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娇养的小奶狗被宠野了》
第一章:她被萧璟囚在昏暗的密室
(2021.10.27生日连载)
时值盛夏,京都水泥砖瓦的地闷得发热,未过午时,街上便稀散的不见几个人影。
公主府的马车停在西街的边头。
“殿下,我们到了,时辰还没到呢。”赶车的小厮恭声地向车里人禀告。
“嗯。”
凤拂音漫不经心应了声,靠在车内绒华的软垫上,缓缓睁开细长精致的凤眸。
轻掀开帘子,刑场周边已经围了不少人。
离行刑还有一炷香的功夫。
前些日北渊亡了邻国的南楚,南楚皇族被押至上京,判在今日抄斩。
凤拂音一眼就看见人群中被压着的萧璟,小崽子身上缚着枷锁,被两个大汉按着屈地。瞳目睁大地望着台下。
俊郎却布着血痕的脸写满了不干与与面前一切阴狠的仇视。
凤拂音死死地盯着萧璟,目光寸步不移。
真是可笑!
自己竟会对这种狼崽子起过怜悯之心!
前世她被萧璟这张俊的无可挑剔的脸蛋给迷住了,傻乎乎地从刑场上将人救下带回府中。
带回去后悉心呵护,百般豢养。
谁料养着养着,这小狼崽子就露出了本性。
男人最后率领铁骑攻破上京,上京沦陷,南楚复辟,萧璟登临帝位。
那一夜,京都火光悲恸,四面楚声。
而她却被萧璟囚在昏暗的密室内。
男人擒住她的双肩,将她困于他的胸膛与背后冰凉的墙面之间。
寒冷的指尖轻挑起她的下颔,男人欺身向前,头首埋在她的颈侧,鼻尖炙热喷薄的热气全数落在她湿漉的耳垂。
她被这该死的感观激得浑身冷颤。
而萧璟依旧不肯放过她,指尖皙长却又薄凉的手覆在她迷茫憎恶的眼上。
用着她予生都不会释怀的唇舌舔着她的后颈,幽凉而又窒息的胆颤,仿佛被毒蛇亲吻:
“姐姐说,永远都喜欢我,永远都爱我,姐姐说的…是真的吗?”
“阿璟好爱你,姐姐……永远不要离开我身边…”
……
前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与男人纠缠最多的那鸳色的床帐,含恨闭眸,而再睁眼就重回到了三日前。
今日特地来这刑场,就是为了萧璟而来。
来纠正自己曾今多么愚不可及的错误。
来见证这个阴狠、冷冽无情的男人是如何从云端,坠入泥尘。
午时正刻
监斩官扔下令牌。
背后的大汉抽出断刀,开始行刑。
凤拂音阖上帘子,轻闭眼向后靠。
“殿下,刘大人看见咱们的轿子了,递话来想跟您请安,您要见见吗?”车外的小厮突然递话道。
大长公主府声名在外,日日上杆子巴结的人能从这排到城西。
“不必了,去揽玉阁!”凤拂音道。
*
日近西山
凤拂音回到公主府。刚到自己的雪苑,就有人来禀:“今天刑部的刘大人送来一个,长得格外白净,殿下要见见吗?”
“那就晚膳后,送过来吧。”
慵懒地打了个哈欠,说完人就往里屋走。
小厮得了令便退下了。
今儿这个送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血,脸上脏兮兮的,刘管家派人洗干净,换了身浅青的袍子。
那刚出浴,额上还带着水珠,衣衫半解的小模样,真是………
他赌两文钱,定是公主喜欢的类型!
第二章:“阿璟,别这样……”
夜未央
内室寝屋内的檀香烧的极旺,令人不禁沉醉其中。
凤拂音只裹了件薄纱的里衣,刚沐浴过,脸上还残留着朦胧的水汽,侧躺在屋内的软塌上,微微闭眸思索。
萧璟…
如今已经过了奈何桥吧。
就依这小崽子生前作的孽,过了奈何桥就等着坠入无间地狱吧。
念在曾今好过一场的份上,她明日再派人烧点纸钱,也就当给这小崽子在阴间积点阳德了。
想此,凤拂音轻阖上眼。
“殿下,人到了。”
从门外突然传来通传的声音。
凤拂音忆起傍晚时分管家的话,想起是个漂亮的,便慵声让人进来。
与大长公主喜好姿容绝世的男子,在京都并不是秘密,先帝在时,曾拿此事训斥好久,道她迟早会被色相迷了心智。
先帝,也便是凤拂音的皇兄,盛年早崩,未留子息,朝臣在宗室中挑选早已式微的南郡王之子过继,以承大统。
小皇帝不过十四,区区稚子,凤拂音理所应当以大长公主之姿代为摄政。
*
屋内的烛火点的并不亮,半昏半明。
凤拂音向后轻靠在贵妃椅上闭目,门外管家又叮嘱了两声才离去。
男人脚步声极轻,来到寝内。
靠近凤拂音的贵妃榻前,半倚蹲下。
“叫什么名字?”
漫不经心的声音传来,女人甚至懒得睁眼。
“………”
并没有等到回复,凤拂音也不追问,男孩十有八九都是害羞不敢说话的,便接着兀自言语道:
“本宫喜欢机灵伶俐的,日后跟着本宫就学的聪明点,否则……”
凤拂音话声戛然,拍了拍自己的腿。
男人很快明白她的意思,蹲下身来,俊美的头首垂在凤拂音的膝盖上。
刚沐浴过,男人的掌心还留着余温,隔着薄纱的衣裙,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捏着腿颈的软肉。
*
迷糊微热的水汽将凤拂音的脸打湿,加之身体的放松,整个人都有了睡意。
倚在身后软榻上,迷迷糊糊阖上眼。
梦中,她又梦见萧璟。
星眉流苏,皓齿明眸。
鼻峰挺逸的如绝山俊壑。
男人垂在前端的一缕发丝随风逸动,低头环住她的腰,俯身扣头温柔地吻住她。
鼻尖喷薄的热气洒在她的脸上。
凤拂音楠楠,梦呓地低唤了声:
“阿璟,别闹……”
身侧低伏的男人猛的一怔,抬起头,暗藏漆光的眼眸一闪而过的狠戾。
“阿璟,别这样…”
“今早还要上朝……”
女人又梦呓了一声,迷糊地睁开眼。
迎面对上身侧男人的眸光,见着萧璟目光寸步不挪地落在她身上。
以为还想继续。
索性主动勾住男人的脖颈,温香的红唇凑上去。
“唔…快点……还有早朝,别误……”
女人口齿不清地吐字道。
“好。”
此刻的萧璟掐住她的腰,简单地回复道。
屋内唇齿留香,带来阵阵酥麻。
屋外冷风汩汩
冷风透过半敞的窗户吹进来,冰凉的寒意带回凤拂音的神智。
女人突然睁开眼。
意识到眼前的一切并非是梦。
她猛的推开眼前的男人,入目的却是一张与梦中旖旎一般无二的面容。
第三章:这张脸完全是按殿下喜好长得
“萧璟!!”
清冷带着愠怒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窗外渗进的冷风将衣诀掀起。
衣袍猎猎。
二人相对而立。
凤拂音毫不避讳的犀利眼光审视着眼前人。
没有人比她更熟悉眼前这张俊美得无可挑剔的面容,也没有人比她更熟悉男人唇上的温度。
她甚至没有怀疑,便已笃定。
眼前的人就是片刻前她还在思索烧多少纸钱、那个本该脑袋脖子分家却不知怎么没分成、还好端端站在这的黑心脏肺的白眼狼
————萧璟。
“你是谁?”
凤拂音依旧冷声质问。
寻的却不是一个答案。
话音落下
只见男人缓缓从跪身的姿势站起,一身月牙色的白袍慢慢敛开,黑曜石般的双眸熠熠生着流光,透过倒影,映出女人此刻清冷的容颜。4
萧璟一步步走到凤拂音面前
他忆起进门前管家叮嘱女人的喜好,迎上前去,唇角微微勾起,嗓声勾人心魄:
“殿下,我是萧璟。“
“璟玉的璟。”
**
*
何管家听到通传赶来时,就明显感觉到室内诡异的氛围。
殿下脸色阴沉,眉毛紧皱。
那小美人儿,则是规矩地站在殿下三尺在外,身前的衣襟半敞,露出里头大片蜜色的肌肤。
微晃的烛光打过,男人皙白的脸上还有可见性的掌印。
老何错愕地转过头。
这算什么?
殿下未能满足,出手泄愤?
可殿下不是从不留人在房中过夜吗,都这个时辰了……
何管家脑子的废弃话本还没构思完成,耳边便传来凤拂音冷清的女声:
“他是谁?”
“啊?”
“本宫问你,他是谁!”
何管家见人动怒,跪地一五一十道:“殿下今日不在府中,是刑部的刘大人亲自来的,说此乃重刑之犯,需殿下亲自贴身审问才是。”
凤拂音:“…………”
明眼人都知不过是一套说辞,进了长公主府,哪还有刑犯之说。
何管家查出她不喜,抬头问:“殿下,那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凤拂音恼怒地拍了桌案:
“既是钦犯,那就押回诏狱,难道本宫还要给他刑部审人!”
“殿下息怒。”
何管家侍奉时日久,深知女人的脾性,这张脸完全是按殿下的喜好长的,殿下定是喜欢的。
眼下此刻说出口的话大概率是未能满足后的宣泄之词。
作为奉公职守的老管家,他该体会主子话语中的言不由衷,并自然地给殿下找个台阶下,于是他道:
“殿下不可啊!”
何管家焦急道:“刘大人素来铁腕,他既给殿下送来,那定是此人罪行有疑,难以定罪,需殿下日日监管,日日审问才是。”
“殿下,您可千万不能辜负刘大人的一片‘好意’呀!”说完,坚实地叩首。
凤拂音:“………”
萧璟:“………”
北渊建国三百年,没见过如此睁眼说诳语之人。
凤拂音踌躇了一怔。
抬起头下意识地往萧璟方向望去,二人的视野在空中凝对。
男人的双眸包含秋波,清莹未散的水雾氤在眼眶,朦胧深邃,让人不禁为之沉迷。
凤拂音别过视野。
她突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第四章:真当自己是来当驸马的吗!
管家的话提醒了她。
凤拂音向来都是睚眦必报,若是让萧璟痛快一死,那她上辈子所受的一切折辱谁来偿还?
她应该狠狠地囚禁他、报复他!
就如这个男人曾对她所做的一样,折断萧璟的羽翼,让他从云端跌入尘泥。
失去过往的一切,只能仰她鼻息所存!
凤拂音出声:“你说的不错,是本宫少虑了。”
“既如此,那就押下去,没本宫的允许不得踏出别院一步。”
她是最清楚萧璟本事的,又道:“若是让萧璟离开半步,便提头来见。”
“殿下……”
何管家只想给殿下找个台阶下,没想殿下直接顺着阶子上了天。
“怎么?”
凤拂音此时的嗓声明显带了怒气。
“既是阶下囚就该有阶下囚的样子,真当自己是来当驸马的么!”
“……老奴遵旨。”
何管家颤微地抬起头,不明白殿下说阶下囚,扯到驸马爷是什么意思。
两人之外的萧璟将对话收之耳边,俊美的脸上神色都未改变,一如是管家未来之前对女人的澄澈仰慕之情。
他起身上前。
对着上座的女人轻轻拘礼。
如清流般透亮的星眸中流露着精光,嗓音低哑柔和:“阿璟谢殿下恩典。”
凤拂音不愿看他这副做派,起身往里屋走去。
“公子,走吧。”管家在一旁催促。
萧璟不动声色的望着那远去的背影,弯起的唇角下沉。
他快速打量房间。
记住了屋内的摆件与地形,开始无声盘算日后。
“那就有劳管家了。”
萧璟跟随管家离开寝殿。
转身的一瞬间,男人眼中的狠戾毕露,俊美的脸上被深彻的仇恨取代。
深夜,寂静清冷。
一切似乎都没发生,又已发生。
朝新的方向。
**
*
翌日清早
凤拂音起早洗漱过,底下的人便递来名单,是后日府内游园花宴的拟邀名单。
公主府庭院内有一汪碧池,池内是各地运来的名种清荷,每逢夏日,满池的莲花便会悄莲绽放。
凤拂音扫了一眼名单,没什么大的问题。
用过午膳后,宫里来了人,说陛下请殿下入宫商议要事。
**
南郡王府式微多年,之所以选南郡王幼子过继,不过是稚子可欺,一个长女嫡孙,一个宗室旁支,朝臣们自然知道该投效于谁。
凤拂音到时,御书房门外引路太监已等候多时,恭敬地将人请进去。
御书房内
年幼的小皇帝端坐在龙椅之上,身前的书桌上摆着翻阅过的书卷。
“姑母来了,云儿见过姑母。”
见着女人进来,小皇帝赶集离座起身问礼。
凤拂音只是垂眸应了声,随即找个椅子坐下,“皇上说有要事要见本宫,不知是何要事?”
“姑母请看!”
小皇帝从龙案上抽出一份奏折:“这是此次与南楚交战,有战功的士卒犒赏封官名单,吏部已经核实过,请姑母过目!”
凤拂音接过折子。
一长串的名字,看得令人头晕。
她倒不担心小皇趁机安插人手。
毕竟前世凤云也明里暗里使手段,想从她手中夺权。
但最终不过是跳梁小丑,作茧自缚罢了。
第五章:欠她的,总要受些折辱来偿还
凤拂音阖上奏章,随手放在一旁,“皇上如今处理朝政是越来越精细了,看来过不来多久,便不用本宫监国了。”
小皇帝闻言,龙袍下瘦削的双肩若肉眼可见的胆颤,随即快速开口道:
“姑母…姑母这是哪里话,北渊能…能有今日,全是姑母监国有方。”
“侄儿能有今日,也都是姑母的福泽,姑母…姑母、对朕便是慈母……”
猫哭耗子都比此刻的皇帝更有慈心。
凤拂音最受不了这套。
冷不丁的打断:“够了!”
小皇帝止住了声,久立在一旁。
“本宫恰好也有一事要告知皇上。”凤拂音顿了顿,才继续道:
“昨日西街行刑,本宫觉得尚有蹊跷,便将三皇子萧璟带回府内亲自审问。”
南楚三皇子萧璟,无足轻重的人物,皇帝点了点头:“那就劳烦姑母了。”
“嗯。”
凤拂音冷冷应了声,便不再言语。
**
*
是夜
屋外凉风入骨,屋内秉烛摇曳。
凤拂音亥时便上床准备休寝,却被梦魇缠的美眸紧皱。
那是前世被小狼崽子囚住的第三日。
女人三日未尽汤食,甚至当着府内所有下人的面,将苦涩滚烫的药汁甩在男人俊秀无暇的脸上。
萧璟微握掌心,似在极力的隐忍。
软声细语地将她锢在怀里,似想轻哄诱她喝下。
可此时的女人早已厌倦男人这种看似温柔实则无情的举动,她愤恨地举着手,试图在男人脸上划出血珠。
萧璟的耐心终于耗尽。
他端过下人手的药汤一饮而尽,随即扣住她的下颔,草药腥苦的唇强势地袭上,带着这几日对女人的隐忍,撕咬着,掠夺着。
“唔——”
女人躲闪着,却被一次次强行灌注着他的唇舌…
……
凤拂音猛地从梦魇中惊醒。
冷风从半敞的窗扉中吹尽,意识到又是一场无端的梦境。
凤拂音起身,披上外衣。
踱步走到窗边,望着窗外一轮圆月。
萧璟……
凤拂音突然沉吸一口气,又倏地睁开眼,精致狭长的凤眸中闪过冰冷的寒意。
既然她睡不好,那萧璟也不必睡了,欠她的,总要受些折辱来偿还。
女人冷笑,转身出了寝殿。
**
而与此同时
公主府的偏院内
萧杀的冷月穿透浓浓的夜雾直泻而下,夜幕灰死一般的沉静。
“嗖——
一道鬼魅般的黑影从檐上穿过,带过沙沙作响的落叶,稳稳落在破落房屋背光的墙角内。
黑影半蹲在地,仰头如敬望的神祇目视着眼前男人的背影。
皎白的月光倾洒而下
男人缓缓转过身,入目的是一双比星空还明亮的眼眸。
萧璟启唇,嗓声寒凉:“你终于来了!”
黑影跪首在地,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虔诚:“黑月骑墨凌,拜见太子殿下!”
*
烛光微茫
淡淡的火苗映照在墨凌呈递给萧璟的宣纸上。
白纸浓墨,早已斑驳的字迹反复跳跃着此间府邸主人的名讳。
仿佛记载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辛。
萧璟快速扫过纸上内容,过目不忘,随即将纸张置于烛台上。
火光燃烧,将记着秘辛的案宗吞噬。
消失殆尽。
灼热的烛光倒影。
映衬出此刻男人愈加发狠的阴鸷,俊美英俊的脸上露出锋芒与谋筹的精光。
而此时
门外突然传来高声的通传:
“属下,见过长公主殿下!”
第六章:男人甚至更大胆地向前伸首
深夜,有客访至。
萧璟收回浮于表面的凶戾,与一旁半跪的暗卫互换一个眼神:“以今日所约为相见信号,黑月骑上下蛰隐北渊上京,随时候命。”
墨凌点头。
“殿下保重!”
随即转身,动作鬼魅地融入暗夜中。
*
萧璟微敞开衣襟,露出沐浴后光滑皙白的后颈,站立背对着正门,似在等待。
门很快被人从外部推开。
凤拂音寝衣外披了件紫纱薄袍,一进门,入目的便是那熟悉的后颈。
女人一怔。
而前端的人缓缓转过身,微抬浓密的睫毛,漆黑的瞳仁淡淡滚动,水灵活现的眸珠夺框闪烁。
缓手轻轻抬起。
朝她作揖行礼:“阿璟,见过殿下!”
凤拂音噎住,凝着那张脸。
她不知男人是有心还是无意。
不过不管他此刻是有心还是无意。
她都早已不是那个会再耽于这狼崽子美色,自陷难拔的凤拂音了。
从男人身边直穿而过,凤拂音径直走到前方,薄纱紫袍甩披两侧,稳落在堂屋主座之中,居高临下地俯着萧璟。
萧璟眯眸。
事情似乎与他想象得有些、不一样。
萧璟倒了一杯清茶,递到凤拂音身侧,半闭着眼睛微微浅浅的笑意:“殿下深夜造访,不知何事?”
凤拂音未语。
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殿下这般盯着阿璟,可是阿璟脸上有什么?”
男人依旧言笑晏晏,甚至更大胆地向前伸首,水漾般清澈的眼睛看着纯真无害。
前世男人被她带回,起初是如何的抗拒冷漠,就算态度微微变缓,也绝然不应该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凤拂音盯着他。
猜测男人此刻的笑意,究竟积几分真假。
她漠然,突然开口道:“南楚亡国,至亲被灭,本宫为何在你脸上看不见一丝悲恸?”
萧璟脸上不见一丝的慌乱,只是微微思索了片刻。
“两国交战,至死非伤,若南楚未亡,亡的便是北渊,若那时,殿下可会悲恸难以自抑?”
她自然不会。
凤拂音心里很清楚,她和萧璟从某些方面,都同属一类人。
冷漠残忍、自私利己。
萧璟又道:“至于血亲,殿下能留下阿璟,想来便早已查清楚,又何来此问呢?”
萧璟的母后在他刚出生便已仙逝,楚帝不到一月便迎了续弦的皇后,这么些年对萧璟也是不闻不问,父子二人早已形同陌路。
至于姊妹兄弟,萧璟从来不会对陌生的路人产生什么感情。
凤拂音冷哼一声,知道难堪不了他,索性转个话题:
“南楚不会轻易灭亡,风雨折倾,地基犹在,这些年南楚在北渊上京又留下了多少暗桩?”
“殿下又说笑了。”
萧璟回复地极快,语气显然有些惊讶:
“南楚暗桩,那是只有下一任太子才知晓的事,殿下问阿璟,不觉得有些问错人了吗?”
“哦?”
凤拂音故作诧异,黛眉轻佻,语气狎笑道:“南楚上下不早已在三皇子殿下手中?本宫不问你,那又该问谁呢?”
第七章:自己的枕边人是多么锋芒不露
楚帝早已形同虚设,南楚真正的掌权人一直都是萧璟,这事极为隐晦,前世公主府暗卫倾巢而动,也未能探究一二。
这也是后来萧璟能一夕之间,宫变夺权,搅弄北渊的真正底蕴。
她也是那时才知,自己朝思暮见的枕边人是多么的锋芒不露,隐忍至此。
狼崽子,终究是没有心的。
凤拂音沉沉地吸了一口气。
而萧璟闻言,后脊如坠入寒冰,强烈的胆寒穿遍全身。
男人愕然战栗,猛的抬起头。
眸中一瞬露出的是前所未有的狠戾,如恶狼吞噬毁灭一切的掠夺。
意识到眼前所处,萧璟快速收回,强装镇定。
一切都被凤拂音收在眼底。
她熟知,这是萧璟隐忍动怒前的征兆。
这个小狼崽子终于也有控制不住,暴露本性的时候。
顿时心情大好。
凤拂音起身,从萧璟身边穿过,轻飘飘地给他留下一句话:“三日内,本宫要知道南楚在上京留下的所有暗桩,否则…”
说完,大步离开屋内。
徒留萧璟置于原处,门窗大开,肆虐闯进的寒风掀起男人的衣诀。
为什么是这样?
萧璟心中生起无妄的猜疑。
他转身望向一旁的灯台,烛光未尽,那里片刻前烧着墨凌带来,有关凤拂音的资料。
北渊大长公主,跋扈专断,摄政却不沉于朝政,喜好姿容艳丽绝世的男人。
可既是喜好,为何他微露衣襟,凤拂音对他无动于衷?
且为何她会对南楚政局如此了如指掌?
那日监斩,他早已想好假死脱局之策。
只是没想到会阴差阳错,监斩官为谄媚讨好,将自己一味保下献于凤拂音,打乱一切计划。
北渊…
凤拂音…
萧璟眸色归于沉暗,整个人陷入凝思。
睥眼看到片刻前他给女人端倒的清茶,清茶幽香,未动分毫。
萧璟骤然发作,抓起茶盏向空中甩去。
“砰!”
瓷片碎裂,发出清脆声响。
迸洒的茶水浇灭微弱的烛光。
室内
陡然寂静,归于黑暗。
**
*
眨眼便到了后日的游园会,熙攘鼎沸,未到巳时,众府的女眷便差不多来齐。
清荷池畔,满池的幽莲怡然绽放。
荷叶上还有晨间未垂的雨露,清风抚揉岸边的垂绦,风儿透过水面,漾起碧波粼粼,满塘幽香。
凉亭内早已布置好了席座,
宴会的主人姗姗来迟。
凤拂音到时,亭内已有好几位官眷在攀谈,见她来,便纷纷识趣地行礼离开,只留下一位红衣如火的年轻女子。
“来了!”
红衣女子未起身,只是慵懒地问候。
凤拂音顺手坐在对面,朝其点头道:“你今日倒是来的早!”
“没办法。”沈清揶揄地轻笑道,“我们这种闲人自然不如长公主殿下您这么‘公务’繁忙。”
沈家是凤拂音母后的母族,满门恩宠不衰,沈清是她舅舅唯一的女儿,两人生辰前后就差了三日,从小就是臭味相投,一丘之貉。
凤拂音不予理睬,似早已习惯女人的揶揄,只是转过身,静静眺望远处的清景。
第八章:“清清,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当皇帝的。”
“今年清莲开的没有往年那般茂盛,少了种感觉。”沈清评价道。
“陪你看花的人不同,心境自然也不同。”
凤拂音悠哉驳道,意有所指。
沈清前年大婚,夫妻二人始终有争执,上月两人大吵,一气之下搬回娘家,到现在也没搬回去。
凤拂音倒是不着急。
小两口终归不是第一次闹了,图着看乐罢了。
“罢了,不说我的事了。”
沈清转移道:“昨儿我得了一消息,咱们这位小陛下,三日前夜半子时,不在宫城,却出现在城外的义庄内。”
“暗中窥盯的人说,子时三刻,小陛下才出来,而与他一同离开的是南楚世家的人,这事你知道吗?”
凤拂音颔首:“那夜车夫收了我一张地契。”
“既然你心里有数,那我就放心了。”
“不过说来也是,咱们这位小陛下也真是够折腾的!”
沈清似又想起了什么,“其实,有件事,我一直都想问你。”
“哦,什么事?”凤拂音慵懒回问。
“记得吗?那年表兄突然驾崩,北渊群龙无首,哥哥和祖母不止一次问你,你想吗?你若想,沈家倾全族之力也要助你登上那个位置,你却……”
北渊虽从未出过女帝,但依沈家如今的权盛,想将凤拂音送上那个高度也完全没有问题,可最终…
凤拂音笑了笑,知道她想问什么。
将头转过,随意望向远处,语气从容至极,“清清,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当皇帝的。”
“嗯?”
“宵衣旰食,通宵达旦,权衡国政六部,忧天下忧,你觉得这样的日子快活,还是我们如今的日子更快活?”
沈清一怔。
没想到听到的会是这样一番话,她循着女人的目光望去。
远处骄阳正好
清池庞的戏台子,优怜小倌展着歌喉,粉白的脂粉浓妆艳丽,娇粉的戏服裹着遐想的身材。
沈清突然能有些理解。
满脸赞同的点头:“我觉得你说得很对。”
二人都熟悉彼此的德行,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出了声。
惬意的时刻,变故突发。
远处愕然传来一道突兀的求救声。
“救…救命……”
“快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凤拂音沈清同时起身,两个快速赶至。
*
落水的是个三品世家的嫡女,索性池里的水不深,公主府精通水性的女侍卫也不少,很快便将人救了上来。
“谢殿下救了小女的命,谢殿下救命之恩,今日若不是殿下在,臣妇…臣妇都不知怎才好……”
被救上来女子的母亲在一个劲的谢恩。
凤拂音最不喜这种亲人生离死别的场面,沈清太了解她了,便替她上前圆场。
“前几日下了些小雨,池边土壤难免松软,今日虚惊一场,蒋小姐日后可要当心,不然殿下一场盛宴,全让蒋小姐‘抢了’风头,那可怎好?”
“是,都是臣妇的不是,臣妇日后一定叮嘱小女慎行…”
凤拂音无意插手这些,目光只是随意瞄着,而当她听见沈清的话,却又猛的抬起头。
第九章:“阿璟倒是不知是何处惹了殿下?”
抢风头?
今日游园赏花,都是官眷,若有人掉入水中,难免会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府内混乱,难免杂乱自顾不暇,若其中有人…
萧璟?
对,萧璟!
凤拂音瞬间明了,小狼崽子从来都不是肯屈居人下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清清,这里你来处理!”
凤拂音说完,便急迫地将信物递交给暗卫:“调动府上亲兵,把住四方出口,没有本宫口谕之前,任何人不得离开公主府半步!”
女人说完便转身,快步地离开主院。
而此时
远处高垂的柳树后,突然窜出一道黑影,趁着众人分神之际,黑影动作矫健地潜入后院。
**
*
偏院
凤拂音令人将院子围住,她以为以萧璟的手段,定会想尽一切手段逃离。
却不想还在这。
荒冷偏僻的院内,男人端着一张矮椅,倚在身侧的树干,手中执着一本戏本。
见她进来,萧璟放下手中的戏本,起身缓缓相应迎:“阿璟见过殿下。”
萧璟脸上慢慢溢出微笑,看着女人的眼神纯真无邪,语气是和缓的温柔:
“殿下怎么每每来都是怒气冲冲,阿璟倒是不知可是何处惹到了殿下,竟惹殿下不悦?”
凤拂音沉眉,不予理睬。
偏院的守卫上前禀明,说男人从未离开院子半步,凤拂音这才缓缓舒了一口气。
斜眼扫了萧璟一眼,搭在一旁扉页醒目的放大书封:春闺幽梦。
凤拂音:“??”
“不是只看策论的吗,何时也开始看这些?”语气中明显带着几分不解。
萧璟微讶。
舔着唇角,眉眼微眯,“那自然是形式所变,人亦跟着变化,殿下现在可有闲暇,不如同阿璟一同品阅?”
语气虔诚极了,似是诚心发出邀请。
凤拂音自然不会回他一个“好”字,微抿着唇衡量萧璟此刻的语境。
小狼崽子是最惯会伪装隐忍的。
她唯一要做的就是,用最狠绝凌厉的手段逼出萧璟的本性,让他真正意义的失去一切。
尊严、傲骨,以及求生的意志。
凤拂音从他面前夺过那本话本,举至萧璟两翼之际,掌心催力。
泛黄的书页瞬间化作粉糜,如漫天飞絮,穿过男人的眼眸,直泻而下。
萧璟怔住。
“明日日暮时分就是你最后的期限,南楚的暗桩究竟在何处,本宫要俱悉全知,否则……”
女人冷哼一声。
伴着剩余的细屑从掌心渗透,坠落在地,凤拂音转身离去。
凝着远处逐渐消逝的背影。
萧璟终于愈发意识到,北渊这位长公主殿下对自己的敌意与莫名深刻的戒备。
伸手触碰自己的皮相,数年如一日的俊朗谪仙,容颜不曾因此刻困境而衰减半分。
萧璟生疑。
他一时竟不知问题出在了何处。
**
半柱香后
墨凌翻窗进入屋内,跪在男人身侧:“殿下。”
“嗯…”
萧璟慵声回应。
转过身子,双手负立在身后:“墨凌。”
“殿下?”
墨凌后脊一僵,以为主子唤他是有要事吩咐,便竖起耳朵听,听到:
“你觉得本王…面容俊美吗?”
第十章:“有人…叛变了本王!”
萧璟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多少有些蠢笨,便不再追缠,问及正事。
“全如殿下猜测,属下在外院等了片刻,长公主闺院的侍卫调走了一半,属下潜入进去,果真在殿下所说的地方发现了密室。”
萧璟熟读策论,精通奇门机关之术。
那晚他到凤拂音闺间,女人未醒假寐,他便第一时间将闺室地形烂熟于心。
哪里可建暗室,哪里可设密阁,他也都悄然掌握。
萧璟沉声示意:“继续。”
“属下潜入暗室,果真在暗室书桌上的文案中发现了名单,不过只是寥寥几处,并不全悉,不过其中也有几处是机要所在。”
男人前世究竟藏匿多少暗桩,凤拂音也不完全知晓,只能通过不断的回忆记起一个大概。
“不过殿下行事素来谨慎,埋插暗桩更是思虑很久。
此事南楚都甚少有人知晓,北渊的长公主究竟是如何得知的?”墨凌完全不解道。
萧璟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黑眸变得讳莫,唇角扭曲成诡秘的冷笑:“如何得知?”
“答案只有一个。”
“有人…叛变了本王!”
墨凌愕然。
“将你看到的那几处暗桩告诉本王,今日连夜将精锐调走,一个桩点留几个蠢笨的在那…”
在那,等死。
“是,属下明白了。”墨凌从愕然中缓缓走出来。
“北渊上京不比南楚,日后黑月骑行事要更加隐秘,彻查叛党之事就交由你来处理。”
“宁杀错,不放过。”
“墨凌明白,请殿下放心,不过殿下不觉得……”
墨凌的话音带着迟豫。
萧璟不禁皱眉:“你想说什么?”
“殿下难道不觉得,北渊这位长公主,有些太……”
“太了解本王,对吗?”
萧璟替他说出未说完的话,“本王心中自有分寸,你退下吧。”
墨凌不再言语,转身离开。
萧璟立在屋内,扫了眼院中零星的碎屑,发暗的眸中有几思道不明的情绪。
**
而与此同时
凤拂音回到主院,宴席还有条不紊地进行,完全没有因刚才的事故而受到惊扰。
沈清察觉到脸上异状,关切问道,“蒋小姐无恙,我已经吩咐人送她下去休息,你刚才怎么了,从没见你这么急慌。”
“清清。”
“我在,怎么了?”
“你相信一头蛰伏的猛狮,拔断他的手脚与爪牙,他就会变成顺服的猫咪吗?”
“你怎么了?”
沈清完全无法理解:“你到底再说什么啊?”
“没什么。”
凤拂音淡淡地回应。
何必再问呢,自己心中不是早已有了答案。
萧璟……萧璟!
你欠的债一笔一笔都记得,此生我必得让你无计可施,只能对我摇尾、乞怜!
转首对着身侧人道:“我若没记错,下月便是舅母的生辰了吧。”
沈清点点头:“对,下月初四。”
“你转告舅母,届时我会送她一份大礼。”
凤拂音脸上浮于表面的平静,心中已然开始了盘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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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令人胆寒生惧的阴狠和恶毒
是夜,凤拂音坐在书桌前。
烛台上的灯芯已经烧到了尽头,揉了揉发酸的眼眸,轻轻向后仰躺。
书案上摊平的是一张偌大的地理志。
当今天下三分,北渊,南楚,西洲。
楚帝昏庸无能,重任奸佞,国力衰败不堪,上下百姓也早已怨声载道。
西洲僻海,海舰无数,易守难攻,这一任的西洲君主更是年轻有为,励精图治。
而北渊…
凤拂音提及家国,眸中却布满深深的痛苦与悔恨之色。
前世是自己孟浪无知,才会为萧璟这么一个养不熟的狼崽子,辜负父兄的心血。
将北渊几百年的基业,生生断送。
萧璟最后率南楚的旧部攻破上京,扶持傀儡幼帝,将北渊变为南楚附属,以摄政王之姿,君临两国,权倾朝野。
而她却被他囚在王府,做他的禁脔。
那段时日,她每天都在悔恨,悔恨自己为什么不第一眼见到这个狼崽子,就狠狠地掐死他。
女人眸中透着狠戾,嘴角狞笑。
既然如今老天都肯给她悔过的机会,那么重来一次,一切的事务都必须在她的掌控之中!
萧璟……
那个狼崽子!
她会提前一点一点拔掉他的爪牙,除掉他的鹰犬,让他变成一只无害的猫咪。
像一条丧家的野狗般,只能无力卑微地匍匐在她身下,仰视她的鼻息。
凤拂音吸了一口气,开始筹谋着日后。
她记得,前世是萧璟与西洲国主结盟,西洲借精兵三万助萧璟成事。
如今算算,西洲国主应该就是这几日到的上京,不日就会与萧璟相见。
她应该在二人相见之前,瓦解他们的联盟。
南楚已覆,若西洲……
凤拂音眸中超乎往日的冷静,她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更知道会面临什么。
天下一统…
南楚……
兄长与先祖未成就的事,那么就由她来完成吧!
而在此之前,还有一事。
废帝!
凤云目光短浅,根本难成大事,前世亡国之时,也只能像个丧家之犬般丢城弃逃。
宗室可不只有一个男丁。
她要重新挑选新的幼帝,扶持他荣登帝位。
倏然
“踏踏………”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凤拂音卷起图册,收至一旁。
“殿下!”何管家的声音从外传来。
“何事?”
“是偏院的那位公子,说有要紧的东西呈给殿下。”
萧璟?
凤拂音这才想起,这是她和萧璟三日之约的最后一日。
“呈进来!”
何管家将宗卷递上来,候在一侧。
凤拂音眼眸示意她退居屏外。
打开一看,是她记忆中萧璟的字迹,端正遒劲,犹游龙之姿。
上至茶楼客舍,下至街前商铺。
与她前几日回忆的那些地方几乎有出入,凤拂音简直难以相信。
“他可曾有什么话带给本宫?”
管家摇头:“不曾。”
凤拂音缄默,诲言不语。
萧璟是什么人?
埋于俊美面容之下的是令人胆寒的阴冷与狠毒。
一个披着人皮的狼崽子!
他若故意写错几处或者多填几处来混淆视听,她反倒不会多疑。
第十二章:孝子贤孙,如何自掘坟墓
他若故意写错几处或者多填几处来混淆视听,她反倒不会多疑。
可偏偏……
“明日酋时,让萧璟来见驾,本宫要亲自审问他!”
凤拂音弯唇冷笑,眸中透着古怪的神色。
*
翌日
凤拂音起早便宣召凤卫的人。
凤卫由先祖建立,效忠历代帝王,皇兄驾崩前,将凤卫交由她手中。
凤卫认人不认令,只对她一人誓死效忠。
“见过殿下!”
凤羽叩首,跪行大礼。
“你来了!”凤拂音转过身,神色清冷,“本宫有两件事,要你即刻去做!”
“任殿下吩咐!”
“第一,这几日你命人把守四处城门,盘查过往西洲人士,若有异处,立即来报!”
“属下遵旨!”
“其二……”
凤拂音停顿,示意他附耳过来,女人软香的红唇微张,一点点道明。
“殿下……”
凤羽却是听了,难以置信地微张嘴。
“怎么了,本宫的话很难理解吗?”
“属下不敢!”
凤羽立刻请罪,脸上露出惊慌:“凤卫上下唯殿下之命是从,凤羽遵旨,属下即可就办。”
说完,快速转身离开。
凤拂音微眯着眼,凝着窗外
窗外
初升的旭日缓缓升起。
凤拂音扫了一眼,眸中却是极致的平静。
北渊,也是该变天了。
*
中午公主府的暗探递回来消息,凤拂音听闻没有多大意外,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只是冷眼一笑。嘴角扬着讥讽。
“去沈府请大小姐过来,就说本宫有要事,邀她出府一聚。”
晌午,天正热。
京城青石大道上,人影交错。
凤拂音与沈清一同进了天字一号的酒楼,二人穿着端看便是非富即贵,小厮识眼力地将二人引至二楼靠窗边的位置。
“你令人传话过来,我还以真以为有什么要事,怎么到这来了?”沈清举着酒杯疑惑问。
“请你出来看戏。”
“看戏?”
沈清不解,“什么戏?”
“当然是看孝子贤孙,如何自掘坟墓。”凤拂音嘴角上扬,不屑道。
沈清依旧不解,却也没过分多问。
楼下很快传来动静。
门口熙熙攘攘冲进来一群人,一进来就是一阵吵嚷的动静。
“让开,让开…都让开……”
“我金少爷来了,一群不识相地还不给我滚开,金少爷爷的位置也是你能站的!”
“哎呦金少爷,你这边坐!”
簇拥的人群走来一个衣着华贵,却流里流气的公子哥,油头粉面,矮胖体宽,看着十分令人生厌。
沈清觉得有点眼熟,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这不是金阁老家的那个蠢猪吗?”
“你认识?”
“自然是认识的。”沈清点点头,“怎么,你说的孝子贤孙就是这头蠢猪?”
凤拂音颔首:“是他。”
皇兄驾崩前,留了三位托孤大臣,金阁老金绪就是其一。,不过前世金阁老谋叛,金家满门通敌,倒戈南楚。
她眼里从来都留不得沙子。
金家虽不比沈家,但也势大,她凤拂音做便是做绝对,让金家在北渊永远消失。
第十三章:“相公…不要……相公…
“怎么,你和他还有私怨?”
“自然!”
沈清咬牙切齿。
“去年金夫人上门来给这蠢猪提亲,母亲瞧不上他,便拒了。
结果这蠢猪回头竟说我沈家女无盐寡淡,还不如勾栏女子风流知趣,将三妹气得哭了好几日。”
凤拂音皱皱眉,也是意外。
沈家虽说只有清清一个嫡女,但舅母向来心善仁厚,也不愿庶出的女儿嫁给这种人。
“那你今日便好好看着,可是出大戏!”凤拂音勾唇,微微抿茶。
*
金渚像是在等人,坐在那儿盘着腿,眼神左勾勾右瞄瞄地盯着周边女子,从胸脯到脸蛋的从上到下扫量。
“你个骚蹄子!”
“还不赶紧给爷滚进来!误了爷的好事当心爷抽烂你的皮!”
门外,一个浑身都是酒气的粗壮男子骂骂咧咧地拽着身后女子的头发,将女人活生生地从外头扯进来。”
“相公…相公…我们回去吧…”
那女子浑身脏兮兮,头皮被扯下血渍,外露的皮肤上也都是青一块紫一块。
“相公…求您……香娘是您的人…你怎么能说卖就把香娘给卖了…相公…我们回去吧……”
“呸!你算什么东西!”
男人狠狠地甩了女人一巴掌,随即用脚狠狠踹了两下破骂道:“老子娶了你,他娘真的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克死了老子亲娘不说,自己还是个生不出蛋的母鸡,天天在外头对着多少个男人笑,你个骚不死的浪货,扫把星!”
“相公…香娘没有…香娘真的对你是一心一意的啊…”女子哭的泪流满面,梨花带雨。
“闭嘴,你个下贱的娼妇!”
男人恶狠狠的将女人拖拽着往前:“如今金公子看上你,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赶紧跟着金公子走,好让你相公我有钱快活快活!”
“相公…不要…相公……”
不顾女子的苦苦哀求,男人转身面对金渚,马上换了个脸,满脸恭敬奉承:“金爷,人我给您带来了,您看你答应的我五十两……”
金渚扫量货物一般的眼神扫了眼地上的女人,满意的点点头,使了个眼色示意手下给钱。
“哎呦…金爷真是客气了!”
男子见着银票一下眉开眼笑,“这是这贱妇的休书,以后他跟小人就没关系了。”
“拿了钱,还不滚。”金渚冷冷道。
“是了爷,小的这就滚!”
男人溜烟地逃开,头也不带回,仿佛刚才丢弃的不是结发妻子,只是一件随手之物。
二楼
凤拂音与沈清冷然地将一切都收在眼底。
“男人,果真是没一个好东西!”沈清哼道,意有所指。
凤拂音暗笑不语,只是抬手叫身后的侍从将那名男子追回来。
“本宫命人查到的,金渚在京中一向横行,看上的女子也不管有没有婚娶,直接抢入府中,旁人畏惧金家权势,从不敢声张。”
凤拂音顿了顿,道:“不过旁人都惧,就不知我们的沈大小姐会不会……”
“呵!”
沈清冷哼一声。
抄起竹笼中的银筷向下猛然射去。
“啊——”
楼下的男子惨叫声瞬间响彻整个酒楼。
第十四章:“第一酒楼何时允许牲畜能进来了吗?”
沈清利落地起身下楼。
凤拂音则是眯眸,端起面前的茶杯放置唇边,轻轻抿了抿。
她等的便是这一刻。
清清,可要将事情闹得大些。
最好让金家,在整个京城,丑声沸扬!
*
楼下的金渚满脸痛苦,放声大叫,他的手背上被插了筷子,鲜血如注。
“谁,谁干的,给爷滚出来!”金渚愤怒地吼道。
“对,出来!”
“是哪个缩头王八干的,给我们金爷滚出来!”
金渚手下几个恶奴也在借势狂妄。
“是本小姐扔的筷子!””
沈清慢悠悠从楼梯间走下来,杏眸低瞥了一眼金渚,不屑地冷哼一声:
“是本小姐丢的筷子,你要如何呢?”
手下见冒出的是一个臭丫头片子,一下更嚣张:“你个臭娘们从哪冒出来的。也敢坏我们金少爷的好事!”
说完为表忠心,便想上前动手。
沈清怎会给他机会,直接抬脚,朝着男人的裤裆狠狠一踹。
“啊————”
那恶奴一下发出比方才金渚还要痛苦百倍的声音,疼的在地上直打滚。
“你方才叫本小姐什么?”
沈清双手环着胸,走到那男子面前,“你也配?就是你老爹的祖爷爷过来,都不敢这么叫我,你算什么东西!”
说完,脚碾过男人裤裆,逐渐加深力道,嘴上噙着残忍如魔鬼的笑意。
“废物。”
沈清又朝男人脸上啐了一口,才缓缓将目光转移,回头转向还没缓过神的金渚。
“你…你是…沈清…”
金渚一下认出她,顿时神色都有些僵硬。
“金猪公子,咱们又见面了哈!”
沈清微笑道:“刚刚我眼睛花了,以为是块猪肉便扎了下去,结果不小心误伤到了金公子,还请金公子见谅!”
“你!”
金渚气结,眼睛怒得要冒火,但想到眼前女子的身份,还是极致地隐忍下来。
“本公子今日可没得罪沈小姐,沈小姐却平白伤人,这又是何意?”
“奇怪。”
沈清道:“怎么有头猪在这里乱吠,第一酒楼何时允许牲畜能进来了吗?”
“你!!!”
金渚愤恨至极,却也知眼前女子得罪不得,只得死咬着牙:“我们走!”
说完,手下便拖着那女子想要离开。
“本小姐说你能走了吗!”
沈清话音刚落,公主府的侍卫便出现,拦在门外,将方才抓回来的男子像弃物一般随手一扔。
“沈清,你不要欺人太甚!”
金渚愤恨地咬牙切齿道。
“哦,欺你又如何!”
沈清淡淡然道:“北渊纪法森严,金公子却当街强抢民女,是真不怕坐大牢吗!”
“胡说!”
金渚涨红了脸,将休书掏出:“这弃妇是被他自己男人休了,老子纳一个弃妇还要你沈大小姐过问吗!”
沈清接过休书,当着金渚的面一条条撕碎,掷在地上:“休书,休书呢?”
“你!”金渚怒极。
“哦,没有休书了。”沈清悠悠道。
“那便是强抢民女了,来人啊,还不将这强抢民女的金猪带下去,严加审问!”
话音落,公主府随行的侍卫便上前,将金渚及其几个侍从不留情面地压了出去
第十五章:“成亲三年每一日都是真心待你!”
金渚一行人被带走,酒楼又恢复惜才的平静,丝毫没有因为方才的闹剧产生任何影响。
凤拂音这时才不急不慢走下来,绕到沈清身旁,将那名女子轻轻扶了起来。
“多…多谢两位姑娘救命之恩,多谢姑娘……”女子被搀起,感激涕零道。
“金渚手里肯定也过着人命,进了大理寺就不会那么轻易出来,你不必担心金家报复。”沈清在旁劝慰道
“是,今日若不是二位姑娘出手,我真是……”女子声音柔弱,看着着实令人可怜。
凤拂音不语,突然想起什么,递了眼色让人松开女子相公的嘴。
那男人得了自由,连滚带爬地过来,抱住女子的腿哀求道:“香娘,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们回家…回家好不好……”
男人说完却又被身后人拖走。
凤拂音玩味地看着女子,等待她怎么选。
那女子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什么重大的决定,一步步走到男子的面前,语气坚定道:
“成亲三年香娘每一日都是真心待你,婆母的死也的确跟我没有关系,如今既然休书已签,那我们便…再也不见吧。”
说完朝凤拂音二人行了个大礼,便起身离开。
凤拂音眸中出现赏识之色,便叫人追了出去将女子拦住,赠了些银两。
“殿下,此人怎么处理?”侍从指着地上的男子问道。
凤拂音眸中的赏识逝去,转变为刺骨的清冷。
她高高斜睥了眼地上的男人,抿唇开口道:“阉了扔去粪池。”
说完,也随着沈清一道离开。
**
*
与沈清又逛了许久,到了日暮时分凤拂音才堪堪回到公主府。
一进府便央人烧了热水,准备晚点沐浴, 并令人传话给管家,叫了小心肝到内院来侍奉。
日薄西山,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晚间的小风微凉微凉,打在脸上格外舒适。
凤拂音令人在院亭的榕树下置好了贵妃榻,旁边放着洗净切好的果盘。
自己则侧身躺上去,闭眸放松地假寐。
扔了两颗剥好的水晶葡萄到嘴里,便有下人来通报,魏公子来了。
凤拂音颔首,便让他进来。
男子十七八岁的模样,一身浅粉的锦衣罗衫,双侧两颊的粉肉微微凸起,眼眸不大,笑起来眯成了一条线,形成小巧精致的酒窝。
看着便是小家碧玉,灵巧可人型的。
凤拂音向他招招手,男人很顺其自然地绕到她身后,为其捏揉肩膀,缓解疲劳。
可能是知道侍驾便早已准备好,男人身上的气息是刚沐浴过后淡淡的幽香,伴着院中的清莲花香,一下子漾在晚来的清风中。
男人的力道也是一轻一沉,时重时极,格外的有分寸。
凤拂音不禁陶醉其中。
“小心肝这手法真是越来越熟练了,看来是趁本宫不在的时候暗里下功夫了。”
“殿下说笑了!”
男人柔声地回道:“能伺候殿下本就是小心肝的福气,小心肝自然要让殿下舒适呀。”
凤拂音笑了笑,便不再出声。
第十六章:“萧璟连你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外界都传长公主形骸放浪,私下豢养面首取乐,可他们也殊不知,自己从未留,除了萧璟之外的任何男人在房中过夜。
这些人之于她,无非就是顶着美丽的外表,为她捶捶腿,捏捏肩,喂喂吃食,让她闲暇之余能一饱眼足。
仅次而已、罢了。
唯有萧璟,是对她不一样的,可那狼崽子终究负了自己。
凤拂音啊闭眼,不再思索某人的事情。
“听闻殿下前几日也带回一个男孩子,不知长得是何模样?”
男子吹着热气的的轻柔嗓音在她耳边传来。
凤拂音睁眼,漫不经心地回问:“怎么,本宫的小心肝这可是吃醋了?”
“怎会!”
男子迫不及待地解释道:“小心肝是想,既然是殿下带回来的,那么以后肯定是要一同侍奉殿下。”
“小心肝只想与这位公子打好关系罢了!”
“不必了!”
凤拂音道:“在本宫眼里,他可连你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殿下……”男人害羞地垂下头。
“行了,别愣着,手上的劲可别松了!”凤拂音不耐烦道。
男人覆手,慢慢使上力气。
*
凤拂闭眸小憩。
过不了一会,不远处传来一阵轻缓急促的脚步声。
看着凤拂音在小憩,何管家便没有出声惊扰,只是领着人站在一旁等候。
小心肝看见了管家身侧的男子。
那男子生的极其俊美,菱角分明的脸庞犹如雕刻般冷峻,一看就是长公主喜欢的类型。
原来这就是前日进府的…
心里冷不丁一沉,一种莫名的危机感油然而生。
“殿下,管家来了。”犹豫半晌,小心肝还是决议轻声提醒某人。
“唔……好…”
凤拂音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并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
萧璟走上前,揖礼:
“阿璟见过殿下!”
熟悉低哑的嗓音传来,凤拂音猛的睁开眼睛,一下从贵妃榻坐起。
皎白的月光下,她看见萧璟离着自己两步之外,眼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而她身侧还传来另一个男子的香泽。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萧璟不动声色地将人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
他还以为墨凌的情报有误,长公主不喜欢姿容俊美的男子,这样才能解释通她为何反感自己的靠近。
没想到却是……
萧璟眼光犀利,他如琚高桀骜的帝王,冷冷打量着凤拂音身边的男人。
“嗤——”
鼻尖传来一声冷嗤。
凤拂音夹在两人中间,有种非常窒息的感觉。
这才想起昨日的确是让管家这个时辰将萧璟带过来,没想竟撞上了。
凤拂音头疼,使了一个眼色给管家。
何管家立刻就明白,殿下一向是贪图美色的。但此刻还稍存理智,不至于三人同行。
便相比了一下二者面容,将较丑的那个带走。
待人离开,萧璟才悠悠道:“原来殿下竟喜欢这样的。”
“本宫喜欢什么样的有你有和干系,摆正自己的身份。”凤拂音冷然回讽道。
衣袖下的拳头僵握隐忍。
萧璟挤出笑容:“殿下深夜召见阿璟,不知是何事?”
第十七章:“殿下果真如此了解阿璟!”
凤拂音没忘记今日让萧璟过来的原因,随即从袖中掏出一本折子,冷冷地掷到男人面前。
萧璟满头雾水,俯身捡起来。
奏响上所写的内容正是他,前几日写给凤拂音的几处暗桩,以及涉及隐踪的地址。
暗桩他也只写了那日墨凌从长公主密室书房中看到的几处。
且为了淆听,还添了几处已经废弃的桩点。
萧璟笃定,凤拂音就算有通天代的本事,也不可能在短短的一日内就发现奏疏有问题。
“阿璟已将知晓的全告诉殿下了,殿下作此又是何意?”
“哦?”
凤拂冷嗤反问:“三殿下当真全告诉本宫了,毫无隐瞒?”
萧璟微噎,抬起头。
“本宫可是素来听闻南楚三殿下,谋思多虑,神智无双,又怎会如此轻易就向本宫摇尾乞怜呢!”
凤拂音抿了抿红唇,凝着萧璟的眼睛,直视质问道:
“怎么,三殿下,你觉得本宫说得对吗?”
女人微冷的话声回响在夜空中,伴着缕缕的晚风,敲击在萧璟心中。
萧璟思索,沉默许久都觉得有些事无法理解,慧动的双眸难得出现一次疑惑。
他抬头,冲着女人微微盈笑:
“殿下果真如此了解阿璟!”
“若不是殿下身份尊贵,北渊无人不可替代,不然阿璟都真要疑您究竟是何人了。”
凤拂音没想萧璟会这么说,也一下愣住了。
她自然是最了解萧璟的。
前世日日缠绵悱恻,谁又能比他更了解枕边人的性情。
只是没想自己如今,竟表现得如此明显吗?
以萧璟的脾性,既说出口那便已经产生了怀疑。
他 在想什么?
他是想到了什么?
凤拂音蹙眉,凝神思索。
萧璟趁她愣住,便静步往前走。
男人在她半步之外的距离停下,轻轻俯下腰,健壮的身子匐在凤拂音身侧。
俊美好看的脸弯下,轻垂在她的腿弯之侧。
“殿下!”
萧璟的嗓声低沉沙哑,像诱惑的蛊咒。
“殿下喜欢这样吗,别人能为殿下做的,阿璟也能为殿下做!”
腿间皙白的软肉被人轻轻抚住,萧璟的手骨节分明,揉在腿间,薄凉修长的肢触。
如电流穿过心谷般,带来阵阵酥麻的寒意。
凤拂音呼吸一沉。
她突然抓住男人的的手,制止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动作,她沉声,冷眸以待:“你在干什么!”
“阿璟人都在殿下手里,还能干什么。”
萧璟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抚揉凤拂音钳制住他的手腕:“阿璟都说了,只是想让殿下知道。”
“别人能做的,阿璟都能为您做,殿下是不是就可以不去别人了。”
小崽子软声温语的祈求,无辜而又怯懦地看着她,亮若晨星的水眸中盈满数不清的柔情。
凤拂音许久没有这种感觉。
仿如隔世
被这自己最喜欢的语腔哄地团团转,刚想一口应下眼前人心上人任何的要求。
却突然
贵妃榻的榻角一瘸,凤拂音整个身子不禁一踉,失重的感觉一下又将她带回清醒。
第十八章:“我的公主殿下,你们当真对我没兴趣吗?”
脸颊两侧闪着粉盈的扑红,凤拂音这才如梦初醒,她意识到男人刚刚对自己做了什么。
顿时心中勃然大怒。
凤拂音猛的从榻上径直坐起,揪住萧璟的衣襟。 用力将男人带到自己的身前。
二人彼此隔着呼吸。
“收起你那副心思!”
“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要干什么!”
凤拂音拽着男人的衣襟,翦瞳里怒火中烧,她厌恶萧璟此刻的虚与委蛇。
萧璟眼眸上抬,水灵灵的,布满了无辜。
凤拂音望着这双眼睛,不愿与他纠缠,松开手,从贵妃榻上起身离开。
在离男人几步之外,突然转身。
“记住自己的身份,你、只不过是本宫府上的阶下囚罢了,若再僭越,本宫便送你父子团聚。”
说完,快步离开。
从始至终,萧璟脸上神色不变。
水灵的眼睛布着盈盈温柔的眸光,微起的笑涡看着纯真无邪。
而直至凤拂音的背影消失在视际
男人才收回笑意,脸上的柔情一寸寸消失,带着粗茧的指尖幽幽抚着自己英俊的面孔。
“差一点…就差一点…”
“我的长公主殿下!您当真对我…没有兴趣吗!”
男人嘴角扬起一抹残狞的笑意。
转身
消失在夜色中。
**
*
翌日
凤拂音洗漱后,回想起昨晚之事。
才发现自己召萧璟本就是审问他暗桩之事,结果竟那那狼崽子轻薄,然后不了了之。
萧璟…
是已经开始起疑什么了吗?
凤拂音还在沉思,门外便传来凤羽的声音:“殿下,都准备好了。”
“本宫即可便来!”
凤拂音停止思索,起身去了一个地方。
暗牢
公主府暗牢建在地底之下,这里终年不见天日,受沼气侵蚀,蚁虫繁多。
暗牢中微弱的火光顺着入口吹进来的微风缓缓摇曳。
凤拂音悠悠地进入暗牢,凤卫的人见状便恭敬地跪首行礼。
“嗯。”
慵懒地应了一声。
暗牢中火光微茫,碳炉中的火腥滋滋作响。
几人被架在刑具之上难以动弹,全身的衣物破败不堪,裸露在外的皮肤也早已被蚁虫吞咬撕扯的血肉斑斑,面目惊心。
“禀殿下!”
凤羽道:“属下根据殿下提供的据点,带人暗中围剿,果真查获不少文书暗信,属下已经将人全带回来,听候殿下发落。”
“嗯…”
凤拂音将几人微微打量了一番,看着凤卫递来的名单,反复核对。
奇怪!
这处桩点掌事之人,她分明记得是萧璟的心腹,黑月骑墨姓之人,根本不是眼前的胖子。
凤拂音眼珠子转了转,便得出了结论。
这个小崽子,在和她玩偷梁换柱!
难怪会这么干脆的和盘托出,原来是早就留了后水。
可惜…
萧璟不知道,没人比她更熟悉他的所有,包括他的野心、他的阴狠。
凤拂音红唇上扬,走上前,用森寒的匕首缓缓挑起刑架上男人的下巴。
冰冷的刀锋像是剧毒阴咧的毒蛇,所到之处划带来阵阵战栗,被挑起的男人满面恐惧,惊惶无措的眼神看着凤拂音。
第十九章:用这样的方式对男人造成羞辱
“你不必如此惊慌,本宫素来都是讲理之人。”
凤拂音一边用利刃摩挲他的脸廓,一边慢慢地吐字道:“本宫问,你答,答的无误便无事,若有误,本宫便为你送终,明白吗?”
“唔……”
那男人极惧恐惧地点了点头。
凤拂音扔下匕首,转身退回软椅,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第一,你的主子是不是萧璟?”
“不…不是,是二…二皇子殿下…”
男人粗喘着气,断断续续道。
“二皇子?”
“呵……”
凤拂音冷笑。
这些人也真是可悲,到现在都没明白他们已经被萧璟舍弃,还在这替他遮掩。
也许别人不知,但她不会不晓。
前世南楚亡城,二皇子萧祺确实不在宫中,北渊也下发通缉文书寻了许久。
可真正的萧祺却是一直在萧璟手中,被他囚禁、折磨得不成人样,来偿还年少时的“恩情”。
凤拂音蹙眉,也不拆穿,决定继续顺着他的话问下去:“那二皇子人现下在何处?”
“不…不知,从来都是二殿下……单独联络我们,我们并不知道他在那……”
凤拂音不满,淡淡眯眸,向后退了半步。
候在一旁的凤羽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戳起一旁的夹棍,从碳炉中夹起一块烧的滋滋作响的黑煤,贴着那男人胸前的皮肉,反复按压。
“啊———”
哀嚎凄惨的叫声瞬间响彻整个暗牢,回声之大,惊落天上的乌鸦。
男人被烫死过去,凤羽收回夹棍泼了盆冷水,男人的意识才慢慢回笼。
“本宫向来都是守诺之人,你没说出本宫想知道的消息本宫便会让你一直活着…”
凤拂音玩了玩手指,漫不经心地又道:“听说你在南楚已经成家,那你的妻儿会在哪呢?”
脑子愕然地抬起头,狼狈的脸上被惊忧与恐惧笼罩:“我说…我说,我的孩子们还不到十岁,求殿下高抬.……”
“哪来的’孩子们’,你只有一个女儿,并且已经嫁人!”凤拂音冷嗤:“用不着在这诈本宫,要不要我现在就把你那外孙抱来给你确认?”
男子垂下头,彻底说不出了话。”
“本宫在问你最后一遍,你的主子是谁?”
“是…是三皇子殿下……”男人无力地吐出实情。
凤拂音这才点头,语气冷冽地继续质问:“你不是静间茶馆的负责人,他原来的负责人在哪?”
“负责人他在…在………”
男人话还未说完。嘴角间突然涌出青黑色的淤血,脖子一栽,嗝屁了。
刑架上其余几人也随之一起歪了脖子。
凤拂音亥然。
凤羽立刻上前,掰开他们的嘴角查看:“禀殿下,是一早就服下的毒药,只是到了时辰就毒发了。”
那男子心中这般挂念自己的妻儿,怎会不想活着,唯有可能便是萧璟……
萧璟…
凤拂音深深地闭上了眼。
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你无法舍弃的吗?你究竟有没有心?
造了这么多孽,萧璟,你当真不怕日后下了九幽地狱吗!
第二十章:她突然觉得世人骂她孟浪也不完全是没有道理的
过了许久,凤拂音才缓缓睁开眼,看了刑架上的几具尸首,无奈地叹息道:“都好好安葬了吧,周济下他们家的妻儿。”
“是,殿下。”
凤羽意犹未止:“殿下若要知道南楚的暗桩,为什么不直接审问…是…是臣失言了。”
凤拂音知道他想说什么。
她确实恨萧璟,恨他薄情寡恩,恨他狼心狗肺,她重活一世就是要将萧璟的自尊狠狠踩在地,让他失去一切。
可若说到要酷刑拷打……
那张俊美无瑕的脸,她终究…
凤拂音突然觉得世人骂她孟浪也不完全是没有道理的。
前世若不是萧璟有这张脸蛋,也扯不出后面那么多是非,他若只是寥寥的庸人之姿,便本该在刑场就结束他无盐的一生。
凤拂音哀叹了一口气,“令人严守住偏院就是,他若有丝毫的异动,立即向本宫来报,断他水粮,惩戒四十板。”
“是,属下记住了。”
凤羽铭记在心,默默告退。
转身出了暗牢,摸了摸自己的脸,脑中又浮现起偏院那位公子的脸,心中不是滋味。
哎,他的确不能靠这个吃饭。
两个时辰后
偏院
公主府的侍从端着饭菜,正大光明走入偏院,等到了房间,阖上大门,墨凌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
“殿下,六人都已毒发,未留下活口。黑月骑已遵从殿下之命,全数蛰伏上京,随时听候调遣。”
“嗯。”
萧璟随意的地点点头,像是根本没听墨凌在想什么,他至今都无法想通,北渊大长公主她…
“殿下可想好何时离开这里,属下好提前让人接应您?”墨凌问道。
“再等一等。”
萧璟沉声,语气轻随:“本王在公主府还有一事尚未解开,等何时将它解开了自会离开。”
“如今桩点被毁,你派人暗中重新插立。”萧璟强肯突出:“记住,再次行动要切之又切。”
“是,墨凌记住了。”
“退下吧。”
萧璟疲惫地捏了捏两鬓的穴位,懒散地闭上眼。
墨凌则带回人皮面具,托起餐盘又转身离开房间,一切仿佛无事发生。
**
*
接下来几日,上京连着下了好几场雨。
灰蒙蒙的空旷天宇,被积水打湿的大街巷口,一下将盛夏的暑气降了好几分。
公主府这几日倒算平静。
萧璟在偏院很是乖巧,除了偶尔用言语讥讽下“偶然路过”的小心肝,其余都是在自己屋内看书。
凤拂音也没有刻意去找他,这几日也一直都在忙吏部之事。
公主府太平,不代表整个上京都太平。
金渚那日被公主府的人拖下去,直接连抬带拖地送入大理寺。
大理寺主事是严正严大人,严大人人如其名,最是刚正不阿,也不顾金家面子,直接开堂审问。
不审问不要紧,一审便直接审出金渚强抢民女、强占民田、私放高利款等十几条罪名。
苦主一个争一个要到堂上告状,严大人趁势翻审,竟又查出金渚身上背着好几条人命,高门贵胄出了此等丑闻,京都如炸了锅般传的沸沸扬扬。
第二十一章:“大哥他背着母亲…出柜了…”
(抱歉,是前几天停更改完,所以可能有点迟,小伙伴们看不懂就从第十章刷新重新看,都是改好的啦!木muamua灯灯爱你们,久等了!以后恢复正常更新了!)
*
“这头蠢猪也有今天,真是想想就令人痛快!”沈清一口茶饮尽,难掩心中的痛快。
“你可不知道,三妹拉着我在府里庆了几日,就连出个恭都要先放个炮竹庆祝一下,逢人逮着就说吗蠢猪进大牢的事。”
凤拂音斜睥了眼幸灾乐祸的某人,幽幽道:
“怎么,你还真打算住在娘家就不回去了,你那亲亲夫君顾云州就由着你这么胡来吗?”
“回,还是要回的嘛!”
沈清撩了撩额前垂下的一丝发髻,语气张扬至极。
“不过至于什么时候要回去,那自然也得要看狗男人什么时候肯来求我啦!”
这语气,啧啧啧,小两口子这次显然是互相杠上了。
凤拂音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过她倒也不担心,清清虽没心没肺,但两口子感情却是真真的。
前世萧璟扶持傀儡登帝,沈家宁死不从先帝,表哥为沈家主,被挫骨扬灰。
沈清含恨至终,在祠堂挥剑自刎,顾云州来迟一步,抱着她的尸身用利剑穿过胸膛,一同殉情了。
“对了,你那日约我出来,是故意为之的吧?”沈清突然问道。
“你是算准那头蠢猪那天会干什么,所以特地拉着我,你笃定我见到那种事不会袖手旁观,所以想让我引作来将事情闹大?”
凤拂音不避讳地点了点头:“是,”
“好,姐妹之间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沈清话锋突转:“不过阿音你想过没有?金渚再不济,他祖父也是三朝元老,是你兄长、先帝钦点的托孤大臣。”
“还有他妹妹,也是公认的下一任皇后,就等着小皇帝亲政大婚行册封礼呢,阿音,你究竟想干什么?”
“对不起清清,我有我的原因,我现在不能告诉你。”凤拂音无奈地摇摇头。
她想起清清前世的结局便觉心惊,说到底清清也是为她而死,她不想她再掺进这些事之中。
沈清沉默了许久才发出回应:“行,你既然不愿说那就是有你的理由的,我也不多问了。”
“虽然我知道依你如今的地位,金家对你构不成威胁,但是阿音,万事不要做绝对,尤其是金家这种,不然会引火上身的。”
“我心里有数,你放心吧。”
“行吧。”沈清咂咂嘴道,“不过还有个事得跟你说,你这几日若得了空,就来沈家一趟。”
“怎么了,舅母的生辰不是在下月吗?”凤拂音不明白,端起桌上的茶小抿了一口。
“不是母亲,是我大哥!”
“表兄?”
“表兄怎么了”
“他……”沈清脸上有些躲闪,面露为难之色,“就是…大哥他…他就是…嗯……”
“究竟怎么了?”凤拂音不耐烦问。
沈清索性咬牙一闭眼,一次性豁了出去,拎着嗓门就道:“就是大哥昨天背着母亲,私底下跟我出柜了!”
“噗———”
凤拂音只觉天地晕眩,猛的一口茶从嘴里喷了出来。
第二十二章:小情…?
此事如深水之雷,一下炸开平静无波的水面。
凤拂音命凤卫的人继续盯着金家,盯着尚关在大理寺的金渚,金家就这么一个独苗,绝不会放手不管,她就等着这帮人如何上诱,自掘坟墓。
处理完一切,凤拂音便命人去沈府递了消息。
去沈府的路上,凤拂音一人还在马车思索。
当年边境贼寇外侵,舅舅率兵平反,却是被有心之人算计,埋土荒野。
沈濯十七岁成为北渊第一世家家主,雷霆之势平息族内所有叛乱,肩上承挑着多少担子。
她记得前世表哥至死都未娶亲,屋内也并未通房妾室,孑然一身。
没想到原来就是……
凤拂音心中漠然震惊,难以言喻之感油然升入腹腔。
她了解表兄,表兄绝不是轻浮之人,若不是已然确定,也根本不会拿这种无妄之事说给自己的亲妹妹听。
所以…
是有心上人了?
凤拂音:“………”
狠狠地吸了两口气才能平复此时的心境。
难怪沈清要叫自己过来商议,若是让舅母和外祖母知道了,表哥的两条腿就多半……白长了。
沈府
凤拂音不是第一次来沈府,看门的小厮见到长公主府的车驾也立刻恭敬地将人迎了进来。
“舅母可在府内?”
“回公主,夫人和老夫人今日都去城外寒寺拜祭,不在府中。”迎她的小厮回禀道。
“知道了。”
凤拂音应了声。
不在…便好。
*
沈清坐在假山旁的凉亭内,正悠哉悠哉地品着茶,见她来便赶紧挥手示意她过来。
“阿音你怎么才来,也太不是时候了吧,我哥半个时辰前刚才走,出府约他的小情男去了,你晚来一步。”
小情男……?
虽然字面上是这个意思不错,可是…可是…
凤拂音如鲠在喉,艰难地挪动着双肢在沈清旁边坐下,直白地开口陈述了自己的观点:“我觉得…表哥…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不止你觉得,我也是一直这么觉得的…”
沈清:“我知道你一时难以相信,可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就要学会笑着接受不是吗?”
凤拂音:“…………”你她娘可真乐观。
一饮而尽眼前的清茶,泛凉的茶水顺着嗓喉直通四肢,微凉的触感使凤拂音微微颤栗了许久。
“对方…是什么人?”凤拂音问。
“从外地来的商队,路过山岭碰到了土匪的截杀,哥哥那日正好出城办公务,便带着人救了下来。”
“外地来的商队?”
凤拂音蹙眉,微微地皱起眼睛。
沈清看穿她的心思:“大哥比你我都谨慎百倍,他是最有分寸之人。
的确,表兄是最谨慎不过的,的确不需要他叮嘱这些。
凤拂音释怀。
*
而与此同时
上京城外的寒庄
缕缕龙涎香雾在静谧的厢房里冉冉腾起,勾勒出一道白色的痕迹。
空中的龙涎味浓烈,但还是难以掩盖屋内一股淡淡的血腥。
萧璟坐在桌边,抿着青瓷茶杯,不悦地眯起眼睛。
他平生最厌恶…爽约之人。
第二十三章:彼时那位大长公主也不过刚过及笄礼……
“吱———”
厢房的门被人从外推开。
暗卫推着轮椅缓缓缓进入,轮椅上的男子一身暗蟒深袍,菱角分明的五官犹如雕刻般冷峻。
虽然右腿裹着白布难以起身,脸上甚至苍白不见血色,但依旧令人无法忽视周身的气度。
暗卫推着他坐到萧璟对面,出声解释:“陛下是在来京途中遇到逆党行刺,负伤在身,所以才会姗姗来迟,还请三殿下见谅。”
萧璟沉眸摆手:“国主随意。”
西琉殷凝着人,唇角扬起笑意:“上次见殿下还是两年前,殿下丰神俊逸,可是令朕难忘了许久。“
“国主谬赞,国主游龙之姿,见过国主之人才是过目不忘。”萧璟回道。
西琉殷轻笑了两声。
厢房的门又被人推开,侍从递了准备好的清水与香薰至西琉殷面前。
男人优雅地将没有腹茧、修长纤细的手轻轻放入热水中,反复浸泡许久才慢慢抽出,取下一旁备好的干巾缓缓擦拭。
萧璟皱眉,不悦地别来视野。
“想来殿下这几日过得也是不好,也是,异国他乡自然不会好受。”
西琉殷见他不答,便自言自语道,“不过朕也听有传闻,说是殿下是被北渊长公主掳回了公主府,啧啧啧……”
“三殿下在南楚,群狼环伺之下都可搅弄风云,独掌大权,怎么到了北渊,反倒走不出这一个个区区的公主府,莫不是府上有什么天仙,情困住了三殿下?”
萧璟不耐他的冷讥,只是以缄默作为回应。
西琉殷得了趣,便愈发地自语道:“朕还是太子时便来过北渊,彼时那位大长公主也不过刚过及笄礼,的确是难得的美……”
“国主,适可而止。”
萧璟终于发声,冷冽不容置喙的口吻直接打断男人的话。
“是朕失言了,朕给三殿下赔不起。”
西琉殷邪邪一笑,张扬的脸上却不见丝毫的歉意。
“本王以为国主来北渊,遣人来求本王一见,是想寻本王共谋大事……”萧璟神色已被阴郁所笼,语气森冷无比。
西琉殷这才收回脸上的笑意,转变严肃,递了个眼神示意身侧下人离开。
厢房的门关上
屋内霎时直余萧璟与西琉殷。
“不瞒殿下,朕此番千里迢迢,从西洲至北渊,实则是为寻求一物。”
萧璟问:“何物?”
“年少时所丢的心爱之物。”
“既是年少所丢,为何到现在才来寻?”
西琉殷翘弯的嘴角似有若无的上扬,挑眉轻轻回复道:“年少时不觉珍贵,到如今才发现它无可比拟,便特来寻找。”
萧璟不在乎这些,并不回复。
“朕心爱之物未找回前,便不会离开,殿下若有事寻朕便可来此处。”西琉殷道。
萧璟颔首,小酌片刻出声道:“本王当年与国主檀渊之盟,还望国主谨记在心。”
“这是自然。”
西琉殷道:“西洲会在殿下未来需要的时候无偿供给粮草,朕也允诺,若真有一日,南北之战,西洲拨精军五万供殿下驱策。”
第二十四章:三十三城,相当于北渊半壁江山!
