一面。霜降年纪小,行事稳妥却常常思虑不周;绿枝能干是能干,可心思太活,‘私’心也重;银锁呢,倒是老是本分,就是有些木讷??????”‘玉’桂知道这些话还不能说服娘亲,便笑起来,挽着娘亲的手臂,撒娇似地说道,“娘难道就不明白,没有王妃便没有我们钱家??????还有林?……‘侍’卫,他虽是自由身,可说到底还是王妃身边的人??????所以啊,为了这些,我也还得回王妃身边去。”
钱贵家的望着‘女’儿沉思,她明白自己‘女’儿从小主意正,只要‘女’儿下决心的事情就拉不回来,她想了钾久,叹道:“这事你还是与林‘侍’卫商量一下再说,若是他同意你就回来,若是他不同意,你也别犟着……还有,将来有了孩子,可不能让她再走你的路。”
“娘,您说什么呢!”‘玉’桂红了脸,丢开娘亲的手臂,跳了开去,“我去找霜降她们几个说说话。”
吴王扫了眼房中,见兰芮身边只一个眼生的丫头,皱眉说道:“人都去哪儿了?我一路进来就没见着几个。”
小丫头慌忙上前服‘侍’,兰芮也站起身,笑道:“‘玉’桂明日要出府了,再回来肯定已是物是人非,我吩咐小厨房做两桌酒席,让她们几个从威武胡同一路跟着我的人聚一聚,说说话。这时候肯定还没散呢。”
吴王不能理解,‘玉’桂就算是从小跟着她,感情非比寻常,可说到底还是个婢‘女’。一个婢‘女’出嫁,哪里需要她事事去张罗周全?不过看她似乎乐在其中,他到底没说什么,只嫌那小丫头蹑手蹑脚的,摆手让她出去了。
“小吃铺子的厨子手艺如何?”
兰芮闻言绽开灿烂的笑容,“很不错,霜降让做的抄手,我吃了两大碗二十只。”
“二十只?”吴王瞄了眼她的腹部,伸手抚了上去,“看来小家伙胃口很好。”
兰芮有些气馁,道:“王爷是因妾身腹中的孩子,才特意让景园将小吃铺子的厨子带进王府的吧?”
吴王见她笑容依旧,但眼中的明亮却渐渐黯淡,不禁怔了怔,旋即明白症结所在,大笑起来。
他没想到她也会使小‘性’子。
在这笑声中,兰芮突然觉得自己小家子气,跟着莞尔一笑,转移话题:“你明天还进宫吗?”
“恩。”说起正事,吴王笑容渐收,“经过这些日子的慢慢渗透,父皇对福建乃至整个沿海的民情有了全新的了解,正是我上疏提议重开海禁的最佳时机。”
兰芮不懂朝政,但她能想象得到,此提议一出,肯定得引出一场不小的震‘荡’。不过看吴王浑然没当回事的样子,似乎是‘胸’有成竹,她就没将心里的担心宣诸于口。
吴王也无意再这个问题上多说,扬声让人送热水进来。
夏夜,皓月当空,虫鸣蛙叫此起彼伏,稻香居的院中显得格外清幽。
坐在石凳上的鲁先生却无心体味这难得的宁静,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上房的方向,心里期盼着下一刻那扇‘门’就会打开。这样不知过了多久,那扇‘门’伴着轻微的“吱呀”声缓缓开启,几乎是与此同时,鲁先生从石凳上跳了起来,三两步窜到了‘门’边。
“将军醒了?粥还在厨房温着,我让人马上送过来。”
许是期盼得太久,他因此很‘激’动,高声呼下人,颠三倒四下命令,一下子,清幽的小院变成闹哄哄的菜市。
忙完回头,正好撞上一双沉寂的眼睛,似乎默默地看了他许久,他立刻醒悟自己‘乱’了分寸,呐呐地说:“夜风凉,将军回房等着吧?……”
也是到了这时,他才静下心来仔细打量兰英莲。
神‘色’沉着,双‘唇’紧闭,后背‘挺’直,一个人倔强而坚毅地立着,与下午在翠微山松林中所见的判若两人。下午的人就是薄而脆的瓷器,仿佛碰一下就会粉身碎骨,而此时眼前的人,是一块‘挺’立山上的磐石,硬朗而又棱角分明,让你不容忽视。
这样的她,让鲁先生想起了十多年前那个人。
那时候兰老将军战死沙场,她压下心中悲愤,执掌帅印,一边是对她不服、拒不执行军令的一众老将,一边是狂妄而凶悍的鞑子???重重困难下,她也是这样如磐石般站在那里,毫不退缩,一个一个的去解决难题。
兰英莲转身进房,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你也进来吧,我有事问你。”
鲁先生一愣,快步跟了进去。
两人坐下,兰英莲道:“军营那边,你可否暂时告个假?”
鲁先生不解,但还是点点头,“我跟千户大人告了半月假,算算还有两日,等两日之期一到,我再去补一月假就是了,左右从忠州班师之后,整个河北卫军处于休养生息的时期,军中没多少事情。”
“如此正好。”兰英莲略作沉‘吟’,又问,“骆厚德你打算如何处置?”
鲁先生抬头,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
他曾两次就如何处置骆厚德的事问她意见,她都厌恶至极,避而不谈,怎么才几个时辰,她却主动提起?纟未完待续
第241章 明争暗斗
短暂的惊讶之后,鲁先生心里一凛,当年她就放了骆厚德命?…这一次她莫不是又心软了?心里如是想,鲁先生没有立时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王妃回王府时,也不知天黑了没有?她看将军脸‘色’不好,肯定担心,要不明日一早将军让荣姑姑去王府给王妃报个平安吧
他一向将兰英莲视若神明,这还是头一回违背她的意思,说完不免心虚,偷偷看了她好几眼。,最新章节访问:。
“你不用拐弯抹角提醒我以芮儿为重。”兰英莲看见鲁先生‘露’出讪笑,喟然一叹,垂下目光,“孰轻孰重,我心里还有分寸。”
鲁崇明生‘性’鲁直,鲜少动心思去疑心旁人,连他都认为她在骆厚德的事情上缺乏判断,足可见她从前行事是何等的荒唐可笑。一点温情‘蒙’蔽了她的心,她与那个一叶障目的渔夫有何分别?若不是鲁崇明去查骆厚德,她还会自欺欺人到何时?每次疑心骆厚德时,她总会想起自己被阿泰带走时,骆厚德被几个‘侍’卫压在身下,痛苦捶地的样子,以此为其开脱。
此时她突然想,她一次次在心里为骆厚德开脱,真的是因对骆厚德情分,还是不敢正视自己错信他人的耻辱?
‘诱’敌失败被虏,本已是奇耻大辱,再添一桩错信他人??????
想到这些,她又想起了自己远在北疆的兄长,若不是他百般周全,她现在还能是人人敬重的英雄吗?
不是。
悠悠众口加诸她身上的罪名足以让她死上好几回,而此时,她的血‘肉’恐怕早已化为一捧血泥了。
端起杯中的冷茶喝了一口,兰英莲缓缓开口,“你将骆厚德安置在何处?”
鲁先生此时已经明白,兰英莲打听骆厚德,肯定不是因心软,便认真地回答:“属下在东城租了一座独‘门’小院?骆厚德被属下关在院中,将军放心,四周住的都是每日为生计奔忙的贩夫走卒,这些人为一日三餐自顾不暇,不会留心邻居家里的动静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那也未必,市井多生长舌‘妇’?那些好事‘妇’人不得不防。”兰英莲沉‘吟’片刻,“而且,骆厚德虽然智计颇多,但说到底只是一介书生,从关外到京城四百余里,中间要越过边军守卫的重重关卡,他是如何做到的?所以我方才细想过,他可能有同党??????”
“啊?”鲁先生一直在琢磨如何揭‘露’骆厚德伪善一面,从未想过骆厚德会有同党?闻言很是吃了一惊,记起小院只有区区六人把守,他立刻站起身,“属下去看看再来。”
兰英莲看看桌上的沙漏,不不到宵禁的时辰?点点头,“今晚你不用回来,留在小院,对骆厚德严刑‘逼’供,一定要尽快‘弄’明白他是否还有同党,迟恐生变。”
“属下明白。”
鲁先生刚要出‘门’,就听‘门’外传来稻香居下人的回禀:“老爷,狗儿他爹求见?说是有要事。”想了想?又补了句,“他手中有老爷的名帖。”
兰英莲闻言看向鲁先生?鲁先生脸‘色’顿时发青,压低声音解释:“来人是属下留在东城看守骆厚德的人,他此时过来,肯定是那边出了事。”说着,他撩帘匆忙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鲁先生回来,看见兰英莲,小声说:“将军,骆厚德死了……”
死了?
死了……
死了!
兰英莲愣住,一时心里五味俱陈,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鲁先生又道:“属下留下的几人中有粗通医理的,他说好像是心疾突发……将军,你看接下来如何行事?”
兰英莲闻言回过神来,想了想,“天气暑热,运两车冰过去镇住尸首,我设法调遣十人隐在暗处守住小院,至于小院的看守,一切如常,该干什么干什么。若是没有同党倒还罢了,倘若有,恐怕这两日就会‘露’出行迹,到时定要将其一举擒获。”
“是。”终于看到自己熟悉的兰英莲,鲁先生很高兴。
隔日一早,兰芮起了个大早,送吴王出‘门’后,‘玉’桂来辞行,待送走‘玉’桂,她正想歇一歇,‘门’房上却来回禀,称坤宁宫来人接她入宫。
兰芮听后,心里觉的不踏实。皇后闭‘门’自省,沉寂了好一段日子,偏在吴王入宫奏请皇上重开海禁的时候接她入宫,由不得她不多想一点。
不过,她还是吩咐童青山家的应酬内‘侍’,霜降打点入宫事宜。
‘玉’桂走后,她让霜降顶了‘玉’桂的位置,掌管她的细软钱物,随她出‘门’,霜降原来掌管寿‘春’院小厨房的差事则‘交’给了银锁。
兰芮到坤宁宫的时候,胡‘春’意和赵王妃都在。
赵王妃正偎在皇后‘腿’边,用美人锤细心的替皇后捶‘腿’,动作轻柔仔细,还不时地说些凑趣的话逗皇后开心,赫然一副母慈媳孝图。
胡‘春’意则垂首立在一侧,没说话。
看清正殿内的情形,兰芮一路提着的心放入腹中,安心上前行礼。
既然皇后还叫了赵王妃和胡‘春’意,那多半就不是因为海禁的事情。
皇后温和地笑了笑,朝赵王妃摆摆手,示意她停下来,又吩咐宫人给兰芮三人看座。
及至三人坐下,皇后没有与几人闲话便说起正事,“钦天监送了几个宜嫁娶的好日子过来,你们看看,合适就挑一个出来。”
原是叫她们来商议新人进‘门’的时间。兰芮听明白后暗自奇怪,朱小姐患有哮症,侧妃的事情不了了之,而现在皇上已经默许吴王不纳侧妃,皇后肯定不可能再让礼部替吴王甄选,说起来挑日子根本与她不相干,皇后传她入宫做什么?
果然,内‘侍’奉上写有日子的纸笺时,并没有她的那一份。
皇后笑说:“让她们两个挑日子去,鲁氏你陪本宫说说话。说起来,本宫有日子没见着你了,咦,你好像胖了许多??????”
兰芮从善如流,微笑着与皇后闲聊。尽管听皇后的话音,好像关心她才将她叫入宫中的,但她更愿意相信皇后是为了折腾她。时刻要打起‘精’神,才说了几句话她便觉的累得慌,一眼瞧见赵王妃已将纸笺握在手心,正含笑听她与皇后说话,立刻问道:“大皇嫂已经选好日子了?”
她的话一出,成功将皇后的目光引到了赵王妃身上。
“我才将纸笺放下二弟妹就发现了,果真是目光如炬,往后见了二弟妹,我可得小心仔细了,免得被二弟妹一双利目瞧到心里去。”赵王妃抿嘴笑说,见皇后看了看兰芮,又道,“母后,您说二弟妹这双眼睛厉害不厉害?”
看似玩笑,实则提醒皇后,小心兰芮的一双利目。
兰芮自是听了出来,不动声‘色’地装傻,“我见大皇嫂放下了手中的纸笺,关心一句还关心出错处来了!真是,问与不问都是错,问吧,大皇嫂调侃我目光厉害,不问吧,大皇嫂肯定又得说我有眼无珠,就坐在旁边都看不见她的一举一动。母后您可得为我评评理。”
赵王妃笑里藏针,绝对不是表现出来的那般‘性’子和顺,这些她都知道,但两人从前相见,小心翼翼间还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可今日赵王妃却开始与她针锋相对了!看来,吴王最近频繁进出御书房,赵王两口子有些坐不住了。
一直作壁上观的胡‘春’意笑起来,她知道在座的三人都将她恨之入骨,却忍不住出言搅一搅。“素闻大皇嫂的嘴厉害,没想到二皇嫂也不遑多让。”
赵王妃笑而不语,兰芮也懒得接话。
“本是玩笑,怎么说着说着,就变成了逞口舌之利?”皇后将三人各打一巴掌后,端茶浅酌。
赵王妃便责怪似的看了舂胡‘春’意,胡‘春’意被她看得暗恼,却不得发作。
兰芮自然不会因皇后说她“逞口舌之利”便觉得不快,只默默地坐着。
好一时,皇后问:“日子选出来了?”
赵王妃笑道:“进来王府事务繁忙,我自然是希望新人越早进‘门’越好,所以选了最近的日子,六月十八。”
“大皇嫂与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身子不好,也是希望新人尽快进‘门’,所以我选的是六月十六。”胡‘春’意笑说,说完,不忘看看赵王妃。这一眼意思简单明了,贤惠也不能让你一个人装。
旁观的兰芮暗自摇头。
皇后满意点点头,“既是都等着新人入‘门’,那就依你们所选的日子吧。”又看着兰芮,“贵妃这两日胃口不好,你既然进宫了,那就快过去看看。”
兰芮依言告辞,去了永宁宫。
她才走,皇后便打了个哈欠,赵王妃和胡‘春’意见了,也起身告辞离去。
出了坤宁宫,胡‘春’意叫住赵王妃:“大皇嫂可知道,竹姑姑昨日出宫去了哪儿?”
赵王妃的确不知道,但上次就是因小瞧了胡‘春’意,这才栽了跟头,所以这次她心里诧异,但面上并没有带出分毫,只淡淡地道:“芝麻绿豆的事情,也值得三弟妹这样大惊小怪?”
胡‘春’意冷笑一声,“我本是一片好意,但大皇嫂不领情,还说是芝麻绿豆大的事情,那我不说也罢。”说着,上了肩舆,“我要去慈宁宫跟太后请安,先行一步。”
目送肩舆远去,赵王妃秀眉微颦。
她知道胡‘春’意不怀好意,却不得不去想胡‘春’意的话。
皇后让竹姑姑出宫了?t未完待续。
第242章 母子
-宁宫内除了新添了些宫人,与以前相比并没有太大的改变。,最新章节访问:。
兰芮下步辇后,心里发虚,走得特别慢。皇贵妃前几日借乐姑姑的口让她替吴王挑‘侍’妾,她算得是一口回绝,皇贵妃心中如何想,她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如此“不听话”,皇贵妃岂有不恼的?轻则,待她不冷不热,重则,还会斥责她几句。
到正殿外,木姑姑看见她,上前行礼,“王妃快进来吧,娘娘听说您进宫,猜到您会过来,已等了您好一阵了。”两人说着话往正殿走,迈‘门’槛时,木姑姑借搀扶兰芮,贴在她身侧小声说:“听乐‘玉’(乐姑姑)说王妃这两日‘精’神不大好,坐一阵就会觉得累,这事奴婢已经禀明了娘娘,一会儿王妃受不住时千万别勉强,娘娘不会怪罪王妃的。”
自己‘精’神不好?兰芮一时错愕,侧脸看了看木姑姑,见木姑姑正朝她笑,她立刻明白过来――木姑姑已经在皇贵妃那里替她铺好了路,若是皇贵妃责罚她,她大可以装病。
虽没打算就此装病,还是感‘激’地笑笑:“多谢姑姑。”
木姑姑想到这样做是背主,轻叹了一声,“奴婢也是不想王妃与娘娘因一点小事伤了往日的情分。”
这点兰芮自是明白,不然,以她帮过木姑姑一次的情分,又怎抵得上木姑姑与皇贵妃二十余年的主仆之谊?所以她轻轻颔首后,没再说话,跟着木姑姑进了寝殿。
皇贵妃身子渐沉,加之年岁大,在硬木椅子上坐久了就觉得腰酸这时歪在垫了两层丝绵的软榻上,神情慵懒闲适,听到兰芮问安,她略抬抬眼,淡声吩咐内‘侍’看座,然后静静地看着兰芮,神‘色’不愠不恼。
兰芮坐下,她算不上了解皇贵妃,但也知道皇贵妃从来都是笑脸迎人今日这样面如表情地看她,已经表明此刻皇贵妃的心情。
顶着皇贵妃仿佛要将她看穿似的目光,她有些尴尬又有些内疚。她心虚,倒不是因觉得拒绝皇贵妃有错而是因吴王,以这时的标准看,她不仅不是合格的王妃,还不是合格的儿媳。怎么说呢,她与吴王之间,她并不及吴王付出得多。她完全可以学旁人,找两个‘侍’妾放在王府,摆摆样子,堵住众人的嘴让皇贵妃面上好看但她因自己心中的坚持,并没有这样做。
心里虽如此想着但她并没有傻坐着,而是细致周到的问起皇贵妃胃口不好的事情。
皇贵幺妃懒懒地答了两句好像才想起来似的,问木姑姑:“我让你找的书可曾找到?”
木姑姑恭声答道:“奴婢依照娘娘的吩咐已经放在偏殿里的书案上。”
皇贵妃点点头,慢条斯理的端起茶抿了一口,然后看着兰芮:“前两天下雨,雨水飘进寝殿,将我时常看的两本书淋湿了,好些字晕开,再看不清,真真是可惜,想要自己抄一次,无奈我的簪‘花’小楷写得不能入目…???上次我见你的簪‘花’小楷写得不错,不如你来帮我抄一遍吧
兰芮一听就知道,皇贵妃的责罚来了。她如此笃定,是因她的字勉强能看而已,并不比皇贵妃写得好,皇贵妃以此为由让她抄书,实在木牵强。还有,即便是她的字真如皇贵妃所说的“写得不错”,但永宁宫字写得不错的人大有人在,皇贵妃也没必要非让她一个孕‘妇’来抄书――除非抄书只是惩罚。
她抬眸准备答应,就看见站在皇贵妃身侧的木姑姑连看了她好几眼,她想起了在‘门’口时木姑姑的提点,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道:“我这就去偏殿替娘娘抄书,只是,还望娘娘莫要嫌弃我的字不好看。”
她若不让皇贵妃将心里的这口气吐出来,立一立婆婆的威风,恐怕皇贵妃不会就此罢休。何况,她现在怀象很好,能吃能睡,抄书并不能让她累着,无非就是脸面上不好看而已。但婆媳相处,不在意气之争,而是看谁得到了实惠。于她来说,没有‘侍’妾在旁晃悠,抄书实在算不得什么。
见她答应,木姑姑目光低垂,皇贵妃淡然一笑,“木荣,你送王妃去偏殿。”又打了个哈欠,“我有些乏了,先歇一歇。”
从正殿出来,木姑姑看了看兰芮,在心里轻叹了口气,暗忖:吴王妃是行事方正,不屑于以病为托辞,还是她心中有其他的打算?
兰芮自是觉察到了木姑姑的目光,也知道木姑姑心里诧异,但她心中的想法不能跟木姑姑提,只微微笑了下,与木姑姑闲话起来。
到了偏殿,她看见书案上赫然搁着‘女’四书,不由得苦笑,看来皇贵妃让她抄书,除了责罚,还有训谶妁意思。到了此时,她多想无益,吩咐霜降研磨,坐下抄起书来。
木姑姑让宫人备下茶点,添了冰盆,然后悄无声息的回正殿复
到正殿外,问明白皇贵妃已经躺下,她想了想,还是轻手轻脚进了寝殿,正如她所料,皇贵妃并未睡着,而是睁眼望着帐顶,似是正在想什么。
“娘娘还是睡一会儿吧,您昨晚就没睡好。”
皇贵妃侧目看着她,“鲁氏看见‘女’四书,是什么神情?”
木姑姑早料到皇贵妃会问,因此不觉得意外,笑道:“除了有些吃惊,倒没什么特别的。有霜降伺候笔墨,奴婢看自己在偏殿也是碍事,便回来了。”
贵妃听着微觉满意,点了点头,“她倒是比我想象中更能沉住气。”顿了顿,她又道,‘你让人去御书房外守着,若是善思出来,让他过来一趟。”
“奴婢这就去办。”说着,木姑姑转身出去了。
吴王走进永宁宫正殿,里面静寂无声,皇贵妃正低头看书,一名宫人打扇,一名宫人捶‘腿’,此外再无旁人。
不是说鲁氏在永宁宫吗?
皇贵妃将目光从书上挪开,落在自己儿子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别看了,鲁氏在偏殿抄‘女’四书。”
吴王闻言脸‘色’微变。
皇贵妃目光一直不曾移开,见自己儿子浓黑的眉‘毛’几不可见的皱了皱,她脸‘色’立沉,摆手屏退宫人,厉声说道:“怎么,觉得心疼?!上次你从福建回来时,我说过什么?!你一转眼忘了,我可记在心中!如此看来,便是我从前对你的教诲,你也是忘得干净彻底!”
吴王微怔了下,身子一矮跪了下去,恭声道:“母妃息怒,母妃的教诲,儿子一直铭记于心,不曾忘记一分。还请母妃顾惜自己的身子,不要生气才好!”
“铭记于心?!好一个铭记于心!”贵妃冷哼一声,“那你说说,我可教过你做事须得顾全大局?我可教过你做事不能授人以柄?我可教过你不能将心中所想示于人前?”
这些话,让吴王想起从前母妃反复叮嘱他做人道理时的情形,心里慢慢生出愧疚,垂首道:“儿子都记得。”
“是吗?”看着儿子低头,换做往日,皇贵妃想着儿大不由娘定然会就此算了,但今天她却没有了事的意思,声音越发的严厉,“蒋氏‘女’为皇后所选,你由着鲁氏将她拒之‘门’外,我只当你是要告诫皇后,莫要将手伸得太长;你假装失踪,让鲁氏去福建相救,我只当你是为将来打算,想藉此让皇上对她鲁莽的名声有所改观。不曾想,你费尽周折,不惜欺君罔上,置忠孝不顾,甘愿冒着临阵逃脱的罪名,只是为名正言顺不纳侧妃!一个‘女’子,何至于你如此弃前程于不顾?”
她之所以如此生气,除了气自己‘精’心养育的儿子行事糊涂外,还因他之前丝毫口风不‘露’,她竟然是在他去御前奏请不纳侧妃时才得知他假作失踪的真正用意!