“那本王就在此,先谢过国主了。”萧璟讥笑,眼里是浓浓的嘲讽与冷傲。
天下哪来这么便宜的事?
当初他与西琉殷盟谈,若将来南楚攻下北渊,北渊长江之下的三十三城全划分为西洲。
三十三城,相当于北渊江山半臂。
这西洲国主,野心还不小…
冷峻的面容如若寒潭冰面,萧璟薄唇轻抿:“本王还有事,今日便先离开了。”
西琉殷淡淡微笑:“殿下慢走,朕便不送了。”
待萧璟离开,候在屋外的侍卫便进来,手中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堆着不少的金疮灵药与一些大补之物。
“陛下,这是方才那位沈公子送来的。”
西琉殷连个余光都未瞥过来,看都不曾看一眼便冷冷道:“拿出去,都扔了。”
**
*
凤拂音与沈清聊了许久,最后还是不得不接受这个已经摆在她面前的现实。
回了公主府,凤拂音便觉有些疲惫,回了院里小憩休息。
眯了一会,院外便有人通传,是魏公子来了。
凤拂音让人进来。小心肝今日穿的是件淡黄色的浅袍,脸上微微涂了脂粉,怀中还抱着一把精致的怀玉琵琶。
“小心肝见过殿下!”男人微微匍身行礼,语气委屈翼翼道:“小心肝想殿下此时才归定是疲了,便未经殿下允许就擅自来了,殿下不会生小心肝的气吧?”
“怎会呢。”凤拂音嗤嗤一笑。
端起手旁的雨前龙井:“想来小心肝是新练了曲子,想弹给本宫听,那便弹吧。”
雨前龙井顺着嗓喉流入腔道,如润心脾的干霖,凤拂音闭眸轻叹,好茶。
夜色清廖,琵琶声起。
弦声时而低缓,时而急促,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弦闭,一曲终。
凤拂音缓缓睁开眼,称赞道:“小心肝的琵琶是越来越精进了,可与御乐坊的几位国手相较。”
“殿下谬赞了,小心肝不过是在班门弄斧。
”淡黄衣袍的男人娇悄了脸,打探着女子的神色,小心试探:“不知殿下带回的那位萧公子可否也熟谙音律?”
“小心肝想,既然是殿下带回来的人,那便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小心肝想与他合奏一曲。”
算计之意写到了脸上,凤拂音一眼便看透他在想什么。
萧璟喜好吹箫,且萧声低沉婉转。
她上次见萧璟吹箫,还是在前世的生辰宴上。
萧璟虽喜欢吹箫,但也只是自赏,他厌恶像歌姬一样被人投来眼光。
不过如今谁还管你厌不厌恶。
萧璟若是觉得羞辱,她反倒会觉得越是觉得畅快。
凤拂音当即便派人去传萧璟。
*
*
萧璟随何管家过来,男人今日依旧是一身浅白的袍子,隽俊的脸上五官分明。
“萧璟见过殿下,不知殿下找萧璟来是有何要事?”男人行过礼后便直接道。
凤拂音一怔,有些意外。
萧璟在她面前从来都是唤阿璟的,不会直呼自己的名讳,今日他这是怎么了?
凤拂音微微眯起眸子,心中有觉异常。
第二十五章:“三殿下,本宫等候多时了!”
“萧璟”也是没想今日会被叫来,藏于宽大臂袖的掌心隐隐冒着细汗。
“听闻公子长于萧声,在下擅弹琵琶,不如你我二人合奏一起,为殿下献艺。”
小心肝递上一旁的玉箫,“萧璟”怔了一下。
凤拂音目光一直在男人身上,盯着他的举动,仿佛要将人贯穿。
“萧璟”递过那把玉箫。
小心肝见状,心中却是暗喜,细手开始拨动琴弦,悠扬的乐声传来。
“萧璟”双手覆上玉箫的管洞,随之吹动。
凤拂音眼中的寒光却是随着萧声响起,彻底地陷入阴凉。
萧璟吹箫前,都会轻弹一下萧管来确认出声无误,可这次“他”没有。
眼前的人…是谁?
凤拂音隐忍不发,直至一曲终了…
“殿下,小心肝弹的如何?”
那个还在美滋滋地等着夸扬,长得这般俊俏又怎么样,终究还是个绣花枕头吧。
凤拂音充耳未闻。
从软椅上起身,越过满脸期盼的人儿,径直走到“萧璟”面前。
“殿下……”
“萧璟”窃声,微仰起头,女人强大的压迫令他不自禁地向后退了数步。
萧璟在她面前,从来不会有怯懦之姿,真是东施效颦,丑态百出!
凤拂音冷笑,反手擒住男人右臂,穿过腋下,狠狠朝肩膀,往后一甩。
“唔……”
“萧璟”吃痛低哼一声,猛的从地上弹起,知自己暴露便立刻化掌为锋,朝凤拂音劈来。
“嗖——”
院内不知从何处窜出两道黑影。
黑影如疾驰的鬼魅,一左一右擒住“萧璟”的肩膀,凤卫掌心存蚀骨钉,毫无预兆地打入男人体内。
“啊———”
“啊———”
同时两道惊叫传来,男人不可扼制地发出惊惨的悲叫,小心肝则是“啊”了一身受惊昏过去。
暗卫:“………”
没人去顾及地上昏迷的美人,凤拂音令凤卫松手,自己则半蹲下身。
潋滟的红唇轻笑勾起,凤拂音的手触到男人燥红的耳垂之后,那里…果然……
“唰——”
人皮面具被连根掀起,入目的不再是萧璟那张俊美无双的惊人脸庞,而是……
再见已是隔世,凤拂音起身。
居高临下地向他问候:“墨凌,许久不见。”
**
*
子夜
萧璟从西至的偏门回到公主府,西偏门临近静市,鲜少有人来。
他今日约见西洲国主,为防万一便让墨凌扮成自己的样子来蒙混。
夜黑如墨,一片黯淡。
萧璟心中漠然,避开守卫,独自回到偏院。
偏院外巡守的侍卫一如往日森严,院内屋中一片漆黑,不见灯光。
等到巡守侍卫换岗,萧璟潜入院中。
“吱——”
门推开的一刹那,萧璟猛然瞪大了瞳孔,他同时察觉屋内数人的呼吸声。
心中警觉大醒,粗茧的大手触上腰间的短刃。
“呼———”
冷风乍然从窗扉吹进狭暗的屋内,屋内顿时狂风大作,烛台的灯光骤然亮起!
几十把冷剑不等反应,便已抵住他脖间的命脉,萧璟被迫屈膝跪地。
女人临坐上首。
艳润的红唇淡淡一笑:“三殿下,本宫等候多时了。”
第二十六章:“偏院的床榻太冷,阿璟孤枕难眠。”
夜已深,屋外星辰满天。
萧冷的月泽洒在屋内半敞的窗台上,宛如渡上一层淡淡的银晖。
萧璟双手被绳索绑束,难以挣脱,反剪身后。
凤拂音令所有人候在屋外。
肆意冷风吹进,台上烛光飘曳,偌大的屋内此时只剩萧璟与她二人。
凤拂音打量着地上的人,红唇微弯,脸上露出浓浓的讥讽之色:“本宫可从不是吝啬之人,公主府好吃好喝,不知是何处缺了三殿下,竟让三殿下急着‘逃遁’?”
女人嗓声压沉,着重强调了最后二字。
萧璟丝毫没有认识到此刻的处境,只是抬起头,明亮的眼睛浩如星辰。
男人眉弯中勾着浅笑,轻轻道:“承蒙殿下这几日款待,公主府堂皇富丽,哪哪都好,唯有这偏院寝室的榻床太冷,阿璟孤枕难眠。”
凤拂音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这么说,三殿下是出府偷欢了?”
“殿下说笑了,阿璟何处像那偷欢人,再说…”
男人脸上漾出绚烂的窝漩,水灵无邪的眼睛柔成一汪春水:“再说,府中尚有美艳娇花无人采撷,阿璟斗胆攀赏都来不及,又怎会出府偷欢呢?”
突如其来的情话,令凤拂音有点始料未及。
油腔滑调!
不过前世男人日日在她耳边厮磨说着柔声情话,她早已见怪不怪。
凤拂音此时心中毫无斑斓。
她只是冷冷地从衣袖中抽出墨凌的匕首,“啪”地一声拍在桌上:“三殿下有这个时间同本宫狎笑,不如先关心关心自己人吧。”
萧璟自然也认出墨凌贴身之物,顿时眼色一变:“敢问殿下,现下人在何处?”
凤拂音凝着他转瞬变化的脸,心中只觉痛快:“他要去何处,那自然也要看三殿下肯不肯说实话。”
萧璟缄默,失去脸上的笑容,短短刹那间,脑中已想好出千百种可能。
“殿下想知道什么?”他问。
凤拂音冷眸微眯,直接逼问:“今夜去了何处?”
“城外寒寺。”萧璟道。
“为何前去?”
“祭拜悼念。”
“为何人祭拜?”
萧璟皮笑肉不笑,眼神逐渐变得暗漠,薄唇吐字如冰地丢出二字:“父皇。”
凤拂音:“……………”
看不出来,你还真是个大孝子。
萧璟同他父亲早已形同陌路,甚至死生仇敌。
他父皇祭日,若说自己是去城外放炮庆贺,她都能勉强一信,可这所谓的祭拜…
呵呵,这还真不像你能做出的事。
凤拂音心中冷笑。
她就知男人不会说,萧璟的嘴只有他想说与愿意让他人知道的,他若不想说,便是刀挂颈侧也无法审问出来。
而墨凌前世对她有救命之恩,她也不愿酷刑审问墨凌,做出以德报怨之事。
女人渐渐眯起了眼睛,脑中开始猜测萧璟此时所想。
他让墨凌易容成他,自己却悄悄离开,萧璟从来都是谨慎之人,外面究竟发生了何事,才让他不惜冒此等风险也要易容出府?
凤拂音思索半晌,却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十七章:七日断肠散
萧璟若今日离府,那必是事务紧要,需的事必躬亲,想来定然还会再次离开。
对……对啊!
凤拂音醍醐灌顶。
前世她翻阅书籍,七日断肠散的毒性加上黑色曼陀花的独有香粉。,便可在沾染者的身上留下独特难以摸出的气泽。
七日断肠散,如其名,七日之后若无解药断然暴毙。
而萧璟却偏偏出身缥缈医谷,百毒不侵。
凤拂音眯了眯眼眸。
想知狼崽子为何如此,那总得想将狼崽子放出去,狼崽子放出去了,自然会松了警惕…
*
在男人的注释目光中,凤拂音离开屋内,很快又折回归来。
一切未变
只是女人左手中指,琉璃甲套多了细微颗状的红色粉末。
凤拂音踱步站到萧璟面前,而萧璟此时膝跪,刚好及到她的腰身。
萧璟仰头,轻言浅笑:“敢问殿下,这是何物?”
“七日断肠散。”
凤拂音薄唇吐字去冰,脸上漠然。
萧璟脸上一闪而过的诧异,但很快又明白过来,却依眨着水灵无辜的眼神:“殿下这是想要阿璟的命吗,阿璟不知何处得罪了殿下?”
何处得罪?
凤拂音心中玩味的咀嚼这四字,眸中的阴冷与积蓄许久的不悦瞬间迸发。
都到这时,他还在这装!
自己前世就是被他这一副单纯无害的模样给欺骗,欺骗的一无所有!
凤拂音心中的所有不满爆发。
她猛然俯下身,用力扣住男人的下巴,逼迫萧璟抬头与自己仰望,指缝中的粉末顺着全部进入男人的喉腔之中。
凤拂音眼中闪烁着怒火,语气冷然无情道:“七日断肠散,你若安分守己,每过七日本宫便会送来解药,若不然……”
话音未尽,但谁都知后半句是何意。
凤拂音没再看他一眼,只是黯然拂袖转身快步离开。
不知过了许久
萧璟才慢悠从地上站起,身后的绳索早已被他挣脱,他之所以迟迟未动,也只是想看她干什么。
黑衣猎猎,被外吹进的寒风掀起衣诀。
萧璟立在原地,冰冷残酷的眼神凝着地上无意洒出的红色粉沫。
殿下,阿璟死不成的…
就要、让你失望了呢!
骇人的眼神露出一抹恶魔般冷峭讥讽的佞笑。
“哈哈哈哈……”男人阴冷的笑声回响在屋内,随着风声,彻底融入寂明。
*
*
半个时辰后,墨凌被扔回偏院。
墨凌一进屋内,便向立在窗边的男人请罪:“是墨凌无能暴露了主子,还请…请主子责罚,属下甘愿领罚!”
萧璟转身,问:“她是如何识破你的?”
“属下也不知。”墨凌摇头,“大长公主只是叫属下去院内吹箫,属下一曲毕,便被府上的暗卫拿下。”
萧璟听他的话,心中却是茫然不知。
吹箫……
南楚知他擅长吹箫者并不在少数,可他知道,凤拂音从未去过南楚。
她…
究竟了解他多少?
“殿下如何,属下既然已被识破,长公主便不会轻易饶过殿下,殿下可有事?”墨凌急切地问道。
第二十八章:许久没人…教她做事了!”
“是断肠散……”
萧璟闭眼,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眸中的寒凉渐渐消退,
“什么!”
墨凌震惊:“七日断肠散剧毒无比,到了时日没有解药必死无疑!长公主果真狠毒无比,不过幸亏主子师承医谷百毒不侵,不然真是…”
萧璟似有心事,没有出声。
“对了,殿下此番出府可是见到了西洲国主,西洲国主怎说,他可答应殿下的请求了?”
萧璟并没有回答他的话,沉默了许久,才转身开口,对着身侧的墨凌道:
“你已暴露,日后在府上当更谨慎,尽快想办法出府,令黑羽骑之人再次彻查长公主生平,记住,本王这次要详细尽全。”
“是,属下记住了。”不过长公主身份早已彻查,墨凌不懂自家主子这多此一举,便问道:“殿下是在怀疑什么?”
是啊,他在怀疑什么?
萧璟心中叩心自问,却最终没有答案。
**
*
翌日清早
大朝会
北渊每一旬便临有大朝会,百官畅言。
凤拂音一早就起来,梳妆容后便换上朝服进宫。
皇帝年幼,大长公主代为摄政,在龙椅右侧设立凤座,珠帘晃动,凤拂音临坐堂上,俯视朝野。
今日朝会主要就是议两件事。
一为与南楚之战,南楚虽灭,但其皇族仍有余孽,应下旨境内追缉,与南楚交战所缴获战利也应发放慰问战死士卒的亲属,
二便是派使者前往西洲,递议和盟书,并邀西周来使下月参加北渊的中元大典。
这两件事,都是凤拂音令人提出。
如今北渊国力虽盛,但刚经与南楚一役,兵力自会受到损减,再者若想入西洲,便要先跨密江,西洲水师无敌,没必要冒这个风险。
倒不如先签订盟约,求得暂时的和平。
朝会议事毕,镶着金丝龙纹的阶级上便有太监捏着嗓子喊:“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臣,有本要奏!”
百官的人群中走出一紫砂乌帽男人,拿着手中的官折。
凤拂音认识眼前人,是礼部侍郎魏本。
“臣敢问长公主殿下,南楚三皇子此事可在殿下府中?”
凤拂音眯起眸子:“是又如何?”
魏本道:“臣认为,南楚三皇子诡谲狡诈,深不可测,为以除后患,殿下应立即将此人处死。”
女人听了她的话,却是不悦地蹙眉。
已经…很久没有人教她做事了!
这个魏本,他若还没记错是小心肝族内的族叔,平日早朝半句话都不见得说,今日却…
凤拂音眨了眨眼睛,她最厌恶这些公私不分的。
刚想出声冷声呵斥,便听觉百官人群中又一声音传来。
“臣不赞同魏本大人所言!”
沈濯缓缓从队列中走出来。
男人五官姣好俊美,一身紫砂的乌蓝官服穿在身上显得格外修身公正,未及而立之年,脸上英气与朝气勃发,神采奕奕,是京中所有待嫁闺中女梦寐的夫婿。
“臣,不赞同魏本大人所言。”
沈濯走到殿内正中,又重复方才所说的话。
朝曦的晨光射入殿中,衬的男人背脊挺立,形姿无双。
第二十九章:以兄长如今的权柄,总不会栖居人下吧
凤拂音垂眸含笑地看着殿中的人。
沈濯与她相视一眼,随后匆匆别过,转身质问身后队伍中的魏本:
“魏大人自己也说,南楚三皇子诡谲狡诈、深不可测,此等之人怎会如此轻易获降,殿下将其困在府中,严刑审问,严加监看,实为明智之举。”
“可据本官所知,这位三殿下在长公主府上,可从未受过严刑,反而有独院居住,殿下还时常召见…”
魏本估计将话说的暧昧,引众人遐思。
“魏大人此言,简直愚不可及。”沈濯轻轻微笑,儒雅地反击,“重刑之犯不单独羁押,难不成还囚在大牢,等着他与其余之人合谋越狱吗?”
”再说,殿下亲自审提要犯,只能彰显殿下恭亲克己,勤政忠己,或者是魏大人觉得,殿下召见三皇子,不审刑责而聊其他?”
沈濯一副突然明白的表情:“哦,原来魏大人也时常在府内召人去自己的屋内才会如此了解,那敢问魏大人,平时都是聊什么呢?”
话语轻淡淡,但却杀力十足。
朝上几乎都已是成亲之人,谁能不明白这话真正在说什么。
魏本被气地羞红了一张老脸,指着沈濯满脸憋的紫涨也硬是说不出一句驳斥的话:“你…….你…血口喷人!”
沈濯依旧浅笑,静立地看着眼前浑身炸毛的人,眼角目光露出揶揄与嘲弄。
**
*
下朝之后,凤拂音并未直接回府,而是在宫内的偏殿召了沈濯前来。
沈濯姗姗而来,褪去方才朝会中的咄咄逼人,此刻静雅坐在桌前,微抿着酌起清茶。
静坐端雅,面冠英俊。
与凤拂音前世记忆中的样子一模一样。
女人心中宽慰,一种难以言述的情绪涌上心头。
还好,一切都重新开始。
表兄尚在自己面前,还没有因为救她而被挫骨扬灰。
凤拂音从小便有两位兄长,皇兄积业繁重,往往几日都见不上面,而表兄却是始始终终都在她能目及的地方,以他所能为她和沈清默默付出。
“殿下怎么了,怎么从进来便一直盯着臣?”沈濯柔声地打趣道。
凤拂音收回眼神,问他道:“表兄从未见过南楚三皇子,为何方才在殿下如此笃定地相信?”
“臣了解殿下,殿下从来都是有分寸之人,绝不会为了个人私利而乱了分寸。”沈濯道。
凤拂音笑了笑,也不在说什么。
“前几日听清清说,殿下是打算动金家?”
沈濯皱了皱眉:“金家百年基业不会因一个稚子就轰然毁入,打狗入穷巷,必然会遭到反噬,殿下应当徐徐图之。”
凤拂音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
刚想问沈濯断袖一事,见着兄长这幅模样,凤拂音也终是没说出口。
罢了,断袖便断袖吧。
世上断袖的人多了去了,以兄长如今的权柄,总不会栖居人下吧。
凤拂音想。
只要兄长愿意,沈家一脉后继无嗣。
那就……无嗣吧。
反正清清也会有孩子,孩子也可随母姓,顾云州若反对,也全可忽略不计。
第三十章:二人一丘之貉达成了些无法告人的龌龊勾当
凤拂音出宫便直接回了公主府,叫来凤羽询问前几日吩咐之事。
上京这几日城门严守,凤卫暗中对每一过往的外地人都进行严格盘查,却终究还是毫无所获。
凤拂音心中疑惑。
她应该记得无错才是,前世西洲国主就是这几日到的上京,抵达上京,无意中撞见萧璟。
二人狼狈为奸,一丘之貉,便达成了些无法告人的龌龊勾当。
如今一切却还没发生。
难不成是她重生回来,一切事都发生了改变?
凤拂音心中却还是隐隐有些顾虑,继续令凤卫的人严守城门。
*
*
接下来几日,凤拂音一直在府中翻阅账目,吏部上下全都在她的掌控之中,送来的账目也基本没什么问题。
可凤拂音担忧的本就不是这个。
明年西北天然旱灾,数百顷良亩将颗粒无收,前世国库本就空虚,无力赈灾,数万难民饿死,尸殍遍野。
如今既已先知,她便得想办法提前从国库中变出银子才是。
可银子哪是说变就能变出来的。
凤拂音烦躁地挠了挠头。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何管家满脸忧惧地走到殿门外。
“殿下,出了要事!”
凤拂音不悦地皱皱眉:“何事?”
“死…死人了。”
“死人了就送去大理寺或者火坟场,再不行挖个坑埋了,找本宫作什么!”
“可…可是……人就横在咱们…公主府门口,也要烧…烧了吗?”
“你说什么?”
凤拂音猛然抬起来。
*
*
西门北角的一个小侧门,凤卫第一时间疏散门口街区过往的人,不让消息外露。
凤拂音赶到的时候,果真看见一具死尸横卧在偏门门口的石像上。
身上的衣衫十分破旧,全身裸露在外的肌肤已经僵硬,脸上甚至出现青黑的尸斑。
凑近一看,却发现是个熟人。
凤拂音皱了皱眉。
是那日被她下令废了的粪池男?怎会是他,他为何会在自己府外。
这粪池男也不可能会猜到自己的身份。
这西侧的小门本就已经荒废,平时也鲜少有人来,想来也不可能有人看见这尸体是如何凭空过来的。
仵作闻讯便快速赶到,仔细检查男人全身的伤口,很快便得出了结论。
“殿下请看!”
仵作扒开男人的衣领处:“此人应是死了已有二十四个时辰,应是被人贯穿了脖子才会一命呜呼。”
凤拂音循着望过去,果真在他喉间发现一处细小约半寸长的圆洞,那圆洞直接打入男人脖颈,从背后穿透,生生挖出一个血洞。
凤拂音生生地吸了一口气。
“依臣的经验来看,这样的伤口应是银镖或者发粗的银针暗器,且伤口完全贯穿,由显而见此人功力深厚。”仵作道。
凤拂音点头,她自然明白此举非武力高强者不可为。
可什么样的高手会屑于去鲨一个如此不入流之徒,还故意送到她公主府门口。
栽赃嫁祸?
凤拂音嘴角扬弯,心中冷笑。
在北渊上京,还没有哪个吃了豹子胆的敢嫁祸她?
可不是嫁祸,那又是为何?
第三十一章:此人多半就是她哥的那个姘头
凤拂音无暇顾及这件事,便交由凤卫处理,令人暗访周边街道,试图寻出蛛丝马迹。
翌日
凤拂音出府,前往城外的皇寺祭拜。
皇家寺庙供奉着北渊历来帝后灵位,前世自己令先祖蒙羞便迟迟未来,如今也是重生后第一次来拜祭。
外人看皇家表面风光无限,其实背后隐瞒的真相却道尽无数悲凉。
当年父皇微服私访,却遭刺客暗算,太医救了两日无效病逝,兄长灵前继位。
母后在父皇病逝第二日便选择服毒追他而去。
外人都感叹帝后情深,矢志不渝,可谁又想到彼时他们的儿子也才十四岁。
尚是稚子却被迫挑起整个国家的担子,何其艰辛。
双亲薨逝,那年凤拂音七岁。
兄长劳神过度,突然崩逝,那一年她也只有十七岁。
世上再无与她血脉至亲的人。
哪怕有舅父与外祖母,可终究还是无法想陪她一辈子,总要面对分别。
所以她才后来在人群中对萧璟一见倾心。
不仅因为那张俊美无双的面容,更多的却是想找人陪伴。
世上总有能代替父母的人,与你相伴一生。
她以为萧璟会是那个人…
可事实证明
他只是头畜生!
狼崽子…
不过不要紧,她素来都是睚眦必报。
前世萧璟所欠下的孽,今生她凤拂音会一点一点让他全部偿还回来。
偿还清了,她便命人打断他的腿。
将人永远困在自己身边,无法逃离。
**
*
天空灰蒙蒙,空中热气也闷得令人难受。
见状便是要下雨。
盛夏的雨季,下起来就是个没头。
凤拂音怕到时山路泥泞就不好走了。便提前令人准备下山。
皇家寺庙建于山顶。从山顶下山都要半个时辰的功夫,等马车到了城门楼便已将近暮色十分了。
斜阳弄影
浅黄色的晚霞密密麻麻爬填满了半个苍穹。
凤拂音的马车到城门时已排上了长队,每到这时,城门口便都是着急进出城的人。
这次出府没有赶着公主府标牌的马车,凤拂音倒是不急,索性慢慢等着。
轻轻靠近车边,凤拂音掀开帘子,头伸出去往外看。
街上人流攒动,小贩的叫卖声不绝如缕。
凤拂音斜望着旁边一侧出城的队伍,远远看到一个熟悉的“濯”字标牌。
那是表兄的马车!
表兄这个时辰出城干什么?
凤拂音心中起波疑,并没有第一时间下车询问,而是等着进城的队伍慢慢靠前。
沈濯的马车自然是无人敢盘问,守城的人问都未问一声便直接放了离开。
马车经过凤拂音车旁。
微风轻轻掀开对面的帘子,凤拂音打眼望去,发现里头坐着的人竟不是沈濯。
是一个她未见过的男子。
一袭黑衣躺卧在本属于沈濯的位置之上,气宇高大,天庭流苏,看着很是不凡。
此刻他双手撑托着下巴,慵懒地靠着车壁上。
只是匆匆一眼,马车便快速行驶过去。
凤拂音一下就明白了。
此人多半就是她哥的那个姘头……咳…了。
惊鸿一瞥,只看到个侧影,凤拂音竟莫名觉得此人有些眼熟,便想央人追出去。
第三十二章:她哥的那个姘头也不会翻了天
凤拂音最终还是没让人追上去,表哥不说总有他的理由,自己这样贸然冲上去,终归是不妥。
眼下还是先将朝政扳倒金家之事与寻到西洲国主为紧。
其余的…不着急。
反正在北渊境界,她哥的那个姘头也不会翻了天。
**
*
是夜,天色骤然变寒。
凤拂音换了寝衣刚准备休寝,便听诡魅般的身影落至屋外窗檐之下,低哑着声音道;“殿下,大理寺那边有动静了!”
“知道了!”
凤拂音闻言,精致的凤眸中露出一丝精光。
老匹夫,等了这么几天,还真以为你能沉住气呢,没想到到也不过如此!
“令凤卫的人围住大理寺,本宫未到之前,任何人都不准放出去!”
“遵旨!”
凤羽领命退下。
“来人,更衣!”
凤拂音薄唇吐字,面色沉静冷漠。
她眼里从留不得沙子,背叛过她的人,那便只能用鲜血来偿还。
*
大理寺外阴风猎猎物,萧杀的冷月穿透夜雾直泻而下。
训练有素的铁骑亲兵严守在大理寺外,举起的火把照亮半边夜空。
“殿下到!”
人群从两边退开,凤拂音披着玄色披风走到尽头,摇曳的火把衬着女人脸上妆容冷艳精致。
凤卫的人将金阁老与金渚压上来。
“别杀我…别杀我…我爷爷是阁老……你们不能动我…不能动我…”
金渚满口慌不择言,已经被吓傻。
凤拂音冷笑,命人堵住他的嘴。
那日金渚被押送入大理寺她便筹谋,金家几代单传,就这一根独苗,怎能舍得让他死。
于是她故意松了大理寺外的兵备,诱人上钩,等的便是此刻。
“金阁老深夜造访大理寺,不知是何公务令您如此操劳啊!”
金阁老颤颤巍巍道:“老臣…叩…叩见殿下!”
凤拂音嘴角扬起冷讽的讥笑,令人将老者扶起:“本宫若没记错,阁老这孙子此刻该在里头,怎好端端出来?”
“殿…殿下饶命啊……”
金阁老断续地哀求道:“老臣年近七十就这么一个孙儿,还望殿下看在老臣这么多年为北渊鞠躬尽瘁的份上,网开…一面,臣日后一定好好教导…”
鞠躬尽瘁?
你也配!
凤拂音心中蓦然生出浓浓的厌恶之感。
皇兄临终托孤,抬举重用金氏一族。
可这老匹夫却在两军交战之际,将北渊情报布防生生卖与南楚。
阵前投敌,致使北渊几万忠魂丧命!
像这种通敌叛国的走狗,只配被架在烈火刑具之上,遭受灼日永世的焚烧。
凤拂音压住心中滔天的怒火猛然燃烧。
她突然猛的抬起脚,朝着面前苦苦哀求之人的胸口猛的踹去,金阁老顿时被踢出几米之外,嘴角大口的血液涌出。
“本宫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明日早朝之际,本宫要在凤案上看到金家金阁老你的辞呈!“
“要么,就今晚…跟着你那好孙儿,一起下地狱黄泉吧!”
凤拂音说完,身后便“刷”出利剑,直击二人的咽喉。
金阁老绝望地闭上眼。
第三十三章:温热的池水被溅得遍地都是
第二日早朝,入内阁三十年的金老以年事已高为由,辞去官职,请求在京中颐养天年。
朝野上下顿时震惊。
先帝托孤三位大臣,沐老前年告老还乡,寒将军沙场而亡,如今连唯一的金阁老也…
凤云一身明金龙袍,坐在龙椅之上却是惴惴不安,神慌难测。
别人不知昨晚发生了何事,他又怎会不知。
大长公主这是何意?
要……废了他吗?
小皇帝霎时被心中无限的恐惧所笼罩,浑身僵软,难以动弹。
凤拂音临坐在龙椅之侧的凤椅上垂帘听政。
这个角度刚好将小皇帝的神情举动完全复刻下来,满意地看着小东西此刻的反应。
金家只要金阁老退位,其余人不过一盘散沙,想要彻底瓦解,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凤拂音下朝之后令人宣了顾云洲,金阁老退下之后,内阁的位置总要有新人顶进去。
除去他与沈清的关系不谈,顾云洲心思缜密,办事稳妥,是个妥帖之人,他若进内阁,日后也会成为更好的助力。
*
*
凤拂音处理完一切便回了公主府,如今心中的一块大石头已倒,剩下便是充实国库一事。
银钱嘛,倒是不着急。
令人守在院外,凤拂音有些疲惫地上床小憩,却没想,等再醒来时外头已经天黑。
凤拂音令人烧了热水,准备沐浴。
净室内备的不是浴桶,而是一个环形偌大的浴池,浴池四壁铺满乳白色的大理石壁。
浴池内热气翻腾,碧波荡漾。
水面上还漂着一层细碎的玫瑰花瓣,香气四溢,轻嗅让人陶醉。
凤拂音靠在池壁上,轻轻闭眸向后仰去。
前世她和萧璟就最爱在这个浴池内厮混,玫瑰花露伴着热气熏香,很容易使人催晴。
温热的池水被溅得遍地都是,萧璟又是心急,每次都是不等她准备好便胡乱开始。
她每次都推开他,却还是被男人拽回来,抵在这环绕池壁的每一处。
到后来,她便有阴影。
令人将这浴池拆了换成沐桶,结果不到三日便换了四个沐桶。
她后来气急,索性破罐子破摔由着萧璟去…
想起前世的点滴,凤拂音羞红了脸,但片刻后又反应过来,不禁懊恼地自嘲。
她也真是晦气,凭白提那狼崽子干什么。
凤拂音冷讽两声,便准备离开。
而此时门外却传来她屋内丫鬟的声音:“殿下,您穿衣裳了吗,奴才们进来为您加水。”
“进来吧!”
凤拂音闻此,索性又缩回清泉中,闭眸向后靠去。
丫鬟拎着热水半蹲到身后,轻轻地从上灌下,温热的池水润过女人软若无骨的柔白肌肤。
空气中玫瑰香薰持续升温,
“给本宫捏捏肩。”
凤拂音闭眼轻声地命令道。
身后的人呼吸一沉,只觉小腹处莫名的情绪涌上。
男人依旧听令。
宽大带着腹茧的手触上女人纤弱的双肩,轻一下重一下地娴熟揉捏。
凤拂音很是受用这种感觉,圣心大悦:“赏!”
轻轻地一道嗤笑从上方传来。
男人的嗓声散漫而又温柔,如清泉微风般在空中点点漾开,他道:“阿璟,谢殿下恩赏。”
第三十四章:男女之间存在天然的力量差距
他这一声,叫得凤拂音全身血液都寸寸震颤。
女人猛的转过头,果真见自己身后暖池边,那张近在咫尺的俊美脸蛋。
萧璟此刻含笑眯着水眸,半睁半魅地看着她。
“噗——”
凤拂音猛的钻入水下,只浮出一个头,将脖子以下大片曼妙的肌肤全部藏于水下。
“看什么,还不给本宫转过去!”女人疾声厉色,羞涨着脸怒斥道。
玫瑰香薰的催晴之欲在空中漾开。
净室内熏香暖灯,柔嫩胜雪的肌肤在香菀的玫瑰花瓣下若隐若现。
肤如脂玉,布满盈盈水滴,
散落的青丝漂浮在水面上,娇美动人。
“嗯……”
萧璟喉间难咽。
犹豫,违抗了凤命。
男人并没有如愿转过身,反而欺身更近一步,前顷的身子靠近水池周边。
他望着她,清澈如水的眸中泛着纯色的柔意。
“殿下不是让阿璟揉肩吗,殿下躲什么,是阿璟侍奉得不好吗?”
女人:“#$%&*@%^&&*%!”
凤拂音此刻心中恨不得飚出上京脏话,萧璟此刻的眼神她以往见过无数次,熟若无比。
就是男人发椿前的征兆!
遭了…遭了!
是那催晴的玫瑰熏香!
凤拂音眼前只觉昏暗一片,她看见萧璟的半只脚已经要伸进池内。
“!!!”
凤拂音倒抽了一口凉气,过往的经验告诉她,萧璟若真下来,那自己今夜就不用睡了。
男女之间存在天然的力量差距。
她若贸然反抗,也只会像以往无数次的那样,被抵押冰凉池壁上无法动弹,任凭索取。
凤拂音眼疾手快,快速绕到水池壁边。
取下沐桶中的那只水勺,浇上一勺池水便狠狠朝男人脸上泼去。
“哗——”
萧璟瞬间被淋湿,额间的鬓发躺着水滴,这么一浇,微微回笼了一些理智。
男人再晃过来,入目眼前此景瞬间呆怔,快速地从水池中退出。
萧璟转身,迅捷走出几步之外。
保持一个彼此都安全的距离。
凤拂音见状也不再犹豫,当即便游至池边至清翡屏风后,换上早就准备好的干净寝衣。
换完寝衣,凤拂音便从屏风后出来。
女人气势汹汹走到萧璟面前,也不管萧璟欲要开口解释什么的神情。
直接扬起手,对着那张俊俏的脸蛋…
“啪——”
狠狠一耳光子甩在男人脸上。
响亮清澈的掌掴声回响在净室内,观众姥爷和他的小伙伴们瞬间都舒服多了。
凤拂音怒不可遏,抬手直指着萧璟的鼻翼冷冷质问:“你好大的胆子!谁让你进来的!还不赶紧给本宫滚出去!”
萧璟怔怔,眸中由生的狠戾生生忍了下来。
轻颤的睫毛微微下敛。
紧紧咬着着苍白的下唇,不语,好像受到刁难又不能发泄般忍气吞声。
晶莹的眼眶中浮出盈盈的水露。
揉了揉自己被打红的的半侧脸际,萧璟柔声,轻怯怯地答复:“殿下不记得了吗,不是殿下叫阿璟来的嘛?”
“阿璟做错了什么,要殿下如此羞辱阿璟?”
说完,眼中的委屈又多了一分。
第三十五章:赌自己不会让他死
羞辱?
你也配谈这个字!凤拂音心中冷嗤一声。
她大概知道这狼崽子为何在这了。
断肠散七日为期,今天便是最后一晚。
所以萧璟是特地来她这,抹了两滴泪,准备装模作样的来演一场。
呵——
见惯男人装傻充楞的表情。凤拂音自也不会吃他这一套。
坐到一旁的软椅上,横翘起腿,红唇轻扬。
“本宫的确说过每过七日便给你解药,可现在本宫反悔了,本宫觉得一个死人远会远比一个活人更听话。”
“所以三殿下现在有什么遗言就尽快说出来,过了今日在想说话也没机会了!”
凤拂音毫无愧疚地轻讽,厉声恐吓道。
“既如此……”
萧璟微微垂下头,沮丧地揉着眼睛。
“既如此,那阿璟今日便辞别殿下。”
“多谢这段时日殿下对阿璟的照拂,阿璟感激不尽。阿璟来世再结草衔环报答殿下。”
说完,微微抬起头,将自己皙白的脖颈暴露在她视野之下,豁然闭上眼,无为畏惧,真就一副英勇地等着就义的神情。
凤拂音:“………”
想过无数种可能,但绝没想过这种,萧璟这番话倒竟是把她给整的不会了。
萧璟是何人?
三岁的稚子无所依靠,被迫在冷宫谋求而生,仅凭自己的谋略,便可在南楚帝宫活了下去。
直至生杀予夺,大权在握。
这样的人,只要有一丝希望,便不会清早言放弃生存。
他的权谋,他的心机。
他的一切都会促使他歇斯底里地向上攀登,向上爬,又怎会如此慷慨地就然赴死。
那便唯有两种可能。
第一,他深知自己不会死。
第二,他在赌,赌她不舍的她死。
凤拂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以她对他的了解,只会是第二种。
萧璟……
那日他出声开口,凤拂音便知道萧璟心中已经出现了对自己的猜忌。
萧璟只要心中种下猜忌,便会想尽一切将猜忌证实。
他如今,便是在存心试探。
凤拂音冷笑,她今日便遂了他的意。
女人拍拍手,很快便有凤卫的人进来,附耳吩咐了一句,凤卫的人便离去。
很快折回,将断肠散的解药奉上。
凤拂音冷笑地递到萧璟上空,萧璟双手接过,当着她的面直接服用下去:“阿璟多谢殿下。”
不客气凤拂音道。
反正你的好日子也不会很久了。
等北渊一切隐患一一拔出,萧璟便再也再没有了威胁还手之力,只能像条丧家野犬一般在她身边匍匐。
凤拂音想。
萧璟被人送回偏院。
凤拂音叫来凤羽又吩咐了几句。
偏院看着萧璟的人这几日毫无察觉地撤了一半,为的便是让男人觉得盯梢的守卫撤走,他便可趁机离府。
离开府内,身上的毒香便自发作,引着她,去见她所想见之人。
凤拂音又顺嘴问了一句西洲之事,得到的却还是凤羽无奈地摇头。
怎么会这样?
难不成真因为她重生而来,一切发生了改动?西洲国主才会迟迟未来北渊。
凤拂音摇头不解。
月色已明,一夜无梦。
第三十六章:废帝!
翌日,凤拂音约了沈清出来,下个月初就是舅母的生辰,她还未想好送舅母什么。
“母亲什么都不缺,唯一缺的就是…”
孙子…
两人都心知肚明,但一想到那什么,又彼此对视一眼,尴尬地转过头。
逛了好半日,两人都有些疲了。
便找了家茶楼休息,要了间二楼的厢房,二人点了几碟子茶点便坐下来闲聊。
“眨眼就是七月底,这几日藩王又该要入京了吧。”沈清淡抿了一口茶道。
“嗯,是这几天了。”凤拂音点头。
北渊共三位驻边的藩王,律法明令藩王,每三月便要派人回上京述职。
“我还听说,这次来的就是瑜王世子,老瑜王去年走的,世子服孝三年内无法承位…”
凤拂音眯了眯眼,听沈清继续讲下去。
“瑜王就这么一个独子,今年也不过才十四,你特地在藩王进京之际除去先帝托孤的臣老,阿音,你究竟想在干什么。”
沈清提高了音量紧张地看着她,凤拂音却是淡笑不语。
她知道这事瞒不住。
索性拉过沈清的手,掀开她的手心,在上轻轻描摹二字。
勾勒的笔画组成两个字:废帝。
沈清猛的倒吸了一口凉气,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疯了?”
凤拂音不以为然。
“清清,你忘了,这个皇帝本就是你我两家扶持上去的。既然他无法做个令国家振兴的明君,那我们为何不换个更适合的人登上这个位置?”
沈清觉得天方夜谭。
眼前人轻飘飘的口吻,就仿佛在说明天吃什么那般随意。
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阿音这不是件小事,虽说的确可以办到,但是你想过没有,贸然换帝,朝野上下怎么办…”
“我想过。”
凤拂音从善如流的回答道,“所以才会一步步做,将一切降至最小。”
她永远不会忘记前世凤云弃城而逃的样子。
既然他德不配君,那她自然也要为北渊换一个更适合的君主。
沈清皱了皱眉:“所以…你这次是看上谁了?”
“还没想好,不过总归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定的,慢慢看吧。”
凤拂音摇摇头。
低下头刚准备尝块乳酪,凑到鼻尖嗅了嗅,却闻到从门外传进一股香味到屋内。
那香味感觉十分古怪,闻着十分常见,但仔细嗅却能隐隐感觉到其中的幽兰竹木。
凤拂音猛的抬起头
这味道…这味道不会错的!
萧璟的黑月骑聚首,便是以此香为信号!
黑月骑的人就在附近!
意识到这一点,凤拂音迅速从位置上弹起,快速破门离开,左看右望,张望走廊四周。
“阿音,你怎么了?”沈清从屋内跟着出来,有点震惊她的举动。
“没……没什么。”
凤拂音收回视野,走廊上空无一人,且再用鼻子轻嗅,那味道就完全消失了,仿佛从不存在过。
难不成…
真是她自己这几日崩的太紧,所以出现幻觉了?
凤拂音摇摇头,没在多想。
又笑谈了半个时辰,二人便离开各自回府了。
:
第三十七章:你就是大长公主前段时间从刑场上带回来的男倌吗
深夜
公主府的偏院
今日傍晚从厨房端来一屉包子,萧璟打开蒸笼的夹层,看到自己要的消息。
上面短短一行小字,却令人骇然震惊。
萧璟快速浏览过。
“吱——”
墨凌推门进来,“殿下,得到消息,瑜王世子已经进京了。”
“本王知道了。”
萧璟将薄纸往火烛上轻轻一扬。
火苗迅速吞噬薄纸,桌上至余一团小小的暗色纸灰。
瑜王府为北渊三王之首,镇守漠北数十年,手下精兵强将无数。
居功自傲,这么些年瑜王府明面忠心彪炳,实则却早已起了反心。
老瑜王曾经便暗中向他南楚借过兵,只是时间未到他未借便是,如今老瑜王驾崩,一个区区稚子能成什么气候。
还不是随意他拿捏!
萧璟心中冷笑出声,他突然又有了盘算。
“吩咐下去,让黑羽骑的人一日之内务必要找到这位瑜王世子的踪迹。”
“就说,本王尊崇他父王遗愿,有一桩买卖,要与他详谈。”
“是,属下明白了。”
墨凌言罢,便转身告退。
**
*
这几日凤拂音格外忙碌,近来除了下月的中元大典的准备,还有三王的使臣入京。
衍王的使者第一批入京,凤拂音亲自前往驿馆接迎,衍王世代守边疆,是个极正忠君的。
衍王使臣带来三年的的征税与米收,这几日在与吏部进行核对交涉。
凤拂音觉得公主府与皇宫两处跑,繁琐些,便这几日宿在了皇宫。
萧璟瞅准机会,便暗道离开了一次公主府。
*
与瑜王世子约在了子时三刻。
萧璟一身黑衣夜行,来到约定的地点,墨凌则候在他身侧。
“殿下,这位瑜王世子不过十四,为先瑜王独子,所以难免宠得娇纵些,他若是……”
萧璟皱眉:“本王不会与他计较这些。”
他一向知道孰轻孰重,瑜王世子若真是个可用之人,他自然不会计较,可他若不是…
萧璟眸中覆上一层阴鸷。
瑜王世子凤瑞,与约定之时过了半晌才姗姗来迟。
不过十四的年纪,身量还未长开,脸上肥嫩嫩的肉圆。
身寸矮小,看着不过刚及萧璟的腰身。
一身胄金华袍,步子跨的岇扬,身后紧紧跟着两个貌似师爷的随从。
凤瑞选了靠上的位置坐下,反反复复打量着萧璟,不屑地轻哼了一句
“你就是大长公主前段时间从刑场上带回来的男倌吗!”
“不错,倒的确是个以色侍人的,可与我边城第一男倌相比了!”
萧璟闻言,神色一僵。
藏在袖中的大手微微拧拳,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逝。
手下师爷见状赶紧制止凤瑞口无遮拦,并暗中在其嘴低声说了什么。
“什么?”
凤瑞的嗓音骤然提高。
“你说本世子要与他同盟!”
凤瑞指了指萧璟,“可他只是一个靠脸吃女人软饭的小白脸,本王与他合作,他能给本小王带来什么?”
这话说的极为坦白,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
墨凌眼色一白,满脸担忧地看着身侧已被全身阴鸷笼罩着的人。
第三十八章:萧某也有自信让公主殿下对我恩宠不衰。
萧璟眸眼深沉,不为所动,仿佛所说之人根本不是自己。
“小王爷何必如此言辞凿凿。”
萧璟和声轻笑道:“当今圣上懦慵无能,毫无根基,他的去留不过是长公主一句话的事。“
“如今宗室嫡脉无子,瑜王府又基于西北多年,根基深厚,小王爷如今既已都来了京都,难道真的就对那个位置没有想法?”
男人每一句话都直戳要害,纵然凤瑞没反应,身后两个师爷却是闻声激动,开始交头密语。
萧璟微微垂眸,等着他们交接。
过了半晌,师爷才结束交谈,附在凤瑞耳边说了什么。
凤瑞“嗤”了一声,脸上的圆肉跟着颤了颤,蛮横道:“说的倒是好听,可小小的南楚已经亡了啊,你现在也不过公主府区区的一个男.宠罢了,又能帮本世子什么呢!”
“在下自然有地方可帮到小王爷。”
萧璟道:“长公主好姿色,公主府中也并无比萧某姿色再出挑男子。”
“萧某也有自信让殿下对我恩宠不衰,小王爷手中若有长公主殿下贴身之人,便可第一时间掌握公主府动向,何乐而不为呢。”
两位师爷沉重地点点头,世子殿下并无脑子,养他们身边就是为参谋。
联想一下上京大长公主的作风,与眼前这位男子的姿容,竟意外觉得此计十分可行。
“那敢问萧公子,如此费尽心思为我家世子谋划,究竟是何意?”师爷问道。
萧璟怎会想不到他问什么,早就想好了对策,道:“萧某所求也很简单,长公主府在好也终归看人眼色。”
“事成之后还请小王爷想办法送我出府,并予我黄金百两离开上京。”
萧璟说的头头是道,动机起因也都交代的十分清楚,
对面三人犹豫半晌,竟觉得他说的十分对,权衡之下,最终同意二者暗中缔结盟约。
“本世子便暂时相信你,但你若是敢吃了豹子胆,胆敢骗本世子,那本世子也可随时要了你的命,明白吗!”凤瑞瞪大了眼睛,凶戾道。
“萧某不敢,萧某一切都仰仗着小王爷。”
萧璟眯眯眸,朝着凤瑞半身躬拳,恭敬而又恪守道:“天色已晚,萧某恭送小王爷,还望小王爷将今日之事记在心上。”
“哼——”
凤瑞甩了甩袖子,狠狠下了男人一个脸色,态度据傲,直接径直离开了屋内。
萧璟脸上淡淡的笑容始有不变。
直至——
三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中。
“砰——”
桌上的瓷杯被人狠狠摔甩在地,瓷片四碎五裂,发出清脆的声响。
萧璟眸色骤变,瞳孔覆上一层冷冽的寒霜。
远望三人消失的方向,薄唇轻弯,讥讽轻笑地冷冷吐出二字:“蠢货!”
“主子!”
墨凌担忧地上前询问,“属下也没想这瑜王世子竟如此无知不识礼数,殿下您……”还好吗?
这话墨凌没问出口,但只看男人此刻的神色,就是不好了。
也是,瑜王世子那话,任凭哪个男人听了,都觉是羞辱无异了。
第三十九章:直接灌了药,送这蠢货去春晖倌
也是,瑜王世子那话…
任凭哪个男人听了,都觉得与羞辱无异。
虽然说的…也挑不出什么错处。墨凌暗暗吞了吞口水。
“派人盯着这蠢货。”
萧璟突然转身回头,对墨凌冷冷道:“废帝的消息若是真的,那此人便留着,还有用处。”
“若只是公主殿下一时脑热,你便立刻命人,直接灌了药,送这蠢货去春晖倌。”
春晖倌,男倌馆。
墨凌知道他主子想什么,颤巍巍地点点头:“遵…遵旨。”
萧璟冷嗤一声,转过也随同离开房间。
**
*
宫墙之内,广袤而肃正。
凤拂音这几日一直都休在宫内,未得回府,索性宫内也专门长公主的偏殿,倒也无甚不妥。
衍王使臣入京,她前去驿馆相迎,才知事情另有变故。
使臣一队入京途中,遭到一队不知身份的劫匪拦杀,众人侥幸才保回一命,驾着车马日夜兼程才提前到达了上京。
前世从未有这样的事发生,凤拂音顿然惊骇。
衍王进贡的岁礼也被洗劫一空,何人走如此大的胆子敢动军饷供物!
衍王进京,便是要走西边的水路,凤拂音秘密命人南下,沿下寻求线索。
又过两日
瑜王世子也到了京城,相比衍王府使臣来时拮据,瑜王府却是恨不得出尽风光。
刚过城门,几十箱镂金红木陆续抬进来,浩浩荡荡接近整条玄武大街,围观驻足的百姓都在忍不住咂舌,猜测里头是什么奇珍异宝。
凤拂音在偏殿召见了凤瑞。
“殿下,瑜王府的人到了。”外头公公通传道。
凤瑞身后簇着二人进殿,跪地叩行大礼:“忠勤瑜王府凤瑞见过长公主殿下!”
凤拂音颔首,令人为其赐座。
“小王爷一路风尘辛苦了,本宫今日在府中设下薄酒,邀小王爷一聚。”
“殿下盛情,小王却之不恭。”
凤瑞起身回应道,圆嘟的脸上丝毫不见昨日面对萧璟时的气焰。
凤拂音满意地点头,颔首看着眼前的稚儿。
瑜王府扎根西北,虽说只是外放宗室,但这些年早已存有底蕴,根基深厚。
按辈论,老瑜王是她隔了不知多少代的堂兄,凤瑞也按理叫她一声姑母。
若论另立新帝
眼前人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凤拂音眯了眯眸,瑜王丧期未满,这段时日倒是的确可以考察一番。
夜幕降临,公主府上下有条不紊地准备着今日的晚宴,衍王府来使与凤瑞一行人也早已抵达,
晚宴设在正院的偏厅,林间微凉的风打在席地人的脸上,轻轻爽爽,格外舒适。
凤拂音坐在上座,衍王府与瑜王府的人则分在堂下左右两侧,中间请的好怜人在奏乐。
“瑜王府与衍王府都是我北渊股肱之臣,二位远道而来,本宫在此先敬一杯。”
说完,凤拂音仰头兀自干了一杯。
堂下衍王的人见状,赶紧离座起身,跟着一道饮尽。
凤瑞却是左观右看,惊羡张公主府风景迷人,惹人留恋。
西北都是黄土,何曾有这样的美景。
第四十章:把命留下,本宫就送你的尸身出府。”
西北都是黄土,何曾有这样的风景。
凤瑞看着远处莺燕的怜人都比西北的更貌美些,心中顿时生起妄念。
若是能一直留在京城就好了。
想起那晚萧璟所说,大长公主莫不成真想过换帝的想法?
若是真的,那他…
凤瑞眼睛望向远处,沉浸深思。
*
*
三王进京述职,这几日京中上下倒也极其安分,除了已到的两位,也只剩端王未到。
端王藩地遥远,赶的路程也多,往年也都是晚几日到,倒也没谁觉得奇怪。
凤拂音这几日忙着处理政务,鲜少过问外面的事,忙着忙着就把一件重要的事给忘了。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
眨眼又到一年七夕时分。
上京最热闹的时候也就一年七夕的时候,年轻的男男女女纷纷相聚玄武大街的姻缘树,祈求来年姻缘丰顺。
凤拂音本也不想凑这个热闹的,但公主府旁就是市街,往来人群吵嚷也难以平静,索性就想约着
沈清一道出来。
结果递话到沈府,沈清人早就没影了。
下午顾云州特地来沈府接她,到现在都没回来,俩人不知在哪做什么鬼混勾当。
凤拂音想了想,七夕一个人出去终有不妥,竟不知中了什么邪地叫萧璟跟着一道出去。
护城河
夜晚护城河内灯光斑斓,粼粼的水面上停了好几座画舫,画舫外帘纱半遮,时不时从里面传来漾人的欢笑声。
河面上也不知何时飘起了一盏盏的荷花灯。
荷花灯烛光微茫,承载着梦想慢慢驶向远方。
公主府的画舫内
凤拂音侧躺在软榻上,有些困倦地半眯着眼,萧璟则是在软榻屏风外侧,轻轻吹着萧管。
半寐半明,很快变进入了梦乡。
梦中是前世之景,正好也是七夕,两人照例温存一番后,萧璟贴在她耳边说要离开,归期不定。
凤拂音当时就明了,今日是分手炮。
她那时虽坠入热恋,但不至于色令智昏,
北渊北边的反贼起事,南楚遗孤又起复兴之旗,萧璟这时候离府,谁都知道他想干什么。
凤拂音当时脸色就变,抽出床首的利剑抵在萧璟的喉上,冷声直逼问道,“萧璟,你还真当本宫大长公主府是你说来说来,说走就能走的地方吗?”
“今日你若想走,可以。”
凤拂音语气森冷道:“把命留下,本宫就送你的尸身出府。”
本是阴毒狠戾之话,萧璟脸上却不见半分惧色,完美的脸颊勾唇浅笑:“殿下舍得吗?”
说完,手握住那冷剑指向自己的胸膛。
萧璟含笑往前一步。
冰冷的剑矢没入胸口,大沙片鲜红的血液顺着森白的利刃缓缓淌下,男人脸色逐渐发白。
凤拂音冷冷地看着他,仿佛在看过梁的小丑。
微风穿过半敞的窗扉,凤拂音闻到空气中令人作呕刺鼻的血腥味,不禁隐隐皱眉。
等……等等!
这梦境中何来的血腥味!
黄粱一梦,凤拂音缓缓睁开眼,却见离贵妃榻三步之外,不知何处窜出的黑衣人。
凤拂音猛然惊醒!
黑衣人袭着剑劈头向她砍来,凤拂音见状软榻上快速翻滚躲避袭击,至榻璧的暗格中取出匕首。
凤拂音挺立,双腿狠狠踹上黑衣人的胸膛,借势从软榻上弹起。
不给黑衣人一点喘息的余地,凤拂音快速转动手中匕首,直接横穿男人的脖子,血珠顿时如泉涌般迸出,男人彻底嗝屁,倒地不醒。
凤拂音终于松一口气,大口呼吸着。
然后不等她缓过神,画舫摇摇晃动,又开始剧烈摆动起来。
“砰砰砰!”
好几个脚步声落在后端的船尾上,重力倾斜,前端的船身迅速倾斜,浸入水面。
凤拂音重心不稳地栽了栽,但又快速地令自己稳住身形。
她当然不觉得船尾落下的的几个人是她的人。
行刺!
一个荒唐的念头涌入。
船外听声音便有少说七八人的脚步,听下盘呼吸就知应该是练家子,自己方才只是凑机碰巧,若正面应付,她根本完全无法应对这么多的人。
怎么办?
她重活一世,难道就为了死在此处?
凤拂音陷入惊慌,强撑镇定。
七夕河面上人极多,她为掩饰身份,便让凤卫的人等在岸边,画舫内也只有她和萧璟…
对,萧璟!
凤拂音脑中想起这个人。
萧璟与她同在画舫上,且不说这几人,再来几倍也不惶是萧璟的对手。
像是有了定心柱般,凤拂音快速爬起绕到屏风后,果真见男人坐在那,手中把着萧,气定神闲地悠哉模样。
“快走!”
凤拂音猛的抓住他的手,将男人拽起来就要往船另一边走。
然后黑衣人比她想象的快。
“在这,快来!”领头的发现他们的踪迹,快速令人围过来。
凤拂音与萧璟被逼至墙角。
凤拂音将男人护在身后,双手相贴,暗中将匕首递给他。
萧璟感受到手心传上来寒意,低头一看递过来的匕首,第一时间并没有选择接住。
而是避了避身子退到女人身后,眨巴眨巴眼,满脸澄澈无辜地轻呼:
“阿璟好怕,殿下可一定要保护好阿璟呀!”说完,又往后吓吓地躲了躲。
“…………”
凤拂音一眼你有什么大病般的看着他。
黑衣人群中传来一阵冷嗤,也不耐看着眼前臭男女调情,“唰唰唰…”地抽出利剑。
“尔敢!”
凤拂音怒吼一声,猛的将萧璟往旁一推,抽出腰间系衣襟的锦带,艳红的衣裙瞬间松垮微敞。
‘砰砰!’
凤拂音摔着锦带,朝地面狠狠甩了两下。
锦带外华丽的衣布瞬间掉落,露出一条诡森阴冷的寒鞭。
“本宫乃天朝北渊大长公主凤拂音,不管你们受何人指使,眼下放下手中之剑,本宫保你性命,若不然,行刺君上,以谋逆论处,你们的妻儿老小全联诛灭!”
女人冷傲的嗓音传遍画舫每一个角落,威严地震慑面前所有人。
萧璟却是充耳不闻,直勾地眼神盯着女人手中的寒鞭。
这群人本就是亡命之徒,胆来谋刺公主,便想好没有退路,又岂会因凤拂音一句话吓到。
第四十一章:萧璟是真的想让她死!
冷光剑影,长鞭与利剑在空中相迎。
“哔——”
寒铁交汇迸出的火花溅落一地,发出零星的声响。
凤拂音最终还是不敌众人,右肩臂上被刺了半剑,鲜血顺着衣襟直往下流。
“噗——”
凤拂音被弹飞在地,嘴角吐出一口血沫。
黑衣人仍旧紧逼,提着剑便冲过来,凤拂音望了身旁的萧璟一样,闭上了眼等候结局。
然而意想中的疼痛没有来临。
千钧一发!
只听“砰——”地一声,黑衣人的剑直接被弹飞。
萧璟终于出手,男人轻轻从凤拂音手中接过短匕,冰凉的短匕在他手中仿佛有灵性般。
挥着短匕在手中翻转,随即如回旋的镖剑,萧璟操纵着,狠狠向众人扎去。
“砰——”
以雷霆之力回击
几个黑衣人顿时发出惨叫,局势快速逆转。
凤拂音退到墙壁上,捂着受伤的右肩,大口粗喘着气息,看向萧璟的目光却是越来越薄凉。
画舫再次不稳地飘了飘
从船外倏然又跳进数名身着黑衣服制的男人,众人服制的袖口赫然映着大长公主府的纹案。
凤卫的人终于及时赶到!
“臣参加殿下,属下救驾来迟,还请殿下赎罪!”
凤羽请罪,跪首在凤拂音面前。
凤卫其余人则训练有素,极快的时间便将其余几名刺客擒住。
凤羽恭声回禀道:“属下在岸边察觉画舫不对,又见几名黑影往这边的方向,便想殿下可能遇危,立刻率人前来救驾。”
“索性殿下无恙,不然属下万死难脱其责!”
凤拂音扫眉看了他一眼,扶着仍旧受伤淌血的右臂,脸上有些苍白,声音虚弱道:“本宫无事,起来吧。”
几名黑衣人被凤卫抵住,见大势已去,便想咬断舌头自戕,然而凤卫的人怎会如他们的愿,眼疾手快拧断下巴,令他们无法如意。
“殿下,这批人怎么处置?”凤卫的人问道。
“带回去,给本宫严查!”
凤拂音眉眼中覆上一层冷傲的寒霜,看着此刻心如死灰的几人,精致的脸上闪过浓重的杀意。
“无论用什么手段,给本宫撬开他们的嘴,看看在北渊,是谁吃了这个熊心豹子胆!”
“是,属下遵旨。”
从来没有人能在暗害她后还能全身而退,既然敢来弑君,成便罢,若不成,她会让他们为自己的行为付出前所未有的惨痛代价。
凤拂音心想。
**
河面上不好大张旗鼓地压运,便令凤卫的热的先将画舫游回,停靠在岸边。
夜色正深,船停靠在人流罕至的一边。
几名行刺之人被缚住手脚,凤卫的人严令看管羁押回长公主府。
凤拂音右臂的伤口被暗卫中精通医术之人暂时简单地处理了一下,将血止住,只不过船面一路颠簸,臂上难免出现疼痛。
凤拂音一路都未吭声,也未在看萧璟一眼。
画舫停靠在岸边
凤拂音被簇拥掩护下了船,今日七夕,仍有不少人在游船,不愿扫了他们的兴致,便并未叫停。
软轿抬回了公主府。
府上的太医迅速来为凤拂音诊治,索性也只是皮外伤,伤口并不深,也并未伤及根骨。
如今将血止住,只要歇养一段时日就会好。
凤拂音轻靠在榻上,疲惫地卸下全身的筋骨,无力地仰躺在榻上。
算是劫后余生,大难不死,但凤拂音脸上却不见丝毫的喜悦。
“萧璟……”
嘴中楠楠,女人无意识地叫唤这个名字。
直到最后一刻,凤拂音都难过相信,萧璟怕是真的想让她死。
危机关头,他本可以轻而易举的出手,但他却没有,眼生生地看着她被逼的退无可退才出手。
她明白,萧璟是在试探她的武功,不惜将她投入死亡边际徘徊的试探。
凤拂音很难想象,若是最后那男人的动作再快一步,或者萧璟的手再慢一步。
那自己此刻的结局又会是何……
凤拂音艰难地叹了一口气,长叹嗟兮之下是满满的无奈与伤神。
说不心疼便是假的,毕竟二人曾经也是亲密无间…
重来一世,她什么都记得,萧璟却将二人过往一一忘记,或者现在对他来说,自己只是促使他国仇家恨的侵略者。
自己再这般羞辱他,将他囚在身边难道只是为看他落魄无依后狠狠地嘲弄吗?
凤拂音扪心自问,她不是。
自幼失去双亲,她将情爱看的极重。
哪怕萧璟前世如此待自己,重活一生,她也从未想过对她下过杀手,无论他外出离府,擅作杀孽,还是偷梁换柱隐瞒暗桩。
甚至在院里,都是好吃好喝地伺候…
而萧璟呢…
自己前世是如何用真心去暖他,最后付出如此又得到了什么?
凤拂音觉得身心疲倦不堪。
她实在没心力在一个男人身上赌注两次,今日行刺之事反倒让她将一切看清。
既然如此,便还是让一切回到正轨。
她凤拂音本就是北渊最尊重的大长公主,她还有未完成的野心,未一统的天下霸业,何必滞搁于情爱。
前世她选择萧璟,这次她想信奉疆土。
下了决心,凤拂音便不再动摇,她叫来何管家,吩咐道:“将萧璟送到大理寺,就说是当日—本宫刑场上保下的死囚,本想带回来严加审问,但是在公主府未审问出分毫。”
“如今原样送回大理寺,众卿要审就审,要杀就杀,从今以后,他……他再与我大长公主府没有任何纠葛!。”
凤拂音的语速极快,长声直接一口气说完,如释重负。
“……啊?”
何管家上了年岁一时没反应过来,“殿下您方才说了什么?”
凤拂音嫌恶地看了他此时有些浮夸甚至虚伪的演技。
忍不住冷嗤一声:“何管家若真听不灵敏,本宫不介意拆了你的耳朵,换个更聪明的过来。”
”老奴…听见了,老奴谨遵殿下的旨意,这就去。”何管家踉踉跄跄地逃出正院。
凤拂音望着人离开,又轻轻靠回软垫。
萧璟…
既然已经不再期待,那便让一起都重回原本的样子,不再干扰?
自己不必多想,也不必再为它困扰,难以脱身。
第四十二章:沈家始终是外臣
大理寺牢狱内
灯光昏暗阴沉的牢房,冷风从底端通风口汵汵涌进,肆虐的风声像一群冤魂在尘世嚎啕。
萧璟一脸平静地环顾着周遭一切。
半个时辰前他还随长公主一起回府,半个时辰后却被管家从府中叫出,送到这里。
男人一头雾水地盯着眼前的何管家。
尚是不解,想要同他寻求一个答案。
何管家却是吞吐地咽了咽口水,自己心里也是发懵:“是殿……殿下的意思,老奴也是不解,萧公子您就先委屈一下。”
萧璟有些意外,眉眼闪烁,抓住他继续追问问:“那公主殿下可说了,何时让我回去?”
大理寺四面都是高耸墙壁,且守卫森严,在这里传送消息给黑月骑,无疑比公主府困难百倍。
“额这个…”
何管家难以启齿,他也摸不准殿下的意思。
明明前几日他还送萧公子去公主寝殿里厮混来着,怎么几天不见就要坐大牢了。
都说男人下床拔X无情,难道女人也会吗?
“萧公子就在这委屈几日,殿下估计这几日就在气头上,等气消了您自然就可以回来了,老奴先告辞了。”
说完,生怕男人在追问什么,马不停蹄地撤走了。
萧璟:“………”
男人疑惑地挑起细眉,凝着面前困压牢房的枷锁,身躯紧张得微微颤抖。
眸眼中的不安也随着心弦反复跳起。
长公主殿下…这是何意?
今日画舫之上,他做错什么了吗?
萧璟困顿,陷入迷茫,转身看了眼简陋阴冷的牢房底端的通风口,直径只有几寸大,自己是绝无法出去。
外头三步一个狱卒,五步一个守兵,这帮废物固然不是对手,但强行出去更不是明智之举。
眼下只能依不动应万变,看殿下是什么意思。
犹豫再三,还是选择角落那张硬得跟冰柱子似的土炕。
萧璟抵在墙上,脑中回忆的却是,女人今日在画舫上拉住他手时的笑颦。
娇躯香软,纤细的手轻轻环住他的胳臂。
长公主那般喜爱自己的皮囊,又那般紧张自己,定然舍不得他在牢狱之中。
萧璟如此心想,便心安地缓缓闭上了眼。
*
*
七夕夜里虽黑,本以为没什么人,但是长公主遇刺的消息依旧不胫而走。
沈清得到消息,第二日就登门造访。
到的时候,凤拂正侧躺在榻上,旁有丫鬟小心翼翼地在为伤口换药。
右肩上的伤虽不致命,但也要时刻小心。
“怎么好端端地会有刺客呢?”
沈清紧张愧疚道,“听说你昨晚还来府上找我,若是我与你一道出去,也许……”
“行了,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不及我,若是你我一道出去,现在我们俩都得玩完。”凤拂音直言不讳地冷讽道。
沈清沉默了一会,抿了抿唇道,“我听坊间今日说的传闻是,昨日你与一貌美男子游船泛舟,恩爱调晴时刺客闯入,你为保命,将那男子挡在身前作活靶子,那男子伤心欲绝,坠河而亡。”
凤拂音:“…………”
昨夜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这扯了谱的传闻是从哪冒出来的。
“三人成虎的事,你好端端地听这些干什么?”凤拂音没好气道。
“我就想知道那貌美男子真的跳湖了吗?”
沈清摸着下巴,很认真个地思索道,“若是没有,可以让我看他一眼吗,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看看传闻是不是真的。”
“那真是可惜了,人昨儿已经跳了,尸骨都已经喂了鱼,你怕是见不到了。”凤拂音道。
两个又随意扯了几句,沈清才央央道:“祖母昨儿在祠堂,这会应该还不,母亲让我们先瞒着,看看你究竟如何。”
“让舅母放心,我无事。”凤拂音道。
“哥哥今日早朝回来,让我给你带了句话,说上次他跟你说的事,可以着手行动了。”
沈清顿了顿,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凤拂音颔首,了然于心。
昨日行刺之事,所有人全部生擒,以为是多硬的骨头才有如此大胆。
没想审了半日就伸出了结果,金家……
凤拂音眼眸半沉,覆上精光。
沈濯上次说的果真不错,金家果真是狗急跳墙,有了动作。
这几日金阁老辞居在家,金家在朝其他官员陆续受到了贬谪,金家穷途末路,便想孤注一掷地前来行刺,可惜最终…
失败告终!
凤拂音心中冷笑,若真让她行刺成了,自己岂不是得被笑掉大牙,还真是心妄想了。
她告诉沈清前几日与兄长说的关于金家一事,沈清也陷入沉默。
“金家好歹三朝元老,功在社稷,我本想徐徐图之,不赶尽杀绝。”
“可…如今,清清,这是他们自找的。”
凤拂音眼光逐渐变得阴狠,语气也愈发虚妄极端,拉着沈清的手,慢慢施加力度,道:
”我稍后就令人拟旨,以欺君罔上为罪问责,抄家、落狱,处斩,等着金家的一个也少不了。”
沈清吸了一口气,点头。
三位托孤的臣老全部倒台,那阿音你下一步又要干什么,当真要换帝吗?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犹豫再三,沈清最终还是未开口,沈家说到底也只是外臣,再多说怕是也只有不妥。
又传了沈夫人几句叮嘱,沈清便离开回府。
沈清离开后,凤拂音便去了书房,草拟了旨意,皇兄驾崩前就将玺印留给了她,她颁圣旨,名正言顺。
凤卫领着旨意去金府抄家,凤拂音却是有些疲惫,肩上的伤口不宜长时间使用臂力,便换了药又休寝了。
等再醒来,已是天黑。
外面月色当空,深凝的夜幕万里无云。
凤卫的人前来禀告,金府上下已具数关押在大理寺,随时等着受刑处置。
凤羽犹豫再三,还是说了件事:“属下奉命将人押去大理寺的时候,牢中碰到曾经在府上的那位萧公子,他让属下转托,想无论如何,见殿下一面。”
凤拂音缄默。
理应她是不该再去见萧璟的,昨日已经想的很清楚,既要要彻底放下,那便断绝一切藕断丝连的可能。
第四十三章:殿下难道没有什么话想对阿璟说?
大理寺
阴暗的牢房内冷风呼啸,萧条的冷血穿过高处的通风口直泻而进。
昏暗走道里的火烛随风轻曳。
今晚大理寺的囚牢格外热闹,因为迎来一位极重要的住客,曾位极人臣、入主内阁三十年,可最终却迎来的却是如今的宿命。
可嗟,可叹。
牢内的狱卒也不再客气,过往畏惧金家权势被欺辱过的,如今都以别样的方式还回去。
他们并不担心金家有朝一日东山再起,因为这里是死牢,所谓非死不得出入,更何况金家得罪的又是长公主。
在北渊,从来没有人敢挑衅公主府的权威。
*
*
凤拂音一身墨色绒羽披风,深夜夜行。
狱卒见到无一不退身行礼,一路畅通无阻,她令人将自己带到金阁老的房间。
金家上下一百一十三口,年满十三的男丁全部被捕下狱,女子则受贬为奴。
凤拂音又一次见到金阁老,不过与上一次不同,这位年过五询老人鬓角已经发白,脸上愁容难掩,再不见往日的精明深算。
“金阁老,许久不见了!”
凤拂音令人端来软椅,慵懒地靠在金阁老的门外,媚眸轻扬的道。
金阁老僵僵地挪动了身子:“老臣…参加殿下,殿下也来看老夫,老夫可真是…不胜荣幸。”
凤拂音从不吃他这一套,直来直说道:“金府已夺官,成年满十七男子一律斩首,女眷贬为奴。”
“若本宫没记错,金阁老不过双十便进了内阁,一生筹谋无数,心机深沉,可也曾算到自己最终会是这么一天,可是后悔了?”
“老臣……无话可说。”
老人缄默,没有什么可为自己辩白,“老臣还有一事,想讨殿下一个说法。”
凤拂音挑眉,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扫了一眼令周围几人都退下。
暗卫很识趣地离开。
关押重刑的牢笼内宽敞无比,凤拂音抬凤眸看着他,冷傲的眸中不见一丝温度:“阁老想问什么。”
老子无奈地呼了一口气,口中绵长的气息慢慢喷洒,最终也只得眼睛下垂,不甘心地向出三个字:“为什么?”
到如今他再不看明白就是蠢了。
说什么无意撞上,上溯回到金渚当街抢人那日,怕是都在这位长公主意料之中。
一步算,步步算。
金家怕是早已被这位殿下盯上了。
金阁老启着嗓子,沙哑道:“老臣敢问殿下,我金家到底做错了什么,金家上下全忠于朝廷,不知做错了什么,令殿下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
这老匹夫竟还有脸问!
凤拂音腹腔中燃起一阵怒火,前世若不是他金家谋叛,那几万的忠骨将士又岂会如此丧命?
做了什么,竟还有脸在这与她何至于斯。
“阁老可相信前世今生吗?”凤拂音道。
“什么?”
金阁老轻微地苦笑:“殿下看着并不是像是会信奉这些神明无妄之说的人。”
她的确不信,不过如今…
凤拂音抿唇笑了笑,冷艳的眸子挑眉看着他:“本宫听闻生前作孽太多,死后便投入畜恶道。”
“金阁老不妨也猜猜,你前世究竟做了什么亏心事,如今才有落入本宫手里的一天,”
“殿下聪慧,老朽自叹不如。”
金阁老抱拳凝握,悠悠地回复。
凤拂音不愿再与他有揪扯,如今大理寺还在严密查抄家中罪证,无论查不查出其他的罪证,胆敢谋刺君上,光这一条便足以处斩。
女人装身,欲准备离去。
而刚迈开步子,“殿下,且慢!”
金阁老沙哑的声音又从背后响起,操着枯老的手扶着冰凉的墙面,步伐翕动地缓慢向前行。
老者穆然抓住囚笼的壁子,将手伸出窗外,“老臣居内阁议事,如今最后一次向殿下谏言。”
凤拂音停住伐子,似在等他说。
“殿下聪慧无双,但往往就是这太过的智慧会蒙了殿下的双眼,愚人大智,智人大愚,殿下可要记得这个道理。”
凤拂音抿了抿唇舌,只觉他的话云里雾里,也不作深究,停留片刻后便转身季离开。
金阁老望着渐渐远离地背影,嘴角犹是不甘地顿顿,抬头望着高处狭窄的通风处,似在期待什么。
**
*
凤拂音转身,却并没有离开。
此刻的大理寺,恰好还有她另一位熟人。
金家只是抄了家,尚未定罪,大理寺的人等候圣谕再行处置,而有些人却是不同…
关押死囚的牢房在另一处地方。
凤拂音一路走来,阴恻恻的冷风直钻进绣袄。
两旁随处可见干涸的血斑,凄厉哀嚎的惨叫声仿佛午夜闪过凶煞。
不知过了多久,凤拂音在尽头停下。
大理寺的天字一号囚房。
她特地命人给萧璟备下的,四面都是铁墙铜壁,枷上也抵了三把森寒的大锁,唯一的墙梢通风处也被人找来钉子钉死。
就这待遇条件,她不信萧璟还能逃开。
凤拂音站到天字一号的囚牢门口,久立了半晌,眸光阴冷地往里望去。
边角处放置了一个铁冰的榻床。
萧璟此刻便盘腿屈在床上,头轻轻栽斜抵在身侧凹凸不平的墙面上。
男人闭眸安憩,眼神看着几分急促不安。
萧璟这时将头发披散下来,墨发裹着瘦削凌厉的肩翼,整个人低垂下头,笼在黑暗之中。
“吱——”
脚步碾压过的声音,男人跟警觉地察觉到来者,抬头望了望,顿时敛开了笑容。
“殿下来了!”
萧璟睁开眼,目光灼灼,视线精而不斜地凝在女人身上。
凤拂音不语,眸光中的打量带着审视。
“是你令凤卫的人传话给本宫,说有事要面见,如今本宫来了,你要说什么?”
女人的语速极快,通篇冷静。
萧璟怔了怔,舔了舔唇,很是意外,本想从女人淡漠的脸上看出点别的情绪,但是凝了半晌却是无果。
最终,还是他先开口,声音轻柔,“殿下难道没什么想对阿璟说的吗?”
凤拂音毫无多余的动作,只是扯唇:“没有。”
萧璟:“………”
一时不知如何继续,似乎不按常理出牌。
第四十四章:她和萧璟这样的人,竟也会育有子嗣。
两人隔着一扇铁笼,勿自相视,久久不语。
凤拂音没工夫同他在这消磨,见男人不说话,也便没了耐心,转身拂袖就要离开。
“殿下!”
转身的一瞬间,萧璟叫住她。
凤拂音又一次回过头。
“阿璟是哪里做错了什么,惹殿下生厌了吗?”
男人眼眶充盈着委屈,轻咬着嘴唇,手不安地抵在胸口轻晃。
楚楚可怜地又道:“若阿璟哪里做错了,殿下与我直说,阿璟会改的,阿璟哪里都会改的,殿下带阿璟出去好不好?”
凤拂音:“………”
前世早就见惯了男人各种撒娇耍滑的手段,对付如今这副神情也早已免疫。
她不懂男人在这跟她装什么装。
“你不是忘了,本宫当日留你在府中,你也不过只是一个囚犯。”她冷声提醒他的身份。
“朝廷御审的钦犯,当日若没有本宫保你,你觉得你能有命活到今日?”
凤拂音毫不客气地唇舌相讥,“如今本宫府中不愿再留你,那你自然该回到现在你应来的地方。”
想过无数种可能,却从没料到是如此决绝的回答,女人的话极为冷平,仿佛处置得不过是一个素味平生的路者。
萧璟心中不甘,不甘就如此。
他又想起墨凌给自己的情报,不是说长公主偏好姿色男子吗,为什么,为什么!
他试了无数次,长公主依旧对自己不假辞色地冷眸以待,萧璟气结,无法理解其中的变数。
“那殿下打算如何处置阿璟呢?”他问道。
凤拂音想都未想,干脆道:“落黄十分,菜市口,秋后问斩。”
短短几字,却不容置喙。
萧璟心中骇然,却不畏惧。
“殿下好狠的心,阿璟待殿下如此真心,殿下心中难道没有丝毫的犹豫吗?殿下难道真的要看着阿璟去赴死吗?”
男人层层逼问,凤拂音却是忍不住讥笑。
待她真心?
真心?
一条白眼狼,难道还会有这种东西吗?
你自己究竟是什么德行,难道她会不清楚,真是就看你在这装腔。
不过男人既已问话,不回总是不妥,凤拂音想了想,还是简略地回复他:
“没有。”
“是。”
没有犹豫,真的想看你去死。
萧璟气罢,像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无力地侧软靠在墙上,嘴上踌躇了一番,想提最后的条件。
“主仆一场,阿璟想请殿下答应,入秋前让墨凌能来探望一次,阿璟有些遗话想带给他。”
太过于了解面前的男人,萧璟在她面前没有秘密,凤拂音甚至一眼就看出他准备干什么。
“你若真有什么话要说,那本宫会令人给你准备笔纸,找人代为传达,若真让你,二者见面,你们思忖密谋着什么,本宫又该如何?”
凤拂音的话太过直接,萧璟微怔一刻。
他没想到长公主竟能一眼戳中他心中所想,一时也竟不知说什么。
但总不会直接承认,萧璟酝酿了一下,眼角滴出两道清浅的泪痕,声音哽咽些,抬眸泪眼楚楚地道:“殿下就是这般想阿璟的吗?阿璟在殿下心中就是这样的的人吗?”
你难道不是吗?
凤拂音心中不禁反问。
她没想到萧璟叫她来,只是想用些前世惯用的手段来哄骗她。
她还以为男人真是有什么话要说。
真是可笑,难道萧璟以为她还会在一个坑里跌倒两次吗,不过只是仗了一张好看的皮囊,罢了。
凤拂音不愿留在这,继续欣赏男人所谓的“楚楚可怜”,冷语抿唇丢下一句:“好自为之。”,便转身离开。
萧璟徒留原地,望着渐行远去的背影。
男人心中觉得空落,却又不知为何空落。
仿佛积攒许久的一样东西在一瞬间轰然崩塌,落化为灰,不复存在。
萧璟不明白自己此刻为何难过,也许是原本的计策失败。
不过不打紧,长公主既然不愿为他所动,那他总有别的法子能出去,区区的大理寺而已,他自然能来去自如。
不过等他出去,这位长公主…
“呵呵——”
萧璟不禁出声冷笑,笑声愈发响亮,如穿过亘古的鸿钟,狂放肆意,彻响在空旷的牢房内。
凤拂音并未急着回府,叫来大理寺卿又叮咛了几句,她固然知晓萧璟的本事,知道男人不会就此作罢,更深知带放虎归山的道理。
严令大理寺上下,这几日严守内外,不可有片刻懈怠,跑了一个贼人,便唯其是问。
大理寺卿一劲地叩首保证,请殿下放心,理应尽责,绝不回令人跑了!
凤拂音瞧着眼前磕头磕破皮、还在竖着三指无比坚信保证的人,一副怎么看都是不太聪明的亚子,犹豫了一下,让凤羽调了些公主府的亲兵来同看守,才勉强放了些心来。
*
回到公主府时已经深夜。
凤拂音命人换了肩膀上的伤药,洗漱后随手在寝衣外搭了件暗紫的披风。
寝殿侧外的书房,屏风后的案首上已堆满了这几日的奏折。
凤拂音看了一眼,不为所动,
径直走到另一旁架台上,娴熟的旋转架台上青翡花瓶。
“轰——”
伴随溅起的落灰,水晶架台缓缓翕动,露出墙后隐秘漆黑的暗室。
凤拂音转身望了一眼,四下无人。
暗室内没有窗户,无处通风,火苗在油灯内跳动,发出“刺啦!”的声响。
暗室很深,外头是几个书架,走到尽头却发现竟还有个偌大的祭台。
祭台上置着牌位,父母、兄长,以及一道无名、未填姓名的空牌。
凤拂音给前三道牌位奉了香烛。
唯独最后一道…
盯着它,久久出神,凝灼的视野却是难得的温文,仿佛卸下一切的温柔。
牌位的主人…
是一个她还未谋面,就已永远离开她的亲人。
那么小,还只有两个月,便化作一滩血水慢慢从她的腹中消失。
孩子…
前世她从没想过,她和萧璟这样的人,竟也会育有子嗣。
那时她与萧璟剑拔弩张,萧璟离府出京,她心怀怨恨,情绪低落,孩子就这样无声息地没了。
它没了,她才察觉到它的存在。
后来萧璟以兵谋乱,率众人围困公主府,将她囚禁,她也从未向他吐露过此事。
一个凉薄至此的父亲,难道还会为你伤心吗?
如今她与萧璟彻底断了关系,也许小家伙永远不会真的来到世上,她想来和它作最后的告别。
凤拂音心中惆怅,忧伤难抑。
忍着心中无限悲伤,慢慢将那矗立的牌位扣下。
第四十五章:不觉得奇怪吗,安阳侯府出了名的抠
抑住眼泪,凤拂音从密室内走出,旋转过花瓶,回到书案后的座椅上。
北渊如今的形式已经明了。
金家虽然倒台,小皇帝的倚仗全然没有。
可她若真想废帝,不该是这般空穴来风,起码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让所有人信服且无法存有质疑的理由。
古往今来为何废帝?
无非犯有大过,亦或无能,如今皇帝尚未亲政,将无能论为鳌头,也无人会信。
至于大过…
凤拂音心中想了想,竟真有了可用之法。
当下起身,轻轻吹灭了案首上的油蜡,向里榻走去。
屋内霎时一片漆黑,归于平静。
翌日晨起
凤卫的人前来禀告,前几日西门那男子尸身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
西门靠近的商户有人称,是那天大清早,看到了这死去的男子在街上晃悠,手中栽着一个酒壶,骂骂咧咧的模样。
然后便有一群黑衣之人,不知从哪窜出来,直接穿了男子的喉咙,男子倒地,那群人在他身上摸了摸,似乎摸到什么才肯转身离开。
不过一个街头混子,身上难不成还能有什么值钱的物件。
凤拂音无法理解,却还是命人继续查探。
这几日,上京风声鹤唳。
大理寺的人受长公主命,严查严审金家上下,金家健壮男丁全部受了刑责。
除了些强卖强夺、私吞地财契物,这些人便再未吐露出半点凤拂音想知道的任何消息。
金府除了些珍宝,也并未再搜出别的什么。
凤拂音自然不会就此罢休,金府除了假山还会有密室暗道,她不信就搜不出一点蛛丝马迹。
*
瑞王府的人迟了数日,眼瞅衍王与瑜王的人汇报完毕准备离京时,才姗姗赶在了月底前进京。
凤拂音照例召见了瑞王府之人。
瑞王府来的人竟是瑞王的庶孙,名唤凤洛白。
十七八岁的少年看着彬彬有礼,站在她面前也毫无怯色,言语形态都十分得体。
凤拂音私下考了些功课,都回得条条有理,心中下意思的称赞,却又不得不有些遗憾。
瑞王这庶孙的生母只是个西洲的歌姬,生下她便过世了。
生母的身份,注定他无缘那帝座。
凤拂音命人赏了不少稀世的珍品过去,听闻其喜欢墨砚,又特地送了两个稀罕的紫金砚台过去。
瑞王府之人暂时在京中安住。
而眼瞅便进入夏末,正逢安阳侯府平乐郡主作寿,安阳侯大邀京都三品之上的官员及其家眷为平乐郡主贺寿。
平乐郡主的母亲是端宁公主,端宁公主是凤拂音祖父庶出的小女儿,及笄后下嫁,与驸马育有一女,便是平乐郡主。
说来,平乐郡主算得上她的表姑母,凤拂音不愿拂了长辈这个面子,便欣然前往。
安阳侯府内极为热闹,大大小小摆了近百桌,宾客熙攘,人拥着人。
凤拂音照例和这些人没什么好说的,送完了寿礼,便拉着沈清在偏院找个闲凉的地方坐下。
“母亲今日也在,估计是在前院,不过她肯定知道我是来陪你的,也不会说什么。”
凤拂音点点头,这种席宴,除了沈清她也没什么说话的人。
偏院不远处前头,几个瞧着年轻的世家女子正聚在那说小话,正中的那个姑娘一身艳红的云袖流裙,美艳矜贵,羡煞周围一圈人。
凤拂音陌然看着,突然出声:“不觉得奇怪吗,安阳侯府一向都是出了名的抠,怎么这次舍得下血本给平乐郡主作寿?”
“自然知道。”沈清道。
如今金家一倒,这空出来的皇后之位便有人惦记上了。
安阳侯的嫡女今年才十六,刚好适龄。
门当户对最适不过,安阳侯大摆宴席,估计就是想给女儿搏些好名声。
凤拂音垂眸,看着艳阳下红衣璀璨的女子。
“你说这帮人,还真以为进宫就是什么好去处,京中如今什么方向都不明,就上赶着往前凑,真是无知者无畏。”沈清忍不住道。
“毕竟是后位,母仪天下,哪个女人不心动。”凤拂音道。
沈府的小厮突然从院门进来,急匆匆走到沈清面前:“大小姐,夫人让您现在过去一趟。”
“何事这么急?”
沈清为难地抬头,凤拂音:“舅母唤你便过去,我一人也无事。”
“好。”沈清起身随着小厮离去。
安阳侯府前院虽说不大,但景色却是不错,远处高耸的假山旁还有一座凉亭。
索性一人无事,凤拂音绕凉亭后。
院中一群小姐妹们拉着手,看样子相谈十分欢畅,一群人疲了便约着一块离开。
纯真烂漫,天真无邪,自己或许曾经也有这样的好时候。
凤拂音勾唇,刚准备起身也随着一道离开,便见到院门口,悄悄绕回女孩。
那女孩刚刚就围在红衣女子旁边,将人有说有谈,看着很是殷勤热切。
她想干什么?
凤拂音侧着身子,隐蔽身形。
看到那女子轻脚来到院内的茶桌上,警惕地周围打量了一圈,然后默默从怀中摸出一包白色的粉末,白色粉末全部倒入装有茶水的壶中。
随后,又拿起茶壶镇定地摇了摇,做完一切,便如偷窃的盗贼般慢慢摸出院子。
凤拂音沉眸,神色慢慢黯淡。
原来就是这般做好姐妹的,背后悄无声息地捅人刀子,只觉得可笑至极。
不过凤拂音并没有把这件事当在心上,自小生在宫中,什么肮脏的事看得多了去了。
她笃定这个小丫头不敢谋人性命就是了。
过了一会,凤拂音也离开偏院,到了前院宾客聚集的地方。
今日人真是极多,到处都是官眷小姐。
凤拂音寻到了沈清,沈清正和另一个世族家的小姐交谈。
见她来,那世家小姐很合事宜地行礼退下。
“我看见那边末席是顾府的家眷,是顾云州带他们来的?”凤拂音皱皱眉。
沈清婆母早就病逝,顾父未再续弦,直接将出生烟柳的妾室扶正了,烟柳乃下三行,虽说当家主母主持事宜,但在京都依旧没几人瞧得起这位夫人,自然也不会有宴请。
第四十六章:年逾二十却未娶亲,刚巧,和他一模一样
“母亲刚才叫我回来,就是叫我来见个礼。”
沈清点点头,却又透着几分厌烦,“都怪顾云州,没事带他继母作什么,平日待你多好是的,真是烂心肠。”
“他这几日升了内阁,估计有的忙,难得出来放松一下也是在理的。”凤拂音替他说话。
“别说他了,大哥今日也来了,大哥平日从来没参加过这种宴席,今日倒是肯赏脸来了,安阳侯今日倒是风光。”
这种大家贵族之宴,往往都是分庭而坐,女眷的席宴在这,而男眷的席宴却在另一个院落。
院落里端是个书房。
华丽庄严的沉色书房内,肃静谨然。
瑞王府的庶孙凤洛白站在方形木桌旁边,一脸恭敬地看着书桌后俊美无歧的男人。
“舅舅。”少年恭敬地问候。
“嗯…”
书桌后的男人慵懒应了声,保养得当的细长大手轻执着一支棕色的狼毫笔。
男人笔端不停,漫无目的地在宣纸上涂抹。
“舅舅怎么突然来了北渊,若不是此番来了上京,洛白还不一定能碰上舅舅。”
西琉殷停下手中的笔,抬头眯着眸子幽幽道:“西洲安泰,朕还不能出来走走了吗,还是朕离开西洲还要与你报备?”
凤洛白脸色一遍,惊慌地急忙解释道:“洛白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舅舅许久没离过西洲,洛白才多嘴一问,还请舅舅赎罪!”
西琉殷瞄了一眼,不愿与他多说。
“安阳侯府今日守卫把控森严,严查每位来访家眷,舅舅是怎么进来的,可要洛白设法带您出去?”
“管好你自己就够了,朕自有办法能够出去。”
西琉殷对着眼前少年有几分不耐烦,俊美英挺的脸上满是不悦。
这时,门外走进一个小厮,附在西琉殷耳边低语,西琉殷顿时眼神一变,手不由得的抓紧。
“你先走吧,朕还有别的事。”西琉殷道。
“朕这段时间都会留在上京,你也寻个由头继续留下,还有,瑞王府世子,想办法将他搬倒,他活着你就无法进,只有他倒了,你才有机会进。”
“洛白明白,多谢舅舅指点,洛白告退。”
说完,少年便恭敬行礼地转身离开。
待他离开,西琉殷才转身询问,“你说什么,南楚三皇子果真在大理寺?”
“是,属下得的消息不会错的。”
小厮点头道,“是前几日,长公主亲自命皇室暗卫的人押过去的,说到秋后便问斩,是三皇子手下的人没办法了,所以才联系到我们。”
“朕知道了,你命人配合三皇子手下的人就是。”
西琉殷明面沉稳,心中却是痛快至极,难掩落井下石的恶趣。
这三皇子也有今天!
还跟他大放厥词,说就凭这张脸,北渊大长公主就能被他吃的死死的。
他还真以为这萧璟能有几分狐媚手段,没想到竟是直接被长公主丢了出去,还秋后问斩…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这大长公主也真是个杀伐的,直接说抹了就抹了,果真女人都会翻脸无情。
西琉殷还沉浸在幸灾乐祸的喜悦中中,门外的走廊声却突然传来另一道脚步声。
“砰砰——”
轻阖敲门声响起。
这般守规矩,不用猜就知是何人,他在北渊,也只认识一位彬彬公子。
想到这,西琉殷嘴角不禁挂着邪崇的笑意。
“请进!”
沈濯推门而进。
刚在外与人应酬翻,沈濯脸上略显疲惫。
西琉殷正了正坐姿,身体向前倾了些,双手倚在书桌上,妖冶的眸光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如小鹿般的纯灵。
“在下还未感谢公子今日带我来侯府,侯府果真堆金积玉,繁华无双。”
西琉殷语中带笑,顿了顿又道:“今日在下是涨了见识,日后回了江南也有与人吹嘘的谈资了。”
沈濯皱了皱眉,说教道:“增益所见之景是为丰富自己的阅历,并不是你与他人吹嘘的资本。”
“是是是,是我说错了,就是为丰富阅历。”
西琉殷连连跟着附和,说完便从凳椅上站起,绕过沉香红木的书桌,径直走到沈濯面前。
两人彼此而立,身高相差无几。
西琉殷嘴角轻扬,狭长妖冶的凤眸中始终噙着淡淡的笑意。
他从西洲至北渊,微服私访的消息不知被何人泄露,在上京城外遇到刺客伏击。
一路本就为掩人耳目,只带几个心腹之人,本以为此劫难逃,却不想碰上一位出城办差的贵公子。
他谎称是江南商户,路上遇劫匪追杀,那位贵公子并未怀疑,他随着那位公子一道进城。
后来他派人暗查才知,这位公子姓沈,名濯。
是北渊第一世家沈家家主,父亲早亡,独掌全家,年逾二十,却未娶亲。
刚巧,和他一模一样。
西琉殷幽深的眸子逐渐放亮,露出隐隐的绿光,仿佛饿狼嗅食。
沈濯并未有太多的心思,斜眼却看到书桌上的狼毫篆笔与紫金台砚。
那是宫中之物。
安阳侯府并未被赐过这样的东西。
“方才这里,可是曾有人来过?”沈濯哑着声问。
“没有啊!”
西琉殷舔抿着唇轻声道:“只有我一人在这等公子过来,并没有他人呢。”
沈濯听不懂轻佻之词,只是将砚台之事隐隐记在心中,拂了拂袖上的尘灰道:
“今日安阳侯府大摆席宴,估计要到傍晚才会陆续离去,我留了人手在院外,殷公子若觉得无趣,可让他们先行送你离开。”
“我难道不能和你一起走吗?”西琉殷问道。
沈濯回拒道:“晚间还要回府,母亲邀了表妹与顾大人,尚有家宴,带上殷公子怕是不妥。”
西琉殷明了他的身份自然,自然也知他口中的表妹为何人,看来长公主今晚不在府中。
“既然如此,那公子还是先派人送我离开吧。”
沈濯点点头,转身欲去叫人。
却不想听“哎——”一声,身后传来某人的惊呼,男人委屈可怜道:“看来在下腿上的伤还未痊愈,公子可否行好,搀拂我一把?”
“………”
沈濯在男人腿上扫了一眼,试图发现什么去证实他的话。
第四十七章:知道是谁,我还不一刀给他咔嚓了?
小厮来传话的时候,凤拂音与沈清在侯府的正院,小厮传话说大公子先回去了。
凤拂音和沈清都有些意外。
兄长不是无礼傲慢之人,既答应了安阳侯来参加寿宴,起码也会等快结束时才离开,怎么今日怎么早?
两人相视对视了一眼。
正院就在侯府正中,连着大门与偏院的走廊,西琉殷走在前头,一身宝蓝水袖端正儒雅,看着极其像个人。
后面跟着两个沈府的家丁,沈濯在最后才从偏院出来。
无意间抬头,正与困惑的二人撞个正着。
凤拂音&沈清:“………”
两人几乎完全同步,看了眼兄长。
又立刻抬首向前往放去,果真,循着视野看见一抹宝蓝色的背影。
凤拂音与沈清顿时讳莫如深,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快速转过身去,作什么都没看到似乎的。
沈濯:“…………”
戏可真多。
沈濯走了,两人才缓缓转过头,看了眼远处还首座与人谈笑风生的沈夫人。
沈清汗颜,为兄长捏了把汗,“大哥也真是的,就这么光天化日就敢把人带过来,要是让母亲知道,活砍死他那姘头。”
“表兄总有他的理由,不过清清,你不觉得那男子很眼熟吗?”
凤拂音两回见到那侧影,都有种莫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但若细想,却又想不出名字。
“不觉得,没见过啊,要是真见过,知道是谁,我还不一刀给他终结了?”
凤拂音:“………”
这话说的到也不错。
“母亲今晚让你来家中吃顿家宴,祖母这段时日身子不太好,朝中无事你便多来看看。”
“好,我知道。”
凤拂音语气有些低沉,难掩的落寞。
她若没记错,外祖母就是在今年冬后走的,走的很快,她还未来得及告别。
虽说她已见惯亲人的别离,但一想到……还是会忍不住伤神。
那年父皇遇害,母亲选择自刎随殉,外祖母受到打击,身子早就大不如前,这么些年也就靠心中一口气撑着。
想此,凤拂音忍不住抽噎。
“阿音你怎么了,是哭了吗?”沈清惊讶地看着身侧人的反应。
“无事……”
“啊————”
刚准备回应,便听得远处偏院传来一阵惊悚的尖叫声。
众人纷纷将视野转过去。
*
偏院
来府上的女眷大半都赶了来,凤拂音和沈清挤在后头,隐隐听个热闹。
好像是捉女干?
平乐郡主站在最前头,第一个闯进有人喊叫的屋子,一进屋内,却被屋内的景象惊住了。
床上一对衣衫半敞的男女,女人脸上满是恐惧之色,蜷在角落裹在被中,抿着嘴唇死死咬住被褥,清丽的脸上淌出屈辱哦热泪。
那男人则被踢倒了床下。
床下扔了一地的衣裳,寝衣、外衣,甚至还有件女子的粉藕莲花样式的肚兜。
“女儿!”
平乐郡主不知道怎么心疼,将人狠狠搂在自己怀里,母女一起放声痛哭。
后面人群中渐渐有嗟叹议论的声音。
“这……这床上的人,不是郡主的嫡女吗,怎么了这是……”
“是啊…那男的是谁…从没见过,可惜了……”
…………
郡主在此,更难听的的话没有人敢讲出来。
但谁都知道,清白怕是没了,三人成虎,先不说日后市井传的多难听,单是眼下,就不会善了。
平乐郡主将女儿紧紧裹在被褥中,眸中喷出怒火,恨不得将地上的男人烧尽:“还不来人,给我拖下去,乱棍打死!”
门外涌进几个侯府侍卫,将地上那男子活活架了起来,男子脸色潮红,抬起头才看清楚正脸。
“是你,是你个蠢货!侮我儿清白!”
郡主看到正脸,更甚气愤,揪上去扯住衣领,狠狠扇了几个耳光。
“你这个畜生,我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秋家满门陪葬!”
那男子被扇的晕头转向,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在场还有侯府不少下人,认出男子身份。
安阳侯宠信侧室的秋姨娘,秋家不过一破落户,时常来侯府打秋风,这男子是秋姨娘的侄子秋涛。
平乐郡主怒极,恨不得将眼前这个猪头油面的畜生吸血喝髓,扒吃干净。
但知眼下场合不对,只能强抑心中弑意,扫眸对着屋内其余众人:“宴席未散,侯府招待不周,还请各位移步前厅!”
众人虽想继续观着,但不敢得罪侯府,只能装作什么都没看到,耸耸肩离开。
沈清很想继续留下蹲个后续,自己和顾云州滚了不知道多少回,早就不是黄花闺女,压根没什么好害羞的,但一想到身侧还有另外一个…
拉着凤拂音准备随着众人出去,却不想女人反拉住她留在原地。
“阿音?”
沈清意外:“怎么,你还想看这个?”
凤拂音:“………”我想看尼玛。
*
此事非同小可,并不好请太医,也不好张扬,府上很快来了两个经验老到的婆子。
婆子看了眼床上的女子,将床帐放下,探开手心看了看,又检查了下身体,掀帐禀告道:“回郡主,小姐还是完璧。”
平乐郡主这才松了口气,但眼下也于事无补,出了这档事,女儿进宫便根本不可能。
好好的中宫之位,就因着这个畜生化为泡影,焉能不气,“去,将秋姨娘给本郡主提过来,她侄儿做出这种禽兽之事,看侯爷这次还怎么护着她!“
几个婆子恭声出去。
外头又有小厮进来禀报,说秋家小姐求见。
平乐郡主冷哼,“她哥哥辱我儿清白,她竟还有脸过来,叫她进来,本郡主倒要看看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秋家小姐很快进来,凤拂音坐在外厅屏风后的茶桌旁,认出这个秋家小姐就是那个绕回在茶水中倒入药沫的女子。
可还真是一处好戏!
凤拂音心中冷笑道。
秋可泪眼婆娑,精致妆容的悄脸上也被哭化,径直走到屋内,直接跪到平乐郡主面前。
娇小的人此刻泪眼楚楚,显得格外可怜。
“可儿替兄长,来向郡主请罪,郡主任打认罚,可儿绝无怨言。”
第四十八章:那个狐媚子的贱人
郡主横眉冷眼,看着地上梨花带雨的小美人却是无动于衷:“秋姑娘请起,你们秋家如今了得,本郡主可受不起这一拜。”
秋可委屈地抿了抿唇,嗓声委屈极了:“是……都是兄长的不是,可儿也没想到兄长竟会如此,还请郡主恕罪!”
恕罪?
平乐郡主此刻都恨不得将这姑侄两个挫骨扬灰,但是此刻也只有忍耐。
端宁公主早已薨世,几个哥哥又都是不成器的,前年还被夺了府上的爵位,如今她根本无娘家可依。
而偏偏秋姨娘这个贱*人的兄长平步青云,做了五品的小吏不说,自己还得侯爷宠信。
侯爷偏宠秋姨娘与庶子,迟迟未给自己的儿子请封世子,平乐郡主不敢在这个时候冒险,眼下也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秋可知郡主心中怨恨,只能任凭任打,娇小瘦削的身子忍不住地轻颤,最后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心似的,猛的跪下说道:
“可儿知兄长做出这种事万死难辞其咎,郡主怨恨也属寻常,可儿愿意在姑丈面前揭举此事?”
“什么意思?”平乐郡主神色一顿。
“兄长上月强娶一女子为妾,那女子贞烈咬舌自尽,姑母为了息事,便出钱宁人。”
秋可面不改色继续道:“上上月,姑母在京外庄中私放印子钱,逼迫无法偿还庄户卖女还债…”
平乐郡主震惊,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像他们这种上京勋爵之家,底下多少人盯着,但凡闹出点人命就都不是小事。
金家的前车之鉴就在前面,金家尚有阁老名臣都如此,她侯府还远远比不上金家。
兹事体大,若真将两件事抖露出来,侯爷到时想护着那贱*人也都有心无力。
平乐郡主俯身将人扶起来,瞳孔微微怔大,手臂轻抖,语气依旧透着怀疑:“你真的愿意在侯爷面前,揭举你兄长与姑母?”
“是,可儿愿意。”
秋可郑重地点头,满脸的坚定:“可儿虽是女子,但也自小熟读诗书,知晓如何明辨是非,可儿愿意向侯爷检举,大义灭亲!”
女子脸上极为坚定的表情,毫无怯懦,仿佛不可动摇的韧竹。
平乐郡主终于动容,亲昵地拉住女子的手,眼角溢出泪水,忍不住感激道:“好孩子,我就知道你和那个贱人不同,望哥儿果然没看错你。”
“郡主说的什么话!”
秋可害羞的地别过脸,耳垂迅速蹿红:“望哥儿是人中龙凤,可儿实在是不敢高攀的,郡主还是不要再说了。”
“害羞什么,望哥都与我说了。”
郡主拉着她坐下继续道:“我本也是不同意的,缘着那个贱人,没想你却是好的,望哥也喜欢你,等着此事结束,我便同侯爷去说先把亲定了。”
原本她是看不上这丫头的,但如今没有什么比望哥的世子之位更重要。
扳到了姓秋的贱人,侯爷总该不会再怜惜那个贱人所生的儿子了。
秋可听闻郡主的话,垂下头,坐在妇人身边,眸眼间尽是小女儿忸怩害羞的姿态,扑红了眼圈。
沈清却在外厅屏风后听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拍了拍凤拂音的肩膀。
“唉,你说,那个秋姑娘,真的假的,会这么无私?杀人偿命这个道理她不会不知道吧,真就这么坑自己亲哥?”
她自然不会那么无私。
凤拂音眸中生出厌恶,看那女子的眼神都变得寒凉。
若方才还不知晓她想干什么,那如今却是全知道了。
看来这女子与郡主之子早就是暗通曲款,也知郡主肯定不喜自己,所以才踩着自己亲哥哥的骨头嫁进侯府。
今日宾客众多,只要成事,那侯府女就绝无可能嫁进宫中,没了厉害的小姑子掣肘,婆母平乐郡主娘家败落,也拿不了自己如何。
更何况自己的兄长就是个靠谱不住的,说不定日后还要靠她来存活,索性现在直接了结。
一石三鸟!
凤拂音深吸了一口气,她没想看看着文静乖巧的人,心中竟如此恶毒。
这时,门外的婆子跌撞闯进来。
“郡主,侯爷已经知道了,让您安抚好大小姐,他来招呼前院的宾客。”
“侯爷知道了?”
平乐郡主激动地从原地站起:“那侯爷可说什么没有,可说要如何处置那贱人?”
“没……没有。”
婆子颤巍地抖着肩膀:“侯爷说既然您无法招待,便让秋姨娘替您去招呼那些宾客。”
“什么!”
平乐郡主愤恼至极,恨不得抓瞎那贱人的眼睛:“侯爷真是被那狐媚子冲昏了头!”
“郡主莫恼,侯爷还是看重您的,您才是他的发妻。”秋可在一旁安慰道。
跪下的婆子又想起一事,道:“大小姐现下还睡着,老奴方才给大小姐验身,发现大小姐或是误食了魅药。”
“胡说八道!”
郡主愈发恼怒地驳斥:“我儿一向最是乖巧,怎么可能吃这种东西,除…除非……”
“除非是有人令她误食此物!”
凤拂音终于从屏风后走出,替她说出未说完的话。
“公………”
平乐郡主震惊,忙的先起身见礼。
刚准备呼出口,却被一旁的沈清一个眼神,直接顿声咽了回去。
凤拂音扫了秋可一眼,随即直接坐到榻边的凳椅上,沈清则是很有默契地走到秋可另一边。
两人一左一右将人架住。
平乐郡主不敢贸然问凤拂音,犹豫了一下将话头转向身侧的沈清:“沈大小姐方才说什么?”
“难道还不清楚吗,你女儿自己没有吃,那自然是有人喂她吃了。”
“是…是何人敢如此谋害我儿!”
郡主嘶哑地喊着,声音异常激动:“是谁,是谁!无冤无仇为何如此谋害我儿!”
沈清吐了吐舌头,没话说。
凤拂音缄默许久,终于开口,抿着唇舌悠悠道:“郡主若真想知道何人,为何不问问身边这位姑娘呢,她看着,仿佛是知道什么。”
这话一出,平乐郡主迅速将目光转向身侧的秋可,死死地盯着她,试图从女人脸上寻到一丝答案。
第四十九章:果然是勾栏里最骚贱*婊蹄子
秋可被盯得不好意思,也可能是本就心虚,垂下头,躲着平乐郡主的眼神,不敢直视。
“为何躲着,为何躲着!”
平乐郡主猛的揪住秋可的肩膀,拼命地摇晃女人的肩颈,不顾其意愿,逼迫抬起头看向自己:“说话,怎么不说话,快说话呀!”
秋可被晃得难受,脸色微红,目光始终飘忽不定,掌心紧紧揪住袖口,汵汵地往外冒冷汗。
娇躯被晃的轻颤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只得憋着脑袋拼命摇头,“郡主…我不知道啊,郡主…可儿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呀。”
还在那作戏,装的清纯无辜。
平乐郡主见状,只能先停了下来,将求助哀求的目光打向二人。
沈清忍不住吹了个口哨:“阿音你说,一般做贼心虚的人,都会是什么表情呢?”
凤拂音搭着她的腔,犹豫地想了想道:“我可从未做贼心虚,但想了想你平日,或许是面部发红,语速发快,手脚不一,拼命摇头?”
这四点刚下完全符合一人。
平乐郡主就算蠢笨如猪,现下也知道什么意思了,狐疑愤恨的眼光又一次打向秋可。
“你……你血口喷人!我没有!!”
秋可涨红了脸,跳起来用手指证着凤拂音,苍白地试图为自己辩解。
该死,该死!!
明明就要大功告成了,这俩人是从何处冒出来的,该死她的计划!
秋可心中憎恨至极,恨不得抓瞎眼前人的眼珠。但想到在郡主面前,还是要极力克制。
“我与大小姐一向都是形如亲姐妹的,为何要害她,倒是姑娘你…”
秋可搬出家世,试图将人吓退:“姑娘你空口无凭就想栽冤于我,不知与我有何大怨,与我秋家、与我父吏部少卿又有何仇?”
这话一出,屋内都陷入沉静。
郡主恐惧万分,脸上由一开始的惊疑生生演变成吗惊吓。
她完全不敢想象眼前人听了这话会做出什么举动,看秋可的眼神也慢慢变成…看一个死人。
将平乐郡主的眼神收在眼底,凤拂音心中却并没有愤怒,而是忍不住冷嗤一声,轻笑和声道:
“小姑娘,已经许久没人敢这么与我讲话了。”
纤长的指尖轻轻挑起女人微微发抖的下巴,凤拂音红唇轻扬:“知道我是谁吗,嗯?”
“不…不管你是谁,在上…上京,空口无凭就是污蔑,污蔑官宦之女是…是违背律法的!”秋可浑身激颤,但仍忍不住强言道。
“律法?”
凤拂音咬唇咀嚼二字,似被逗乐。
唇间发出“咯咯”的笑声:“姑娘莫不是不知道,在北渊,本宫的话就是律法。”
“公主,秋可不是这样的人,兴许其中有什么误会,她顶撞您,妾身愿代为请罪。”
平乐郡主拗不过绊倒秋姨娘的巨大诱惑,斗着胆子忍不住为其说话。
短短两字称呼,却使秋可如坠冰狱。
公主……
北渊有许多位公主,但如此年轻,还能使平乐郡主如此忌惮的就只有那一位…
摄政大长公主…
秋可生生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浑身瘫软像是被抽干所有的骨头,狼狈地从榻上跌跪在地。
郡主讨求的话并没有得到回应。
凤拂音只是冷眸看着她,心中叹着愚蠢。
沈清捏着嗓声,笑的轻快,将平乐郡主从地上扶起来。
“郡主您这话说的好轻巧,您来为她代罪,她若真有罪,您又能担几分。”
说完,话头又转向另一侧的秋可:
“小姑娘下次再搬出令尊前可要动动脑子,上京人外有人,可不是谁、都惧怕吏部少卿的。”
“明、白、了吗!”
沈清尾音加重,一字一顿。
用手轻拉起女子的胳膊,虽是七月正暑,可此刻却如极冰之川。
秋可脸色苍白至极致,嘴唇忍不住哆嗦。
凤拂音自也不会与这种女人计较,径直起身,拉着沈清便欲要离开。
行至门边,凤拂音突然停下转身,手靠着门檐,语气平缓冷静道:“晴药之物,一旦触碰,手上的香味便极难清洗,郡主若是不信,不妨也看看这位姑娘的手。”
平乐郡主一怔,随即便反应过来。
急着就要去抓秋可的手,秋可拼命地往后缩,面露惶恐地迫切想要逃离。
“是你…就是你是不是!就是害的我儿!”
平乐郡主见她反应就一下猜到,顿瞬间崩溃,猛的跳起来用力撕扯着女子的头发,“是你!就是你这个贱蹄子!”
“我没有啊……郡主我真的没有…”
秋可躲闪着求饶,平乐郡主急红了眼,愈发说的厉害,一边撕扯一边大声咒骂:
“贱人!和你姑母果盘都是一样的贱人!”
“诱了望哥儿还想祸害我女儿,果然是勾栏里最骚贱*婊蹄子,还想嫁进侯府,我呸撕了你贱人!”
堂堂郡主头发羸乱,大跳着压在秋可身上使劲扇打,毫无端庄尊容,瞬间变成堂口骂街的泼妇。
凤拂音没有心思欣赏,拉着身侧的人:“清清,我们走吧。”
*
两人从院内走出来,府上的宴席散了小半,凤拂音早就没了兴致,派人传了话便匆匆离开了。
今日舅母做东,邀她去沈府小聚,凤拂音自然没有理由拒绝,舅母还未离去,她便与沈清同坐一辆马车离开。
车内
凤拂音轻轻靠在软垫上,闭眸思索着方才的事。
“这小姑娘也真是舍得,安阳侯积虑筹谋这么久,就指望着能飞出一个金凤凰呢,这下倒好,什么都没了。”沈清忍不住道。
“积虑筹谋?“凤拂音挑眉。
“是啊!”
沈清满不在意地继续道:“安阳侯不敢来找哥哥,前段时间就特地请了顾云州,问他我沈家有没有送女儿入宫的想法。”
“顾云州怎么说?”
“他能怎么说,他知道个der!”
沈清提及某人,就没什么好腔:“这黑心黑肝的东西就是属狐狸的!”
“就那天搭着这茬来问我,结果母亲就看见他,非斥了我一顿,说我胡来任性,非拉着那东西留夜,然后……”
沈清脸色扑红,闭了口。
“然后呢?”
凤拂音似乎等着她下文。
第五十章:她被与萧璟的情意蒙蔽了双眼
“没然后了。”
沈清面不改色道:“后面的事情不是你一个未出阁的老姑娘能听的。”
未出阁…算是吧。
自古男女嫁娶,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却早已没有能够为她定亲之人。
前世她与萧璟,也是始终未大婚,二人在府中,无媒苟合…
凤拂音突然觉得心中悲凉。
如今回想起来,前世的自己却是如此荒唐。
由着性子放纵胡来,被情意蒙蔽了双眼,将整个青春和国家都去献祭给了一份荒谬的爱情。
何其愚蠢,何其可笑!
凤拂音唇角溢出苦涩的笑意,心中五味杂陈。
沈清见她这幅神情,也知自己说错了话,不知怎么相劝,便也一同不再言语。
二人十分有默契得一路都未再说话,直至到了沈府。
沈府外引路的小厮很快认出车辆,将二人恭敬地引进门内。
“顾云州那厮可来了没有?”沈清一进府门便迫不及待地问。
“姑爷早就来了,同家主在里厅用茶呢。”
沈清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心中忍不住咒了一声。
“怎么,你与他又怎么了?”
凤拂音在一旁看着觉得好笑,这两口子还真是欢喜冤家,一个躲的勤,一个上赶着追。
“没怎么。”
沈清像一个浑身泄气的皮球,有气无力道。
*
二人先是一同去了主院,见了长辈。
沈清的母亲也是世家贵女出身,静雅端庄,高贵温柔,年近五十,脸上却丝毫不见任何衰容。
这么些年她对凤拂音始终照顾有佳,凤拂音也将情分看在眼里。
进了厢房
屋内的熏香点的并不重,估摸是知道她来,提前将香熏调成她喜欢的味道。
凤拂音进门,上座的妇人见到十分欣喜。
“阿音总算是来了!”
妇人轻轻拉过她的手,温柔地仔细端详:“前段时间听闻公主府遇刺,老夫人一连担心的几个晚上都没睡着,如今可算见到你,心里才踏实了。”
“让外祖母和舅母担心了。”凤拂音柔声道。
外祖母与舅母,一个年事已高,一个未必要操持沈府偌大的家事。
本就都是应接不暇,凤拂音便没让二人为自己的事跑一趟,只是让人递了个平安的消息。
“母亲真是偏心,我与阿音一道进来的,您倒是好说也看我一眼啊!”沈清娇嗔地醋道。
“你有什么好看的!”
沈母立刻变了脸色,语气变得疏冷:“别人家的都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我家的倒好,赔了一副嫁妆好不容易给送出去不说,没想成亲后天天赖在娘家没跑,成日里还招猫逗狗没个正形,云洲也真是命苦,这辈子就摊上你了!”
“母亲,您说什么呢!”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那头黑心黑肺的狐狸肯定又在母亲面前嚼她的舌根子。
这个该死的男人!
沈清脸红,气的直剁脚。
凤拂音笑了笑,并没有驳斥什么,“舅母,我想见见外祖母,外祖母呢?”
“瞧我都说什么,都忘了正事。”
沈母瞪了沈清一眼,带着众人来到沈老夫人的院子请安。
沈老夫人,也是凤拂音的外祖母。
当年嫁入沈家,育有一子一女,长女进宫,入中宫封为皇后,长子领兵征场,却不幸沙场而亡。
这么些年,她就如同沈家的定海神针般。
“阿音来了,快,来给外祖母看看!”
老人热切的挥手,凤拂音走上前,轻轻半跪于床边,扶着老人的手摸向自己的脸颊。
“外祖母!”
望着面前苍老熟悉的容颜,凤拂音心中却觉得无限悲感。
外祖母走的时候,太医的话很简单,上了年纪,身体逐日衰空,药石罔及,无法救治。
哪怕重来一世,她也无法阻止这样的事发生,外祖母的病早已是顽疾。
世上最残酷的,无异是见证亲人一次又一次的离别。
凤拂音眼角酸楚,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下来。
“好孩子,怎么哭了,外祖母无事,倒是阿音你,到底何时大婚呀!”
外祖母慈爱地笑着,看她的眼神很是温柔。
“阿音如今是大姑娘了,定门亲事,同兰芬一样,嫁给世间最好的男儿。”
兰芬是她母后的闺名,外祖母是透过她,又在思念自己的女儿。
*
*
老夫人刚用了药身子撑不了那么久,又说了会话便睡着了,众人静声地退了出去。
门外沈母拉着凤拂音乐道:“老夫人只是有些急了,有些话,阿音大可别往心里去。”
“舅母这是何意?”
“这话还是当年你舅舅对我说的。”
沈母拉着她坐下:“先帝与娘娘都走了,后来你兄长也走了,沈家便是你的靠山。”
“阿音是北渊最尊贵的公主,理应嫁最好的男儿,不必委屈求全用自己的婚姻换取什么,无论成败结果怎么样,沈家始终站在你的后面。”
“舅母………”
凤拂音没想到沈母会这么与自己说。
的确,当年兄长暴毙,她初掌权,女子掌权最是艰难,南边几个部落便曾联合起来闹事。
是表兄率着精锐连夜奔袭千里,将叛贼拿下,她才由此树立了威信。
若没有沈家支撑,她也不会有今日。
设凤拂音刚想说什么,院外头便传来通传的声音,是沈濯与顾云洲来了。
“来的正好,给你们年轻人交谈的时间,我便先回去了。”
沈母轻笑着离开。
凤拂音再转过头,便看见沈濯与顾云洲并肩走进来,两人言辞间有说有笑。
沈清一见到某人,瞬间就萎了,蜷缩趴在桌上不肯动弹。
“见过殿下。”顾云洲拱手行礼道。
凤拂音微微侧着身子,避开这一拜:“今日既是家宴,便没有公主之身,顾大人随意便是。”
顾云洲听此便不在客气,直接走到凤拂音身边,冲着她含眸微笑,用眼神示意她身侧的位置。
凤拂音:“…………”
凤拂音看了他一眼,无奈起身,将沈清旁边的位置空出来。
顾云洲毫不客气地坐下了上去,又往旁挪了挪,将整个身子与身侧的女人贴近。
沈清瞪了他一眼睛,嫌恶地往里挪了挪,偏顾云洲又跟着黏上去。
光天化日,两人的举动。
凤拂音&沈濯:(ー_ー)!!
第五十一章:一看就是个飞舞点心
夜幕,圆月当空。
院内池塘中的清莲幽幽绽放,林间的晚风吹拂,打在脸上格外舒适。
晚宴结束,长辈们各自回屋,余下的几个小辈还在院中,凤拂音沈清,以及沈濯与顾云洲。
沈清怀中还抱着个小萝卜头,是二房的长孙,水灵的眼睛配上肉嘟嘟的小脸,格外招人喜欢。
“明天姑姑带你去衡街看戏,回来再带你去买糖葫芦,好不好呀?”
“不、要。”
小家伙奶声奶气的道。
沈清意外地挑了挑眉,抱在怀里亲了一口:“为什么不要,姑姑陪你一起去不好吗?”
“不要!”小家伙噘着嘴,气鼓鼓。
“大祖母都说了,姑姑你成日招猫逗狗没个正形的,一看就是个飞舞点心,让然儿不和你玩。”
大祖母自然就是沈母。
沈清听了如受晴天霹雳般,整个人被雷得外酥里嫩,她不敢相信这是亲娘能说出的话。
顾云洲见着女人呆傻的样子,便不由分说直接趁机扛起,连拖带抱地将人哄出去。
“唔————”
女人挣扎的声音做来越小,直至消失,院内霎时又只剩凤拂音与沈濯。
凤拂音轻抿一笑,给两人都倒了茶水:“这些日子朝政辛忙,兄长辛苦了。”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本就是应当的事,阿音又何必这么客气。”
沈濯沉敛如水的眸子微眯,停刻了片刻。
“陛下终究是怯懦了些,犹豫不决、难堪大用,担陛下终归是陛下,若真有你那么一日,阿音你……”
“兄长放心,我心中自有分寸。”
凤拂音明白他想说什么,道:“无论何时,也都是凤氏的子孙,我手上不会沾着亲人的血。”
沈濯听此也便放心,如今这情势,他真怕凤拂音做出一些无法挽之事。
既然她心中有数,他也放心。
顿了顿,心中却仿佛想起另外一件事:“前几日我入宫,看见库房内有两个成色极好的紫金砚台,想了几日觉得甚是喜欢,阿音可愿转赠于我?”
凤拂音倒觉意外,稀奇地挑了挑眉。
映像中表兄可是从未伸嘴问她要过什么东西的,还真是破天荒头一次,这是怎么了?
“兄长说是不巧,那砚台前几日我瞧着好,就赐给别人了。”凤拂音歉意道。
沈濯快速回问:所赐何人?”
“是瑞王府的庶孙,名为凤洛白。”
凤拂音柔道:“那孩子母亲是西洲人,平日估计在王府日子也不好过,但我瞧着十分机敏,索性就派人送了些笔墨之物。”
瑞王府…
西洲……
沈濯口中反复念着这两个名字,试图想起什么联系,好将二者串为一体。
前几日还派了时臣去往西洲,邀西洲来参加下月的中元大典,如今算算,也就该这几日回来了。
沈濯眉眼中的精光暗了暗,想起那位邪气痞雅的公子,心中却是油生一种难以言喻的想法。
“西洲来使应是住在驿馆,礼部历来都是最懂礼数规矩,阿音可愿将接待之事交由我来负责?”
她本意就是想将此事交由沈濯的,只是怕其辛劳,才不敢拜托,如兄长自己开声请旨,实在是最好不过。
大哥举止言语最合规礼,由他作为北渊形象来招待西洲之人,她很放心。
“那此事就交由兄长了!”凤拂音点头颔首道。
这时,门外两个小厮进来。
小厮见了个礼后才回禀,转述大小姐传话过来说今晚同着姑爷离开,不回来了,等明天再回来。
沈濯一脸无奈,头疼的地挤了挤两鬓的太阳穴,“这丫头也真是的,一刻都消停不下来,成亲了还这般跳脱。”
凤拂音并不发表自己的感受,只是附和地淡淡轻笑,举起眼前的茶杯,轻轻小抿。
举着清茶,抬起头。
蓦然发现!
远方沉寂的天空不知何时突突然放光,熊熊的烈火攀着风势顺逆而上。
火势极大,借着风力冲天,染红了半片的天际。
凤拂音皱皱眉,心中十分震惊。
京都怎么会发生这么大的火灾,难道是何处走水了吗?
刚想眯着眼睛继续观察,却愕然发现那火光传来的方向…
那个方位…是大理寺!
大理寺…是萧璟!
遭了!
凤拂音瞳孔骤然紧缩,双眉上挑,心中一阵揪紧般的阵痛袭来。
“阿音,你怎么了?”
沈濯关切地扶住她,女人拉着他的衣袖,语速加快慌不择言道:“兄长,府上有快马,去大理寺,现在就去!”
“好,我这就去!”沈濯见她这副模样也不敢耽误,转身就朝马厩的方向去。
*
*
“驾———”
二人快马扬鞭赶至大理寺,大理寺外的火势远比凤拂音想象的还大。
房梁已经完全被烧毁,屋顶倾塌下来溅落一地的灰烬,不断有哀求嚎叫之声从里传来,灼热逼人的火浪令人难以靠近。
凤拂音迫切从马背上跳下,脚上踩着缰绳,险些就被绊倒。
“殿…殿下,臣参加……”
大理寺卿韩越见着长公主,刚准备行礼,却被疾风行来的凤拂音直接按到墙上。
“殿…殿下!”
凤拂音死死揪住男人的衣领逼他与自己直视,美丽的眸子喷出怒火,歇斯底里地嘶吼着。
“人呢,里面的人呢!我问你里面的人呢!”
沈濯甫一从马背上下来,见到凤拂音此刻的举动,不禁皱了皱眉。
轻轻拉着女人的衣襟向后微扯。
“阿音你先冷静,救火队的人的都有,吹不会有事的。”
熟悉的声音稍换回一些理智,凤拂音松开韩越的衣襟,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眼前已是一片狼藉,不断有焦尸从里抬出来。
都说祸害遗千年,她宁可相信这只是萧璟的一场越狱图谋。
“说,好端端地怎会起火!”凤拂音眉眼梗扫,语气疏冷到极致。
“回…回殿下,臣也不…不知知道怎么回事。”
韩越“扑通”一声直接跪在地上求饶:“发现的时候火势就已启大了,臣实在不知火是怎么起来的。”
凤拂音握紧拳头,腾地一下站起身。
此刻女人胸腔内压抑的怒火快要将五脏六腑给烧尽。
第五十二章:萧璟,跑了!把他抓回来!
“还请殿下稍安勿躁,臣已经命人在极力抢救!”
韩越失职在先,此刻只能小心翼翼地见着脸色谄媚道。
“集中人手从北侧开始扑火,务必将北侧第一间牢房的人给本宫带出来!”
“记住,本宫活要见人,死要……”
凤拂音顿了顿,苍白的唇舌却是忍不住颤抖,她意识到自己再说什么,强撑着说出后半句:“活要见人,死…死也要见尸。”
“是,微臣这就去办。”
韩越领着手下差吏去行事。
凤拂音说完,只觉手脚冰凉,脸上愈发凝重,心头也被一种从所未有的的恐惧笼罩。
“阿音,你怎么了?”
沈濯看出女人的异样,轻轻上前搀住她,令身侧的人去搬来椅子。
“兄长……”
凤拂音扣住他的手,试图缓解此刻的情绪。
远处潜火队的人正在匆忙进行扑救,火势虽得到控制,但短时间无法完全的消去。
火光映像天穹,将夜幕照亮得恍如白昼。
一闪而过之间,沈濯仿佛在远处人群中看到一个相熟的面孔。
此人…
不是那位殷公子的随从吗,他怎会在大理寺?
沈濯心中尚有无数疑点闪过,但此刻他做不到抛下幼妹,不管不顾地上前追问,只得无奈看着人从远处人群中慢慢消失。
这时,一具焚焦的尸体被放置在担架上,抬到凤拂音面前。
尸体面目全非,根本无法看出原本的样子。
悬浮裸露在外的皮肉也已完全变焦,甚至已经隐隐冒着异味。
尸体被抬出的那一刹,凤拂音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剧烈的颤抖,就像是坠入寒潭一般,无法控制的冷意席卷全身。
她是想萧璟从她的世界消失,但若消失,也绝不应该是眼前这种最残酷最狰狞的方法?
凤拂音甚至难以相信,那么完美的一张脸蛋和完美的肉体,有朝一日竟会变成这副模样。
“仵作呢!”
女人高声凌厉道喊道:”叫仵作来给本宫验尸!”
大理寺的仵作都聚在东方,瞧着如今的冬侧的火势,怕是已经一锅端了。
今晚本已多事,韩越承受不住长公主震怒的后果,慌得连忙命人去最近的京都府衙殿召请仵作。
仵作还未来,凤拂音不想等候太久,她迫切地想知道答案,想知道这具尸首是不是萧璟。
女人一步步靠前,不顾沈濯的阻拦,在离焦尸只有一步距离时俯身蹲下。
凤拂音仔细凝视。
尸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烧尽,裸露的在外的背脊也是漆黑,烧焦一块,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凤拂音轻轻扒开尸体的左手,左手顿时摊开。
萧璟的习性与常人不同,他是左手舞剑,所以左手的茧腹与纹理都比寻常之人要更深一些。
而眼前这幅尸身上,左手皮肉之间十分干净光洁,并无茧腹伽摩留下的痕迹。
凤拂音心中淡然疏了一口气。
仵作很快就到,冲凤拂音行礼后便上前着手那具尸体,反复探查了一番,仵作得出结论。
“回殿下,从外露的皮肉来看,死者应是二十左右的男子,且刚死亡不超过一个时辰。”
萧璟比她虚小一岁,今年刚好二十岁整。
凤拂音沉默,抿咬着嘴唇,等着后面的话。
仵作不敢擅作主张,只得被迫停下来,请示凤拂音的意思:“微臣暂时只能验出这些,若想知道死者具体的死因,便要剖肚。”
凤拂音凝眸,顿了半晌道:“可以。”
仵作如蒙大赦,从随手的衣袖中掏出长剪,利落地划开……
凤拂音不再看,转身过去。
沈濯将她护在身旁,担忧不已地守着。
作为为数不多了解女人脾性的人,他明显察觉凤拂音今晚情绪不对。
仵作回禀:“回殿下,此人腹腔中是干净的,没有吸进呛入灰尘,后颈处骨盆凹陷,是致命伤,此人应是被袭击后颈而死,并不是烧死。”
若方才还只是怀疑,那仵作此刻的话便可以让凤拂音完全断定。
萧璟,跑了!
放了一把火,寻了个替死鬼,拍拍屁股,将一盘烂摊子甩给她。
好,很好!
凤拂音狭长深邃的黑眸中,半晌前的那份强烈炙热的焦灼,与浓浓担忧的恐惧逐渐冷却。
然后变得阴冷,蚀骨的阴冷。
萧璟…
既然你敢跑,那就别怪她无情。
凤拂音拧起秀眉,眼里迸出一丝狠戾的杀意:“来人,传本宫口谕!”
凤卫的人跟随而来,跪身听旨。
“即刻起封锁城门,至明天天亮之前,没有本宫的手谕,任何一个活物都不得出城半步。”
“臣遵旨。”
大理寺的人一并上前听旨。
凤拂音如今不愿相信大理寺这帮饭桶,但眼下也只有大理寺最快捷:“仔细盯着,若放跑一人,你就给本宫提头来见。”
大理寺众人顿时吓得瑟瑟发抖,连忙退下。
凤拂音想了想,又觉不对,若是真逃了,那以萧璟的脚力,现下大概是已经出城了。
出城……便麻烦了。
想了想,转身轻求身侧的沈濯:“今日怕是要劳烦兄长一趟,兄长可否现在出城,上京城外几个通关的关口,令他们即可将通口关闭…”
“好,没问题。”
沈濯从容地点头:“我这就去。”
“多谢兄长。”凤拂音感激道。
待沈濯离去,凤拂音才想起最重要一事,眸中的感激一秒散去。
盯着韩越,美眸中喷出冷艳,嗓声脱口如冰的质问:“你还未回答,大理寺为何会起火?”
“微臣…臣、臣……”
嘴个哆嗦,也说不出话。
凤拂音心中愈发积怒,今日她去沈府家宴,才会调了近半的凤卫离开。
结果谁知凤卫一走,大理寺这帮蠢如猪的酒囊饭袋就被萧璟吊着愚弄,一场火生生地将人放跑。
真是没有对比,心就不会伤痛。
“本宫要你们究竟有何用!”
凤拂音冷漠的瞳仁中带着愤怒,嘴上毫不客气地讥讽:“饭桶!”
“臣……臣该死,还请殿下恕罪!”
韩越几个实在找不出托词,只得一个劲地求饶,企图能得到凤拂音慈悲的宽恕。
第五十三章:画舫之上
“以渎职论处,拖下去六十大板,再有下次,你直接摘了你一家的脑袋来见本宫!”
凤拂音默然说完,便转过身去。
这时,潜火队的人抬着担架,将人挪运出来。
一个全身黑漆的老头,被烤得外酥里嫩,身上甚至隐隐传来说不上来的味道。
外表皮没一块好地,身体颤抖带动中剧烈咳嗽,喉间如烟囱般冒出一阵黑烟。
凤拂音:“…………”
就这,还没死透呢?
凤拂音有些意外,前世金阁老投奔萧璟,两人狼狈为奸,计谋无数,没想如今,直接弃如敝履。
不过若细想,两人如今也还未结盟,萧璟当然不会对他有什么正常的待遇。
狗咬狗,还真是精彩。
凤拂音厌恶地横扫一眼。
她固然不会让他此刻死了,金家的罪证还未查清,在这之前,想要以死脱罪也绝无可能可能。
指派了两个太医进去给金阁老诊治。
一切事做罢,女人不愿再留在此处,转身快步离开。
*
*
而与此同时
京中一客栈,二楼的厢房中,萧璟沉眸不语,站在窗边看着窗外被公主府亲兵监管的街道。
他今日得了消息知长公主不在府中,才会大胆行事,没想到,她竟察觉得如此快。
从大理寺遁出,派人在此接应,只是换衣耽误了时辰匆匆赶出城口时,城门关闭。
满街封锁,全城戒严。
他顿时退无可退,只能折返栖身回到客栈,萧璟无奈摇头,心中不知在做何打算。
“三殿下不是自诩,说今晚的计划天衣无缝,既然天衣无缝,那怎么您还在这呢?”
男人身后传来揶揄讥讽的轻笑。
萧璟目光冷然,脸色陡降,头也未回,只是压抑着声音低沉道:“国主有功夫在这挖苦本王,不如也想想如何出城。”
男人缄默,继续又道:“本王提醒国主可别忘了,你我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落入长公主之手,都是一样的结局。”
“一样?”
西琉殷凤眸得意地上挑,嘴角挂着轻佻的笑:“朕与三殿下自然是不一样的。”
“是吗?”
萧璟眸中生出厌恶,不客气地讥道:“那敢问国主,又有什么好办法离开这里”
西琉殷知他不信,断也不会计较,只是朝门外轻喊一句:“来人!”
很快有人推门进来,跪在二人面前。
“派人去沈府传好话,就说朕今日身子欠佳,想去城外寒庄的温泉,问沈家主借出城的令牌一用。”
这语气,仿佛理所当然般。
萧璟:“…………”若不是现下情形不对,他都控制不住自己扇上去的冲动。
西洲国主与他相交数年,他也多多少少知道西琉殷某些方面不同寻人的癖好。
西洲地大物博,要何物没有,他也甚少看到西琉殷如此外露喜悦的神情。
“国主的意思,是与沈濯很熟?”萧璟沉声问。
“这是自然!”
西琉殷眉飞色舞,说此话时甚至还有些戏佻。
然而人类的喜乐并不相通,他也不想此刻与某些晦气的东西分享沈濯的事。
转过身,找了个由头把话题岔开。
“今日你我连夜出城,离开上京,三殿下准备好去何处了吗?”
萧璟抿了抿唇:“我并未准备离开上京。”
“不离开?”
西琉殷有些意外,却也有些明白。
“三殿下既然不愿离开上京,那今你让朕的人配合你弄这场又是为何?”
“哦?”
西琉殷故作恍然大悟地嬉笑:“朕想,可能是暗牢榻室冰冷,怎及公主府闺寝存香?”
“犹是春闺梦里人,三殿下果真是牡丹花下死!”西琉殷忍不住啧啧啧咂舌道。
萧璟已经习惯,身侧这个死基.佬一向都是损人利己为乐,一日不逞口舌之快就会死。
他不离开上京,的确有自己的顾虑。
其一,如今北渊三王心腹都在京都,上京表面平静,实际暗流涌动,随时都可能变天。
再说,不论长公主愿不愿意废帝,始终空悬的后位也早已成为必争之势,最终会鹿死谁手,也都难以揣测。
他此刻留在京都,无疑是最好时机。
反正若要南楚复辟之事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他倒不如先留下来,窥伺机遇。
而且…
萧璟神色沉敛如水,脑海中突然溢出的一抹倩影令他冰凉至极的瞳仁一丝丝龟裂。
殿下…
他还未得到一些东西,怎会就这么甘心离去。
那夜画舫之上,女人在半寐之中,他轻轻俯下身,做了回偷欢人。
采撷朱艳红唇上的芳泽,女人梦中无意识地低楠,软语娇羞的轻嗔:“阿璟!”
那嗓声,仿若罂粟。
带着醇香,诱人致命。
拥有一次便再难以忘怀,令他在寒冷的囚狱中日思、夜想。
(灯os:看不出来,您还是个抖S)
这时,派出去沈府传话的小厮回来。
西琉殷心中十分雀然,从萧璟身边擦身而过,很自然地伸手讨要:“将令牌给朕。”
“陛下…”
小厮跪在地上,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属下去了沈府,但是并未…见到沈大人。”
“你说什么?”
“属下…并未见到沈大人,只是见到了沈大人身边的随从,他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西琉殷连忙追问。
“他还说…说府上老夫人已为沈大人议亲,叫…叫您以后都不必来了。”
“砰——”
桌上的瓷杯被人狠狠扔落在地。
西琉殷不敢相信,眸中戾气顿生,抓住小厮的衣襟将人提到自己面前:“他当真这么说?”
“…属下不敢欺瞒陛下,当真这么说。”
小厮颤巍巍地禀告,不敢对视震怒的君主。
萧璟候在一旁,将主仆二人对话收入耳中,奚落冷讽之心顿时就按捺不住:“原来这就是国主说的与沈濯相、熟?”
男人轻笑,自问自答,低沉的嗓音从薄唇中吐出,对着西洲国主道:“果真很熟呢!”
西琉殷:“………”
此事倒的确不怪沈濯,老太太病重,临走前无非就想看几个孩子有了着落。
沈母便背着儿子,偷偷与人相议,除了当事人不知晓,府上下人已经人尽皆知。
西琉殷脸上愈发难堪。
第五十四章:十里红妆,阿璟来娶你了
久居上位者,男人早已习惯将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中,万物都按着自己的心思发展。
如今却兀然发生掌控之外的事。
男人心思深沉,冲身侧的萧璟看了一眼。
萧璟看着西琉殷的眼神,便知他撅着腚要干什么,耸了耸肩,自己先转身离开屋内。
萧璟离开,西洲的人与他擦肩进入屋内,双膝匍匐在男人面前:“陛下!”
“北渊上京下月盛典,已派使臣前往西洲,你即刻动身,回西京,传朕的旨意…”
西琉殷思索片刻,又道:“令梁霄为使臣,备上厚礼,日夜兼休,快速至上京。“
“是,臣领旨。”
暗卫转身离开。
男人眸中的玩谑轻佻之意不见,漆黑的瞳眸里泛起层层的阴霾和暗雾。
他的东西,任何人都无法夺走。
绝不会……
风外冷风静静吹进,打在男人的脸上,带回稍许的神智,扬唇,带着深深的讽意。
*
*
而与此同时
大理寺迟迟没有找到起火点,火势到凌晨才被扑灭,偌大的寺牢早已化成一片灰烬。
凤拂音看着眼前一片狼藉,心中对萧璟的怨念又增了一分,等她将男人羁回来,先打断了腿,来这搬运半个月的砖瓦再谈别的惩处。
“殿下,如今那大理寺这…
”底下人的诚惶诚恐道。
“令吏部的人来核算清点伤亡和财银损失,回头报到本宫府上,其余尚存的人便全部压入大理寺。”
夜色已是极深
凤拂音这会已是身心俱疲,坐着撵轿回府。
一路上撵轿颠簸,头昏涨的更加难受,脸上甚至红扑扑得发烫,好不容易回了公主府,凤拂音一沾上床,便睡得昏死过去。
梦中绮光,她又梦到前世之景。
那时城外已全是叛军,瑞王府援军迟迟未到,西洲的细作混入公主府,窃走京门布防图。
致使上京东、南两处城门完全失防,西洲与南楚军队大肆侵入。
萧璟比任何人动作都快。
进城第一件事,便是令铁骑盘踞整条玄武大街,黑羽甲胄鳞次栉比,森寒的刀芒竖立两锋。
凤卫那时已折损一半,剩下的人在府中。
本以为会是场恶战,凤卫上下也做好誓死效忠的打算,然而预料之外,萧璟并没有令人破府。
过了一个时辰,门外才传出动静。
而此时玄武大街已被挂满了大喜的红绫。
府前雕有凰鸟的门柱也红绸飘飘,就连偏门玉阶也早已铺上红色的地毯。
偌大的城街,几乎是清一色的红,光彩如华。
赤戏鸳丝的礼箱摆满长街,浩浩荡荡绵延数十里,锦绣华盖,令人目不暇接。
十里红妆,满城华彩。
萧璟亲自求娶,翻身下马。
从容不迫地轻推开那扇久违的门扉。
男人和煦如春风般的微笑漾在脸上,冠绝如玉的容颜,连天地都黯然失色。
他破开一切阻碍回到这里。
只为对着这里的主人道一句:“殿下,阿璟回来了!”
然而,等待男人的却不是那张美艳矜贵的容颜。
而是来自凤拂音低声的喝令:“放箭!”
第五十五章: “他是你的人,那我呢!我又是什么!”
男人身手极快,轻易躲过极速驶来的箭矢,大门寇然被再度阖上。
迎亲之事转瞬变为两军对峙。
萧璟的黑羽铁骑不过半个时辰便攻破长公主府,男人并未损害这里的一草一人,长公主府上下都对他礼遇有加,从不曾刁难,唯有……
小心肝被压上来,哭的梨花带雨。
萧璟当着她的面,在男人俏美的脸上划了一刀又一刀,往日姣好的面容如今却血肉模糊。
打狗也要看主人,萧璟这么做无非是在挑衅。
凤拂音怎会忍他如此,冲上去抢过萧璟手上的短匕扔向远处,护在小心肝身前,随即转身对着面前的男人就是狠狠的一巴掌。
“啪!”
四座哗然。
萧璟右颊上有多着明显的五指印,男人不可思议地捂着脸,低柔地唤她:“殿下?”
凤拂音侧身,不去看他的眼睛,只是抿咛着唇,平静地陈述事实:“他是本宫…的人,你想对他做什么也要看本宫的意愿。”
本想说是本宫府上的人,但凤拂音想了想,觉得二者并无差异。
然而,此话落入萧璟耳中,无疑是女人对地上飞舞点心的维护,心中的妒火瞬间成千百倍扩散。
男人青筋暴突,俊美的脸上因浓烈的嫉妒而扭曲得变形,他上前,猛的抓住女人的手腕,逼迫她扬高头颅,与自己直视。
“他是你的人,那我呢!我又是什么!”
萧璟不顾言面的大声嘶吼,扣住女人手腕的力度愈发用力,迫他切地需要一个答案。
“你?”
凤拂音冷嗤一声:“你不过是个养不熟的狼崽子,算什么东西,公主府上之人才是本宫的人。”
男人已被妒火笼罩,满心满脑都是女人话声最后四字。
“殿下,你不该激怒我的,你不应该积怒我的!”
如同亘古的噬魂魔音,一点点蚕食男人最后的理智,萧璟哑声,下着最后的通牒。
“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话说完,他就扣住她的下颚,低下头,凶狠地当着众人的面,锁着她的唇,吸取着其中的甜美。
凤拂音拼命挣扎,大力地捶打着男人的胸膛,
萧璟置若罔闻,将女人的双手擒住反剪身后,继续急迫地索吻。
粗糙的指腹游走在细腻软香的肌肤中,女人绝望地闭上眼,眼角有热泪流下。
——
—
“啊———”
凤拂音凄叫一声,猛的从床上惊醒。
“殿下醒了?”
身侧传来丫鬟喜出望外的声音,“章太医,殿下醒了,醒了。”
章太医连忙提着药箱过来,轻搭女人的脉搏。
凤拂音理智回笼,才发现一切都是梦境,现下是在自己的寝宫,头已经沉涨得难受。
“本宫怎么了?”她问。
“殿下并不无碍,只是得了风寒,这段时日又操劳忧思过度,才致昏睡不醒。”
“本宫睡了多久了?”
“殿下睡了一日一夜,何管家担忧,便去宫中请了章太医来。”小丫鬟道?
一日一夜…不知萧璟抓到了没有。
眼下让他出逃,无疑放虎归山。
凤拂音哀叹一声,疲惫地闭上眼。
第五十六章:西洲的细作
“殿下这几日切忌操劳,不可再过度忧思,饮食以清淡的汤粥为主。”章太医起身,恭身地行个礼:“老臣下去为殿下配药。”
凤拂音朝他颔首。
幼时父皇也是延请名师授她习武,身子骨头也是一向比寻常女子强健许多,没想这次不过是普通的风寒,便昏睡了一天一日。
看来这段时日的确是操劳些。
“殿下,已经吩咐厨房熬了清粥,奴婢打了热水来为您梳洗吧!”
凤拂音慵懒地点头。
温水拂过脸颊,整个人舒惬地闭上眼睛。
萧璟……
前世萧璟是被她救回府中,一年后才与她决裂出走,这次不过一月就自己设法离开了。
他会去哪?
临安城?西洲?
亦或回到北渊?
凤拂音突然觉得可悲,自己唯一真心爱慕过的男子,她却从未无法真正了解过他。
不过她也从无畏惧,萧璟离京又如何!