看着母妃双手微微颤抖,吴王也是吓住了,在他的记忆里,母妃从未如此失态过。他忙端了水服‘侍’皇贵妃喝下,又像小时候那样,轻轻地替皇贵妃拍背,久违的亲昵,让他心里生出了想跟母妃说心里话的冲动。
“其实,儿子不纳侧妃,并非完全因为鲁氏的缘故。
皇贵妃抬眼看着他,不置可否。
吴王继续说着,声音低沉,“母妃可还记得儿子六岁时那个冬天?那一次,要不是‘花’姑姑动作快,儿子差一点就磕在石头上。还有儿子十岁时,父皇带着儿子和大皇兄、三皇弟去狩猎,儿子惯骑的马突然受惊,在丛林中疯跑不止,被‘侍’卫看作刺客,一箭贯穿马眼,而那时儿子正俯身驯马,头与马眼之间只有不到两寸的距离??????母妃或者不知道,儿子整整一月不能安睡,闭眼就会做噩梦……看似巧合,但巧合之后的原因,母妃肯定很清楚。儿子能保全‘性’命,除了运气,还因母妃处处庇护…???可儿子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再过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儿子觉得,父皇身边若没有流水般的‘女’子,儿子定然会开心的长大,不会是战战兢兢的活到现在……”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想法,但此刻说出来,他竟然有几分不确定――如果不是鲁氏,换做他人,自己还会如此坚定吗?
贵妃看着他,面上没多大的变化,但心里掀起的惊涛骇‘浪’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纟
第243章 母子(二)
收费章节(12点)第243章母子(二)皇贵妃看着他,面‘色’不变,心里却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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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没有流水般的‘女’子……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不是没想过,可皇上贵为九五至尊,身边又怎么会没有旁的‘女’子?
何况,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宫人,孜然一身,没有可以帮衬的家人,要想在后宫中立足,仅凭皇上昔日的情分哪里行?
她小心翼翼防着别人的算计,恰到好处的反击,这才一步一步有了今天的荣华。
她所行之事,从未对自己儿子有任何隐瞒,想藉此让他明白皇家的凶险,教导他该如何行事,可如今看来,她似乎做错了,至少应该从旁指点,而不是一味的让他独自领悟。
不然,他也不会因心里害怕而厌倦。
沉默许久,皇贵妃轻声说道:“可是,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你也忘了我多年的经营是为了什么?”
吴王下巴微抬,看着皇贵妃,“母妃可记得前朝的顺德皇帝。顺德皇帝在位三十年,虽专宠贾皇后被言官诟病,但他施以仁政,外固疆土,内安百姓,使百姓安居乐业,保了大魏三十年的太平盛世,史官录入史书时,一样称之为‘勤政爱民’的明君。顺德皇帝能做到如此,儿子也能做到。”
“你熟读史书,定然知道顺德皇帝膝下只得一子,便是英仁皇帝。英仁皇帝‘性’子顽劣,二十岁即位后,行事更是荒yin无度,走鸟斗兽,耗尽内库的财务。不仅如此,还被内‘侍’撺掇着御驾亲征,所过之处,民不聊生。这些也还罢了,英仁皇帝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崩逝时膝下无子,不得不从宗室中挑选即位之人,以至于皇权旁落。”
皇贵妃轻缓的声音在静寂的寝殿中,显得格外清冷,“你身为皇子,延续皇家血脉,让皇嗣开枝散叶,是你当仁不让的责任。”
皇贵妃说话的时候,吴王担心她身子受不住,又倒了一盏茶备着,等皇贵妃说完,他将茶盏递过去。
“母妃所说的,儿子都知道。只是,据史料记载,贾皇后身子孱弱,常年卧病在‘床’,如此虚弱之人,只生养一子完全在情理之中。但鲁氏与贾皇后不同,鲁氏自由习武,身子强健……儿子以为,皇嗣的事情,母妃完全没必要担心,且儿子好生教养,相信决不会养出一个只会走鸟斗兽之辈来。”
皇贵妃一边听着,一边慢慢的撇茶沫。
此时她已经平静下来,隔着杯中袅娜升起的雾气,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听了她的话后,他一张脸平静似水,看不见一丝涟漪,没有慌‘乱’吃惊,没有焦急思索,能如此镇定应对,说明他料到她会说出这番话,心中早已有了打算,由此可见,他心意已决。
心意已决……吴王坚持己见,让皇贵妃烦躁不已,手轻轻抚上了自己的腹部,良久,她喟然长叹,“罢了,你父皇那边已经默许,我也不便多言,你自个儿好自为之吧。”
这样的结果早在吴王意料之中,但亲耳听皇贵妃说出允诺的话,他还是心头一喜,嘴角轻轻地扬了扬。
“多谢母妃。”
盯着那一抹笑,皇贵妃眉头轻皱,“喜怒不要行于‘色’。”
见吴王笑容顿敛,‘露’出尴尬的神‘色’,又道,“听说你今日上了请求重开海禁的折子?皇上的态度如何?”
提到正事,吴王忙答道:“父皇虽当时压下了折子,没有多言,但据儿子观察,父皇其实心中已经认同了儿子的看法。”
在政事上头,皇贵妃相信吴王的能力,没有多问下去,扬声叫来木姑姑,吩咐人摆饭。
一餐饭,母子两人吃得味同嚼蜡。
吴王惦记着偏殿的兰芮,担心她抄书太久身子会受不住,但心里清楚,皇贵妃怒气才消,他此时求情就是往火上浇油,只能让皇贵妃才平息下去的怒火重新燃起来。
心里有事,美味佳肴到他口中完全是一个味。
而皇贵妃岂有不知自个儿子心思的?
但她既然惩戒了鲁氏,就没打算半途而废,因此吴王吃得心不在焉,她权当没看见。
只是她心里想着别的事情,这一餐饭也没吃出饭菜的滋味来。
吴王一直陪着皇贵妃,直到太阳西斜皇贵妃都没提兰芮,他有些坐不住,担心皇贵妃会让兰芮留宿宫中,便小心翼翼地道:“母妃,宫‘门’就要落锁,不如让鲁氏将‘女’四书带出宫去抄吧?”
皇贵妃看了看桌上的漏种,点了点头,吩咐内‘侍’去传话。
内‘侍’走后,她抬眼瞧了眼吴王,“你也去吧,接上鲁氏,不用过来辞别了。是了,回王府后让杜医生替她把一回脉,到底是头胎,须得小心仔细。”
吴王笑着应道:“多谢母妃。”
木姑姑送他出去,走到通往偏殿的甬道上,笑说:“王爷放心罢,娘娘让有经验的姑姑在偏殿外服‘侍’着,王妃若有不适,她们必定早报到娘娘跟前来了,一直没消息传过来,说明王妃与小世子好好儿的。”
吴王点点头,其实这在他意料中。
又听木姑姑说道:“娘娘刀子嘴豆腐心,明面上责罚王妃,却又放心不下,安排人悉心照料王妃,还不时让人留心偏殿的动静,就是担心王妃身子受不住……”
吴王想起方才出‘门’时,皇贵妃嘱咐他让杜医正给兰芮把脉的事情,轻轻颔首,道:“本王自是省得母妃的良苦用心。”
听得这话,木姑姑悬着的心放了下去,笑了笑:“奴婢今日话多了些,还望王爷莫怪。”
“姑姑看着本王长大,本王有不到之处,姑姑提点一二也是应该的。”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偏殿外的小‘花’园,吴王顿住脚步,“母妃那里离不得姑姑,姑姑不用再送本王了。”
该说的已经说完,木姑姑欣然止步,却没有马上离去,而是站在原处,目送吴王快步穿过小‘花’园,推‘门’进了偏殿,疾步快走的样子,半点不见吴王一贯的温润。
不知怎地,她想起孜然一身的自己,突然觉得有些凄凉。
好一会儿,她才摇摇头,好笑地想:自己胡思‘乱’想做什么?
身后传来脚步声,初时兰芮没在意,不过很快她便分辨出进来的不是宫人内‘侍’,身后的脚步声稳健有力,宫人内‘侍’的脚步则轻盈细碎。
她回头,正好看见吴王大步进来。
吴王清楚她耳力聪敏,见她突然回头没有丝毫意外,倒是看着她明丽的笑容心里踏实了,回以一笑后,吩咐一旁的霜降:“将书案上的东西全收起来,一并带回王府。”
霜降心里也担心着兰芮,闻言喜上眉梢,应诺着去张罗起来。
难道皇贵妃免除了对她的责罚?
这实在不像皇贵妃的‘性’格。
兰芮压下心里诧异,笑说:“由得霜降在这里张罗,妾身陪王爷去娘娘那里辞行吧。”
吴王‘唇’角微翘,目光落在她的微凸的腹部。
“母妃已经歇下,让我们不用过去辞行。”
歇下?
兰芮侧目看看桌上的铜壶滴漏,既不是午歇的时间,也没到晚上就寝的时间,皇贵妃怎就歇下了?
还是,中间有什么事,皇贵妃不愿意看见她?
心里虽疑‘惑’,但当着霜降和进出搬东西的宫人,她一句话也没问。
出了宫,车上只有两人时,她才道:“今日的事情,让你为难了吧。”
一路上她想得明白,皇贵妃那里若没有吴王说项,皇贵妃肯定不会轻易让她出宫。
吴王轻轻笑起来,低头看着怀里的人,从这个角度看去,她丰盈白皙的脸上带着几分慵懒,别有一番韵味,看得久了,他不由得心猿意马。
想着别的事情,兰芮丝毫没有察觉吴王的变化,好一时,她整了整脸‘色’,看着吴王说道:“善思,我件事与你商量。”
吴王含糊不清的嗯了声。
兰芮又道:“娘娘身份尊贵,又是长辈,我有错在先,娘娘责罚一二是应当的,你千万别去娘娘跟前替我说话……”
都说婆媳天生是情敌,吴王处处护着她固然好,却更易触怒皇贵妃,往后的日子还长,她还打算与皇贵妃和平相处。
“为什么?”
吴王闻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触及她眼底的坚持与认真,才敛了心神,认真思考她的话。
他一直觉得她‘性’子爽直,出身将‘门’之家,被当着男孩子一般教养长大的,不擅长家事,不擅长与宫中之人打‘交’道,所以,有意无意间,他总是将她当做孩子,将她庇护在自己身后。
不过,今日她说出这番话来,可见他小看了她。
为什么?
真正的理由兰芮自然不能说出来,想了想,她笑道:“娘娘正在气头上,王爷再替我说话,岂不是火上浇油?娘娘有孕在身,不能动怒。”
道理吴王早就明白,可要做到却很难,好几次他明知皇贵妃会动怒,他还是情不自禁的去永宁宫求情。
即便心里没有把握,他还是大笑着应下。
两人又说起开海禁的事情,吴王不想兰芮‘操’心,三言两语揭过此事。
兰芮突然想起赵王妃,便与吴王说了说,末了叹道:“今日针锋相对,明日,又是怎样的情形呢?”
她是真的担心。
吴王‘唇’角‘露’出不屑的笑容,“大皇兄越来越急躁了。”
说着,握紧兰芮的手,转移话题,“今日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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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决绝
重开海禁的折子递上去后,隔日早朝皇上便与朝臣商议,石子落湖,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mianhuatang.info-
这些事情都在情理之中,吴王留心朝堂的动静,却不似从前那样日日入宫,而是在家中陪兰芮看书,教衡哥儿识字,怡然自得过小日子。
就连兰芮都觉得纳闷,忍不住问:“为重开海禁的事情你前后忙活了半年,怎么到紧要关头,却反而不放在心上?”
吴王翻了一页书,漫不经心地说道:“父皇将重开海禁的事情放在朝堂上与众大臣商议,如此郑重其事,已经说明他老人家心里的想法。父皇心中有了决断,我再多想也无益。”
兰芮想他说得不无道理,便没再问这事。
如此过了十来日,这日兰芮才起,正梳洗,便听‘门’外传来霜降的声音,“王妃,‘玉’桂姐姐来了。”
话音刚落,‘玉’桂已经随送热水银锁进来了,她走过去接绿枝手里的梳子,绿枝迟疑着不动:“如今姐姐是贵客,这如何使得??????”又看看镜中的兰芮,见她笑‘吟’‘吟’的看着,到底还是将手中的象牙梳‘交’给了‘玉’
“你怎么过来了?”兰芮笑问。
“几日不见王妃,虽知道王妃一切都好,但心里还是惦念,所以过来看看。”说话的功夫,‘玉’桂熟练的将手中的青丝绾好,又挑了兰芮喜欢的簪子定住。
“哪有人像你,待嫁的新娘子还到处‘乱’跑。”打趣‘玉’桂几句,兰芮问起槐树胡同的情形。
‘玉’桂一一回答,心里却犹豫不决。
王爷此时在咏‘春’院练剑,还有一刻钟就要回来,不捡这个时候说,一会儿人来人往的就根本没机会了。
但…???王妃有孕在身,自己说这些没影的事情与她听,让她担惊受怕也是不妥……可是不说,更是不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犹豫再三,便听有人在外面传话:“王爷回来了。”
‘玉’桂闻言心里一动,王爷素来疼惜王妃为何不先与王爷商议?
吴王看见‘玉’桂在房中,颇为意外,眉头挑了挑,没多言,径直去梳洗。
他出来时,‘玉’桂已经不在了。
与兰芮用了饭,吴王道:“我与长史大人有事商议午饭兴许要在外院吃,你不必等我。”
兰芮点头,送他出寿‘春’院。
“奴婢见过王爷。”远远看见吴王,‘玉’桂迎上去行礼。
她等在这里做什么?吴王微微颔首,看着‘玉’桂,目光凌厉。
‘玉’桂从前虽是兰芮贴身服‘侍’的,在寿‘春’院上房进出,但几乎从未与吴王独处过此时被吴王盯着看,她就有些紧张,后背冷汗涔涔双手紧紧地攥着手里锦帕。
“奴婢有些话本想跟王妃说,但又怕听了王妃担心,所以???…奴婢才斗胆来问王爷拿主意。”说着,她看了眼吴王,不见吴王眼中的厉‘色’,她轻吁了口气。
吴王听着‘玉’桂的话其实是松了口气。‘玉’桂是兰芮的贴身婢‘女’,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单看这次‘玉’桂出嫁的事情,就知道兰芮待‘玉’桂跟别的丫头不同,若是‘玉’桂做出什么背主的事情兰芮必定会伤心失望。
顿了下,他摆手让随行的景园退去,道:“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其实??????奴婢也说不好算不算事……”‘玉’桂垂首敛目,“奴婢搬去槐树胡同后,想着左右无事,便去夫人的小厨房帮忙??????连着几日夫人的饭菜送进去,都只白饭动了筷子,菜却原封不动的端了出来……奴婢想,夫人在吃食上头从不挑嘴,不思饮食,想来是心中存事情……还有老爷,几日间奴婢看见过两次,两次皆是行‘色’匆匆,且愁眉不展的样子……”
说出来,她又有些后悔。她察觉异样,却不清楚其中原委,万一中间的事情关系到兰家和鲁家的颜面,王爷知道了,将来王妃如何自处?但这些话说与王妃知晓,又会累得王妃担惊受怕。可若是当做看不见吧,将来夫人有个好歹,还是会让王妃伤心。真真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听完,吴王才明白兰芮为何会对‘玉’桂另眼相看:心细如发,能从细微末节处看出问题,更难能可贵的是,她一心想着兰芮,凡事皆以兰芮为主。
他赞许地点点头,“本王知道了,许是公务上的事情让两老伤神,回头本王帮着打听打听。”又扬声叫来景园,“赏‘玉’桂姑娘百两银子。”
景园忙应下,‘玉’桂却有些局促不安,一张脸涨得通红。
吴王没再看两人,负手离去。
京城的世家名‘门’,总有一两桩烦心的事情,他即便贵为皇子,也不能随意‘插’手鲁家的家务事¨一
兰英莲和鲁先生的确慌了手脚。两人在囚禁骆厚德的小院外设伏了两日,不见异常,兰英莲担心是设伏的弓箭手被人发现,所以才会按兵不动,遂决定第三日运一口空棺材出城,以此为饵,看能不能引出暗处的人。而小院四周依旧留‘精’通拳脚的人把守。
可就在空棺材出城时,骆厚德的尸首却从围的像铁桶一样的小院不翼而飞,看守之人全无伤亡,也没人说得清是怎么回事,尸首就这样悄无声息的不见了。
兰英莲连日追查,却一丝线索也不得。
“一具尸体,又没长‘腿’,如何从众人眼皮底下消失不见的????…”兰英莲喃喃自语,电光火石间,她突然想到,先前的布防以及追查,都一直当骆厚德是一具尸体,可如果骆厚德若不是尸体呢?他若诈死呢?她仿佛记得,骆厚德对外族的奇闻异事兴趣浓厚,说不得就在哪里得了妖术。思及此,她猛然抬头,追问鲁先生,“看守小院的人,有没有人在骆厚德尸体失踪的那日离开过小院?”
这话问得突然,鲁先生没明白过来,呐呐地看着兰英莲:“看守的人不能随意离开小院??????若说有人离开,除了伙房的窦四上街买过菜之外,再无旁人??????将军难不成怀疑窦四是偷尸首的人?这绝对不可能以他一人之力根本不可能避开所有人将尸首运出去。”
兰英莲摇摇头:“我是怀疑,骆厚德是冒充窦四离去的。”厨房,是了,那日众人都像绷紧的弦盯着各个出口,唯独以为厨房里是值得信赖的人,所以才会疏于防备……也不理会鲁先生的惊骇,她继续道,“先不要惊动窦四,悄悄问一下其他人,看那日窦回出‘门’买菜时是否有人见过他的脸,又是否有人看见他回来。若是有人看见也就罢了,若是无人看见,这个窦四就得好好地审一审。”
鲁先生慢慢明白过来,心下大骇,忙应声去了。一个时辰后才回转,进‘门’就道:“将军所料不差,果真是窦四这边出了事。属下连问几人都说那日窦四出‘门’时头戴大草帽,见过他出‘门’的人还说,与他打招呼时他正低头整理竹篮上的篾条,只扬扬手就过去了。众人看他是从伙房出来的,又穿着窦四贯穿的衣裳,还提着菜篮,就只当是窦四了,谁也不曾疑心。至于窦四何时回来的,倒无人看见。属下听众人这样说,心知有异,马上将窦四拘来审问。没问两句,窦四就说了实话。窦四那日在伙房蒸馒头突然被人从身后击晕,少顷就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衣衫被脱,然后听说骆厚德的尸首丢了,又听他人说没发现异常,他心知是他的伙房出了岔子他怕担责,就一直瞒着这事未报。
窦四是鲁先生找来的,鲁先生此时心中懊恼不已。
心中猜想得到证实,兰英莲自责之情尤胜鲁先生,“阿泰以狡诈著称,但其计谋想来大多是出自骆厚德,我虽防备着骆厚德有后招,唯恐他会留人接应,却万万没想到他会以诈死脱身!”她更悔的是,之前几次见骆厚德,却没有一次狠下心去杀他。
两人沉默一时,兰英莲道:“骆厚德极重名利,我恐他会向赵王或者卫王投诚,如此一来,后果不堪设想……”想着,她只觉心里一寒,“为今之计,我们只能守株待兔,你乔装守在卫王府外的必经之路上,我则盯着赵王府,其余的人,分散各处继续寻找。”
就在这时,吴王的请柬到了。
鲁先生握着烫金请柬,疑‘惑’不解,“将军,不年不节的,王爷怎会下帖子请属下过府吃酒?”他心里明白,他不过是兰芮的挂名父亲,吴王恐怕从未见他看在眼中,这样专程设宴款待,实在太过奇怪。
兰英莲何尝不知道这事透着奇怪?她敛眉静思,好一时,叹了口气,“我陪着你去王府走一趟吧。我能使上力的地方是北疆,要想在偌大的京城找出骆厚德,恐怕还得依仗王爷,王爷在京城布置多年,这点事情于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将军??????”鲁先生大张着嘴,好一时才想起来阻止,“王爷一旦‘插’手……很多事情想瞒也瞒不住了。”
兰英莲轻摇了下头,缓声说道:“请王爷出手追查骆厚德,势在必行,仅凭你我之力,实在难保骆厚德不会落在赵王或者卫王手中。与其让赵王或者卫王知晓,倒不如让吴王爷知道,我与他,如今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便是他看不起我,却不得不‘精’心替我遮掩。且说了,王爷无故请你过府吃酒,恐怕就是探出了些许端倪,想从你口中打探虚实,与其让吴王查出来后与我对质,倒不如我先说出来。”
缓声低语,却有种让人不容忽视的决绝。
鲁先生急得跺脚,“将军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啊??????实在不行,不如求一求兰老夫人,兰老夫人深明大义,定然不会坐视不理的。”
“兰家如何到今天这个位置的,我比你更清楚。兰家举家迁往京城,看似皇上恩典,实则为质,皇上想借兰家上百口人命掣肘远在北疆的大哥,这点老太太心知肚明。所以入京后,她老人家一直是谨小慎微,就连与京城贵胄间的‘交’往,也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她老人家手上的人,恐怕就是兰家明面上的看家护院,求她也起不了丝毫作用。”兰英莲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我原本就是方外之人,看破红尘,声名于我来说,已是无关紧要……就怕王爷知晓芮儿的身世后,不顾夫妻情分,冷落芮儿。但至多也就是冷落,为着他自己将来打算,他还得认芮儿这个妻子。可芮儿的身世若让赵王或者卫王知晓,芮儿丢的就不是夫妻情分,而是‘性’命……恐怕还得牵累远在北疆的大哥。”
这一次,她将‘女’儿的‘性’命看得比名声重要。想到此,她又一次恨自己,‘精’明一世,却糊涂一事,连鲁崇明这等心粗如瓦砾的人都能看出骆厚德有问题,她为何就看不透,一而再再而三的留他‘性’命?
但事已至此,她必须从大局考量,不能因心存的一点侥幸,再一次让骆厚德逃脱。
听她句句在理,鲁先生说不出辩驳的话,唯有在心里叹息。
两人"都想起了隔日的酒宴,吴王知晓后,会是怎样的情形?
一时间房中落针可闻,夕阳的余光从窗棂照进来,落在两人的身上,却照不进两人的心里去,唯独在青砖地板上拉出两个斜长的影子,颤颤巍巍,让人看着心悸。
许久,鲁先生道:“将军若信得过属下,就将这事‘交’给属下吧。明日,将军或去赵王府外守候,或在家休息,或去三山庵诵经礼佛,就是别去吴王府。那些话,还是由属下来说妥当些。”
说完,就静静的看着兰英莲。这段时间他百思不得其解,兰英莲能成为皇上器重,鞑子闻风丧胆的‘女’将军,绝非偶然,她‘精’通武艺,熟读兵书,‘胸’怀谋略??????可这样一个让男子臣服甚至仰望的‘女’子,为何会被骆厚德所‘蒙’蔽?直到这时他才明白,兰英莲坚强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柔弱的心,而骆厚德,恰好击中了她的软肋,用甜言蜜语去融化了那颗被战场上横飞的血‘肉’浸泡过的心。
想明白,他突然就不觉得眼前的人是高高在上的‘女’将军,而是一个平凡普通的‘女’子,他是男子,总要比她多担当些。
看着鲁先生关切的神情,没来由的,兰英莲觉得心里一酸,多日来强撑着的一股气泄了下去,然后,她很认真的思索起鲁先生的提议。的确,有些话她实在不方便言说。
她点了点头。纟
第245章 信任(一)
请鲁先生过府吃酒,吴王是临时起意做的决定,所以兰芮这边,也是帖子送出去后才听了信。-叔哈哈-[本书由万shu吧更新]心里同样奇怪吴王的举动,却被吴王三两句话给岔开了,“大皇兄和三皇弟纳庶妃的时候,你推说身子不舒服,就别过去了,人多事杂,说不定又会阄出些什么事来。”
这话倒正和兰芮的心意。先前她还犹豫,赵王纳的是庶妃,她可以不去,但卫王的那位名分是侧妃,她须得去应应景。不过现在既然吴王也觉得没必要去,她又何必去?