哪怕他手眼滔天、心思叵测,可真正重来一世的也是她,不是萧璟。
没有任何人比她更清楚未来会发生什么。
倘若二人再次相逢对决,她觉不会再输给萧璟!
萧璟…身上还有七日断肠散的气味,那味道一旦沾上,除非身死,不然永远不会消除。
识相就躲到海角天边,永远不要回来,不然……
不然本宫就在上京布下十八阴曹炼狱,等你回来,让你生不…如死。
凤拂音唇角弯起,笑的寒冷无比。
“殿下,奴婢下去为您盛粥了。”身后的丫鬟打断她的思绪。
凤拂音恢复冷静,挥手示意她下去。
回想起来,此番梦境倒不是全然无益,有一个人,所不是梦境中回想起,她险些都忘了。
前世若不是有西洲的细作潜入她书房,偷走布防城图,北渊京守又怎会如此不堪一击。
西洲的细作……
凤拂音闭上眸,努力沉思。
前世她也知西洲有细作蛰伏上京,派凤卫暗查了许久都无法得知。
梦中隐约能看到那抹身影潜入自己书房,看着身形,貌似是个清瘦年轻的少年。
究竟会谁呢!
凤拂音久久得不出结论。
这时,门外传来凤卫通传禀告的声音:“殿下,瑞王府凤洛白求见。”
凤洛白?
他来干什么?
*
*
凤拂音令人在偏厅等候,故意没派人去招呼他,本想看他什么反应,却没想少年意外的平静,并未流露出丝毫不悦。
这点,倒是令女人有些意外。
约摸过了大半个时辰,凤拂音才姗姗来迟。
见他来,凤洛白赶紧离座起身的行礼:“见过殿下!”
凤拂音挥手示意他坐下。
“瑞王府还有三日就要启程回漠南,小公子此刻不收拾行礼,来找本宫干什么?”.”
“殿下,洛白来找您,斗胆求一份恩典!”
男人说完,便沉沉地跪在地上,行跪拜大礼。
凤拂音很是意外,第一次见到这么直白的。
挑挑眉看着他,很是不理解:“那你倒是说说,想要本宫给你什么么。”
“还请殿下给洛白一次机会!”
男人说完抬起头,在空中与凤拂音直视。
凤洛白想起来之前舅舅的关照,让他能够依葫芦画瓢。
朦胧窈窕的双眼若隐若现地轻眨。
夏常服的眸中现出清盈的泪水,眼含巴巴地看着凤拂音,等着回复。
凤拂音:“………”
她这人素来公正,一向都是舍不得见人落泪于是从容不迫道:“什么机会?”
“殿下容禀,如殿下所知一样,洛白生母平庸,瑞王府一向都缘身份之由并未重视洛白。”
“世子平庸,但洛白依旧从未觊觎过世子之位,此番进京,只想寻此时机,有所作为,为国、为君、为殿下分忧。”
凤拂音一下明白她的意思。
自古嫡庶有别,庶出之子固然不能犹嫡出般得家族器重,所以凤洛白才来寻自己。
凤拂音眯了眯眸,上下扫望着审度。
少年的学识她是见过的。
文章进退有度,辩论犀利有理由,如此才学,在京都同龄之辈绝对算上翘楚。
而且,凤洛白本也是也算谦逊有礼,性子并不张狂,将来辅佐帝王也是极佳的。
不错…真不错。
凤拂音愈发满意,难得动了从容之心,看男子的眼神也不禁柔和下来,化为秋水。
“本宫可以给你一次机会,不过能不能把握全要靠你自己争取。”
凤拂音顿了顿,道:“下月秋考,朝廷开放恩科,你若是能榜上有名,位列三甲,本宫便为你授官,准许你留在京都。”
一年双考,一次在年初打春的时候,另一次便是下月,七日后。
她虽答应,但也不会刻意纵容,凤洛白能不能留在上京,还是要看他自己。
“叩谢殿下!”
凤洛白喜滋滋地朝她拜别,离开。
在男子走出寝殿的一刹那,凤拂音始终慵懒斜倚着的身子终于摆正。
她只是缓缓轻抿红唇:“凤羽!”
凤羽的身影立刻落在她身后。
女人阖眸轻启,眼中的寒芒逐渐露出。
“瑞王府的庶长孙,生母是西洲之人,本宫要他生母及过往的所有资料。”
“是,属下这就去。”
凤羽领命后便又一次融入黑寂。
她虽答应凤洛白暂时留在京中,但是她可没那慈心去为他人做嫁衣。
凤洛白查出来没问题,最好。
可他若存有疑点……
凤拂音最受不的欺骗,上京城外的乱尸岗也始终缺着人呢?
她不介意现杀一个,送个热乎活的过去
说了好会子的话,凤拂音有些着凉,又忍不住地轻咳两声,转身进了屋内。
*
*
上京一连下了好几日的雨,阴绵绵的冷风吹在脸上格外刺骨,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场雨下后,北渊的暑意顿时消了一半。
天气转凉了几日,凤拂音的风寒也拖了几日。
缘着长公主凤体欠佳,本该开立的大朝会也随着取消。
衍王府的使臣已经出发,踏上返途。
凤拂音这几日依旧处理政务,唯有的变化便是跑沈府愈发勤快了。
宫中的御医已经住在沈府,外祖母的病拖至如今,早已药石罔故,。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作为孙儿,在这最后时日,承欢膝下。
第五十七章:“三殿下也忒恶毒了,朕不过开个玩笑罢。”
这日
凤拂音伺候完汤药,从内屋中出来,外祖母已经睡下,她便打算回公主府处理庶务。
却不想,转身被沈母叫住。
沈母拉着他至偏厅坐下,屏退众人。
凤拂音左右望了眼,有些不太理解:“舅母,怎么了吗?”
沈母神色凝重,握着她的手直声叹气:“今日太医跟我说,老太太…就这几个月的时日了。”
凤拂音神色暗敛,心中顿然刺痛,纵然她权势滔天,在生死面前,也如蝼蚁般渺小,何其悲叹。
“老夫人这一辈子该享的福分都享了,唯这子女的缘分……当年先是你舅父,老夫人为了这个家,硬是挺了过来,谁知再过两年便是你母亲…”
沈母眼角落下热泪,犹豫了片刻,说出心中的决定:“我打算给濯儿娶亲,下个月大婚,让你外祖母不留遗憾地走。”
“舅母的意思阿音明白,可这…总要问下表兄自己的意思吧。”凤拂音弱弱道。
“问他干什么!”
沈母拔高了语调,“唰”的一下从椅上站起:
“问他自己的意思,他能有什么意思!”
“二十四五不娶亲就罢了,连个通房都没有!怎么,他那玩意是磨了这么些年锈了还是不能用了?我看他就是想把我活活气死!”
沈母说完还不忘愤恨地剁脚,仿佛地板之上就映着某个不孝子的脸。
凤拂音:“………”
早就听闻舅母也是将门之后,当年打沈清,也都是抡着棒子追着三条街打,现下她可是信了。
沈母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再说什么,慌得捂口看向凤拂音:“阿音,你什么都没听到,舅母随口说说的,快快!赶紧忘了这些!”
凤拂音:“…………”
沈母这话仿佛给自己提了醒,脸上的愤怒一瞬间变为震惊,睁大了眼不可思议地咽了咽:“濯儿这孩子,不会真的不行吧?”
刚想说什么,又一下闭了口的凤拂音:“………”
抉择了一下,在不举与断袖两个选项中,凤拂音觉得前者对舅母的冲击力可能更小些。
便抿了抿,没有开口为沈濯辩解。
*
*
与此同时,
玄武大街,第一酒楼内
凤洛白确定身后无人跟随后,才轻惦着脚尖上及三楼。
门口的侍卫见他来,只是点点头。
凤洛白推门而进,屋内极为寂静。
空中龙涎的味道极重,缕缕香雾在宁谧的厢房内,勾勒出一道白色的轻迹。
“洛白见过舅舅!”
凤洛白冲着软榻上慵懒假寐的男人道。
“嗯——”
西琉殷缓缓地睁开眼。
侧眸瞥了眼另一侧凳椅上,始终闭眸沉思的俊美男人,心中顽劣之心顿时大起。
“朕平日就是这么教导你的吗,见到南楚的堂堂三皇子殿下,还不赶紧跪拜行礼?”
“是,洛白知错。”
凤洛白脸上闪出慌张,生怕做什么,赶紧朝着萧璟跪下恭声行礼:“西洲凤洛白见过三殿下!殿下万安!”
有些孩子听不出好赖话,看着就是不聪明的。
萧璟睁开眼,眸中闪过愠怒,修长的指尖露出寒光,啐了毒的银针如利箭般直袭紫衣矜贵的人。
针尖锋芒,发着诡异的毒素。
西琉殷唇角上扬,笑的十分欠揍,就这般正着头,没有丝毫的躲闪。
毒针擦着男人的发髻而过,没入身后的屏风中,央白的屏风瞬间被淤毒染黑。
“三殿下也忒恶毒了,朕不过开个玩笑罢了。”
西琉殷讪笑地摊开手:“朕幸好每躲,若是躲了岂不成了独眼龙?”
萧璟重新闭上眼,不再搭理。
白讨了个没趣,西琉殷想起旁边还站着个活的:“怎样,那位大长公主殿下如何回你?”
“殿下允了洛白所请,但要这次秋考,榜上有名,才许留在京都。”
西琉殷眯了眯眼:“长公主是怎么答允你的?”
“洛白都是按舅舅吩咐做的,叩行大礼,悲述身世,若是长公主不动容,便泣哭盈泪,洛白那日落不下泪,只是眼眶红些,没想长公主就答应了。”
老实的孩子一五一十地回复道。
“做的不错!”
西琉殷难得夸赞,扬高了声调道:“看来京都盛传长公主偏好男色,是真的呀,朕还以为传言有!误!呢!”
话萧璟脸色阴沉,话声刚落便猛的睁开眼睛,起身离座,径直走到门口。
然后,摔门而去。
“哐———”
回声之响,令人险些都要以为门被震裂。
凤洛白看着男人纵然离去的背影,脸上顿然气愤。忍不住道:“舅舅,这三殿下也太……”
“朕的事也要你来管?”
西琉殷最厌恶他人插手自己之事,阴沉着眉眼,不怒自威地反问。
脸上的奚落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帝王的威寒,他冷着声音问:“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吗?”
“朕的事何时需要你来过问,这次秋考若榜上无名,朕…就送你横着回瑞王府,明、白、了吗?”
“是…是,洛白明白了。”
少年脸上死一般的苍白,埋着头,不敢言语。
*
*
北渊一年两次大考,除了来年二月的春考,便是如今而过立秋的秋考。
这几日京中,都是赶考的儒生。
进城的人流巨大,大开城门,虽然也有过行盘问的关口,但也无法做的多规正。
凤拂音猜测,萧璟多半已经是离开了上京。
等到了正式秋考这一日,偌大的御街早被围得水泄不通,街道都是赶考的人流和马车,
几家随同孩子赶考的爹娘进不了贡院,便巴巴候在门口守着,不舍离去。
凤拂音与沈清在贡院对面的茶楼。
二人选的楼上靠窗边的位置,眺眼望去,刚好能看到贡院熙攘进入的大门。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多少人寒窗苦读数十年,就是为了今日。
凤拂音垂眸看着远处的正门。
重回一事,她自然知晓,这届科考的儒生中,并没有什么惊才艳羡之人,大多都是庸碌之辈。
挑眉在人群中竟望到熟悉的车徽,凤拂音转眸问下身侧的人:“那不是顾府的马车吗,怎么顾家也有赶考之人?”
第五十八章:“殿下,阿璟就这般引你生厌吗?”
“嗯。”沈清点点头,“是顾云洲那两个异母的弟弟,到了年岁,想要进官场便要科考。”
顾家之事,凤拂音多多少少也有些了解。
顾云洲母亲死后,顾父便将楚馆出身的妾室扶正,这妾室甚至还在发妻丧期时查出有孕,顾云洲与生父决裂,出来自立门户。
前年顾府获罪,顾父被革了职,三到四次跑到跟前去闹,也都被顾云洲打了出来。
这样的父亲,也的确不配被尊敬。
沈清凝着下巴,望着窗外。
她显然对这两个便宜小叔子的事情不感兴趣,她感兴趣的事另有其人。
“昨儿顾云洲让我看这届秋闱的名单,你猜怎么着,我发现你那位云先生也入京了。”
凤拂音:“谁?”
“这你都忘了?”
沈清诧异地解释道:“就是我俩刚及笄那会啊,和你皇兄一起南巡,在江南行宫,麓山书院碰到的那位,齐若云,齐先生!”
这么一提醒,凤拂音顿时就想起来了。
她年少时的确喜欢过一个教书先生,不过后来回了京都,便不再联系了,那时她也不过刚及笄,青春懵懂的少女最易动情。
她同沈清一起溜进书院,在廊间,见先生赋于诗词,谈吐儒雅,传授课业时更是一身白衣拂身,整个人清风霁月,就若云端的晨景般,惹人望眼。
她心生爱慕,便怂着胆子去表白心意,没想却遭人拒绝,后来随皇兄回京,便逐渐淡泊此事。
如今眨眼就是五年,再加上前世的数年,她早已将这个人忘得干干净净。
沈清通过这个表情,便看出她在想什么,顿时忍不住调侃:“啧啧啧,真是负心汉呢!”
“也不知谁当初说的,永远不变心,永远不会忘,这才过了几年就忘了呀,真是薄情郎啊!”
凤拂音微微一笑。
当时自己的确太过年少,天真烂漫的年纪,以为许诺过便永远不会忘。
可长大了才知,世上没有什么是忘不了的。
贡院的大门彻底关闭,考生在此闭考三天,任何人不得出入。
凤拂音与沈清准备离开,茶楼堂厅正在说书。
说得恰好好是一出《寒门赶考记》,凤拂音顿时就拉着沈清坐下来听书。
寒门书生借着娘子的陪嫁上京赶考,中了进士,谎称未娶,便恩尚了郡主。
而他那娘子,等了半年不见丈夫归,便大致知道怎么回事了,对外称丈夫已死,自己独掌夫家。
街里邻坊可怜小娘子,时不时有人关照,独身一日的小日子也过得风生水起。
凤拂音突然就悟到了。
原来成亲之后也可过着“丈夫活着,但他已经死去”的小寡妇日子,她竟该死得觉得这样也不错。
听戏说完,凤拂音与沈清便离开,夺门而出的时候,刚好与一男擦身而过。
那男子身上的味道她仿佛在哪闻过,幽香入骨。
错然抬起头,与那男人对视,入目的却是一张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一瞬间怔住。
凤拂音皱眉,轻轻道一声“抱歉”便匆匆离去。
*
萧璟进入二楼的雅厅,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快速走到窗边,视野透过窗外,望着远处渐行渐远的倩影。
直至那抹身影完全从天际中消失,男人才央央转过身,脸上写满了委屈不安的凝色。
殿下,就这般走了吗…
也不回头多看阿璟一眼吗,阿璟就这般惹你生厌吗?
“咚———”
门外传来敲门声,萧璟肃然转过身,拉下幕帘,将背脊对入阖闭的窗口。
“黑月骑墨冰,见过三皇子殿下!”
黑衣叩身问候,眼下墨凌被困长公主府,上京联络据点的事情便全权由他负责。
“殿下,京中据点一切照旧,属下定会誓死救出墨凌兄弟!”
“不必管他,本王尚有别的事交代你。”
“殿下,您……”
墨冰意外的抬起头,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俊美至极的男人。
“怎么,你觉得本王无情吗?”
萧璟低眉,鹰眼般锋利敏锐的冷眸刺向着他。
“属…属下不敢!”
墨冰又快速复低下头,忙道:“殿下英明神往,自有决断,属下只需效力尊崇便是。”
萧璟略一沉默。
决断吗?
呵!
他又不是愚笨之人,此刻去营救墨凌,公主府无疑天罗地网。
而且,上次他外出与西琉殷议事,墨凌冒顶自己被拆穿,殿下都未予他惩罚,如今他已离开,殿下更不会要他的性命。
这样,与其不如让他留在公主府。
想到此处,萧璟冷硬的面容慢慢软化,深邃的黑眸中也渐渐注入一丝少有的柔情。
我的公主殿下啊,您怎么就这般心软,送上门的猎俘都舍不得残杀。
聪慧如你,难道还不知道斩草除根这个道理吗?既然您不忍心,那就也不要怪阿璟得寸进尺了,好吗?
萧璟嘴角疏离的冷笑,带着淡淡的嘲讽。
*
*
秋考共三天,考生考完留下档籍便可离开。
今年科考主审官是京都名官的大儒,沈濯与另一位内阁文臣同为副审。
考完不过三日便放了榜,御街贡院前又一次被围得水泄不通,不过这次不类往日,不光考生前来查榜,京都所咋个的商贾富庶也几乎都来了。
榜下捉婿,上京传统的习俗了,人人都左右望着,生怕遗漏哪位才俊。
放榜第二日便是沈母的生辰。
沈家特意大操大办,威严高耸的四角府门全部大开,延请了上百桌京都权流勋贵前来参席
上街十几余里铺放爆竹,放粥散钱,路过的只要说句祝福的话,便可入府共同庆贺。
外人祝寿之余也不忘感叹,沈家不愧为第一外戚权贵。
然而真正事实,却无几人知晓。
今日大操大办还是凤拂音的意思,老人年岁大了,外祖母会喜欢热闹。
放粥散钱,也不过是为老人家攒些福报。
沈府宴席间
今日沈家作为主场,沈清都在与宾客酬酒,无人作陪,凤拂音只好一人在主桌饮酒。
厅台正中,是特地从外头请来的戏班子。
戏台之上,带着火纹面具的男人以手画剑,艳红明媚的袍衫紧贴躯身之上。
男人素手擢枝,剑柄腾空,随利风舞剑至高处而凌然一挥。
那一剑如惊龙探出,扫开晚风秋雪。
凤拂音一时看呆,怔在原地。
第五十九章:火葬场呀火葬场!!
“阿音,怎么了,你在看什么?”
沈清不知何时从敬酒的桌上退回来,轻轻拍了她的肩膀。
凤拂音回过神,望了她一眼,再转身发现戏台上的红衣男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没什么,可能有些醉了。”凤拂音从原座站起,身形不稳地晃了晃,“我没事,去后院醒醒酒就好了。”
“那我派人跟着你去。”就她现在的状态,沈清实在有些不放心。
“不必了,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人跟着。”
凤拂音身形稳了身子,“再说就在府上,我又不是不认得路。”
说完,便离开席宴,独身离开。
*
*
沈府后院
池塘旁的水榭小亭
晚风微凉,轻轻抚弄着柳絮的枝条,月光垂下的银晖打在菱镜般的湖面上,留下粼粼星痕。
凤拂音一人坐在石桌前,晚风打在脸上,冰冰凉凉,神智瞬间回笼了大半。
想起方才在正院,夜幕高台之上,男人红衫如火,舞着剑柄,身姿游龙,仿若天神降世。
只是有些醉意,她没看清那男子的眼睛,不过没关系,她相信有这样身段的男人面容也不会太差。
等她明日醒了酒就问问清清是那个马戏班子,过去将人讨过来。
不过,还是觉得那男子给她十分熟悉的感觉。
凤拂音晃了晃脑袋,没再多想。
“沙沙——”
身后柳絮上传来摩擦声,一个脚步声蓦然朝她这边驶来。
凤拂音凝眸,纤细的手瞬间握上腰间的银鞭。
鞭柄出鞘,若身后人再靠近,她便毫不犹豫地凌厉挥上去。
然而,那脚步声在她几步之外停下。
随后,便有一道如远山清竹般优雅的男声从她身后响起:“殿下,许久不见了。”
凤拂音转身,迎上一对澄澈儒雅的清眸,望过男子的脸,不由惊讶叫出声,“是你,云先生!”
“是我!”
温润儒雅的男子淡淡一笑,伸出手臂,掀开衣袍下摆,径然跪了下去:“草民齐若云,参见长公主殿下,愿殿下凤体康健,常乐万安!”
凤拂音垂眸轻瞥了一眼,愣了半晌才上前俯身将男人扶起:“云先生不必多礼。”
男人行过礼,被搀起身。
微风轻拂,女子的甜香与秀发上的幽沐之香都随风打过,尽数侵入男子的鼻尖。
……
*
*
沈府为夫人大摆寿辰的消息,提前几日就在京中传看。
沈家是先皇后的母族,长公主到时定会前往。
萧璟提前使了手段,知道沈家会从外面请戏班子进来,特地找个由头充混进来。
高台之上,萧璟舞剑。
男人故作妩媚,在她面前卖弄。
凤拂音怔住的神态全被萧璟透过面具,收在眼底,唇角微扬,萧璟露出得意的笑。
一舞毕,萧璟下场更换,等再往席间望的时候,竟发现女人不见了踪影。
来沈府不就特地为了见殿下,萧璟怎肯罢休。
循着问沈府的下人,小丫鬟被迷得五迷三道,巴巴地给人指路。
等萧璟到偏院,便看到眼前所景。
一男一女,女的美艳清冷,男的儒雅端俊。
美艳的女子俯身,手落男人袖上,眸中露出他从所未见过的轻柔。
萧璟瞳孔骤然怔大,目恣瞪裂。
第六十章:将你抢回公主府,三书六礼拜堂成亲
微风拂畔,带动柳絮“沙沙”轻落,月上柳梢,人约暮夜,一男一女立在波光粼粼的平静湖面,竟意外地看着有些相配。
二人丝毫没意识到远处“贼子”窥探。
凤拂音沉了沉眉,语气平静道:“昨日放榜,先生登科,高中探花,又何必以‘草民’之称自贱?”
她事先并不知此事,还是方才沈清席宴上同她讲的,凤拂音并没有什么反应,予她而言,只不过是充耳过闻,一笑了知。
“还未授官,尚是一介布衣,自然不敢在殿下面前坏了规矩。”男人轻轻道。
这张俊逸儒雅的面容,凤拂音久久凝视,仿佛隔着皮肉,能看清过往风霜,循着年少岁月。
“还记得先生当年何其风雅,皇兄数次派人催请都不肯入足官场,没想岁月匆匆,先生竟也会改了想法。”凤拂音望着他道。
男子笑了笑,脸上愈发温静,并没有因为女人的话而受到一点纷扰。
“世道无常,当年不愿受先帝之托,多半是觉官场世俗庸漏,齐某不愿逢迎,便委婉相聚,如今……”
男人叹了口气,有些苦笑地自嘲:“当年只觉传道受业、桃李恩德,做一个教书先生便已知足。”
“没想几年已过,齐某还是为这官职所累,还望殿下谅解当年的婉拒。”
凤拂音无所谓地耸耸肩,反正当年皇兄派人催请,也只是看在她的份上。
不然一介布衣儒生,又未得功名,也并无贤名,怎配得到帝王青睐。
“皇兄已逝,也不必你再次提起。”她道。
“是,是草民拙舌,并不该提及往事,,还望殿下见怪。”男人彬彬有礼地伸手请责。
凤拂音听这话,突然觉得眼前人无比陌生。
面容虽是不曾有变,但心中风霜傲骨早已被时光沙河打磨,消失殆尽。
现在的他,与那些一朝中举、飞黄腾达的儒生并无两样。
凤拂音不觉得此刻二人之间还有什么可谈的。
“先生在此,本宫便先……”她还未说完,便被齐若云抢先打断了话语。
“殿下既已也说到当年,那敢问殿下,殿下当年曾说话的话,还算数吗?”
凤拂音皱皱眉:“先生说的哪句?”
齐若云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绕过两人相隔的石桌,一步步走到她面前,距离保持半尺之内停下。
男人清秀的眼睛盯着这张清冷孤傲的容颜,缓唇,委委叙来:“当年,五年前,十六岁的小公主跑来问我,愿意当她的驸马吗?”
“那位小公主还说,若我愿意,即刻就把我绑回公主府,拜堂成亲,三书六礼。”
“殿下,如今五年已过,您这话还算数吗?”
齐若云看着她,目光灼灼。
凤拂音沉默,望着他的眼神愈发冷漠,
*
而此刻不远处的萧璟,当听到那男子说出“驸马”两字,眼眸中弑冷的杀意便未断过。
若不是心中尚有一丝理智,萧璟都恨不得冲上去,一寸寸撕烂那人模狗样的败类。
当听及最末的“三书六礼”
萧璟终于无法容忍,妒火在一瞬间的爆发。
第六十一章:无爱无心,才永远不会被情意所困
萧璟幽深墨黑的瞳眸变得猩红,他手中沙包大的拳头已铮铮作响,他恨不得立即冲上去,将那男人一片片撕裂。
而待萧璟刚准备不惜暴露身份,冲上去时…
免不得感觉后脊左膀一沉,竟有人按按住了他的肩膀!
萧璟心中警惕大醒,按住身后人的肩膀,反身,冰凉的手指快速锁上他的喉咙。
“殿……殿下…”
被锁住喉咙的人睁着眼睛,嘶哑挣扎道。
萧璟看清来者的肩,立刻放手,眸中的猩红却丝毫不减:“你在这作什么?”
墨冰一身戏服,显然是同男人一同混进来的。
“殿下,此刻守卫最是松懈,咱们若再不离开,等宾客散去便走不了了。”
是啊。
他进沈府不就是答应与西琉殷探出沈府的别院分布才是,如今探查清楚,应该离开的才是呀。
萧璟怔住,转身又望了眼远处的二人。
自己方才是怎么了,竟会想冲动地上去,在长公主面前暴露自己。
自己真是魔怔了。
萧璟不甘地远远凝望了一眼,最后还是未等到结果,快步离开。
*
*
凤拂音心中冷笑,她本想一走了之,看着眼前面目全非的嘴脸,她都觉得厌恶,但转念又想,过往种种,有些话必须要当面说清。
于是,抬头望着男人眼睛,道:
“当年说的话,许多都忘了,不过也是年少懵懂之词,还请云先生也忘记。”
齐若云心中空落,顿时明白凤拂音的意思。
“本宫从未青睐过你,当年在书院,也只是以学生的身份,攀慕夫子儒雅博学、温端有礼,本宫现在已不是学生,自然将一切都忘记。”
凤拂音戛然,眼中的疏离愈发明显。
“就算本宫当年对你心存一丝欢喜,但这些欢喜我也早已忘记。”
她早已不是那个十六岁,还被兄长庇护手心的懵懂少女。
前世的教训难道还不足以令她铭记?
她已涅槃,要做的便是颠覆前世的一切。
无爱无心,才永远不会被情意所困。
“他日新登进士入朝授官,本宫会一视同仁,不会因过往徇私官职,云先生,告辞。”
女人的嗓音冰冷至极致,仿佛冬日刺骨寒冷的冰雹,一点一点扎在男人心头。
“殿下就如此无情吗?”
齐若云讪讪地苦笑道。
“无情?”
女人仿佛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回头转身,再不遮掩地反讽道:“本宫从不觉得自己无情,倒是云先生,当年既已拒绝本宫,为何又在圣驾离开江南后苦苦追赶?“
“为何派人写着书信一封封送往京城?又为何耗尽盘缠千方设法地进京寻本宫府上的位置?”
凤拂音毫不客气地相讥,欲擒故纵的道理谁都懂,只是某些人太过贪婪以致一无所获。
“殿下,若云当年不是这个意思……”男人脸色苍白,想作着无力的解释。
“本宫不想知道你什么意思,但当年事已过,本宫也不愿追究,更不想日后在任何人的嘴里听及此事,不然……”
凤拂音唇角的寒意上扬,声音讽刺到极致。
第六十二章:“先帝恩泽,沈家何以为报!”
凤拂音回到前院,夜色也深,酒席也已结束,宾客走了大半,剩下的也都寥寥无几。
派了人去问,得知外祖母已经睡下,凤拂音不愿打扰,便独去了沈母院落。
今日酬宴众多,显然是累了,沈母刚准备睡下,见到凤拂音来也甚是意外。
“舅母,今日您生辰大喜,阿音还未祝贺,如今特来奉上贺礼。”
说完,竟从袖中掏出一道圣旨。
沈母疑惑地接过,打开圣旨,看到上面所写内容,顿时冷哼了一口凉气。
“阿音你这是作什么,这不合规矩,你快拿回去。”沈母看了一眼内容便急着推拒。
“舅母放心,这是当年皇兄留下的。”凤拂音顿了顿,又补道:“是皇兄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
“此话当真?”
沈母深吸一口气,依旧有些无法相信。
凤拂音点点头:“皇兄目光长远,盛年却无所出,便知将来可能过继宗室嗣子,怕过继子与沈家疏冷,才有了这道旨意。”
沈母沉静了许久,才低声叹道:“先帝恩泽,沈家何以为报。”
“明日朝会还要为新科进士授官,舅母,阿音便先告辞了。”
凤拂音欲要离开,沈母却有些担忧:“都快子时了,便别回去奔波了,我令人准备间厢房,今夜在府上休息吧。”
“不次了,舅母。”
凤拂音摇头,婉拒妇人的好意。
**
*
夜色深黑,玄武大街不复白日的喧嚣繁华。
街道两侧早已闭店,除了偶有几个打更的官者,偌大的街道已空无一人。
凤拂音坐着软轿回府,整个人昏昏欲睡,沈府离长公主府还有一段距离,强撑着不让自己睡熟。
那位云先生…
女人想想,都觉得可笑无比。
沈府的宾客都在前厅,除了她不受拘束,常人怎可随意到后院来,那位云先生明显是蓄意接近,方才只是顾全他的颜面才没有拆穿。
可笑,她难道看着像愚笨之人?
北渊最尊重的大长公主,她只为自己而活,从来都不会是任何人的跳板。
凤拂音垂眸,眼中的困意消失了大半。
而等下一刻
猛的一道寒光闯过撵轿的帘子,锐寒的银针在凤拂音眸前半寸擦身而过。
“啊——”
门外传来几个轿夫的惨叫。
随后
“砰!”
撵轿倏然坠地。
凤拂音重心不稳地斜了斜,而及快速稳住身形,掀开帘子。
几个轿夫赫然全倒落在地。
是行刺?
凤拂音寒眸一动,刚准备去握住腰间的鞭柄,却不想从何处跃出一个身影。
男人形如魅影,极快速地出手。
“啪啪啪——”
干脆利落地点住女人的穴道,凤拂音顿时缰在原地,动弹不得。
男人巧笑嫣然,在远处月光下明媚生花。
凤拂音无法动弹,只能以清寒至极的眼神盯着眼前的男人。
火纹面具,艳袍如血。
正是她在沈府戏台上见到的那个男子!
凤拂音眼底深处划着惊慌,心中的胆寒毕生,强势如她,被点了穴道,也只能沦为鱼肉。
她望着眼前这个
一步步向她走来,充满未知的男子。
第六十三章:“殿下怎么就不信我呢?阿璟可是按从不打诳语的”
男人巧笑生花,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凑前嗅了嗅女人身上没有沾到别的气味,才又退回一步之外。
伸手掀开面具,露出那张绝艳动人的脸。
凤拂音怒不可遏,美眸喷出熊熊的焰火。
她望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绝美面容,一字一字地咬牙切齿:“萧、璟,是你!”
“殿下,许久不见了!”
萧璟笑着与她言谈,头凑近女人身边,脸上溢着纯真无邪的良善,活似一条单纯无害的大勾勾。
凤拂音早就吃腻了这一套,毫无所动,只是用愈发冰冷的眼眸直视着他。
“殿下不必用这样眼神看着阿璟,阿璟不会对您作什么,只是想和您说说话呀。”
凤拂音冷声质问:“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只是麻药,一炷香后就会醒。”
凤拂音显然不信,萧璟师承毒医谷,一手银针出神入化,杀人于无形之际。
更何况他是什么脾性,嗜冷无情惯了,何时也会在意过别人的生死。
萧璟自也看出她的不信,心中觉得有趣,不禁轻笑着解释。
“殿下怎么就不信我呢?阿璟可是从来都不打诳语的,也从不杀人,不信您看?”
说完,用脚踢了踢地上靠近他的车夫。
车夫低吟了一声,被踢得翻过身去。
凤拂音对他的鬼话充耳未闻,但眼下确保这些车夫无事后才不免送了一口气。
不过就算如此,男人在她心中的卑劣形象也不会有丝毫的改变。
“你怎么会在这?”
嗓声寒凉的女人质问道。
萧璟低笑,并没有急着回答。
而是抬手拨了拨女人鬓边一缕被风吹散的发丝。
男人温柔的的嗓音沁得几乎能掐出水。
“是殿下不懂怜香惜玉,大理寺又湿又冷,阿璟身子娇弱,可受不住长夜枯寒呢,便不辞而别。”
“可殿下收留阿璟这么久,阿璟不该走了都不不来殿下打招呼的,今日便特地来向殿下赔罪,殿下,阿璟错了。”
凤拂音心中冷哼,只当他的话在放屁。
大理寺雄踞京都数百年,就因为他一场大火,被烧的坍塌不留,死伤无数。
而这一切落到萧璟眼里,也只是轻飘飘一句玩笑话,凤拂音心中发恨,她恨不得将眼前的男人一寸一寸活剐干净。
“三殿下自己过得逍遥快活,乐不思蜀,却留自己的属下在牢狱里受罪折磨。”
“三殿下可真是一个好主子!”
凤拂音忍不住地讥讽。
“殿下不提这个,我都险些忘了。”
萧璟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身子向前微倾,离女人更近了些。
近在咫尺的温润眼眸直勾勾地盯着那鲜艳如火的唇瓣。
“殿下之前从未去过南楚,也不了解阿璟身边之人,那日又怎会脱口而出墨凌的名字吗?”
这话一出,凤拂音神色瞬间下沉。
那日,是萧璟出走,派墨凌伪装成自己留在府内,小心肝为了争宠叫他来吹笛,
墨凌虽也通晓笛声,但与萧璟差的实在太远。
被她一眼拆穿。
遭了!
是自己疏忽,暴露太多
第六十四章:“阿璟是要比他们貌美千倍,还可随时满足殿下。”
前世种种使她了解萧璟更甚了解自己,然而在如今,自己过分的了解无疑是暴露的最大破绽。
男人之前就已经起疑过一次,如今又提,怕是早已就记在心上。
凤拂音脊被寒凉,有种秘密被人窥探的恐惧。
萧璟似被她这表情取悦到,“咯咯”笑出声,欺身更加上前,放肆地欣赏着此刻美艳清冷的容颜。
男人茭白的细指轻轻抵在女人唇间,萧璟挑眉,故作玄乎地低声:“嘘,殿下别说话呢!”
“殿下身上藏着秘密呢,阿璟可是对着秘密更加好奇了呢。”
“不过阿璟知道殿下不会说,那阿璟便不问,但作为回报,殿下需要答应阿璟一件事。”
男人眸中幽深,话意悠长,轻抿上扬的嘴角抿唇出一丝迷人的笑意。
凤拂音看着他,不明白萧璟说的什么。
“阿璟一向乖顺,怎会跟殿下提过分的要求,只要殿下答应阿璟……”
男人顿了顿,语气明显转沉:
“只有殿下答应阿璟,离那个道貌岸然的假书生远些,不然…阿璟可是会一寸寸地拆了他的骨头呢!”
萧璟的手沿着女人脸廓向下,一寸寸的抚摸。
冰凉寒意的指尖划过软香玉凝的肌肤。
指尖划过之处留下阵阵寒意,凤拂音难以控制地浑身战栗,冰寒不止。
萧璟轻笑地擒住女人的下巴,逼迫无法动弹的人儿抬头望着。
送上自己那张俊美无暇的脸给她凝视。
“殿下既喜欢男色,阿璟是要比他们貌美千倍,还可随时满足殿下。”
“殿下若要招驸马,也不妨考虑考虑阿璟,殿下觉得怎么样(*^ω^*)!”
听着像是一桩极其不错的买卖,凤拂音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萧璟说的是齐若云。
聪慧如她,一下便知男人在沈府暗中窥探。
既然他都已经听见了,又何必来拿齐若云羞辱自己,萧璟摆明是成心想让她难堪!
凤拂音心中的怒意已完全被萧璟激出来,她扬头,无惧地挑战男人的权威。
“做本宫的驸马,你也配!”
狠狠冷唾了一口,凤拂音的语气愈发森冷:“是你自己龌龊,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心思!”
“再说,本宫尚未大婚,招齐先生为驸马又有何不妥!”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过问本宫公主府的事?”
萧璟面色阴郁,鬓间的青筋凸起。
捏住女人下巴的手慢慢施力,指腹的力道增加了数倍。
凤拂音疼的顿时眼角生出了眼泪,这个力度仿佛要把她的下巴生生掰断。
“殿下,您何苦来激怒阿璟呢!”
男人的嗓音寒凉,犹如从地狱穿过。
他松开紧锢女人下巴的大手,修长的指尖转瞬抵住凤拂音脖间的的动脉。
“殿下可知,人体最多的血液都在脖间,一旦被扣开了这里,便会流上三天三夜,血枯而尽的死。”
“阿璟有幸见过那流尽血液的干尸,真是……啧啧啧。”
萧璟忍不住咂舌,爱怜地用指尖来回抚摸女人脖间的肌肤,幽声的冷话一点一点落在凤拂音耳畔:殿下想看看吗?,那干尸的样子?”
第六十五章:浓烈的男性气息一波一波送入她的嘴里
男人的话恐阴冷森,令人忍不住心生胆意。
凤拂音却毫不怯懦,始终怒不可遏地瞪着他。
前生今世,两世的怨念,萧璟若真敢下手,那她凤拂音就算到了地狱,也要化成最凶最厉的鬼!
将这个男人狠狠从人间拖拽下来。
与他永世在地狱受烈火灼烧,不死不休!
美眸喷着怒火,女人始终冷冷直视着他,萧璟突然眼唇浅笑,松开脖间纤长的指尖。
“殿下怎么这般盯着阿璟!”
“殿下救阿璟出刑场,阿璟可从不会对救命恩人动手,但是别的应酬嘛…”
男人微微一笑,漆黑瞳仁中映照的却是凤拂音以往见过无数次的…情欲。
“你…你想干什么?”
凤拂音身子无法动弹,想要避开也无处可避,她强撑着语气镇定,可眸中的惊慌早已将她出卖。
“离本宫远…唔……”
男人冰冷的唇毫无犹豫地堵住了他,甚至将还未说出口的话一并淹没。
“唔——”
突如其来的吻让凤拂音一惊,待她反应过来时,萧璟的手已不知何时探上她的脑后。
男人拥着她的后脑前倾,更加加深了这个吻。
凤拂音被点了穴道,萧璟的点穴手法十分刁钻,她甚至连舌瓣也无法动弹,只能这样任取任求,沦为鱼肉。
浓烈的男性气息一波一波送入她的嘴里,她甚至连最基本的挣扎都做不到。
凤拂音痛苦地闭上眼,不愿再看到这张脸。
唇角似乎被萧璟急切的索吻给磨出了血,淡淡的血腥在口中蔓延开来。
地上的轿夫动了动身子,隐隐有要醒来的征兆,萧璟终于恋恋不舍地放开她的唇。
男人低眸打量着怀中的人儿,月光下,女人倔强地闭着眼,眼眶湿热的泪痕留下。
萧璟怔住。
北渊大长公主何等要强,如今就因为他一个吻而坠哭不止。
殿下,就这般厌恶他吗?
凤拂音再度睁开眼,眸中布满了血丝,缠满了浓浓的恨意。
萧璟心中如坠冰窖,一股从未有过的寒凉瞬间裹斜他的全身。
像是瞬间被抽干了所有血液的无力。
萧璟苦涩地伸出大手,轻轻覆上那双满是恨意的眸子,此刻他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殿下……”
男人伸出拇指,温柔地替她擦拭唇边的血痕,“殿下,阿璟走了。”
说完,转身快步跳下凤撵。
待离凤撵几步之外,男人才倏然转过身,两指间飞驰弹来的石子“啪啪”解开凤拂音的穴道。
“殿下,他日相逢!”
话音落,男人便施展轻功消失也夜色中。
凤拂音很想追上去,但是就算她全盛时期的她都不是萧璟的对手,更何况此刻。
冷冷望着萧璟离开的方向,凤拂音眼里的仇恨更加炽烈。
萧璟!萧璟!!
这个轻浮的浪荡子!
凤拂音抿了抿还带丝丝疼意的唇瓣,心中的怒意千百倍的扩散。
杀了他,她要杀了他!
她一定会将萧璟抓回来,然后一刀一刀,将所受的所有屈辱通通都讨要回来!她发誓!
第六十六章:男生女相性癖成疑
凤拂音强压住心中怒意,一路上,心中的愤恨之意恨不得将萧璟剐上千百次。
回府第一件事,便是令凤卫继续加强京都正门的防守,她就不信,区区一个上京城,还能找不到一个活人!
一夜无梦。
翌日,大朝会。
此次朝会主要是为为新科进士及前三甲授官,凤拂音早早便起身,赶往宫中。
紫极大殿内庄森威严,文武百官居立两侧。
凤拂音一身摄政朝服,临于高台之上的凤座,与龙椅只差数步之隔,明金色的珠帘落下,刚好遮去身形。
“陛下万岁,长公主殿下千岁万安。”
百官跪首称拜,一阵一阵的恭敬群声如我翻涌澎湃的浪潮,响彻整个大殿。
凤拂音靠在身后凤座的软垫上,轻闭上眼缓解昨夜的疲劳,享受群官的朝拜。
小太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授官册,一一念读。
这届的状元郎是岭东世家之子,封了天子进侍,齐若云进了翰林院编修。
文举结束,便是半月后的武举。
武举前几日,就是中元大典,西洲的使臣已在路上,不日就会到达。
朝会散后,凤拂音在宫中,召见了沈濯与礼部之人,一同商议过几日迎西洲来使之事。
“回殿下,微臣打探到的消息,此次西洲出使的使臣是西洲右相梁霄。”
众人听闻这个名字,纷纷震惊。
西洲以右为尊,两国出使,竟派百官之首而来,西洲国主这是什么意思?
礼部侍郎起身询问道:“若是以以往的礼仪招待右相,西洲会不会觉得我朝有轻慢之意,殿下可否要更改一下流程?”
凤拂音想了想,还是摇头:“不必如此,就按以往的流程走。”
北渊从不逊于西楚,又何须惧他人脸色。
“后日西洲来使先到驿丞,还请柳尚书和沈大人前往城外相迎。”凤拂音道。
沈濯与柳尚书起身领旨。
待众人都离去,凤拂音还一人靠在身后贵妃榻上慢慢凝思。
前世西洲派来的也只是一名普通外臣,这次怎么会是梁霄?
凤拂音听过梁霄这个名字,承伯侯梁霄,传闻他男生女相,性癖成疑,很受西洲国主赏识。
二十四岁成西洲右相,万人之上的位置,无人知为何爬的这么快。
不过也不管是谁来出使,终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凤拂音离开御书房,却并未急着回府。
自从皇兄驾崩后,她每次进宫都是商议要事,然后再匆匆离开。
这座她自小长大的宫城,如今已失去所以的生机,变得冰凉一切。
凤拂音独自走到凤鸾殿前。
当年母后自刎后,这里一切便被封存,旧物都被蒙上一层厚厚的灰。
她至今都发无法理解,父母之间,何等的爱恋,才会不顾子女的生死相随。
母后当年在父皇陵前自刎时,可曾考虑过年迈的外祖母,考虑过皇兄,考虑过她?
母亲……
她要是做了母亲,会比母后做得更好的?
凤拂音想起密室中那无名的排位,心中顿时悲痛,沉缓地闭上眼。
第六十七章:本宫真恨不得命人一口口扒光你的肉,喝干你的血!
皇城陋巷
冷宫
凤拂音不知不觉便走到了皇街的尽头。
灰暗荆棘的灌木丛,时不时把草丛中还有老鼠蹦出,就连空气中都弥散着一股沉沉的霉味。
父皇一身唯有她母亲一人,皇兄也是驾崩后留有旨意,将大半的宫妃都送出宫。
所以偌大的冷宫只有一个。
“她还活着么?”
凤拂音立在冷宫外,冷声问。
守门的二人点点头,并在凤拂音的示意下推开大门。
大半的妃嫔都送出宫,但还有一人——离后位只差一步之外的月贵妃。
先帝暴毙,太医院奉旨查先帝起居。
在常用的茶具中查出一种慢性毒药,大搜六宫,在月妃宫中发现此毒。
凤拂音大怒,将人剜了双眼,打入冷宫。
冷宫内的霉外比外头更重,高低起伏的丛冠遍满整个败弃的远院落,远处裂开的水缸里甚至还传来隐隐的尸臭。
凤拂音皱了皱,在远处墙角看到她要见的人。
女人的听觉十分敏锐,听到脚步声便从地上爬起,仰着头,空洞的眼神中却看不到分毫。
“公主,是您来看我了?”
明明看不到,却一下猜出了她。
凤拂音垂眸,冷冷看着匍匐在地上如野草般卑微的女人。
她的眼球已经因长久的失明而陷入凹陷,脸上全是散着恶臭的肮泥,浑身是病态的苍瘦与衰老。
这样的女人,哪里看出当年宠冠六宫的风采。
凤拂音心中的厌恶由生,看着她,恨不得将她剥皮抽筋:“这么些年,皇兄陵前的草都已数丈高,你却还活着,如狗一样的活着。”
女人闻之笑了笑,削瘦的肩膀剧烈地颤抖。
“公主还是不肯相信我吗,我当年何苦要害陛下呀!”
“不是你?”
凤拂音猛的将她从地上揪起,又狠狠摔落,扬高了声调,恶狠狠地质问:
“那些毒是从你宫中搜出来的,皇兄临死前的最后一刀也是你捅的,你竟还说不是你!”
女人喉间涌出大片鲜血,整个人剧烈地颤抖
“殿…殿下只…看到这些,可…又曾想过我…究竟有什么理由去害陛下?”
凤拂音沉静,蓦然看着她。
“起先我也不知道……那短刀明明在极远处的桌上,怎么会下一刻到我手里,然后下一刻……”
月妃突然沉默,过了许久才又匍匐着爬起来:“后来过了许久,突然就想明白…”
“公主可也曾听过南疆的巫蛊之术,蛊虫…进入体内,便可使人失去意志,吹笛者可用笛声操纵被控制者……”
“你说你是被操控身体,真是荒唐!”
凤拂音毫不犹豫地打断她的话。
巫蛊是南楚巫族的秘术,早已失传百年,且巫蛊还是要在人意识最清晰的时候下入才有效。
但凡只要还是个正常人,便不会被下入巫蛊。
凤拂音意识到自己又被欺骗,对地上卑微爬行人的恨意又增了一分,扭动着指尖的关节,咬牙切齿地憎恶。
“本宫真恨不得命人一口口扒光你的肉,喝干你的血!但皇兄却让你活着,本宫不会违逆他的意思。”
“但本宫却会让你的余生每一天都、生不如死,永远为你的昨下的孽赎罪!”
第六十八章:他是一个难得的聪明人
凤拂音刚想继续说什么,却见地上的女人骤地一抽,像是中了什么邪魔一样,随后全身开始无比剧烈地痉挛。
“啊…笛子…笛子…”
女人发疯地从地上爬起,撞开凤拂音,用着头颅不断撞击破裂的石墙,岑岑的鲜血顺着额顶不断流下。
凤拂音震惊地回头看着她。
“不要吹了…不要、吹求你…”
女人失了心智地大肆尖叫,凄厉的悲声划破天空,撕了命地用力扯裂自己的耳朵。
最后,体力难以支撑,直接昏坠在地。
凤拂音整个人陷入呆迟。
她在说什么,自己在这半天,怎么连一点琴声都没听到。
而且,这冷宫中怎么会有琴声?
凤拂音看了眼地上的人,又想到方才说的巫蛊之事,眸间渐渐地暗沉下来。
*
*
出了冷宫,还没走几步,御街上竟迎面撞上一个凤拂音相熟的人。
“顾大人?”凤拂音十分意外。
“参加殿下!”
顾云洲向她行个礼。
凤拂音上下看了他一眼,平静道:“前方只有冷宫一处,顾大人经过这里是想要干什么?”
顾云洲跪下,平静地请罪:“请殿下责罚,微臣就是要前往冷宫。”
见他毫不掩饰地承认,凤拂音反而一愣:“为什么?”
“月妃娘娘是微臣表姑母,年少时对臣素有恩义。”顾云洲从容道:“臣时常来送些吃食,托人转交,只在殿外,从未进去过。”
凤拂音看了看,没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他的话。
“这事我怎么从没听清清提过,你若想见她,为何不让清清来与本宫说项?”
只是探望,并不是什么出格的事,反正月妃也已翻不出风浪,若沈清来找她,她不会不答应。
“当年表姑母犯下何等之事,殿下已经开恩,并未株连,微臣又怎敢恳求其他恩典。”
凤拂音没说话,似乎已经习惯。
顾云洲是个难得的聪明人,他明白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同时也很能认清自己的位置。
“清清回府了吗?”凤拂音将话题岔开。
顾云洲摇头:“还未。”
“本宫跟清清从小就是一起长大,就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你轻哄她她自然愿意跟你回去。”
“是,微臣知道了。”
顾云洲向她弯身恭请:“臣府中还有他事,便先告退了。”
凤拂音点点头。
男人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顾云洲今日穿着紧身的朝袍,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从身边走过时,凤拂音分明听到玉笛摩擦的声音。
萧璟熟晓琴笛,前世时不时都会贴身带一把通体萧凉的玉笛。
玉笛吹孔常常被衣袖摩擦,发出低微的轻响。
刚才她从顾云洲身上的袖口中,又一次听到了这样的声响。
凤拂音怔住,转身回过头。
顾云洲已经快步离开御街,冰冷凄长的廊回除了锈木的红砖,只唯她一人。
沈清大婚后常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她才多多少少了解了顾云洲,映像中,此人应该从是不吹笛的才对。
方才…是她的错觉吗?
凤拂音陷入沉疑。
第六十九章:脸上都是一副将被凌辱的绝望
凤拂音出宫并未回府,而是先去了沈家,外祖母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她这些天都是伺候榻前。
等撵轿停在沈府门口,凤拂音下车,一下被眼前场景给惊住。
往日偌大宽敞的门庭今日却被围得水泄不通,乍一看少说十几辆的车轿都一窝蜂地拥在门口,堵住了大片的街道。
今儿是什么日子吗?
凤拂音疑惑地下了撵轿,沈府看门的小厮见到她,赶紧小跑过来相迎。
“殿下,您来了,大小姐就等您呢。”
“今日府上怎么了?”
“哎呦…殿下您不知,昨儿夫人下了好多邀帖,邀京都诸多官眷的女儿们来府中赏玩”小厮道。
凤拂音:“…………”
明白了,舅母不愧是雷令风行的。
进了府,穿过走廊,便是正院的花园。
府上的小厮正修剪着繁杂多余的枝叶,花圃内众芳争艳,一片生机勃勃。
花圃旁边是一座凉亭,溢在花海之中,暖香熏人,令人流连忘返。
凤拂音刚准备走过去,却又愕然停住。
她听见从远处凉亭内传来陌生女子的轻笑,打眼望过去,好家伙!
一,二,三,四,五,六,七!
整整七个!
凉亭之内七个身形面容都各有不依的女子簇拥在一起,纷纷揽着手臂招呼正中唯一的男子。
那男子脸色憋的涨红,全身坚硬,想站起来逃离却又被众女子一圈粉拳地按了回去。
按回之后,几个更放浪的又开始送上秋波与红唇,沈濯一个劲地躲闪,他的礼仪教养不允许他对女子动手。
英俊的脸上出现隽裂的崩坏,整个都是一副即将被凌辱的绝望。
凤拂音:“………”
看的出来,表兄很痛苦,可惜她不能替代他。
“啪——”
感觉有人拍了她肩膀,凤拂音回头一看,是沈清,沈清拉着她走到一旁坐下。
“怎么样,母亲这次是下血本了!”
沈清极其兴奋地道:“那日你走了,母亲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大半夜去宫中请太医。”
“几个太医给哥哥诊了半日,确人没什么问题,母亲这才松了口气。”沈清晾了晾,又道:“兄长没问题后,母亲便开始齐活了。”
“那个…粉衣服的是中书丞千金。”
沈清指向远处凉亭中的人儿们悠悠道:“浅黄的是尚书阁老的嫡孙女,黛蓝的是平征将军胞妹,娇红的那个好像是千金阁花…“
“怎么还有千金阁的?”
凤拂音震惊地打断她的话:“舅母怎么想的?”
沈清毫不见怪,甚至振振有词道:“嗯,母亲说了,一枝独秀哪比得上环肥燕瘦。”
“母亲还说了,不管出身不管姿色,也不管嫁过的还是守寡的,只要把大哥的苞给开了,她就愿意把人抬进府里来。”
凤拂音:“………”
痛苦地闭上眼,凤拂音终于认了一件事,就是…舅母真的已经被逼疯了!
“兄长为什么不娶亲你难道不知道吗,还竟由着舅母这么胡来?”凤拂音不悦地推了推身边的人。
第七十章:“三殿下昨夜去了何处偷欢?”
“谁让哥哥前几日都替着顾云洲那厮说话,帮亲不帮理这个道理他不懂吗?”沈清蛮狠道。
“我今日去冷宫,回来见到顾云洲了。”
沈清意外:“他去冷宫干什么?”
“那个人终归姓顾,顾云洲难道没跟你提过他去冷宫的事吗?”
沈清摇头道:“我当然知道那位是他表姑母,但顾云洲这厮的确没跟我提过啊。”
凤拂音沉默,两人竟说的不一样。
沈清不会骗她,那唯有顾云洲……
她知道顾云洲一副烂好心肠,除了他父亲,对谁都是温和相待,她又不会因为此事去特地问责她,何必瞒着呢。
两人又叙了一会,寿堂的嬷嬷来传话,说老太太醒了。
凤拂音与沈清一同去给老太太请安。
寿堂内一股苦涩难闻的草药之味,老太太如今靠着参汤吊着,脸上红润有光。
见到二人来,老太太欢欣至极,赶忙招手令二人到自己榻前:“阿音和清儿都来了。”
老太太脸上露出慈祥,和蔼地摸着二人的头,手上虽已褶皱遍布,但仍如春风般抚温柔惬意。
凤拂音湿红了脸,热泪一下从眼眶中溢出:“外祖母,您一定要好好的!”
“外祖母自然会好好的。”
老人慈爱地笑了,看着凤拂音的眼神满是温柔:“外祖母还要撑着身子,看到濯儿娶亲,看到我们阿音也找驸马才行。”
本是安慰的话,落在女人心里,却宛如一把刀狠狠插入心脏,痛彻不已。
外祖母还在盼着,可她……
凤拂音收干脸上的泪,垂下头,愧疚不已。
**
*
上京
第一酒楼
“这就是沈府分布的地图?”
西琉殷盯着手里薄薄的羊皮图。
除了几个院落用红色标出来,其余几个小小的图标转道口,别的根本看不出什么。
有些怀疑地转身问不远处的人:“沈府就几处院落吗,三殿下不会诓朕的吧?”
“国主若是不信,大可派人自己去看。”
萧璟放下手中的杯盏,从容不迫地站起身,径直走到西琉殷面前,将地图夺下。
“本王答应国主的事已经办到,那国主答应本王的事何时兑现?”
萧璟眉眼阴沉地与男人直视。
就因为他这点破事,自己险些被殿下撞破,还要眼睁看着一个不知哪混出的飞舞跟殿下告白。
对齐若云的愤怒早已灌满。
若不是京中动手会暴露身份,否则萧璟连他何处化尸的地方都想好了。
西琉殷一眼就看出眼前男人酸醋的本质,轻笑回应:“朕答应殿下的事自然会做到。”
心中的恶趣犹生,西琉殷凑近,盯着男人那微干抿咧的唇:“三殿下昨夜去了何处偷香,唇上的红嫣还未退消?”
萧璟一怔,殿下的嫣红吗?
迫不及待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唇上早已干裂,哪还有什么嫣红?
意识到自己被欺骗,萧璟顿时恼怒。
不过一想到某些却突然怒意全消,无妨,相比还是自己更得优势。
他就盼着西琉殷前往沈府,带着他绘制的那份地图,然后……
男人唇角留下阴冷的笑。
第七十一章:“你看他与阿音相不相配?”
门外突然有人推门而进,跪到西琉殷面前:“陛下,右相到京都了。”
西琉殷挑眉:“在何处?”
“右相猜到陛下可能会要事单独宣召,便离了使团,快马加鞭先赶一步,如今右相已在城外。”
西琉殷满意地点头:“让梁霄今晚进城,朕有事交代于他。”
“是,属下告退。”
侍卫退去,西琉殷转身望向萧璟,“明日梁霄就来,到时殿下可去驿馆,便不用躲藏。”
“不过朕还有一件事要告知三殿下!”
西琉殷顿了顿,语气难得的认真:“朕的人在江南一处偏落县城发现萧祺的踪影,但是被他发现甩掉了。”
萧祺,萧璟的兄长。
听到这个名字,男人的脸色顿时暗沉,心中的恨意如野草般滋长。
少时丧母,独身在宫中可没少受这位兄长的“关照”,萧璟立过毒誓,若是擒到萧祺,他一定亲手,扒了他一寸寸的皮。
“朕的意思,没人比你更了解萧祺,若是真想捉拿此人,便必须亲自走一趟。”
萧璟顿住,萧祺生性多疑,的确不好掌控。
可去往江南,一来一回最少便是半月,他还不能离开上京。
起码,现在不能。
**
*
沈府
碧水的池内还有盛夏最后一株莲花,轻缓的晚风拂过,吹起阵阵碧蓝的涟漪。
今日都在院里,众人用膳。
老夫人在上座,其下便是沈母,沈母之后是凤拂音与沈清。
“濯儿呢,怎么不见濯儿?”老夫人道。
“濯儿还在书房忙碌公务,已经派人去催了。”沈母道。
沈濯白天经历一遭,心中已经留下无法驱散的阴影,来赴宴时,身边多带了一人。
竟是齐若云!
凤拂音一眼冷意地凝着他。
“祖母,孙儿来迟,还请祖母责罚。”
沈濯愧疚地拉着一旁的的齐若云也道,齐若云微笑,向前半步:“后生齐氏见过老夫人!”
老太太从没见过新鲜面孔,看上去文质彬彬,儒雅多礼,老人一时忍不住多,多望几眼。
“濯儿,此人是谁啊?”
“祖母,这是孙儿在翰林院的同僚,今日翰林院事务繁多,便邀齐大人在府中商议。”
“好,好…好,都快坐下。”
老太太一连叫了三声,赶紧叫人坐下,看着齐若云的眼中充满审视。
“小齐多大了,可娶亲了没有?”
“老夫人!”
齐若云温和地顺着老人的话:“回老妇人的话,后生之年二十有五,还未娶亲。”
“怎么这么大年岁了,还没成亲啊!”
老太太像是有了答案似地追问。
齐若云脸上并没有呈现被追问的难堪,依旧保持着清风般温和地笑意。
“后生曾在麓山书院任教数年,出任仕途时已为时尚晚,所以才迟迟未娶亲。”
麓山书院,恰好是老夫人幼时的地方。
听闻齐若云曾在书院授书,神色又愈发不一样,轻轻拉着身侧的沈母,神智有些不清地指着道:“芬儿,你看着孩子与你的阿音相不相配,不如今日就把事情定下来!”
犹如深水霹雳,此话一出,四座皆惊。
第七十二章:没有人能在愚弄轻薄她后还能扬长而去
芬儿是先皇后的闺名,老太太这么叫怕是已经吃醉,认不得人。
沈母连忙起身,同凤拂音递过来一个歉意的眼神,轻挽着老太太起身:“母亲,您该用药了,儿媳伺候您回去歇息。”
两位长辈离席,剩下死人面面相觑。
“天色已晚,不便留宿,明日还有朝会,沈某送齐大人出府。”沈濯站起来,率先道。
“叨扰了。”
齐若云起身,朝凤拂音与沈清欠礼,随即转身与沈濯一同离去。
凤拂音心中思绪万千,望着远处被沈母搀拂的外祖母,老人身子佝偻、脚步迟缓笨重,岁月无情,正一点点蚕食她所余不多的生命。
转身,远处的两个男人并肩前行,高壮而又健康,散着蓬勃的朝力。
她知道外祖母的话并不得真,但她能看出,老人家对这云先生是真的喜爱,不然也不会脱口而出与她婚缘的事。
外祖母……
这是您想看到的吗?
凤拂音久久凝着远处,不知在想什么。
远处风呼啸着吹过,九月惊雷炸响,沈清拍了拍,低楠:“要下雨了呀。”
有雷雨将至,要变天了呀。
**
*
成片的乌云在幕色的夜空中游荡,整个京城都沉浸在幽暗的云雾下。
凤拂音将近亥时才回到公主府,倚在檀香熏萦的马车中,眼皮困倦地直打颤。
凤羽候在门外,见人回来,赶紧上前附耳低语:“殿下,鱼儿上钩了。”
凤拂音猛的睁开眼睛,眸中的困意瞬间消失殆尽,她哑声低寒地问:“人在何处?”
“就在城外!”
凤羽道:“属下按殿下吩咐,并未打草惊蛇,等人离开百米后才开始跟随。”
凤拂音听之,眼中的恨意陡然升起。
萧璟外逃,公主府固若金汤,他不会愚蠢到第一时间派人来营救墨凌。
或许别人萧璟就这样任之,不会营救,但是墨凌,他绝对会来,凤拂音笃定。
墨凌黑羽骑之首,他若出事,萧璟如断右臂。
所以她这段时日故意长留沈府,每至深夜才归,一则自是为照顾外祖母,二则却是留公主府空城之象,诱鱼儿上钩。
如今,鱼儿已动,她该收网了。
凤拂音红唇冷笑,眸中透着犀利的芒光。
“传本宫调令,西大营骑兵三百亲兵二百,即可前往城外,随时候命!”
“是,属下这就去!”
凤羽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萧璟、萧璟!
女人一遍遍切齿,眸中缠满浓浓的恨意。
没有人能在愚弄轻薄她后还能扬长而去,萧璟,你会付出惨痛代价!
前世今生的账咱们就一起算算。
今晚,你插翅难逃!
天边惊雷轰响,小雨淅淅而下。
*
城外
萧瑟的寒风呼啸而起,萧璟与西琉殷都在,二隐蔽在石后,等着音信。
“来了。”萧璟沉眼道。
西琉殷顺着他的方向,果真见远处二人,墨冰馋着负有身伤得墨凌艰难前行。
墨凌见着远处融入黑暗中的萧璟十分激动,也不等身子有疾,跪下道:“属下无能,给殿下拖后腿了。”
第七十三章: 萧璟今日就算死,尸身也要给她留下来!
萧璟神色不动,眸底尽是阴郁,他只是从黑暗中走出,上前将墨凌扶起。
“主子!”
萧璟“嗯”了一声,随即便道:
“萧祺在江南小城露出了踪迹,你熟知萧祺,本王令你与墨冰即刻动身,前往江南。”
紧急时间,只能长话短说,萧璟甚至还未说出一句关切的话。
“是,属下遵旨。”
二人遵从地点头,并没有丝毫的不怨。
不远处的土丘下早已准备好了马车,墨凌身上还有寇疾,只能坐车离开。
马车渐行渐远
西琉殷拍了拍萧璟的肩膀,妖娆的男人轻佻地戏谑着:“殿下可真是个好主子,用人时才想起来营救,不用时就搁那凉快地方晾着。”
“啧啧啧,朕都替墨凌兄弟寒心啊!”
贱嗖调侃的语气,萧璟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国主知道的可真多。”
西琉殷哂笑,自讨个没趣,转过身环抱着头:“三殿下可又欠朕一件…”
话声突然停住,西琉殷瞳孔怔大。
远处高耸黑漆的城门下突然出现火光。
散发着幽暗的冷晖,星星点点,犹如从地狱坟里突冒的鬼火般沉郁。
“那是什么?”男人问。
萧璟转身,循着他的方向望去。
“轰隆——”
城门轰然大开!
铁骑从城门破涌而出,银晖战甲,铁剑冷骑,一个个看着漆寒无比,训练有素。
萧璟心中警然大醒。
二人迅速退回树后,以高耸的灌丛作掩盖,寒鸦掠地,黑漆夜幕之下遮蔽身形。
“这是北渊皇家亲兵!”西琉殷立即道。
皇家亲兵,并不隶拥皇帝,而是独属皇朝真正的主人—凤拂音。
“长公主不是还在沈府,为何会来的这么快!”
西琉殷不解地问出问题,而当问出同时,却又快速缄口低下头颅。
二人都是聪明之人,自然看破这是一个局。
空城之计?
看来长公主是故意这些日停留沈府,傍晚而归,就是为诱他上门救人。
萧璟轻叹,沉默地闭上眼睛。
银晖铁骑已经下马,手中高举火把,不断向土丘高处迅速地搜笼过来。
被发现是迟早的事。
西琉殷迟疑地看了远处,他本就是微服至北渊,若是被发现,不见得会比萧璟的结局更好。
“东西二方,三殿下与朕两边分开。”
萧璟点头,从长袖中飞驰射出寒针。
银色的冷芒如不可避闪的利刃,从一亲兵眼前驶过,没入对面粗干耸天的古树。
“谁?”
小兵大声呼唤,顿时引起同伴的注意。
“在那!”
一人惊叫,兀然指出方向。
“殿下,发现目标,在西北山隅巨石后!”侦探兵立刻报出位置。
凤拂音循眸,果真看见远处不断移动的黑影。
想跑?
痴人说梦!
萧璟今日就算逃,尸身也要给她留下来!
女人冷笑,勒着马鞍向前扬长数步,缩短彼此距离,在一个可以视际的范围内。
拉开长弓,将箭柄离弦拉至最大。
半眯着眼,将弓头缓缓对准远处快速移动的黑影,凤拂音轻呼红唇,三指缓缓离开弦口。
“嗖——”
利箭破刃而出!
第七十四章:不肖子孙凤拂音今日扰先祖安宁
凤拂音平生最擅骑术,那箭射得狠戾,为着就是要萧璟今日偿命。
然而夜间冷风阴厉,箭头偏差。
本应刺中的胸脯却只穿过男人的右肩,萧璟闷哼一声,并未停下,咬牙继续前行。
凤拂音不悦地皱眉,她没想过箭会偏差。
然而此刻停下来已绝无可能,女人厉声,红唇嫣动:“三百精锐随本宫前往追击,今日谁能活捉此人,连升三级,本宫悬赏千金!”
重赏之下,呼声高昂。
众人不再耽搁,纷纷席卷扬鞭,健步追去。
凤羽一直在凤拂音身后,见到女人忘了什么,虚声在后面提醒:“殿下,是两人呢。”
“西北方位还有一人,两人是分开三。”
凤拂音:“………”哦,是吗?
刚才只顾看着萧璟,确实没仔细看另一人。
但能在这个时候与萧璟厮混在一起的,也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物以类聚罢了!
凤拂音美眸中喷出怒火,干脆道道:“你派凤卫的人追抄此人,若是能够擒到,也不必回来禀告本宫,直接拖出去,乱棍打死!”
凤羽:“……遵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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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乌云聚拢,小雨逐渐转疾,
萧璟是向东而跑,而上京城东却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
山外城峰,皇家祠堂建造于此。
黑羽铁骑眼睁睁看着萧璟从院墙翻身进入,他们却不敢踏进分毫。
皇室祠堂,天家之地。
这里供奉历代先祖帝王,无人敢擅闯,更无人敢在这里放肆。
凤拂音垂立正在山寺之外,踌躇不决。
住持连夜出来接连见,以为是什么要紧之事,却见女人只立门口,并不进入。
过了许久,女人才晃动了身影。
掀起裙芷下摆,凤拂音突然跪膝于地,当着众人的面,恭首叩拜于石台之上。
“不肖子孙凤拂音今日扰先祖安宁,待今日事了,他日一定亲自负荆,叩首三百阶特来请罪!”
说完,女人从地上爬起。
眸中的阴寒陡然转变,她已经再无顾虑,只是将手缓缓抬起,又猛的挥下。
”进去,给本宫搜!生死不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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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寺极大,前院与后院。
供奉的祠堂之中,东西两侧偏厅供奉的是历代宗室的神牌。
而唯有正殿,供奉的才是帝王牌位,北渊历来所有的主人。
凤拂音推开正门,屋内的燃香扑鼻而来。
重生归来,她总共也只拜见过一次先祖,前世将基业生生断送自己手中。
她觉得自己早已无颜面见列祖列宗。
如今又至祠堂,凤拂音跪于蒲团之中,向诸位先祖一一拜见。
“先祖在上,明宗嫡女凤拂音,仅此再拜。”
“今日叨扰各位先祖,全是后辈之错,他日定一步一叩前来请罪。”
屋内火烛摇曳,无人回应她的话。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殿下,城寺上下搜过了,并没有见到疑犯踪影。”
就这么大地方,还能消失不成。
“继续给本宫……”
尾音还未说出,话声便戛然停住。
凤拂音分明听到方才还空无一人的身后,突然凭空多出一道低沉浓重的呼吸声。
是谁?
凤拂音瞳孔骤然紧缩,脸上呈现惊恐。
第七十五章:萧璟的手沿着曲线光滑的脊背极速下滑
天边惊雷轰响,冷风狂啸如蛮狮扑食。
闪电划破昏暗逼仄的祠堂,凤拂音喉间微咽,雷电而至,将地上烛光的倒影拉的狭长。
她斜光微瞥,身后的背影高大健壮,将地上她的影子完全遮灭。
“殿下,阿璟在这!”
声音低沉沙哑,吹着寒气落在她耳边,宛若潜在地狱里的魑魅。
凤拂音极快速地克服恐惧,幽冷镇静,一只手快速探上自己腰间,想去摸住那鞭柄。
然而男人的速度比她快千百倍。
萧璟的手抚上她雪嫩的脖颈,沿着曲线光滑的脊背极速下滑,凸现的蝴蝶背谷、柔软的肋肉,被冰寒的大掌毫无留情的大肆侵略。
凤拂音整个身子如若冰窖,在不停地颤抖。
男人的手快速至她腰间,制住她的动作,大力的施压将其身子扭转,双手反剪扣在身后。
极凉覆着寒气的身子前倾,萧璟轻笑,将女人整个圈在怀中。
“你想干什么?”
凤拂音冷声,剧烈地在原地挣扎。
毫无章法地用力抬踢着拳脚,试图攻击男人身下的要害。
反抗的动作被一一化解。
萧璟的头首弯下,抵在女人的颈间,全身的重力前倾,鼻尖喷吐的热气一点点浸湿柔胰的耳垂。
“殿下,别动。”他道。
这声音犹如邪魅蚩祟,阴冷透着极其可怖的魅气。
凤拂音犹如被定了身,停住挣扎。
“萧璟,你怎么会在这!”
“殿下这话说的好笑,皇寺上下这里最安全,阿璟不在这,还能在哪呢!”
历代先帝宗祠,无人敢闯,确实最安全不过。
凤拂音闭上眼,想逃避讽刺的现实。
然而空中浓稠刺鼻的血腥又逼她睁开眼,冰寒绽红的液体沿着萧璟的左肩滴至她的脸颊。
萧璟揶揄地笑出声,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拔出箭矢,男人闷哼一声,随后掷地。
“殿下真是好生无情,好歹那日也夜幽偷欢,怎么几日不见,就如此对你的晴朗?”
他竟还有脸提那日的事!
凤拂音眸中喷出怒火,恨不得将身后的男人灼烧成灰。
然而她的理智克服愤怒。
前世被囚禁后,无数次反抗挣扎的教训告诉凤拂音。
二人独处,她无法从萧璟身上讨得丝毫的便宜。
索性闭眼,任凭男人的奚落。
见她不说话,萧璟有几分意外,锢住女人腰间的力道也渐渐松弛。
“殿下故意设个空城假象,诱阿璟上钩,然后在对阿璟赶尽杀绝,殿下好生可恶!”
幼稚娇嗔的口吻。
却用着世间最冰寒冷漠的嗓声说出。
凤拂音睁开眼,背对着萧璟的眼睛,使男人看不到她此刻眸中从未有过厌寒。
“遗言说够了吗,今夜你逃不掉的。”
凤拂音身子未动,语气降寒:“此刻放开,束手就擒,本宫赏你一个痛快。”
“那阿璟可谢过殿下恩典呢,可惜……”
萧璟的声音透着浓浓的嘲讽,他低下头,指尖又一次扣住女人脖间的血管:“可惜阿璟还不想死呢,殿下,你放了阿璟,好不好?”
第七十六章:今日她就拉着萧璟一起下黄泉,不死不休
凤拂音闻之嗤笑,都到这个份上了萧璟还在痴心妄想:“外面都是亲军,随时候命,本宫今日胜券在握,凭什么要放了你!””
“殿下,您还在阿璟手上呢。”
男人哑声提醒道:“您在这,外面的亲军怎敢动手呢,您可是阿璟的保命符。”
保命符?
呵!