“算算日子,也没几日时间了,到时我让贺达山从库房中挑两样礼物送去就是了??????”说着话,她慢慢的睡着了。
吴王宠溺地笑笑,熄灭了边上的瓜灯。
隔日,兰芮吩咐小厨房备了几样鲁先生爱吃地菜式,让山青送到外院去。
可她‘精’心准备的菜肴,谁也没有动。
鲁先生没有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请吴王追查骆厚德的下落。至于骆厚德的身份,他也未有丝毫隐瞒,直说是阿泰的谋士。而到了兰芮的身世,他犹豫再三,终是吐了口。他曾想过不提这事,可是不提,根本无法解释他与兰英莲为何会如此急切的寻找骆厚德的下落。骆厚德给阿泰做谋士,毕竟是十五年前的事情,推说他手中握有重要情报,旁人相信,吴王这样在沙场上征战过的人肯定会怀疑。
这样的事情完全出乎吴王的意料之外,一贯温润的笑容僵在脸上?只默默的盯着杯中的残酒。
战无不胜的‘女’将军,曾经被鞑子掳去过?
被世人景仰的‘女’子,却未婚先孕,生下‘私’生‘女’?
而与自己耳厮鬓如的人身体里竟然流着鞑子的血液?
纷繁的念头从他脑中闪过,但骆厚德如今去向不知?实在容不得他多想。mianhuatang.info须臾?他便抬起头来,扬声让守在‘门’外的景园去传贺达山和‘侍’卫周鼎。
见事情终是朝着心里期望的方向走,鲁先生松了一口气,但听吴王声音和缓温润,与先前无异,辨不出其中的情绪,又让他觉得没有底。吴王心里,到底是惊还是怒?
贺达山和周鼎来得很快。吴王将兰英莲所绘的骆厚德的画像‘交’给周鼎,“茶馆酒肆?但凡有人的地方都不要放过,务必将此人找出来。”周鼎领命自去,他又吩咐贺达山,“传话给赵王府和卫王府的人,让他们时刻留意赵王府和卫王府‘门’房上的动静,凡是人求见大皇兄和三皇弟,定要尽快回禀。”吴王又是一连串的嘱咐,临去时,贺达山带走了一张画像。
贺达山走后,景园不动声‘色’的退了出去。
吴王侧头?就见鲁先生不住地看他,似是正在观察他,便道:“时辰不早,本王就不留岳父了。岳父回去,请转告岳母??????就说本王知道应当如何行事。”
这样一件大事,吴王却只用这样一句轻描淡写的话作回信?鲁先生越发看不准吴王的心思,但他想?既然吴王清楚自己如何行事,事情还不算太糟糕。
送走鲁先生,吴王端起桌上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景园不知何时进来,小心翼翼地上前替吴王夹了一筷子菜,劝道:“王爷,空腹喝酒伤身,您先吃点菜。”
吴王烦躁地摆摆手。
一个疑问在他脑中盘旋不去。
兰芮是知道自己的身世,却对他隐瞒至今,还是直到现在都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
事情出得太突然,刚才只顾着骆厚德的去向,根本忘了问鲁先生。
他猛地站起来,吩咐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呆住的景园,“备马!”
鲁先生急着与兰英莲回话,一路快马加鞭,虽京城人来人往,速度比不上寸草不生的大漠,却也走得并不慢。吴王是在与槐树胡同隔了两条街的地方将他截住的。
鲁先生大张着嘴,诧异地望着挡住自己去路的吴王,而后就有些担心,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吴王拱了拱手,“岳父请随跟本王来。”然后策马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
跟过来的鲁先生眼见四下无人,迫不及待地问:“王爷,您亲自追来此地,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本来心里急切的想知道答案,可话到嘴边,吴王却难以出口,他怕答案并非他想要的,沉‘吟’片刻,他到底还是开了口。
“芮儿,她是否知道自巴的身世?”
没想到吴王追来是问这事?鲁先生先是一愣,旋即后悔起来,自己到底还是粗鄙惯了的,行事不够周全,竟忘了替兰芮分辨一二。
后悔中,他摇了摇头,“从前将……内人不愿提及此事,芮儿与我自是无从知晓。这些日子骆厚德突然出现,内人知事关重大,隐瞒不了,这才说与我知道,至纾芮儿,她如今有孕在身,内人担心她知晓后身体会受不住,根本不敢在她跟前‘露’一点口风。”
虽是替兰芮分辨,但他所说的话全都属实,所以神‘色’坦然自若,对上吴王锐利的目光他也毫不躲闪。
原来她真的不知道。吴王嘴角不自觉就扬起一抹笑,“她既然不知此事,那也没必要知晓,免得多生事端。”
鲁先生正绞尽脑汁想应对之词,在他看来,吴王少不得还会追问,是以听到吴王的话,很意外,火急火燎的追来,当是很在意才对,为何只听这一句就相信了?不管怎样,吴王相信兰芮不知,这总是好的,他忙不迭的点了点头,“王爷的意思,我回去自会转告内人。”
“岳父请回吧。”吴王抡起手中的马鞭,策马离去,如来时一般急切。
看着一人一马消失在小巷尽头,鲁先生摇了两下头,也催马离去。
兰英莲仔细听完鲁先生的话,许久,她才喃喃地道:“芮儿是个有福的,王爷,到底还是顾念夫妻的情分……”抬眼见鲁先生正看着她,似乎是不解,又道,“不然,王爷也不会追过来,可见在王爷心里,与身世相比,他更看重的是芮儿是否对他有所隐瞒??????”
说着,她起身往外走。如今的情形,只要骆厚德不再出现在众人视野,一切都会如从前一样。
看了一会儿书,兰芮觉得有些困,抬头看看桌上的沙漏,吩咐绿枝:“让山青去外院看看,若是酒席还有一阵才散,我就不等王爷了。”
绿枝应声去了,片刻回转,道:“山青说,槐树胡同的老爷已经辞去,只是王爷不知何故,突然吩咐人备马,然后匆匆出了王府,到这时还没回来。”小心翼翼的觑兰芮一眼,又道,“奴婢刚才出去时,看见外院的人往小厨房送碗筷,王妃吩咐小厨房‘精’心准备的吃食,竟似乎没动过筷子。”
酒菜没动过筷子?兰芮颦了颦眉,吴王请鲁先生吃酒,这事本就奇怪,现在看来吃酒果然只是个幌子。
见兰芮没说话,绿枝又道:“要不,让山青将景园叫进来,方才的酒宴就是景园在王爷身边服‘侍’的。”
“不用了。”兰芮摆手,吴王想要说与她听,自然会告诉她。
“那??????”见兰芮反应平淡,绿枝怅然若失,“奴婢服‘侍’您梳洗吧。”
兰芮点点头。
洗了澡,绿枝用棉布帕子仔细地替她擦拭头发上的水,口里絮絮叨叨:“‘玉’桂姐姐出嫁,我们几个从威武胡同过来的都替她高兴,凑份子买了面西洋来的镜子作添妆。西洋镜子好是好,就是做得不够‘精’细,奴婢原来还担心‘玉’桂姐姐看不上。不过早上奴婢给她时,她很高兴,应是很喜欢的……”
“你给她的?”兰芮随口问道,从镜中看见绿枝点头,她笑道,“你一直在我房中服‘侍’,那她岂不是辰末才走的?她还当真舍不得与你们几个分开,不过才几日的功夫,便趁着她娘去田庄的时候进王府来寻你们。”
绿枝笑起来:“‘玉’桂姐姐是舍不得王爷和王妃呢。早上银锁怕她闷,请她去房中坐着喝茶,她说王爷和王妃待她恩重如山,那日她出府时王爷不在,没在王爷跟前磕头谢恩,今日一定要补上这个礼。”
兰芮听出味来,淡声说道:“你拐弯抹角说了这么一大通有的没的,就是为告诉我,‘玉’桂见过王爷?!”
绿枝一愣,慌忙跪下,“奴婢没有这意思,奴婢只是怕王妃闷,说些话给王妃解闷而已。”
“当真没有?”兰芮看着她,“你借添妆的事情告诉我,‘玉’桂辰末才走,引得我问你话,而后好顺理成章的说出‘玉’桂见过王爷这事。”
她的声音里透着深深的疲惫,绿枝跟着她也有两年多,心思活络,但并未犯过错,主仆两人算得相处愉快,没想到‘玉’桂才走几天,绿枝就开始谋划如何顶上去了。
“奴婢冤枉,奴婢断没有这个意思。”心思被点破,绿枝慌了神,低声啜泣起来。
兰芮没再说话,绿枝是聪明人,她不需要说太多。待绿枝啜泣声小了些,她又才缓声开口:“经此一事,我身边你是不能待了。你自己想好说辞和今后的去处,只要不过分,我都会成全你。”
哭泣的功夫,绿枝已经将自己的处境想明白,如此结局已经算得最好,她没有再为自己辩解。纟
第246章 信任(二)
绿枝出去后,兰芮陷入沉黑。,最新章节访问:。
‘玉’桂是待嫁新娘,不宜抛头‘露’面,怎么她一大早就会来王府?还背过她去见我吴王?原因肯定不会是绿枝方才话里所含的,‘玉’桂魅‘惑’吴王。而吴王在见过‘玉’桂后,设宴单请鲁先生过府吃酒,这也还罢了,酒菜上桌,两人一筷子不动,而后一前一后离开王府一¨几人间显然有事,却又不想让她知道。
这几日‘玉’桂槐树胡同,脚不出户,她所知道,必然是槐树胡同的事。
莫不是娘亲有事?
想着想着,她心里便有些不安。
她本来猜到吴王找鲁先生有事,并打算吴王不说她就不问,可若是事关兰英莲,她又心生犹豫,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已然将兰英莲当作至亲了,所以,她又觉的她必须得知道是什么事,便是帮不上忙,也可以在旁边宽慰宽慰。
这时恰好霜降蹑手蹑脚地进来,看见兰芮静静地坐在妆台前,微微一愣,“奴婢还以为王妃睡下了。”旋即又不忿地抱怨,“绿枝姐姐也真是,王妃还没睡下,她倒是自个儿跑出去了,还没跟别人说一声,王妃身边连个人都没有。”
“是我不让她叫人的。”兰芮看着她,“找个人去外院问问,看王爷回来没有。”
“是。”霜降应诺,抬眼见灯影下的兰芮神‘色’黯淡,又道,“王妃脸‘色’不好看,要不奴婢让人去请杜医正来替王妃诊诊脉?”
兰芮摇摇头?“你快去吧。”
霜降才走到寿‘春’园‘门’口,便看见山音过来,“山青公公有事?”
山青笑着打了个千,“是。景园刚才递进话来,说王爷今晚有公务?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寿‘春’院。王爷说?请王妃不用留灯等他。”刚才景园还说,王爷与鲁大人闭‘门’说了一会儿话之后,王爷立刻就传了贺达山和周鼎,打发了两人后,王爷不言不语,神‘色’冷肃,再之后又急匆匆的出‘门’去,回来后留了几句话,不声不响的去了外院书房?没点灯也不让人服‘侍’……
他和景园都‘私’下猜测肯定有事发生,心里担心着急,但这些话没有王爷吩咐,他是断不敢跟王妃身边的人说起。
“这倒是巧了,王妃正让我去问问王爷回来没有呢。”霜降笑说,应酬两句,回去跟兰芮回话。
听了这话,兰芮心里的不安更甚,想了想,还是决定等吴王回来后再问问。
窗上悬着厚重的‘波’斯窗幔?没有一丝光透进书房,吴王坐在窗幔旁的书案前,隐在如墨的黑暗中,黑暗和寂静能让他身上的浮躁散去,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冷静。
心情太繁‘乱’,做起事情就容易出错,就像刚才?他因鲁先生的话心里太过震骇,竟忘了问兰芮可知道,这要在从前?肯定不会出现。而骆厚德这件事,决不能容许出现丝毫差错,否则等待他和鲁家、兰家的就是万劫不复。
这时再想兰芮的身世,他很平静。没有因她有身体里有鞑子的血液便厌恶她,稚子无辜,这事跟她没关,她没有任何错处。他认识兰芮时,她就是现在这样子,吸引他喜欢的,也是这样子,就算她身体里有鞑子的血液,她还是现在这样不会有丝毫改变。也没有因她的身世会将他置于险地就憎恨她,夫妻当是同为一体、荣辱与共的,舍弃妻子保命的行径他不屑为之。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随即传来景园的声音:“回王爷,王妃怕夜里凉,让人送了件衣裳过来,小的是这时送进来,还是……”
送衣裳?吴王嘴角翘了翘,脸上‘露’出淡淡的笑:“这时就拿进来吧。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听着吴王的声音不再是刚才进‘门’时的滞涩沉重,与平常一样温和,心里松了口气,答应着推‘门’往里走。由明到暗,他一时没有适应,脚踢到了书案的‘腿’上。
“把灯点上吧。”
“是。”景园轻快的应了。
橘‘色’的灯光亮起,吴王眯了眯眼。景园却借着灯光,看见了吴王还未脸上还未隐去的笑纹,不由暗暗惊叹―-―从前自家王爷的情绪可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一日三变过。
握着衣裳,吴王心里自然而然就想起了送衣裳的人,白皙又略带英气的脸,柔和清亮的眸子???…他很想回寿‘春’院,但挂着正事,到底忍住了。
宵禁后不久,贺达山便回来了,顾不得喘口气便与吴王回禀进展:“小的将画像誊了二十张,给咱们隐在三教九流的人送了去,客栈酒肆和烟柳之地的人已经有消息传来,均没有发现要找之人的踪迹。小的想,他肯定不敢太招摇,多半隐在偏僻处,或者赁了普通家的屋子暂住,隐在偏僻处还好,若是‘混’在市井小民中间,查起来就如同大海捞针,肯定慢得多。”
吴王摇了摇头,“那也未必,大隐隐于市,烟‘花’之地一定不要放松警惕,特别是中下等的妓馆酒肆。”骆厚德心思重,一般来说不敢直接去赵王府和卫王府自荐,要先结‘交’两座王府的下人或者‘门’中清客,打听清楚情势,更好的是说动这些人,让他们代为引荐,这样面见赵王和卫王的机会就大了很多。而中下等的烟柳地或者酒肆,是这些人经常光顾的地方。顿了顿,他又说道,“还有权贵云集的西城,也要特别留心。”
贺达山走后,周鼎也赶回来回禀,“卫王爷为皇上不喜,一直闭‘门’谢客,一连数日都没有访客,而赵王爷那边虽访客不断,但画像中的人却没去过。”
吴王最怕的就是在前几日骆厚德便落入了赵王和卫王之手,听到这个消息,他略觉放了些心,想了想,又道:“除了大皇兄和三皇弟那里,定远伯刘家和安陆侯胡家,还有江南魏家在京城的子弟,这三姓的‘门’房也要设法问清楚。”骆厚德目的在滔天的富贵,那目标肯定在赵王和卫王身上,但这并不是说他不会先找与两人有关的刘家、胡家和魏家。
周鼎领命自去。
这一去,贺达山和周鼎估计要两个时辰才能回来,吴王想了想,嘱咐景园:“守着‘门’,贺达山和周鼎回来后立刻到寿‘春’院回禀。”然后径直回了寿‘春’院。
到上房外,看里面亮着灯,他皱了皱眉,正要推‘门’,‘门’却从里面开了,出来的是霜降。看见吴王霜降很诧异,“王爷,您回来了?”
吴王微微颔首,走了进去。
屋内的兰芮早听见了动静,站起身,看着走进来的人,递上早已替他备好的换洗衣裳。“先去洗洗吧,天热汗多,粘糊糊的不舒服。”
平常的话,习惯的动作,从福建回来后,她几乎每天都会说类似的话,做差不多的事情。吴王今日却倍感温暖,进‘门’前压在心里的忧虑随之淡去。迎着她的笑容,吴王也笑起来,从小看惯各种虚伪笑容,他知道这样真诚的笑容多么的珍贵。
接过衣裳,他如往常一样走进了净房,出来时,桌上搁了一晚正算着热气的‘鸡’汤面。
“你晚饭没怎么吃,想必这时也饿了。”兰芮笑说,“我特地让小厨房用晚上的‘鸡’汤煮的,很鲜,你尝
果真是心浮气躁容易出岔子!吴王立刻意识到又出了纰漏,那时着急去追鲁先生,忘了桌上没动过筷子的饭菜,景园又不知道其中关键,肯定不会作丝毫掩饰就让人将饭菜原封不动的端了回来。而菜单子是兰芮亲自拟的,她想必尤为关切,知道饭菜没动过,肯定心存疑虑。
“你一提倒真觉得饿。”他走到桌前坐下,几步路的功夫他已经想好说辞,“前日我与尤大人闲话,说起卫军,让我想起了西南平‘乱’时卫军断粮的遭遇,觉得卫军粮草供给大有弊端,便请了岳父来吃酒。谁知方坐下,贺达山和周鼎有重要事情回禀,岳父大约是看我与人议事,便辞了去,而我又非得出‘门’一趟,就没有挽留??????好端端的一顿酒席就这样散了,只能另约时间。”说着,他夹了一筷子面送入口中,借碗中腾起的雾气打量兰芮。
兰芮看着吴王,虽吴王神‘色’如常,话语中还带着些惋惜,可她心却一点点的往下沉。昨日她问起为何请鲁先生过府吃酒,吴王含糊其词,只说是兴起,今日她不过端出一碗面,他便详细的解释起来――这样简单的原因,他其实昨日就直说。
一个时常将“夫妻间应坦陈相待”挂在嘴边的人,今日却对她说了谎。
见她清亮的眸子逐渐黯淡,吴王开始着慌,看得出来,她并没有完全相信。权衡之间,他半开玩笑地说:“怎么了?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是不信我的话,还是觉得饿,想吃一点?”
兰芮在吴王的对面坐了下来:“善思,是不是娘亲或者父亲有事?”她目光一直没离开过他,见他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惊讶,她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你见过‘玉’桂后,立刻就下帖子请父亲吃酒,可吃酒又是酒菜未动?……哪一样都让我奇怪,我不得不在心里猜测。善思,你说过的,夫妻本应该坦陈相待的。”纟
第247章 信任(三)
在那晶亮而又暗含担忧的目光地注视下,吴王心绪复杂。。更新好快。.见惯后宫的蝇营狗苟,所以他从小就认定,将来与妻子相处一定要做到坦诚相待。可是此刻他却做不到,他很清楚,如果将那比戏文更复杂的身世说与兰芮听,她肯定难以接受,不知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后果实在难以预料。
他的目光落在了兰芮的腹部上,伸手贴了上去,从福建回来到现在,他能清晰感觉到兰芮的腹部一天比一天大,一个生命正渐渐长大的奇妙让他觉得‘激’动、兴奋。他目光上移,熟悉的脸庞越发圆润,使得英气的眉眼中平添了些许的柔美,这份柔美,总能在不知不觉间抚平他心里的躁动。
一瞬间,他心里就有了决断。
“你啊,就是个‘操’心的命,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他笑容里宠溺满满,“事倒是有事,却不是岳父岳母有事,而是福建有异动,可能牵涉宫中,岳父岳母窥得一二,这几日正为这事奔忙,收集实证。‘玉’桂不知其中缘故,心存担心,却又不敢惊扰你,无奈下才说与我知晓。我也与你一样,以为岳父岳母有事,这才请岳父过府吃酒。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
这样的大事,的确能让吴王和鲁先生连饭都顾不上吃,兰芮忍不住惊问:“福建又起异动?还与宫中有关?”
见兰芮已是信了,吴王暗松了口气,点头说道:“上次在福建,我被人偷袭,偷袭之人以火油烧船,明显想置我于死地。那时我就怀疑不是倭寇所为――如今看来。似乎是有人想对我下杀手了!”这件事并非他杜撰,所以说着,‘唇’角就‘露’出冷冽之‘色’。
兰芮想起她与吴王在海中生死一线的情境,手足冰凉,再看吴王,只见他已经笑起来。慢慢心定。
“王爷。这事您打算如何处置?”
“你死我活!”吴王目光沉静,“为了母妃和你,我也不能坐以待毙!”
兰芮伸出手,紧握着贴在自己腹部的手。吴王和娘亲之所以不想告诉她。就是怕她担心,那她此时追问不休,不仅不能帮到他们。反而还会让他们分出心思来担心她。
这时‘门’外响起景园压低的声音,“王爷,贺大管事回来了。”
不等吴王开口。兰芮已经说道:“快去吧。”
吴王轻‘吻’了下她的额头,起身走了出去。
这一夜,贺达山和周鼎都没有带回骆厚德的任何消息。
隔日还是没有消息。
第三日同样没有消息。
吴王渐渐沉不住气,第四日一早,他便出‘门’往商贾平民聚集的东城去。
他就不信了,骆厚德还能上天入地不成!
“王爷,安陆侯求见。”景园小跑着追上吴王。小声说道。
越过熙攘喧嚣的人群,吴王看见胡愈站在一丈之外。见他看过去,胡愈恭谨地朝这边拱了拱手。
吴王冷冷一笑,收回目光,恼怒地吩咐景园:“去跟他说,本王不见。”此时他身上所穿的是粗葛布衣裳,所站的位置是牙人聚集的茶肆‘门’前,以胡愈的聪明,一眼就能看出他打算进去,若转身退走,反而会引得胡愈浮想联翩,去猜测他为何避忌,所以,他说着话,脚已经踏进了茶肆的‘门’槛。
有生人进来,就意味着有生意来,茶肆的牙人迅速围拢上来。吴王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他朝同样是布衣草民装束的贺达山点点头,径直走到角落里一张方桌前坐下。
贺达山笑嘻嘻上前与牙人周旋,明为想买房置地,实则是打听近日有哪些人从他们手中买下或者赁了房子。
景园匆匆进来,不看贺达山这边一眼,快步走到吴王身边,压低声音说:“王爷,找到骆厚德了――”
他声音才落,吴王已经站起身往外走,“在哪儿?”
“在外面一辆马车里。”景园小步跟上,见吴王听了他的话陡然止步,忙小声解释,“车是安陆侯府的。”
胡愈?吴王想起了那张恭谨的脸,皱了皱眉,快步出了茶肆。
这边贺达山瞧见,朝围拢的牙人拱手说道:“各位真是对不住,去胜景楼的幼弟来此找寻,想是在那边已经找到了合适的屋舍与田地。(.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打着哈哈绕开众人,也快步跟了出去。
胜景楼是离此不远的另一处牙人聚集地,众人闻听,心知生意落了空,各自惋惜着退了开去,三两人依旧聚在一起闲谈。
出了茶肆,景园小跑着走在前面,引吴王绕开人群,七弯八拐地进了一条偏僻的小胡同。一乘毫不起眼的青布小轿孤零零的停在小胡同中间,小轿旁立着一名身着粗布衣裳的少年。
看见吴王,粗布衣裳的少年跪了下去,“小人疙瘩见过……”
吴王摆了摆手,疙瘩乖觉地闭了口,起身将轿帘撩开,一个被五‘花’大绑着、口中塞着烂布的男子出现在几人眼前。吴王与贺达山见过兰英莲所画的人像,一眼就认出此人就是他们遍寻不见的骆厚德。
“胡愈呢?”吴王左右看了看,问道。
“还有公务要办,侯爷去金吾前卫的衙‘门’了。”疙瘩垂首看着自己的脚尖,“人已送到,那小的就告退了。”
“回去跟你家主子说,这份情本王领了。”吴王凝眉说道,“景园,赏!”