那日交给舅母的圣旨便已安排一切,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涅槃而生,又有何惧。
凤拂音被锢住,无法动弹。
只得提高音量,清冷霜傲的女声传遍祠堂之外:“弓弩手就位,放…唔……”
尾音还未落下,就被身侧的人死死捂住了嘴。
萧璟瞪大双眸,黑瞳暗得不可思议,犹如疯狂的眼神狠狠瞪着凤拂音。
“刀箭无眼,你疯了,你疯了吗!”
男人的语气近乎巅狂,大力地捏着女人温玉细软的香肩:“在干什么,你想死吗,你疯了不成?”
凤拂音不予作答,只是任凭男人因大声嘶吼而喷出的热气尽数洒在自己的后颈。
她最了解萧璟,萧璟此刻的神情已经暴露,他是真的慌了,生死面前没人还能镇定自若。
想此,凤拂音就觉心中坦然。
前世所憎,仇恨永远都不会消淫。
今日她就拉着萧璟一起下黄泉,九幽地狱,不死不休。
然而男人显然不同她这么想,萧璟抿着干裂的唇瓣,肩颈处的伤疼得他不停低哼。
他哑着嗓声,用温柔阴凉的语气威胁道:“殿下,就算您舍得和阿璟一起生死同穴,但您就不怕,凤家宗祠、不安吗?”
凤拂音陡然睁开眼:“你什么意思?”
“殿下,阿璟的意思很简单。”
萧璟唇角的寒芒勾起,宽厚的大手无意识地指了指远处祠堂上火烛与灯油。
凤拂循着他的视线望去,顿时大惊。
“你敢!”女人咬牙切齿道。
此间祠堂是供奉她北渊历代帝王灵位,是她凤家一代代传承而历的先祖。
她祖父、父皇以及兄长都在其中。
若真让萧璟一把火烧了这里,她纵然身死,又有什么颜面去见先祖。
“殿下,你知道的,阿璟没什么不敢的!”
男人言笑晏晏,疏离好看的眉眼中透着七分讥讽三分轻笑。
凤拂音恶狠道:“你是故意的。”
故意来到这里,故意用她凤家满门先烈此来威胁她。
“对,阿璟就是故意的。”
男人直言不讳地承认,低声磁哑的声音继续温和提议道:“殿下不想做不孝孙,阿璟也不想当亡魂鬼,不如…”
男人松弛禁锢的力度,低下头,头首垂在凤拂音的肩翼,循循善诱地诱拐。
“不如殿下与阿璟都各退一步,殿下放阿璟走,阿璟自也不会连累殿下做这不孝孙。”
“怎样,殿下觉得这个提议如何?”
凤拂音闭上眼,思索他所说出来的话。
萧璟是个彻头彻底的疯子,他既然说得出来就一定能做的到。
她不可能拿着她家的宗祠去与这个疯子博弈。
沉眸许久,凤拂音终于睁开眼,语气清冷镇静:“好,本宫可以放你走!但是……”
第七十七章:真觉得自己有几分姿色便可在本宫面前恃宠吗
“但是什么,殿下?”
萧璟诱声轻哄,头凑在她的耳畔,语气软昵地像个孩子。
凤拂音偏头,躲过他的热气。
“一里,本宫允诺,你离开一里之后派人追击,至于能不能逃开全看你自己。”
一里便是五百米的间距。
“五里!”
萧璟立刻还口道。
“不可能,本宫的宽限至多三里,你离开三里之后,本宫的铁骑会追击。”
萧璟轻功卓绝至厮,若先行五里离开,哪怕他负伤在身,亲兵的人也无法追上他。
三里,是她能接受的最大程线。
“好,就是三里,殿下可要说话算数啊!”
萧璟嬉笑着,眸中的森寒却是不减分毫,锢着女人的大手也丝毫不减力道。
凤拂音冷冷睥着锢在她腰间的大手。
有些不悦男人的触碰,然而现下她也懒得没精力去和他争辩这些。
“来人!”
凤拂音朝门外冷声道。
“殿下!”
门外很快传来答复,凤羽已率着凤卫的人赶回,可惜并没有抓到另一方向的男子。
“所有人原地整规,不得走动,本宫没有允准之前,任何人不得对他出手!”
命令一出,凤羽一下怔住。
凤卫在祠堂门口候了许久,才看大门被从里面推开,公主步履翕动,步伐沉缓地从里面走出来。
“殿下……”
凤羽刚想上前,却被凤拂音一个眼神拦住,身后的男人用手抵着她的腰,一步步逼她前行。
皇属亲兵及凤卫上下群所有人都emo住,他们能看到的角度便是,一个貌美如妖的男子正揽着公主的腰。
男子嘴上溢着笑,身子不由得地贴着前倾。
脚下飘得要生花,头顶摇得要升天,一步步晃得招摇过市。
众人:“………”
怎么回事,方才还不是要喊打喊杀的吗,怎么如今变得这么快,什么章程?
众人还在疑惑,却见凤拂音已与男人到佛寺门口,二人孤身被斜视的月光拂照,身上都渡上一层淡淡的银晖。
佛寺的大门紧紧闭合,二人走至门边,都不由自主地停下。
萧璟低眸,与凤拂音抬头的视野恰好相撞。
背后是夜幕苍穹,满天星辰。
萧璟的眼眸却比那星辰还要明亮,映照的缱绻视野中,凤拂音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眼下,这个男人眼中只有自己。
“殿下,阿璟若是离开京城,您可还会记得我吗?”萧璟楚楚可怜地怜求问道。
今日闹这一出,京都是无法待下去了。
他必须得离开一段时间,将长公主对自己的戒心消磨一些再返回。
可就这么离开,让萧璟又如何甘心。
男人的眸光愈发温和,缓缓垂头望着身侧绝美的人儿,企图贪恋这片刻之间的温存。
凤拂音不懂他的心思,微恼地皱皱眉。
她只觉得萧璟的话问的甚是可笑,忍不住地发声,唇舌相讥:
“你是什么东西,本宫为什么会想你?”
“真觉得自己有几分姿色便可在本宫面前恃宠吗?”
“可惜,本宫从来最厌恶的就是你这张容颜!”
凤拂音说的每一个字,就如世间最寒厉的冰刃,反复扎在萧璟的心头,痛彻心扉,千疮百痍。
萧璟唇色发白,脸色一点一点降下去
第七十八章:他与凤拂音之间本可以不这样的。
他知殿下恨他入骨,可既然恨他,当初为什么还要将他从刑场上救下。
既然救他,为何后来又要他死。
萧璟深邃的眸中划过一丝痛处。
内心深处始终有个声音告诉自己,他与凤拂音之间本可以不这样的。
本可以…不这样的!
萧璟闭上眼,神色难堪至极。
凤拂音盯着他,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男人脸上溢出的痛苦之色却任令她畅快。
“殿下,阿璟走了!”
男人逐渐松开她的手,脚尖轻踮地面,一下跃出数步之内。
沉沉夜幕之下,月光普照。
萧璟的背影看着孤单又落寞,飞快疾行在月色之下,仿佛一匹引吭孤寂的独狼。
凤拂音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施舍。
背身转过去,心中掐算着萧璟离开的时间。
半袖香未过,便就睁开眼,女人薄唇吐字如冰,嗓音孤高而又清冷:“来人,给本宫追!生死不论!”
亲兵及凤卫众人听旨,倾巢而出。
夜半已将近丑时,街上早就没了踪影,本以为今晚会是绝胜之策,没想却以闹剧收场。
凤拂音身心俱疲,只觉全身都倦惫不已,转身回了公主府,不在等候结局。
**
*
昨夜闹出的动静不小,巡防营与皇家祠寺都牵扯其中,京都府尉的人只好大早去收拾这烂摊子。
凤拂音一直睡到晌午都未醒。
而与此同时,京都城外
驿馆内
西洲的来使今日抵达上京,礼部尚书柳全为正迎接使,沈濯则为副使。
二人早早来了驿馆,作等候工作。
“回二位大人,西洲的来使还有半个时辰就到。”驿馆内的人禀告道。
“还有半个时辰,如今却都已经准备妥当,沈大人,我们出去外面等待吧。”柳全道。
“不必,就在此处等。”
沈濯拒绝他的提议:“北渊又不逊于西洲,又何必以如今谦恭的姿态去门口迎接。”
“是,沈大人说的是。”
柳全随着他的话应和道,虽他是正使,沈濯是副使,但二人地位及威望都是天差地别。
如今,上京还无人敢去招惹沈家。
“听闻前几日令堂在府上小摆花宴,引了不少女子前来,看来沈大人如今是好事将近,柳某在这先提前恭喜大人了。”
沈濯皱皱眉:“柳大人是如何得知的?”
“前几日令堂拟邀,贱内也在其中。”
柳全快速地陪笑道,“沈大人今年也二十有四,还未婚娶,令堂有些着急也是合理之中之中的事”
合理之中?
沈濯一想起那日凉亭之内的事,便觉荒谬,母亲怎么可以如此胡来?
想到那些贵女围在他身边,不断用肢体去与他相撞,捏着那矫揉造作的嗓音,沈濯便觉全身的毛孔都不寒而栗地竖起。
他实在难以想象,若是自己这么结婚生子,又该是怎样的光景。
想此,沈濯便忍不住地叹气。
门外突然传来求见声,带进来发现是沈府自己的家丁,家丁朝着沈濯道:“家主,那位殷公子派人来府上,想求得一见!”
第七十九章:小东西,两副面孔呢!
沈濯此时心绪本就不加,听着这个人的名字更是觉得烦躁至极,一向温润的贵公子难得动起了怒火?
“也不是说过吗,以后但凡他来,直接赶出府内,是谁还准许他来禀告的!”
那日大理寺外,他看到殷公子的侍从出现在火场,他本以诚去询问,结果却被那殷公子三两句调侃嬉戏的话给岔开。
他自称从江淮一带而来,可他听他的语气也根本不像江淮口风。
他派人去江淮一带调查,也根本查无此人。
沈濯十六岁统管全家,上有年迈祖母,下有几个孱弱幼妹,为了整个家族,他扛起许多,见多太多官场勾结,明争暗斗。
可是那日在城外见到殷公子,总有一见如故的感觉,使他甘愿放下戒心愿与其深交。
结果却换来……
也许他也不姓殷,只是随口编的谎名罢了。
沈濯思绪万千,门外驿馆的人却快步跑来禀告:“二位大人,西洲的人使臣已经到了,现下就在门外。”
这么快?
不是说还有半个时辰吗?
沈濯与柳全双双意外,抬头对望了一眼,沈濯道出声:“先派人去门口相迎,我与柳大人随后就到。”
驿馆的人退下,沈濯犹豫片刻才对家丁道:
“回去通传看府门的几个,那位公子日后若再来,便直接扭送去京都府尹。”
“还有那块出城的谍牌,说本官有事需用,请他务必无恙归还。”
“是,小的记住了。”
家丁转身就要出门。
结果迎面竟撞上驿馆的官吏,官吏身后带着一群人来到正殿。
沈濯眯眯眉,领头的是个年轻男子,身后近身跟着两个侍从。
男子生的十分貌美,五官精致得过分好看。
鼻若悬河,英眉似箭,狭长半睁的眼皮下还埋着两颗朦胧的泪痣,一身映着桃花的浅粉锦袍。
回想起那些传闻,沈濯立刻猜到眼前男人的身份:“想来这位就是西洲右相,承伯侯梁大人,在下沈濯,命吾朝皇命,特来相迎。”
说完,拘手半弯着身,朝人行一个君子之礼。
“皇……沈大人客气了!”
“梁某实在、实在,愧不敢当!”
感到身后传来某人的死亡凝视,梁霄吓得一个哆嗦,赶紧也跟着弯腰行个回礼。
沈濯随后站起,板正身姿。
却感觉另一道极为深沉的视野落在自己身上,循着望过去竟是梁霄身后的一位侍从。
沈濯不悦地皱眉。
西洲的人怎如此没有规矩,主子还在说话,侍从却堂而皇之地东顾西盼。
沈濯虽是不悦,但也并没有开口,只是侧着身子将正中的位置让给柳尚书。
两国邦交是礼部之责,今日主使是礼部尚书柳全,他并不愿喧宾夺主,柳全看懂他的意思,也径直走到西洲使团的面前。
“北渊礼部直侍尚书柳全,受我朝长公主谕令,特来此处相迎西洲贵使团!”
“梁相爷远道而来,一路奔波辛苦了!”
见换了人,梁霄一下垮了脸,再没有丝毫的敬意,眼前的老头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
象征性地敷衍垂了垂眉:“嗯,多谢柳大人。”
第八十章:带着极致温柔的缱绻,一点点在她耳边咬磨
柳全的身子还是弯曲的半礼,他本以为梁潇会同方才沈濯一样,与他回礼,然后他再起身。
结果……
一个时辰仿佛过去了
梁霄依旧站在远处,毫不所动,甚至时不时地轻佻的桃花眸瞥向柳全的身后。
“柳大人近日腰脊不好,若有失态之处,梁相见怪。”沈濯从背后将人扶起来,语气极为平淡道。
“是哈哈哈…上了年纪了,梁相爷……”
柳全刚准备说什么挽尊,却是直接被梁霄抢了话头,男人语速极快,炮语连珠。
“沈大人此话严重了,梁霄怎敢见怪呢!”
“今日来了上京,就如同来了自己家里一样,还劳烦沈大人特地出来相迎,梁某真是过意不去呢!”
这话说完,直直感到背后某道凝灼他的视野又烫了一分。
梁霄吓了一个哆嗦,赶紧快速地揣摩了一下圣意:“方才听沈大人似在斥责府中下人,不知贵府出了何事,若是急事,沈大人不如先行……”
“咳咳——”
身后传来咳嗽声。
梁霄:“嗯…若是急事,沈大人也不便离去。”
“先来后到的道理,我们西洲使团应邀而来,沈大人怎么也该先迎候我们才是。”
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
柳全:“………”
这就是西洲中那个最得圣心、聪慧无双的天子近臣,无双右相?
传闻……似乎哪里有些误会。
沈濯皱了皱眉,他并不觉得自己的家务事有要向梁潇袒露的必要,这位右相之举属实唐突。
“梁相言重了,今日接待梁相本就是沈某之责,梁相未安置妥帖之前,沈某哪里都不会去。”
“是,沈大人真是尽吾辈臣子之责,恪忠尽首,肝脑涂地,梁某对大人倾慕……”
“咳咳——”
“是梁某对大人倾尽一片衷肠的敬畏之心犹感钦佩,沈大人不愧是国家栋梁!”
这下无语的是三个人。
西琉殷脸上带着人皮面具,面具后是狠狠的嫌恶,他叫梁潇来是给他长脸的。
没想这飞舞就这么给他丢人。
蠢货!
西琉殷心里狠狠斥骂了一声,抬头,透着人皮面具打量身后的沈濯。
谁想沈濯恰也将疑惑打量的目光投射过来。
一张再普通的脸,可普通的侍从能一而再,再而三打断梁相的话,还不被斥责?
他…是谁?
沈濯警备之心徒然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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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与此同时
公主府内
凤拂音到了正午日中时才醒,昨夜围剿萧璟无获,回到府上已将近寅时。
一夜都未睡得踏实,被梦魇缠了半宿。
她梦到萧璟放火烧了祠堂,吞天欲火的蛟龙一瞬间点燃黑暗漆彻的夜幕。
强烈的炙意灼烤着全身,她被萧璟擒着锢在怀里,与他在烈火中一点点消失,化烬成灰。
“殿下别怕,阿璟与您一起下黄泉。”
醉人的磁性烟嗓,带着极致温柔的缱绻,一点点在她耳边咬磨。
她猛的惊醒,发现那只是梦境。
门外的丫鬟察觉到里面的动静,便猜测已是公主醒了:“殿下,沈大人派人来传话。”
第八十一章:“朕…朕有了一心仪的女子,想要迎娶
今日兄长不是该去接西洲的使臣吗,这个使臣还传什么话。
“让他进来!”凤拂音道。
沈府的家丁未进内殿,只是在屏风外。
“殿下,家主说今日陪同西洲右相来的还有二位随侍,请殿下派人查查他二人的底细。”
凤拂音皱眉:“兄长在怀疑什么?”
“家主未说,只是派小的来给殿下传话。”
“本宫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沈府的小厮走后,凤拂音才洗漱穿衣,过了半晌才从内寝走出来。
兄长从不是鲁莽之人,他定是察觉了什么。
“来人,传旨!”
凤卫的人守在门外,听声而进,随时等候差遣:“殿下!”
“明日辰时,本宫会在宫中偏殿给西洲几位使臣洗尘接风,你派人去准备,还有……”
凤拂音哑了哑,声音不由得降了数倍:“派人守好驿站,若梁霄有异动,随时来报!”
“是,属下遵旨。”
凤卫转身离开。
前世西洲来使并不是梁潇,也并未弄出这么多动静,只是待了十日便离开。
这次,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才会产生后面一系列的变故。
凤拂音来不及思考,用过午膳便直接进宫了,西洲这次来者不善,她得提醒皇帝几句,省的犯了糊涂。
御书房,年幼的帝王正批御案前堆积的奏折。
凤云如今虽未亲政,但也开始着手批阅一些奏折,只是批阅之后,这些奏折还是会再送一次去长公主府。
小皇帝所有奏令,都要再凤拂音一一确认无误后方可执行。
见着来人,小皇帝赶紧离座起身:“姑母怎么来了,云儿给姑母请安。”
“嗯,皇上不必多礼。”
凤拂音随意找了个靠近的位置坐下,奉茶的太监立刻端上茶点。
“姑母突然进宫可是有何要事要吩咐?”
凤拂音将茶水端在唇间吹了吹:“西洲来使已经在驿馆,此次来的还是右相。”
“本宫明日在宫中摆了宴席,皇上到时言谈都要注意,莫要让西洲见了笑话。”
“是,姑母的话朕随时都谨记在心。”
小皇帝忙的点头,说话急促道:“尚书今日传来奏意,说武举与大典之日重复,故武举殿试推迟十日举行,朕想询求姑母您的意思。
凤拂音想了想,并没有什么不妥:“就按尚书省的意思办吧,本宫府上还有事,便先离……”
“姑母留步!”
风云鼓足勇气叫住欲要离开的人,心中憋闷了许久的计谋,终于忍不住开口。
“朕…朕有了一心仪的女子,想要迎娶,还请姑母能够成全!”说完垂下头,脸上羞红一片。
“好事啊,陛下看上了谁?”
凤拂音满不在意地转身挑眉道。
对她来说,小皇帝娶不娶亲或者娶谁都是一个样,前世凤云亲政,后宫中也有数人,所以此事并没有多大关系。
“是…是沈府的沈涒姑娘。”皇帝懦声道。
沈涒,沈家的三姑娘。
比沈清小上两岁,至今还未婚娶。
凤拂音脸色一下变了,嗓音也瞬间阴寒下来,望着凤云冷冷问:“心仪女子?沈涒何时见过的陛下本宫竟然不知道!”
第八十二章:废帝,另计新君
“是…是上次宫中设宴,沈夫人携女进宫,朕见了沈姑娘两次,一…一见倾心,才生求娶…”
小皇帝结结巴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凤拂音直接打断。
“皇上既见过沈涒,自然也知她左侧脸颊上有块幼时候烧伤的疤痕,皇上难道不介意?”
“女子怎能只看外表,朕钦慕沈小姐定是她的品性,而不是外貌。”凤云快速地解释道。
还真是早就找好了措辞!
凤拂音心中冷冷一哼。
舅母管教子女素来严格,庶出的都是极守规矩的,她相信沈涒不会私下面君。
况且……
“本宫竟也不知自己的表妹脸上何时有了疤痕,皇上果真见过沈涒吗?”凤拂音冷声反问
“姑母,朕…朕……”
小皇帝毫无意识就被套了话,手脚哆嗦,不敢直视凤拂音的眼睛。
“而且女子婚谋,是父母之命,长兄如父,皇上不去问沈大人却来问本宫,不觉得本末倒置了吗!”
“朕…朕……”
凤云嘴唇干抿着,被当场揭穿的丑态使他哆嗦半晌也说不出完整的话。
庸懦不堪,无成大用!
当初她怎么就从宗室里选出这么一个蠢货来?
小皇帝的心思摆在明面上,无非娶了沈家的姑娘为后,渴求她与兄长辅佐他。
可惜他还未认清局势。
若兄长真欲那皇后之位,又何必非你不可,宗室那么多皇室子弟,扶持谁上位不可。
想要这点蝇头就驱策他人,也不过井底之蛙罢了。
凤拂音不耐与他说什么,反正她已决心,等寻到合适的缘由与人选,便…废帝,另计新君
叮嘱的事说完,也不愿再御书房久留。
“本宫还有政事要去翰林院,皇上有空便多拜读些书目,丰富阅历。”
再长长脑子。
“朕…朕派人送姑母,姑母慢走。”
待人离开,风云才一屁股坐在龙椅上,脸上惊恐未定的神情,后背的衣衫也早已被冷汗打湿。
不行吗,还是不行吗?
为什么…大长公主突然对他改变了态度,为什么?
凤云恐慌,陷入一切未知的恐惧中。
**
与此同时
翰林院
授官结束,翰林院新进了不少的差办。
这几日大多都在整理今年各地上来的赋税与收税务的折子,
凤拂音静静坐着,极快速的翻阅账目。
江南两浙这些年的税收与农作收成逐年减少,从递来的奏响来看,江浙今年就比去年少了整整一倍的税成。
明年就是大旱之间,江南千里了颗粒无收,无数灾民变成饿殍野鬼。
凤拂音哀叹了一口气。
她若真想阻止这一切,那就必须要亲身去江南走一趟才是。
可眼下京都事宜这么多,根本抽不开身。
两下相互矛盾,根本做不出更好的抉择,愁眉苦眼之际,背后传来一道轻微惊喜的男声:“殿下?”
凤拂音转头一看,没想竟是齐若云。
“你怎么会在这?”女人立刻不加温情的冷漠道。
“殿下忘了,这里是翰林院,齐某如今就在翰林院当差,不在此处还能在哪?”
第八十三章:就如那年麓山泉间的溪流,永远不会复返
凤拂音想起来,当初授官,他她的确是将齐若云排在翰林院。
其实这届殿试授官本就存疑。
状元郎初封的是天子近侍,天子侍从,随身为天子出谋,草拟旨意。
看似风光无限,但如今谁不知皇帝的处境,跟着无非是被猜疑忌惮罢了。
齐若云眸光瞥向身侧的书案,不大的案首已经被成堆的奏折淹没:“殿下是在看江南的税报?”
凤拂音抿了抿唇,并没有打算回答他。
“江南设的官员数冗多,就单一一个小县乡,县乡驿丞便有二人,下又设县令三人,更不说县令之下还有无数衙门公差之人。”
齐若云叹了一口气,也不管有没有听见,兀自接着自己的话继续往下说:
“江南两浙一代虽看着富庶,但这些年早已是亏空及里,其中的弊处也愈发难以遮掩,,若不及时整改,怕是也终会成错。”
听了许久的话,凤拂音神色终于动了动。
“那先生觉得该怎么办?”
齐若云不改色地答道:“身在京城,就算消息再全面也无法耳通六面,殿下若真要了解内里行情,也只有务必亲去一趟才知晓了。”
竟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
凤拂音真有几分意外,眸光中的冷意也慢慢淡了下来:“没想云先生入官不过数日,便有如此见解。”
“殿下谬赞臣了。”
齐若云轻声地浅笑,嘴角露出甜灿腼腆的蜗旋:“微臣也是出身江南,久处积疴之下,自然也知他积究竟何处出了问题。”
“其实当年…殿下走后,书院被迫休营了许久。”
凤拂音吃惊:“为何?”
“殿下走后,不少世家将族中子弟送进书院。”
齐若云忍不住哀叹:“麓山书院建院初始便是为家中贫寒却复有抱负的学识之士,使他们学成之后能够于盛世之下奉献自己的绵薄之力。”
“世族子弟大肆侵虐寒门,甚至闹出数条人命,书院无力协调,只得闭院数月。”
凤拂音沉默,她没想到后面会发生这么多事。
“书院再开后,已无多少人再敢把孩子送进来,光景一日不复一日。”
“臣后来写了辞信,科考为官,麓山书院的的初始始终未变,臣想尽自己微薄之力改江南之况。”
齐若云说话极为坦荡,并没有丝毫的遮掩。
凤拂音垂眉看着他。
她不知齐若云的话有几分真假,但是看着眼前温俊儒雅的男人,思绪仿佛又被被带到了六年前。
她仿佛又看见当年那个,凉下书亭,手持一册书卷,朗声清悦,清贵无比的齐若云。
那个如云端高阳,清冷不可攀折的云先生。
也许他当年真的有苦心,也许后来他追上京城,目的也并没有她想得那么卑劣。
未知全貌,就不加置评。
凤拂音意识到自己那日的话可能说得有些重,但如今已经过去,她也不想再回去回想。
就如那年麓山泉间的溪流,一纵而下,永远不会复返。
过去的,永远不会回返。
她不是执迷过往的人。
第八十四章:当年那个满心满意追着她的小公主似乎再也回不来了
“本宫府中还有庶务,不妨碍大人了。”
凤拂音说完,转身就要离开,却不想被齐若云冷不丁地叫住:“殿下且慢。”
齐若云从身后的书架上拿出一幅画卷递给凤拂音:“殿下若是经过沈府,可烦请殿下帮臣将此画带给老夫人?”
“这是什么?”凤拂音接过。
“那日无意叨扰,沈大人送微臣出来时提及老夫人也曾读于麓山,我便作了此画,想送给老夫人。”
凤拂音来了兴智:“本宫可以看看吗?”
“当然可以!”
展开画卷,麓山檐角下的学堂映入眼帘。
远处群山叠袤,峰峦被云雾遮盖,若隐若现,近处堂学内,少年手持书卷,书声琅琅。
檐上还趴着两个偷窥的少女。
少女青春若雪,明眸善睐,哪怕只是匆匆几笔,也难掩娇俏灵动的神韵。
凤拂音凝着那红衣少女,久久出神。
她不知道齐若云怀着什么样的心意画下这两人:“本宫会替外祖母转达,多谢齐大人好意。”
说完,径直离开翰林院。
齐若云循望着女人离开的方向,久久未动,直至那抹倩影消失在眼际,再未出现。
当年那个追着他,满心满意,跑出一步便要频频回头的小公主似乎再也回不来了。
**
*
沈府
凤拂音到时,老夫人刚服过药,脸上泛着红润,身子垫着床后微微坐起。
“阿音来了!”
老夫人见到她,脸上露出喜悦。
“外祖母!”
凤拂音到床边,将齐若云的画展开。
“这是那日同兄长一起来的齐大人,听闻您也师于麓山,便特地作了此画送给您。”
老夫人看着画卷,难得见喜,忍不住上前用手轻摸:“好,画的真好,是个好孩子。”
老夫人连连称赞,嘴上毫不掩饰的喜爱。
凤拂音难得见外祖母这么夸赞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后生,令人将画收起来,轻轻坐到她身边。
“真是个好孩子,那日我同濯儿问起,濯儿也难得夸赞,学识与人品都是不错的。”
老夫人轻拉着凤拂音的手,笑的温润慈祥。
凤拂音知道她的意思,别过眼神,有些不敢直视。
老夫人也并不在意,拉着她又继续轻轻地叙道:“外祖母和你外祖父也就是在麓山相识,那时也不过十六,没想匆匆却是数十载…”
老夫人长叹一口气,眸中有雾气闪烁,眼角湿润,似在深深怀念过往。
“上次外祖母回麓山,还是十七年前,带着你一起回去的,阿音还记得吗?”
凤拂音摇摇头,十七年前她只有四岁,但后来也隐隐从母后口中知晓此事。
似是外祖母族中的阿姊过世,外祖母回去祭拜,她幼时最爱黏着外祖母,父皇便加了人手,令舅父送着她与外祖母一道回去。
“阿音怎么能不记得呀,为了你,险些可急死了你舅父。”
老夫人慈蔼的笑着,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四岁的小公主骗了她的外祖母,偷偷从营队里跑出去。”
“丢了一晚,你舅父带着人找你,找了一夜都没找到,那时可急死我们了。”
第八十五章:她的姻缘栽在荒谬可笑的疯子手里
从未有人跟她提过此事,凤拂音难免好奇,侧头躺在老太太膝上,仰头满脸希冀地望着她。
难得露出如此小女儿家的姿态,老太太也跟着乐呵,苍老衰皱的脸上满是慈蔼。
“是向南,路过南楚边境的时候,那里瘴气横生,你舅舅就让队伍原地休整。”
“那个小公主从未外出,便稀奇外面风景,一个人顺着车壁溜跑了出来。”
凤拂音回想着,她知外祖母说的不假,因为在北渊南楚交界之地,的确有一地方终年瘴气。
缥缈医谷,萧璟师承的地方。
“那后来呢?”凤拂音忍不住追问道。
“后来……”
老夫人轻喘着气,呼吸微微加重。
“后来啊,你舅舅派人找了一夜都没寻到,没想第二日却是阿音你自己回来的。”
“什么?”
“是两个孩子送你回来的。”
老夫人温润地笑道,语气愈发温和:“两个男孩,大的七岁,小的看着也才三岁。”
“阿音被送回来时,还抱着那个小男孩,嚷着说要把人抢回去,不撒手呢。”
凤拂音微异,没想还有这桩子事。
“既然如此,可向人家通了姓名,舅舅后来可否感激人家?”
老夫人轻叹地摇摇头:“他们并没有告知,外祖母便将你的玉珏送了出去,想让他们拿着这个上京,可惜,可惜啊…”
可惜,十七年,始终无人凭此玉珏上京。
凤拂音心中沉思,缄默无语。
当年父皇在世,塞外南洲进贡绝世美玉,父皇将美玉打磨两块,赐予她与兄长,道日后碰到心上人就送出去。
她以为她的那块早就丢了,没想到……
“我当时以为那是阿音你的有缘人,才把那玉珏送出去,却没想到…”
有缘人?
凤拂音心中忍不住嘲讽。
她从不信天定缘分,若世上一切都能用缘而定,那哪还会有一切变数。
况且,那枚玉珏,代表的还是她的姻缘…
她的姻缘?
她能有何姻缘,前世今生,都栽在一个荒谬可笑的疯子手里。
难不成那枚玉珏还能被萧璟捡走不成?
凤拂音没有说话,看着卧榻在床的老人,心中忍不住悲感。
老人垂头看着她,轻轻抚揉眼前年轻的面廓。
似是幼时做过无数次般,舐犊情深,轻轻将娇小公主抱在怀里,替她擦着嘴角还剩的糖渍,低声哼唱着甜蜜动人的童谣。
“阿音要好好的,要永远、永远都好好的,这是外祖母唯一的心愿,你答应祖母好不好?。”
“外祖母不必牵挂阿音,阿音会好好的。”凤拂音拉着老人苍衰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阿音永远都会好好的,永远都会。”
她不知老人的心思,以为是外祖母又想起母后,母后自刎殉情,是老人心中永远的殇痛。
“好,好,好……”
老人一连说数个好字,苍白衰老的手脱去凤拂音的脸旁,无力地向后微仰,跌靠在蒲团上。
“你们都好,我就放,放心了。”
老人深深凝望,眉眼有热泪盈出。
第八十六章:果真,同萧璟都是一个狐媚子样
老夫人用过药,又讲了好一会的话,倦怠至极,已经睡下。
凤拂音轻轻推门出来,没想正好撞上迎面来请安的沈母。
“阿音,怎么样?”
沈母将她拉到一旁,轻声询问里面的情况。
凤拂无声地摇头,如今的情况只能是有一日拖一日,太医都束手无策,她们也没有办法。
“唉——”
妇人轻叹一声,随着凤拂音一道悲感,拉着她的手,极为平静道:“我昨日去了陈国公府,已同陇西郡主议好,互换了庚帖,等库房这几日筹备好,便去下聘!”
“下聘?”
凤拂音惊叹,深觉是自己的理解能力出现了问题:“府上还有哪个男丁未议亲吗?”
这话一出,凤拂音立刻闭上嘴。
显然她也意识到自己的话多余,府上男丁本就不多,还未议亲的也只有…她的表兄,沈濯。
“是濯儿。”沈母极其平静道。
“陈国公府的嫡出小姐,我同国公府的老太夫人已下了小定,等我这几日备好聘礼便去下聘,也不算辱没了陈小姐。”
陈国公府也算北渊世家肱骨,历代贤能辈出,如今的陈国公也已官至一品,其母陇西郡主更是与沈老太太闺时密友。
门当户对,又有祖辈的情意在,的确是桩极不错的婚事,可是…
“舅母,此事兄长他自己知道吗?”弱声问道。
“不知道。”
沈母答得极为干脆:“他知不知道也不要紧,反正打晕了同谁拜堂也是拜,衣服一扒第二天再出来,我就不信他沈濯还能不认!”
凤拂音:“……………”
她明白舅母的意思,这是她外祖母唯一的心愿了,看着她或者兄长都得有归宿。
可…可是这个方法,会不会太过硬气。
强扭的瓜终究不甜,可看舅母这架势,摆明是先等瓜熟蒂落,再生米煮成熟饭。
“…………”
“舅母,此事还是算了,您总该问问兄长的意思。”凤拂音试图劝慰道。
“不必问他,婚娶本就是父母之命。”
沈夫人心意已决,断然不会更改,轻轻朝凤拂音颔首,便转身进了老夫人内殿。
凤拂音无奈,她知道眼下跟舅母叙说已经无用,只得无奈转过身。
刚准备离去,没想迎面撞上沈清,沈清手上还拎着些许的补品:“顾云洲朝上事忙,别让我带给祖母。
察觉她脸上忧容,沈清轻问:“怎么了?”
凤拂音将沈母方才的话原数转说,沈清与自己都是知道的,没道理只有她一人担忧。
“你当真不打算同舅母说,兄长为何不娶亲吗?”
“为何要说?”
沈清的反应在她预料之外,却见她侧了侧头,难得满脸肃穆道:
“这是母亲的意思,你也知道。母亲心思如铁,寻常根本无法改变,更何况这一切本就是想圆祖母的心愿。”
“再说……“
沈清停下,十分清醒地看着她:
“再说难道我们真想看着哥哥孤独终老?”
“亦或随便找个想吃天鹅肉的野男人,受人言谈羞辱,断送一身吗?”
是的,她不想。
沈清说的固然难听,但也无疑是事实。
若真让哥哥趁着自己的心意来,沈家这么些年积攒的威声也成泡影,她身上也淌着沈氏一脉的血,她不可能就这么看着,无动于衷。
“日子总是要过下去,你试都不愿试,怎么就说不合适吗?”沈清从容淡然道。
凤拂音无言反驳,只得陷入沉静。
沈母速度极快,凤拂音下午一直在府上,并未急着离去,。
等到日落之时,沈濯从外公务会来。
她亲眼见着一向沉稳自若,泰山崩前也面不改色的兄长是如何被逼的面目涨红,难以言喻。
舅母甚至请了家法,将人带到祠堂中。
祠堂中祭列的是沈家先祖,沈母与沈濯在里头,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才出来。
出来时,沈母脸上润红,眼眶微肿,瘦削的肩膀还在忍不住地颤抖,显然是方才情绪过激。
沈濯脸上留着一个鲜红的掌印。
也很显然,是被抽的。
无人知二人在里面谈了什么,只知出来时沈濯已松了口,他同意迎娶陈国公府嫡女为妻。
沈府上下喜声连连,库房大开。
沈母亲自为其挑选聘礼,负责采办的也连夜出去赶货,布上红妆红带,府邸有了喜庆的氛围。
直到暮时,凤拂音才离开沈府。
方才舅母同外祖母提起,她明显看到老人眼中溢着光,难以言盖的喜悦。
这一切,真的值得吗?凤拂音想。
**
*
翌日早朝散后,凤拂音并没有急着回公主府,今日御花园内已摆好酒席,宴邀西洲来使。
御花园的风景极美,轻絮的风伴着林间吹来的竹裳,竹裳轻轻摇晃,幽香撩动,引人霓迷。
今日皇帝做东,凤拂音坐在凤云右手旁。
左侧是接待的迎使,礼部尚书柳全与沈濯,右侧则是西洲梁潇与一名随行的官员。
这是凤拂音第一次见梁潇,果真应传闻一般,美艳妖娆,雌雄莫辨。
“西洲梁相远…远道而来,朕为地、地主之谊,先敬梁相…一杯。”凤云从原座站起,看着身侧女人的的脸色,小心翼翼将话说完。
“北渊国主客气了,梁某早就听闻北渊人杰地灵,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梁潇说完便站起,冲着上座的二人轻轻行礼。
“梁相客气了,梁相不必多礼。”
凤拂音扫眸令人坐下,并没有任何多余的话。
她前世便见识过这位西洲宠臣的狡黠,自知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梁潇对上女人冷淡的眼眸,轻轻回了一个美艳轻佻的笑,含眼微咪咪的勾着浅唇。
果真,同萧璟都是一个狐媚子样。
凤拂音别过眼神。
一席间,凤拂音无言,沈濯无言,皇帝不敢多语,柳全深觉此席不妥,便开口,欲要缓解氛围。
“梁相来的也真是巧,此番正好赶上沈大人大婚!”
“哈哈哈哈…不如也多留几日,同沈大人讨了杯喜酒再走也不迟哈哈…”
强行无助的笑声,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他的尴尬。
梁潇顿时不可思议地抽搐了眼睛。
“谁?谁要大婚?”
第八十七章:“你愿意做本宫的驸马吗?”
柳全以为他耳朵抽了没听清楚,便清了清嗓子,很负责地用平增三个音调的声音又喊一遍:“是沈濯沈大人不日完婚,梁相可留下讨杯喜酒再走!”
梁潇:“…………”
这是讨喜酒吗,这讨得分明是他的命!
梁潇错愕地抬起头,瞳孔倏然怔大,眼球一圈一圈地跟着泛白。
他以为只是一趟简单的出使,没有人告诉他出使还能附带一套观摩陛下被唾、被辱、被骂、被绿的完整过程。
头顶发虚,脚底生汗,梁潇突然觉得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到西洲,都是一件难事。
“梁相,您怎么了?”柳全问道。
“无…无事。”
梁潇艰难地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满含幽怨的眸子凝着对座的沈濯。
陛下还在驿馆内等他回复,如今他是该不说实话呢,还是不说实话呢?
陷入深自的省己,梁潇整个人已经裂开。
此番席宴,谁都没有尽欢。
凤拂音一直盯着梁潇身后,试图寻到那日兄长所说的,言行有异的侍从。
结果寻了半晌都无果。
沈濯则是一杯接着一杯往肚里灌,试图以此麻醉自己,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也会成亲。
席宴结束,凤拂音命人将沈濯送回府宅,自己则还留在宫中。
宫中她独有一套自己的寝殿,奢华堂皇。
是当初皇兄派人装潢的,皇兄想的是,日后就算她出阁,也可时时回宫中与他相聚。
方才席间,沈濯的行举她看得清清楚楚。
表哥固然不愿娶那陈小姐,但他也无路选择。
或许是为了祖母,或许是为了沈家。
百般不愿,他最终还是点头首肯,扛上自己肩上的责任。
凤拂音思绪被带离,她想起那日与沈清在科场外茶楼听得那个故事。谷
女子从不依附任何人,哪怕知丈夫心变辜负自己,她也从未哭求叹命运不公,只是独身一人将日子过的缤纷。
她比那女子权倾百倍,又有和惧。
就如沈清说的,你未尝试,便怎知不行?
外祖母的心结本就不在兄长一人身上,还有她,和她的母后。
外祖母想她长乐安康,想她嫁一心爱之人,恩爱长久,不去走母后的老路。
外祖母心中念着她,她亦不想外祖母带着遗憾的离去,好在时间还多,一切都来得及。
相到此处,豁然开朗,凤拂音多日来积攒的愁绪一扫而空。
她可以大婚,可以多一个外祖母喜爱的驸马。
她可以给他无上的权势、地位以及尊容,但除此之外,他无法从她这里得到任何的一切。
以上种种,凤拂音脑中很快有了一个极其合适的人选,
“来人!”她站在屋内高喊:“去翰林院传召齐若云齐大人,本让他即刻来宫正见驾!”
*
齐若云进宫时心绪都是乱的,长公主极其守礼,从未私下召见过他。
不知今日是怎么了,就好端端突然宣他入宫。
他以为本该是在御书房,却没想到小公公引他到的竟是殿下的私殿。
推开门,殿下已在里等候。
对他说:“齐若云,你愿意做本宫的驸马吗?”
第八十八章:“本宫说,与你成婚,做本宫的驸马。”
齐若云似乎没听清,又似乎极度震惊使其难以相信,他微颤着下唇,缓缓朝女人望去,溢出的声音带着忍不住的抖颤。
“殿下,您…您方才说什么?”
凤拂音转过头,没有丝毫的遮掩:“本宫说,与你成婚,做本宫的驸马。”
“为……为什么?”
齐若云忍不住靠前一步,盯着眼前清冷孤傲的身影,很想将她拥而入怀。
“没有为什么。”凤拂冷声,语默平淡不带一丝感情:“本宫已至婚龄,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驸马。”
“可为何…为何是臣?”
齐若云唇间干涩,沙哑的喉咙难以发声,他将视野递向凤拂音,似抱着一丝希冀的期待。
京中高门遍地都是,长公主想要什么样的没有,殿下偏选了他,或许…或许他可以认为,殿下,对他还存当年的念想。
男人满怀着心冀,去不想下一秒被无情戳破。
“因为你出身麓山,因为外祖母喜爱你,本宫这个理由,可以了吗?”凤拂音冷声反问。
女声清冷至极,没有丝毫的拖泥,仿佛叙说的只不过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公事而已。
齐若云神色恍惚,片刻后,他苦涩笑开:“仅是如此吗,殿下?”
凤拂音点头:“对,仅是如此。”
她转过身,背对着齐若云,双手负立身后。
“北渊驸马从不参朝政,本宫可以破例,许你驸马都尉,授翰林大学士,入内阁参政。”
自古尚公主便是与仕途无缘,这的确是前所未有的恩典。谷
齐若云怔住,简直不敢相信凤拂音所说,只得呆愣地看着她:“殿下?”
“成婚之后,你可以住进公主府,但你我要分院别居,本宫会派人给你收拾出一个院子。”
“没有本宫的允许,你任何时刻都不准踏入本宫的寝宅,本宫府上有间男子的院落,你无事不可前往。”
凤拂音语意未尽,她在想还有什么要说的。
齐若云却是听着她的话脸色一点点苍白,那种满怀期待却一点点消落的苦涩。
只能这样吗?
他若是连殿下的面都见不了,那他们这又算哪门子的夫妻?
凤拂音面色十分平静,她并不在意齐若云的想法,她只遵从自己的内心。
抿了抿唇舌,女人又道:“本宫可以许你驸马的尊崇与权柄,但除此之外,你一无所得。”
“本宫要说的话只有这么多。”
凤拂音转过身,清冷疏离的眉眼直勾勾地盯着眼前人:“现在,齐若云,告诉本宫你的选择。“
冷厉的眼神如塞外极北的寒刀,一刀一刀剜在男人心口,鲜血不止。
齐若云垂下头,苦涩地讽笑。
那日他同殿下说的并不都是真话,书院无奈闭营为真,他从业科考却并不是想拯救这治世。
世上无人不爱权势,他早就有了功名,无奈却是被县太爷的公子顶替,埋没蹉跎这么多年
他心中恨意如火,遭受所有的不公与欺凌他都一一记在心里,势要有一天,中举,出人头地!
第八十九章:做这北渊第一摄政大长公主的驸马!
他心中恨意如火,遭受所有的不公与欺凌他都一一记在心里,势要有一天,中举,出人头地!
将所受的一切都偿还回来!
如今有一个一步登天的机会摆在他面前,哪怕长公主专断冷漠,哪怕他只能在公主府寄人篱下,哪怕他还要面对一堆面首,尊严全无…
可在一切长公主许诺的好处下,都显得不堪一击,没人能承受得了如此权柄诱惑。
齐若云并不想让凤拂音觉得自己如此经不住诱惑,于是原地沉静了许久,垂下头,装作似在凝思的样子。
过了半晌,他才缓缓抬起头。
清雾薄离的眼中满是痛苦,他哑着声,嗓音尤其不甘地低询:“殿下,只能如此吗?”
“若这真是您心中所想,那臣愿意追随您的一切决定,微臣…愿意。”
说完,薄离的眸中伴着热泪盈下。
凤拂音看到他眸中的泪水,但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她并觉得自己有错,也并不觉自己有何地方对不起他。
这本就是场钱货两乞的交易,她助齐若云上位,齐若云则来安她外祖母的心。
“好,既然如此,本宫明日就会进宫向皇帝索求圣旨,这几日就请齐大人尽快准备好。”
“是,微臣遵旨。”
“嗯。”
既然她已答应,凤拂音便没什么话再无他讲,转身径直离开寝宫。
宫外暖阳正好,纯白的天空如碧蓝水洗。
齐若云如雕像般怔在原地,全身每一寸皮肤都是极致的紧绷,死死凝望着凤拂音离去的背影。
直至殿外传来小太监尖锐的嗓音:
“蹲,起驾!”
“殿下回府!”
尖锐的嗓音一点点回缓齐若云的神智,男人终于才相信,方才长公主真的来过,一起都不是梦。
他要做驸马了。
还是做这北渊权倾朝野,尊崇无度,第一摄政大长公主凤拂音的驸马。
果然,皇天不负他。谷
“哈哈哈哈…………”
男人独于寝殿之中,仰天长笑出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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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城外驿馆
散了席宴,梁霄出宫便回了驿馆。
一路上,男人忧心忡忡,脸上的表情甚至比他当年死了老爹还要难堪百倍。
陛下此刻就在驿馆,等着他回去带消息。
他梁潇之所以二十出头便能成为西洲右相,除了这无双的脸蛋与智谋外,自问就是他伺候君王最是殷勤,最会揣摩圣心。
可如今揣摩一番,若是他真将沈濯大婚的消息告诉陛下,陛下九成…是会剥了他的皮。
还有一成,可能也是用别的手段…毒鲨他。
梁霄深深咽了一口气,深感为人臣子真难。
进了驿馆,埋着头,一路往前走,却没想径直撞上了人。
梁潇抬头,撞上一双不怒自威的黑眸。
一下惊地跪跌在地上:“陛…陛下!微臣鲁莽,见…见过陛下。”
“你这是作什么?”
西琉殷不悦的皱着眉冷扫他。
“臣…臣方才在想别的事,一时…失神,还望陛下恕罪。”梁霄颤巍道。
西琉殷此刻不在乎礼数。
他只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右相,脱口沉声道:“出去赴席,你可曾碰到了沈濯?”
第九十章:西洲京都那家揽月阁还缺个头牌,将右相洗干净送回去
梁潇没那个胆子敢欺君,跪伏在地上结结巴巴道:“见…见到沈、沈大人了。”
西琉殷满意地点点头,他早就将沈府上下底细都摸的一清二楚。
以长公主对沈家的信任之度,这种场合,沈濯必然会在场。
“他可说了什么没有?”
“说…说了。”
“沈濯说了什么,你一一与朕禀明。”西琉殷道。
梁潇咽了咽喉间积攒的口水,摸了摸此刻还在,下一刻就不一定还在的脑袋,犹豫了许久,结巴地断续道:“沈大人他说,沈…他说……”
“他说什么?”
西琉殷不悦地眯起凤眸。
“说…他说……”
妖娆的人儿蜷成一个兔子,此刻恨不得将整个身子钻进地缝里,躲避君主的盘问。
西琉殷见他模样,就知这狗东西瞒了什么事。
“来人!”
门外进来两个侍从:“公子。”
在外为了隐蔽身份,便以公子相称。
西琉殷踹了一脚还伏在他腿边装死的梁潇:“来人,即刻送右相回西洲。”
“公…公子?”
“西洲京都那家揽月阁还缺个头牌,来人,将右相洗干净了送回去。”西琉殷冷声道。
“陛…陛下……”
梁潇一把扑上去,死死抱住男人的大腿,开始嘤嘤嘤道:“微臣跟了您这么些年,没有功劳就是苦劳,臣就是您累死的骡子,您怎么能随手将臣送去那种地方呢嘤嘤嘤……”
西琉殷不耐烦,狠狠一脚将人踢出去。
梁潇嘴角溢出血迹,又抱上去。
索性豁出去地闭上眼,破罐破摔道:“是.…是沈大人,席间礼部之人说沈大人在准备聘礼,过几日就要…就要成亲了。”谷
“胡说!”
西琉殷怒斥一声,拎着梁潇的衣襟,狠狠将人带到一次面前。
“你说什么?你要是半个字虚言,朕现在就将你扒光了送到要窑子里去!”
“臣不敢隐瞒,句句…属实!”
西琉殷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自小一同长大,自然知这货都是什么尿性。
将人随手一丢,西琉殷陷入沉思。
难怪,难怪呢!
难怪这段时间对他都视而不见,派人多次求请拜访也都未曾理睬,原来…原来是早就找到了新欢。
铁青的脸上投射出阴郁的暗影,西琉殷衣妆下身子轻颤抖。
行,沈濯,既然你敢如此,那朕一定会让你后悔,让你后悔不该今日!
“陛下,您……”
梁潇这话立刻又引起西琉殷的注意。
男人此刻本就临界爆发的边缘,此刻,又刚好上赶着的出气筒。
“还愣着干什么!”
西琉殷沉着怒气道:“还不将将右相拖出去,扔回西洲,扒光了给朕送去揽月阁!”
说完,自己怒气冲冲地跨步离开。
两个侍从一脸无奈,相互对视一眼上前:“相爷,对不住了。”
说完,一个上手扒拉衣服,一个娴熟地扯着后摆。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
“陛下都走了,可以了…啊……给本相住手,住手……”
声音划破天际
凤卫的人此时却并不在驿馆外,并未将这一幕收入。
第九十一章:他至死,也没将那位所谓的心上人回家
凤拂音从宫中出来便回了沈府,她并不打算将此事隐瞒,反正也迟早会知道的。
撵轿上下来,沈府守门的小厮远远见到她,一路小跑过来:“殿下,您可算是来了。”
“府上发生了何事?”
小厮没回答,只是在前头静静地引路。
主院就在宅门正方,走了还没半柱香便到了院门口。
凤拂音平时鲜少来此,兄长自己的院落,她若常来也终有不妥。
而今天,她刚到门口,便听得从里头传来满是痛苦低哑的男声:“母亲,您一定要如此吗?”
沈濯嗓声沙哑,脸上沉溺难言的痛苦。
他清楚自己的癖性,他也更不愿意与一个完全陌生的女衣子成亲。
“濯儿,母亲从未逼过你什么,可是如今……”
沈母突然声音哽咽,望着他视野渐渐模糊。
“若是你祖母康健,若是沈家还有别的嫡子,母亲绝不管你娶谁,可是如今不行,如今…真的不行,你祖母身子已经拖不去了,就当母亲…求你了……”
声音已经带着泪腔,凤拂音沉默地站在门外。
前世兄长与舅母也没到如此地步,他记得兄长前世早早就坦明自己有心上人了。
舅母心中欢喜,想着既是心上人,那迟早都会带回家,便一直没逼他。
可是直到……
直到最后萧璟联合西洲,攻破上京城都,兄长誓死不降被绞杀。
他至死,也没将那位所谓的心上人回家。
兄长才智无双,上京被攻破后,被迫困于沈府,西洲的人多次上门招安,以万金之位相邀,甚至西洲国主亲登上门,都被痛打了出来。
若要委曲求全保命,兄长当时大可应了那国主,她绝对不会怪他。
可沈濯还是以如意惨烈的方式明志…
凤拂音想此往事,痛苦地闭上眼,表兄前世是为她为家族死的。
这一世,他本可以活的向往,该去追求他所喜之人。
(灯os:嗯大可不必,他是瞎子又看上畜生)
倏然睁开眼,凤拂音推门进去。
“吱——”
门被推开的声音吸引二人视线,沈濯与沈母同时将目光打过来。
“阿音,你怎么来了?”沈母意外道。
凤拂音走过去,席间刚出来,看见沈濯脸上还带着醉意的红晕。
沈濯从来都是克己复礼的风度之人,何时见过他这个样子,可见是真逼恨了。
凤拂音站在他身前,隐隐将沈母的视野挡住,拉着妇人的手,将话题扯开。
“舅母,阿音有一要紧之事要现在就与您说。“
沈母看了眼凤拂音,又看了眼身后的沈濯只能无奈地应着她:“好,阿音进来吧。”
沈濯感谢的地望了凤拂音一眼,随后打声招呼便快步离去。
凤拂音拉着沈母进了内殿,二人坐在榻边。
女人脸上满是挤出来的勉强笑意:“这几日库房大开,府上的珍贵之物您都点的差不多了吧。”
沈母无奈地叹息:“我想着陈国公府也是世代勋爵,便想多备些礼,可濯儿什么态度你也看到了。”
第九十二章:她心中早已千疮百痍,前世的殇痛无法愈合
兄长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态度,她记得前世陈国公之女是与一个边塞的小校尉暗生情愫,陈国公府上下全数反对。
那位小姐竟直接私奔,随着他到千里之外。
塞外风沙冰雪,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硬生生地熬了二十年,陪他到功名满身。
凤拂音钦佩这样的女子,敢爱敢恨,从不拘泥世俗眼光,这般的陈姑娘与兄长倒是相配,可惜……
微叹了一口气,凤拂音轻轻握住沈母的手温和道:“兄长的婚事并不着急,舅母从库房里的挑出的那些稀罕宝贝,不如用来为阿音添妆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
沈母侧头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阿音你在胡说什么,你可知只有出嫁的女子才可…”
“舅母,我知道。”
凤拂音沉声与她讲述:“是翰林院的那位齐先生,您上回席间见过他。”
“阿音已经决定,不日便与他完婚。”
沈母眸中的惊讶一点点增多,仿佛听见什么世间最蹊笑的怪谈,永力拽着凤拂音的手,试图改变她的想法。
“这是你一辈子的事,阿音,不能胡来的,你不能这么胡来。”
“舅母不必挂心。”
凤拂音劝慰道:“我数年前就与他在麓山相识,心中倾慕已久。”
“如今他已进京,入朝为官,阿音正好可以圆当年的情愫,您若是不信阿音说的,大可也去问清清,当年她也在麓山,也知我钦慕于云先生。”
沈母看着她,依旧没有相信。
她将凤拂音当做自己的女儿疼宠,自也知她的脾性。
心高气傲的公主何时会对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书生倾心。
“阿音说的都是真的。”凤拂音道,“兄长赏识他,外祖母见过也喜爱有加。”
沈母哀叹一声,知她已决定,自己再如何劝阻也是无益,只得低声问:“定了日子没?”谷
“还未。”凤拂音道。
“明日我便进宫,向皇上求上一张赐婚的旨意,这样也算名正言顺。”
沈母并未说话,只是沉沉看着她。
府中还有要事,凤拂音并未久久留,又同沈母说了几句,便急着匆匆离去。
而等到门边,妇人突然叫住她。
“阿音!”
妇人的语声有些急促,凤拂音回头望着她。
“阿音,你心中…真的有这位齐先生吗?”沈母心中犹问,试图得到她肯定的答复。
凤拂音笑了笑,鲜唇苦涩无比。
她心中早已千疮百痍,前世的殇痛无法愈合,又哪里能腾出多余的位置去欢喜一个人。
推开门,走出屋内。
屋外迎面而来的冷风吹拂脸上,初秋的第一抹暖阳,并没有想象中的温暖。
**
翌日
凤拂音进宫,讨求赐婚圣旨。
以女人如今的身份,圣旨早已无法束缚她的言行,可她却偏偏讨求,要的不过是一份名正言顺。
御前的公公跪匍匐跪地,将代表天子之命的圣旨双手承请,恭敬无比地递给凤拂音。
一传十,十传百。
宫外宫内人流鼎沸,不足半个时辰的功夫,上京全境便皆已都知晓。
第九十三章:北渊这位最具权势的摄政大长公主即将下嫁。
宫外宫内人流鼎沸,不足半个时辰的功夫,上京全境便皆已都知晓。
知晓…
如今北渊这位最具权势的摄政大长公主——凤拂音,即将下嫁。
嫁的还是新科探花郎。
才子佳人,一时引流言无数。
**
而与此同时
江南
一座偏僻县城的密林
阴森古密的暗林不见天日,偶被余瞥的寒光照拂,落下参差不齐的斑驳黑影。
“啊——”
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天空。
萧祺捂着胸前的伤口,无力地跌靠在石头上,身体不断剧烈的抖动,努力朝着身后退缩。
试图躲避他眼前如阴狼般恐怖残忍的人。
“二哥,你我兄弟许久不见,怎么还躲着弟呢?”
萧璟亲昵地问候眼前人,一步步的逼近,身形高大的遮住萧祺身前所有的芒光。
“萧璟,你怎么…会在这,你…你想干什么!”
萧祺唇色发颤,一个劲地在抖,他身后松枝下是锋利的乱石,乱石磨得他掌纹血流汵汵。
然后此刻身体再怎样的疼痛,都不及眼前这个男人给自己带的恐惧之危。
萧璟唇角微扬,嘴边噙着淡淡温和的笑意。
他的笑意看似温和,实则诡冷阴异,像地狱烈火里永生不起的恶魔。
“二哥,兄弟久别重逢,您就没什么话想对弟弟我说的吗?”
萧璟垂头,俯身凑到萧祺目前。
兄弟二人有着三分相似七分神韵的容颜。谷
清冷无情的薄眼一模一样,可近端一看,除了眉毛,萧祺的面容也要远逊色于萧璟。
此次被迫对视,喷洒的热气尽数喷洒在敌对人的鼻间
萧璟居高临下,态度形如桀骜的帝王,大手直接捏住萧祺的下巴,任在手中反复捏压。
骨骼一寸寸碎裂的声音在空中尤为清响。
“啊……啊…萧…璟你想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萧祺无力地挣扎,却直接被男人“啪!”狠狠一个耳光抽翻在地,再无法坐起。
萧璟的皮靴随即碾压而来,一寸寸磨碾,将人死死踩在脚底之下。
“二哥说我想干什么?”
萧璟轻哼一声反问:“我倒是还没问二哥,南楚城破那天,二哥不在京城,去了何处啊?”
“我…我哪里没去,放…放开我…:
萧祺牙间尽是鲜血,被污秽红液玷染,嘴中的话一个一个往外艰难蹦出。
“哼——”
萧璟狠戾的冷哼,眉眼中的阴鸷不减反增,挪开踩踏萧祺的黑靴,转过身去。
“殿下!”
墨凌跟随其后,轻唤一声。
“江南一事交由你处理,盯紧他,别让人死了,也别让他能好好喘气,明白我的意思吗?”
“是,殿下放心,就这等弃城而逃的不齿之徒,就算殿下不说,墨凌也不会让他好过。”
“嗯。”
萧璟点点头,却听得背后惊悚凌厉的凄笑声:“我…我是不齿之徒,那他呢,他又算什么东西……”
“一个狗娘生没娘养的畜…唔……”
萧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生生穿了肋骨。
铁白森冷的银钉穿过两侧皮肉,留下一个漆黑枯红的血洞。
第九十四章:情爱只对于你们弱庸无能的飞舞罢了
“啊…呜……”
萧祺已经再难发出声音,冷钉穿过他的环锁,脊骨被萧璟方才生生磨碎了三根。
浑身的疼痛使他已难以发声,无力支撑的身体像是一摊烂臭的恶泥软到在地。
萧璟轻蔑地冷哼:“二哥这张嘴倒是硬气,弟弟希望您一直都这么么硬气。”
说完,两个冷寒的银钉又多次没入男人体内。
“啊——”
萧祺双眼模糊,疼痛感使他渐渐失了意识。
然而体内的寒钉却如覆了魂,仿若生出无数的邪虫,大肆爬漫血管,森骨怖人的麻痛席卷全身。
“针…针上有……毒…”
男人虚弱无力地吐字,萧璟转身,冲他邪嗤一笑:“答对了,可惜没有奖励。”
“你…你……”
萧祺满眼充斥着怒意。
他好想伸着手去撕烂眼前这张憎恨的容颜,可手还没伸起便无力垂下去。
“你个狼…狼崽子……萧璟…萧璟!”
“我要诅…咒你,诅咒你永…失吾爱,永失…吾爱!不得…善……啊。”
话还没说完,便撅个脸晕了过去。
萧璟凑上前,用脚踹了踹地上的烂泥,双手环胸,轻轻勾唇一笑,讽刺而又不屑。
“二哥这话也忒无趣,情爱只对于你们弱庸无能的飞舞,本王永远都不会需要这些东西。”
说完,又覆转过身往前走了数步,离开隅角的黑暗之地。
墨凌随着他一并往前。
“断肠无骨散,这几日看紧他,别让他死了,本王留着他还有用处。”萧璟道。
“是,殿下放下。”
“嗯,江南交由你来处理,本王先回上京。”
萧璟言罢就欲转身离去,却不想冷不丁又被叫住。
“殿下,属下有一事当言。”
“说!”谷
墨凌道:“西南粮道一事还未有着落,此刻上京必然都是长公主布下的天罗地网,黑羽骑大半不在京都,您现在回去无疑以卵击石,殿下不如先前往西…”
话还没说完,男人阴恻的眼神直接横扫过来:“本王还需要你来教我做事?”
“属下不敢!”
墨凌立刻跪地,恭声道:
“属下只是觉得殿下此时回京不是明智之举,京中已无您亲自处理的要事。”
“本王自有分寸,无需你来多问,下次若再逾矩,自己去领罚。”萧璟不动声色道。
“是,属下谨记。”
话声落,墨凌吹了一记空哨,远处立刻数个黑影窜下,将地上的萧祺拖走。
“墨凌告退,殿下此行一路当心。”
消纵即去,偌大的密林顿时只剩萧璟一人。
参天的古树层层叠绕,密不透风的光线斑驳疏离,落在男人肩上只余一层淡淡的晖光。
萧璟脚尖轻踮,形如鬼魅,极快的身影落在高耸的枝干上,覆手扶着树轮。
站立北方,极目远眺。
以此向北五百里,是北渊的京都,天下财富富饶的聚集地——上京城。
以往他无数次想踏平那里,现在也是。
不曾更改。
殿下,阿璟要回来了呢?
您准备好如何迎接阿璟了吗?
嘴角的浅唇渐渐勾起,心中欢愉渐起。
第六十五章皇寺风景宜人,却早已不是她梦中香。
上京
京都这几日前所未有的热闹。
凤拂音从皇宫中出来的第二日,一纸赐婚的圣旨便到齐若云的府上。
初入京都本就没有足够的银钱,齐若云还是暂时租赁的府院。
深尾的平民巷头一次见到天家的使臣,褐蓝色宦服的公公鱼贯而入,手持明黄圣旨,嗓声清亮地宣旨:“翰林寺卿齐若云端品圣贤,卓尔不群,朕心甚喜,兹将荣昌长公主下降,十日完婚。”
荣昌,便是凤拂音的封号。
赐婚的旨意一出,不足半日,府宅的门槛几乎便被前来道贺的官员踏破。
所有人都知道,此时攀上长公主,无疑意味着:平—步—青—云!
京都诸人上赶着登门拍马,
而与此同时
公主府内
凤拂音还在书房内批改公务,脸上清冷沉寂,完全没有即将婚嫁的喜悦。
过几日有诸多事要忙,她得需要提前将公务都处理好。
“殿下!”
门外传来何管家的声音。
凤拂音松笔,闭眼轻轻往后靠,慵懒地揉了揉肩道:“何事?”
“齐公…驸马的院子已经老奴已经安排妥当,殿下可否看看哪些还需要修改?”
稍躲了片刻,凤拂音才反应过来何管家口中的驸马说的是谁。
驸马……
前世今生,多陌生的词汇。
凤拂音喉间哽咽,顿了顿道:“不必了,都按管家的意思办。”
反正她需要的只是一个仪式。
日后外祖母也不会日日都在公主府,老人家想看她和乐幸福,不再孤单无依。
她愿意遂外祖母的心愿。
齐若云是个聪明人,他也知道该怎么做。
*
公主府添上红妆,从所未有的喜庆之色。
凤拂音提前一日沐浴斋戒,挑了个空闲的时候前往京都外的城寺。
成婚的消息她还未告知父母。
城外皇寺格外清净,住持早早就在外等着迎接,延引着凤拂音到祠堂内。
祠堂内香火不断,灵前几净整洁,所有人都退出去,只留一人在祠堂内。
凤拂音跪于蒲团之上,三拜叩首,望着供奉的英魂:“父皇母后在上,阿音不日大婚,特来告知。”
说完,将手中的香插进焚炉中。
“女儿不孝,不敢欺瞒双亲,这桩婚事的确不是阿音的本意,但女儿已无路可走。”
凤拂音望着一侧圣德帝后的排位,继续道:“阿音心中已如枯槁,无悲无痛,无情无爱,婚谋之事无法强求,还望父皇母后见谅。“
顿了顿,女人接着道:
“凤拂音历死而归,有负百姓,此生只为家国,不为自己。”
“他日北渊铁骑,统攻西洲,天下分久归渊,女儿也不算辜负先祖世辈的夙愿。”
凤拂音站起身,朝着上首的牌位又拜:。
“父皇母后安寝,若母后真的在天有灵,还请母后保佑外祖母长病安康,无灾无病。”
说完,甫一转身离开。
她除了追萧璟出逃来了皇寺,其余时间都并没有再来过这里。
皇寺风景宜人,却早已不是她梦中香。
凤拂音脑中清醒,并未有沉溺温柔,她现在比任何时间都要清楚。
第九十六章: 凤拂音早已吃惯男人这些狐媚的招数
昨日夜里下了小雨,路上有些低洼,撵轿停在山脚,凤拂音徒步下山行走,没想途中迎面撞上一个熟人。
梁潇也看见她,脸上漾着妩笑,嗓声磁性悦耳道:“您也在此啊,梁潇见过殿下!”
笑的那叫一个花枝招展,面若柳相。
凤拂音眸底中透着鄙夷嫌弃。
她是偏好于貌美的男子,但西洲关于这位相爷性癖的传闻可是如过江之鲫连绵不绝。
她,还是没有那么来者不拒的。
向后挪了半步,凤拂音皮笑肉不笑地敷笑:“梁相客气了,宫外不必拘礼。”
“是,那就多谢殿下了。“
梁潇笑眯眯地抬起头,半蹙着眼,狡黠而又多情。
凤拂音早已吃惯男人们这些招数,直声道:“梁相怎会在此?”
“听闻皇家山寺景色宜人,梁某想来观景,没想却是被关之门外,受了好些个冷风。“
“皇家寺庙只祭宗室,从不对外开放。”凤拂音沉声解释。
“原来如此!”
梁潇作恍悟状,凝着女人半边清冷艳羡的容颜不禁道:“听闻殿下即将大婚,不知梁潇有没有荣幸分得殿下一杯喜酒?”
“相爷若不怕误了归期,自可来参加。”
梁潇挑挑眉,想都未想直接道:“那就说定,梁某到时备上贺礼亲自登门,静候殿下嫁期了。“
凤拂音眸色不动声色地暗沉:“梁相请便。”
“本宫府中还有诸多公务,今日便不与梁相叨叙,先行一步。”
“殿下客气了,外臣恭送殿下。”
男人注释中,凤拂音始终保持姣好恬淡的笑意。而直至上了撵驾。
清艳的脸上笑容一点点消去,直至被彻底的寒意所取代。
凤拂音锁眉沉思梁潇方才的话。
她当年掌权,着先接手的便是礼部,各国礼法她都熟晓,西洲派使臣出使,何时归期都是由国主提前拟定。谷
梁潇方才想都不想便应下,他从何来的底细?
西洲国主不可能未卜先知,除非……
除非他时刻洞悉北渊现状,才会下旨让使队逗留上京。
凤拂音心中骇然,她猛的想起一件事。
对,她绝不会记错!
前世就是这时,西洲国主西琉殷潜入上京,与萧璟密谋。
与前世一模一样的时间。
她派人暗查无果,但这也并不能说明什么,难免有几条漏网之鱼。
西琉殷若真如她猜测,隐在上京,那他会去…
凤拂音眸光寒冷,绝美的脸上掠过一丝狠决的蔑视:“凤羽!”
“殿下!”门外赶车的人道。
“西洲使团在驿馆内的所有人,一个一个给本宫查清底细,要详细无误,深挖究底。”
说完,凤拂音轻靠向后躺去。
但愿,但愿能如她想的那么轻松。
*
凤拂音离后,梁潇身后冷不丁出现一人。
“陛下,可要连派人去通知那位殿下?”梁潇头都未回,径直地恭敬道。
“不必。”
“嗯?”
“萧璟已经回京,你不觉得他什么都不知道,我们…才能有好戏看吗?”
西琉殷眉眼间的恶趣横生,
唇角狡猾阴冷的坏笑,犹像一个阴间地狱得逞的恶鬼,令人陡然生寒。
第九十七章:他真的是一个值得阿音托付的对象
日子过得极快,还有两日便是定下的大婚之日,长公主府已经挂满红绸锦缎。
北渊历来的规矩,公主出嫁都是随夫家前住,然而以凤拂音如今的权盛,没人敢拿这些去与她置喙什么。
招赘!
礼部定下的批程是,齐若云从翰林院出来,红妆骑马,绕御街而后行至公主府。
至公主府门前,登门垮坎,前来共拜高堂。
从未听过男方垮门坎,礼部一开始拿这个方案去商议时,本就做好被拒的打算,没想齐若云一脸应下,没有丝毫的不悦。
还直言道:“只要是殿下的意思,我都没有意见,大婚一切都按殿下的意思来。”
礼部众臣顿时留下心酸羡慕的泪水。
这是什么样能屈能伸伟大精神,难怪人家能靠脸上位攀上高枝呢!
婚事已定,沈濯的婚事只好暂时搁置。
沈母特地选了时间,邀齐若云上府小聚,本是家宴,也并未请外人,只有沈濯与沈清几人。
席间凤拂音与齐若云坐在一处,中间虽隔着一个座位的空隙,但月光微微拂照,男的温雅俊逸,女的冷艳清傲,看着也有几分相配。
老夫人是最欢喜的,席间一直拉着齐若云的手说个不停。
男人很是耐心,老夫人说什么,他就跟着一起应声回复,与着老人一起叙谈麓山之事。
老夫人许久没这么高兴过了,胃口也跟着大敞,连饮了几碗滋补的汤参,面色都红润起来。
沈母也因此一顿饭改变了对齐若云的看法。
年少中举,才华斐然,剑眉星目,俊逸儒然,身上挑不出毛病,或许他真的是一个…值得阿音托付的对象。
席宴散去
沈母搀拂着老夫人回房休息,众人也都散去。谷
月下席间,只剩二人。
无人之后,齐若云站起身,弯身行礼:“方才无意碰及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凤拂音有了醉意,半眯眸看着他:“无事,你今日做的很好,外祖母看着很高兴。”
“老夫人也是风趣温雅之人,能得老夫人青睐,是臣的荣幸。”齐若云微笑道。
“你是聪明人,大婚之后该怎么做想也不要本宫怎么教你,本宫还是只有一句话,照拂好本宫的外祖母,其他一切允诺你的本宫都会兑现。”
“……是,臣记下了,殿下放心。”
齐若云苍白的唇抿了抿,一丝苦涩从口腔之中蔓延开来。
**
*
长公主大婚,上京与民共庆,从玄武大街一路到城门北口,大大小小共设置了数百个粥棚。
城北的粥棚,几个叫花还在议论此事。
“照老子说,这天家嫁女就是了阔气,你瞅这棚子,就是气派,咱们老子几个,跟着一块享福,要是他娘的日日嫁公主该有多好!”
“我呸葛老六,你丫的想的美!”
“平常公主下嫁哪有咱们这等好事,这回嫁的是那位,先帝爷的嫡公主,当今摄政的荣昌公主!”
“………“
萧璟一路风尘,从江南不眠不休赶了数日,才在夜幕十分赶回上京。
没想一进城就听几个叫花子这番言论。
顿时瞳孔怔大,不可思议地瞪着眼球。
第九十八章:端倪:齐若云重生!
京都这几日极为热闹,婚事一天天逼近,公主府延街的长道都挂上了红绸。
满城鲜明耀眼的喜庆之色。
众人不敢上公主府叨扰,便将溜须拍马的功夫都往另一处使。
齐若云更换了住所,已从平民巷中搬出,寻了个极为体面的府宅,上来庆贺的都是官中同僚,脸上急进奉承,满脸讨好谄媚之色。
毕竟北渊一切都还掌握在长公主手里。
若齐若云真的与长公主成亲,那就是夫妻一体,尊崇共享了。
众人心中都是钦羡无比,这可是北渊真正的主人,攀上了,无疑少奋斗四十年。
*
两日的时间过得匆匆而快,眨眼就到了大婚前夕之夜。
凤拂音这几日一直在府中批改奏折,都未离开大门,无关痛痒的态度,仿佛外界呢一切因果都与她无关。
而与此同时
齐府
卯时过半,屋外一片漆黑,晨色未亮,离吉时出府的时间还有一个多时辰。
屋内齐若云已经穿着整齐。
静坐在铜陵前,双眸微怔大,死死凝着铜陵对面映衬出的自己。
一身男款的嫁衣衬得他皮肤纤白,纯嫩羊脂的冠玉美轮美奂。
他至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要大婚了,是与长公主凤拂音。
这一刻,他已经等了将近二十年!