疙瘩谢了赏,捏着锦袋小跑着出了胡同。
等他走远,吴王打了个呼哨,胡同外迅速走进两名‘侍’卫,“将小轿抬到上谷胡同去。”两名‘侍’卫应诺,抬起青布小轿健步如飞,转瞬就出了小胡同。吴王又看向贺达山,“你也去上谷胡同,问明他这几日的行踪,特别是落在胡愈手中的那一段,然后就地了绝。”
“小的遵命。”贺达山也匆匆追了出去。
片刻的功夫。胡同中又归于宁静。
胡愈到底知道多少?吴王略站了站,快马加鞭的赶往槐树胡同。
就在吴王出胡同的同时,疙瘩在不远处与胡愈回话,详细叙说方才面见吴王的情形。疙瘩跟着胡愈一步步走到今日,耳濡目染,对王公权贵间有了了解。成长为独当一面的管事。再不是那个任人玩乐的小随从。待说完,他不免担心,望着胡愈说道:“侯爷,西南暖水池子之事。‘逼’得吴王走投无路,不得已之下迎娶了吴王妃,吴王心中恐怕对侯爷……”顿了下。他又才说道,“对侯爷恨之入骨。侯爷这样竭力对吴王爷相助,他心里未必就肯承您的情。而且。吴王爷竭力寻找骆厚德,甚至不惜乔装出行,恐怕骆厚德身上藏有惊天的秘密,侯爷贸然将骆厚德献上,吴王爷恐怕会对侯爷心存疑忌。”
迎着疙瘩担忧的目光,胡愈笑笑,“放心。我如今袭了爵,是堂堂的安陆侯。又是吏部记录在册的正六品武官,不再是安陆侯那个默默无闻的庶子,也不再是平叛大军中一文不名的管队,吴王即便对我怀恨在心,在这风雨飘摇的时刻也不会拿我怎么样。”渐渐的,他的目光变得深邃。疙瘩所说的,他何尝不知?可是随着贤妃晋封为皇贵妃,圣心所倾已经明朗,他不得不做出选择,所以,今日他才会走这一步险棋。
“话虽如此……”疙瘩的担忧并未因此减少。
胡愈打断他,“备马,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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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英莲一路将吴王迎进前厅,屏退左右后,她亲自去将‘门’掩上,“王爷前来,可是骆厚德有了消息?”见吴王颔首,她轻吁了口气,再度抬头,却见吴王神‘色’并未松懈,反而越发肃穆,不由心中一凛,急忙问,“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骆厚德是安陆侯送回来的。”吴王沉声说道。
“啊?”兰英莲很是意外,低呼一声后,她凝眉不语。胡愈,又是胡愈!
吴王没有开口,只静静地看着兰英莲。除了一瞬间地惊讶外,兰英莲并未多问,很显然,她知道其中的关键,所以他在等着她开口。
短暂的沉默后,兰英莲徐徐说道:“王爷来此,想必是想问,胡愈为何掺入其中来。”
没有否认,吴王轻轻地点了点头,“岳母还请直言。”
叹息一声,兰英莲将胡愈曾拿兰芮的身世要挟老太太之事说了出来,只是,她担心吴王心里不悦,从而误会兰芮,犹豫再三之后,还是没有说出胡愈当初是想求娶兰芮,只说胡愈不惜得罪兰家,是想得到一个去军中历练的机会。
等她说完,吴王皱眉问:“如此说来,上次在忠州时,岳母让本王放他走,也是受他胁迫?”
“胁迫倒不是。芮儿的身世文姨娘也清楚,文姨娘便是胡愈的生母,上次去威武胡同说合的就是她。我是担心如果那日在忠州不放胡愈走,文姨娘惊惶伤心之下,恐怕会做出疯狂的举动来,这才说服王爷放他入京。原是想卫王爷疑心重,必定不会轻饶他。谁知他倒真有几分本事,才两个月的功夫,不但让卫王爷去了心中疑窦,还趁机升了金吾前卫的百户……想要动他,恐怕还得费些心思。”兰英莲想了想,又道,“不过从这几次他的行事来看,显然是在向王爷示好,一时半会儿肯定不会有所动作,王爷不如先给他些甜头,先稳住他,等这事过去再做打算。”
这些吴王也想到了,他点了点头。
该问的已经问明,他没有久待,嘱咐几句后立刻起身告辞。
回到王府,贺达山已经等在了外院书房。
“招了没有?”吴王一边坐下一边问。
“骆厚德就是一软脚虾,小的命人拿出刑具,他立刻吓得什么都说了。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落入了胡愈手中,更没见过胡愈,还当英莲将军试穿他的计谋,将他抓了起来。”贺达山回道,“不过胡愈如此撇清,完全是多此一举,‘欲’盖弥彰。他不知内情,去抓骆厚德做什么?”
吴王‘露’出哂笑,“他不过是想借此事表明自己懂得分寸罢了。既然他一心投诚,又有几分聪明,倒是值得一用。”
贺达山闻言吃惊地抬头,“王爷,此人唯利是图,今日可以为利背弃卫王爷,他日……”
吴王打断他,“骆厚德可有同党?”
“已经有消息传来,一路入关,骆厚德都是孤身一人,有如丧家之犬般疲于奔命,由此看来,他并没有同党。”
没有同党,胡愈那边可以暂时稳住,这件事可以说暂时压下去了。
思及此,吴王脸上的肃穆之‘色’微敛。
――对不住各位了――
第248章 推波助澜(一)
晚饭过后,兰芮打发了霜降几个,坐在灯下看书,顺便等吴王回府。[.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叔哈哈-~]^//^夜‘色’静谧,院中夜虫鸣叫清晰可闻,这样一个适合潜心读书的夜晚,她却握着书一行字都未看进去。
善思早出晚归了好几日,福建的异动压下去了没有?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院中传来轻微却又稳健的脚步声,片刻后,又有细碎杂沓响起,想是霜降几个看见吴王进了内院,正赶上去服‘侍’。听着外面熟悉的一切,她嘴角往上翘了翘,先前心里的忧烦一扫而空。
果然,脚步声由远及近,湘妃竹帘被人高高挑起,吴王走了进来。见兰芮起身迎了上来,吴王笑起来,一边将外衣脱下递到兰芮手中,一边问起兰芮在王府的事情。
兰芮好容易‘插’上嘴,问道:“福建的事情可有了眉目?”
吴王早知道兰芮会问,闻言并不意外,只收住准备踏进净房的脚,转过身来看着兰芮,拉兰芮在身边坐下。兰芮有孕在身,理应让她少‘操’心,安心养胎,可是福建风起云动,京城亦是暗‘潮’‘激’涌,说不得近日就会掀起一场惊涛骇‘浪’来,到时就是兰芮身在内宅,各路消息依旧会源源不断地传入她的耳中,与其让她那时费心去揣测担忧,倒不如趁机与她说一些。
早在福建落水时,兰芮就对那次遇袭有过揣测,她对朝政无兴趣,但现在她是吴王妃,有些事由不得她不上心,因此,她多少看出了些端倪,明白福建遇袭与京城脱不了各路人马脱不了干系,只是一时没想明白是谁会想置她与吴王死地。此时听吴王说出赵王时,她心里的恍然多过惊讶。
也是,禄米的事情之后,卫王已是强弩之末。而太后又对其失望,转而不加理会,如此情形下,卫王便是有心。也不可能将手伸到福建去。细数京城各路人马,除了卫王之外,迫切的想要将她和吴王置之死地的便是赵王夫妻了。
看来,朝廷上下传出赵王的平庸之名,恐怕是赵王夫妻为了藏拙故意为之的,目的是想让皇后一脉安心,毕竟赵王不是皇后亲生。皇后将他养大,心里却又担心养虎为患,矛盾的心情下,自然希望赵王无才无德,万事都听从她的吩咐。
想到这里,兰芮轻叹了口气。
狂风起,风雨‘欲’来,置身风雨漩涡中。~]要想衣衫不湿,不是东躲西避,而是先发制人。
等吴王说完。她抬起头,轻声说道:“善思,若是有事要妾身出面周全,妾身一定竭尽全力。”
吴王闻言低头,对上那双关切的眼睛,朗声笑起来。没有惊慌失措地大呼小叫,没有语无伦次地发问,而是迅速捋清事情原委,镇定自若地找准了该站的位置。是的,他就是因为看重她这一点。在通州才会被她吸引……她身体里是否有鞑子的血液,又有何干系?
“倒是有一件事,一定要你亲力亲为才行……”吴王说着顿了顿,见兰芮凝神听他说话,又才缓声说道,“那便是好好的调养身子。//来年给我生个大胖小子――”
听出自己被耍,兰芮不由得气恼,伸手就往吴王身上招呼,只是她拳脚虽好,却不及吴王,连挥四五下,吴王左避又闪,一下子也未落到吴王身上,反倒是惹得吴王哈哈大笑。
两人笑闹一阵,方才凝重的气氛一扫而空,说了一会儿话,吴王突然说道:“往后安陆侯夫人金氏前来请安,你尽可给她几分薄面,你有身子倒不用你出面,让钱贵家的出面应酬一二就行。”见兰芮面‘露’讶‘色’,他笑笑,“胡愈今日来投诚,我已决定将他收归己用。此人生‘性’狡猾,不过的确有些能力,如果投到他人‘门’下,少不得要生事端。”
胡愈是怎样的人,兰芮十分清楚,而胡愈的能力,她更是了解,吴王将胡愈拢到自己身边,虽须得分心提防胡愈会为一己之‘私’出卖他,但的确比让胡愈投向赵王更让人安心。不论从前的种种,兰芮终是不希望胡愈与吴王为敌,沉‘吟’片刻,她轻轻点头,“我这边自有分寸。”
接下来的日子,‘玉’桂成亲,卫王府迎娶侧妃,赵王府庶妃进‘门’,迎来送往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朝中惊雷阵阵,暴风骤雨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虽如此,兰芮却没有敢让自己松懈,每每进宫请安都谨言慎行,对于胡‘春’意的挑拨,赵王妃渐‘露’的防备和试探,从来都一笑置之,不与两人争长论短,免得一不小心就打破了这微妙的平衡。
不知赵王妃是不是为了讨皇后欢心,每次去坤宁宫都将新入王府庶妃唐氏带在身边服‘侍’。唐氏闺名小柔,可谓人如其名,身姿如杨柳去骨,颦笑间无不将“柔”字发挥到极致,若旁人不问话,她决不会多‘插’一言。点]而赵王妃待这位身份不显的庶妃极为客气,温言温语不提,但凡太后皇后贵妃处有赏赐,她都会将其中最好的分赏给唐小柔。当着众人的面,皇后几次赞扬赵王妃贤淑。
皇后真的认为赵王妃贤淑?兰芮不觉好笑,她都能看出赵王妃的心思,皇后又怎会看不出?大家不过做戏罢了。
吴王这边,照例早出晚归,兰芮清楚,他是在为那一场即将到来的风雨做准备。
转眼就到了中秋节,宫中依照祖制设家宴。以前都是皇后出面主持,今年皇后有孕在身,贵妃身子也不方便,而太后身为长辈,断没有为这些琐事‘操’心的道理,因此皇后依旧挂着主持家宴的名,实际上却将所有事物丢给了赵王妃。因此赵王妃每日带着唐氏在宫中进出。
到了正日子,兰芮坐到席前,看清桌上的碗碟,不由暗暗吃了一惊,连年战火不断,内库空虚,故皇上有口谕下来,中秋家宴所费银两减半。而跟前的桌上一百零八只碗碟,流光溢彩。碗碟的中的菜肴‘精’美绝伦,祖制上为家宴所定的菜式一样不少,甚至比兰芮前几次参加的家宴还要丰富些。
不过兰芮吃惊,并非完全惊讶赵王妃才智出‘色’。而是她清楚赵王妃一贯喜欢藏拙,这次大张旗鼓的仗着众皇亲的面展示自己治家的才能,其中肯定别有原因。
猜不透具体,兰芮还是能‘摸’出**分来,她借着饮茶的功夫,悄眼打量了一下众人,或多或少的都有些惊讶。唯独与太后皇贵妃闲话的皇后笑容有些僵硬。也是,同样的宴席,所‘花’费的银两只是历年的一半,而历年的家宴又是皇后‘操’持的,如此一来,赵王妃与皇后打理庶务的能力孰高孰低,众人只需一眼就能看出。
正当她沉思时,丝竹声起。舞姬从两面而出,翩翩起舞。
一曲罢了,皇后转向皇上。笑道:“皇上,魏氏用往年一半的银钱,置办出与往年分毫不差的宴席,足可见其聪慧过人,无人能及,依本宫看,假以时日,一定不比当年的巫氏‘女’差。”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都变了变,感觉气氛异样。兰芮才想起,皇后口中的巫氏‘女’应该是前朝以贤惠著称的巫皇后,只是她对这个时代的历史不熟悉,所以一时没转过弯来。
皇后把赵王妃比作巫皇后,那赵王……难怪众人‘色’变。
赵王妃没料到皇后会当众让她难堪,一滞后赶紧起身盈盈拜下。“母后此言实在让媳‘妇’惶恐,昔年巫皇后贤名天下闻名,媳‘妇’纵是拼命在脚下加塞子,也难望其项背。”说着,悄眼看了看与皇后并坐的皇上,见一贯多疑的皇上笑容不减,似乎并未多想,她不由轻吁了口气。
“本宫看你这次家宴置办的好,想替你跟皇上讨个赏赐,谁知……”皇后轻轻摇头,“谁知竟把你吓成这样。”
一句话,将赵王妃说成上不得台面的人。
“皇后说的是,赏,一定得赏。”皇上朗声笑道。
金口一开,底下一片附和,有内‘侍’将一套暖‘玉’首饰捧到赵王妃身前,赵王妃忙跪下叩谢,而后退回到座位上。
赵王妃才坐下,一旁久不做声的皇贵妃站起身来,向皇上皇后施礼道:“皇上,臣妾斗胆,也想向您讨一个封赏。”
才‘露’笑脸的人又都静了下来,目光落在皇贵妃身上。
“哦?”皇上脸上闪过一丝意外,在他的记忆里,二十余年来,皇贵妃不像别的妃嫔那样恃宠而骄,鲜少提请求,特别是这样当众讨封赏,因此略皱了皱眉,还是点了点头,“说来朕听听。”
皇贵妃似乎没看见皇上微皱的眉头,直起身来,目光朝嘴角含笑的太后瞟了过去,转瞬又收了回来,“滕氏妹妹诊出怀有皇嗣三月有余,皇上‘操’劳国事,迟迟没有腾出时间来给滕氏妹妹一个位份……皇上和皇后娘娘今日说到封赏,那臣妾就斗胆替滕氏妹妹讨个赏,请皇上册滕氏妹妹为一品昭仪。”
柔声细语地将话说完,皇贵妃又朝面‘露’惊讶的太后一笑,而后坦然地对着皇上探寻的目光,不避不躲。
这事兰芮之前一点都不知道,但听过后心里并未掀起多少‘波’澜。她想,皇贵妃此举,大概是打算在皇上跟前立个贤名。滕氏有孕,母凭子贵,不论将来生‘女’生‘女’,皇上为着小公主或者小皇子面子好看,不会一直让滕氏无名无分的,便是皇上记不得,皇后因受罚的事情心中有根刺从而对滕氏不管不问,太后也不会坐视不理的,不然,她趁机将滕氏接入慈宁宫便失去了意义。既然滕氏的位份定下是早晚的事情,那由皇贵妃口中提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想着,她便看了看对面席上的吴王。吴王看着是在怡然吃酒,但目光却一刻也没有离开上首的太后、皇上、皇后及皇贵妃几人,实在看不出对皇贵妃的举动是否事前知晓。
吴王察觉兰芮看自己,轻轻的点了下头,兰芮回以一笑,低头专心致志的看杯盏的‘花’纹。
后宫妃嫔晋封,本是皇后分内的事情,这次皇后借有孕在身晾着滕氏不理,就是因滕氏是她心头的一根刺,一提便想起被皇上责令闭‘门’思过的事情来。可偏被皇贵妃提起,心里暗自恼火,还偏不能表‘露’丝毫,等皇贵妃的话音才落,她便站起身来,扶着竹姑姑的手走到皇贵妃身侧,屈膝向着皇上告了罪,又解释起来,“自有孕后,臣妾身子一直不爽利,一日一日的,给滕氏妹妹张罗宫苑的事情就这样拖了下来。”又想起那日的耻辱,皇后手上不由自主就用了力,捏得竹姑姑的手生疼。
“皇后身子不爽利,朕都听说了,滕氏的事情不怪你疏忽。你身子沉重,起来坐下吧。”皇上声音一贯清越,听不出喜怒,等皇后站直身子,他略抬了抬手,“爱妃也赶紧过来坐下,听御医说,爱妃有孕后小‘腿’浮肿,久治不退,站久了恐怕愈发肿得厉害。”语气未变,但话中的关切之意却是席中所有人都听出来的,皇后也不例外,低垂的眼中慢慢聚满一层戾气。
皇贵妃将皇后的神‘色’尽收眼底,浅浅一笑,谢了皇上,并未走回自己的座前,而是继续说道:“滕氏妹妹一人赏月多有些无趣,不如着人请她过来与大伙儿一同热闹,皇上以为如何?”
无名无分的绣娘自然不能与众人同席,但若是一品昭仪,那就又有不同。皇贵妃似乎是铁了心要让皇上当场下旨册封滕氏。
这可不像是皇贵妃的行事风格?兰芮又看了看吴王,吴王依旧端着酒杯,只是笑意留在‘唇’边,全然没有方才怡然自得的样子,只留心着皇上,而皇上正捋须大笑。
兰芮看吴王许久,吴王一直没有发现。
似乎,他也觉得皇贵妃此举不妥。
皇后本来已经准备回座前,但皇贵妃的话让她止了步,难以遏制的怒火慢慢上涌,不等她开口,皇贵妃已经拉住她的手,“娘娘不会怪我多事吧?我记得娘娘从前也喜欢热闹。”
皇后好容易压住怒意,慢慢推开皇贵妃的手,挤出笑容,“皇贵妃妹妹愿意替本宫分担俗事,本宫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会怪妹妹?”贱婢就是贱婢,终究还是沉不住气,开始恃宠而骄了!
第249章 推波助澜(二)
“好!好!好!”
皇上锐利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扫而过,突地朗声大笑,洪亮的笑声一起,四下皆静,众人停了手中的动作。.访问:щщщ.。(皇上笑罢,吩咐小内‘侍’去慈宁宫接滕氏。
小内‘侍’刚应下,一直饶有兴趣看着皇上几人的太后突然‘插’嘴道:“滕氏住得偏僻,难找得很,易芸,你陪这位公公一起去吧。”
‘侍’立太后身侧的易姑姑应诺着,悄眼看了看皇上,见皇上没做声,她才招呼小内‘侍’悄然退了下去。
这一番吩咐,又在众人心中掀起涟漪,各有计较,不过很快,众人又开始若无其事地饮酒吃菜。
到了此时,兰芮隐约察觉今日的事情处处透着怪异,却又抓不住重点。稍作犹豫,她叫来随同入宫服‘侍’的霜降,低声吩咐:“我有些凉,去车上把我的披风拿来。是了,你不常入宫,恐怕会‘迷’路,去跟王爷说说,让山青陪你一起去。”人多口杂,她想借着拿衣服让霜降去吴王身边,看看吴王那边有什么说法。她怕自己看不透‘激’涌的暗流会惹祸上身。
霜降不懂后宫事宜,却会察言观‘色’,此时她也隐约觉得气氛不对头,因此听了兰芮的吩咐,会意地点点头,默默地退了出去,从另一侧绕到了吴王所在的男宾那边。少顷,吴王侧头看了看兰芮,微不可见地摇摇头,然后与霜降低语几句,接着霜降与山青前后离去。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先前的小内‘侍’来回禀,称滕氏已到。
“宣。”皇上吩咐。
小内‘侍’大声唱诺,须臾,一名宫装‘女’子随易姑姑走了进来。
不仅兰芮,席中的其他人大多也是第一次看见滕氏,因此滕氏方一踏进‘门’,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她。白皙的皮肤,浓眉大眼。宽大宫装遮挡不住她已经浑圆的腹部。看得出来,太后将她照顾得极好。
虽说是第一次见滕氏,但兰芮对她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直到滕氏行面君之礼时她才恍然,滕氏的眉眼与皇后竟有三四分相像!皇后万一不得已要将滕氏所生的孩子养在名下。为了长相上不引人怀疑,挑人选时肯定下了一番苦功夫。
皇上注视了滕氏一时,对滕氏隐约有些印象,有很多次他去坤宁宫时,皇后都以身体不适为由命滕氏‘侍’寝。联想到皇后的那些腌臜事,皇上面‘色’一冷,扬声吩咐滕氏平身。....当即册封了滕氏为一品昭仪。
来时的路上,滕氏已经从易姑姑口中知道了此事,但亲耳听皇上金口‘玉’言说出,还是又惊又喜,忙忙地跪下谢恩。
皇上不耐地扬扬手,示意易姑姑将滕氏搀扶起来,冷声吩咐皇后道:“等礼部制了金册再择吉日行册封礼,不过。这之前在慈宁宫住着也不成体统,皇后按照昭仪的品级替她选一处宫殿吧。若是皇后身体不见好,无力张罗。可吩咐其他妃嫔相助。”
这等于是一点面子都没给皇后留。皇后顿时羞恨难当,起身应诺,再掩饰脸‘色’也极为难看。
滕氏又与太后见礼,太后心里高兴,笑着训诫她几句,赏了一对古‘玉’钏。与皇后行礼时,皇后捋下手腕上的一对‘玉’镯作赏赐。
滕氏只看了眼竹姑姑捧过来的‘玉’镯,脸‘色’突地变了,本已起身,又诚惶诚恐的跪在了地上。“娘娘。这‘玉’镯是当年皇上赏赐于您的,臣妾这等低贱之身,万万不敢收您视若珍宝的东西……”说到最后,语气都变了调。
本来自滕氏进来之后,席间众人便停了饮酒吃菜,屏声静气地听尊位上的几人说话。所以这时滕氏的声音虽然轻,但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一时间厅中静谧得落针可闻。
兰芮看着滕氏惊惶不安的模样,默默地叹了口气。这滕氏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明知皇后对她厌恶至极,索‘性’让皇后当众下不来台。(.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点]只是不知道这背后是太后的意思,还是她自作主张。不过滕氏勇气可嘉,却不够聪明,皇后就是不为皇上所喜,却也还是贵为一国之母,今日事情传出去,滕氏只会落个不分尊卑的名声,更别提皇上会如何想。
眼见皇后脸‘色’不好,竹姑姑忙将‘玉’镯又往前递了递。“娘娘切莫自谦,这是皇后的心意……”
滕氏咬着‘唇’,依旧摇头不接。
皇后只觉怒火攻心。禁足后她明显觉察到皇上对她的冷漠,今日挑首饰时,她故意挑了历年来皇上赏赐的首饰戴上,为的就是让皇上见了记起从前的恩情。没想到皇贵妃竟会撺掇皇上在今日册封滕氏那贱婢,害她手边竟拿不出赏赐的东西,不得已挑了最不要紧的‘玉’镯,可滕氏那贱婢却生怕别人不知她拿皇上赐下的首饰赏人,装着无辜的样子当众点出来。
感受到皇上的不悦,她紧紧握着手里的茶盏,好容易才压下将茶盏扔出去的冲动。
“既然你看不上,那便罢了,回头本宫让人另挑东西给你送去。”正想让易姑姑扶着滕氏起身,却瞧见皇贵妃浅浅的笑容,似嘲讽又似挑衅,一怒下反而让她改了主意,“有身子的人,忌口的东西多,御厨得现做,一时半会儿也做不齐全,滕昭仪将就着跟本宫用一份菜吧。竹青,你去拿些碗碟来,将本宫的菜给滕昭仪匀一半送去。”好人也不能让贱婢一人做。
果然,她看见了皇上微皱的眉头放平了。
滕氏如释重负的谢了恩,又与皇贵妃见礼,皇贵妃赏了根寻常的金簪。
“你也是有身子的人,别再跪来跪去了,过去坐下吧。”等滕氏收下皇贵妃的金簪,皇上淡然开口,“今日是家宴,都别拘着,热热闹闹地饮酒吃菜。”
有了皇上的话,席间众人又开始推杯换盏,渐渐热闹起来,丝毫看不出刚才的不愉快。
这时候霜降才回来,一面细心替兰芮系披肩,一面小声说:“奴婢早回来了,只是先前里头气氛不对,奴婢不敢贸然进来。”
兰芮点点头。“王爷说了什么?”