齐若云身上藏着秘密,藏着至死都无法说的秘密。
菱镜中映衬着摇曳的火烛。
微恍虚影,如影如疾。
口中微呼着轻气,轻气遇冷凝化成水雾,薄离迷湿的水雾氤氲男人的双眼。
恍惚间,他仿佛又忆起前世的光景。谷
是,不错。
他齐若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如今重生而来,他一步步好不容易爬到了今日。
那年江南
年幼的公主倾心于他,他欣喜如狂,想立刻回应,却被当时的帝王一眼拆穿。
帝王令人私下狠狠训磨了他,用最恶毒的话羞辱,并令他不许告知公主,否则…
先帝断了他所有仕途,令他科举无望,只能一辈子守在那间破书院,后来先帝驾崩,他被一个世族女子看上。
那女子早已死了丈夫,找了好多年轻貌美的面首养在房里,女人出手极为阔绰,他很难不动心,便立刻辞了教书先生的职位,与她走。
没想进了她的府中,才知那女子心中阴暗,手段狠毒,日日以鞭打面首而谋取快乐。
那个女人在他脖子上套上项圈,任意的嘻弄他,他想逃,却拒绝不了那优渥的生活。
齐若云那时就发誓,若有一日,他一定将这个女人一点一点的窄碎。
后来他并没有如愿,在她府中待了数年,色弛,被女人像玩物一样转手赠给其他的姐妹。
他被一点点玩弄至死。
阖上眼,本以为所有的噩梦都会结束,没想再睁开眼,竟重生回到了数年之前。
回到长公主与自己表面心意的那一日!
这一世,他直接狠狠拒绝了公主,因为齐若云知道,若他不狠狠拒绝,帝王会找他的麻烦。
而这所谓的帝王,也日薄西山。
两年之内,他就会暴毙而亡。
第九十九章:此人曾以面首被长公主豢养在府内
他大可隐熬两年,等着帝王龙驭殡天,等着新帝改朝换代,等着江南过往一点点淫灭,等着一切阻碍他的事物全部、消失。
前世科考他已记住所有试题,一路上京,登榜及探花郎,封官进宫。
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甚至那位尊不可及的公主也向他抛下榄枝,进不了公主内寝又如何,只能做表面夫妻又如何。
他看中的从来都不是这些,他要的只是那权柄熏天、万人之上的大长公主驸马之位。
哪怕仰仗一个女人的鼻息活一辈子,可这又如何,这不是他最擅长的吗?
齐若云心中按压不住的喜悦,为怕喜服褶皱,他甚至未上床,一直凝坐在镜前。
看着窗外卯时的朝云由暗变明,一如自己大好锦瑟的前程。
男人心中已坐不住的期待,他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吉时拜堂,然而不等他想…
下一刻,变故横生!
倏忽
“嗖——“
凌厉间,寒光一闪。
不知从何出而来的银针擦着齐若云的眼珠而过,留下一道浅色的红痕。
“谁…是谁……”
齐若云惊措地往后退了数步。
他现在不能有任何意外的,刚想转身快速冲出门外,却不想门扉被阴戾的邪风吹拂关上。
一个不知从何处出现的男人突然出现在门边。
背对着他,立在门前,如高大难攀的神祇堵住齐若云所有的退路。
“你是谁?”齐若云望着他道。
男人低低轻哼一声,嘴角挂着嗜意的冷笑,手覆身后缓缓转背而来。
“啪——”
桌前铜镜被寒风掀翻。
镜面崩裂,硬寒的碎渣溅落一地。
齐若云望向尘地镜面上的倒影。
男人的脸俊美的恍若天神,目如朗星、鼻若悬胆,是他永远都攀不上的绝色。
“你…你是南楚的三皇子!”齐若云抬手指着眼前的男人道。
萧璟意外地挑眉:“你认识本王?”
怎会不认识!
齐若云的脸上一层一层地苍白下去,前世长公主倒台,新帝登基,他随那位贵女进京拜谒。
皇极大殿上,男人立在傀儡幼帝身侧,七冠蟒袍加身,百官之上,帘珠垂下,临朝摄政。
他心中生羡,后来才得知他竟是南楚之人。
曾被长公主豢养在府内,后带领亲兵攻破京都,扶持幼帝上位。
想此,齐若云的脸色突然平静下来。
若真如此,他应该恼恨长公主入骨才对,长公主两年后就将倒台,他得提前为自己找好出路才是。
而恰好面前的人,恰是最后的赢家。
齐若云眸中眼球转了转,心中立刻想好了对策,软着声音试图恭敬道:“在下曾无意间见过三殿下的画像,三殿下天人之姿,齐某不敢忘怀。”
画像?
一个无能飞舞的书生怎会见过他的画像,无疑是公主府通缉的画像。
萧璟心中冷笑,漠寒的眼中充满鸷戾。
他还当是什么比他更艳羡的天仙之色,才会引殿下这般急促地与他成婚。
没想……
就是这种货色!
萧璟眸中慢慢升起的不屑与轻视。
第一百章:“她是我的,所以你、得、滚!”
齐若云眼下明显没认识到事态的严重性,重生归来,他固然要为自己寻得最强稳的靠山。
于是,思量一番,上前道:“我知三皇子心中存有国仇家恨,齐某以生死起誓,愿在府中作你的内应,若违有此誓,此生挫骨扬灰,不得好死!”
声音铿锵有力,眼神坚定无比。
萧璟侧身,如寒锋一般的眼神审视着他,男人突然就笑出声,嘴角的弧度微微勾起。
“你想效忠本王?”他问。
“生死相随,不存二心!”
齐若云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言着道。
“留在公主府,今日过后你就是北渊堂堂正正的驸马都尉,万人之上,而你若选择效忠于我,本王如今却是一穷二白,什么都承诺不了你,齐探花可想好了?”萧璟道。
听这话就有动摇的意思,齐若云心中一喜,立刻跪身道:“幼帝昏庸,女子掌权,北渊早已有衰败之向,我愿投效明主,共图来日!”
“好,有齐探花这话本王就放心了。”
萧璟手覆身后,直勾勾的眼神凝望着他:“既说效忠于我,那本王现下就有一事,需齐探花完成。”
“三皇子请说,在下万死不辞!”
齐若云尤显激动,恨不得此时跪伏几个大礼才能向男人表示他的忠诚。
他本打算进了公主府之后,再谋划凤拂音倒台之后的下一步,没想现下就有通天的机遇摆在他面前,这让他怎能不激动。
激动地忘乎所以,齐若云显然没意识到现下最严重的问题。
那就是,男人为何会在此处?
萧璟一双恶狠而又充满嫉妒的眼睛死死盯着红衣囍袍的齐若云。
这个人为什么能如此轻松得得到他心心念念的位置,还以这般的姿态在他面前大放厥词?
他该死,简直该死透顶。
萧璟眯起双眼睛,危险的黑眸中渐渐升起过阴柔的毒光,他哑着声,狠笑道:“好啊,本王看中了你这驸马的位置,请你让出来!”
“什么?”
齐若云一时没反应过来:“三殿下您说什么?”
“本王说,本王也要做这荣昌驸马!”
萧璟黑瞳骤然紧缩,心中压住多少的妒意才使得他没一巴掌拍死眼前人。
“她是我的,所以你得、滚!”
“明、白、吗?”
一句一顿,咬磨牙齿的尾音恨不得将他吞拆入腹,齐若云心中一颤,终于意识到来者不善。
“你……你想干什么?”
嗓声突然止不住的颤抖,齐若云望着眼前虎狼的眼神,心中徒生恐惧:“你…三皇子…你……”
肩膀剧烈的抖伏,一步步地往后退缩。
萧璟脚步前倾,紧随着他,嘴角噙着残笑,眸中映衬出魔鬼般的阴狠,
“来…唔………”
话还没说完,萧璟的手刀已劈向他的颈部,齐若云甚至还未来得及闷哼,身子便已倒地。
瞪大的眸中充斥不甘与震惊。
萧璟垂下眸底的余光,轻蔑地看着男人一点点的阖下眼皮,直至昏迷。
用脚在男人身上又额外踢了几下,确认不会醒来,萧璟这才不由得放心。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
小厮急匆匆地跑来催促:
“驸马爷,时辰到了,您该出来了,不然就要误了吉时了!”
萧璟轻轻一笑,似乎等这一刻。
他从袖中掏出备好的变声石头,咽在喉间的唇舌下,仿着男人的语气道:
“知道了,本……驸马即刻就来。”
第一百零一章:大婚:“礼成送入洞房!”
上京满城红妆,各家门口檐上都挂起彩绸与红灯,百十余里的炮竹整整燃了半晌。
驸马纵街游城半圈后,回到公主府。
萧璟利落的翻身下马,乍眼看着眼前高贵明艳的府邸,府邸门前站了许多人,脸上带着艳羡的笑意,就连两侧石狮也都被裹上了红绸。
他又一次回到这里。
回到他曾经熟悉却又留恋地方,这里的一切都没改变,可人却早已不复从前。
萧璟久久愣神,直到一旁的小厮低唤:“齐大人,该进去了,殿下还等着您呢!”
脸上顶着齐若云的人皮,萧璟娴熟地点头:“知道了。”
*
寝殿内熏香燎缭
齐若云父母早已过世,族中也并无什么亲人,上首的台案上只摆了三个牌位。
沈老夫人坐在一旁,脸笑慈蔼地看着地上嫁衣如火的人儿,她从小抱在怀里的小娃娃今日就要出嫁了,芬儿在天有灵也会高兴吧。
“吉时到,请新郎!”
大婚的礼官高声嘶喊,话声落下,“齐若云”便随着众人拥簇,进入殿里。
满是红妆的殿宇,上首慈祥的高堂长辈,以及盖着红盖头等他拜堂的新娘。
梦中都从未出现过的一切。
萧璟呼吸一滞,从容地走上前,跪于另一端空缺的蒲团上。
烛灯剪影,对影成双。
一对新人跪于天地之下,上座高堂,下座亲朋及其故友,二人即将在此,完成所有仪式。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二人同时低下头,叩拜天地父母。
身子拜完又复缓缓曲起,红盖头之下的凤拂音此刻明显的紧张,她在努力调平呼吸使自己尽量放松下来。
眼前是她两世都未曾经过的所有
她也曾生过幻想,前世与萧璟最缠绵的时候,也想过满城风光,一身红妆嫁地嫁予他。
可惜到头来…
上座是她父皇母后的英灵,若是父皇母后在世,真的会允她这么做吗?
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
凤拂音虽算不上悔意,但是闭上眼,脑中浮现的全是她前世幻过无数次的甜蜜画面。
花前剪影,红妆满堂。
一切都一模一样,唯有…人不对。
她并不是在思念谁,对萧璟唯有一点的情意也早已破灭,但此刻心中却毕生一种无名的邪火。
凤拂音顿生反骨,不等最后一道的夫妻对拜,猛的从蒲团上站起。
“阿音?”
“殿下?”
“公主?”
“………”
四座皆惊地看着她,不解此刻的举动。
萧璟仍跪于蒲团上,宽大喜袍的手被慢慢捏出了细汗,身子难得的绷起紧张。
“阿音,怎么了这是?”老夫人慈蔼问。
“外祖母,阿音无事,只是觉得礼节太过繁琐,想先回房中。”
轻冷的话从红盖头中慢慢传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长公主如此不按常理出牌
哪有夫妻三拜还未完成便急着离开的新娘子。
可怜那新郎官,也是跪在地上,敢怒不敢言。
礼官素来见过风浪,见此灵机一动,赶紧清着嗓子道:“礼成,送入洞房!”
第一百零二章: 红鸾账暖
长公主的寝阁内,红鸾帐暖,玉色生烟。
凤拂音回到寝殿,屏退所有的丫鬟,自己独留在房中。
兀自掀开了盖头,循着桌旁坐下。
屋内已经被装扮得别往喜红,甚至连她往日睡得床帐都换成鸳飞红霞的样式。
嘴唇有些干裂,倒了几杯清茶下肚才稍缓了些,屋外极其安静,连只夜啼的鹦鸟都没有。
而平静很快打破
屋外廊回上传来脚步声。
这个时辰来的不会有别人,只有今晚的新郎官,她名义上的……夫君。
女人站起身,似在等候。
“齐若云”甚至连招呼都未打,便直接轻推大门而进。
“殿下,您……”
红盖头被随意遗在桌上,女人美眸含着恼怒的看着自己,这和萧璟想的场合有些不一样。
“为什么不提前示意?”
凤拂音冷声质问:“本宫说过,本宫房中不许你来,就算是今日,你也需提前在外示意。”
萧璟怔住,没想是这样的章程。
“是…是微臣鲁莽,还请殿下恕罪!”男人弯身地歉意道。
凤拂音并不打算多与他纠缠此事,转过身将床帏放下:“今日外祖母宿在府中,你便留在本宫屋中,外厅的茶桌上尚可留人,今晚你便在那吧。”
外厅的茶桌冰凉平硬,也可睡人?
萧璟站在原地,有些缓不过来。
“今日便是第一夜,记住你与本宫的条约,你不违约,本宫便可以许你富贵不断。”
说完便吹灭了蜡烛,自己掀了床帘进去。
萧璟站在外厅,耳力敏捷,听到里面淅淅索索传来脱衣的声音,然后是殿下卧寝躺下的声音。
等了许久,也没见里头丢出条棉被。
萧璟苦涩地低下头,捡起桌上那条红盖头。
握在手中,不开心地低楠一声:“殿下,阿璟还没掀您的盖头呢!您怎么就睡下了!”
语气中透着哀怨,心中却是从未有的狂喜。
果真,一切都如他所料,殿下与这个东西成婚果然是另有图谋,他就道殿下怎么可能放着他这样的国色,看上这种囊徒之辈。
可惜,他还不知道殿下与它,都交易了什么。
不过没关系,既然您与阿璟已经拜了堂,那也算夫妻了。
殿下,今晚可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呢!
男人嘴角的邪笑逐渐勾起,冷峭的俊脸上闪过一丝情欲的欢愉。
萧璟从袖中掏出药包,慢慢倒在炉香内。
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是沉睡香散。
闻了此香,可卸下心房,美梦不断,毫无保留地睡至第二天天明。
暗香在屋中漫漫益开,斥在空中。
凤拂音本就疲惫了几日,这会早就是昏昏欲睡,她断定齐若云没胆子存有异心。
屋外檐上也都是蛰伏的凤卫,稍有丝毫异动,便可随时取他性命。
可她千算没算,没算至新郎已经换了人。
轻功卓绝之辈,甚至连直立行走都无法发出声音。
萧璟撕开脸上的面具,走进内寝。
闻着女子轻轻浅薄的呼吸声,一步一步走到床边,轻轻拨动床帘,跪坐于床边。
第一百零三章:花烛之夜,她道“殿下,新婚快乐!”
梦中绮丽昏黄之景,仿佛一下将思绪带回十数年之前的寒冬。
初雪已停,紫禁宫城被裹上一层银妆。
御花园内,年幼的公主缠着刚下学回来的兄长与她一同堆雪人,远处是母亲含笑的眼神。
父皇结束早朝,抱着最宠爱的女儿在空中飞旋,银铃般的笑声悦耳至极。
骤然!
画面扭转,似乎又回到那年初夏江南。
极寒的利箭穿过千军,没入帝王体内,场面瞬息分崩,父皇垂危缓缓倒下。
母亲于灵堂上,撞棺而死。
她一切的欢愉仿佛都留在了那年盛夏。
“不,不要…父皇…父皇……”
凤拂音陷入恐怖的梦呓,手臂无措地在空中抓去,额间淌下汵汵的冷汗。
萧璟本就侧坐在床边,用手撑着下巴。
本是垂眸地欣赏美人入睡,没想凤拂音却突然无端地梦呓起来,慌忙地抓住她凌乱半空的手。
宽厚的大掌裹住作乱的小手,无形给予安慰。
萧璟哑着声音,低沉温柔道:“殿下,我在,我哪也不会去,您别怕!”
似是被安抚,男人投来的视野温润得如清泉,凤拂音紧紧抓住他的手,慢慢陷入平息。
梦中之境又一次更换
入目的是两个熟悉无比的石狮,威耸的大门之上立着“长公主府”的牌匾。
凤拂音立于门边,男人与她存有分歧,萧璟归楚,她强番阻止,最终二人决裂离开。
心中像是被活生生撕下一块皮肉,鲜血淋漓般的生疼。
她感觉自己下腹中有滚热的液体流下。
滑至她腿根的是鲜红的血液,腹中空落落,仿佛有什么人在与她永远地作别。
凤拂音眼角溢出泪水,艰难沙哑的开口,喉间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萧璟轻轻替她拂去眼边的泪痕,床上的佳人看着极为痛苦,开抿着唇,似在唇声:“孩子…孩子、我的孩子……”
殿下……
殿下不是今日才与他成婚吗?
从哪冒出来的孩子?
萧璟心中存疑,他并觉得这是殿下梦中随意的胡语,悄然记下,心中低叹了一声。
“殿下,今晚我一直都在呢,您的手怎么这么凉啊,阿璟替您暖暖手可好?”
女人沉睡,等不到的回应声。
“殿下,您怎么不说话呀,您要是不说话,阿璟可就算您答应了呢!”
说完,男人从床边站起,轻轻掀开帘幔,脱掉鞋袜,很自然地挤了进去。
凤拂音习惯了睡外侧,萧璟便轻盈地挤到床榻里侧,享着另一半空落的睡枕,慢慢躺下。
鸳飞红霞的喜被,正好对应今晚的花烛之夜。
可惜,眼下已经漆黑,再无法看清屋内的红妆,除了月晖相伴,屋内再无半点旖旎之色。
萧璟盖上属于自己一边的被子,轻轻凑上前,在女人额间落下轻盈的吻:“殿下,大婚快乐!”
说完,凑着凤拂音躺下,健硕强壮的身体贴着温香的娇躯,传递彼此的气息。
萧璟环着女人的肩侧,慢慢将她靠近自己,揽入自己温暖宽厚的怀中。
*
屋外偶有夜鸟啼声
月色正浓,阖家共寝。
第一百零四章:怎么,世间男人就只有这点手段吗?
翌日,屋外暖阳刚好。
凤拂音将近睡到巳时才醒,丫鬟听见里面有响动,赶紧跟进来伺候。
脸上敷着热毛巾,困意也慢慢消退。
兀然想起外厅应该还有一个活人才对,凤拂音低头问道:“他人呢?”
“驸马早就醒了,去给老太太请安了。”
凤拂音想起外祖母此刻应该还在自己府内,懊恼竟睡过了时辰,忙的换了衣服前去请安。
**
西院的厢房极为暖和,不过刚入秋的季节,屋内便已升起了火炬,昨儿结束的太晚,老夫人上了年纪不便奔波,便在府上留宿了一晚。
凤拂音到时,老夫人刚用过药,脸上也红润了好些,萧璟正在一旁与她谈笑。
见她来,萧璟起身点了点头:“殿下!”
凤拂音颔首回应,冲上座的人行礼:“阿音给外祖母请安。”
“阿音来了,快,过来!”
老夫人欣慰地招着手,凤拂音顺着老人身侧坐下,萧璟则坐在另一本。
“好好,果然是已经大婚的人,外祖母瞧着我们阿音气色都不一样了。”老夫人轻快地笑道。
“您说什么呢?”
凤拂音故作羞赧地低下头。
老夫人笑而不语,拉着她的手转身望向另一侧的人:“若云是个好孩子,将阿音交给你,我这把老骨头也可算是放心了。”
说完,也拉着齐若云,将两人的手放在一处。
凤拂音从不习惯陌生男人的触碰,本能的想要缩退,却不想男人直接反手抓住她。
凤拂音刚想挣扎,却见“齐若云”冲她摇摇头,眸中尽是劝慰,心中一下卸下抵御,女人的力道瞬间松懈,任凭他抓着自己。
“怎么刚成亲,外祖母的胳膊肘就往外拐了,您怎么也该向着阿音才是。”凤拂音故意娇笑道。
“外祖母的阿音吃醋了呢,外祖母当然是什么时候都是最向着你的!”
老夫人亲亲点了点凤拂音的鼻尖,语中尽是宠溺。
看着老人脸上难以掩溢的微笑,又想起她已时日不多,凤拂音眼中溢出酸楚的泪水。
*
*
用了午膳后,沈府便有马车来接老夫人回府。
三人共用的午膳,待老夫人离开,萧璟立刻离席恭声:“方才无意冒犯之处,还请殿下赎罪。”
“起来吧。”凤拂音沉声道:“方才你做的很好,是本宫险些忘了。”
“殿下金玉之体,是微臣鲁莽,殿下不恕臣之罪,臣便已经万幸。”
说完,又是行了一个礼。
着实恭敬的语气倒令凤拂音心中不悦,她都已说不计较了,此人还揪着请罪干什么?
这样倒真显得是她的过失?
凤拂音心中莫名的窝火。
这是萧璟过往最常用的手段,一味地装可怜博取同情。
没想齐若云如今与萧璟当年如出一辙。
怎么,世间男人就只有这点手段吗?
不悦地起身:“朝廷律历,官员大婚可获得三日休沐,今日你便在府上吧。”
说完,凤拂音欲要离开,萧璟急着追问:“殿下呢,那殿下如去何处?”
第105章:那他与殿下还算是夫妻吗?
这话突如而来,凤拂音不悦地停足转过身,冰冷地吐字道:“本宫去何处干何事?”
萧璟:“………”
心中突然悲凉地升起怨念,人皮面具后的男人委屈地撅起了唇。
走了几步,似又想起什么,凤拂音道:“管家已经收拾出你的院落,本宫不想今日回来在寝宫中还能见到你。”
说完,跨步离开了。
萧璟心中积攒许久的期许,从昨晚开始,便一点点破灭,直至方才要消失殆尽。
同房不成便算了,怎地还要分院?
若不能日日见到,那他与殿下还算是夫妻吗?
心中空落落,眼神委屈巴巴,活似一只被主人遗弃的大狗勾。
萧璟心中生出邪火,他想起那个被他劈晕的飞舞,若不是他如此无能,殿下怎会与他疏远!甚至连同院都不肯!
对,都怪此人!
他到底与殿下交易了什么,殿下才肯下嫁他!
积攒的妒火一瞬间倾发,萧璟转身,跟在女人身后一道离开府院。
*
*
凤拂音离了公主府,便直接去了礼部,这个时辰刚下朝,礼部众人见到来者也十分惊讶。
“臣等见过殿下。”
礼部诸人纷纷过来见礼。
“嗯。”
凤拂音应了一声,找个地方坐下,扫了一眼众人道:“大典之事礼部筹备的如何了?”
庆贺国战捷报的大典本就该早日就举行的,只是后来因科举与自己的婚事一拖再拖。
西洲使臣就在驿站,她就是想凭此大典震慑周边诸国。”
柳全上前回禀道:“回殿下,大典事宜都已准备妥当,钦天监算过日子,秋收就在十六日之后,定在秋祭之日,还可祈求来年风调雨顺。”
凤拂音点头,并无异议。
众人手中还有其余之事,纷纷退开,只留柳全一人在屋内回话。
“秋收过后便是秋祭,按往年的规矩都是行至牧场,皇帝亲自耕农,开揽水闸,拜天祈求国运。”
“是,往年都是如此,今年也该是此流程,不知殿下您问此事是…”
柳全抬头,不解地看着上座的女人问。
凤拂音抿了抿唇舌,示意屋内他人出去,待众人离开,才直言不讳地说出心中想法。
“秋祭之日影响来年国运,皇帝幼而畏怯,不堪此任,本宫记得太祖高皇帝在位期间,便有宗臣在这一日代行天子之事。”
“是…有这会事,那殿下您的意思是?”
“本宫那日会亲自耕农,拉放闸门,礼部需提前将诸事安排妥帖,拟好章程提前与本宫过目。”凤拂音语气极为平静道。
柳全深闷了一口气,跪在地上有些难以消受。
高祖皇帝那时是已然病重,根本无法再出席秋祭,才央令太子代行皇帝之责。
可如今皇上虽是年幼,但也过了束发之年,身健体魄,完全没有令人代行的道理啊。
殿下今日此番话,代行天子之责。
怕是要…要……
柳全背上起了一层密密的细汗,身躯紧绷至极。
长公主摄政多年,朝中不是没有人议论过。
第106章:北渊建朝百年还未出过女帝啊!
长公主摄政多年,朝中不是没有人议论过。
可奈何宗室嫡系一脉中只剩长公主一人,更何况公主身后母家如今鼎盛如天,无人敢惹。
往日都是垂帘听政,众人叩拜,可若秋祭那日真是长公主耕农,那可就算直接向天下共示…
北渊建朝数百年…
可还从未出过女帝啊!
柳全一下子震惊了全家,恨不得寻个冷粪坑里跳进去冷静一下。
“本宫的话,柳大人可曾听见?”凤拂音不耐烦地低问一声。
“是…微臣谨…谨记殿下懿旨。”
老头跪颤着点头,身子紧绷地将自己缩成一个鸵鸟。
昨日才大婚,今儿就做成这等决定。
短短半日,殿下这是…都经历了什么?
凤拂音并不知道老头的想法,来礼部就是为了交代这两件事,如今都派及下去,便无别的要事。
*
而与此同时
公主府内
凤拂音走后,小厮领着萧璟到了早就安排好的院落,推开门往里请道:“驸马爷,您以后就住这了,看看哪里还有短缺的可跟何管家再说。”
萧璟并没有急着进院,在门口环了一圈。
公主府偌大奢华,假山园应有尽有,他原先在偏院倒不觉得什么,到了此处才真觉富丽。
这边整体位于公主府东部,离东门就半盏茶的功夫,出了东门是御街,平日上朝倒是不耽误事。
刚准备进去,听见进出传来琴声。
萧璟驻足,转过身去。
琴声是从他旁边的小苑里传出来,小苑门扉上还挂着霓虹五彩的灯笼,看着奢敛情致,并不像下人住的院子。
萧璟指着门道:“这里住的是何人?”
小厮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顿时整个脸色都奇怪起来,结结巴巴地吞吐道:“这里…这里住的都是…殿下的一些‘朋友’。”
朋友?
萧璟自然不会相信,他又不蠢,偌大京都能与殿下结识的人怎会居于此!
苑内琴声停下,恰有一人推门而出。
身形匀称的男人一身娇粉的冰丝绸缎,脸上涂抹嫣红的玉脂,腰系玉带,手中还环抱一把玉琴。
萧璟眯眸,凝视打量着出来的人儿,瞳孔间的黑戾一点点凝汇。
他道殿下还有什么朋友,原来就是这些所谓的面…咳…“蓝颜知己”罢了!
瞥了一眼,眸中尽是满满的不屑。
这个叫什么来着?
小鸡肝?
还是小鸭肝?
萧璟不太记得,不过这些并不重要,他与殿下才是正儿八经拜过高堂的夫妻。
他们不过是些整日以色侍人,连名分都没有的蠢货罢了。
殿下心中知道礼数,自然该知道取舍谁。
萧璟心中欢喜,扬高了眉,带路的小厮却不如他这么想,忙的哈着腰过去:“魏公子,您来了,小的还想去叫您呢!”
小心肝没有顾及他说什么,只是将视野同样递在萧璟身上,上下打量了男人一番。
二人相对而立,视线在空中彼此对撞。
“小滕子,这位公子是?“
小厮应了声回道:“魏公子,您昨儿托恙没见着,这位就是驸马爷!”
第107章:他的东西,轮不到任何人沾染分毫!
驸马二字一出,一下空气都凝滞了,小心肝不敢相信地又打量了一遍。
萧璟将他的神色收在眼里,心中忍不住嗤笑。
北渊素来都是夫妻一体,按理制,此人也应向他跪行拜礼才是。
然而人儿却并没有这么做。
小心肝只是微弯了背拘个手,平静语道:“原来这位就是驸马爷啊,失敬失敬,小心肝见过驸马。”
语气极为随意,眉宇之间又毫无恭敬之意,萧璟蹙眉,对某人敷衍的态度颇有异词。
往日未成大婚,殿下养这些东西在身边伺候就算了,如今大婚已成,这些人就更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殿下是他的。
属于他的东西,轮不到任何人来染指。
心中生起嗜冷的杀意,萧璟手覆在身后。
一步步走向小心肝,男人的速度并不快,却转瞬间到达小心肝面前。
横眉冷扫了一眼,萧璟极力克制住一寸寸捏死他的想法,森冷道吐字道:“北渊礼仪规令,双方初见,若身份悬殊,应该叩行大礼。”
“本官是堂堂驸马都尉,你却是个卑贱的陋民,按礼该行叩拜匍匐大礼!”
说完,当着男人的面伸出半只脚上前。
鞋尖发灰,倾斜点地,意思很明显,就是让人跪着擦弄他的鞋。
小心肝顿时脸色苍白,看着相自己伸来的半只脚,知此人今日是铁了心的为难自己。
他料想到了殿下日后会迎驸马,只是没想这一日会这么快,而且眼前的驸马明显憎恶自己。
不过公主府院内十几余人,偏他独得恩宠,小心肝也从不是任人揉捏的软弱性子。
于是退了两步,抬头回着萧璟道:“驸马说的对,小心肝本该向您跪行的,可今日不便,手中尚有重物。”
说走,拍了拍自己怀中的琴,故作娇媚地揉了揉脸:“新婚第二日,本该是殿下与您欢好,可殿下也许久没听小心肝的琴了,今早还特地让人传话,说让小心肝晚膳后去屋中等候。”
“这该怎么办呢,小心肝也想与殿下请安,可小心肝膝部不好,若此时跪了,晚上到了殿下屋中,便不可跪了,万事都是殿下的事要紧,驸马您说小心肝此时该不该跪呢!”男人微笑地扯着唇道。
只说两句,便被男人扯出这么多。
他知道,此处公主府,守卫森严多如牛马,他若是对此人动手,自己也绝走不出公主府。
萧璟还没没蠢到为了一个飞舞搭上自己。
可这张脸,一圈圈环着奸佞狡黠的笑,令人看着都忍不住一点点撕碎。
萧璟克制住,偏小心肝早已猜到他在想什么。
心中愈发嘲笑,一个根本不得殿下恩宠的驸马,成了亲又怎么样。
还不是一样,处于冷宫。
小心肝绕过身后,看了眼男人所处的身后,语气故作扬高地夸张道:“这就是您的院子吗?”
“驸马您难道不是该与殿下同房的吗,怎得还是单独僻出院子啊!”
这话说到了萧璟心痛的点上。
看着眼前那张笑的明眸善睐的脸,萧璟皱起眉,好想…好想活活掐死他。
这么低贱的东西何时也能爬到自己头上?
萧璟扬起手,指缝间的寒针已然毕出。
小心肝不知此刻他正面对着什么,但透过男人身后,隐隐看见远方走过来的女人,顿时计上心头。
不等萧璟打下,人已经无骨般地跌倒在地。
“啊——”
凄厉地叫了一声。
萧璟挑眉,本想退后一步,却不曾注意到后方来人,小退半步就与后方来的人直直撞上。
“殿下,您回来了!”萧璟满脸惊喜道。
*
凤拂音从宫中回来,刚进府中就听下人禀告说驸马的院中出了事,遥遥赶过来便见两个男人在这争吵。
小心肝被齐若云推倒在地上,齐若云还扬着手,似有继续动手的打算。
她府中最厌有人斗殴。
横在二人当中,阻止继续动手的打算,凤拂音语气冷地询着二人:“你们在干什么!”
“殿……”
萧璟还未开口,就被另一人抢先,小心肝赶紧跪下嘤嘤嘤道:“是小心肝听闻驸马爷也搬过来,便想去与驸马爷请安,没想驸马竟直接对小心肝破口言骂,道小心肝狐媚了殿下,殿下,小心肝冤枉啊。您可得为小心肝做主啊嘤嘤嘤!”
萧璟:“…………”
凤拂音本就因早上的事对男人多有不满,如今再加上小心肝之事,也不待真假,直接转身向男人咄咄逼问。
“驸马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萧璟一时没反应过来。
“大婚之前,本宫已与你严厉说辞过,不准踏入除你院落之外的地方,更不准踏入霓阁。”
“驸马如今两者并犯是什么意思,真当本宫的话是耳旁风吗!”
“殿下……”
见凤拂音动怒,萧璟立刻哑住,张口却不知说什么,只能呆怔怔地在原地。
眼角分出泪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蒙蒙呼呼的水痕,可怜巴巴地凝着她,试图得到女人的谅解。
然而凤拂音并不吃她这头,转身,办公事的嗓声清冷至极。
“驸马若是忘了,那本宫也可最后一次提醒你,府中除了这处你的院落,别的地方你认识时候都不许你经过,尤其是霓院。”
反正他也看到,没什么好遮拦,顿了顿继续道:“霓院住的都是本宫的人,本宫不希望下次还能在这里看到你。”
“他们都算殿下的人?”
萧璟仿佛受了打击,心中一直念叨这句话。
“他们算殿下的人,那我呢,我又是什么!”男人语气带着怨恼,指着自己胸脯忍不住问。
这话……
多为耳熟!
凤拂音听着齐若云这话,心中突生陡凉。
萧璟前世率亲兵围攻公主府时,一点点当众折辱小心肝时也说过这样一句话。
一切都是巧合吗?
会这么巧吗?
凤拂心中存疑,她与齐若云之前约法三章,齐若云不像不守规矩的人。
可如今短短半日,他就违规数次,完全不像他的作风。
凤拂音心中突然萌生一个可怕的猜测?
第108章: 凤拂音抚上男人的脸轮,一寸寸往下
她素来都知萧璟善于伪装,他若取代齐若云混入长公主府也不是完全没可能的事。
但就算是伪装,也无法做到全然相似,总会留下一些破绽,比如…
凤拂音抚上男人的脸轮,纤细欣长的素手沿着光滑的下颈一寸寸往上
萧璟意外突来的触碰,忙的头首前伸,更加方便女人的抚摸。
“殿下…”
男人语气娇嗔地妩柔道。
小心肝心里冷呸了一口,别过身去。
凤拂音沿着男人的脸摸了一圈,都未触到任何人皮的踪迹。
这张脸毋庸置疑是原皮才是。
若真是如此…齐若云明明与她约定在先,如今再三触犯又是什么意思!
凤拂音不动声色地收回手,面色冷了下来。
萧璟还未嗅够素手间的余香,冷不丁地便被收回,抬头一脸无辜地看着眼前人:“殿下,怎么了,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吗?”
这般姿态语调,倒是真与萧璟一模一样!
凤拂音看着眼前人,心中又莫名想起那个养不熟的狼崽子,一股无名的邪恨漠然升起。
望着眼前这张神态酷似萧璟的面容,凤拂音抬手,直接对着那张脸“啪!”地扇过去。
掌掴声格外清脆,四座皆惊。
萧璟左半边脸立刻印出一道明显的手掌,捂着半边脸,萧璟不可思议地转过来:“殿下,您…您……”
凤拂音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讪讪收回手。
她对萧璟太过执念,以致看见齐若云这副模样就会想到萧璟,想到萧璟,她就忍不住对着这张脸扇了下去。
心中有些懊恼,但也算不上愧疚,就算如此,也本就是他齐若云违反约定在前。
自己把他当成萧璟打了一巴掌又如何。
男人却是不肯如此了事,萧璟捂着半边脸,眼角泛红,似有泪痕地委屈道:“敢问殿下,阿…我犯了何事?要殿下如此责罚?”
凤拂音背过身,声音明显柔了下来:“本宫无心之失,倒是驸马,本宫已与你约法三章,今日谁允你进了这霓阁的院子来的。”
萧璟哑口,无法解释。
他不知道那头蠢驴竟与殿下连这都约谈好了,那他身为这个驸马究竟有什么用?
果真,蠢驴就是蠢驴!
就任凭这些货色踩在自己头上!
踩在他头上就罢了,如今自己宿在齐若云的皮囊之下,竟也要因他之过受这些个蠢货的侮辱。
萧璟心中生起怒意。
光是想想,他都恨不得将面前这个娘炮与暗押在水牢里的那个蠢货一片片撕裂。
而见他许久没说上话,凤拂音反而起疑,刚准备继续问,却见一旁的小滕子站出来:“回殿下,并…并不是驸马要来的,是魏公子自个儿出来,才在门口与驸马撞上了。”
凤拂音的心思一下被打断,低头看着脚边跪伏的人:“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是魏公子自己出来撞上驸马的,并不是驸马特地去魏公子院中,还请殿下明查。”
凤拂音一怔,她自然知小心肝是什么脾气的。
第109章:为什么要如此对他,为什么!
凤拂音一怔,她自然知小心肝是什么脾气的。
后院之中,算得上他最知性,也有一副好样貌,但也是使最多小手段的一个。
后院无非一些争风吃醋的事,凤拂音也素来没放在心上,却没想,今日竟是自己误会了齐若云。
“殿下,您听小心肝解释,小心肝……”
男人见她脸色不对,迫切地欲要解释道,凤拂音却递了他一个眼神:“本宫没有责备,但也不希望此事再出现第二次,不然……”
“是,小心肝记住了,小心肝告退。”娇美的男子满脸含着怨气离开。
凤拂音侧着身对另一人道:“驸马若无事也回院……”
“殿下且慢!”
萧璟打断她的话:“我有一事想禀告殿下。”
“何事?”
“听闻西洲的使臣如今就在驿站,沈大人日理万机怕是无暇顾及,离大典举行还有几日,臣的意思是……若殿下允准,臣愿意前往代为慰候西洲一干人等。”
西洲众人来了许久,除了开始在宫中迎过,后面表兄繁忙,也的确没怎么有人慰候那干人等。
想了想,的确是有些不妥,凤拂音点头同意道:“那就有劳驸马了。”
“是,臣遵旨。”
不耐说完,凤拂音便转身离去。
*
*
城中客栈
地下囚室内,扑鼻浓重的血腥味,随处可见的肮脏爬虫,终年不见天日地昏暗天窗。
齐若云已经在这里被困了两日了,无米无粮,甚至连缓口的水源都没有。
他已经被逼疯了,脸上黝黑发髻凌乱,他怒吼过,大声求救过,可始终没有人搭理,瞳孔中的希冀消失,他像摊臭泥无力地跌在冰寒的地面上。
为什么,为什么!
明明两日前他还即将是北渊最尊贵的驸马,如今却被尔些贼人囚禁在此处!
萧璟……是那个男人!
为何!
他不应该也憎恶长公主的吗,为什么要如此对他,为什么!
门外台阶上传来脚步声,齐若云心中一紧。
暗室的门被打开,射入一阵猛烈的光亮,齐若云被刺得睁不开眼。
暗室的门又被关上,室内被点上了蜡烛,荧荧亮起了火光。
齐若云慢慢睁开眼,入目的却是一张与自己一般无二的面容:“你…你到底是谁,你冒充我……”
恐惧使他的话音都带着忍不住的轻颤,萧璟冷笑一声,撕开脸上的日皮面具,露出那张绝世俊美的容颜。
“是…是你…你为何冒充我…”齐若云脸色发白,惊恐地看着眼前人。
萧璟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递接过身后暗卫递来的冷鞭,泻欲般地狠狠劈在男人身上。
“啊———”
齐若云凄叫一声晕了过去。
“主子,您?”
萧璟心中缘着这蠢货惹出来的还事,怎可怎可如此轻易地放过他。
“给本王泼醒!”
“啪——”
盐水狠狠浇灌在男人身上,齐若云被疼的浑身战栗,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萧璟弯身,死死钳住他的下巴,将男人缓缓从地面上举起,直至高过头顶。
第110章:“可惜现在那个位置是我的,以后也只会属于我!”
萧璟弯身,死死钳住他的下巴,将男人缓缓从地面上举起,直至高过自己的头顶。
“你…你想干什么,我是驸…驸马,快放开我,不得…不得放肆!”
“驸马?”
萧璟冷讽一声:“可惜现在那个位置是我的,以后也只会属于我!”
说完如丢弃废品般随将男人往地上一扔。
齐若云背脊着地,闷哼出一口血,不待他适应疼痛,萧璟的黑靴便狠狠碾下他的脊骨。
“咔——”
脊骨断裂的声音在空中尤为响烈,萧璟的黑靴极为刁钻,反复寻着一个痛点慢慢碾压。
齐若云呼救的声音愈大,萧璟心中折辱的快感就愈发强烈,烛光映衬男人的容颜,冷厉阴沉的眼神如地狱最可怖的恶鬼。
地上的人扭曲变形的五官,匍匐在自己脚下如一摊恶臭的烂泥。
求救声渐渐缩小,直至全无。
萧璟终于挪开脚,坐在身后暗卫搬来的软椅上,慵懒地眯着眼凝着地上的蠢货。
“不想死,那本王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若有一字虚言,本王便砍了你的双手剁成肉泥,明白吗?”
“呜……”
齐若云嘴中吐出完整的字,试图努力爬起来。
“第一个问题,你与殿下交易了什么,殿下为何会嫁给你!”萧璟冷声道。
“是殿…殿下爱慕…我…啊!”
没有一个字答得令萧璟满意。
男人皱起眉,指间的寒针穿过齐若云的皮肉,齐若云惊痛地叫出声。
“本王最后说一遍,你与殿下交易了什么!”
“是…是沈老夫人…是她!”
齐若云慌忙地改头叫道:“长公主都是为了老…老夫人啊……”
萧璟催动内力,收回银针。
齐若云颤颤巍巍地爬起来,迎面胆怯地对上男人:“是沈…老夫人大限已至,公主为了安老夫人心,才…才与我成亲的。”
这话听着有几分真,萧璟平静下来,等着他的后续。
“殿下助我在官…官场中升势,而我不得、不得接近她的院子,也…也不可找府上那些面首的麻烦,就…就这么多。”
说完,齐若云痛苦地闭上眼。
怪不得如此!
萧璟心中慢慢思量,他就知其中另有隐情,不然殿下怎么会嫁给这般没品的飞舞。
问完所有,心中疑团解开。
萧璟起身欲要离开暗室内,齐若云见状却突然如着了什么邪魔般努力往前爬:“等…等等,三殿下且慢,我…我知道许多事,我愿效忠三殿下!”
齐若云还是不肯放过这个机会,眼前的男色才是北渊未来真正之主,哪怕被囚如此,他还是想为自己争取一下。
谁知男人听他的话,却是浓浓的嘲讽:“一个只会靠女人上位的飞舞,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说完,转上离去。
关上门,一如又回到那个无间的黑暗地狱,齐若云恐惧地蜷紧身子。
他重生而来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为什么,究竟是哪里出了错误!
这个三皇子明明害凤拂音入骨才是,不然前世破城之时也不会将长公主囚在府内。
为什么如今发生的一切都与前世不对!
该死的,究竟何处出了问题!
第111章:难怪能被西琉殷那头疯子盯上
夕阳垂暮
萧璟刚回到公主府,府上下人便道公主有事宣召驸马,让驸马用过膳后前往正院。
萧璟点头,表示已经知晓。
*
正院书房内
沈濯今日也在,正在同凤拂音商议要事。
“兄长上次所说的西洲随队的那个侍从,我已让凤卫的人查过,并没有什么问题。”凤拂音道。
“果真吗?”
沈濯明显不相信的口吻。
“兄长突然让阿音查此人,可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嗯。”
沈濯继续道:“此次随同梁潇来的副手有两人,一人出身西洲王氏,一人则是礼部之人,派遣出使本就是礼部之责,可那名王氏之子…”
“怎么了,他有什么问题吗?”凤拂音道。
“西洲的暗线前日飞鸽传信,那名王副使三日之前还在西洲京剧露过面,可那一日他分明是在北渊之地。”
“兄长的意思是,此人多半是冒充的?”
“不是多半,是必然!”沈濯肯定至极的语气。
“可西洲为何派人冒充使官,本就不是重要的位置,大可明目张胆地派人来。”
“可若他们图谋得不止如此呢?”
“什么意思?”
沈濯坐下来与她解释:“北渊刚历经与南楚国战,此时必然是修身之段,西洲派遣使臣来,名为庆贺,实则怕是为窥探我上京情势,探知虚实,若底层亏虚,他们即刻便可挥兵而来。”
细思极恐,这一点凤拂音从来没想到过。
西洲与北渊中间存有天堑,奔流不断的江流阻断西洲与北渊的必经之路。
若想要抵至北渊,便要先过长河。
“表哥说的不错,是我疏漏了,这几日我一直在加派人手盯紧驿站一举一动,若真有异动,他都即可就会来上报。”
“好,如此我就放心了。”
沈濯点点头,站起来环了一周:“怎么没看见齐大人?齐大人也在朝为官,日后这些事阿音你大可与他商量。”
没相干的人,没相干的事,凤拂音只好点头敷衍着。
“对了,那副画祖母让我带过来,祖母说……”
沈濯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外面通传的声音打断:“殿下,驸马到了。”
刚说曹操,曹操便到了。
凤拂令人进来,萧璟到书房,见到沈濯也在,二人对视行了个礼:“沈大人。”
”齐大人客气了!”
萧璟抬起头,扫了一眼沈濯。
他头一回与沈濯离得如此相近,的确是生了一副好样貌,较梁潇的阴柔多了几分阳刚。
眉眼五官隽刻分明,气质脱于俗众,难怪能用被西琉殷那个疯子看上。
可惜这样好的人,偏偏被那头疯子盯着。
萧璟想就忍不住咂舌。
“真是赶巧,正好齐大人来了,不然我还要特地去寻大人呢!”
“哦,沈大人找我有事?”
沈濯应了声,从袖中掏出一幅画卷,慢慢展开:“这是齐大人赠与我祖母的那副画,祖母尤是喜爱,我便斗胆,请齐大人为此画题首诗词。”
每个人的画风笔法都是不一样的,若刻意模仿只会做到东施效颦。
这一点,在座三人心中都有数。
萧璟的手慢慢捏出了冷汗。
第112章:殿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凤拂音眉眼盯着他,注释男人的一举一动,若方才只是怀疑,那兄长此举是更加一步的试探。
她想看,看眼前的男人如何应对。
萧璟不动声色地眨了眨眼睛。
那个飞舞竟还在这给他留着坑,看来昨日过几日下手是轻了。
松开袖袍中握紧的双手,萧璟从容地走上前:“沈大人客气了,老夫人若喜欢,便是这幅画的福气。”
说完,绕到书桌后,快速地扫了眼画中所景,提笔道:“远处山峰高耸延绵,至于云端之中如临仙境,远处堂下书声琅琅…”
话意未绝,萧璟俯身开始动作。
握笔凝决,行云流水,萧璟的动作极快,不过片刻便已经放笔完成。
凤拂音立刻上前围观。
却见画作之上并无半首诗词,只是凉亭环伺的书堂边多了片茂密的墨林。
萧璟拘了身,温和地笑道:“画作已成许久,此刻赋诗,已无当初画时心境,强词说赋也只会污了画作之风,墨竹代表寿泰,我便作此一片墨林,祝老夫人安康如意,年年顺遂。”
凤拂音眯眸,判断男人此刻的真假喜怒。
沈濯却是上前,观摩一番,淡淡道:“是我思绪欠佳,齐大人有心了,我代祖母,先谢过齐大人。”
将画卷收回,沈濯从怀中掏出一物:“还未恭祝阿音与齐大人新婚大喜,我特地派人寻的贺礼。”
“兄长费心了。”
凤拂音道谢一声,接过盒子,打开一看竟是江南的木牛风车,风车分成四瓣,小巧别致。
“齐大人不看看吗?”沈濯道。
萧璟走前两步,靠在凤拂音身侧,女人将东西递过来,萧璟接住,望了一眼。
“齐大人应该见过此物吧?”
萧璟沉声,没有回复。
沈濯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神色道:“我听清清说过,阿音与齐大人结缘江南,这木牛风车是江南特色之物,齐大人偶见家乡之物,怎么不见半分惊讶之色。”
“沈大人说笑了。”
萧璟从盒中将风车取出,轻放在唇边,擂着气让他慢慢转动:“孩子玩的东西,有甚可惊讶的,沈大人就将此物作我与殿下的新婚贺礼门口,未免也太过揶揄了。”
男人轻轻地玩笑道,凤拂音却是不悦地瞪了他一眼:“兄长一番心意,你若不喜,也不必这么说。”
沈濯笑了笑,并没有搭理二人的话茬。
“时辰不走了,我便先回府了。”
“那我送送兄长。”
凤拂音刚准备起身相送,便被沈濯轻摇着头拒绝:“不必了。”
与萧璟擦身而过的时候,沈濯停住,鼻尖嗅了嗅,微笑道作礼:“齐大人告辞。”
萧璟与他常礼回问。
待他离开,屋内又只余新婚的二人,萧璟松了口气,后脊间的寝衣已经湿透。
他不知道沈濯是无意为此,还是故意在试探他,他与沈濯也不过只见了数面。
萧璟自信应该还未在沈濯面前露出破绽。
轻转过身,凤拂音已不知何时到了主座,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萧璟微笑:“殿下。”
第113章:什么叫都听她的,搞得她强迫一样
轻转过身,凤拂音已不知何时到了主座,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萧璟充满笑意地朝着上首人道:“殿下。”
“不知殿下叫臣而来,是为何事?”
凤拂音不耐地皱了皱眉,有些难为地吐字道:“今日到后日清晨,群嬷嬷都会在府上。”
“群嬷嬷是?”
“是本宫外祖母的贴身侍婢。”
凤拂音头疼地按了按脑袋,她以为大婚能让外祖母快乐就罢了,没想成婚后还有这么多的事。
群嬷嬷打小就在外祖母身边,少说也有四余十年了,是最得她老人家信任,也是最有手段的,外祖母把人派来,就是想好好调教管束她内院的下人,让他们更得力些。
老人一番心意,她断然无法拒绝,就…就是…
“今明两日你晚上还是宿在本宫的寝殿内,等群嬷嬷回来你再搬离。”
萧璟一怔,一下没反应过来。
待反应过来,心中却是耐不住的狂喜,与殿下同寝二日,天上莫名掉下如此好事。
老夫人真是慈悲弥勒佛啊!
虽心中狂喜,但面上还不能露笑,萧璟抑住所有情绪,隐忍平静道:“是,微臣都听殿下的。”
凤拂音:“…………”
什么叫都听她的,搞得她强迫什么一样。
萧璟顿了顿,想起一事道:“敢问殿下,这位群嬷嬷何时到?”
“酋时正刻,怎么了?”
“听殿下的口吻,似乎对这位嬷嬷极为敬重?”萧璟道。
“对,她是母后的乳娘。”
“既然如此,那殿下与微臣不如在门口一同迎接,这样既显夫妻和睦,又可彰显您的孝心。”
”殿下觉得呢?”男人问道。
凤拂音本就打算自己去门口迎的,母后的乳娘,从小有恩于母后,这样的人,承得起她如此贵重的亲迎,齐若云与她想一块去了。
微微点了点头,凤拂音道:“可以。”
**
*
酋时正刻,沈府的马车准时停在公主府外,门口的小厮早得了提点立刻上前迎接。
车上下来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妇,头发花白了大片,神色却是十分精神,灵气抖擞。
“群嬷嬷。”凤拂音点头以示颔首。
“老身见过殿下,见过驸马。”
老人规矩地跪身行完大礼,凤拂音刚想上前扶起她,却不想有人的动作比她更快。
萧璟弯身将妇人轻轻扶起:“群嬷嬷快快起来。”
“多谢驸…”
“您可万别提谢字,殿下都与我说了,这么些年,您在她心中一直都是敬重的长辈,可万万不能行此大礼的。”
“都是殿下抬举了,我老婆子算个什么东西…”
“抚育恩情胜过天地,殿下心中一直感念您照拂先皇后的恩情,如今我与殿下新婚,府上上下需要打点的可还要承老人家呢。”
萧璟的嘴极甜,叭叭地拉着妇人的手说个不停,妇人被哄得眉开眼笑。
“驸马说笑了,行,只有驸马不嫌老身蠢弄,老身自当尽责。”
说完,二人互相搀扶着进去了。
徒留还愣在愿意,一句话也没插上的凤拂音:“????”
第114章:这个齐若云,怕是有假。
这会已经降了夜色,再有大事已也是明天再说。
群嬷嬷亲眼看着屋内两个小两口脱了寝衣,爬上了一张床,盖着同一张被子。
这才满意地离去。
路过门口香炉时,群嬷嬷停下:“这是老夫人与大小姐特地吩咐老奴今晚点的。”
足足挖了半勺的香料进去,待屋内的香味久久散发开,群嬷嬷这才满意地离开。
待人离开
凤拂音立刻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冷冽的眼光灼灼秘密着里侧的人。
萧璟被盯得浑身一颤,身体随着下意识反应动弹,跟自觉地掀开被子,随即爬下了床。
不等凤拂音开口,男人便抢先道:“殿下,我去睡外厅的那张圆桌。”
说完提着鞋子,抱着外袍哧溜溜地离开。
业务熟悉得令人心疼。
凤拂音望着背影,突然道:“等等。”
萧璟回过头,眸中抱有一丝期冀。
“本宫若没记错,寝柜中还有一套多余的被褥,你若不习惯睡桌凳,也可直接扑了睡在地上。”
“行了,本宫睡了,你把屋外的蜡烛灭了,不可发出任何声音。”
说完,栽下头再没了后文。
萧璟::“…………”
被子还在柜子中,他若拿出来不发声音改如何做到,谁能来指点他一二。
心中凄冷,萧璟团在桌上,缩成一团。
*
*
而与此同时,沈府书房内
沈濯皱眉看着桌上的那幅画。
画卷两处虽并无明显不同,但若是精通绘画之人看了,还是能看出端倪。
墨竹勃勃生机,盎然生动。
而其余之处,虽也精美,但对比竹林,明显少了一股遒劲撒洒脱之风。
他今日本存着就是试探之意,试探齐若云是否对阿音有情,可离开之时,靠近齐若云身边,他从男人身上闻到一抹熟悉得气泽。
那个味道,他只在一个人身上闻过。
沈濯不动声色地暗了暗眼眸,门外却突然传来通传声:“家主,江南的消息到了。”
江南的消息,是他大婚几日前,命人暗下江南,一点一犀查齐若云的过往。
哪怕阿音如今权势熏天,可总有顾及不到之处,他作为兄长,这些年早已习惯地挡在她与清清身前,遮蔽风雨。
江南递来的消息,沈濯一字一字地看完。
幼时家贫还流落市井,甚至以折卖器玩为生,后来及了秀才,才被聘到麓山书院授孩童读书。
那个木牛风车……
齐若云见时,眼中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惊诧都没有。
久别故里,见到家乡之物,哪怕再铁石心肠,也不该全然没有反应。
除非……他从未见过此物。
齐若云顿了顿,从桌底最下方掏出一本奏折,这是前几日就从翰林院拿回来的,上面刻着男人的笔记。
沈濯摊开,与画像之上的墨竹对比。
虽一个作画一个题字,但若是同一人,那么多多少少都会看出这个笔者的风格。
可惜这两处,毫不相干。
什沈濯闭眸沉思,随意又猛的睁开,一刹那,心中油然升起一个结论。
这个齐若云,怕是有假。
第115章:并未娶亲,也并无妾室
得出这个结论,沈濯立刻起身想去公主府,但想了想,却又停下。
眼下过去还是稍之过急。
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去确认,亲自确认。
“来人!”
屋外传来应声:“家主。”
“备马,出府。”
**
*
夜色已浓,街上已并无什么杂人。
月朗星稀,驾马过去一骑绝尘。
沈濯停在第一酒楼之外,翻身下马,抬头望了眼高耸的门匾,深闷了一口气,随即跨步进去。
三楼上好的厢房内
西琉殷正慵懒地躺在软椅上。
身后两个面容精致的小童一个为他捏着肩,一个则端着果盘负责时不时地投喂。
屋内香气燃得极重,雾烟缭绕。
西琉殷仰望着,一身骚紫的袍缎寝衣,配上松松垮垮的腰带,露出腰里大片健硕雄健的肌肤。
男人一副餍足享受之姿。
这时门突然推开,侍从凑到帝王耳边,轻声楠了几句,西琉殷猛的睁开眼:“朕知道了,让他进来吧。”
“是。”
侍从叩首退下,连着身后两个小男童一并离开。
沈濯进来,扑鼻而来的便是浓郁积沉的熏香,这味道过重,惊得他险些呛了鼻子。
“呦,稀客啊,这不是沈大人吗!”
西琉殷整个身子都像没骨头般,软软泡在躺椅上,胸前大片的蜜色胸肌裸露在外。
他仰着头,凤眸扬了扬,嬉笑地冲着沈濯道:“沈大人这个点来找我,不知是有和公干啊!”
着重强调了最后两个字,沈濯心中有些不悦,挪开了视线,蓦然地转过身去:“殷公子与任何人相谈,都是这番的姿态吗?”
西琉殷笑了笑,应着从软椅上站起,妖娆妩媚的凤眸盯着男人的后颈,不自觉地舔了舔唇舌。
“沈大人怎么不转身,不是特地来此处寻我的吗,怎么到了反而不见?”
沈濯并未理他,此人一向喜欢逞这些口舌之快,他早已过了会被言语激怒的年纪。
再转过身,西琉殷已穿的人模狗样。
并未有多的言语,沈濯寻个地方坐下,与他对话:“沈某还记得殷公子当初说过,是进京途中遇到穷匪追杀才会落难至此,如今在京中已经待了将近一月,还有两月便接近年关,不知殷公子何时离开京城?”
一来,就是问他何时走的事。
西琉殷有些小小的不悦,他还当,沈濯这个点来寻他,是找乐子才是,没想…
“家中并无什么要事,年关留在上京也无妨,大人若是真怜惜我孤身一人在京无依无靠,不如就邀我去贵府小住几日,如何?”
男人身倾上前,凝着沈濯的眼睛缓缓道。
沈濯很自然地拒绝他这个提议,道:“殷公子看上已年岁不小,若迟迟不归,家中妻室怕有多有挂念……”
“沈大人这话可就错了!”
西琉殷打断他的话,眉眼中的精光漫漫凝汇,幽蓝的绿光像是紧盯猎物的毒蛇。
他缓口,悠悠道:“在下与沈大人相同,并未娶亲,也并无妾室呢,大人,您说这巧不巧?
第116章:男人一步步逼退,转眼到了墙角
男人的视线太过灼热,打在脸上如同被烈焰灼烧般,沈濯往后一步,别过眼神,没想刚巧看见矮桌上的几盘茶点。
“茯苓软糕?”
“对。”西琉殷故作暧昧地舔了舔自己的唇:“好吃呢,沈大人可否要尝一块?”
沈濯并未理睬他,只是接着自己的话继续道:“茯苓生于水势盛旺之地,西洲临海,水源充沛,但是茯苓过于稀少,茯苓软糕也只供于西洲皇室。”
话音顿了顿,沈濯起身。
直视男人的眼睛,语气坚定而冷冽道:“所以敢问殷公子,这软糕从何而来?”
“这……自然是购置而来,本公子富贵闲人,岂有买不到的东西啊?”
西琉殷笑意盎然,看着眼前人的眼神也愈发深沉,妩媚的凤眸中流露出暗藏的精光。
沈濯依旧不语,只是看男人的眼光越发陌生。
他初见时,是在城外荒山,那时眼前人被人追杀,府中长随侍卫上前营救,却反而折损数人。
他身边长随之人,都是随父亲上过战场厮杀无数的老兵,怎会被几个区区的山贼击杀。
或许,一开始初见,他就有所隐瞒。
是自己一味糊涂,甚至失去了最起码的戒备之心。
沈濯如一塑沉静的雕像立在原地,浑身僵硬,脑中片段般地回忆一一涌出。
许是也察觉到沈濯的语气不对,西琉殷渐渐收了笑脸,伸手想去亲昵地触上男人的肩膀。
“沈大人这是怎么……”
话语还未说完,沈濯侧身,直接躲避他的触碰。
西琉殷的手缰在半空,抓了个空。
男人的脸色瞬息变得阴郁下来,看着这张与他相锋的俊逸面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大人今天是怎么了,怎作这般看着我?”
沈濯又退一步,抬头极为平静道:“我记得我与殷公子第一次相交便说过,沈濯结交知己,不为贱富,只为一字……”
“诚!”
西琉殷抢言道:“在下一片赤诚,天仁可鉴,大人难道不信吗?”
说完又逼前一步,拉进彼此之间的距离。
二人视野中的火光灼灼燃烧,哪一方也不肯退让,仿佛相对争锋的雄兽。
“好!既是坦诚相对,那我先说。”
沈濯严冰般森冷的黑眸盯着西琉殷,一词一词地吐字道:“在下姓沈名濯,祖籍上京,拜中书尚丞,入内阁议事,协理六部,家父故骠骑将军上柱国沈威,家母沈余氏,封一品诰命。”
说完一切,沈濯向前,一步步逼问:“我已坦诚,那敢问殷公子,姓甚名谁,家贯何方?”
沈濯已经瞪红了眼睛,眸中是鲜少有过的怒意,他从未用如此坚灼冷冽的语气逼问过一个人。
“这……”
西琉殷退了一步,眼神有些恍惚,他可从未见沈濯红了眼的模样,刚准备欣赏,却又一次被男人上前的动作逼到。
一步步逼退,转眼到了墙角。
西琉殷背后抵在冷冰冰的墙面上,他抬头对上男人此刻的眼神,赤红一片,仿佛就要把他吃了般。
第117章:“还是或许,我该叫你一声国主?”
沈濯心中觉得谬笑,是他自己一步步逼问眼前人,可他却从未想过得到答案。
他只怕说出的,会是又另一个谎言。
茯苓软糕只现于西洲皇室,记得是许多年前,也是西洲派使臣前来,那时他还年幼,先帝也只是太子,他为太子伴读,随太子赴宴。
席间陛下为款宴西洲,特地寻人做了茯苓糕。
那样式与口感都极为稀奇,他只见了一次便深深地记下来。
那时随使团来的还有与他同龄的西楚小皇孙。
时过境迁,西洲皇朝更迭。
那小皇孙早已步入入宫,如今已然称帝,而这帝王的名讳中,恰有一字“殷”。
所有的猜测都已有了结局,真相越然而上。
他不明白西洲帝王,为何会千里迢迢来至上京,又为何会隐瞒身份与他相交。
沈濯心中压抑许久,但还潜藏着最后一个问题,试抱有一丝最后希望,他看着男人眼睛问:
“今日我在长公主府,从驸马身上隐稳到与殷公子屋内一般无二的香味,敢问殷公子,与沈濯的妹婿可否相熟?”
“大人翻来覆去就是为此事吗?”
西琉殷唇角勾起一丝欢愉的弧度,弓弯下身,从沈濯的腋下穿过。
“或许是同样的香料呢,我可听闻长公主殿下的驸马也出身江南,或许是我与驸马恰好志味相投,偏好此香呢?”
“不会。”
沈濯极为沉寂地回复道:“龙涎熏香一物千金,有价无市,非得帝王不得使用。”
先帝与他手足,他常在御书房中闻到此香。
“沈大人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完全听不懂呀!”
精美细雕的男子慢慢琢着笑意,迷离的眼中渐渐覆上一层不见踪低的暗讳。
“殷公子还需我直说吗?”
沈濯如锐刀般地剑眉始终紧皱,他凝着,冷冷道:“还是或许,我该叫你一声国主?”
国主二字落下,西琉殷脸上的笑意已经全然消失凝。
最后一丝伪于的皮囊也被撕破,西琉殷裂开唇意,露出獠牙的原本面目,阴恻着嘴角,冷狞地狰笑道:“都说大人乃北渊无双智囊,传闻果然不假。”
“国主来北渊,究竟为何?”沈濯道。
“寻人!”
“寻何人?”
“自然是寻、所寻之人啊!”男人咧着嘴,阴恻恻地笑开。
“国主寻到了吗?”
“寻到了。”他望着沈濯的眉眼道。
“既已寻到,那何时离开?”
“这个嘛,自然是要等到………啪!”
话还没说完,趁着男人不注意,突然的手刃已劈向沈濯的颈部。
沈濯只是闷哼一声,怀着满脸的不干,眼前一黑,彻底倒下。
西琉殷接过男人软倒的身子,避免他栽地受到伤害,缓缓拖拽着,拉靠在自己怀中。
“来人!”
屋外很快进来侍从:“陛下。”
“三殿下临走前给朕留了一包三日忘忧散的药粉,你去给朕寻来。”
“是,属下遵旨。”
三日忘忧散,顾名思义。
三日之内能忘却前尘所有忧愁,无思无虑,三日之后记忆则会复原。
第118章:”殿下难道不想知你的前生今世吗?”
而与此同时
公主府
夜色浓浓,屋外月光皎然无比。
已将近子时,凤拂音躺在床上,反复辗转了半个时辰也未睡着。
她一想起寝屋外有个浑然陌生的男人,便心中蓦然警觉,睡意全无。
昨儿是她累极,知凤卫的人也在门外,便大肆睡了,可今儿凤卫的人大半都去了大理寺,只有少数几人留在门外,暗中保护。
少数几人……
就算知道只有去去一人也能吊着齐若云暴揍,但她心中还是觉得荒渗。
府上的面首从不在她寝殿内留宿,大长公主寝殿真正的入幕之宾也只有两人。
前世萧璟,今生则是齐若云。
凤拂音仰躺在床上,看着床帐上朱红明艳的双鸳剪纸,心中忍不住思绪万千。
她现在都在想,如果前世未从那片刑场经过,也未救下伤痕累累的萧璟,那最后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可惜世上哪有这么多如果,有的也只是虚妄的人为掩盖失败而留下的美好假设罢了。
这一世,她未在高台之上救下萧璟,可男人依旧来到他府上,然后再到后面决裂出逃,不知归宿。
上天好像一把兜兜疏密的大网,哪怕任凭她凤拂音如此扭转,都逃不了宿命的纠缠。
突然想起幼时与母后看的经文,素来可见经文中出现的怨侣,世世纠缠,不得善终。
或许她与萧璟就是如此。
密室之中的那块无名牌位,只要有他在,她与萧璟之间的仇怨就永远不会终了。
或许只有一方的死亡,才能终止。
将所有的仇恨通通带入地狱,承受地狱灼烤,受万世折磨。
思虑之间,眉眼已然酸涩,凤拂音刚准备闭眼酣睡,便听得殿外传来密密呢喃的低声:“殿下,您睡了吗?”
齐若云!
凤拂音翻过身,并不想搭理他如此无聊的话题。
然而男人似乎听到了她的翻身,不愿将话题终了。
“殿下,您是睡不着吗,您若是睡不着,臣可以陪你说说话的,您想说什么呢?”
此时夜半三更,她哪有说话的闲情。
闭着眼,完全不搭理齐若云的话茬,没想男人继续不依不饶。
“殿下就再江南,可曾去过江南的寒庄冷寺?”
萧璟悠悠地坐在桌边,望着床首的里侧,可惜等了许久也不见女人的回应。
萧璟也不恼怒,继续慢慢道:“寒庄冷寺以永善方丈最为出名,据说方丈不但可以掐手量试姻缘,还可测出今生因果与前世的夙念,殿下难道不想知道吗?”
今生前世?
呵!
她从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她今生前世所犯的命缘也一一都是她自我选择,从未后悔。
她不需要讣告去提前栋知未来现在一切,她的一切由自己,而不由天。
见男人还大有喋喋不休讲个没完的趋向,凤拂音勉强睁开眼睛,慵懒地赐了他一个字:“闭嘴!”
萧璟如被安抚的金毛,瞬间又平复下来。
待里侧传来女人浅浅的呼吸声,凤拂音终于熟睡,此时已将近丑时。
第119章:动作轻翼地在女人身边躺下。
待里侧传来女人浅浅的呼吸声,凤拂音终于熟睡,此时已将近丑时。
萧璟从地上爬起,熟练地靠近寝榻。
脱掉鞋袜,一步步爬上了女人的床,掀开被褥,动作轻翼地在女人身边躺下。
熟睡的凤拂音似是做了好梦,梦中紧闭的眉眼渐渐放松照开,伸手在空中扑棱棱地拍了拍,刚好撞上男人的腰。
双手自然地搂住男人精壮悍瘦的腰身,在怀中寻了个暖和舒适的位置静睡下。
萧璟搂着她的肩膀,抚着身后柔胰的脊背,慢慢将她全部揽入怀中。
星星点灯。
闭眼,满足惬意的安睡。
**
*
翌日清早
凤拂音起身洗漱,问及了下人才知驸马一早出去了。
这么大个早上,能有什么要紧之事?
凤拂音还要上早朝,实在没功夫了解别人的婚假该如何度过。
洗漱过后便匆匆进宫,上了早朝跪拜之后才发现,文官之列的队伍赫然少了一人。
兄长并未成亲,无世俗纷扰,他更不像是那种随便缺席之人。
心中存着疑虑,下了朝便去了沈府,结果被舅母告知沈濯昨晚一夜未归。
一个一把年纪不娶亲还对女人硬不起来的男人,大晚上不回家,他还能去何处?
凤拂音心中有些担忧,指派了数名凤卫出门探查,结果搜了半日都是查无此人。
到了下午,才意识到真正出了事。
沈濯从来都是思虑周全,若是真有要事离开,也会提前派人递消息,哪会如现在这番的不告而别。
除非…是真的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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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明二年
大楚帝京
黄昏之时,苍穹之上泛起阵阵云晕,层片的火烧云横亘出某种迫人的惶恐,火烧之色,如荼如冶,像是被打翻的染缸,巨大帷幕沉色,层层落坠,令人一种难以凝噎的深滞。
血丝残阳,如倒挂的悬勾。
“大凶,大凶之兆啊!”宫里的老太监拄着拐杖,抬头看沉笼的天色,摇头而叹。
而此时
椒房殿
“宫口都开五指了,怎么还不见小皇子的头啊…皇后娘娘,您再使把劲,再使把劲啊!”
“娟儿婷儿,你俩还愣着干什么呢,快…还不赶紧换碰热水端进来!”
”你,还有你们几个,还不赶紧将给小殿下准备的嗣子拿来,别一会误了事!”
殿内上下乱作了一团,接生的嬷嬷们跪守在床榻前,宫人们递着盆接着碗额间个个豆大的汗珠,管事群嬷嬷更是指挥着,忙的头脚倒悬,事事俱细,无一人敢含糊。
不为别的,就为今日,是宣明帝中宫产子。
殿外
一身明黄龙袍的年轻帝王在门前来回急走。
男人深邃的黑眸里泛着冷然的阴沉,耸挺的鼻翼像淬毒的银钩,菲薄的唇瓣微抿,一言不发。
“陛下您别担心着,这妇人生孩子都会经这么一遭,娘娘上头有凤星庇护着,一定会无事的!”首领太监必德见得
第120章:旖旎风光
凤拂音心中依旧存疑,侧身看着跑来的小厮道:“可看见是何人送来的?”
“是个未见过的生面孔,不过拿的是家主的信物。”说完,拿出一片玉穗。
这玉穗是沈濯贴身之物。
三人彼此看了一眼,沈母沉默转过身去,沈清见状上前轻轻抚慰她的肩。
玉穗是当年沈将军留下的唯一之物,沈濯再怎么样也绝不会拿这个当信物,除非…
正是知道此点,心中才觉隐忧。
凤拂音也随同轻拍安慰道:“上京不会有人敢对兄长怎么样的,阿音这就派人出去寻找。”
说完,侧眸看了沈清一眼。
眼下府中老妇人病重,需要一个理事稳住大局的人,沈清明白她的意思,冲她回点点头。
*
*
这件事情凤拂音压了下来,对外只称沈濯未上早朝,告假在家。凤卫的人则将城中大小都搜了一遍,也未寻出什么线索。
暮色十分
凤拂音回到府上,脸上愁容拖着几分疲惫,令下人烧了洗澡水,准备稍后淋沐。
净室内热气缭绕,雾水腾萦。
全身被温润的泉水包裹,僵硬的肌肤微微缓解,凤拂音轻闭着眼靠在石壁上。
府上的小厮说昨日兄长是夜半十分驾马离府的,那么晚了,兄长还要出府作什么?
心中始终存有端疑,凤拂音不解。
还有今日那那位陈小姐,按前世,陈小姐虽也是私奔的,但远远不是这个时候。
如果说她重生而来,与她相关的人和事都会发生改变,那陈小姐与她素昧平生的,为何她私奔之事也会提前这么多?
轻轻闭上眼,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殿下,驸马爷求见。”
齐若云?
他这个时候来干什么?
“让他进来!”
“是!”
小厮退下,过不了多久走廊外传来一个匆匆的脚步声:“殿下,人到了。”
净室与外厅只隔一道屏风
里屋池内的热气散到外面,朦胧缭绕,伴着一层层淡淡绯色话花香。
净室内分为里外之厅。
一道玉色琉璃的屏风横拦在里外厅堂中间,像是天然的地堑,阻隔一切旖旎风光。
萧璟规规矩矩地站在外端的屏风后,眼睛不自觉地随意轻射。
隔着屏风,只隐约能看见里厅之内水雾弥漫。
玫瑰的香气在房中播散着,水汽之中,好像有一个出尘如仙的女子裸身在木桶中。
女人背对着洗,墨黑的长发划过如玉的藕肩。
玉手端着一块丝块,缓缓用温水浇试肩膝,雪色的肌肤在鲜艳的玫瑰花瓣衬托下尤显晶莹。
萧璟咽了咽喉咙,一股无名的邪火从小腹升腾,直至他的胸腔。
他望着近处美景,有种难压抑愤,萧璟此刻似乎失去理智,他很想冲上去,满足心中所有的绮愿。
然而等男人抬脚,眼前一切旖旎又全部消失。
*
*
凤拂音已穿着妥帖,衣裳暖意舒适,沾湿的秀发也被用绸巾裹起。
她出来,就看见此处楞噔噔的男人。
眼神泛着幽光,如狼似虎地盯着这屏风,唇角微微冽开,滴白的垂涎留下。
“齐若云,你在干什么!”她不假思索地冷声道。
第121章别真当进了公主府,就以为自己是驸马,
萧璟被叫的一个灵光,神色一跌眼前之景泱泱全无,他这才意识到方才之景只是自己的想象。
“殿下!”
微躬着身,萧璟低头,避开女人的视野。
“你方才在想什么?”凤拂音冷嗤追问道。
“臣……”
“在你回答本宫的问题之前,先将你喉下的垂涎擦拭干净。”凤拂音不悦地冷声道。
萧璟一怔,伸手摸了上去。
才发现喉间竟湿了一块,眼中迅速裹上一层尴尬之意,
“本宫不想知道你方才在想什么,但是还要最后一次警告你,你我有言在先,希望你时刻谨记,别真当进了公主府,就以为自己是驸马,时刻摆清自己的身份。”
凤拂音难得极为怒意的嗔责道,她方才真切地看到了齐若云眼中毫不掩饰的贪婪。
她最厌别人用这种目光打量自己,话早就说的很明白,她不会给齐若云一丝妄想的肯定。
萧璟嘘声:“是,是臣失礼了,请殿下恕罪。”
凤拂音不理睬他,只是绕过男人坐到身后的主座上:“来找本宫,究竟有何事?”
萧璟将怀中的奏章逞上:“这是那日殿下允后,我整理出来的东西。”
她允了他什么?
凤拂音一怔,接过男人手中的奏本。
掀开一看,上面是此趟西洲使团每一位的详细名录,上至梁潇,下至使团赶车的马夫,每一位成员的信息都存案有册。
萧璟彬彬柔声道:“上次我跟殿下请命料理西洲使团,想若真要融入其中,那必先深入其微知己知彼,便四处搜寻作了此册。”
凤拂音翻在手中,一一过目。
这些功课她早就做了,只不过她调查的是梁潇与其余几名使官,她没想齐若云竟将所有人的底细都摸了一遍,做的如此细指。
“驸马有心了。”凤拂音难得夸赞道。
“这都是臣的本分,能够为殿下分忧,乃是我的荣幸。”男人不动声色地扯着谎话。
“听闻沈大人今日身体抱恙,连早朝都未去,殿下从沈府回来,不知沈大人的身子可好些了?”
许是被男人方才的奏本感触到,凤拂音难得的软语回复:“兄长的事自有他人料理,还轮不到你我操心。”
“是,臣知道么。”
萧璟心中存有微样,转身扫了一眼外侧的天空又复而再转过来,犹犹顿顿说出了此趟来的真实目的。
“时辰已经不早了,殿下还需要休息,您房中我已命人铺好了床,殿下可随时回去。”
“嗯……”
凤拂音点点头,起身出门,就要往自己的殿宇中走起。
月光的倒影透过斑驳的密叶,折射在凤拂音迷离的眼中。
划过地面的剪影,映出身后的视野,凤拂音赫然发身后真正的人始终跟着自己。
不悦地停下转过身:“你跟着本宫作什么?”
萧璟一惊,继而反应过来:“不是殿下昨日与我说,这几日府上有贵客,都暂时让阿…微臣宿在您的房中吗?”
凤拂音想起这会事,冷然“哦”了一声。
第122章:
“忘记与你说,表哥这几日身体有恙,舅母担心表哥与外祖母,便先把群嬷嬷调了回去。”
意外之意,人走了,你又他妈的该滚了。
凤拂音驻足,轻幽幽的声音传来:“本宫屋内也没有你的东西,给你排了院子便回去吧。”
说完,便跨步离开。
“殿下且慢!”
萧璟叫住她:“殿下的意思是,群嬷嬷走了,我便要回到自己的院中吗?”
她的话很难理解吗?
凤拂音只觉他的话莫名其妙,只是冷冷应了一声“对!”,随即便快步离开了。
萧璟痴傻地站在远处,望着女人离开的背影久久愣神。
当初殿下说过,群嬷嬷就是为了协调他们新婚院内之事来的,如今沈府存有更大的变故,自然会被召回去。
可若是沈府安稳无事,群嬷嬷估计又会被召来长公主府?
群嬷嬷若来,殿下忧虑戒备,多少要顾及沈看老夫人之心,自也会再让他入寝殿。
可沈濯失踪,分明是西琉殷一手策划的
若想让沈府的变故结束,也只有让沈濯回来。
他顿时陷入一个两难的抉择,一边是与他同盟多年的挚友,一边则是可能与殿下同屋的机会。
萧璟心中甚至连片刻的思索都没有,便已经做了决定。
**
*
翌日晌午
第一酒楼
萧璟脸上裹着面具,到了柜前出示信物,掌柜一惊,直接亲自领人上了三楼。
三楼最里间的厢房,门甫一被推开,萧璟大步走进来,屋内环绕了一圈,看见远处床榻上还未醒的人儿。
萧璟上前,走到床边。
床里的男人还在熟睡,他想都未想,直接将一旁桌上的水盆扣过来,“啪!”的一声猛然拍上去。
“啊——”
剧烈的震击杀,西琉殷猛的被震醒,慌得从床上坐起,满眼无光无神。
西琉殷被惊醒,整个人都处于懵神的状态。
他看了眼站在他床侧的萧璟,带着愠怒的恼气道:“三殿下这是作什么,一大早就一副欲求不满地站在朕床边发疯,你想干什么!”
萧璟并不理他,床上只有西琉殷一人,但分明是两个枕头,昨晚这里经历了什么不言而喻。
余光撇下床头矮柜上的药粉:“三日忘忧散?”
“你用这个作什么?”
西琉殷一边起身从床上搜着衣服,一边不急不慢道:“这三日忘忧散,三殿下既已赠与给朕,那便是朕之物,朕该怎么用便不劳三殿下操心了。”
萧璟不置可否,怒斥了他一眼:“那沈濯呢,沈濯在何处?”
“这是朕擒住的人,三殿下问这个干什么?”西琉殷不急不慢地防声道。
“本王问这个干什么?”
萧璟觉得好笑,怒极瞪大了眼睛,狠戾地盯着他:“别忘了,这里是上京城,不是你西洲皇都!”
“沈濯在京都是什么身份,还需本王跟你阐明吗,你将他擒在这里,待三日期限一过,谁都逃不掉,你这是在惹火上身!”
萧璟通红了眼,冷厉犀利的语言大声质问着眼前人。
第123章:
西琉殷转过头,不与他争吵。
“沈濯已经猜出朕的身份,也猜出你如今冒充的这个人与朕存有瓜葛。”他道。
“什么?”
萧璟轻微叹一声。
“他是如何猜出的?”
“是这龙涎香。”
西琉殷站起来指着远处的香炉道:“西洲所产的龙涎香,后味可以弥散许久,那日三殿下与朕密谋之后回到公主府,味道应该还未消退。”
“是,那日沈濯的确在公主府。”萧璟道。
若是真如此,那沈濯那日拿出的画作与后面的木牛风车便是存着试探之意。
就是那日猜出他的身份,而后晚上才来找西琉殷对峙。
殿下今日在府中还说,沈濯是带着佩剑一并离开的,看来的确是抱着鱼死网破的打算来了。
幸好,幸好西琉殷快了一步…
否则就是他被当众挑破身份,殿下震怒,他难逃一死。
萧璟心中平静,看着西琉殷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如今该怎么做?”
西琉殷摊手,眉眼中还带着刚睡醒的困倦:“啊!三殿下此时知道与朕商量了,方才直接闯进来搅人惊梦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与朕商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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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明二年
大楚帝京
黄昏之时,苍穹之上泛起阵阵云晕,层片的火烧云横亘出某种迫人的惶恐,火烧之色,如荼如冶,像是被打翻的染缸,巨大帷幕沉色,层层落坠,令人一种难以凝噎的深滞。
血丝残阳,如倒挂的悬勾。
“大凶,大凶之兆啊!”宫里的老太监拄着拐杖,抬头看沉笼的天色,摇头而叹。
而此时
椒房殿
“宫口都开五指了,怎么还不见小皇子的头啊…皇后娘娘,您再使把劲,再使把劲啊!”
“娟儿婷儿,你俩还愣着干什么呢,快…还不赶紧换碰热水端进来!”
”你,还有你们几个,还不赶紧将给小殿下准备的嗣子拿来,别一会误了事!”
殿内上下乱作了一团,接生的嬷嬷们跪守在床榻前,宫人们递着盆接着碗额间个个豆大的汗珠,管事群嬷嬷更是指挥着,忙的头脚倒悬,事事俱细,无一人敢含糊。
不为别的,就为今日,是宣明帝中宫产子。
殿外
一身明黄龙袍的年轻帝王在门前来回急走。
男人深邃的黑眸里泛着冷然的阴沉,耸挺的鼻翼像淬毒的银钩,菲薄的唇瓣微抿,一言不发。
“陛下您别担心着,这妇人生孩子都会经这么一遭,娘娘上头有凤星庇护着,一定会无事的!”首领太监必德见得圣心忧患,也跟旁劝慰道。
“无事?”
楚修突然停下脚步,鹰隼似的黑眸深深望了殿内楼宇:“朕比谁都希望她无事!”
他的皇后,在从未侍寝的情况下怀孕,甚至还瞒着他留下这个孽种,如今皇后生产,六宫都认为这个孩子是他的!
这个女人,这个贱女人!
第124章:最后一道夫妻对拜她才会猛然地站起身
这话说的极有深意,沈清看着她,惊觉不可思议:“怎么,你还真打算与他假戏真做,那人什么德行,你疯了不成?”
凤拂音一听就是知道她想歪了,忍不住翻了个白脸:“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与兄长都已计策好,如今已是最后一步,清清你稳住舅母就是。”
“什么?”
沈清惊讶:“什么叫早就计策好,再说什么?”
凤拂音淡笑不语,只是寻个由头将话岔开。
其实兄长数日之前就来过,告诉她城中第一酒楼恐有不对,凤卫及沈府的暗卫多次看到西洲使团出入此间酒楼。
且一待就是数个时辰。
她令凤羽换了一张脸暗入酒楼,果真发现二楼之上还有隐秘的通道通往阁楼。
打草只会惊蛇
既然知道那里有异动,便不可能放过。
公主府大办婚宴,鸣街数里,为的就是制造盛大的场合吸引人的注意。
那日大婚,沈濯并未参席。
具体去了何处,也只有凤拂音知道。
拜堂之时,她一眼就认出身侧的男人究竟是谁,萧璟,萧璟……
一个人的眼神会骗人,但身上的气息不会。
七日断肠散加上曼陀花的味道,哪怕气息很淡,她也能一下嗅出。
也正是认出萧璟,最后一道夫妻对拜她才会猛然地站起身,恨不得此刻将人擒住。
但最终,她忍了下来。
大理寺被烧毁出逃,萧璟那时还在牢狱之中,怎会如此了解外面的局势,还如此顺利的出逃,此事绝非是他自己完成。
后来还有城外与他一同逃亡的另外一道黑影。
种种一切,都说明萧璟的同谋之人就在城中。
所以她按兵不动,忍受与男人两天的亲近,为的就是调出这幕后之人。
兄长昨晚应已确定幕后之人是谁,不过也太莽撞了,还未与她告知,便冲动地独自前往。
如今……
她也不知道沈濯在何处,但知兄长绝不会出事,她心中也安稳些。
*
是夜
萧璟回到公主府,与西琉殷商议了一下午,才勉强想出一个妥帖之策。
沈濯可以放,但绝不是现在,宫中的大典还有五日,他们要在此之前寻到机会。
“驸马爷,您回来了。”
看门的小厮远远见道,赶紧小跑过来相迎:“殿下说了,您回来就直接去屋中。”
“你说殿下让我去她屋中?”萧璟诧异,反手指着自己不可思议道。
“是呀,驸马爷,殿下说您去了就知道了。”小厮前方引路道。
引着路,穿过正院与主厅。
走了约摸一炷香,小厮才引着萧璟在府内的祠堂之外停下。
公主府的偏院专门设了祠堂,只是平日鲜有人来,除了长公主,这里几乎再无访者。
萧璟站在门,扬头看着里处的光景?
屋内烛火摇曳,烟香袅袅,隐隐还能看见供奉桌上英灵神位的小字。
殿下让他来里这作什么?
萧璟心中存有疑惑,十分不解,但凤拂音的话已令他无法拒绝。
缓缓吸了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第125章:喜乐无忧,长命顺遂,若违此誓,天地同诛
祠堂之内昏暗无比,哪怕有烛台之上的火蜡,但也终归是萤火之光,无法亮及一切。
凤拂音跪在堂下,双手合十,闭着眼似在祈求。
听见推门声,女人缓缓睁开眼:“驸马来了。”
萧璟微微一笑:“殿下。”
“成婚已有两日,除了那日高堂之拜,驸马还未见过本宫的父皇母后吧。”
凤拂音声极为平缓:“既然来了,那便跪下来,与本宫一同上柱香吧。”
萧璟颔首,心中雀而欢喜。
取了燃香跪在凤拂音身旁:“英宗皇帝在上,臣今日立誓,此生必会照拂公主一世,喜乐无忧,长命顺遂,若违此誓,天地同诛。”
说完,将燃香插入陶罐之中,叩首三拜。
凤拂音始终直视着前方,视线未挪分毫,她神色冷清,听着萧璟的话,只觉浓浓的讥讽。
前世害的她家破人亡、悲伤孤苦的男人怎会有脸说出此番话。
她过往种种,都是拜谁所赐。
喜乐?
何来的喜乐。
凤拂音心中嗤笑,开口道:“驸马这话言重了。”
“臣之所言,句句肺腑。”
萧璟摸着胸口沉声道。
凤拂音笑了笑,并未再深究,一个身处地狱的魔鬼,他发的誓言有何用。
顿了顿,又抬头开口道:“驸马可曾听闻过数年之前,本宫父母当年之事?”
父母…
萧璟一怔,不知女人是否在试探。
虽然他不是北渊之人,但当初北渊帝后之事也是传遍南楚,他亦是知晓的。
英宗南巡途中遇刺而亡,举国惊骇。
太子秘密回京准备继位,而皇后则忍着悲痛拖着年幼的公主赶往江南皇陵,将英宗下葬。
皇陵下葬之日,百官悲恸聚首,哭声哀嚎。
葬礼结束,百官还未退去,一身素衣的皇后拖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直接朝棺口猛烈撞去。
这是众人所知的一切,帝后殉葬。
萧璟犹豫一番,刚准备开口,却听得女人的声音缓缓传来:“你知道一个人的额头能储有多少血吗,你不知道,本宫却知道。”
刚目睹父皇过世,如今母亲又以如此惨烈的方式死在自己面前。
凤拂音当场晕厥,昏睡数日,梦魇缠身。
等她再醒来时已是十日之后的事,彼时她已在京城,皇兄继位,凤拂音公主变为长公主。
那一年,也只不过才七岁。
“殿下,您……”
萧璟有些担忧地看着她,看着女人瘦削的肩膀被冷风吹得颤抖而栗。
他很想上去,打开衣袍,将她拥在怀里,给足毕生所有的温暖。
凤拂音跪于堂前,并未起身,她临首望着高处的牌位道:“也许是见过如此贞洁之情,本宫幼时便已幻想,未来会寻到什么样的夫君,他可会爱我胜于一切,经历许多事情,到最终才发现,这一切也只是虚妄。”
萧璟坐在身侧,平静地听完一语,低声地轻回复道:“殿下,我可以,我可以的。”
屋内只余二人,所以哪怕萧璟的声音再低,也能清晰落入女人耳中。
可以,你可以什么?
第126章:轻轻吻上她的唇
你可以,你可以什么?
她前世或许真的觉得萧璟对她有情,但他的情意又不似父皇那般热烈可以感受,于是用了无数东西来佐证这句话的真实性。
用金钱,用情意,甚至用江山。
哪怕始终知道他西洲的身份,但也将她留在中,一次又一次的博弈,她始终赌萧璟心中有她,不会离开北渊。
结果是一个接连失败的赌徒,换来一无所有。
她用前世的数年,证明一个薄凉阴冷的男人会无情到什么程度。
萧璟…终归不是她的归宿。
可惜现在不能动他,兄长未寻到,背后之人也只是有了踪迹,却还不知是谁。
眼下也只有继续将萧璟留在府中。
摇摇欲坠从地上站起,凤拂音走到萧璟身边,将手递予他:“地上冰凉,驸马还是起来吧。”
男人受宠若惊地拉住她的手,缓缓从原地站起:“多谢殿下。”
“三日婚嫁到了明日就结束,驸马还要上早朝,便先回去歇息吧。”
“是,那臣告退了。”
萧璟转身,复而离去。
凤拂音立在远处,望着渐行远去的背影,直至背影消失,完全匿于眼眶。
**
*
与此同时
沈府
沈清刚安抚沈母睡下,下边的小厮便来病号道:“大小姐,姑爷来了。”
沈清点点头,随他出去。
俊逸儒雅的男人站在石阶下等她,一身青衣而来,肩头上已被月色渡了一层淡淡的晖。
关上门,沈清走上前:“你怎么来了?”
男人微微一笑,嗓声低雅温柔道:“夫人不归家中,我自是千里来寻呐!”
沈清翻了一个白眼,拉他到一旁坐下。
“哥哥失踪,这么大的事我能不回来吗,你来干什么,让我回去的吗,我告诉你不可能!”
顾云洲无奈地笑了笑:“想哪去了,不是你上午要让我调查陈国公府一事吗,我特地给你送来。”
沈清一听,一下来了精神。
“怎么说?”
“边境的小尉,是上个月随瑜王世子一道进京拜谒的,陈小姐的马车受惊,是这个小尉相救,便生了情愫,然后……”
顾云洲的话戛然停住。
后面无非高门嫡女不满家中安排,不愿嫁给沈濯,干脆蒙生胆量,与那小尉私奔了。
“真是没眼没心的东西,不愿嫁就罢了,难不成我沈家还能逼着你上花轿不成!“
“如今她一跑,京都肯定都要觉得哥哥还比不上一条瑜王府的有狗,你让哥哥日后改如此自处!”
沈清极为不悦地怒斥道,思绪一顿,突然又想起个事来:“瑜王世子如今就在驿站,对…驿站,就在驿站,不会错的,定然哪里!”
女人激动地从原地跳起来,兴奋得手足无措,顾云州缓缓将她拉下来,平放在自己腿上,语气宠溺道:“母亲都已睡了,再这么大声将她吵醒了该怎么办。”
沈濯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嘘声下来,坐在男人腿上,轻轻环住他的脖子:“我知道兄长在何处了,我知道了!”
“嗯,在哪?”男人轻轻吻着她道。
“在城外的驿馆!”
“驿馆?”
“对!”沈清咬牙坚信道。
“沈家的暗卫及凤卫已将京城和京城周围搜了个遍,都不见兄长的身影,那是他们遗漏了一个地方,一个极为重要的地方。“
“你说是驿馆?”
“嗯!”
“西洲及藩王的人如今都在驿馆,未得恩准怕是不方便搜寻,在此处藏人绝对是最安全不过的,想来此处的幕后之人也定是这么想的。”
说完,直接从男人身上跳起来,快步蹦跶跑出几步。
“我这就去公主府找阿音,凤卫的人今晚就动手,想必很快就有消息了。”
“清清,等等……”
男人略带沙哑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嗯,怎么了?”
沈清回头,却不想撞上一双瞳术异纹的眼睛,顾云洲的眼瞳呈绿,周边泛着幽蓝的目,他对着女人的眼睛,低幽开口:“清清。”
“嗯。”
女人身子顿时僵住,宛如被控束住的木偶,瞳孔失焦,失去意识。
被男人低哑磁性的声音蛊惑住,盯着那双幽蓝的眼睛久久挪不开视野。
顾云洲一步步走上前,轻轻揽住女人的肩膀,幽绿的瞳仁施加咒术进行催眠:“今晚你一直在照顾母亲,未曾离开,记住了。”
说完,眼中幽绿的芒光逬发,极具侵略的视线没入沈清的眼睛。
沈清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顾云州将她抱在怀里,动作轻翼温柔,并未磕到半分推,他温柔至极的声音道:“宝贝,你猜对了,舅兄就在驿馆,可惜…”
“可惜,如今我还不能让你找到他。”
俯身轻轻在她眉间落下一吻,先将沈清放下,男人吹了声口哨,信鸽闻声而来。
顾云洲从怀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字条,放入信鸽绑腿右下角的纸筒中。
做完一切,又将人抱起,回了二人的屋中。
**
*
翌日清早,府内还在忙碌。
凤拂音下了早朝便来了沈府给老夫人请安,寿堂内,老夫人正喝着汤药。
见她来,赶紧揽手招呼。
“怎么就阿音自己来呢,小齐呢,那孩子我怎么没见着?”
“翰林院还有公事便耽搁了,外祖母您若是想见他,下次我让他一并过来给您请安。”凤拂音道。
“你这孩子,哪有强制人来的道理。”
沈老夫人笑着拍了拍凤拂音的手,和善道:“小齐是个好孩子,有他在,外祖母就放心了。”
凤拂音不愿提及他的事,循个由头将话题避开:“前几日徽南新进贡几分佛经,都是在世的孤本,等阿音改日就给您送来。”
“老婆子我都这把岁数了,信不信这些还有什么。”凤拂音心中不喜,拉着她的手佯装微怒:“您说这些干什么,您身子骨还硬着呢,还能活……”
“阿音——”
不等凤拂音说完,老人直接横声打断。
“活了这把岁数,外祖母心中还有一丝最后祈求,希望阿音能答应。”
凤拂音意外道:“您说?”
“外祖母想……最后一次再……回…回到江南,回到麓山。”
第127章:“那您这次可断然不能再食言了!”
凤拂音心中悲抑,一股难以言语的酸楚涌上心头,落叶归根,这个道理她懂,外祖母也懂。
心中无限伤涌,轻拉着老人的手:“好,等如今朝中诸事结束,阿音便带你去。”
“好,那拉勾勾!”
老夫人微微轻嘻,布着褶皱的脸展颜一笑,伸出手递在凤拂音面前:“阿音说了,可就不要失言哦!”
凤拂音微微一怔,思绪一下回到幼时初夏。
外祖母进宫看望母后,临时她撒娇拉着外祖母的手说要出宫玩耍。
那时朝政正忙,舅父也征外沙场,府上也只有舅母带着几个孩子,她若去,更是忙不过来的。
外祖母总是轻笑着捏她的鼻,拉钩钩说“阿音乖,下次外祖母来带您出去。”
可惜那时战事吃紧,宫内命令禁严,她一个人索然无趣了半年。
鼻尖有些微微酸楚,凤拂音看着递来的布满腹茧的手,破涕为笑,轻轻勾上她的细指以示回应:“好,那您这次可断然不能在食要了。”
“好,外祖母答应阿音。”
老人摸着她的头,看着眼前年轻熟悉的容颜,心中却是无限的神往。
用过药到了时辰,老夫人便睡下了。
凤拂音替老人轻柔地盖好被子,便起身离开了。
皇陵就在江南之地,外祖母怕是还想去见母后最后一面,只是未予言说。
方才望及她的眼神……
她懂,她自然什么都懂的。
轻叹了一口气,离开屋内,凤拂音出门,转身穿过长廊,去了主院。
沈母这几日都未睡好,凤拂音到时才刚起身,脸上明显的苍白。
“阿音来了。”
“舅母。”
“这几日本该是你阿音的新婚之喜,却东跑西顾,连累你为濯儿的事操心了。”沈母叹息道。
“沈家之事,便是阿音之事,舅母这么说,可是要与阿音生分?”
凤拂音不悦,她固然知道舅母没有别的意思,但这么说心中还是微微轻恼。
终归到底,还是她姓凤,不姓沈。
北渊建国数百年,多少外戚势大,干预朝政,舅母固然疼她怜她,但终究隔着君臣之权。
刚想说什么,外边突然传来脚步声,小厮一脸惊慌地跑进来:“夫人,出事了!”
凤拂音瞪了一眼:“何事如此惊慌?”
小厮这才注意到床边的凤拂音,连忙跪下道:“回殿下,是二房那边的人来了,外表来了不少人,此刻就聚在外面,想见家主,大小姐已经过去了。”
凤拂音愣了一下,抓身回看沈母的脸色,沈母也是微微震惊,但稍过片刻,便又回过神。
“去派人守在外头,万不能让他们进来,也万不能让老夫人知道,我即可就去。”
“是,奴才知道了。”
小厮退下,沈母召了人进来起身更衣。
凤拂音站在一旁,微微沉默。
沈府二十年前就分家了,二房掌权的亦是她嫡亲的舅舅,名为沈维。
外祖母一生就两个嫡子,舅父当年沙场而亡,而这二舅舅,当年叛出离家,也有十余年了。
第128章:这时候也还有脸来提她母亲!
外祖母一生就两个嫡子,舅父当年沙场而亡,而这二舅舅,当年叛出离家,到如今已有十余年了,十年之间,从未回过家门。
甚至当年,舅父母后崩逝,他也未回来过。
至于当年何故叛出家门,母后也从未跟她提过,算算如今,她也十余年未见这个长辈。
“舅母,您还是好好歇息,让阿音去处理此事吧,您去照拂外祖母。”
十多年未见,谁知此时登门是何事,老夫人这副身子骨,可再受不了什么刺激。
沈母看着她,想了想还是点头应允了。
**
*
沈府正门外
沈清立在门口,顾云洲则在她身后,小厮随从都拥在门口,等候差遣。
门外堂下也站着一群人,为首的是个褐衣男人,眉黑深沉,看着四五十岁的模样,男人身边则跟着一个妇人,妇人身后还跟着几个孩子。
凤拂音到时,刚好听见门传来声音:“侄女这话说的,再如何我身上也都是沈家的血。”
“如今回路家门想去祭拜爹和大哥,侄女却将我这个作二叔的拦在门外,又是什么道理呢?”
沈清冷冷的笑了一声:“二叔这话可说差了,当年二叔叛出离家,数年不归,祖父就是严令不让您再进家门的,这可不是侄女故意刁难你。”
“爹何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再说了,就算爹说了,侄女如今已经是外嫁出去的,沈家再如何也和你无关了,你大哥呢,叫你大哥出来!”
男人直指着沈清的鼻子,高声嘹骂道。
沈清听了恼羞成愤,恨不得冲上去好好拳打一番,顾云洲见状,赶紧拦住她。
眼下还是对峙,若是真动起手脚,那可更不好收场啊。
“清清。”
凤拂音上前叫住她,冲她摇摇头,眼中安抚劝诫,沈清平静下来,往后半退一步。
她知道,此时凤拂音处理,会比他更有震慑。
凤拂音走上前,清冷疏离的眸子半眯,微微瞥了一眼堂下的男人。
果真,与她记忆中的样子完全吻合。
“这就是公主吧,这么多年未见,殿下还记得舅舅吗,都说殿下长得像母亲,今日一见,果真与三妹当年神似呢。”
心中本就鄙夷,听他提及母后,凤拂音心中更是生厌。
母后的棺木回京,外祖母拂灵悲恸,晕了整整三日,沈家上下乱做一团,那时沈维就在京都,也未回来看一眼。
这时候也还有脸来提她母亲。
凤拂音抑住心中的恼怒,冷冷叫了一声:“舅舅。”
“嗯,没想殿下也在府上,那真是更好不过了。”说完,拉起一旁的妇人上前:“殿下,这是你舅母,这是几个弟妹,快,还不见过殿下。”
妇人拉着几个孩子欲要跪下,凤拂音沉声打断:“还是别了,本宫可受不起。”
她可不吃这套,虽然亲眷稀少,但也不是什么人都担的上她称一声长辈的。
“舅舅多年未曾归家,偏巧今日回来。”
“若说无事怕也无人相信,舅舅不妨直说,今日所来,是为何事?”
第129章:口舌之快
见凤拂音直接将话打开,沈维也不隐瞒,索性将身侧的妇人又推开,转身直言道:“好,既然殿下都这么说,那我也不说别的了。”
“今日我来,就是想履行我沈氏的家规,正好殿下在,也可一同见证。”沈维道。
闻此,沈清从男人怀中挣脱,上前一步随即质问:“二叔这话什么意思?”
沈维轻笑,满脸的自信在握:“殿下不知道,侄女也应该知道,沈氏族规有云,沈家家主只能系出嫡系一脉,旁支无权过问。”
凤拂音神色一凛:“所以呢,想说什么?”
“我这个做叔叔的,听闻濯儿病了,特地来上门一看,怎么,我那侄子怎么不出来,还是如今官大了,连亲叔叔都不放在眼里了?”
男人话声语气激昂,引来周边不少过路的群众,纷纷凑在一头,驻足点评。
凤拂音与沈清对视一眼,,二人心中都知道,这明显就是在撒泼,故意将事情闹大。
顾云洲上前,附身到沈清耳边说了什么,随即转身进了府内。
“既已都知道,兄长托病,若是出来见了,反而将病气托给舅舅,那岂不是更加不妥。”凤拂音道。
“这有和不妥,侄儿若是不方便,我进府也是,总得让我们见个面不是?”
沈维清了清嗓子,声音拔高了两个调:“又或者,是侄儿病重无法相见,那也不要紧,提前把家主之位交接出来,没了后顾之忧,心里也快活地走是不?“
“你胡说什么——”
沈清胸口怒气一下爆发,被男人彻底,挥舞着拳头恨不得现在冲上去。
“清清,你干什么。”凤拂音忙的拉住她,制止女人冲动的行为。
“拦着我作什么,他怎么说哥哥的的,我今天…”
凤拂音拉着人无奈退后一步:“他呈他的口舌之快,你若是应激了不反而中了陷阱。”
“可是……”沈清不甘心。
“没什么可是的,他就是想把事情闹大,可若今日之事真的闹大了,传到外祖母耳中,你让她老人家怎么受得了。”
听及如此,沈清立刻平静下来,他们谁都知道老夫人如今的身体,确实受不了变故。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听我的,你别说话,后面说什么我来回应他。”凤拂音道。
“嗯。”沈清点头。
凤拂音转过身来,一步步走下台阶,慢慢走到堂下,靠近男人面前:“舅舅无非是想看兄长如何,兄长的确抱恙在床不便见客,而外祖父当年又命令你禁止入府。”
“这样,既然舅舅难得远程来京一趟,还带上夫人孩子,想来旧府也无法住脚,不如就先住本宫公主府,待表哥身子好些自会前来相见。”
“如此,舅舅觉得如何?”
沈维没想到她这么说,停下来思索片刻,脑中回想起那神秘人与他说的话,似乎神秘人没跟他说过这些,只让他随机应事。
如今这就是随机…
早就听闻公主府富丽奢华,若真是去上几日,倒也不是不可以…
“既然殿下都这么说,那我这做舅舅的自也不会驳了殿下的一番好意不是…”
说完,还冲着凤拂音挑眉笑了笑。
凤拂音点了点头,也并不说什么,示意凤卫将人请上马车,先回府邸。
顾云洲领着京都府尹的人也很快感到,陆续疏散了两边围观的众人。
待众人离去,沈清拉着她的手,满脸不可思议道:“阿音你都知道他不怀好意,还让他们去你府上。”
“不然你还真让他们这么多人在街上闹?”
凤拂音揉了揉太阳穴道:“一旦进了我府上,你觉得他们还闹出什么水花?”
“你………”
“而且这么多年都定居在城外,怎会突然进城,还偏偏挑到兄长失踪的这个时机出来,你觉得,他与兄长失踪失踪有没有干联!”
沈清凝思,凤拂音的话毋庸置疑。
两者定然是有关联的!
方才明显是她太过恼怒,如此浅显之事都没察觉出来。
二人又在门口谈了一句,便一同进去找了沈母,当年之事究竟如何,还得需问知情人。
沈母听他们讲完经过,问及往事也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当年本就是沈维自身仗势欺人,手里一下子背了好几条人命,你祖父和你爹本想用此事磨磨他的性子,便没有救人。”
“服了一年的苦疫,在狱中日日怨毒咒骂,老将军治风廉政勤家,何时能容忍这样。就将其赶了出去,还断言不允许沈维日后再进沈家门,沈维自那时便没回来过。”
“我也没想到,他会这个时候回来,老夫人也许久没提到他了,你父亲死前还常说,百年之家的望族,满门清贵也总有几个僵虫,便时而私下接济,但始终不允许他们入府,也不可来拜谒老夫人。”
没想事情这般简单而过。她还以为真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那么看来,外祖母对这多年未谋面的儿子已经仁至义尽,她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可是既然此事与兄长失踪之,二者尚有关联。
那幕后之人教唆沈维上京的目的是什么,废这么大劲就是想让她知道二者有关联,还是觉得凭此就可以让沈家易主。
凤拂音心中忧乱,一时无解。
**
*
而同时
另一边的众人到了公主府,凤卫安排人下马。
沈濯当初被逐了出府,老将军在时也没被救济,服了苦役无处可去,只得去了城外的庄子上,娶了家农户的女儿,生了两个孩子。
黄沙农田待了十几年,早就忘了高屋大厦是什么模样,如今站在公主府门外。遥望着里边一切,还是忍不住惊叹。
一行人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而这时,沈濯刚从外面回来,进府正撞上沈维一家,皱眉嫌弃地看了眼,大概知道怎么回事。
没准备理睬,刚打算径直离开,却冷不丁被身后的一群人叫住:“那个蓝衣服的,站住,转过来!”
萧璟微微一僵,意识到是在说自己,不知怎地就停了下来。
第129章:这种微嗔撒娇的语气,是萧璟前世惯用的
萧璟转过身,漠然看着几人。
西琉殷与他说之前他是知道的,凤卫的人盯察的太紧,昨夜暗探也传了消息来,说沈家可能已察觉到沈濯之处。
为掩人耳目,只能先想办法将这摊水搅浑。
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他虽未见过沈将军,但想也知道绝不会如眼前人一样,同生兄弟,悬殊竟如此之大,真是可悲,
冷嗤了一声,萧璟打算转身离开,谁料沈维直直叫住了他:“站住,谁允许你走了!”
何时一个贱庸的废物也能这么与他讲话了?
萧璟不悦地黑眉拧紧,冰冷的瞳孔死死凝着一行人。
沈维丝毫没意识到男人的敌视,反而转身将自己的女儿拉上前,父女二人一同审视地打量着萧璟:“怎么样,湖儿,喜欢吗?”
“爹,您说行就行,湖儿都听您的。”说完羞红了脸,低低地垂下头,时不时地用余光轻瞥。
萧璟:“???”
“那神秘人说的果真不错,长公主府上都是俊俏的世家子弟,湖儿放心,殿下再怎么说也是你表姐,哪有姐姐不顾妹妹婚事的道理,爹一说公主一定会同意的,到时候还不是随你选。”沈维自信道。
“爹,湖儿不想选,湖儿喜欢他…”
拉了拉母亲的衣角,说完又极快低下头,小巧的耳垂也迅速升起红晕。
终于反应过来的萧璟:“????”
现在面上顶着齐若云的脸,虽不及萧璟俊逸无双,但也算是儒朗英俊。
小姑娘城外庄上长大,见到的多是农户田夫,从没见过这么英俊的男人,一时心中情意大起。
从未被人如此轻视过,还当成商品的在这评头论足,这几个哪来的老东西简直不知死活!
萧璟胸口中迅速生起成片的怒火,极力抑住想将人灭杀的冲动。
西琉殷这头混账东西,派人都跟他们说了什么,他就知道,这厮就是个老不正经的出声。
萧璟不会在这里闹事,只能将羞辱暂时压在心中,也不顾他说什么。转身再次离开。
而彼时,身后传来“参见殿下!”之声,萧璟心中一咽,停下离去的动作。
殿下既然回来,定要处置这几个乡野村夫。
这几个乡野的不知他身份,再如何他与殿下已然拜堂,怎会容忍别人这般觊觎自己的丈夫。
说不定,还会声辞厉色地训斥,为他做主。
心中怀抱着一丝期冀,萧璟立在原地,慢慢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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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拂音处理好沈府上下,便驱着回了府,没想刚进公主府,就见萧璟与那所谓的舅舅一家聚在门口,不知在干什么的样子。
“殿下,您回来了。”
萧璟立刻拥上前,脸上漾着如清泉般爽然的笑意:“殿下,臣在这等您许久了呢。”
“嗯…”
凤拂音杏眸微扬,十分诧异。
萧璟是察觉什么了吗,如今连语气都不装了,直接赤裸不加修饰地暴露在她面前。
这种微嗔撒娇的语气,是他前世惯用的,齐若云是绝不会也不敢,如此与她讲话的。
第130章: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事出返常必有妖,何况还反常的如此不对劲,凤拂音候着,她等着看萧璟究竟想干什么。
然而不等萧璟出口,一旁的沈维却是更快,见状赶紧上前:“殿下府上果真是富丽,都看得险些晃不过眼了呢。”
凤拂音淡淡瞥了一下,不相干的事不在乎的人。
若不是沈维还有利用价值,不然就凭当年未给母后扶棺之事,她就不可能有好脸色给他看。
循了一眼,凤拂音并未回答他的话,只是将视野递给身后的管家:“派人将西边那个院子收拾出来,让他们住进去。”
“是,老奴知道了。”
何管家退下,住处的问题立刻得到了解决,沈维望着这偌大没有边际的府邸,心中作祟之心油然而生。
当年父亲给他大哥与三妹议婚,两人的婚事都是极好的,一个娶的是岭东全臣之女,另一个干脆直接嫁进了宫中,随了太子。
都是一个爹娘生的,人家议的是什么亲事,再反端看看自己,最后娶的也只不过是一个大字不认的草莽粗人。
沈维心中当然不甘心,可这么些无数次的打击早已令他认清现实,荣华富贵,多么重要!
当初若没有出家门,或许如今也是贵公子。
所以一开始那黑衣人拿着金钱来找他时他并未动摇,直到那男人掏出章印,以官职来诱惑,沈维这才动了心。
他如今,多向往那富贵权势的存在。
“殿下今日也未同我这个舅舅的说几句话,舅舅有事麻烦殿下倒都有点不知如何开口。”
凤拂音白了他一眼:“哦,舅舅有何事?”
沈维犹豫了一下,推了自己的女儿上前:“这是殿下的表妹湖儿,今年也到了十六议亲的年纪,早就听闻殿下府中都是年轻有为的公子哥,不知…不知能否…”
凤拂音看了那女孩一眼,长年在庄子上爆晒,脸上已经有些黝黑,但从眉眼中,依能见到几分神家人的影子。
那女孩如今躲在她母亲身后,微微怯探出头,余光一直在晃,脸上羞赧的羞红一片。
凤拂音循个那余光微微抓去,结果想没到那沈湖的视野就落在她身后,看的是萧璟。
凤拂音:“……”这个姑娘眼光还真独特。
难怪今日整这样的事,原来还有这茬,凤拂音此刻看着萧璟的脸色却是一阵红一阵青。
神色变化得极快,男人心中心怕是羞辱的快感瞬间踊了上来。
“舅舅这话说的真是见外,既然是给表妹许配婚事,那本宫自当竭力配合,本宫府上的,只要表妹说,那本宫定然应下这么婚事,就是不知表妹是看上了谁?”
沈维见她应下,心中雀然大喜。
忙的拉着女儿指着不远处的萧璟道:“殿下,湖儿看上此人,”
果真是萧璟!
凤拂音心中吹了句冷哨,忍不住狠狠咒骂一声,感慨这些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萧璟配你女儿?
心可真大啊!
也不怕萧璟哪天生了怒火起来,让你那无能软弱的女儿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第131章:从帝王的权臣娇变成了狗尾巴草,
凤拂音只觉浑身莫名多出一种难以控制的情绪,她极力压制,心头却如澎湃不绝的山洪,迅涌灌猛一切,终将唯一的一点理智的树苗冲刷干净。
“本宫说了府上认识人都可以,既然看上,那便与他一同说话吧。”
说完,也不顾周遭其他人的想法,凤拂音快步转身离开。
府内其他下人也是噤若寒蝉,虽也想有心提醒,但也终究不敢,殿下都如此说了,谁还能说什么。
府中做主的从来都是长公主殿下,至于驸马,是没什么地位的。
萧璟眉眼阴厉,他万没想到是这个结局,殿下就这般生着怒气离开了,看都未看他一眼。
这几人,果然该死。
西琉殷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东西!
半眯着眸,极亥的眸中释着冷气,萧璟正思索下一步该如何做,却不想那沈湖直接上来,女孩刚及笄,也不过才到他的胸前。
沈湖轻拉着她的衣角,有些害羞腼腆地走到他面前:“公…公子生的好生俊俏,敢…敢问公子可议亲了没有?”
那自然是!
萧璟循着女人的离开方向,发现凤拂音的背影早已消失在天际,心中积攒许久的期待一点点消失。
这该死的齐若云,就这般惹殿下生恶吗?连得他一并受这池鱼之殃,真是可恨可叹。
沈湖壮着胆子,仰起头,仔细盯着这张俊朗清逸的面容:“公子,你长得可真好看啊,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你到底成亲了吗?”
就这般还最好看之人?
萧璟冷嗤。
乡村山岭来的野丫头,确实没见过世面,心中生出浓浓嫌意。
“你配吗?”男人哑口低声,薄唇微张微抿,带着薄雾般的疏离缓缓吐出二字。
女孩一僵,脸色发白,眼神冲溢着无助。
*
凤拂音回到书房内,轻轻靠到书桌后。
兄长从来都是隐忍沉静的性子,不会将自己过久处于被动之中,如今已过三日,该有消息了。
门外何管家进来:“殿下。”
“什么事?”
“驸马爷在外面,好像与沈…一群人起了争执,您不去看看吗?”
何管家刚想说沈家,但一想那帮人的言行举态,顿了顿还是把嘴边的咽了回去。
“看什么?”凤拂音戛然道。
萧璟的性子断然不会允许这行人踩到他头上,而那沈维,也只顾得蹬鼻子,顾也不对萧璟太客气。
反正说到底,也就是场狗咬狗罢了。
这不挺合她的意思吗
凤拂音拂袖,想起方才在沈府与沈清商议之事,犹豫片刻道:“让凤卫的人都调营回府。”
“殿下,那沈公子?”
“本宫自有打算,令所有人即刻撤回。”
“是,老奴这就去。”
何管家应了声离开。
**
与此同时
城外驿馆
梁潇在门外徘徊,一颗心悬在嗓子眼里,手中不停地搓着冷汗。
“相爷!”暗卫上前道。
“如何,陛下那边怎么说?”梁潇抓着人的衣服急切道。
“陛下宣您进去。”
梁潇深吸了一口气,最后在看了一眼窗外洁白的蓝天,然后转身进去。
屋内
香薰缭缭,暖气盈人。
西琉殷衣袍敞开,露出胸前肌肤,半眯着眸,慵懒地侧躺在软塌上。
“臣梁潇,见过陛下。”
“嗯…”
西琉殷缓缓睁开半只眼,斜睥着冷冷看着他:“朕听闻,右相想回西洲?”
“是…是,臣…实在昏庸无能,无法为陛下成事,所以请辞正使一职,还…还请陛下恩准。”梁潇颤着牙根哆嗦道。
“可右相此时离开,过几日北渊延请,朕又该派何人去呢?”
“这副使的林大人可堪大用,陛下不如……啪!”
话还没说完,直接从上头狠狠扔下一个瓷盏,瓷盏直接在梁潇脚边碎裂,溅了一地,化得连渣子都不剩。
梁潇咽了咽口水,一瞬间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相爷还真是举贤有功!”男人阴阳怪气道。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个时候想走朕回西洲就给你送到窑子里去。”
“臣…臣不敢……”
梁潇呜咽地要哭出来道,
天子近臣,本来都是他受陛下宠爱,也是最得圣心的,可自从陛下来来了北渊,见了那不知劳什子的沈濯,一切都变了。
他已经从帝王的权臣娇变成了狗尾巴草,还是用完就扔的那种,怎见怎烦。
伴君如伴虎,这一日梁潇可真真实实感受到了,想跑,跑回他的相府,温暖的暖中香,没有陛下,没有沈濯,多好。
“天还未黑,少给朕做白日梦。”
西琉殷冷冰冰戳穿他的幻想,从床身起身,走到桌边:“正好你来,朕有事交代你。”
从桌边抽出一道圣旨,“去,现在就去公主府,将这个交给长公主。”
明黄的圣旨递到手中,梁潇只深深感觉怕是自己要丸:“敢问陛下,里面写了什么?”
西琉殷瞪了他一眼,一副你想死的表情吗。
梁潇浑身一颤,也不敢再多问,收好圣旨到自己怀中:“臣遵旨,臣这就去。”
“嗯,此事办不好,你也不必回来了,寻个地方安乐死吧。”西琉殷轻飘飘道。
梁潇:“………”
还真是自古忠臣多薄命,祸水遗千年。
恭声行了个礼,梁潇转身退下,待他离开,西琉殷则叫人进来,伺候起身。
待衣着无误,便去了另一个地方。
驿站极北偏僻的小院,冷风阴布,杂草丛生,这里平日鲜少有人来。
与其一墙之隔的,恰好是瑜王府所居之处。
西琉殷行至门前,守门的侍卫向他跪身行礼:“公子。”
此处之地,他令人以“公子”相称。
“里面可有什么动静?”
“回公子,极其安静,并未有任何的动静,属下按照公子的吩咐,半个时辰进去一次,里面的人也只坐在床边,并未有别的反应。”
西琉殷闻之沉默,负手身后。
太过冷静,就仿佛一切的事物都与他无干。
西琉殷忆起沈濯第一日醒来,哪怕周遭事物一切陌生,哪怕所有人素不相识,他也依只是坐在床边,从不张口。
第132章:用指尖轻轻挑起男人挺俊的下颔
西琉殷忆起沈濯第一日醒来,哪怕周遭事物一切陌生,哪怕所有人素不相识,他也只是依坐在床边,从不张口。
这样陌生又极致的冷静,使他无措又无知。
他不知沈濯醒来时是抱着何样的心性,才能如此平静地处在一个极为陌生的环境。
且一呆都是三日,从未做出任何试图询问甚至离开的动作。
西琉殷有些无法想象真有人能耐得住这长久无趣的寂寞,终于“吱…”推开门,走了进去。
*
屋外虽看着清冷荒废,但是屋内却极为暖和,配着熏熏滋烤的火炉与厚被褥,一进来便感觉格外暖意舒适。
西琉殷看着榻上端坐的人。
他知三日散的功用已经失效,沈濯此时还不走,无非就是忧惧外面四下埋伏。
他们这样的人,要做就要做绝对有把握的事,搭上性命才一半的出逃生率,沈濯不傻,自然不会去做这种事。
他悠悠走到床边,却看着男人还是闭着眼,甚至都未睁开瞥视一眼。
“沈大人也太免绝情了把,朕好吃好喝地给您伺候在这,大人怎么正脸都不看朕一个。”
沈濯如充耳未闻般,始终入定般的静坐。
西琉殷心中仍有不敢,俯身凑脸上前,用指尖轻轻挑起男人挺俊的下颔。
“大人这脸生的可真俊俏,都说北渊易山易灵,风水养人,这话果真不假呢!”
西琉殷前倾,似乎想要更近一步的动作。
“国主,请自重。”
沈濯挪开自己的下巴,避开男人的指尖,依旧未睁开眼地冷道。
“大人素来都是这般孤高吗,怎么连睁眼看朕一番都不愿,嗯?”西琉殷有些不善。
“对,不愿。”沈濯干脆道。
从醒来时便开始悔恨,沈濯痛恨自己当初为何会动了恻隐之心,为何会引狼入室的将人带进城?
若是让西琉殷一开始就死在那城外刺杀之中该有多好。
听他回答,西琉殷不悦地咬牙冷哼道:“大人这模样可真是贞洁,不知道的还以为朕做了什么对不起大人之事。”
“啊,若是说对不起大人的事情,那这么细想来,朕还真是做了一件。”
“对,就是您那小未婚妻。”西琉狰狞地冷笑。
沈濯倏然睁开眼:“你把她怎么了?”
“没怎么,人好好的呢,还嫁了夫君你,可惜不是同大人您。”
“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这位陈小姐不想做贵太太,朕便找人给做了场大媒。”
西琉殷说完,很是得意地冷道:“边塞城的一个小校尉,怎样,是不是门当户对吧,人家两情相悦,现在私奔估计现在都到外疆,过了和和美美的小日子,怎样,大人觉得如此?”
第一权贵世家之主,声名容貌双收,万人之上的尊崇,却被一个区区的边境小卒抢了婚,这任谁能不气。
京都这几日坊间讨论最多的,便是沈濯新娘逃婚之事,如今已三人成虎,越传越邪乎。
甚至,连沈家主不举无能的传闻都传出来了。
第134章:朕若是不答应,沈大人还能让我西洲易主不成
堂堂沈家,却被一个出身没落甚至还没有功名的边疆小卒抢了婚,沈濯早已君威这几日茶余饭后任人谈笑的闲资。
西琉殷极具侵略的视野寸步不挪。
天下没有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这等屈辱。
所以他静看,仔细凝着沈濯此刻的一举一动,不可错过分毫,他想看到男人恼怒、甚至暴跳如雷的表情。
然而出乎西琉殷的意外,沈濯闻之,却没有丝毫的动容,甚至连一丝一毫别抢亲的意外之愤都没有。
“沈大人,朕说什么你没听到吗,你那大家闺秀的未婚妻,与人跑了呢!”
西琉殷又一次阴阳怪气地强调道。
“我听到了,国主不必过儿重复。”
“大人不恼?”
“没什么好恼的。”沈濯道。
“自古婚姻,父母之命,陈小姐本也不愿嫁我,她愿意去追随心中所想,我自会祝福于她。”
从他第一次知自己性癖时,沈濯便已做好终身不娶的打算,婚姻对一个女人何其重要,他既给不了承诺,便不应该让人家为他搭上一辈子。
沈小姐如此,他只会默默祈愿,愿她后生幸运安康,遇到良人托付终生。
“大人真是好气度,令朕都忍不住钦佩呀,那就是不知大人,愿不愿意也原谅朕的冒昧之举!”
说完,健壮的双膝压在沈濯腿上,伸手覆在他一侧的肩臂上。
黑眸中的幽光如点点星火,慢慢滋大,终成燎原之势,吞噬滔天的情欲。
沈濯迎面而视,对上那幽绿的眼眸。
他心中坦荡,并无丝毫的畏惧,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他死,西琉殷也休想苟活于世。
二者一对比,怎么算也不是他吃亏。
或许是沈濯眼神太过坚定,西琉殷未敢继续便霎然停下来。
“大人可真无趣。”心中忍不到怨愤道。
西琉殷从沈濯身上退下来,忍不住来回徘徊两步:“大人天天在这,也真是不嫌孤寂吗?”
沈濯已经习惯某人的奚落,甚至眼皮都未眨一下,懒得搭理,只是沉静脱口问:“国主打算何时放沈某出去?”
“朕若是放大人出去,那大人可会即刻调兵来反绞朕?”西琉殷挑着眉试探问道。
忠正之人绝不会随意扯谎,沈濯就是如此。
“一定会。”他不假思索道。
北渊两任帝王都待他恩重如山,他沈濯为君为子,绝不可能容忍任何人在上京肆意谋划。
“那真是可惜了,大人都这么说了,那朕更不可能放过大人了。”
西琉殷似早已猜到,摊手无奈道。
“国主不可能关押沈某一辈子,这里毕竟不是西洲,这里是我北渊上京都城!”沈濯强调道。
“所以大人想说什么?”西琉殷眯眯眼。
“国主放沈某离开,重新契订使团名册,就同朝中说是国主亲历来渊道贺,这样沈某可以确保国主大宴结束之后,还可离开北渊,不然……”
“不然如何?”西琉殷吹了声口哨。
“朕若是不答应,莫非沈大人还能让我西洲易主不成?”
第135章:与他亲近
他自然无法做到。
沈濯无奈地闭上眼,他已在这被困三日,家中怕是早已忧心不已,他还是得想法子出去。
眸光望向西琉殷,在男人身上驻足,似乎在琢磨着什么。
“沈大人怎突然这般盯着朕?”
沈濯不语,突然从原地站起身,高健的身子往前逼近一步:“国主千里迢迢从西洲而来,怕是不简单就为在此囚着沈某吧,国主究竟想干什么,不妨一说?”
这是明显服软的语气了,西琉殷以为沈濯是想想与交易什么,从而放他出去。
可偏偏他不会随了他的意。
“朕想要什么说出来就没意思了,沈大人机智无双,倒是不妨自己也猜猜?”
说完扬了扬眉,轻佻揶揄的口吻使整个人看着邪性无比,他回应沈濯的动作,也跟着一步负而上前。
两人的间距无限将近,漆黑深邃的瞳孔中甚至能映照出彼此的倒影。
沈濯微微蹙眉,身下袖中的大手忍不住向前,慢慢捏出了细汗。
彼此的交锋,就像针锋相对的雄狮。
气焰交融,直视无二,谁都不肯退挪一步,谁也不愿落得下风。
彼此针视差不多半柱香,沈濯终于忍受不下,率先挪开了视野,避开神色。
“国主今日若只是来寻沈某乐子的,那还是请避吧,沈某无福消受。”
不明其由的话,西琉殷一怔。
但再抬头,就见到男人又回到了床边,一如往常地闭上眼睛,开始入定般的沉寂。
西琉殷:“………”
还真是翻脸无情。
见得了无趣味,西琉殷也索然耸了耸肩,转眸又看了男人一眼,才无奈地淡然一口气,推门出去。
“吱——”
门被阖上的一瞬间,沈濯复而睁开眼
他望向男人离开的方向,突然冷笑抽噎,随即从袖中掏出方才探拿的一物。
刻着金丝龙纹的玉佩。
龙纹熠熠生辉,通体寒凉的玉珏在手中光滑无比,浸在手心就如活物般灵巧。
在西洲,见此玉如见帝王。
他见过此物两次,这是西琉殷长随贴身之物,他也料定西琉殷今日也会带在身上。
所以才会故而上前的与他靠近,然后探上男人的窄腰之下…
索性一切,他毫无察觉。
沈濯已经想好,一个时辰后便拿此物离开,不然时间拖久了,待西琉殷发现就遭了。
他在细谋出去之事。
第一件,便是先去寻阿音,告知西琉殷与“齐若云”密同的消息。
第二件事…
自是去城外北大营调遣亲兵,驿馆之内的西洲之人一个也休完走。
他要雪这几日所受的耻辱。
**
公主府
书房内
凤拂音搁置手中的笔,轻靠在是背后的仰椅上。
方才凤卫的人递了消息,说兄长失踪那日深夜,有打更的看见沈府的马,停在第一酒楼之外。
第一酒楼……
第一酒楼在京中盛名而传,每日人流无数。日进斗金,她自己也是去过无数次。
光赖去过,却从未对那里产生怀疑。
她不妨设一个大胆的猜测,若萧璟真与兄长失踪的幕后之人密不可分。
那他们以往都会在那碰头,酒楼人多眼杂,无疑是最好的掩蔽之所。
她若大张旗鼓的搜,只会被萧璟惊觉,提前撤走,她要的就是出其不意。
门外突然传来通传声:“殿下,驸马爷本来了。”
来的刚还!
凤拂音挑眉,胜券在握。
萧璟踩着步子走进来,俊俏的脸上还刮着一串血珠,汵汵地往外滴着血。
一看就是被人抓伤,外面方才的狗咬狗,被谁抓伤的不言而喻。
“殿下,您怎可……”
萧璟捂着脸,眼眶中澄着泪珠。
进来见到凤拂音,刚想不满斥责她的“罪行”,却不想女人见了他,直接从书桌后绕过来,快速走到他面前。
凤拂音压下心中所有的抵斥,靠近萧璟,难得摸上男人的脸颊,语气软声无比:“驸马受苦了,方才是本宫的不是,本宫给驸马赔罪了?”
突如其来的柔声,萧璟整个人怔住,有些反应不过来,呆呆地望着眼前人。
“殿下,您……”
“嗯,是本宫这几日批改奏章太过疲累些,疏乎了驸马,待稍后本宫会令人去训斥沈维,给驸马出气,驸马这样心中可宽慰?”
一下子如升入天堂的感觉!
殿下何时会与她服软?
又何时为如此周全地为他顾虑!
看着眼前难得娇柔下来的绝美面容,萧璟心田被巨大的喜悦填满。
“殿下,阿…臣不委屈的,外头之人毕竟是您的表亲,臣不想让殿下为难。”
萧璟扶脸地手下来,想要触上暮色的香肩,他本以为凤拂音会躲,结果女人就直愣地站在原地,任他触及。
“驸马体谅本宫,本宫心里很是喜欢。”凤拂音望着他的眼睛道。
话毕,轻轻拍下男人的手,转身走到书桌后,看了一眼满桌的奏章,抬头眨巴着眼对男人轻娇道:“连批了几个时辰的奏折,本宫眼中有些酸胀,驸马可愿为本宫代劳?”
将笔轻轻递到男人面前,眯着笑眸等他回应。
萧璟此刻已经飘的找不到北了,莫说此刻是替她批阅奏折,便是要了他的命,也可一并拿去。
“能为殿下效劳,是臣的荣幸。”
递过伸开的笔,做到书桌后开始翻阅。
经过上一次沈濯的试探,他连夜寻来的齐若云的书作,模仿他的笔记,殿下不可能看出破绽。
“驸马在这,本宫出去命人给你熬雪梨汤。”
“那就多谢殿下了。”
凤拂音应了声,转身离开屋内。
站在门外,将门轻轻阖上,往前走了两步,复而又转过头
此刻女人眼中的柔情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阴鸷与漠寒。
她上前是叫来凤羽:“加派人手守在周边,想办法拖住他,本宫没有回来之前,他不得离开此处半步。”
“是,属下记住了。”
“还有,调派三百亲兵,全部挂上常服,与本宫去一个地方。”凤拂音沉声道。
萧璟,从来都是你欺瞒本宫,这次也让你尝尝被骗的滋味
第一酒楼…
这一次,她要来一个一网打尽,谁,也别想跑!
第136章:凤拂音心中无端的狠戾与残忍闪过。
此时正值晌午,玄武大街热闹非凡,过往人流极多,往来都是叫嚷吆喝的商户。
第一酒楼坐于正中,如镇方之柱,招揽八方之财。
凤卫穿着便装,慢慢疏散了人群。
而城外北大营直属的亲兵则是直接混入了酒楼之内,慢慢潜进一楼二楼各个角落,待为首卫队高呵一声:“动手!”
撕下伪装,露出金士盔甲。
酒楼之内顿时变了色,一瞬间从楼顶散开,传来惊悚的尖叫。
掏出锋利犀长的利剑,卫队指着高处大声呵道:“殿下之命,任何人不得出。”
“违令者,斩立决!”
酒楼内传来求饶的悲乎与逃窜的恐惧声。
凤拂音立在门外,转过背过一切,听着身后传来不断地哭溢,她不为所动。
待一炷香后,里面的声音差不多停了。
凤拂音拂袖,大步进去。
*
酒楼之内已经被卫队的人团团围住,客人被暂时拘在一楼,有人看管。
而酒楼几个领事的,则直接被束住,羁押到凤拂音面前:“回殿下,管事的就在这,三个人,如今已全部带到,还请殿下发落。”
“嗯……”
凤拂音扫了一眼,三人全是生面孔。
前世她跟着萧璟身边,也算见识过男人不少的下属,却单单从未见过这几个。
凤卫的人搬来贵妃椅,凤拂音轻轻瞥了瞥眼,靠坐身后。
被扣的掌柜的狠狠抬起头,满眼瞪视着凤拂音:“我这酒楼从未得罪过贵人,反而是贵人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皇城根,天下脚下,就这么带人来砸场子,敢问阁下眼里还有王法吗?”
王法?
上京还从未有人让她守礼法。
凤拂音冷冷嗤笑一声,语气极为冷冽嚣张道:“今日砸的就是你的场子,你能又如何?”
说完,冲着凤羽递了一个眼色。
凤羽示意,将那掌柜的单手拎起,托于与他平面的高度,然后对着那张脸…
“啪!!”
极为厚重有力的一声,掌柜的脸迅速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
“放肆!知道我家殿下是谁吗,也敢如此与我家殿下说话,小心你的舌头。”凤羽瞪眉威胁道。
北渊能叫殿下的并不多,还是个年纪轻轻的美女子,身份是何,也一下呼之欲出。
凤拂音已经懒得与他计较,起身环顾着四周。
这里一切都堂皇富丽,奢丽的环境,玉器的汤柄,金制的碗勺,无数人慕名走进这里,为一场高额的消费。
从外而看,这里就像一个包裹糖衣的巨大烧金窟。
“回殿下,属下已经派人搜了一圈,并无发现什么密室机关。”回话的人道。
“不可能!”
凤拂音咬牙,一字一顿道:“再搜。”
绝对不可能,萧璟精通奇门造甲之术,他所建的密室往往比常人隐秘百倍。
今日已来了,她就绝不会空手而归。
凤拂音转身,猛的从身后凤羽腰侧的剑鞘内抽出利刃。
寒光的利器闪过,身居高位的女人信手接过。
看着手中尚冒着寒光的剑柄,凤拂音心中无端的狠戾与残忍闪过。
第137章:满眼猩红一片,挥舞着剑肆意横冲
寒光的利器闪过,身居高位的女人信手接过。
看着手中尚冒着寒光的剑柄,凤拂音心中无端的狠戾与残忍闪过。
她已许久没碰过剑了。
今日既已出鞘,就势必要用鲜血来祭灌它。
“殿下,您……”
凤羽一脸担忧地看着她:“殿下,此剑阴寒,怕是易伤了殿下,殿下还是给属下……”
话还没说完,就被凤拂音递了一个凶狠的眼神过来。
凤羽顿时哑住,转身却发现身后的两个副手也同样用担忧地眼神循着他。
他们是跟随先帝的,后来先帝突然蹦逝,才跟着公主。
先帝明令禁止,不许公主碰剑。
当年圣祖皇帝南巡,便是死于刺客剑下。
幼时的公主亲自见利剑穿透父亲的胸膛,鲜血如泉涌溢出,那时心中便已埋下阴鸷。
后来,公主与人在宫中用剑切磋,一开始本是点到为止,却不想公主招式越打越狠戾,最后竟控制不下来,满眼猩红一片,挥舞着剑肆意横冲。
那次,十数人重伤。
公主整整过昏迷了三日,
先帝担忧地守在公主殿外,最后也只得太医一个结论,是所谓心病。
心病,则还需要心药医。
先帝固然知这所谓的心病是如何而来,但他也改变不了,这悲恸彻骨的一幕已经刻在凤拂音脑中,永远无法忘怀。
既无法忘记,也只得禁止殿下再用剑了。
可如今,殿下又……
凤羽叹了一口气,与身后二人对视一眼,做好时刻冲上去拦住殿下的打算。
*
凤拂音执剑,剑尖划着地面。
一步步向前靠近。
几个掌柜的还以为是冲他们而来,都惊颤的瑟瑟发抖,却不想,女人直接从他们身边绕过,走到身后平坦的墙面上。
“殿下,您要作什么?”身后的人小心翼翼问道。
凤拂音并未理她,只是突然提起剑,用剑柄敲了敲墙面,墙面传来低微泛沉的回声。
这个回声,只能证明后面是实墙,实墙之后无法修立暗道与玄幻。
凤拂音不甘心,只得换了个墙面继续敲击。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我第一酒楼在上京也开了近百年来,每日进人无数,何至于殿下这般试探?”
“若是楼中真有什么问题,那也不会开至今日了。”管事不甘心,尤是回复道。
凤拂音最烦有人在她耳边埚操,偏偏此人还反复在她无法忍受的边缘蹦迪。
“拖下去,不准他再张嘴。”
“是,属下遵旨。“
两个凤卫的人进来,点住男人的穴位,将他扣下去管教。
“呜—呜……”
男人呜声还未结束,便被强着拖走,地上刮出一道长长的人痕。
其余几人见到,都忍不住嗟叹一声。
“殿下,这有动静,这有动静!”远处一个还在尝试的侍卫惊喜道。
凤拂音连忙赶过来,用剑柄敲了敲上方的天花板。
果然,短暂的敲打后面是连棉的空旷。
“就是此处!”凤拂音惊喜欢乐的高叫道,此种声音,她已百分百断臂,此后是一道空墙。
第138章:萧璟的心肠永远不会捂热
果然,短暂的敲打后面是连绵的空旷。
“就是此处!”凤拂音惊喜欢乐的高叫道,此种声音,她已百分百断臂,此后是一道空墙。
“来人,就是这里,给本宫凿开。”
城外亲兵大营的人听见凤拂音的话,立即冲上前,一人一剑划舞着,很快将天花板之处劈出一个可见的漏洞。
“啪——”
没想洞口刚被破开,上头便有一个急速的黑影掉坠下来,
“殿下退后,殿下小心。”
凤卫仨人刚想对着那来路不明的黑手下手,却没想突然被凤拂音伸手拦住。
“殿下,您……”
凤拂音不顾他人,径直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探着黑影旁边。
这黑影貌似还是个人呢!
虽是个人,但若不极力辨认,也还很难看出个人形。
浑身都布满了伤痕斑斑的血迹,裸露在外的皮肉也被打的全部青紫,翻外外露肌肤红一块白一块,甚至有的伤痕明显的地方还能见到狰狞的白骨。
凤拂音一开始以为这是个死人。
但在他身边站了一会,还能隐隐听见他微薄的呼吸声,此人明显还活着。
只是活的,生不如死。
凤拂对这人的身份有些好奇,刚想蹲下身静静查探他的正脸,却不想身后凤羽比她还紧张,慌得上前:“殿下,此人是死是活还不清,您可千万要当心啊。”
“本宫心里有数。”凤拂音淡淡道。
方才还如死尸一般僵住的血人,不知是听了哪两个字,一下子如活了起来,身子不断地开始抖颤,脚腿弯曲吃力地向前爬。
“殿,殿……”
他眸底闪过一丝盛红的衣角。
那衣角裙袍鲜艳如火,宛如雪山之巅的红莲,高贵脱尘,远不可及。
那血人伸出满是鲜污的手在半空中抓了抓,却抓了空,他如最卑贱的蝼蚁般试图尝试蠕动躯体。
凤羽一向护住,最不容易这种来历不明之物靠近凤拂音。
“殿下小心!”
轻呼一声,当即伸脚,朝那血人狠狠一踹。
血人被他踹至远处的墙上,雪白疏影的墙上顿时留下一个巨大的躯体血印。
凤拂音:“…………”
这么一踹,那血人彻底没了反应,缰在地上。
凤拂音示意身侧的人向前查看。
凤羽轻轻上前,拨开地上血人乱遭的头发,隐隐露出一张人形的脸。
脸上全是青血与污泥,所以哪怕已拨开头帘,也分不清此人是谁。
凤拂音皱了皱眉,令人打了盆清水来。
清水一盆满满浇灌上去,脸上久积的血块满满被冲垮消融,污泥随着僵块一遍掉落。
两侧的脏垢退开,渐渐露出清晰的全貌。
凤羽拖着眉上下打量:“殿下,这是个男人。”
顿了顿,那男人的面貌更加清晰地变露出,凤羽一副如见了鬼的表情,也顾不及礼数尊卑,开口就是一句国粹:
“操!我的天娘啊,这不是驸马爷吗!”
凤拂音:“…………”
下意识的感觉到自己失态,凤羽立刻慌得急着请罪:“属…属下口不择言,一时乱了分寸,还请殿下恕罪!”
凤拂音没有怪罪他,只是冷冷地翻了个白脸。
果真是齐若云!
既没有意料之中的自信,又没有出乎预料的惊慌,凤拂音只是随意看了他一眼。
萧璟若真想冒充她的驸马,李代桃僵,那必然先将真的那个磨灭。
这几日她也派人寻找齐若云的所踪,却是一点消息也没有,没想却是将被萧璟藏在这。
齐若云此刻已经气息奄奄,浑身一块完整的好皮都看不见,他早已被折磨的近乎不成人形。
凤拂音皱皱眉,有些厌憎男人的心狠手辣。
萧璟若真想图他这驸马之位,想靠近她谋取什么,那那他大可一刀直接毙了齐若云,齐若云一介书生,绝不是他的对手。
一劳永逸的办法,又何苦在这故意留着他的命,苟延残喘,百般折磨呢。
凤拂音本以为自己的心肠已经够算冷硬,可前世今生无数的经历,她只觉萧璟比她更胜百倍。
无情冷厉,嗜杀残忍。
就如从地狱走出来的疯癫魔鬼,魔鬼没有体温,他的心肠仿佛永远都不会捂热。
叹了一口气,心中划过悲哀。
还好,还好她今生已悬崖勒马,不会再跌入这无底的洞渊之中。
“殿下,这……该如何…”
凤拂音看了齐若云一眼,好歹他也是为自己无端受了这场皮肉之苦,自己理应管管他。
“今日随来的还有军医,叫军医过来看看。”
“是。”
军医很快就过来,赶到齐若云身边,探了探男人的脉搏与其他的身体迹象。
“回殿下,这位公子是受了太多的皮肉伤,流血过多产生的身体虚迷,方才羽将军的那一脚,则是踢至这公子的神经,直接造成了休刻。”
军医从未见过齐若云,如今不明所以,也只能以保守的身份叫一声公子。
“那可有性命之忧?”
“目前而言,并无性命之忧,但若是不注重修养,等此伤在体中落下了病根,便为时已晚了。”
凤拂音点点头,她自也同意这种方法:“那本宫就将这个人托付给叙太医,一切还由徐太医多多费心。
“殿下言重了,这是微臣的本分。”
说完,又招招手叫来两个随行的小童,挥手三人吃力地将齐若云抬出去。
“殿下,若是此人真是驸马,那公主府上的那位又是谁呢,这位又是谁呢?,我们可要……”
说完,凤羽停下来,坐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凤拂音刚想停下来与他说一说解释,但看着那双憎溜圆缺的小眼睛,心中一下话都说不出来。
“本宫心中有数,你不必如此。”
说完,转头又望向几个倒霉蛋。
心中忍不住地突兀嘲讽道“怎么,这就是掌柜的几个与本宫说的坦诚相见,绝无隐瞒。”
凤拂音手中的剑勾着那掌柜的下巴,逼他缓缓抬起头:“若无隐瞒,那方才出去的是什么东西,谁又能与本宫解释一下呢,嗯?”
众人闻之,心中恐惧而生。
互相推谦,面面相觑。
第139章:相聚于此,谁、也、别、想、走!
凤拂音已不愿再与他们说什么,挥挥手身后几人上前,将其羁押扣下。
“押回水牢,严审不殆。”她道。
“是。”
凤卫的人上前,那几人却还要说什么却直接l被塞住了嘴,发不出声。
“本宫若无记错,第一酒楼坐于玄武大街,地契却归于皇家,当年母后将半条街作于为本宫添妆。”
“殿下,您的意思是……”
“此中不止一处暗道,若无法究底,把拆了他它。”凤拂音飘飘然道。
她要么不做,要么就应把事做绝。
这里,绝不会有丝毫隐蔽的可能,她掘地三尺,也要将萧璟府外隐踪之地站出来。
*
下了楼,门外极为吵嚷。
凤拂音皱了皱眉,她分明吩凤卫的人疏离人群,此时还有谁敢在外面吵嚷。
待她出去,却见得堂下围在凤卫之中的一人。
那人身长体健,面容朗星英俊,哪怕他此刻布满胡茬,略显倾颓,但凤拂音还是一眼认出。
“兄长?”
凤拂音一怔,继而揉了揉眼睛,眼前的人并没有消失,才发现并非幻觉。
快步跑上前,来到男人身边,有些不可思议地抬头:“兄长?”
“嗯。”
沈濯微微点头。
待得到确认的一瞬间,凤拂音眼角的热泪不自禁地滚流下来。
“兄长可算是回来了,这几日你都怎么了,舅母与清清好生担忧你!”凤拂音娇嗔道。
沈濯现在来不及与她叙旧,盗了令牌才偷遁出来,本想立刻回沈府,却不想路过玄武大街,见到公主府的人。
现下,他有更紧要的事情去处理。
将凤拂音拉到一旁顿下:“阿音,兄长长话多少,一,你府中如今的齐若云已被人冒充,具体冒充之人与西洲国主西琉殷存有勾连。”
“二,西洲国主现下就在驿馆之中,现下调遣亲兵,即刻前往城外。”
凤拂音一字一字地听他说完,她细心地将每一个字都听懂,不错漏任何时机。
“兄长阿音已知道驸马身份有假,我即刻回府,城外之事交由兄长,凤卫随兄长同行。”
“好。”
沈濯极快速地应下,翻身上马,驰着马鞭一绝骑尘。
男人的马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眼界,待沈濯离开,凤拂音又忽然转过身。
锋薄的唇角渐渐上扬起浅笑残忍的笑意。
西琉殷…
果真是他!