“王爷说,王妃不舒服就去永宁宫歇一歇,不用管这里,如今您是双身子的人,太后和皇上也会体谅您的。”
她只说冷,并没有说不舒服……兰芮听着,便去看吴王,吴王大概知道霜降已经回来,也正留意这边,见她看过去,指了下自己的脸,然后点了点头。兰芮瞬间明白吴王的意思,这是让她装病避开。
霜降看看四周,见所有人都望着皇上几人,除了吴王并无其他人看过来,又用低得近乎耳语的声音说道:“王爷还说,今日的事情皇贵妃娘娘事先有安排,让您不用过于担心。”
是了,如若不是有意,以皇贵妃的‘性’子,断不会拿言语试探皇上,让皇上今日就册封滕氏。
兰芮想了想,吴王让她退席避开必然有原因,于是便冲吴王微微点头。
吴王那边见她会意,马上着人去与皇上和皇后回禀,帝后关切几句,皇贵妃命木姑姑送她回永宁宫偏殿歇息。
才上步辇,兰芮便听见一阵喧嚷,紧接着皇上高声命人传御医。
出了什么事?
心里虽然早感觉中秋宴上的气氛不同寻常,但真听到喧嚷,她与霜降还是都惊疑地回头去看,里头情景看不真切,只是皇上话音一落,便有一名内‘侍’飞奔出来。兰芮心里一凛,需传御医,难道是皇贵妃出了事?转而想起吴王通过霜降传的话,又放下心来。
“木姑姑,咱们走吧。”兰芮想着吴王让她避开,很快出声吩咐,只是她这时才发觉,木姑姑已经催着抬步辇的内‘侍’快步,心知木姑姑必然知晓些什么,当下也没多问,一言不发的由着木姑姑安排。
直到随着木姑姑进了永宁宫的偏殿,兰芮才出声询问:“姑姑可知刚才宴席之上出了什么事?”
木姑姑迟疑了下,看着霜降,说道:“御医一会儿就到,姑娘去外面迎迎吧。”霜降会意,默默带着殿中其他内‘侍’宫人出去,木姑姑这才小声道:“具体是何事,奴婢也是不知。不过听皇上命人传御医,多半是滕昭仪或者是皇后娘娘觉的身体不适。”
与兰芮先前猜想的差不多,见木姑姑无意再往下说,她慢慢坐下。“宴席上此时估计‘乱’得很,皇贵妃那里离不得姑姑,姑姑且去吧,我这里有霜降就尽够了。”
木姑姑的确记挂着那头的事情,并未推辞,叮嘱几句,告辞离去,走了两步,却又止了步。“奴婢这里有两句话,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兰芮道:“姑姑有话请直说就是。”
木姑姑轻叹了口气,“王爷心疼王妃,不愿意王妃见那些腌臜事……只是,皇贵妃那里,对王妃期望颇高,王爷将来要成就大事的,夫荣妻贵,王妃说不得就是……您也要留心些,跟在皇贵妃身边多见识,将来应对也能从容些。”
兰芮心里一惊,“姑姑的意思是……”
木姑姑蹲身施了一礼。“奴婢多嘴了,还望王妃莫怪。”说着,转身离去。
看着‘门’开‘门’合,兰芮心思百转。
她从木姑姑的话里听出了两重意思。一是,皇贵妃不喜吴王这样护着她。这一点,她早有所感。二是,木姑姑似乎笃定吴王是储君的人选。她是怎么知道的?兰芮想起了今日的种种。难道皇贵妃有什么动作了?她又想起了吴王曾说过的“你死我活”几个字,渐渐‘露’出凝重的神‘色’。
就在她惊疑不定的时候,霜降走了进来。“王妃,太医来了。”
第250章 推波助澜(三)
送走太医,霜降扶兰芮躺下,小声说着外面听来的事情。-(滕昭仪不知是今日累着了,还是初次与皇后和皇贵妃同席过于紧张,突然腹痛不止,当下就见了红……这时候也不知怎样了。”
“见红……”兰芮并不吃惊,听了木姑姑的话之后,她心里已经试想过其中的种种。不过,真的确定之后,她还是心中五味俱陈,凭今日滕氏在御前的种种言行,滕氏落得这样的下场她并不同情,只是想着滕氏腹中的孩子,她便觉得难受。也许,是她做了母亲,对孩子总是多一份怜惜,哪怕是在这你死我活的深宫,她深知自己还没有能力去同情别人。
“是啊。外面的人都说‘七活八不活’,滕昭仪刚上八个月,若是今日早产……”霜降醒悟自己说错话,忙住了口,转而又说,“中秋宴上出了这等事,圣上龙颜大怒,当众发落了滕氏身边服‘侍’的宫人内‘侍’,太后更是气得连摔了好几个碗。”
兰芮低头沉思。
皇上与太后动怒,是显然觉得滕昭仪见红的事情蹊跷,并不是什么劳累或者紧张所致。如此一来,接下来肯定是要彻查下去,非得查个水落石出不可。她不知道皇贵妃涉足有多深,更不知道吴王是否知道内情,若有些关联,那么她在滕昭仪出事的前一刻才离席,实在太引人注目了。她现在能做的,只能是将装病进行到底。
“让人去将先前的太医请回来,就说我又觉得身子不适,催内‘侍’跑快点。”
霜降闻言吃了一惊。“王妃,您觉的那里不舒服?”
“我没事。”兰芮摆摆手,又道。“皇贵妃和王爷那里也赶紧使个人过去说一声,不用避着人,大大方方的去说就是了。”
霜降不是很明白,但见兰芮没事,当下听吩咐行事。(.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急匆匆而来的除了太医,还有吴王和才走不久的木姑姑。吴王一到就急忙进了内室。木姑姑在偏殿‘门’前止步。挡着就要跟进去的太医,“大人且慢一步,王爷王妃没有吩咐,怕是不方便。待老奴进去看看再来请大人进去。”
太医常在深宫走,知道分寸,拱了拱手说道:“老身深得。姑姑且去。”
看见一脸急‘色’的吴王,兰芮立刻压低声音说道:“妾身没事,你不用担心。**只是不知事情始末。怕有人在妾身提前离席的事情上做文章,所以才叫霜降去找太医的。”
吴王端详一番,见她脸上虽是一片苍白,神‘色’却活泛,便知真的没事,松了口气。“母妃一贯谨慎,这次只是推‘波’助澜。牵扯不到她身上的。”
推‘波’助澜?兰芮诧异地看着吴王,这时帘子外响起了脚步声。两人不便细说,吴王扬声道:“太医人呢?王妃身子不适,专程让人去请你看诊,你却忤在外面不肯进来?!”
语气中怒火毕现,任谁一听都是急火攻心的样子,倒是个好演员。兰芮拼命忍着,才没让自己脸上‘露’出笑意。
“奴婢这就去传。”站在‘门’帘外的木姑姑立刻应道,走出去,顺道安抚了太医,“滕昭仪那边刚出了事,王爷担心王妃……”
不一时太医进来,吴王依旧是怒火中烧的样子,“若是王妃和腹中孩子有半点差池,本王定不轻饶你!还不快去诊脉!”
太医战战兢兢的上前,早有人送了脉枕过来,霜降又在兰芮从纱帐中探出的手腕上搁了块锦帕。这一次有吴王冷着脸在旁盯着,又听说新册封的滕昭仪在中秋宴上出事,太医不敢马虎,生怕一时不查出岔子,轻易不敢得出结论。mianhuatang.info
感觉出太医指尖微颤,兰芮道:“肚子一阵阵的发紧,不知是不是动了胎气?”
动了胎气?太医背上的汗已经濡湿了衣裳,悄眼看了下吴王,吴王浑身透着寒意。他犹豫了下,开口说道:“王妃脉象紊‘乱’,胎像不稳,大约是休息不好所致,下官这就为王妃拟保胎的方子。”
木姑姑去皇贵妃那边回话,霜降去取‘药’,房中只剩下了兰芮和吴王。
“滕昭仪怎么样了?”兰芮问。
“还不知道,已经送回慈宁宫了,太医也跟了过去。”吴王在‘床’前坐了下来,“父王回了御书房,皇祖母和母后、母妃三人则跟着去了慈宁宫,余下的人留下在‘花’园赏月,可谁都没心思,只呆坐着勉力应酬。你这‘身体不适’倒正是时候,让我不必绞尽脑汁去想那些应酬话。”
兰芮笑起来,吴王行事一向面面俱到,应酬的话哪里需要绞尽脑汁去想?她知道,吴王这样说,不过是用来缓解气氛的。
“我让你避开,就是不想让你‘操’心,谁知到底还是让你‘操’心了。”吴王又道。兰芮大张旗鼓的让人再次传御医,巧妙的堵住了别人的嘴,让皇贵妃那边更好行事。想到这,他叹了口气,“芮儿,大皇兄终于坐不住了,今日的事情就是一个套,是他一手策划的,而我与母妃不过是将这个套子扯了几扯。”
“套子?”兰芮惊讶地抬起头,却看见吴王目光晦涩的盯着她,这样的目光她不是第一次见,记得那一次吴王与她说起‘花’姑姑的事情时,他的目光也是这样。那一次两人还陌生,她没法体味这目光的含义,这时她却看出了些许,这目光中既有愤怒,也有痛心。
吴王点点头,“其实,‘揉’捏这套子的又何止我与母妃?”
这时外面传来山青的声音,“回禀王爷,慈宁宫那边传出消息,滕昭仪怕是要早产了。”
******
慈宁宫偏殿灯火通明,内‘侍’宫人各自忙碌,却是人人自危,谁也不敢在这节骨眼上多一句话,生怕一句话不当会招致杀生之祸。
偏殿内坐着的太后手持佛珠,闭目诵经。
皇后和皇贵妃静默不语。
产房那边的消息不时传来。
“…….滕昭仪血崩……”
“……太医止住了血,只是,先出来的是孩子的‘腿’……”
“……已经生了,是个皇子!只是小皇子脸‘色’发青,脉细微弱,太医说,怕是撑不了多久……”
消息一次比一次凶险,最后一次消息传进来时,太后陡然睁眼,冰冷的目光在皇后和皇贵妃脸上睃了一圈,冷笑出声。“都走吧。好好护住你们的肚子,这个皇孙大概就要不保,哀家不想另两个也丢了。这事哀家定不会就此算了!皇上也不会就此算了!易芸,送皇后和皇贵妃回宫!”
皇贵妃和皇后劝慰了太后几句,默默地告辞离去。
等易姑姑走远,皇后嘴角‘露’出讽刺的笑容。“妹妹这好人做的真是时候,才求着皇上册封了滕氏,滕氏便早产了!知道的,说妹妹好心,不知道的,还以为妹妹背后做了手脚呢!”
皇贵妃闻言笑了笑,摆手让身侧的宫人内‘侍’退去,压低声音说道:“滕昭仪当日如何去的慈宁宫,这宫中旁人不知,皇后娘娘还不知道?滕昭仪出事,我有嫌疑,难道皇后娘娘就没有?依我看,滕昭仪早产,十之**是吃错了东西。若我是皇后娘娘,此时不是在此与人斗嘴,而是从身边彻查下去,看看滕氏到底吃错了什么!”看着皇后脸上神‘色’瞬息万变,皇贵妃又道,“皇后娘娘说得对,赵王妃的确有当日巫氏‘女’的风采,今日中秋宴上的菜,她可都是按照各人喜好预备的,皇后娘娘赏给滕昭仪的养元汤,怕是皇后娘娘近日来最喜爱的汤品吧?”
皇后的心慢慢地往下沉,经皇贵妃一提醒,她惊觉自己犯了致命的错误。她不该将吃食作为赏赐!若是平日,她断不会如此,只是今日皇贵妃先提起册封滕氏,恰踩到她的痛处,后又连番言语刺‘激’,她心里恼恨,直到滕氏不收她的赏赐,她已然怒火中烧,失去了平日的谨慎。
虽心里惊惶,但她还是冷笑道:“本宫挑的人,自然不会差。”
说着,扶着竹姑姑的手上了步辇,才坐好,那令她恼怒的糯软声音又响了起来。
“说起来,皇后娘娘还得感谢滕昭仪。”
皇后冷冷地看了皇贵妃一眼,命内‘侍’回坤宁宫。她心里忍不住顺着皇贵妃的话琢磨起来。
滕氏被太后接去慈宁宫的事情,显然是赵王两口子动了手脚,她当时压下来,是想到腹中孩子还没出生,且不知是男是‘女’,将来还有很多地方须得依仗赵王两口子。事发后,她一直小心防备着赵王两口子,就是今日中秋宴上的菜,端上来之前,也是竹青亲手用银针试过的。也正是如此,她才敢赏给滕氏。可现在听皇贵妃那贱人的话,并非试探,而是笃定她赏给滕氏的饭菜有问题。按理说,赵王两口子不敢在众目睽睽下动手脚才是。难道,是皇贵妃那贱人动了手脚?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竹青,给本宫查下去,看近日有哪些人去过永宁宫,或者跟永宁宫的人接触过!”沉思片刻,她提高了声音,“去御书房。本宫要见皇上。”
第251章 推波助澜(四)
御书房内静寂空寥,皇上手持书卷,目光却又落在窗棂上,本就晦暗的神‘色’在烛光的映衬下越发显得莫测难明。(.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更新好快。(娄公公垂首躬身站在一旁,不时的打量皇上一眼,想劝却又不敢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内‘侍’的声音。
“启禀皇上,慈宁宫的易姑姑求见。”
“去问问怎么了。”
偌大的御书房除皇上外,只有娄公公一人伺候,听皇上吩咐下来,娄公公立刻就应声而去。
不一会儿,娄公公回转,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皇上,“慈宁宫有消息传来,滕昭仪安然无恙,小皇子……”说着他咽了下口水,“小皇子不足月早产,加上在母胎里有所亏损,所以落地身子羸弱,太医施针通脉,勉力让小皇子有了气息,可太医说,恐怕还是撑不过今儿晚上……”
又没有保住!皇上将手中的书重重地扔到地上,发出啪嗒一声闷响。
娄公公俯身将书捡起来,又送回皇上手边。
皇上冷眼看着娄公公,到底没有再发作,“宴席那边,查出什么来没有?天下就没有这么巧的事情,朕才册封了滕氏,滕氏便早产了!”
“正在查,应该不时就有消息……”娄公公回道,“吴王妃身子也不适,奴才先前着人去看过,好似跟滕昭仪的症状相似……”
“如今情形如何了?”
“太医看着,目前没有大碍。~]”娄公公将头抬高了些,迟疑着说,“皇上,要不要着人分别问一下滕昭仪和吴王妃,看看她们在今晚的中秋宴上都吃了哪些菜式?”
皇上点了点头。
这时‘门’外传来内‘侍’通禀的声音,“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皇上‘露’出厌恶的神情,而娄公公神‘色’不变。.心里却是觉的惊讶,皇后明知滕氏的事情因她而起,这时不应该来触霉头才对。
“宣。”
娄公公应诺着,借口查问中秋宴席那边的进展。避了出去。一来,他当真有差事要办,二来,皇后明显有事而来,肯定不希望他在此。皇后进‘门’时,只有两个小火者在御书房服‘侍’。
皇后行了礼,皇上冷声说了句平身。却并未赐座,“身怀有孕不好好歇息,到处‘乱’跑做什么?说吧,什么事?”
皇后心里本来存疑,因此格外留意皇上的一言一行,看出皇上不耐烦,她反而松了口气。若是皇上查出与她有牵连,那断不会是这样的态度。
“臣妾来。是想向皇上请罪。”皇后又跪了下去。
皇上冷哼一声,并未阻止。
“今日中秋宴席,本是臣妾的分内之事。但臣妾念及赵王妃有治家之才,就将这份差事推给了她。谁知她到底年轻,没有经见过大事,还是疏漏了…….都是臣妾的错,与赵王妃无关,请皇上责罚。(
皇上冷冷地注视着皇后。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皇后目光微敛,避开那寒意渗人的目光,沉重的身子摇了两下,歪向一旁。旁边站着的小火者吓得失了‘色’,看皇上没反应。到底不敢上前搀扶。及至看到皇后用手撑地稳住平衡,才都轻轻地吁了口气。
看着娇弱如风的皇后,皇上不为所动,冷声说道:“先前你不是还夸过赵王妃有巫氏‘女’的风采吗?怎的转眼又说她年轻没经过大事了?”
皇后一时语塞,“先前臣妾看走了眼,以为她是个能干的。是臣妾识人不明,请皇上责罚。”
“好一个识人不明!”皇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你的来意朕已经知晓,且去吧。”
皇后抬头,正好看见皇上嘴角残留的笑意,心里便有些慌,还想再说,却见皇上双目微闭,倚在椅子上似闭目养神,皇后虽知皇上并非休息,而是在沉思,可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悄悄地退了出去。
在御书房外,皇后一眼就瞧见不远处正与两个小火者说话的娄公公,吩咐方才不曾跟进御书房的竹姑姑,“去叫他过来。”
送走皇后,娄公公站了一会儿,转身往御书房走,才进‘门’,就听皇上发问。“她与你说了些什么?”
娄公公不觉吃惊,他这时进来,皇后又才走不久,皇上肯定能猜出他们见过。他不偏不倚地回话,“皇后娘娘说事情太巧,皇上才册封滕昭仪,滕昭仪就出了事,又说,滕昭仪没福分,在慈宁宫好好的,可一到御前就出事,亏得太后和皇贵妃看重她。”
“费劲心思,无非就是想将罪责往他人身上推。”皇上眼底慢慢聚满冷意,“先头滕氏的事情,看在多年的情分上,也看在她母家的功劳上,朕将事情压了下去,谁知……”
娄公公不敢接话。
沉默一时,皇上又道,“你进来,是有事回禀吧?”
“是。”娄公公道,“张太医说,滕昭仪误服了民间流传堕胎‘药’,叫轻松散,据说无‘色’无味,奴才拿滕昭仪和吴王妃用过的菜肴给张太医验,张太医说,吴王妃所用的养元汤中有些微的轻松散,而滕昭仪的养元汤里却‘混’有大量的轻松散,只要吃上两勺就能让腹中胎儿不保。”
虽心中早有预料,但皇上听娄公公说完,还是气得砸了身前的砚台。
娄公公缩着肩,小声劝慰,“皇上,仔细气坏身子……”
“‘药’来自民间,汤却是皇后赏给滕氏的……”皇上脸上神‘色’变幻莫测,“张太医那里你去叮嘱几句,让他将真相隐下,不得胡言‘乱’语。”
“那……奴才还往不往下查?”娄公公小心翼翼地问。
“查!只是不用大张旗鼓的去查。”
******
永宁宫中,皇贵妃坐在妆台前,由着宫人将她头上的首饰摘下来,在铜镜中看见木姑姑快不进来,出声问道:“怎么样?”
木姑姑施了一礼,“回皇贵妃的话,不出您的所料,皇后娘娘的确去了御书房面圣。”
“去的好。”皇贵妃淡淡一笑,摆手让服‘侍’的宫人退下,单留了木姑姑,“她是去撇清,将罪责推给赵王妃,还是去暗示皇上,说这事与我有关?”
“皇后娘娘真是料事如神。”木姑姑忠心赞了一句,“进御书房服‘侍’的人都是皇上‘精’挑细选的,一个个的嘴都有铁将军把‘门’,严实得很,皇后娘娘在御书房内与皇上说了些什么,实在问不出来。不过,倒是娄公公身边的一个小公公传了句话过来,说皇后娘娘与娄公公在御书房外说了半日的话,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这事太巧,您才提议皇上册封滕氏,滕氏就出事了……”
“她这是想让娄公公传话呢。”皇贵妃淡笑,眼中讥讽之意尽显,“木荣啊,不是我料事如神,而是我太了解她了。只是,她却不了解皇上。”
这话木姑姑不好接,就点点头,又道,“宫‘门’就快落锁,王爷说,王妃身子不适,不能移动,想让王妃留宿永宁宫,等身子好转了再出宫去。”
皇贵妃早知事情原委,“做戏做全套,你去跟善思说,他也不必出宫了,虽不合规矩,但有滕氏的事情在前,谅也无人敢嚼舌。”
木姑姑应诺着正准备退下,又听皇贵妃说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御书房管扫洒的那个,养了五年,也该用用了。传话给他,让他找个恰当时机,传几句话给赵王府。”
第252章 推波助澜(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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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听得这一消息,手中的佛珠顿时掉在地上,双‘唇’微颤,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易姑姑早有准备,将备好的茶水端上来递到太后‘唇’边。“太后吃口茶压压惊。事已至此,还望太后莫要生气,以身子为重,您可是刘家几百口的指望啊。”
这一句话让盛怒中的太后清醒过来。是啊,还有刘家呢!永宁宫那位对她恨之入骨,她在慈宁宫一日还能压住,她若不在了,那位肯定会对刘家下手。
她长叹一声,语气中尽是悲愤,“功亏于溃啊――”
易姑姑听着眼角微酸,这宫中没有太后,哪里还有她的位置?
将茶水饮尽,太后歪在弥勒榻上,望着西侧,目光落在随夜风翻飞的纱帘上。许久,她道:“服‘侍’哀家躺下。”
这一夜,太后辗转反侧,亲自值夜的易姑姑也是一夜没合眼,她清楚,太后在想弥补的法子。
隔日,太后由于惊怒和伤心,旧疾复发,卧病不起。
皇上到慈宁宫探病时,慈宁宫一片静谧,宫人内‘侍’形‘色’匆匆。见这样,他将仪仗留在慈宁宫外,由娄公公陪着去了正殿。
听见脚步声,回头见是皇上,易姑姑面‘露’惊讶,慌忙行礼。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点]
皇上摆手示意她免礼,问道:“母后身子好些了吗?”
“回皇上,与前段最坏时差不多。”易姑姑泫然‘欲’泣,跪在了地上,“调养半年,太后的病本来好得差不多了,谁知可昨日怒火攻心,又一夜伤心未眠,好不容易调养好的病又反复了……”
“易芸,你说多了。”斜靠在大迎枕上的太后徐徐睁开眼,看向已然转过身来看她的皇上。“莫听她胡说,哀家不过有些受凉,还撑得住。易芸,给皇上搬一张锦杌过来。”待皇上在‘床’前坐下。她慈爱的目光在皇上脸上扫了一圈,“倒是皇上,似乎有些憔悴了。北疆战事渐稳,福建倭患也去了,皇上为国事日益‘操’劳的心本该歇一歇了,谁知后宫中又不得安宁。”
“是儿子让母后‘操’心了。”皇上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脸‘色’。
“后宫不得干政。国事上哀家帮不上皇上,唯有日夜诚心礼佛,求佛祖赐福于我大周。”太后看定了皇上,神‘色’坚决,“可后宫的事情属于家事,哀家身为慈宁宫之主,却还是说得上话的。皇上膝下子嗣单薄,哀家日盼夜盼。就想着后宫哪位妃嫔能怀上龙脉,以壮皇家血脉。今年后宫接二连三传出喜讯,哀家着实高兴了一回。就是滕氏与皇后之间的前因后果,哀家也睁只眼闭只眼只当不知道。(一来,是这种事情传出去有损皇家体面,二来,还是看在他们腹中孩子的份上。谁知她们不理会哀家的苦心,昨日又兴风作‘浪’,哀家日盼夜盼的皇孙就这样没了……哀家再不出面整肃后宫,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一颗晶莹的泪珠慢慢的从太后保养得宜的右颊滑落。
皇上看着,剑眉紧蹙,“母后身子不好。何苦‘操’这份心。这些事情,自有儿子去理会就是了。母后也说北疆战事平稳,福建倭患已除,儿子近来得闲,后宫这点小事还腾得出手来料理。”
“既是皇上体恤哀家缠绵病榻,那哀家也就不往身上揽事了。”太后淡淡地叹了口气。“哀家许是老了,总想起从前的事情,学儿伏在哀家‘腿’边央哀家给他说故事的情形就好像在哀家眼前一样……哀家这病,不知道还能挨得了多久,所以,哀家想求皇上让学儿留在京城陪哀家,等哀家闭眼之后,皇上再让他去荆州吧。”
“母后自有天佑,养些日子就会好起来,且莫要说些丧气的话。”皇上低声道,“再说,儿子让他去荆州,是想让他修身养‘性’,也是替他打算。母后一心想他好,想必不会拦着罢?母后若是病中寂寞,可随时让思儿和用儿来陪您。”
皇上拒绝得毫无余地,她根本无法往下说。太后神‘色’微僵,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哀家知晓了,皇上国事繁忙,去忙吧。”
皇上依言起身,施礼之后往外走,行了两步,又止了步。
“母后的儿子的养育扶持之恩,儿子铭记于心。若刘家子孙安于做个闲散功勋,儿子向您保证,刘家的富贵荣华不会散。对了,舒雅年纪也不小了,母亲帮着看看刘家可有合适的子侄,挑一个出来‘交’给礼部。”
太后难掩面上的惊讶,直到外面传来易姑姑恭送皇上的声音,她嘴角才缓缓‘露’出一抹笑容。
易姑姑回来,一脸喜‘色’,“太后,舒雅大公主深得皇上宠爱,有了舒雅大公主,这下您可以放心刘家了。”
“若不是哀家让哥哥在皇上登基后急流勇退,只在朝堂上领一份无关紧要的官职,皇上又怎会给哀家今日的允诺?也不知道这份允诺是皇上感‘激’哀家和刘家当年的扶持,还是给刘家多年来安守本分的奖励。”说到最后,笑容渐渐幻成无奈,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只能做到保全刘家。
从慈宁宫出来,皇上又去了永宁宫,也与先前一样,没让人通禀。
皇贵妃手持书卷正看书,一个宫人端着碗碟劝她用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糯的香气。
有红枣糕的味道,皇上恍然记起,当年的映荷才进宫,最喜欢的就是这红枣糕。
“怎么?连红枣糕都不想吃?”
一屋‘子’宫人慌忙拜下去,皇贵妃身子沉重,缓慢起身。“皇上怎么过来了,也不让人通禀一声。”
皇上扶着皇贵妃坐下,“你还没回答朕,怎么不想吃东西。”
“吃不下,昨儿晚上的事情,让臣妾心里堵得慌。”皇贵妃长叹一口气,“皇上来,是有话问臣妾吧?”
又摆手让人退下去。
皇上看着她,默不作声。
皇贵妃淡然一笑,“皇上早晚会册封滕昭仪,臣妾就想,若是臣妾提出来,皇上想必会觉的臣妾贤惠……”
“那也不急在一时。”解释的很坦率,连心里的小计较都毫无掩饰的说出来,就是她一贯的作风,皇上笑了笑。
“臣妾只是有些犯倔,就是想让皇上当时答应臣妾。”话里有些骄纵的醋意,转而声音又沉了下来,“若是臣妾能预料到后来的事情,臣妾怎么也不会依着心里的那点小心思行事,说到底,都是臣妾多了一句嘴惹出的祸。”
“那些不关你的事。”
第253章 推波助澜(六)
阳光从窗棂照进来,映出满室斑驳。mianhuatang.info。更新好快。
皇后歪在弥勒榻上闭目养神,昨夜一夜未眠,天放亮时才眯一会儿,可才小半个时辰又醒了,后来再睡不着。
竹姑姑蹑手蹑脚进来,从袖袋中掏出两样东西奉到皇后跟前。“娘娘,奴婢方才在房中发现的,您且看看。”
昨日太多的事情让皇后神经紧绷,听到竹姑姑的脚步声她已经睁眼,目光很快扫过竹姑姑手中的东西,一张纸笺和一支镶着猫眼石的金簪,然后诧异接过纸笺。
“通州观音庙潘医婆?”她狐疑地看着竹姑姑,“这是谁?”
竹姑姑道:“奴婢也不清楚,奴婢伺候完娘娘用饭,回去就看见纸笺和簪子在奴婢的妆台上。”
皇后冷哼一声,挑高眉头,“看来这坤宁宫也该好好整顿下规矩了,你的房间竟然有人进出自如。”
“奴婢知错,回头一定仔细拷问几个小的,将这内鬼找出来。”进出坤宁宫主殿的人都是竹姑姑亲自挑选的,这是她的失职,皇后一提她更觉心虚,“不过这簪子奴婢见人戴过。娘娘可还记得,从前赵王妃进出宫中身边总跟着她的‘乳’娘,后来您说那‘乳’娘目光太‘精’太亮,是个心思活跃的,还让赵王妃别往宫中带……奴婢记得,好像是姓艾,这簪子就是她戴过的,因‘花’样特别,奴婢当时就多看了几眼。”
皇后也知此时不是提规矩的时候,蹙眉沉思,“你一说,我倒是想起这么个人来……是她?”陡然间她眼睛亮了几分,“差个人偷偷出宫去查一查。”
竹姑姑应诺着去了,此去通州不远,到下午时,竹姑姑已经将打探的消息带回。
“潘医婆在通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凡是吃了她生子秘方的。都能一举得男,坊间都传她是送子观音转世,如今连京中贵人都纷纷向她求生子秘方。这潘医婆有个怪癖,酷爱珠‘玉’首饰。凡是上‘门’求诊的,她总喜欢收首饰抵诊金。~]有些人求子心切,本着诚心求方心思,当即便给了她,有些则是当时不舍,过后见方子有用又送来给她。”竹姑姑见皇后脸‘色’不好,忙停下来。上前替皇后抚背,“娘娘,要不要传太医?”
皇后摆了摆手,示意竹姑姑往下说。
竹姑姑却有些犹豫,皇后怀孕也已经七个月了,不宜动怒,而她才说了个开头皇后就已经气成这样,那接下来的话肯定更会让她难以接受。
“说吧。本宫身居后位二十年,什么蝇营狗苟的事情没听过,没见过?”听到这里。皇后心里隐隐约约能猜出些事情,只是不够明了罢了。
“是。”竹姑姑收回手,双目微敛,站在皇后身侧,“派去的陆子拿簪子给那个医婆看,那医婆一眼就认出来了,闹着是陆子偷了她的簪子,还拉扯陆子要去报官。陆子说,那医婆虽言语有些疯傻,神情却不是作伪。簪子应当是真的丢了。后来陆子以一对‘玉’钏做饵,哄得那个医婆说了实话,艾妈妈两次去找过她,一次用金簪与她换了一张生‘女’的方子,一次从她手中换了一包西洋来的轻松散,这轻松散……”
一边回话。竹姑姑一边留意皇后,见皇后脸上‘露’出冷冷的笑容,身子却微微地在颤抖,吓得闭了口,忙上前扶住皇后。mianhuatang.info
“如此说来,那张生‘女’的秘方是用在了本宫身上…….”用宫粉细细修饰过的脸此时因愤怒变得狰狞。
竹姑姑急急地出言宽慰,“娘娘,您腹中怀的是小皇子,上次不是找钦天监的许大人替你推算过?您千万别瞎想!陆子也说了,那医婆有些疯傻,她所写的方子哪里做得了准?即便那方子做得了准,且方子也是赵王妃得去的,她也不可能用在娘娘身上,娘娘请想,您的饭食补品都是奴婢亲手验过的……”
“住口!昨日中秋宴上的菜品也是你亲手验过的,还不是一样出事?”皇后斥道,心里渐渐理出头绪,“那轻松散是不是堕胎之物?”
竹姑姑点了点头,忍不住又劝道:“娘娘,您看着不大好,奴婢传太医吧?”
“本宫死不了!”皇后双颊因愤怒而泛红,“养不熟的狼崽子!这些年他跟在本宫身边,本宫尽力替他谋划,可他是用什么来回报这份恩情的?!”
别人的孩子养不熟,这个道理她早已清楚,她现在只有指望腹中的这个……
思及孩子,皇后将心里的怒火死死的往下压,“给本宫倒水来。”
竹姑姑立刻水递上。
将一盏桂‘花’蜜一饮而尽,皇后突地笑起来,“贱婢,你以为本宫没了赵王便不知所措?没有赵王,本宫一样赢你!”
正收拾杯盏的竹姑姑吃了一惊,“娘娘,此时还不是与赵王爷决裂的好时机……且说了,将纸笺和金簪放在奴婢房中的人,很显然是想挑拨娘娘和赵王爷之间的母子情分,您若就此与赵王爷翻脸,岂不是中计?”有一句话她不敢说出来,陆子回来将潘医婆捧得神乎其神,说潘婆子说话不着调,但他试探了几番,发现潘婆子‘精’通医理……如果皇后娘娘真误服了‘药’,那她腹中多半是位公主,如此一来,皇后娘娘根本摆脱不了对赵王爷的倚靠,即便她能,年幼的小公主也不能。
“谁会将纸笺送到你的房中?太后自顾不暇,除了永宁宫那贱婢还能有谁?本宫不是不知道她的心思,可赵王两口子本宫实在不敢再用。先头滕氏的事情,本宫装聋作哑,想等本宫生下孩子后再与他计较,可事不过三,如若再当什么都不知道,本宫和腹中的孩子说不得连命都要丢在他的手中。”强压下去的怒火又在心中慢慢燃烧,“你亲自走一趟,将本宫压在福建的银子撤下来。”
“这……”撤银子的话一说出,相当于与赵王爷撕破了脸,“十万两银子的本金加上今年一万两银子的‘花’红,这可不是笔小数目……”
皇后凉凉一笑,“当然不是小数。他以为自己翅膀硬了,殊不知本宫自有办法拿捏他。”
拿捏…….那就是皇后娘娘还不会与赵王撕破脸。
竹姑姑轻吁了口气。皇后娘娘到底没有因愤怒失了分寸。
此时赵王府主院正房内,气氛同样低‘迷’。
赵王负手在房中踱步,赵王妃双手绞着锦帕,目光随着丈夫不同的打转。
“王爷。你先坐下来吧,你这样转,转得妾身头晕。”
赵王气急败坏地在身侧的椅子上坐下。
赵王妃蹙眉问:“这么说来父皇当真疑心王爷?”
“父皇今日叫我进宫问话,虽说得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但父皇问过我可曾听过轻松散,当时我吓了一跳,矢口否认。父皇也就没再追问。现在想来,父皇不会无缘无故的问起来,定然是察觉了什么……滕氏早产,莫不是吃了轻松散?”想到此,赵王陡然抬头,‘阴’测测地盯着赵王妃,“你当真没有用?”
赵王妃淡然地回望赵王,“妾身行事。一向听王爷吩咐,王爷莫不是信不过妾身?”
“你没有用……偏你前几日才重金买下轻松散……家宴又是你张罗的……”喃喃自语片刻,赵王和赵王妃齐齐变‘色’。这是有人嫁祸他们!赵王妃率先道,“昨夜出宫前,妾身让人打听了下,母后从慈宁宫出来,本‘欲’回坤宁宫,却半道上去了御书房见父皇。”
赵王双目迸‘射’出‘精’光,“说了些什么?”
“御书房是禁地,等闲之人不能靠近,这个妾身可问不出来。不过,没有银子办不了的事情。最迟明日总会知晓的。”赵王妃道。
赵王就点了点头,冷声问:“艾妈妈的簪子可追回来了?”
这也是赵王妃最为担心的事情,闻言心里一凉,“上次吴王妃问过簪子之后,妾身就觉得这事有蹊跷,命艾妈妈去追要。可偏潘婆子连同簪子都不知所踪。”
“艾妈妈跟随你多年,我还当是个聪明的,谁知愚不可及,竟会将随身所戴的首饰送人!”盛怒之下,赵王感觉到了深深的不安,好像有一张大网将他罩住,然后慢慢地收紧,他能察觉到,却看不见这张网在何处。“我去与幕僚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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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偏殿厢房,窗‘门’紧闭,冷清孤寂,除了‘门’前正打瞌睡的宫人,目之所及再没有一个人影,任谁也想不到,这里一日前还洋溢着欢声笑语。
一个宫人拍醒打瞌睡的宫人,“红姑,滕昭仪怎么样了?”
叫红姑的宫人惊醒,‘揉’‘揉’眼睛,看清来人笑起来,“是柳‘玉’啊,方才我还在想谁那么倒霉,会被派来接班呢。”
柳‘玉’笑了笑,“‘侍’候滕昭仪是奴婢的本份,怎么叫倒霉呢。”就推‘门’走了进去。
红姑撇撇嘴,看着旋即闭上的房‘门’低声嘟囔,“又没有正式册封,算什么昭仪?如今孩子没了,有没有册、宝下来的那一日还不一定呢。”
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柳‘玉’以为‘床’上的人睡着,便将角落里的窗户开了一丝缝,回头却见滕昭仪目光直直地看着她。
“宫中的人惯会踩低逢高,昭仪娘娘不必理会,只管放心养好身子,奴婢自会照顾您。”柳‘玉’笑道。
滕昭仪还是直直地看着柳‘玉’,“小康子的病怎么样了?”
柳‘玉’还是如沐‘春’风般的笑着,“小康子很好,昭仪娘娘尽管放心。我们主子说了,等您身子养好之后就将小康子拨到您的宫中服‘侍’。”话虽如此,心里却感叹,愿意用腹中孩子去换小康子活命的‘药’,这是怎样的情深意重?只是,可怜了孩子。
滕昭仪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第254章 逃
赵王府。mianhuatang.info-叔哈哈-点]
赵王妃脸‘色’灰白,一边不停地‘揉’捏手里的锦帕,一边跟赵王说着御书房那边打听出来的消息。
“……旁的打听不出来,只知道母后那日匆匆地去御书房,手里握着一根金簪,听那内‘侍’的描述,十之**是艾妈妈遗失的那支嵌了猫眼石的金簪……”
赵王听到最后,脸‘色’亦是发青。“你从哪里打听出来的?”
“从一个在御书房管扫洒的内‘侍’口中问出来的,事后妾身查过,他与其他内‘侍’赌钱欠了二百两银子,他肯张口,大约就是为了还债。(.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赵王妃道。
赵王沉‘吟’一下,摇了摇头,“不对。他一个管扫洒的内‘侍’,又不在御前服‘侍’,怎知皇后手里握的是金簪?还看得如此清楚?你的人必是被他‘蒙’了。”
“说是皇后路过回廊时,他正在回廊外扫落叶,他上前行礼时看见的。”赵王妃疑‘惑’的目光渐渐变得笃定,“簪子他最初并未提起,只推说不知,后来是妾身的人旁敲侧击好几次,他才想起这回事来的。况且他若没见过金簪,又如何说得出金簪的模样?”
内‘侍’不知前因后果,于情于理都不可能说谎。想到这赵王脸‘色’更加难看,心也慢慢收紧。~]如果父皇没见过金簪,没听皇后说过一些事情,断不会召他入宫问轻松散的事情。
“给滕氏下轻松散的是皇后。”许久,赵王才缓声说道,见赵王妃疑‘惑’地看过来,他又道,“一来,可以除去滕氏,滕氏一日不除,皇后就一日不得舒坦,滕氏时时刻刻都提醒着她禁足的事情;二来。她想趁机除去我。上次滕氏的事情败‘露’之后我一直就觉得她疑心我,‘私’下少不得会查我,只是我万万没料到她会查到通州去。她想先下手为强。”赵王恶狠狠地瞪了赵王妃一眼,怪她留了把柄与人。
赵王妃心里惧怕。并未将赵王的怒气当回事,自顾自地说道:“本想让她生下个死胎,这样才能一心一意地替王爷打算,没想到竟然棋差一招被她知晓……谋害母后及幼弟……”
赵王闻言倏地看向赵王妃,心里打了个颤,是啊,谋害尊长和手足的罪名要是坐实……
两人都不再说话。许久,‘门’外响起‘侍’‘女’的声音。“王爷,坤宁宫的竹姑姑来了。”
夫妻俩都吃了一惊,‘交’换个眼‘色’,赵王扬声吩咐,“请到‘花’厅去。”
见到赵王,竹姑姑虚虚施了礼,然后道明来意。(奴婢不能在宫外待得太久。所以就有话直说了,还望王爷莫怪。奴婢此番来,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旨意。来取回娘娘投在福建的银子的。”
“银子?”赵王‘露’出惊讶,心里却是想,既然来此要银子了,那簪子的事情肯定是千真万确的。“请姑姑跟母后说一声,银子隔几日本王就会送去宫中。”
竹姑姑在宫中行走,擅长察言观‘色’,此时却看不透赵王。赵王不恼不怒,甚至不追问缘由,实在太过奇怪。本来准备好的一番说辞,现在也用不上。竹姑姑笑了笑,“既然话已传到,那奴婢就回转了。”
赵王扬声道:“送客!”
竹姑姑闻言身子一僵,她并非真的打算立刻离去,如此说本是等赵王托她向皇后递服软的话。想了想,她记着皇后的叮嘱。不敢贸然多说,便顺势站起身来。
竹姑姑走后,赵王妃从侧室走出来,皱着眉问:“银子都被王爷用在了福建,一时哪里凑得出十万两来……”
“怎会给她!”这话几乎是从赵王牙缝里蹦出来的,说完,不理会赵王妃,兀自沉思,许久才道,“收拾东西,乔装出城。”
赵王妃大张着嘴,见丈夫不似玩笑,长叹一声,“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能走到哪里去……”
回身却见赵王已经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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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芮和吴王是第二日下午回王府的。虽才过了一夜,但京城消息灵通的权贵功勋却都已经知晓了中秋宴上的事情。兰芮一到王府,就让霜降分别去了趟威武胡同和槐树胡同,她怕娘亲和老太太担心,让霜降将宫中的事情大约说说。
吴王隔日又进了一趟宫。
皇贵妃看见他,淡淡地问:“你入宫来做什么?”
吴王环视周围,木姑姑会意的领着宫人退出去,等人走尽,他缓缓开口,“母妃给滕昭仪的‘药’太多了。”
“这么说来,你入宫是为质问我?”皇贵妃似笑非笑地看着吴王。
“儿子不敢。”吴王努力不让心里的情绪带出来,“只是,稚子无辜,滕昭仪不过一颗棋子,挣不脱母妃的掌心,留他们母子一条‘性’命也无碍大局,母妃何苦赶尽杀绝。”
“无辜?”皇贵妃轻笑起来,“我只知道,心慈手软,处处留下祸根,到头来最无辜的人就是自己。”
温和的笑容难以掩饰眼底的悲凉,看清楚后,吴王想起年幼时险象环生的处境,心里的话终是化成了心底长长的叹息。
“儿子回去了。”
看着吴王高大‘挺’拔的身形消失在‘门’外,皇贵妃笑容渐收,脸上‘露’出凝重的神‘色’来。
吴王回到王府,就看见兰芮在‘花’园里散步,步履轻快,身形轻盈,一点儿也不像是有孕的人。
“回来了?”兰芮察觉有人看自己,抬头见是吴王,便笑起来。
极平常的一句话,犹如‘春’风拂面,让吴王心里暖意融融,心里的郁郁尽数散去,他挑眉一笑,大步走过去。
中秋过后的第三天,吴王带回一个让兰芮震惊的消息。
赵王妃带着两个孩子乔装出京,被追随而至的禁军带回京城,圈禁在王府,等候圣裁,而赵王不知所踪。
听了之后,她马上想到了中秋宴,“畏罪潜逃?”
看她脸上的疑‘惑’,吴王点了点头,“肯定去了福建。福建海上的几股‘鞑子’受他掌控,如果他回了福建,等于是纵虎归山,他走投无路下肯定会拥兵造反。所以,在他进入福建之前,一定要截住他。”
第255章 在京城?
皇上并未下旨大张旗鼓地搜查赵王下落,而是密令禁军分几路追往福建,不仅如此,还对外宣称赵王酒后失德,言语顶撞了皇后,被勒令在王府禁足自省。-叔哈哈-~]
兰芮问过吴王缘由,吴王淡淡地解释:“是母妃向父皇进言,父皇思量之后才点头应允的。”
至于皇上作何思量,吴王没说,兰芮约莫可以猜到几分:一来,是不想朝中哗然,流言四起;二来,北疆局势才有所稳定,此时传出皇子为争储君之位残害手足及尊长,扰‘乱’军心且不提,鞑子趁机反扑也是极有可能的。
这中间胡‘春’意来过一次吴王府,对赵王两口子的事情一番幸灾乐祸后,询问起兰芮的饮食起居,提出卫王府中有一位做得一手好汤的厨子,表示如果兰芮不嫌弃,可以立刻送过来给兰芮用。兰芮自然不敢用,找个借口推了,胡‘春’意大概也知道这个结果,当下一笑了之。
胡‘春’意走后,霜降一边收拾一边感叹:“卫王妃此番来,与从前简直判若两人,从前她见到王妃,从来都是冷言冷语,寻着法子让王妃不痛快,如今竟也会捡好听的话说了。”
兰芮笑笑,霜降不说,她也能感受到胡‘春’意的处处示好。~]其实又何止胡‘春’意,自打赵王传出被皇上勒令禁足自省后,来吴王府递贴子的显贵功勋的夫人比从前多了好几倍。[.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这些人大抵都是觉得三个成年皇子,卫王和赵王先后失去圣宠,余下的吴王成了储君的热‘门’人选。但兰芮皆以身子不适为由将人拒之‘门’外。
夜深人静时,她开始静心思量。
如果皇后所生的是位公主,那吴王成为储君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即便是皇后腹中的是为皇子,吴王成为储君的可能也极大,他的生母贵为皇贵妃,身份不低。又比皇后所出的皇子年长……
她所想的,是真的到了那时,她将如何自处。依照她的心思,自是希望与丈夫平安和乐的过一辈子。过着丈夫孩子热炕头的平凡小日子,可她现在的丈夫是皇子,她正一步步的远离当初的想法。作为男子,吴王有自己的抱负,她是吴王的妻子,便是不能支持,也绝不能阻止。而她,又能阻止得了吴王么?且,诚如吴王当初所言,皇家的争斗从来都是你死我活,他们想要平安,不得不站得比别人高……
辗转反侧几日,她反而想通了。
既然心里将吴王当作了丈夫,那她要的就是守着吴王过日子。(.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此时再说想过平淡的小日子,未免有些矫情。
转眼一月过去,赵王就像投向大海的一枚石子。‘荡’起一丝涟漪后再不见踪迹,这一月间皇上又连续加派了二十几路人马追往福建,几乎是每日追加,由此可窥得圣心的急切。
而吴王这边,也是暗里派出了几拨王府‘侍’卫追往福建,可依旧一无所获。
眼见吴王日渐沉默,思虑的时间日益增多,兰芮心里暗自着急,提议了几个追踪的法子没有帮上忙,便再也无法可想。只得在家事上多替他留心些,免得他分心。
这日见吴王难得在王府,便提议道:“王爷,你若今日无事,陪妾身去一趟灵光寺吧。”看吴王面‘露’疑‘惑’,她又笑着解释。“母妃产期将至,妾身想去寺中许个愿,替母妃求道平安符。”她是想拉他出去走走,松弛一下紧绷的神经。
看她毫不掩饰的期盼目光,吴王略一犹豫,就点头应了。“也好,我这就差人准备。这时出‘门’,午饭在灵光寺用,日落前还能赶回来。”说着走出‘门’去,想着顺便将手中的事情分派一下。
灵光寺兰芮只去过一次,但旁边的三山庵她却是熟悉无比。
因吴王遣人先去灵光寺送过信,吴王和兰芮到时,寺中已经闭‘门’谢客,主持无妄大师领着寺中僧众正等候在山‘门’处。
拜过菩萨,吴王见兰芮眉眼间‘露’出疲‘色’,便吩咐随行的主持无妄大师准备歇息的厢房和斋饭。两人才坐下,无妄大师去而复返,在‘门’外稽首说道:“王爷,山‘门’外有位施主说有要事求见。”
兰芮惊讶地看向‘门’外的无妄大师,他们来此是临时起意,一路又是轻车从简,并未对寺中僧众言明身份,除了无妄大师一人,其余僧众只知他们是京中贵人,具体来历却一无所知。
来访的人似乎对他们的行踪很是了解。
“不见。”吴王微微颦眉,断然拒绝。出‘门’前,吴王‘交’代了下去,若非十万火急的事情,其他事情皆不用禀到他跟前,而即便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也是经由留在王府的景园传话,决不会贸然闯到此处。
无妄大师没有立刻离去,而是摊开一直紧握的手,掌心‘露’出一块泛着莹莹光泽的羊脂‘玉’配。“那位施主托老衲将此物‘交’给王爷。”
兰芮更加惊讶,回头看了看吴王,见吴王目光才扫过无妄大师的掌心,脸上神‘色’就变了数变。
“王爷?”她轻声道。
吴王微微颔首,并未回答,只是目光凌厉的看着无妄大师。“有劳大师了。山青,去将‘玉’佩拿进来。”
虽是方外之人,身为主持的无妄大师却还未看淡世事,京中勋贵间的传言他也听过,此时顶着吴王迫人的目光,他手心起了一层薄汗,将‘玉’佩递给山青,便稽首告辞。
吴王淡淡地点了点头,“大师请便,山‘门’外之人本王自会差人去回绝。”直至无妄大师的身影消失后,吴王才接过‘玉’佩,摩挲片刻,对疑‘惑’不解的兰芮道,“这‘玉’佩是大皇兄随身携带之物,年幼时大皇兄吃了几杯酒,微醉后告诉我,这‘玉’佩是他生母留下的,所以片刻不离左右。”
“他还在京中?”兰芮惊问,神‘色’凝重,瞬间又恍然,难怪各路人马追往福建都未寻得蛛丝马迹,原是在京城并未南下。想明白,她沉‘吟’片刻,道,“此事显然是个圈套,王爷千万不能贸然前去涉险。”以吴王的周全及阅历,肯定也看出这是个圈套,这点她不担心,她担心的是吴王着急想将赵王缉拿,顺藤‘摸’瓜时会出差错。毕竟赵王在暗,他们在明,没有万全准备,赵王不会暴‘露’自己还在京城这一讯息。
第256章 相见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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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点]赵王突显行迹吴王心里压着的那块石头轻了些看见兰芮担忧的神‘色’笑起来你就这般不放心本王的办事能力
连本王二字都出来了兰芮丢了个眼风过去示意他不看场合‘乱’说然后敛目道:妾身岂敢当着山青、霜降等人到底还是要给他几分面子没有与他争辩
听着小媳‘妇’似的怨气十足的话吴王忍不住哈哈大笑霜降和山青敛眉肃目低头看自己的脚尖仿佛什么也没听到
兰芮见状又瞪了他一眼
两人这一番笑闹气氛轻松了许多吴王吩咐依旧望着脚尖的山青你去山‘门’看看若是人没走就带进来本王倒是要看看大皇兄这回玩的是什么‘花’样
山青应声而去
这时无妄大师又回来了身后跟着两个手捧食盘的小沙弥霜降赶紧上前帮忙
斋饭很快摆上菜品不多但样样‘精’致‘色’香味俱全看得出灵光寺管厨房的僧人拿出了看家的本事
如今兰芮饿得比常人快在王府的时候上午也经常加餐今日早饭后到这时就没吃过东西她已是饿得前‘胸’贴后腹无妄大师方领着两个小沙弥告退她便移步到了桌前
山青很快回来吴王搁下筷子凝眉问道:见到人了
兰芮闻言抬头她耳力比一般人聪敏已经听见了小院外传来异样的声息似被人堵着嘴后在挣扎想来是山青碍着‘女’眷在所以将人丢在了院外虽是听出来但她没有说话小院宽阔厢房距离院‘门’足有二三十丈远她说出来又得解释自己耳力的事情况且山青已经回了话
小的已将人带回此时就在院外由周‘侍’卫看着
他话音才落吴王已经站起身准备往外走抬‘腿’时想起了兰芮略带歉意的道:你自用饭吧我去去就来
赵王的下落是国之大事目前还不知他手中除了福建的倭寇外还有没有其他兵力就算他只有那几支不入流的倭寇但他一旦‘插’旗造反民心必‘乱’北疆的鞑子又怎肯放过这个机会
是以兰芮知道吴王此时心里的急切并未阻止他本想嘱咐他几句主意安危的话但出口前又想起了方才吴王那半真半假的话又咽了回去只点了点头
吴王走后兰芮让霜降拿碗筷将饭菜拨了一半出来温在暖炉上九月末的温度没到滴水成冰的地步但还是凉意渗人因想着赵王的事情这一餐她吃得索然无味本不想多吃但顾及腹中的孩子她还是按照平日的规矩让霜降又给她添了一碗饭
用了饭又等了一会儿吴王才回来
听见脚步声兰芮让霜降摆饭霜降看了看空无一人的院子虽疑‘惑’却没多嘴直到饭菜摆上吴王才踏进厢房
王爷去哪儿了兰芮能听到外面的动静她知道吴王将人带走了
院‘门’外人来人往说话不便我让山青问无妄大师另要了厢房吴王在桌前坐下阻止了兰芮替他布菜不用了我这时不饿好容易出来一趟我陪你去后山走走吧听说山上景致不错
从吴王回来兰芮就留意着他的神‘色’自然没放过他掩饰在淡然下的焦躁闻言并未停止布菜妾身身子沉不想走动你用了饭之后我们就回王府吧
吴王抬眼看着兰芮丰盈白皙的脸颊近在咫尺甚至能感受到她淡若幽兰的气息须臾他拿起筷子夹了一箸菜放入口中
她外表粗犷心却惠若兰芷怎会看不透他此时心中所想坚持陪她去后山散步她心里未必能安
见他如此兰芮嘴角扬起笑将霜降遣了出去
用了一碗饭吴王说道:大皇兄要见我
要见你惊讶之余兰芮首先想到的是圈套赵王没有所图怎会自动现身让人抓
如我对大皇兄的‘性’子了如指掌一样大皇兄对我的‘性’子也极其清楚他知道以我的‘性’子就算是龙潭虎‘穴’也要去闯一闯吴王嘴角‘露’出一抹讥诮的笑容声音也逐渐变冷只是这个约会的地点由他定了时间怎么也得由我来定
说到底赵王是看准他心里的急切不肯放过这唯一的线索
兰芮眉头拧起来吴王说时间他定是想先在赵王提及的地点设伏只是赵王肯定早有预料不会坐以待毙如同前世绑架案劫匪为了躲避警察追踪总是会将‘交’赎金的地点变化几次吴王设伏很可能到头来只是一场空
她将心里的担忧说了出来
随他怎么变化地点时间都会由我来定他手中可没有人质我不赶着去救命这一点兰芮没说之前吴王已经想到况且他没有到福建之前手中兵力有限加之他要掩藏行迹轻易不敢动用太多人而我在明只要他想见我我就可以带着王府‘侍’卫堂而皇之的前去就是他设下陷阱我拼着手中人手也敢去闯一闯
听他的意思也并未打算贸然去赴约兰芮暂时放了心扬声叫霜降进来收拾东西预备回王府
霜降应声准备连诧异都无自从无妄大师递进赵王‘玉’佩后她就猜到今日会早回王府
吴王却站起身来我去吩咐人备车
兰芮点点头这些事情自不必他去做他如此说肯定有事要‘交’代山青等人
从小院出来一股山风夹着几片枯叶吹来冰凉渗骨兰芮不禁缩了缩脖子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从背后伸出来替她紧了披风又仔细的替她戴上风帽
回来了熟悉的气息扑面而至不用回头兰芮也知道是吴王
恩马车就来我已命人将炭盆点上了吴王淡声说
下山的路上周鼎和贺达山轮番在马车外回话几次三番下来兰芮笑道:王爷还是先行骑马回王府吧你身在车上心却不在你难受我有些困想趁路上眯一眯眼却被你吵得睡不着我也难受
吴王自是没把她的话当真但也没拒绝沉‘吟’片刻道:如此也好父皇也日夜‘操’心大皇兄的下落我得进宫一趟将此事说与父皇知晓想了想心里终是不放心又道我将山青及所有‘侍’卫留下只带周鼎和贺达山先走
第257章 遇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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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车轮压过黄土路发出单调的吱呀声和着马蹄声此起彼伏不悦耳却让人觉得安宁
兰芮靠着大迎枕打盹‘迷’‘迷’糊糊间她陡然睁眼旋即扶着腰坐了起来
车轮声和马蹄声中突然出现了另一种声音这种声音她太熟悉了是利箭破空的声音尖锐且轻微若不是她耳力聪敏决计不能从杂‘乱’的声响中辨别出来
她的动作太大惊动了坐在小凳子上闭目养神的霜降霜降慌忙上前搀扶兰芮王妃你千万小心……
兰芮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将耳朵贴在车厢上
她果然没有听错才片刻的功夫声音已经大了许多
箭已经离他们很近了
有伏击大家小心她高声示警
但还是晚了几乎是她声音才落的同时她听到了箭尖刺破皮‘肉’的声音噗、噗、噗……的声音不绝每一声都让她心头一跳因为每一声都意味着可能有人受伤
车外瞬间马嘶人喊山青及‘侍’卫高声叫着:保护主子
兰芮从袖筒里拿出当初兰渊送她的短剑她身为王妃不便随身携带缨枪或是弓箭所以每每出‘门’她都带着这柄只有三寸来长的镶珠短剑以防万一没想今日她终于派上用场
她紧紧握着短剑挑开车帘的一角查看马车外的情形
四匹马腹部中箭倒在地上‘抽’搐不已十二名‘侍’卫分列开来团团将马车围住背对马车全神贯注地留意四周的情形有箭矢‘射’过来立刻挥动手中的配剑挡掉可即便‘侍’卫个个身手不凡在密集的箭雨中还是有几支‘射’中了马车的车辕那边剩下的马匹因无人照看在她察看的这会儿功夫又倒下了四匹还有两匹受惊狂奔而去
咻――
一支箭矢对准兰芮挑开的车帘飞了过来又快又狠兰芮早有防备反手用短剑将箭矢截成两段箭头落在了霜降的脚边
霜降与兰芮前往忠州时路上也曾涉险今日见到这样的阵势虽极力让自己镇定但听着外面咻咻的箭矢声心里的恐惧还是压不住的往上涌这时看着离自己脚不过一寸距离的箭头莹莹寒光让她手足生寒呆怔半晌爬到兰芮与车厢之间带着哭音道:王妃你不能靠近车厢
见霜降在危急关头还护着自己兰芮心里微暖将霜降拽开推倒在地上快趴下说着她手下一用力将檀木小几掀起来放到身后权当盾牌用手中依旧用短剑时刻防备着
王妃――山青手足并用的爬进车厢到了兰芮身侧顾不得礼仪以身体紧紧地贴着兰芮将自己当做人‘肉’盾牌用
见状霜降从地上爬了起来依样贴在了兰芮左侧
兰芮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双‘唇’张颌几次终是没有出声她也清楚此时劝两人躺下躲避箭矢两人肯定不愿意
王妃咱们肯定中了赵王爷的调虎离山计否则哪里那样巧王爷才走咱们就中了伏击山青声音微颤若王妃与小世子有个三长两短他就是死十次都不能赎罪
我也是这般想兰芮一边留意外面的声响一边思索依此情形判断中了赵王调虎离山计不假但赵王的目的是什么不惜暴‘露’藏身京城的事实只为杀她泄恨便是赵王今日成功她相信赵王也绝对难以逃脱所以她不认为赵王会如此拧不清……
是了京城危险赵王深知他久藏于此并非不想离开而是不能一路有追兵他根本无法避开追兵逃往福建而赵王此举是想掳去她作人质要挟吴王送他去福建
想明白她冷冷一笑扬声问:可还有马活着
这时王妃怎会关心马是否活着
山青和霜降惊讶地看着兰芮
很快外面传来‘侍’卫的声音回王妃只有拉车的两匹马还活着
兰芮心里一凛顿时改了主意她原想骑马突围现在反而不敢赵王‘射’杀‘侍’卫所骑的马匹单留下拉车的马是不是想趁‘乱’劫走马车而‘侍’卫无马可用到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马车被劫赵王之所以有这样的举动似乎是手中人手不够无法从‘侍’卫的保护中将她劫走……
你将马解下挑两个骑术‘精’湛者突围回王府搬救兵
车外的‘侍’卫都是跟吴王上过战场的本是打算等箭雨势弱的时候护着马车离去但此时听兰芮问起马匹才惊觉挡箭的这一阵无暇顾及坐骑坐骑已经丢的丢死的死没有坐骑要离开已经是不能此时最好的办法只能死死护住马车派人去搬救兵接应
明了自己的处境‘侍’卫首领忙应下按兰芮吩咐行事
山青也明白过来言简意赅地与霜降解释了两句
很快两骑马从不同方向飞奔而伏击者似乎察觉了兰芮一行的意图箭雨立刻改变方向全冲着突围的两人而去借此大好时机兰芮命令‘侍’卫分成两队五人持剑挡箭掩护五人推车将路中的马车往后挪移离他们一丈远外有块巨石若马车以巨石为掩护马车一侧就不会被箭矢‘射’中可以腾出三人来应对另一侧的箭矢以此弥补搬救兵的两名‘侍’卫留下的空缺
片刻的功夫其中一名骑马离去的‘侍’卫身中一箭他咬牙坚持可所骑的马‘臀’部又中一箭他骑的不是血统‘精’纯的战马吃疼下竟发了狂惨呼着‘乱’蹦将身上的‘侍’卫甩到地上而后狂奔而去
正好看见这一幕的兰芮默了默手紧紧攥着手中的短剑指节发白
一人落马伏击者的箭雨全瞄准了另外一人一马
马上的‘侍’卫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处境心一横右手持剑挡箭左手从短靴中‘抽’出一把匕首反手‘插’入马‘臀’同先前中箭的马一样他身下的马吃疼后发了狂‘乱’跳一阵后往前疯跑好在他早有准备单手死死地攥着缰绳因此身子虽晃了几晃却并未落下马
一人一马腾起一阵黄雾瞬间成了一个黑点
兰芮长出一口气这时车外的‘侍’卫首领回道属下已尊王妃的令将马车挪至巨石侧请王妃示下先前的防卫他全凭自己以往的经验指挥随后经兰芮提醒才发觉失误也是凭着兰芮提点他们才勉强摆脱被动局面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开始听从兰芮的指挥
全都听着无论出现何种情形都不准离开马车三尺远兰芮沉声吩咐此时此刻她要尽最大可能保全自己和孩子
禀王妃伏击者骑马冲了过来
兰芮挑开车帘从右侧的矮坡上冲下五六人全都作商旅的妆扮手中的弓箭早已换成了缨枪另一侧的矮坡同样冲下五六人
人数相当若不小心应对恐怕难以拖延到援兵来……
第256章 再见兰千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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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再见兰千乘
霜降双目圆睁,紧咬双‘唇’,身子就像寒风中的枯枝似的,不住的轻轻颤抖。(.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ww.。山青随着吴王走南闯北,经历过数次生死,这时看起来比霜降好些,除了脸‘色’苍白外,到还算镇定。
目光从两人身上掠过,兰芮低头,伸手抚‘摸’着自己滚圆的腹部,低声道:“好孩子,一定要替父王和母妃争气,乖乖地呆着,不准调皮,好让母妃有‘精’力打发这些坏人。”
伏击者冲着她来,必定会设法拖住‘侍’卫,然后趁‘侍’卫无法分身时攻击马车,刀剑架到她跟前,她免不了要动手,若是从前,她自然无惧,可现在她身形笨重,手脚不够灵活,万一动了胎气或是伤着孩子……想到孩子,天生的母‘性’让她再也无法冷静,心里无法抑制地涌出惧怕和不安。
仿佛是感受到了她的不安,腹中孩子在她手心下的位置踢了下。
兰芮的手一顿,泪‘花’在眼眶中转了几圈,又生生的忍住,不让它流出来,“好孩子”
“王妃”山青不理解兰芮与孩子对话的行为,却听出了她的意思,吓了一跳,“王妃,此处距离王府不远,咱们只要坚持半个时辰,援兵就能赶来,您可千万不能冲出去与敌人硬拼啊”
瑟瑟发抖的霜降闻言也从‘混’浊中清醒过来,语气近乎哀求地说道:“王妃,您如今不比从前,您可是有身孕的人……”想到处境已是由不得他们选择,眼中的泪再也忍不住,从脸颊上滑落了下来。
“我知道分寸,敌人不靠近马车,我不会动手。”轻叹了口气,兰芮安抚地拍了拍霜降的手,又扬声吩咐外面的人,“给我拿兵器来”
与山青和霜降不同,‘侍’卫首领闻言不多问,立刻送了一柄寻常的铜柄暗纹长剑进来。
剑柄温热,显然前一刻还被人握在手中。
不容她多想,伏击者已经到了近前,嘶吼着与寸步不离马车周围的‘侍’卫‘交’战在了一起。
她将手中的匕首‘交’给了山青,“看着车‘门’,有人进来就用匕首刺”自己则挑了车帘,观察外面的战况,准备随时应对。赵王并没有在伏击者中,这点兰芮并不意外。观战了一时,她立刻看出伏击者的功夫并不比吴王府的‘侍’卫差,而吴王府的‘侍’卫先前全力抵挡箭雨,体力消耗过重,‘交’战时已经吃了亏,而且王府‘侍’卫不仅要御敌,还要保护马车,受到牵制施展不开,两重原因让王府‘侍’卫很快‘露’了败像。看明白这一点后,她心里跟着一紧。
一刻钟过去,三名‘侍’卫重伤,而伏击者只伤了一人。余下的‘侍’卫奋力苦战,却还是不能阻止伏击者步步紧‘逼’马车。
“王妃……”一刻也不敢大意的山青也看清了战况,面‘露’骇然。
兰芮秀眉紧蹙,小声命令一直没有离开车帘附近的‘侍’卫首领,“吩咐下去,腾出两人将伤者移到巨石处,免得‘混’战中再将他们踩伤,然后两人一组,相互照应,死守马车,以防御为主,无须主动出击‘浪’费体力”
危急关头,却不忘伤者……‘侍’卫首领行伍出身,即便在王府做了八年‘侍’卫,见惯王府下人间倾轧算计的事,骨子里还是保持了行伍之人重义的本‘色’。听闻兰芮这样说,当下未多言,只依照兰芮的命令行事,可心里对兰芮的态度,却由原来主仆间的敬畏,变成了敬重。
‘侍’卫首领传令时分了神,一个目‘露’‘精’光的伏击者趁机靠近马车,举刀砍向车厢支柱,意‘欲’将车厢掀开。
你死我活的关头,兰芮没有犹豫,横起一箭刺了过去,虽久未习武,但剑刺出时,从前的感觉又回来了,这一剑狠、快、准,分毫不差的刺入了伏击者的‘胸’膛。
伏击者回身望了兰芮一眼,晃晃悠悠的倒了下去。
山青目‘露’惊喜,霜降紧紧地捂住了嘴,她是第一次见自家王妃杀人,从前她知道自家王妃擅武,却从没想过她一剑就能将一个凶神恶煞的汉子刺死。
‘抽’出剑,满目红‘色’,血污顺着锋利的剑刃蜿蜒流下,分外可怖。
兰芮却不曾留意,她只知道,少一个敌人,她的孩子就能安全一分。
“禀王妃,援兵已到”‘侍’卫首领惊喜‘交’加,手下‘侍’卫折去一半,此时连他在内只剩下了五人,加上王妃不时出手,才堪堪守住马车,若援兵再不来,恐怕坚持不了一两刻钟。
这话犹如天伦之音,山青和霜降闻言喜不自禁,兰芮却不敢大意。
山路的尽头,有二三十骑人马往这边飞奔,可离得太远,加之马蹄扬起阵阵黄雾,根本看不清来者的面目,万一是伏击者的同谋,那他们无异于雪上加霜
她命令‘侍’卫首领不可放松警惕。
很快‘侍’卫首领又道:“王妃,是咱们的人打头之人是袁洪”
袁洪大概就是先前突围出去求援的‘侍’卫。
终于支撑到了援兵来救
“好孩子,咱们没事了……”兰芮抚着腹部轻声说道,目光含笑,眼角却闪着点点泪光。喜极而泣,大抵就是这样的滋味了罢。
紧绷的神经一松,她浑身上下再提不起半点力,跌坐在身后的锦塌上。
山青手忙脚‘乱’地收拾车中矮几,霜降抚着‘胸’,连声念叨:“真是菩萨保佑真是菩萨保佑……”
不知过了多久,霜降小声说:“咦,王妃,来救咱们的是大舅老爷……”
大舅老爷?呆了下兰芮才想起是她从前的挂名父亲兰千乘,她赶紧挑帘去看。
此时伏击者除了战死的人之外,全被援兵拿下,而站在一旁默默看着众人捆缚伏击者的,正是兰千乘。
他怎么会在京城?
压下心里的惊讶,兰芮站起身,缓慢地走下车去,到了兰千乘身前,敛衽为礼,轻声道:“多谢大舅舅的救命之恩。”
兰千乘侧身避过,“吴王妃行此大礼,兰某愧不敢当。”声音清冷,看也没看兰芮一眼,叫来一人,“套上马车,领三十人送吴王妃回王府。”
“今日不便,我改日再登‘门’拜谢大舅舅。”兰芮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从前兰千乘就不喜欢她,若是现在突然改变了态度,她反而觉得奇怪。虽对兰千乘的了解不多,却也看出他不是那种善于违心逢迎的人。
“不用。”不等兰芮反应,兰千乘已然走开。
霜降还好,在兰家时她就知道兰千乘不喜兰芮。倒是山青从未见过兰千乘与兰芮相处,见此情形心里诧异不已。
“上车吧。”兰芮淡声说道。
马车重新启动,兰千乘看着渐渐远去的马车,心里五味俱陈。
她身上流着鞑子的血,却又同样是英莲的骨血,恨不得,喜不得……
良久,他长叹一声,跃上马,催马离去。;
第257章 赵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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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赵王死
官道蓦地扬起一道黄雾,伴着凌厉的马蹄声,一人一马在漫天黄雾中若隐若现。。更新好快。
经过方才的那场血战,‘侍’卫首领犹如惊弓之鸟,见来者气势汹汹,又不知后面情形如何,慌忙高声命令兰千乘所赠的兵卫:“布阵,保护王妃”
车厢中的山青与霜降闻言蓦然变‘色’,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看向兰芮。
兰芮听闻‘侍’卫首领的话也是一惊,侧耳细听片刻,旋即笑起来,“来者只有一人一马,不会是敌人。”
山青和霜降齐齐吁了口气。
兰芮挑帘,一人一马飞奔而来,马上所坐之人形容面貌依稀可辨。
是吴王。
‘侍’卫首领也看出是吴王,命众人撤下兵器,跪迎吴王。
吴王一跃下马,看也没看跪在身前的人,三两步走向马车,纵身跳上车辕,及至看见那个熟悉的人完好如初的坐在锦塌上时,他提到嗓子眼上的心这才放下来。
“芮儿”顾不得有人在旁,他长臂一挥,将兰芮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霜降一张俏脸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朝同样坐立不安的山青使了个眼‘色’,两人悄然退了出去。
“芮儿,芮儿,芮儿……”吴王附在兰芮耳边,喃喃唤着她的名字。
“善思?”兰芮觉得不舒服,轻轻地推了推吴王,“你怎会也来了?”求援的‘侍’卫带回了兰千乘,她以为,吴王还不知道她遇险的事情。
吴王舍不得松手,“兰将军让人往王府送了信,景园知道事情紧急,不敢怠慢,设法将信送到了宫中,然后我立刻就赶来了。”他不敢想象,若是求援的‘侍’卫没有在路上遇见兰千乘,会是怎样的后果……他此刻心里,竟害怕一松手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察觉那紧紧贴着自己的‘胸’膛竟在微微颤抖,兰芮微怔,方才强压下的泪水缓缓地溢出眼眶。
他,竟然如此紧张自己。
两人都不再说话,只安静的抱着对方。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三足铜炉上搁着的锡壶突突地冒着水汽,氤氲的白雾盘旋升高,积聚在车厢中久久不散,透过白雾,兰芮侧脸看吴王,这才发现他发髻飘散,几缕墨黑的头发凌‘乱’的垂落在肩上,而面颊上沾着一道道汗水与黄土‘混’合的污渍,形容实在比街市上的乞儿好不了多少,看得她鼻头微酸。
许久,她才轻声说道:“水开了,我绞张热帕子给你擦脸吧。”
“别动,我还想抱一会儿。”吴王闷声说道,“芮儿,对不起,我不该先行回京,若我陪着你一同回京,你就不会单独遇险了。”
“善思,这事不能怪你,你不必因此自责。再说,我不是闺中弱质‘女’子,自有办法保全自己,今日虽中了伏击,不也好好儿的吗?”兰芮吸吸鼻子,又轻轻推他,“外面的人还等着呢。”
“让他们等着”吴王抬头,清亮的眼眸让他心里一悸,他缓慢地‘吻’上了娇‘艳’‘欲’滴的红‘唇’。
……
吴王松手,已是两刻钟后的事情了。
兰芮亲手给他净了脸,又给他束发,“大舅舅怎地从北疆回来了?”
此时吴王心里已经平静不少,很享受象牙梳轻柔在头皮上滑动的感觉,他闭目回道:“北疆战事暂稳,父皇体恤兰将军久未与母亲及妻儿相见,特特下旨召他回京休养一月。这事我也是今日才知道。”
“原是这样。”兰芮点了点头,皇上体恤臣下,是为明君之道,可她心里却总觉的奇怪,兰家三代四人守护北疆三十余年,期间战事平稳的年份不少,可从未听闻有皇上召任何一人回京休养。
吴王感觉到兰芮的手顿了下,其实他心里也有疑‘惑’,但今日兰芮遇袭,他不想她再‘操’心这些事情,便岔开话,“大表兄今日也与兰将军一同回京了。”
“当真?”想到就要见到久未谋面的大哥,兰芮一扫方才的郁郁,‘露’出愉快的笑容,“大表兄今日回京,要祭祖要拜见长辈,事情极多,我今日是不能见着他了…….”突然想起来,她又问,“是了,你说大舅舅与大表兄今日才一同回京,那便是遇上‘侍’卫求援时的事情,为何方才大表兄没有随大舅舅一同来?”
吴王很少见她这样咋咋呼呼的,不由笑了笑,“许是大表兄先行回家报信了。”
“这倒是。”头发梳得整齐平顺,兰芮仔细地用发纶束好。
回到王府,吴王叫了杜医正来给兰芮诊脉,待听闻没事,一颗心终于放下,又陪兰芮坐了一会儿,外面传进话来,说长史大人有事回禀,他便去了外院书房,随后传进话来,说是有要事须得出‘门’一趟,让兰芮先用晚饭不用等他。他一走,兰芮便命人备澡汤,打算洗个热水澡,然后再躺一躺。
澡汤还没有备齐,绿枝匆匆进来回禀:“回王妃,威武胡同的大少爷来了,正在‘花’厅奉茶。”
“是吗?”兰芮惊喜异常,站起身就往外走,到‘花’厅‘门’上,看见里面一人负手欣赏墙上所挂的中堂,便‘激’动的叫道:“大哥?”太‘激’动,她竟然叫了从前在兰家的称呼。
兰渊闻言转身,含笑应了,兰芮上前,仔细打量近一年未见的人。
身着寻常的青布战袍,头发用寻常的杂木簪子在头顶绾了个髻,通身上下再无一件配饰,这样粗犷的装束,依旧难掩他身上那股温和儒雅的气息,只是再细看时,温润的眼中隐隐闪烁着凌厉的光。
兰渊由着她看,目光落到她高耸的腹部,又迅速移开,心底泛起阵阵苦涩。他吸了口气,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看见王妃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知道他是为看望她来,兰芮心里暖意融融,“幸亏大舅舅来得及时,不然后果难料。”两人坐下,兰芮吩咐人上茶,又道,“大哥,你我两人时,就别叫我‘王妃’了,听着怪别扭的。是了,大哥,你连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下,是不是还没回威武胡同?”
“我知道你还如从前那样待我,只是,规矩还是不能错,不然被人抓住,又是一通事。”话是这样说,兰渊还是没再坚持叫她王妃,“我刚才去了趟翠微山,还没来得及回去拜见祖母。”
“翠微山?”兰芮惊讶的抬头,她今日与吴王去的灵光寺就位于翠微山东侧。
兰渊就笑了笑,“做大哥的,哪里能任由人欺负自己的妹妹?”
兰芮心里一动,挥手屏退左右,又令人守着‘门’,“哥哥找到了赵王的踪迹?”
兰渊笑着点头,“我与父亲路遇王府求援‘侍’卫,父亲深觉这事必有蹊跷,就自己带人随王府‘侍’卫前往相助,而命我暗中相随,趁机行事。果不出父亲所料,在伏击事败后,我发觉附近山上有人抄小路离开,料想这人恐怕与伏击有关,便秘密跟踪,一路到了龙泉庵。竟没想到,堂堂皇长子,居然扮作‘女’尼,藏匿于庵堂之中。”
西山南麓的翠微、平坡和卢师三山之上,大小寺院庵堂共八座,各寺院庵堂相距不远,龙泉庵坐落在三山庵与大悲寺之间的半山腰,这点兰芮知道,只是从未去过。此时听兰渊说起在龙泉庵找到了赵王,欢喜之后又是一阵后怕,忙问,“赵王如今在何处?”这一次,可不能让赵王再逃脱了。
兰渊目光闪烁,沉‘吟’片刻,道:“我特地来王府,就是为了与妹妹说一声,赵王已死,让妹妹不用再担心。”
已死?兰芮看着兰渊,心思速转,如何死的?肯定不是病死之类的,那么,死于谁之手……这个答案几乎是不言而喻的。赵王死不足惜,只是皇上尚未定他的罪,大哥贸然要了他的命,肯定会触怒皇上,由此给兰家招致祸端。不仅如此,皇上生‘性’多疑,恐怕还会疑心善思。
但事已至此,她说这些只会寒了人心,便问:“大哥打算如何处置这事?”
后果兰渊自然知晓,他之前一直没说赵王已死的事情,就是怕兰芮怪他鲁莽,这时见兰芮并不在意,不由会心一笑,“反正旁人也不知赵王行踪,只要见不到他的尸首,谁又会知道他已经命丧黄泉?”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兰芮微怔,旋即也浅笑起来,“大哥快回去吧,外祖母和大嫂都等着你呢。”
“妹妹也太小气,大哥好容易来一趟,竟连一顿饭都舍不得。”兰渊大笑着,起身离去。
晚上吴王回来,兰芮将赵王已死的事情告诉了他。吴王下午进宫与皇上说了赵王现身京城的事情,正准备全力缉拿赵王,这事他必须知道,才能在皇上跟前有周全的应对。
兰芮说这事时,吴王一直沉默,直到兰芮说完,他才长叹一声,道:“我知道了。”又问起兰芮的身体。
兰芮知道他此刻心情必定极为复杂,也知道他是想岔开话题,便顺着他的话,没有再提赵王的事情。
威武胡同兰家,劲松居内一片肃穆,上首坐着的兰千乘双目几‘欲’喷火,一掌拍在身侧的楠木矮几上,压低声音吼道:“你这个孽畜兰家早晚毁在你手里赵王是何人,岂容你说杀就杀?”
兰渊长身而立,一声不吭。
老太太在一旁听着,所有所思地看了孙子许久,这才将目光转向儿子,颦眉道:“都是快做爷爷的人了,别动不动就大发雷霆。渊哥儿行事固然冒失,但既然赵王已死,你就是再怎么责罚他也于事无补,依我看,你还是回去歇一歇,再帮着想一想渊哥儿今日的行事是否有疏漏才是正理。”
“可这次不让他长长记‘性’,将来还不定惹出多大的祸端。”兰千乘余怒未消,但碍着老太太,终是面‘色’和缓了些。
“你去罢,渊哥儿留下陪我说说话。”老太太淡声说道。
兰千乘看了看老太太不容置疑的神‘色’,心知老太太这次是想护着孙子,叹了口气,起身撩帘走了出去。
房中只剩下祖孙两人,兰渊抬起头,迎着老太太凌厉的目光,轻声说道:“孙子让祖母担心了。但请祖母放心,我与吴王妃,就是嫡亲兄妹,与二妹妹并无不同。”
老太太注视他,仿佛要看到他心里去,良久才道:“既然想通了,那就好好的与惠宜过日子,早些让我抱上曾孙。”
“是。”;
第260章 有你,由他,足矣(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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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有你,由他,足矣(大结局)
景阳二十一年十一月初十卯时三刻,皇贵妃贺氏诞下一子,行四,皇上赐名善用。
景阳二十一年十一月十二辰时一刻,皇后窦氏诞下一女,赐号清雅公主。
这样的结果,兰芮与吴王自是高兴,但坤宁宫却一片愁云惨雾,据说,皇后连砸了四个茶盅。
四皇子和二公主舒雅的满月礼之后,兰芮算着离产期不足一月,便不敢随意出门,只在家中一门心思的为腹中孩子预备小衣裳。
“王妃,表少奶奶来了。”霜降进来回禀。
兰芮正坐在矮榻上,拿着一件夹棉小袄比划给吴王看,听到这话,搁下小袄就要站起来,吴王见她身形笨重,先一步起身搀扶,笑道我还有公文要看,这就去外书房了。”又吩咐霜降,“去请表少奶奶到这里,就说王妃身子沉,不便走动。”
霜降应声出门,兰芮嗔怪似的看了吴王一眼,“从这里去花厅才几步路?再说,杜医正曾说过,每日要多多走动才好生产。”
吴王瞥了眼窗外,一边接过绿枝递的大氅,一边笑道这话我也记得,只是要出去走动,好歹也得等天放晴之后吧。”
随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兰芮这才留意到天上不知何时竟飘起了雪花,便抿嘴笑笑,目送吴王出门。
吴王才走,于惠宜便到了,进门就笑道这天气,出门还好好的,不过小半个时辰的功夫,竟下起了雪。”
听着她清亮的笑声,兰芮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命霜降帮她脱了身上的斗篷,然后拉着她到矮榻上坐下。
茶点送上来,兰芮亲手执壶给于惠宜倒了一盏,“大表嫂尝尝,这是我亲手配的果茶。”
于惠宜头一次听说果茶,好奇地将茶盏端在手里看,“茶汤鲜亮,气味芬芳,看着就想吃。”又抿了一口,“酸酸甜甜,味儿不,做的?回头给我张方子,我也试着做一做。”
“简单得很,不用写方子,就是将山楂、桂圆、雪梨、滔婆等水果洗净后去皮去核,再晾晒几日就可以入茶,只是有一样,山楂味酸,煮的时候须得放些西洋糖进去。”兰芮笑道,却见于惠宜笑容僵滞,将本来已经端到唇边的茶盏悄然移开,微觉诧异,忙问,“大表嫂了?可是吃不惯这果茶?”
于惠宜将茶盏放下,露出忸怩的笑容,“不是……只是这茶里的山楂和桂圆,我如今却是吃不得……”
兰芮怔了怔,这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高兴地拉起她的手,“大表嫂有了身孕,不早说?大表哥也真是,明知你有了身孕还放你一人出门。”
于惠宜笑道他还不呢,胎还没坐稳,我不敢到处张扬。”
兰芮嗔怪地拍了拍她的手,“既然胎没坐稳,那你就更不应该出门。”
于惠宜脸上的笑容滞了滞,“我坐车出来的,身边还带了懂医术的婆子,不碍的。”
她没明说,兰芮却听了出来,肯定是文不知她有孕,交代她来王府,她不好拒绝。这也难怪,文如今虽不刻意为难她,但若逮着机会,还是会端着婆婆的架子训斥几句。
兰芮也就不再提这事,吩咐霜降换了茶。
两人闲话几句,于惠宜笑道坐了这许久,我倒忘了说来意,我是来给王妃送帖子的。过两月是祖母的六十大寿,祖母的意思,是想着公公和难得都在家,想将寿辰挪到十二月十八来办,与年节一起热闹热闹。”
兰芮从前也听过有人将生日改期的事情,不觉得奇怪,接过帖子,在心里默默算了算,“只剩下五天,有些紧罢?”
“我也觉得有些紧,不过祖母说不大肆操办,一切从简,只请几家亲戚坐坐,当团圆宴来办。”于惠宜道。
兰芮点点头,“那大表嫂与外祖母说一声,若那时我身子还好,一定坐坐。”
于惠宜却劝她道王妃的身子祖母,就是不去她老人家也不会多想。”
听出她的好意,兰芮感激地笑笑,她也没将话说死,倒时看情况再定就是了。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于惠宜起身告辞,兰芮不放心,让钱贵家的送她。
送走客人,兰芮让霜降去外书房跟吴王说一声,免得吴王不,一个人在外面耗着。
谁霜降很快,“王爷进宫了,命山青进来回禀,山青看表少奶奶在,怕扰了王妃与表少奶奶,就一直等到现在才说。”
“这大冷的天……”兰芮皱眉看了看外面,一会儿工夫,屋顶上已经开始泛白。
永宁宫中,母子二人相对而坐,吴王看了看皇贵妃眼下的那抹青影,“母妃脸色不大好,是不是四皇弟吵着母妃了?”皇贵妃放心不下,执意与四皇子同居一室。
“善用乖得很。”皇贵妃浅笑了下,抬眼看着吴王,“你的心思倒是越发的细腻了。是了,鲁氏产期近了吧?无不少字稳婆、医婆、奶娘都备齐了?”
吴王一一作答。
皇贵妃用心听着,时而点头,目光却一直没有从吴王的脸上挪开。
提到鲁氏,整个人都变了,目光柔和,笑容温暖。
“本想提点几句,但听你说来,竟懂得比我还多。”她把粉彩茶盅端在手里把玩,仿佛是头一次见的珍贵物件儿,“礼部尚书明日会上奏折,请立善用为太子。”
笑容僵在吴王的脸上,他缓慢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盯着皇贵妃,触及那依旧温和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听了。
皇贵妃将手里的茶盅搁在一旁,“皇上前几日与我说起你,说你宽仁大度,又惜情重义,颇有前朝左贤王之风……”
言下之意吴王自是听出来了,是说儿女情长,不够狠厉,做不到杀伐果断,因此成不了一代明君,只能做一个闲
散王爷。他敛去脸上的惊愕,唇角扬起一抹讥诮,“父皇和母妃打算立四皇弟为太子,原因不仅是这一条吧?无不少字”历代以仁德著称的君王并不少,所以这并不是真正的原因。
“皇上正值年富力强的年纪,近来出了赵王这事,他难免多想了些……”皇贵妃斟词酌句,“太后嫌后宫冷清,着礼部甄选才德兼备的世家女子充盈后宫,皇上已经准了。新人笑旧人哭,不知皇上到时还记得我多少,我想,倒不如设法趁皇上有意立储君之时将太子定下来。你也罢,善用也罢,终归是嫡亲。”
这是怕他威胁帝位……吴王看着皇贵妃,沉默不语,屈辱和愤怒在心底积聚,难怪会将兰氏父子从北疆调回京城这是怕他是第二个赵王
皇贵妃轻叹一声,“善用年幼,少不得要你尽心扶持,才能有荣登大宝的那一日。”
“扶持……”吴王陡然拔高声音,可目光触及母妃眼底的青影,又软了下来,说到底,她也不过是无耐,权衡利弊才做这样的决定,“只是不知那时四皇弟是否会嫌我功高盖主?”
皇贵妃一滞,缓缓地说道你不会让置于那样被动的位置。”顿了一顿,她又道,“你心里在怪我罢,觉得我偏爱幼弟?”
吴王微怔,也将这话在心里问,许久,他才点点头,“不是因太子之位,而是因这事母妃谋划已久,今日才告诉我。”
说罢,起身往外走。
漫天飞雪,伴着寒风飘飘而落,有几粒灌入吴王颈中,冰凉彻骨,他恍若未觉,快步往前走。
木姑姑撑着伞追,“娘娘怕王爷冻病了,特地命奴婢给王爷送伞。”
“替我谢过母妃。”吴王接过伞,脚下未停。
木姑姑目送他离去,转身回寝殿,皇贵妃正坐在妆台前沉思,她上前,担忧地道娘娘,王爷脸色很不好……”
“替我宽衣,我想躺一躺。”皇贵妃摘去头上的珠花,神情晦涩,“处境他,道理他也懂,只是一时接受不了,有些失落罢了。”
吴王回到王府,已是日暮,轻盈洁白的雪花将天地交融在了一起,他冒着雨雪,一路从大门走回寿春院,到上房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轻快的笑声,应该是车妈妈带着衡哥儿了。门上的小丫头要去通禀,他拦住了,站在屋檐下听兰芮和衡哥儿。
“衡哥儿不是爱吃这水晶糖吗?不吃了?”
“这个糖好吃,我要给弟弟留着。”
“哎呀,母妃真高兴,我们衡哥儿心疼弟弟了……来,再给我们衡哥儿拿一碟水晶糖来,心疼弟弟的孩子就该奖励。”
......
听着房中童言童语,吴王不知不觉地笑起来。
这样没有算计的地方,才是家。
“衡哥儿,去问问你父王站在房檐下冷不冷。”屋内传出兰芮的声音。
吴王撩帘走了进去,衡哥儿真的迎上前来问他冷不冷,却不等回答又道,“这里暖和,父王坐这里。”
“真是个实诚的孩子”兰芮乐得抚掌,“你父王要是怕冷,怎会立在外面听壁角?”
衡哥儿不地看着吴王。
吴王笑着抚了抚他的头,“我不冷。”又吩咐车妈妈将孩子带。
衡哥儿走后,兰芮屏退众人,上前接过吴王的大氅,“是不是有话对我说?”见吴王投来惊讶的目光,她轻轻一笑,“每次你心里有事,都会在房檐下站一站再进房。”
吴王一愣,细想下,才真有这个习惯。
他将皇贵妃的话给兰芮说了。
兰芮呐呐地听着,一时不该说,她都觉得这事荒唐,何况是吴王,她起身给吴王倒了一盏茶。
见她不,吴王苦笑了下,“你会不会对我失望?”
“失望?”兰芮没听明白他的意思,“我为何要失望?”
吴王看着她,“你没了母仪天下的机会……芮儿,我不能为了那个位置,便不择手段……”
兰芮握住他的手,轻声说我说不在意,你信不信?”
望着那双清亮的眼眸,吴王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我信。”
“既然,又何必问。我有你,有他,足矣。”兰芮抚摸着的腹部,“倒是王爷,你失望吗?”不跳字。
吴王垂眼,许久,缓声说道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两人相视一笑。兰芮从吴王的笑容里看出了失落,她想,他还要些日子才放得下吧。
老太太的寿宴兰芮到底没能去。
十七日夜里,她开始阵痛,经历两个时辰的折磨,终于听到一声洪亮的哭声,几乎是与此同时,传来一阵惊呼。
“王爷,里面污秽物还没收拾干净,您不能进去……”
可是哪里拦得住,两个医婆手忙脚乱地去归置那一堆沾了血的棉布。
抱着孩子的产婆迎上去,“恭喜王爷,是小少爷。”
吴王应了声,没接产婆递的孩子,径直走到产床前,见床上的人一张脸不见血色,心里一紧,“芮儿,你样?”声音竟有些颤抖。
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哪有孩子才生下来,父亲看都不看一眼的?
兰芮嗔道我只是有些累,不碍的,王爷还是快出去吧,产房不是男子应该待的地方。”说罢,让产婆把孩子抱。
看着皱皱巴巴的小脸,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两世为人,她终于做母亲了。
吴王探身,用锦帕仔细替她擦泪,“我听人说,月子里不能哭,伤眼……”
这一刻,他觉的心满意足。
有妻子,有孩子,足矣。()
第6章有你,由他,足矣(大结局)
第6章有你,由他,足矣(大结局)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