她就说前世绝不会记错,西洲国主此时早已在上京,她还为此寻了多久,苦苦没有结果,却没想竟又一次地与萧璟勾上。
这就是宿命吗!
悲叹地闭上眼,随即又猛而睁开。
女人手中倒提着利柄,猩红的眼睛此刻显得弑杀无比。
她还想,今世在萧璟与西琉殷合作之前,自己抢先先面见西洲国主,绝隔两人合作。
没想……
千算万算,终究是差一步。
萧璟,西琉殷……
他们本就不是北渊人,却一而再地挑衅进入北渊,试图搅弄风云。
好,既然你们二人臭味相投地狼狈为奸,那今日,相聚于此,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第140章:您早就猜出是我, 是真的想要阿璟的命吗?
好,既然你们二人臭味相投地狼狈为奸,那今日,相聚于此,谁也别想走!
地狱之下,去做一对亡命的兄弟吧。
西洲国主与右相都于驿馆,若二人皆死,那北渊与西洲势必爆发国战。
国战……
凤拂音闭上眼。
西洲若想进北渊,势必得走水路,水路下西,北渊西方边境全是高耸的山岭与丘壑。
那时天然的地理优势,只会让他们易“守”,而西洲难“攻”。
既然如此,那就战吧!
她北渊铁骑骁勇无敌,绝不会再输第二次。
“来人!”
她大声高喝:“一半人随沈大人前往城外驿馆,令一半人随本宫回府,回府活捉贼寇!”
“驾———”
凤拂音红衣如火,手中扬起长鞭,女人肤色如朝瑰雪丽,鲜丽而又明亮。
她向前方不断奔去,仿佛奔赴盛大的终点
**
*
公主府内已经乱成一团,书房门外众亲卫死守一团,将中心之人团团围住。
一番激烈打斗,刀光剑影。
萧璟武艺高强,虽孤身一人却并不落下风,手中萃了毒的银针以快准狠之势猛烈地进攻着。
他一开始虽也觉得有异样,但见殿下如此亲昵的相待,那仅剩的一点戒心也抛之脑后。
沈濯被押着,不可能逃出来。
殿下也不可能怀疑到他,殿下如今已与他软语娇嗔,那日后同房共颈的日子还会远吗?
翻阅着奏章,一会厨房就送了甜汤,说是殿下特地安排的,他想都未想,端着一饮而尽。
待后来,殿下久久不回来。
而仅一墙之隔的呼吸声也愈发增多,练武之人的气息与常人不听,这一听就是凤卫中人。
萧璟继而如梦痴醒,猛的意识过来。
慌得从正门离开,却不料直接雷守卫的人击退,萧璟满眼通红,他一瞬间已全然明白。
什么柔情甜汤,什么娇嗔软语,都是假的!
殿下今日从头到尾就是想将他困住,不行,他绝不会落败于此处。
银针瞬发,萧璟快速回击着。
而待只回击了数人,男人便惊觉眼前突然发黑,浑身僵软得瘫坠在地上。
萧璟快速提力,却感觉手脚软绵,胸前沉闷虚汗,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
软骨散…
是那碗甜汤!
药在汤中,是殿下……
萧璟被十数把长剑抵住喉咙,锋利的剑峰一道有稍微的偏差便可随时取他的性命。
男人绝望地闭上眼,胸口更加痛苦百倍的焦灼直入他的心脏。
殿下,您早就猜出是我了吗?
猜出是我,就做的如此绝?
您是真的想要阿璟的命吗?
缥缈医谷苦修数年,早已百毒不侵的他今日却败在这最微不足道的粉末之上。
软骨散不是毒,无色无味,根本无法察觉。
或许,根本不是他无法察觉,而是一颗心,早已乱了神智,辨别无法。
凤卫的人将其扣住,僵持在原地
没有长公主的御命,谁也不敢擅动半分。
*
待一炷香后,府外传来马蹄。
凤拂音翻身下马,进入府内,来到书房之外的正厅,遥见院内正中,被死死控住的萧璟。
第141章:凤拂音:“押入暗牢,三日后处斩。”
意料之中的事情,萧璟并不愚笨,定然会猜出她这般做的意图。
只不过,她以为男人会百般挣扎,甚至鱼死网破,可没想到就如此轻易地被擒。
竟有些不像他了。
凤拂音走上前,看了他一眼。
恰逢萧璟抬头也望着她,二人久久凝视,相对无言。
过了片刻,她上前
手探到男人脸椎脊骨的位置。
“唰——”
人皮面具被撕裂而开,那张掩于人皮之下的俊美面首也完全暴露。
被撕开的一瞬间,萧璟忍不住闷哼一口气。
凤拂音盯着他,盯着面前这张她最熟悉不过的面容:“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殿下棋高一着,阿璟五体投地。”
他抬头,脸上恢着清浅迷人的笑意,难改了数日,终于恢复与她的称呼。
凤拂音沉眸,转过身去,低吟压抑的嗓子过了半晌才缓缓传出声音来:
“押入暗牢,三日后处斩。”
“是!”
凤卫的人谨遵旨意,将其带上沉重的镣铐,镣铐的锁环一紧,从此隔绝了所有生路。
萧璟已经被带下去,左右都有人夹着他,不给他丝毫退避的空间。
待这脚步声渐渐远去,凤拂音才兀然回头。
男人的背影已经模糊不清,她还未看清楚,便转瞬彻底消消失在她的眼际中。
凤拂音心中忽的沉落,也不再他想。
府中的事已经办完,另一端还有沈濯的事,想起沈濯说的西琉殷一事。
兄长竟遇见了西洲国主!
沈濯自小都在北渊,应从未去过西洲,但他如此信誓地说出人的名字,这其中也必然不会有假。
凤拂音不敢松懈,即刻前往驿站。
**
*
城外黄沙飞扬,尘土不觉。
凤拂音赶到驿馆时,沈濯正站在门外,凤卫及亲兵大营的人则入府搜进行搜索
“兄长!”
凤拂音高叫了一声,快步到沈濯面前:“怎样,西洲国主就在此处吗?”
沈濯无奈地摇头:“跑了。”
“什么?”
凤拂音震惊。
“我第一时间赶来之时,驿馆之内已经人去楼空,没有一个西洲之人还在此处。”沈濯叹息道。
他拿到玉珏,出府便到了第一酒楼,再到调兵重返驿馆,这前后也才不过两个时辰的时间?
西琉殷到底是如何而知的!
而且,就算他知道,为何不派人拦住他,又怎能如此快速地进行完全撤离?
沈濯心中存有不解,但此刻再多的话语也无法改变西琉殷已离开的事实。
“本想趁这次盛典,邀西洲共签边境和平之约,这样不开战事,边境也可再获这几十年的太平,如今怕是西洲国主回去,便会即刻就要与我们开战了,到时只能被动迎敌。”
沈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也千算万算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结局。
使团一行人全部撤离,这已算是一件大事,再加上那人本就是睚眦必报的性格,定然不会善了。
“兄长不必自责,这本就是西洲之祸,我北渊以诚相待迎接他们,并无丝毫不妥之处。”
“若是他们执意派兵,那便战吧!”
凤拂音戛然,沉下嗓音道:“北渊从不逊于他们,究竟是谁笑到最后,也未可知呢。”
“阿音……”
沈濯心中无奈地笑了笑,他知女人是在安慰他,心中也不由得宽慰一些。”
谈及完正事,凤拂音看着眼前人,不由得关切道:“兄长失踪三日,究竟是去了何地?还有,方才兄长提西洲国主之事,莫不是就是他派人做的此事?”
一连串的问题牵扯出萧璟最痛往的三日回忆。
“阿音。不要再问了,就当兄长求你,别问了?”沈濯吃痛地抱着头低吟道。
“好,兄长我不问了。”
凤拂音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喜欢,既然他不愿说,那她也不不问,只要兄长无事就好。
“我已经派人去给舅母送消息了。
“舅母这几日夜夜都睡不好,人都已经憔悴了半圈。兄长还是快回去看看舅母吧。“凤拂音道。
“是我给母亲添忧了。”
沈濯轻叹了一口气,眼中满满仅是自责,转身刚准备离开,却又想起另一件顾虑之事。
“阿音,还有你府上如今的齐大人并非真身,他也已被人冒充,看着也应还是西琉殷的人,方才我与你说了,你可想好怎么办了?”
“兄长,我都知道。”凤拂音道。
“知道什么?”
“知道他从一开始便被人冒充,知道他心思不轨,甚至…知道他的真实身的。”
“你,阿音你竟知道他是谁?”
沈濯十分意外,他猜测了整整一日也没得到想要的结果,没想凤拂音这么快有了结论。
“那阿音你说说…他究竟是谁?”
男人的话问出口,凤拂音站在原地,一瞬间并没有直接的回复。
她犹豫,也不愿开口。
一场如罂粟般恐怖窒息的爱恋,她绝望,她惊慌,她甚至承受不起。
她不想她与萧璟之间的事被更多人知道。
她甚至想将此事深埋地下,想它永远都不会有见光日的那一天。
沈濯也看出她的为难,想到方才自己也是明示拒绝凤拂音打探的回忆。
每个人都有不足为外人道的地方。
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沈濯并不会与她争执,也并不打算刨根问底,他理解她的选择,也一并尊重。
待又说了一会话,两人便转身一同回了沈府。
沈老夫人虽不知道此事,但这几日京中以讹传讹,传的如此厉害。
若不统一个行径,怕老夫人迟早会察觉。
在沈府留了晚上,沈清与顾云洲也在,席间外祖母还问她,怎么没奖齐若云带来。
凤拂音一时愣在那边,竟没想好如何应对。
好在外祖母也只是问了句,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即笑了笑将话头岔开,并未深究此事。
*
等回到府上时,已经天黑。
夜里微风有些清冷。
凤拂音沐浴后换了寝衣准备睡下,便听得凤羽落在窗外的声音。
她闭眸问道:“何事?”
“殿下,那个人要见您。”
“谁?”
这话一出口,凤拂音便觉多余,如今府中最想见她的人是谁,是————萧璟。
第142章:前世今生,坦白局
暗牢建立在正院池塘的地下。
潮湿寒冷,阴森黑暗,这里不见天日。终年都受蚊虫侵咬。
凤拂音终究还是来了。
西琉殷已逃,三日后萧璟问斩,她不相信三日之间还会存有有什么变数。
今日就是权与他的最后一面,两世的纠葛,终究要有个结局。
而且有些事,萧璟有必要知道。
烛光极具昏暗,隐隐残魄的火灯照亮脚下湿狞的路,凤拂音走到暗牢之间停下,转身望着与她一门之隔的男人。
男人倾颓的蹲在墙边,俊美的头首靠在冰寒的墙面上,待听得脚步声,他微微转过头,眼帘中的红衣耀火倾城。
“殿下,您来了!”
男人微笑,站起来不由得地向她靠近。
凤拂音看着他,眼中却不见一丝鲜活,沉静如哀的视线落于萧璟身上。
“都下去,本宫要单独提审!”她高声道。
凤卫的人犹豫地看了一眼,虽心中担忧,但也不好违抗凤命,只得转身告退。
暗牢之内,只余凤拂音与萧璟二人。
千年寒铁而制的牢笼,是世上最坚硬之物,哪怕凭萧璟的武力,也绝不会制破。
凤拂音始终凝着他,灼热强烈的视线仿佛将皮囊穿透。
终是到了这一刻,两世过往的一切如幻映的剪影,一幕幕在她脑中飘过。
有甜蜜的,有缠绵的,有争执的,也有…决裂。
凤拂音轻噎一声,而萧璟却徒步上前,双手抓着寒铁的牢笼,灼灼盯着她,温柔地笑意道:“殿下,您的眼睛出神了,您方才在想什么?”
“殿下可真是好说话,阿璟让您来,您就真的来了,您就这么想念阿璟吗?”
男人语气嫣然,低哑而又动听?
伴着微微徐动的清风,就像西域最圣纯的美酒,一点点浇在心头。
凤拂音早已习惯他的口吻,不意地扫了一下道,冷声沉言道:“三殿下一向都对自己这么有自信吗,凭什么觉得本宫会想你?”
“殿下若是不想阿璟,那现在又为何而来呢!”
萧璟侧眸,向她递来秋波:“已经拜了天地,阿璟与殿下已算明媒正娶的夫妻了,殿下舍得将过门的夫婿一直关在此处吗?”
说完,又递来一道柔波。
凤拂音心中毫无波澜,她早已过了可以被言语激怒的年纪。
烛光晃动,她看见男人袖间毕闪出的寒芒。
忍不住冷嗤一声,她道:“三殿下口舌上的功夫可比你这袖中刀还要以及。”
袖中藏有飞刀,致命而致毒。
凡人皮肤一旦触上,立刻便会腐烂无比。
萧璟一怔,他摸袖中刀最是隐蔽,没想没想竟被人发现,忍不住将手往后缩了缩。
凤拂音不等他答复,继续冷声地长言道;
“二十五年前,北渊西洲南楚三国同时易帝,政局不稳,江湖纷争不断。”
“缥缈医谷老谷主凭满身医术临于江湖,以一己之力改变整个武林乱局,后来他归隐山林,直寿终离世,他的弟子的只承继了他一半的衣钵。”
“自古医毒一体,那弟子却只承袭了他无双至邪的毒术,而那治世为人的大慈仁义之心,却半分都未传承。”
“三殿下说,若老谷主在世,见缥缈医谷落寞至此,还被冠以毒谷之称沦为邪派,他老人家会作何他想?”
凤拂音语气极为嘲讽,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该如何激怒萧璟,
师门之觞,是他前世永远摸怀不了的痛,
萧璟微微怔住,仰抬起头。
眸中前一刻的温柔已被冰霜取代,再一次看凤拂音的眼神也变得索寒。
“殿下是怎么知道此事?“他道。
当年萧璟的母后仙逝,他便被大舅舅接出宫,送到缥缈医谷,与他最小的舅舅在那一起学医。
后来,萧璟外祖一族被人陷害,满门抄斩。
全族上下一百三四十七人,无一幸免,只有在谷中仅比他大三岁的小舅躲此一劫。
二人在谷中学艺十年,直到老谷主病逝。
小舅舅潜入北渊上京。
而萧璟则回到南楚皇宫,一直在宫中伪装他的墨凌则成为他最忠心的属下。
医谷十年学艺之事,除小舅舅与墨凌,世上早已无第四人知晓,凤拂音怎会知道?
他看着她,眸中充满疑惑。
“本宫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三殿下觉得很奇怪是吗?”凤拂音直戳他心中所想道。
“是,所以还请殿下赐教。”男人直白道。
“因为——”
凤拂音走进他,美艳的脸上并无丝毫变化,冷峭无情,仿佛任何事无处触及她的心。
她漠然地看着萧璟,轻揭红唇,慢慢道:“因为,本宫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黄粱之梦。”
“巧月甘五,大梦惊醒。”
“历经而来,才发现过往数年的一切都是场徒劳荒诞的梦魇,被最爱之人囚于股掌之中,你说本宫——可不可悲!”
女人的情绪太过激烈,萧璟微微皱眉。
他不知道凤拂音在说什么,也不知她说这话的意思,但是隐隐猜测,是与自己有关。
因为…
巧月甘五
正是她于刑场上救下自己的前一日。
过了半晌,凤拂音才渐渐收回自己的情绪,神态也慢慢回笼而来。
她望了萧璟,继续没说完的话。
“本宫在那梦中看见一切,看见明日刑场,我会救于你,救于你回公主府。”
“本宫看见,府上一切都从有优予你。”
“过后岁月,本宫给予了你一切,优崇的地位,无双的财富,匹敌一切的尊容,甚至——”
凤拂音顿住,看着他的眼神也陡然清冷,她心中悲抑,哗然提高了声量:“甚至给你情意,给你爱慕,给你本宫所拥的一切!”
太高的嘶吼,使女人力竭。
凤拂音眸前一黑,眼中一乱,险些载到了地上,她扶着身侧的墙翼,心中的潜鸷逼着自己继续望向萧璟。
“本宫许你如此,你知道梦境中的你,是如何回报本宫的吗?”她望着如今的男人道。
萧璟看着眼前歇斯底里的凤拂音。
记忆中的殿下永远都是冷艳持重,不可方物,就如皑皑冰山上的雪莲,远观不可亵玩,
何时见过她如此失态的一面。
萧璟摇头,轻道:“不知。”
第143章:此生诀别,永不相见
不知?
好一个不知!
她方才力竭嘶吼的一切,却只换来男人轻飘飘的两字,凤拂音顿时觉得自己更像一个小丑。
一个滑稽、荒诞、哗众取宠的小丑。
“好,既你不知,那本宫来告诉你!”
凤拂音极力克制,使自己的语气看似正常:“梦中的你,践我真心,毁我故土,率领你所谓的南楚铁骑攻破我上京皇城。”
“将本宫像一个妓‘女一样囚在你的床上,日夜折辱,怎样,三殿下对这个结局满意吗?”
虽已强忍克制,但所有的话到了嘴边,凤拂音的喉中还是忍不住地涌出低吼。
萧璟被女人的嘶吼怔住。
他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女人:“殿下,您在说什么,这只是一个梦罢了。”
只是一个梦…罢了。
多荒诞的话!
你就怎知他是黄粱之梦,而不是真真切切的事实?
一句话,断然否定前世的一切。
凤拂音已经无力再与他争辩什么,若他觉得是梦,那就是吧,反正如今,他也命不久矣…
她何苦去跟一个将死之人争执这些
心中尚有一事与他说明,凤拂音转过身去,却不再与他直视:“将来一日,你若有了孩子,会为他起什么样的名讳?”
孩子?
萧璟一下,他万没想到凤拂音会如此问。
从母后仙逝到如今,他一步步走来,双手早已沾满鲜血,他或想过因果报应独孤终老,或想过死后坠入无间地狱,受烈火缠身。
种种因果,他都想过,却唯独没想过这个。
孩子……
因果循环的报应,难道让他的孩子来承受他所种下的恶果吗。
萧璟苦笑啊一声,沉思片刻,随后给出答复:“萧安,他叫萧安。”
不求富贵,不求达名,
只求你一世平安,喜乐无忧,萧安。
“萧安…”
凤拂音嘴中楠楠低语,反复念叨此字。
“殿下问这个是作什么?”萧璟道。
她能问这个作什么,权当赎你前世的罪孽罢了。
凤拂音没有回答他的话,复而又转过身,犀长水灵的杏眸久久出神地盯着他。
萧璟的一顰一眸,一行一动。
她都深深记在脑中,仿佛稍有片刻便会错漏一切。
驻足了小半盏茶的功夫,凤拂音才又有了反应,她收回视野,不再回看男色一眼。
此生诀别,再也不见。
若还有来世,她愿以十年的阳寿为换,换来来日永生永世再也不与萧璟见面,不与他纠葛。
一切都与他说清,此处再也没有值得她任何留恋的地方。
凤拂音踩着步子,想要快速逃离此地。
“殿下!”
萧璟赫然高声叫住她,凤拂音顿了一下回眸,两人的视野在空中相撞。
“从来都想殿下如云端之绮,也不曾以身为饵,用如此下作地手段。”男人轻嘲道。
那碗含着软骨散的甜汤,若不如此,他怎么如此轻易地受降。
“什么?”
凤拂音转身,不明白他的话。
“你在说什么?”她又道。
那日让萧璟在书房中,她就急着离开,难道光是如此,就称的上他一声下作?
那过往他对她做的一切又算什么?
他的强迫,他的欺瞒,他的冷讽。
这些一切,又算什么?
凤拂音心中生恼,只觉和男人已经无法沟通,若你执意这么想,那也只怪她瞎了眼。
浮生大梦,永不相见。
凤拂音提着裙芷,转身快步离开这昏暗之地。
男人凝着她渐远消失的背影。
“殿下,保重。”
低哑又带着极具不舍的声音在空中漾开。
凤拂音并未听到他的低楠,待她离开,门卫暗牢之外的铁门也随之落锁。
“咔嚓——”
利落的落锁声!
唯一射‘进来的芒光被彻底阻隔,没了暗光,牢室内又恢复死一片的黑暗。
萧璟原地沉寂了半个时辰,耳边充溢的尽是凤拂音方才的话语。
殿下说的那般凄切,语气真真,字字诛心,神态表情都是那么证明扭曲。
他不相信凤拂音会被一个梦境,囚困至此。
可自己,也从未对她做过她所说的那些—
可若真只是梦境吗?
梦境……
又哪有人会做这般荒诞无奇的梦?
萧璟骤然无法理解,但也知此事绝没有表面的这么简单。
从原地站起,摸黑走到牢笼壁边。
男人侧耳竖在墙上,用手轻轻拍击着墙面,仔细聆听外面岑岑的水声。
公主府的水池连通的是城外的护城河,若是……
萧璟不言,继续换了个方位,轻轻敲击。
**
*
西洲使团一夜之间在驿馆离奇失踪,朝中上下乱作一团,纷纷研讨西洲的意寓。
早朝之上,礼部与内阁的人吵的不可开胶。
一帮子五六十岁的老头在那吹鼻子瞪脸,如市井泼皮的悍妇般在那揪扯,若不是怕圣前失仪,她合理怀疑这些人能当场干起来。
内阁的人怪罪礼部失礼,未尽地主之谊款宴西洲,以此彰显大国气度。
礼部则言,他们也毫无所知,西洲突然撤离定然早有存谋,内阁不去追查细则,反而来这怪责他们。
种种此类,抓着话头不放。
凤拂音听得烦躁,在龙座珠帘后不停地揉捏着太阳穴。
下了朝,回公主府。
凤拂音慵懒地靠在轿辇内,等到了府门口,抬轿的小厮提醒她道:“殿下,门口有人。”
掀开车帘,望了一眼。
竟是齐若云!
凤拂音吃惊,这人昨日不还被萧璟折磨,气息奄奄的样子,怎么今日就有力气爬到她府上。
凤拂音不愿理他,心中也大知他为什么。
“转道,不回府,先去沈府。”
“是!”
驾车的马夫调了方向。
*
公主府门口
齐若云身子单薄地站在门口,转头四顾环着,不断地张望。
他算过时间了,殿下应该是这个时辰下朝,按车程也应快到了府上,不会错的,不会错的。
他慢慢握拳拧紧,脸上呈现悲状。
他本该差一步,就差一步就能成为这府中人,可偏偏,就差一步,就差这一步。
萧璟……
是那南楚的三皇子,是他!
是他毁了他的一切!
齐若云心中的恨意如也野草般滋生,
第144章:花如此,人亦如此
齐若云心中的恨意如野草般滋长,他的荣华就在眼前,却生生被人断送,这让他怎能心干。
郎中昨日看诊过,让他静养不得走动,可他等不了,就是爬也要爬过来,如今那所谓的三皇子的计谋已经暴露。
他一定要来,等殿下一个说法,让他重回府中,允诺曾给他的一切。
在府门口等了半晌,终也不见长公主回来。
齐若云面色苍白,身子虚地忍不住咳血,他靠在门边,给自己身子找一个支撑,静静等候。
而彼时
从府内传出来一道清脆的女子欢笑声。
“娘亲,这里真漂亮,原来爹爹之前说的都是真的,湖儿有这样的表姐,怎不让爹爹早点带我们过来!”
居在公主府的沈湖正拉着她母亲兴高采烈地往前走。
齐若云闻声,微微转过头去。
这不转不要紧,一转……
是…是她!
竟然是她!
齐若云的脸色瞬间扑红,心中最深处的恐惧由底而发,他满脸惊恐,一幅白日活见了鬼的表情。
怎…是她!
她怎么会在这?
那粉蓝娇衣的女子正…正是前世疏豢养他的人。
沈湖,沈湖!
前世多年的的匍从已经让他从骨子里生出恐惧。
齐若云这一刻脑中划过的都是过往无数次。
暗无天日的地方,脖子上被紧锢着项圈,像一条狗一样被她随处牵放的场景?
若是对凤拂音的敬畏是缘于权势,可若对沈湖,可是彻彻底底的由入而中的胆惧。
齐若云心中颤裂,他逼着自己转身,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而他拖病的身子又能走多快。
母女俩很快就从府中走出来,沈湖看到他很是高兴,上前忍不住拉住他:“是你,太好了,又见到你了。”
上次爹爹与他大打出手,闹得很是不愉快,她心中微微遗憾,还为来得及问这他的名字。
没想,今日又在府上撞到了!
沈湖面脸都是羡慕占有之意,她甚至更大胆的上前环住他的胳膊:“我叫沈湖,哥哥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
这话极其温和,在齐若云眼中却形如地狱。
他望着女人这张目前尚且年轻的脸,与他记忆中的衰老完全不同。
“回主………咳咳咳咳…”
齐若云剧烈咳嗽,险些说出了前世的称谓。
他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女人,心灵加感官之上双重的剧烈,终于难以忍受,悲抑地一声晕倒了。
沈湖与其母瞪大了眼睛:“????”
“娘,他都晕了,将他拖回我房间吧,也算好心救了他的命。”
沈湖母亲想都未想超顿声答应了。
**
与此同时
沈府
凤拂音来到沈府,刚下车便迎面撞上了一道下朝的顾云洲。
二人分别下车,点头以示问候。
“殿下。”
“嗯。”凤拂音道:“顾大人今日怎么来了?”
“听清清说了,沈兄大病初愈,身子都康复了,我今日就是特地前来探望。”
凤拂音凤拂音颔首:“顾大人有心了。”
两人走进府内,并排而立。
她与沈清同年,顾云洲比他们都要虚长四岁,当年顾云洲与他父亲决裂,出来自立门户。
那时二十出头的男人,也不过是个京城五品的小官,怂着胆子带着聘礼来沈府提亲。
她本以为舅母不会同意的,毕竟身份悬殊。
可没想,最后还是沈清自己上赶,非卿不嫁。
成婚这几年来,顾云洲对沈清如何,他们都看在眼里。
清清当年选对了人,而她…
心中冷嘲了一声,凤拂音怪问自己怎么老想萧璟之事。
顾云洲随她一道走着,沈清昨晚留宿在府中,这个点女人是不会醒的,索性也不找她,二人一同去了书房。
沈濯下了早朝,正在翻阅账目。
听到推门声,他抬头往前望了一眼,很惊讶地看着与他走进的二人。
“阿音怎么来了,还有顾大人也来了……
“沈兄!”
顾云洲朝他微笑道,走到沈濯书桌旁,很自然地看着沈濯书桌上的奏目。
“沈兄是在算什么?”他道。
沈濯并不打算向二人隐瞒。坦诚道:“再算今年过冬,营中将士们过冬的棉絮与袄子。”
夏意已然有光,转眼到了秋季。
而北渊一向都是秋季时间短暂,唯有冬日特别漫长寒冷。
将士若要过冬,那便提前要准备御寒的冬衣,兵卒将士数十万人,这的确是笔不菲的开销。
凤拂音陷入沉默。
“沈大人放心,朝中吏部这几月也算宽裕,当然,若要全部制作,那的确是不够的。”顾云洲道。
“那顾大人有何办法?”
“微臣没有办法,不过现下就有一处能省银子的地方。”
“何处?”凤拂音道。
“西洲之人已全部撤离北渊。现在怕是天下皆知,北渊与西洲不和,殿下难道还要为他们特地去操办大典?“
这话问的凤拂音一向愣住了。
国库紧缩,这倒的确是个办法,可…当初举办盛典的目的,更多却是为彰显国力,而不是迎接西洲。
若真因西洲的离开而取消,那他们岂不是的被天下人嘲笑?
凤拂音还在凝思。
顾云洲见她处于公务中的状态,忍不住出声扰道:“既说到秋日,清清前几日还与我说过,说到了秋天,大多花都败了,没有光彩,毫无美艳。”
“而唯殿下府中有一幽池,池中莲香盛开,清香扑鼻,终年不败。”顾云洲极其亲切的口吻慢慢道。
哪里来的终年不败。
花无百日红。
花都如此,人亦如此。
凤拂音轻轻笑了一声,道:“本宫府上却是有一处幽池,生有莲花,此刻虽已到了中秋,但的确也仍有几多开放。”
“顾大人若是有这兴致,可以挑个日子来本宫府上观赏一二。”
那幽池下面就是关押萧璟的暗牢。
暗牢用千年寒铁打造,与那幽池只有一墙之隔,墙之外,便是绵绵的溪水之声。
牢狱建得极为隐秘,常人根本无法发现。
顾云洲若是真观赏,她倒是乐意让他过来。
男人有些意外,但也十分欢喜:“那就与殿下说好,今晚臣便带清清,到殿下府中一聚。”
第145章:他还在沾沾自喜,做着额驸的美梦
男人有些意外,但也十分欢喜,道:“那就与殿下说好了,今晚臣便带清清,到殿下府中一聚。”
凤拂音点点头,转头又看向身侧的沈濯:“既然如此,兄长晚上一同来吧。”
沈濯摇头拒绝:“公务繁忙,府上还诸多事宜,我便不过去了,你们一同吧。”
都这么说了,凤拂音也只好顺应地点点头。
几人聚在一起多半是谈论朝政之事。
朝政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往往一谈也都是数个时辰。
等几人谈得起劲,小厮恰来禀告,午膳备好了,夫人邀几位同去。
席间最后也只是四个小辈,沈母在屋中侍奉老夫人。
凤拂音转头凝望,望着老夫人屋中的方向。
外祖母的事…
西洲已成死局,若从她的角度,固然不希望外祖母再去江南。
江南由此,少说千里。
以外祖母如今的身子,根本不可能撑住一路的奔波。
可是……
落叶归根,这是她老人家最后的心愿了。
凤拂音心中为难,犹豫不决。
饭后沈清得了闲来,与她一道回了公主府,回府的路上,凤拂音同她讲了老夫人江南一事。
沈清闻之,也跟她一道犹豫起来。
“不说祖母能不能受千里奔波,就算她回了江南…”沈清叹了一口气,与她坦言道。
““哥哥上个月就派人去过江南,祖母一族早已衰微,族中也都是拉些靠着祖上蒙阴的纨绔之徒,你确定祖母真回了江南,见到这些可会欢喜?”
自然不会。
她们心中早已都有结论,可终究不知该如何婉言回绝老人。
*
到了公主府,二人一同下来。
凤拂音恰忘了她之所以去沈府的原因,没想一下车那齐若云还在门口。
昨儿还瘫成一个血人,今儿就站在风口间,一等就是数个时辰,可还真是毅力不舍呢。
凤拂音心中微微不满。
她当初的确是与他成婚,约法三章,可没想中途被萧璟这么一搅局,一切都乱了规矩。
如今一切再回到远处
她回首才突然发现,自己当初的决策是多么天真愚笑。
外祖母固然真的想看她成家守一人心,但也决然不是这种方式。
老人家这些年什么没见过,外祖母看似温婉慈蔼,实则睿智机敏,内心强大。
当年祖父舅父相继离世,唯有还年幼的兄长,外祖母硬是守着孙儿,将沈家定了下来,风雨不侵,坚不可摧,
那日她问怎么没带齐若云一同来,她支吾不言,外祖母怕是就已看出端倪。
貌合神离,本就是她二人之间的状态。
外祖母都已知道,还未责怪,她心中由是感触,既然如此,那她今日就打算与齐若云说清,悬崖勒马罢了。
下车到了门口,才发现不止齐若云,旁的竟还站着沈湖与她母亲。
她二人在这作什么?
凤拂音与沈清对视一眼,走上前。
齐若云看见她,赶紧拖着身子向前,病态苍白的脸上挤出笑意,低着声音柔道:“殿下,您回来了。”
凤拂音挑眉看了他一眼。
一旁沈湖见状不由得上前:“公主,堂姐,你们回来了。”
“你在这作什么?”沈清冷声问道。
“是这样的,我与娘出门,就看到这位公子在门口不走,管家也不让他进来,湖儿看他脸色不对,便一直在这陪他。”
昨日府上刚擒了一个驸马,还是凤卫的人亲自扣押的,如今外头又来一个一模一样的。
何管家还没痴傻,自然看出其中大有文章,这个时候更不可能放齐若云进来。
凤拂音听她的话,转过去看齐若云的反应。
男人脸色苍白无比,唇瓣也毫无血色,轻飘飘地立在风口中,真一副随时要被刮到的模样。
“行了,你随本宫进来吧,本宫有话要与你说。”
齐若云欣喜若狂,以为是要与他说日后婚谋之事,忙的点头:“是,殿下。”
三人一同离开,唯独沈湖母子留在原地。
“湖儿,咱们还出去吗?”
沈湖看了三人的方向,心中似下了什么决心:“娘你自己去吧,我还有事。”
说完,快步朝三人的方向跑去。
*
书房内
齐若云循着凤拂音进来。
沈清沉默跟在后面,灵秀的鼻尖观着时局就嗅到八卦的味道,索性也厚着脸皮留了下来。
凤拂音看了这副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没让人离开,她与沈清之间,没什么值得隐瞒的。
转身坐到上座主位上,横看齐若云。
齐若云见状,忙的起身:“昨日多谢殿下救命之恩,殿下于臣的恩情,臣真是无以为报。”
“齐大人言重了。”
凤拂音道:“是本宫连累齐大人受这场无妄之灾,府中库房还有些滋补之物,稍后本宫派人给齐大人送去。”
萧璟本就是冲她而来的,齐若云倒真是被她拖累,她理应同他说一声抱歉。
“臣谢过殿下恩典。”
“嗯,齐大人身子还未痊愈,还是坐下回话吧。”
齐若云闻声坐下,看着上首的人言道:“都是微臣不是,新婚之夜被奸人掠走,连累了殿下。”
“幸而殿下机敏,已将贼人铲除,不然若贼人长久而入,纵臣一身,也无法赎清罪孽了。”
照顾他的本就是亲兵营中的军医,昨日公主府出了这么大动静自也无法隐瞒。
他一猜定是那南楚的三皇子落网!
真是妙极,妙极!妙极!!!
他派人打听,三皇子已被关押,三日后私下秘密处决。
顶替他的人已经不见,所以他才拖着病体来到公主府,大婚已成,虽不是他与殿下拜堂,但没关系,那三皇子也占用他的名分。
三日所受的痛苦仿佛一场惊悚无端的噩梦。
如今噩梦结束,一切事物都重新回到正轨,他回到公主府,还是堂堂正正的的荣昌额驸。
他的地位,他的权利,他的官职。
属于他的东西也一点点慢慢回来。
齐若云心中无限欢喜,甚至忘记方才见到沈湖的悲恐,甚至也忽视凤拂音此刻愈加疏远的语气。
他还在沾沾自喜,做着额驸的美梦。
第146章:本宫从不和离,唯有休夫
齐若云心中已经盘算至此,然而凤拂音此刻却毫不了解他的心境。
犹豫一番,也不再隐瞒。
“不光那日是个错误,也许从始至终都是不妥的,本宫后来也细想,还是觉得太过草率。”
“殿下,您的意思是?”
齐若云云有些无法理解。
“午后本宫会派人去趟吏部,还是将婚书烧了吧,本宫还齐大人一个自由。”
“殿……殿下?”
齐若云惊作地赶紧起身,心中不安油然而生:“殿下这是什意思,烧了婚书那是要…要……”
最后两个字还是没说出口。
历代先祖留下的规矩,北渊公主从来都没有和离,唯有休夫一说。
自古北渊五百年,被休的驸马也就一位。
那位还是外头有了人,被公主抓包。
公主气愤之际,当场穿了那贱人不说,还直接扬下了休书,逐出府去。
若那驸马是罪有应得,而他呢?
他又做错了什么?
齐若云脸色苍白,迫使自己平静下来,清苍的面容之上满是惊惧。
“敢问殿下,臣做错了什么?”齐若云不干地开口问道:“臣日后一定会加倍悔改,还请殿下与微臣明示。”
“你并无何处做得不好。”
凤拂音道:“只是本宫不想与你再如此了。“
“齐大人,离开之后本宫许的那些东西都不会变,除了驸马的身份。”
三天的囚禁之辱换你一世的荣华富贵。
凤拂音已觉得自己足够大方。
沈清挑眉看了她一眼,对她作出的决定并无意外。
二人知根知底,当初凤拂音为何会同意下嫁齐若云,她便隐隐能够猜到缘由。
后面一系列的事,及祖母的态度。
阿音如今这是幡然醒悟,怕是已经后悔了,轻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摇头。
“臣……臣…”
齐若云死咬着牙唇,脸上倔强清慌:“殿下,臣不同意,臣不同意。”
说完,“扑通!”地跪下。
“殿下,臣到底做错了什么,您要如此,当初说婚谋的是您,如今要休离的也是您,殿下把臣当做什么?”
这话一出,凤拂音还未说什么,倒是一旁沈清忍不住冷嗤。
“齐大人没听清吗,你没做错什么,只是阿音不想要你了,明、白、吗?”
“你…你……”
齐若云脸涨成朱紫色,用手颤着半天却说不出一句话。
沈清从一旁位置上起身,走到齐若云面前,居高临下地冷讽:“论文,你也不是过是个区区儒子,并无传世文章。也无精通治国之策。”
“论武,新婚之夜随随便便的一个莽夫就能将你褥走,还需得公主救你才能逃离,手无缚鸡之力,肩不能抗,手不能提。”
“文武都不才的你,究竟是何处生开的自信与勇士,让你觉得自己会引公主青睐。
沈清这话说的太过直白,每一字都如一把刀般径直插在齐若云的胸口上。
齐若云无力为自己辩解。
他哑声,喉咙吃痛至极,却始终无法发出一字的声音。
“清清,够了。”
凤拂音不悦地微瞪了她一眼,沈清耸耸肩,并不在乎,又靠着身后坐下了。
“沈清的话并不是本宫的意思。”她道。
“自古婚谋都是大事,是本宫那日冲了,有些糊涂,不该提议此事。”
“如今本宫以官职为封,就算那日对不住你的歉意,本宫今日放齐大人自由,外头天高海阔,自有你的出路。“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绝无再反转的可能。
齐若云似乎也看透了这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万没想分今日过来是这样的。
怎么、会这样!
心中被无限的失落与仇恨填满,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成样子。
萧璟,萧璟!!
是那南楚的三皇子?
他该死,他简直该死,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来掠夺他的东西,他的驸马,他的驸马!
齐若云瞪红了眼眶,眸底的黑色瞳仁下一片猩红,他身子也因剧烈变化的情绪而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再带着恐怖极致的狞笑,皙白若墙纸的脸上呈着难得一见的病态美。
凤拂音微微一怔,没想他的反应如此激烈,看着地上形近抽搐的人也是难以反应。
不等凤拂音开口,一旁沈清已高声道:“来人!”
门卫候着的人已经破门进来。
“殿下,大小姐!”
沈清应了一声,指着他道:“将人丢出去,本小姐以后不想还在公主府遇到他。“
两个暗卫是随着命令,将人掀了出去。
凤拂音刚想开口阻止,却不想被一旁的沈清眼疾手快的阻止:“阿音你干什么,你还想帮他吗?”
“我并不是帮,只是——
凤拂音叹了口气道:“清清,你不觉得你处理齐若云之事,有些急躁的失态了吗?“
沈清满不在乎地漂了飘眼:“有吗,没有啊。”
说完站起来,绕道走到凤拂音书桌后:“阿音,你还未经历过婚姻,不知这其中意味什么。”
“你若是为了祖母,与这样的人过一辈子,那祖母日死后,你想过又与他怎么办吗,趁着现在日子还短,斩断一切。”
“不然当断则断,必受其害!”
凤拂音一怔,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这算是经验之谈吗?”
“并不是。”沈清摇头。
“顾云不是他,他也永远不会成为一个如齐若云这般懦弱的人。“
凤拂音:“…………”
看得出来,清清对齐若云敌意有点大。
“你放心,既然都已知道,那我便打算继续,等后日暗牢中的人问斩,便开始想江南之事吧。”
“你同意了?”沈清意外。
“嗯,既已答应了外祖母,那就绝没有理由再食言。“
她已扣上一顶欺瞒的帽子,实在不想再在外祖母对她失望。
“哈,既然你决定了,那我稍后回府就去通知母亲和兄长,等京中一切府安置妥当,那我们就出发吧。”
用的是“我们”,言下之意,众人皆去。
“不过去江南之前,你还有一个事要处理。”
“什么事?”
沈清瞥了瞥,眼中的余光不自禁地往外看,向她努了努嘴,示意一并往外看。
第147章:质问他,质问他凤拂音此生究竟做错了什么!
凤拂音循着她所指的方向往外看过去,果真见窗外几步的堂下看见沈湖。
有些意外地挑挑眉。
沈湖进来,直接二话不说地跪下:“公主,湖儿倾悦那位公子,还请您告知他的身份。”
这话说的也忒理直气壮,凤拂音不由得呆了一下。
什么公子?
是方才的齐若云吗?
凤拂音想起来,前几日也是在公主府,沈湖那时就见过披着齐若云皮囊的萧璟。
本以为她是随性为之,没想到竟还真上了劲。
若是那时还是萧璟充的齐若云,她这么贸然地上前来与她讨要,凤拂音自然不会允许。
可现在……
既已下定要休离,那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齐若云,本宫的驸马,不过过了明日就不是了,你若喜欢,明日之后就看你的本事。”
“多谢公主!”
沈湖感激,喜悦之情不予言表,朝二人见了个礼之后就退下了。
他离开,沈清才上前。
“这算什么事,我姐夫一天之内就要变妹夫吗?”
凤拂音白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当初你让他们居在你府上便是为了诱兄长失踪一事,如今兄长已归,西洲撤离,你还打算让他们继续住在这吗?”
“当然不会。”
“等后日处斩完,我就让他们离开。”
沈清听了听,转了转脑袋细想道:“我可早就听闻这三皇子的艳名了,从南楚皇室处决但如今可也有几个月了吧,我可连人都没过,阿音什么时候也要我见一见。”
“将死之人,你见他作甚。”
“话不是这么说的,美人临死之前都是美人,我见一眼又怎么了。”
凤拂音不想与她争辩这些,正好身后书架上还留有一张前段时日通缉萧璟的画像图。
拿出来,摊到桌前。
凤拂音亲自作的画,虽说没有多神韵风采,但笔墨深厚,也将男人完整的五官轮廓都临摹出来。
沈清上前一观,摸着下巴反复摩挲:“我怎么觉得有些眼熟,在哪见过吗?”
“没见过,你记错了吧。”凤拂音道。
清清应是从未见过萧璟的,萧璟血亲又全部离世,既未见过,又无神似,何来眼熟一说。
“是吗,也是是我记错了吧。”
沈清点点头附和道。
**
*
太阳落下之时,黄昏垂暮。
凤拂音已命人在幽池旁边布了酒菜佳肴,顾云洲派人递了消息过来,说是马上就到。
沈清命人先将三个酒杯呈出来。
“上好佳酿的三十年女儿红,哥哥今日不来真是白瞎错过了这佳品。”
凤拂音坐在一边,看着倒在杯中的清酒:“你就没发现,兄长这几日情绪有些不对吗?”
“发现了啊。”
沈清脱口道:“拉了个脸,就差把失意两个字顶在脑门上了。”
凤拂音不语。
沈濯一向都是喜怒不形于色,很少见到他这么失神的一面。
顾云洲很快到了,脸上还蹭着灰,满身的灰尘仆仆:“今日去大理寺外监工,所以来的有些迟了,殿下见怪。”
凤拂音朝他点点头,并没有丝毫怪罪的意思。
三人一同落座,小酌几杯后随即开始攀谈。
“都说秋日百花惜败无美景,没想殿下府中的花还开得这么好。”
顾云洲举了酒盏,走到湖边,背对着她们。
“这湖中不你仅莲花幽香,而且水面清澈,并无丝毫杂质,看来殿下平日花了不少功夫吧。”
说完,男人脚上加了力度,脚底摸了最具侵蚀的化铁粉,反复在池边的湿地碾压徘徊。
“惜花之人,在这上面废些功夫也是应该的。”
“是,此话有理。”
顾云洲绕回桌前,倒了两杯酒:“难得与殿下志趣相同,自是同道惜花之人,那今日以花品茗,这杯酒,算我敬殿下。”
说完,仰头一饮而尽。
凤拂音并不拒绝,随他一道喝下。
顾云洲坐到沈清身旁,沈清脸色已经微微泛红,本就不胜酒力,这几杯女儿红下肚,怕是早已生了醉意。
“殿下这么些年对清清的照料臣都看在眼里,臣代清清,先谢过殿下了。”
顾云洲饮尽,随即将酒杯递给凤拂音。
凤拂音也毫不拖泥,端过久就饮了下去:“本宫与清清从小一同长大,随是表亲,但心中已于亲姐妹无异。”
“是,微臣明白。”
二人又叙谈了许久,多饮了几杯。
这女儿红本就后劲足,这会三人都迷迷糊糊生了醉意,顾云洲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抱起身边的沈清:“时辰不早…早了,今日多谢殿下宽待,微臣带清清先回去了。”
两人都有些不清醒的,这个状态凤拂音自然不放心的。
“宿醉头疼,本宫已命人去备了醒酒茶,顾大人今日还是留宿本宫府上吧,以免奔波劳累。”
“好,那就多谢殿下。”
顾云洲自然不会拒绝,揽着沈清先下去了。
两人离开,桌前霎时只剩凤拂音一人,不喜他人伺候,凤拂音干脆挥手,令所有热都退下。
酒坛中还剩不少,凤拂音命人全部倒了出头,仰头凝望,天上就是一轮硕大皎洁的弯月。
幼时父皇母后饮酒,她在一旁陪着喜乐,承欢膝下。
父母离逝,她时常与皇兄喝,后来也……
再之后,却是萧璟,那时她也如清清般仰在男人怀中,与他一起饮酒。
那时,她也不怕喝醉,因为背后的怀抱总是温暖坚定,给她无限的安全感,可到头来呢!
凤拂音忍不住冷讽一声,手中拿着酒瓶,摇摇晃摇地站起来,醉醺醺地走到池边。
何来的对影成双!
到时候也不过是她空举独酌!
为什么永远都是这样,幼时是,长大时是,如今也是!
手中的酒坛狠狠摔在地上,坛灌破裂,一地鲜醇的美酒撒了出来。
凤拂音已经完全醉了,她现在只是冲上天阙,冲进那天上仙府邸,质问那仙府内的仙君。
质问他,她凤拂音此生究竟做错了什么!
若无错,为何要让她痛失双亲,失去兄长失去孩子,失去一切。
眼角划过一丝热泪,长久的积压今日一并宣泄出来。
凤拂音头痛欲裂,身子摇晃不止。
而待她失去意识之间,隐隐却见远处湖下,走出一人。
第148章: 他想占有眼前的人,疯狂的想。
湖中建有暗牢,这事顾云洲并不知道。
但奈何那日在场的不光有凤卫,亦有公主府诸人,府上人等对沈家之人从不隐瞒。
他与萧璟一同学的遁甲之术,若真将暗牢建在水下,普通的砖泥水瓦自然承不住,除非是千年寒铁,不受雨露侵蚀。
寒铁最怕的就是这化铁粉,浸润土中,不出半个时辰便可使钢筋化软。
所以等顾云洲安顿完沈清后,又独自绕回来,他早就事先服过醒酒丸,回去也只会为给自己营造不在的证明。
而等他回去,便见得远处池边,碧波摇曳。
纯白的月光撒在静璧如洗的湖面上,近处柳树垂髫,幽莲竞相开放。
身形高挑的男人半蹲在池畔之中,怀中是已经酒醉彻底晕过去的人儿。
萧璟唇下轻轻勾扬,温柔地扶着女人的头,将他小心翼翼地靠在自己的肩上。
月光之下,凤拂音轻闭的睡颜。
女人娇喘,时不时地囊着嘴梦呓,在男人怀中蠕动着,努力为为自己循个更舒服的睡姿。
没有往日的凌厉,没有往日的清冷,亦没有往日对他的恨之入骨。
此刻,月下一双剪影,看着恩爱缠绵。
萧璟心中突生所想,感受怀中的娇躯,暗自感叹,若是岁月永停这一刻该有多好。
俯下身,在圣洁的月晖之下,他又一次轻轻吻上女人的唇。
带着三分酒气的唇瓣,无形中撒娇软语的亲昵,一切一切,落于男人眼中,就像勾人的毒药,暴露最原始的情愫。
萧璟只是浅尝辄止的亲吻她的额头,但是很快,他又不满足于此。
唇舌沿着凤拂音的额头慢慢下滑。
一寸寸,在脸部的雪嫩肌肤下留下属于自己的记号,他捧着近在咫尺的清艳面容,感受怀中芬香,天地之间,此刻这个人全然属于自己。
轻吻了许久,萧璟渐渐放开她。
男人腹下的邪火渐渐有了反应,或许…或许此时一别,他日又不知何时相见。
他想得到眼前的人,疯狂的想。
想把这美艳清俊的人压在自己身下。
想看着往日清冷的殿下用这妩媚娇离的语气一遍遍唤着他的名字。
萧璟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不然怎么会在这种关头不想着求生出逃的事,反而是在……
或许,他早就疯了。
从刑场被她救回那日,从那日她半敞着衣襟,环搂着他的脖子,梦呓叫着他“阿璟…”
或许一切早有因果,他不想给自己留有遗憾,哪怕她醒后,会更恨他。
萧璟的手已触上她的衣襟,轻轻抽解女人腰间绑系的腰带,露出浅浅里层的纱衣,
殿下腰中藏有一把长鞭,他一直都知道,那日在画舫上便得见一会。
如今腰带已解,那长鞭就在已经手中。
萧璟掂量一番,一眼就认出这是何物。
九幽凤灵鞭,昔年武林之中,与他师父同名的魔匠林凤芝毕生得力之作。
魔匠林凤芝一生也只了两件得力之作,魔音玉萧早已失传,没想第二件的凤灵鞭却一直在殿下手中。
江湖中的玩意,怎会跑到凤拂音心中?
萧璟对此事错疑,但他也懒得顾纠缠,因为眼下还有远比这凤灵鞭重要百倍之物。
衣襟已经敞开,萧璟俯身将女人轻轻抱起,这儿杂乱不说,还冷风阴凉,他自然不能让他的殿下受这样的委屈。
将人抱起,刚准备循个就近的院子。
没想,刚转上,迎面就对上熟悉之人,萧璟垂下头,低唤了一声:“小舅舅。”
顾云洲看着他,又看着他怀中的人,萧璟脸上已经布满情欲。
同是男人,他怎会不知萧璟此刻想作什么。
不由得瞪大了眼,极力压沉此刻过分惊颤的情绪:“这是公主府,公主府!你在干什么!”
“你动了她,咱们谁也跑不了!你”
“在想什么!萧璟!水牢里待了两天,是那帮臭虫连着你的脑袋一块吃了吗?”
顾云洲都恨不得指着他的脑门大声驳斥道。
“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想干。”
萧璟将目光从凤拂音身上挪开,抬头望着眼前人,试图为自己解释道。
顾云洲漂了他一眼,一副鬼都不信你问我信不信的表情。
“眼下你已暴露,必须离开,但以长公主的机智,你若不在他面前真正的死一次,她永远都不会相信你真的死了,更不会放过你。”
萧璟心中明白,皱了皱眉毛:“有什么办法吗?”
“两条路,一,我已给你找到了替身,他模仿你的样子,留在牢中,三日后由他问斩,你远走高飞。“
“殿下也知人皮易容之术,这条路怕是行不通,人皮面具总会留下破绽。”萧璟道。
“此事若不成,那还有第二条路。”
“什么路?”
顾云洲扫了他一眼,淡淡道:“这两日我会试图以老夫人祈求的名义,让她改变斩首,以服毒的名义赐你死罪。”
“服毒?”
“对。我提前为你准备好假死药,那假死药二个时辰之内绝对看不出端倪,待药效过了,我会循个理由说服长公主让也去为你下葬。”
“两者之间,看你抉择哪个?”
选择的天平放在男人面前,萧璟却是没有急着作出抉择,只是无声低下,无限温柔地看着怀中的人儿。
殿下明明就在他怀中,还躺了没有半日,那样娇柔温软的人儿!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他选择这些。
“我…可以都不选吗,继续留在府中。”
“可以,当然可以。”
顾云洲一怔,听着他说出什么都不选的话,当下后槽牙就硬了。
“可以,当然可以!”
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字道:”等她醒了,等你后天人头落地,到时候你该怎么选择不会有人再问你了,怎么觉得这个办法如何?
男人的语气讽刺至极。
萧璟无力辩解,只得不自禁地垂下头。
“上次殿下给我服过七日断肠散,可是后来也没有给我解药,而我却依就活至今,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对我已经起疑,这个方法,应该也是行不通。”
萧璟摇头,选择无奈告知。
第149章:“没在刑场上,亲眼见、你、毙、命!”
“上次殿下给我服过七日断肠散,可是后来也没有给我解药,而我却依就活至今,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对我已经起疑,这个方法,应该也是行不通。”
萧璟摇头,选择无奈告知。
顾云洲听了,微微沉默。
“若真是这断肠散,那么也就是两种可能。一,她想你死,所以后面断了解药,二,她知你百毒不侵,所以才特地给你为作试探。”
“这两种,你觉得会是哪种?”
又一次选择摆在萧璟面前,男人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既然两个办法都行不通,顾云洲再没了什么计谋,抬头看着他:“若到时真的走不了,人头落地的还是你,想想到底该怎么离开!”
萧璟被催的头疼,脑中一闪而过的灵点。
他凑到顾云洲面前,附耳到他耳边轻轻低楠自己的计划。
“我不同意,这么做是有风险的,稍有不慎你也会真……”顾云洲毫不犹豫地驳斥道。
“殿下是聪明人,若不真将戏做足做全,她是不会信的,只有我真正在她面前‘死’过一次,她才会信,这是唯一的办法。”
顾云洲沉默许久,最终还是点头。
二人一拍即合,萧璟转身,轻轻将怀中的人放在一旁的桌凳上,男人眼中无限的温柔。
顾云洲:“………………”
**
*
翌日
凤拂音醒来时已经是在自己寝殿中,从床上爬起,宿醉的头疼一下袭来。
脑中像是被什么东西炸开,晃熏熏的酸胀难忍。
凤拂音脑中回忆昨日的事,可奈何再如何深究也回想不起来,昨晚最后的记忆就停在顾云洲带沈清离开的画面。
后来…
后来不知是不是她的幻觉,月下疏晖,她看到一个男人缓缓向她而来。
男人背后是满天星辰,负手向她临立而来,身脐高大,逆了大半光辉。
凤拂音欲要在想,却无论如何想不出半分。
外面小厮听见里面传来动静,推门进来,端来热水为其梳洗。
“本宫昨日是怎么回来的?”
凤拂音递来热毛巾在脸上敷了敷,问其道。
“是顾大人不放心殿下,折返回来见到殿下还醉在席中,便叫奴婢们送您回来。”
顾云洲?
也是,这人一向细心惯了。
从床间起身,外头已至正午。
“顾大人早先临走时,已经替您在朝中请了假,他还有公务,便先离开了。”
凤拂音应了声,她本想今日朝中还要说西洲之事,没想平白错过,喝酒误事,果然是真的。
院内已经收拾妥帖,凤拂音走到池边。
白日的幽莲较之夜晚,少了几分月晖与幽香,却平添多了几分清雅。
站在池边深凹的湿土中,凤拂音整个人陷入空荡,入脑的满是昨晚难以挥去之景。
萧璟…是他吗?
池下暗牢中只关了一人,可这千年寒铁又绝不是他能挣脱。
凤拂音想下去确认一番,可她又厌见那张面容,心中无限存疑,却犹豫万分?
最终,她还选择是推开暗牢之内的那扇门。
门被推开,带进来的火烛亮及幽暗的地内,然而光芒太过幽暗,甚至还不足以照亮脚下的路。
凤拂音走到关至萧璟的牢笼前。
千年寒铁未破,男人依旧在其中,掩于墙角,将自己的一切溶于黑暗。
已然确认,凤拂音心中松了一口气,不再看男人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殿下来都来了,就这般走了吗?”
身后传来男人揶揄轻笑的嗓声,凤拂音一怔,竟不知怎地停下脚步。
“殿下一日来一次,这般思念阿璟,倒不如把阿璟囚在您的床边,这样也可日日观赏,省的殿下亲临了。”
男人歪笑着头,提成一个很好的意见。
凤拂音转过身,静静看着他,薄锐的杏眸紧紧锁住他的每一个神情。
她早已不会被男人奚落的语气激怒,萧璟若是想呈口舌之快,也随他为之。
凤拂音只是淡然开口,问出心中长久的疑惑。
“大婚那日,你为何要冒充齐若云?”
那时萧璟已经逃离上京,外面山高水阔,他大可永不再回,可偏偏他选择顶替齐若云,回到她的府中。
掺着曼陀花的独有气泽,使她一眼就辨认出身侧人是萧璟,而非齐若云。
自投罗网的事她见得多。
但以萧璟的才智,绝不会蠢至如。
她抬眸,静静等他回复。
萧璟闻之却是欣欣微笑,从角落走出,身上的黑暗复见光明。
他抬头,脸上咧着轻奚的灿意。
“殿下还不明白吗,阿璟怎会让他人触及殿下,能碰殿下的不该只有……啪!”
不等他说完,左边脸上便迎来一道掌掴。
凤拂音的手锋极其快速,这掌掴,带着真真实实的力度,将男人还未说出的话一并吞之。
“萧璟,注意你的身份!”
女子眼中喷出怒意,气急地盯着他:“本宫与你没有任何关系,再有下次,本宫先割了你的舌头!”
这话已经触及到凤拂音的逆鳞。
她自然不会容忍男人此刻还能爬到她的头上,一提及触及,脑中划过的都是过往无数次的肌肤相亲。
萧璟一惊,他没想一句话引得凤拂音如此大的反应,讪下头委屈道:“是阿璟失言了,阿璟给殿下赔不是。”
凤拂音冷哼,懒得回应他的话。
“殿下,阿璟后悔了,阿璟不该冒充此人,阿璟心悦殿下,应该直接与殿下说的。”
萧璟将头首探出牢内,俊美无绮的脸放大地呈现在凤拂音面前,男人闪烁着黑眸,仰头与她轻轻对望:“殿下,阿璟若真死了,您不会后悔呢?您真的舍得阿璟死吗?”
后悔?
凤拂音轻讽地笑了声,看着面前因她而红肿的半张侧颜。
不得不说,萧璟的确生了张极好极佳的面容,她纵两世,也没见过比他更美的男人。
就是这样的一张脸,才会让她前世刑场之上,与他一见倾心。
可到头来,她付出一切,又得到了什么?
凤拂音目及萧璟,一字一顿坚定道:“本宫最后悔之事,就是没在刑场上,亲眼见、你、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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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公主府围剿,生路何方!
(上一章种种不可抗拒的尺度原因被屏蔽了,大概就是这个想亲亲那个让亲亲,然后就强制亲亲,剧情连贯不上不要怪灯,怪审核嘤!)
当年父皇江南遇至刺杀,凶手虽已伏法,但背后主使却迟迟没有查出,甚至一直拖到今日都没有消息。
皇兄游巡江南一趟回来,身子就大不如前。
纵然月妃当年行刺,可以皇兄壮年之姿,怎会无法轻易躲开?
江南,到底隐藏着什么。
一张无形的大手搅弄江南之地的一切,将她的亲人一个又一个断送其中。
若不查出事情真相,她绝然咽不下这口气!
凤拂音轻叹一声,将牌位轻轻扣下,转身离开密室之中。
*
西洲使团虽已撤离,但中元祭拜的大典仍要继续,礼部这几日一直忙碌盛典之事。
凤拂音下午抽了躺时间入宫,她已定了,大典结束后十日,她便带着外祖母,游返下江南。
朝中之事交与沈濯与几位辅政内臣处理。
祭典那日,帝王要写祷告祭文,于灵台之上大声朗读。
她倒不担心小皇帝这个,若这点场子都生怯,那也不配穿这一身龙袍。
去了礼部,没想竟在礼部院中见到了顾云洲。
按理说,顾云洲内阁之人,应避开在六部行事的机会才是。
“殿下。”
顾云洲上前与她参礼:“昨日酒醉,竟在殿下面前失了仪态,还望殿下恕罪。”
昨晚三人都醉了,本就不是他的过错,更何况,只是朋友小聚,哪来这么多礼数。
顾云洲一向都如此,拘谨惯了。
“顾大人言重了,本宫不会怪罪,倒是顾大人此刻怎会在礼部?”
“过几日大典,柳尚书有几个礼节之处尚且存疑,邀我来一同参谋。”
“嗯。”
凤拂音应了声,并没有多大怀疑。
“今日时辰起的极早,早上又走的极为匆忙,竟将贴身的玉穗落在殿下府中,那是亡母贴身之物,殿下若觉得方便,可否排派个小厮替臣送回?“
“既是亡母之物,顾大人稍后还是与本宫一同回去吧,若是让人损坏了就不好。”
顾云洲沉吟片刻,想了想才点头道:“那就劳烦殿下了,稍后我我与您一道离开。”
凤拂音嗯声应允。
清清应该是在她醒之前就离开了,小厮收拾房间,若是真见到玉穗,一定会一早就送来。
安慰了两声,令顾云洲不要急躁。
出了宫,回公主府路上的马车内,这是凤拂音第一次与顾云洲独处。
二人身份地位均不同,没想也有如此的一天。
一路上,二人谁也没说话,凤拂音始终闭着眼轻轻靠在车璧上,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顾云洲不停地撩着帘子看向窗外。
马车刚好经过玄武大街,外头是谁家的小孩贪玩,甩了娘亲的手,做母亲的找了半个时辰才看见人,抱在怀中悲声痛哭。
亲人离别的场合,这一幕,恰是那么熟悉。
顾云洲放下帘子,入定式地坐在正中。
“你与清清成婚也快四年了,怎么也不见你们要个孩子?”凤拂音问道。
“未到时候,子嗣一事并不强求。”
如今沈家与顾家都是顶势,若是此处都不是好时时候,那该何时是?
“顾大人在担忧什么,等待什么?”
“臣并无担忧,只是眼下朝中诸事不平,的确不是时候。”
朝中诸事又不是事事与你相关,你作何等待?
顾云洲此番明显不是实话,凤拂音也懒得追问,头歪向另一侧,视野与他避开。
等到了公主府,凤拂音先一步下车。
“昨夜就在偏院,顾大人自己去取吧,本宫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是,臣自己去就可。”
凤拂音不再顾及,转身回到自己书房之中。
*
书房内
百无聊赖,凤拂音书架上寻了本书,坐在书桌后观看。
手上一页页翻阅,心中却早已疲惫不堪,
加上昨晚宿醉之事,没过多久,困意袭来,凤拂音难以抵挡,直接趴在书桌前睡着了。
惶惶大梦,因果往生。
梦中镜像扭曲,一切呈压抑悲愤之感。
悲号的惊叫声从四面八景传来,凄厉的、嚎哭的,汇聚交杂一切,以魔音之势笼在凤拂音耳旁。
“啊——”
凤拂音凄叫一声,猛的睁开眼。
后背之上起了一层密密的细汗,女人神色满脸呈着苍白。
手放在胸口,试图给自己安慰。
却听得愈加频繁的心率,一种无端的恐惧与惊惶笼在胸梗,莫名心悸。
凤拂从桌前起身,腿脚发软,扶着身侧的书桌才使自己勉强稳住身形。
自己这是怎么了?
心中疑惑,刚想返床上再憩一会,却听得外面急促的脚步声,何管家跑来,脸上现着惊措:“殿下,殿下不好了,水牢下的那犯人跑了出来!”
水牢之下,萧璟!
“你说什么!”
凤拂音骤然大惊,绕身跌撞走到管家面前,怒目而视地厉声斥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是……是水牢之下的那犯人跑了出去,顾…顾大人已经遣着凤羽将军前去围剿了。”
围剿!
凤拂音心中一慌,也不等管家说什么。再也来不及顾上,慌得自己莽撞冲出去。
大院之内
顾云洲身后是凤卫严阵以待的亲军,个个森寒铁胄,手中斤握着长弓与箭驽。
萧璟已被逼至屋檐上,屋檐之下全是冷铁。
“这位兄台,长公主殿下府中天罗地网,今日你就算插翅也难飞,束手就擒,本官为公主求情,赏你一个体面。”
“若你执迷不悔,到时铁剑穿过胸膛,可别怪本官不给你机会,生路就在你面前!”
生路,生路就在脚下,要他去闯。
遥遥对垒,顾云洲的话直穿层层芒光,如破寒的而立的曙刃。
萧璟听了,却依而皱眉冷笑,对劝降他的人横眉冷对。
两方僵持,萧璟不敢动弹。
凤卫之中,没有顾云洲的亲令,无人敢冲上前。
高空之上,男人之间视野彼此相撞,他们都心有神会地向彼此点头。
此时按兵不动,是因还在等。
他们在等,等最后一个人。
第152章:假死之局,萧璟逃生
寒风凌于红砖瓦墙之上,稀薄的冷气刺骨冷冽,萧璟临在檐顶之上,任凭拂过的风掀起他的衣决。
屋下凤卫,按兵不动。
高处临立使萧璟能看见更远的风景,极目远眺,俯视偌大的长公主府。
他眯眸。
主殿到正院的沿路上,有个火红衫衣的女子提着裙芷在奋力奔跑。
近了,又近了!
萧璟远远看着她,眸中的光柔不舍挪开半寸,他的视野循在她的身上,留恋而又贪婪。
仿佛在作此生最后的诀别。
终究,他还是转过头,望着远处的顾云洲,向他暗示点头。
顾云洲见状,随他入戏。
拔高音调,使周遭每一个凤卫都能清楚地听到他的调令。
“既然阁下不肯悔改,那今日就休怪本官无情了,弓弩手准备!”
顾云洲利落抬手,身后弩箭的兵士即刻领命,听他号令的上弦。
远处凤拂音亦是见到房檐之上的萧璟,心中一呼,极力地向这边奔跑。
顾云洲的手落下,伴随凄冷一声:“放箭!”
放箭!
呼声落,千万的箭矢一瞬而发!
漫天寒芒如箭雨而至。
萧璟纵身躲避,清瘦的身子在风中灵巧如鹿,一一化开而厉来的危险。
新一轮的剑雨即刻而来!
刻不容缓的锋危,完全不给男人丝毫喘息之机。
萧璟断了三日水粮,此刻已是强弩之末。
一个大意之间,竟没注意下侧袖方的暗箭,暗箭擦着他的腰封而过。
萧璟闷哼一声,身子一僵,动作极具迟缓。
迟缓之机,身后数发利箭他再也无法躲过,齐齐没入男人胸膛。
“唔——”
口中喷出浓墨的血稠,萧璟身子摇摇欲晃,如断弦的木偶般跌撞,再无法操控平衡。
脚下屋脊踩空,男人竟直直地从半空中坠了下来。
后脊着地,重力积压,箭矢完全没过萧璟的胸膛,从另一端满是鲜血地冒出。
“啊———”
凤拂音遥遥看到这一幕,只觉全身逬裂,心脏在一瞬间轰的炸开。
“停手,立刻给本宫停手,停手!”
“都停手!!”
“…………”
亲眼见着男人如离弦的风筝从高处跌落。
凤拂音这一刻直落全身绞痛,失去体面的一遍遍大声嚎喊。
空气传导声音终有延迟,
等凤卫众人听及凤拂音的话时已过太迟,又有数枚短箭进入男人的身体。
万箭穿心,满目苍疮。
凤拂音已经惊跪在地上,心中霎然悲愤,从所未有的恐惧在这一瞬间席卷她的全身。
萧璟…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萧璟…
满身箭矢,万刃穿心。
鲜血淋地,一片苍迤。
无双的血光在这一刻从凤拂音眼中划过,鲜浓如稠,散发着令她无比作呕的气味,
血,从未见过这么多的血。
一如当年先帝被人行刺,坠倒在地,周身满是哭嚎,那一天,也是这样的血光。
记忆与现实无限交织
凤拂音仿佛又忆起幼时江南一幕,忆起灵堂之上母后撞棺而死。
头疼剧烈难忍,下一刻随时都要裂开般。
凤拂音不知从哪生出的力气,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一头剑步地莽撞跌在萧璟脚边。
她鼓起勇气,抬头微看。
眼前的男性躯体是她熟悉不过,岑岑外露的鲜血也彰显着他的生命在不断流逝。
他要死了…
萧璟就要死了…
就如当年的父皇母后,也是这般永远离去。
凤拂音目光呆滞,失去所有神翼,像一座塑雕,剥夺灵魂的永生驻守。
风,飘然吹起,带动一个极为孱弱的呼吸。
“殿…殿下……”
萧璟的声音已经低虚至极,凤拂音被这一声唤回神智。
“阿璟…阿璟!”
一遍遍惊慌关切地回应,凤拂音吃力地将男人扶起,将他大半个身子都靠入自己怀中。
男人的头缓缓抵在凤拂音的肩上。
淌出的鲜血已经将凤拂音的裙芷染红,妖娆艳丽的火衫凤袍,与这疮伤之景融合。
层层交叠,竟不知此刻的鲜红,究竟出自何处。
萧璟仰头,目及他此生唯一的光。
这样近距离地躺在殿下怀中,才发现殿下的眉眼生得这般好看,仿佛落霞倾于鸿雁之上。
他在她的眉眼中,看到汩汩还未盈出框的泪珠。
殿下,是为他在哭吗?
萧璟很想为女人擦拭她眼中的热泪,并轻轻地于她耳边轻喘一声:“殿下,别哭。”
然而,费了极大的功夫才将手缓缓举至半空,全身的疼痛使他再无力往上托举。
萧璟苦笑一声,手臂慢慢垂落…
殿下,日后再相见,您还能如此亲昵地将他揽在怀中吗?
怕是,您更恨不得我死吧。
萧璟心中酸苦,虽早已服了假死之药,但此日之后,他在殿下心中就是真正死去。
谁会去长舅惦念一个非亲无故的死人呢?
手臂并没有垂落之下的疼痛,半空中,他感觉到另一个小巧纤长的素手托住他。
萧璟睁开眼,才发现女人握着他的手心。
凤拂音眸中积攒的泪水再也难以抑制,刹那间夺眶而出,沿着女人的脸颊而落。
轻缓腥甜的泪滴在萧璟脸上,淡淡散开他脸上的血雾。
“你不能死…不能死…阿璟…撑住,坚持住,太医马上就来了,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激动地语无伦次,看着怀中男人的模样,只觉惶惶悲凉,无助而无措。
凤拂音一瞬间停住呼吸。
过往的前尘恩怨艾特此刻早已再想不起来,如今女人眼中唯一的执念就是:
不能死,萧璟不能死!
他死了,那他欠她的债,她该该同谁去讨。
“太医呢,府里的太医呢!快,你们都给我去!给本宫即刻传太医!”
人群中几个将士已经转身快步离开。
“太医马上来了,撑住,我的阿璟不会有事的!”
凤拂音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慢慢感受手心退化的温度,一遍遍告诫心中的自己。
萧璟的身子已陷入痉挛般的颤抖,全身、四肢手脚都在剧烈的颤伏。
濒死之状,说话也变得困难。
萧璟克制着,沙哑的喉咙不断有血液喷出,他尝试催动内力。
内力催动喉间的声管,吱吱的唤声,如哑了吹不动的风车。
他望着她,一字一字从未有的真切。
最后的弥留之音,他道:“——”
第153章: 永失所爱,永失所爱!
内力催动喉间的声管,吱吱的唤声,如哑了吹不动的风车。
他望着她,一字一字从未有的真切。
最后的弥留之音,他缱绻道:“殿下,别哭。”
您从不是轻易落泪之人,更不该此刻为他而落,殿下,别哭,我们自有来日。
说完,便阖上眼,头轻轻地栽落下去。
凤拂音感受他的动作,心中怕极,尝试用手去轻轻探他的鼻息。
鼻息空无,昭示已经没了生命迹象。
萧璟死了?
萧璟真的死了!
那个与她纠缠了两辈子的疯子;
那个她逝去孩子的父亲;
那个她口口声声厌恨至极恨不地捉擒除之而后快的萧璟,真的死了?
长久的筹谋深思,换来今日的最终结局。
可为何她心中并无一丝喜悦?
凤拂音精神涣散,呆呆地抱着怀中已至冰凉的尸体,目及着她的正前方。
悲无所抑,喜从何来?
她无数次恨他,恨他前世无情,恨他将自己的一片真心错负,恨他毁灭自己的故土。
所以重生而来,她才想一遍又一遍地让他死,让他用生命来偿还曾今的一切。
她以为自己对萧璟的情意,早已随着重生一世而慢慢消萦,而但如今,到事已成定局,她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无爱自然无恨。
有恨又怎会无爱?
她早该想到的,从没有一个男人,能在她心中占据比萧璟更大的比重,从没有一个男人,她熟悉能胜过萧璟。
二人前世在公主府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数年而历,他们在一起的无数岁月,没有人能取代。
她与萧璟之间的爱意,诚挚而又热烈。
但这份诚挚之间,却又夹杂了许多,南楚、北渊,两国之重,还有他们流去的孩子……
所以,她想让他死!
可他真的死了,还是以这种最决绝、最惨烈、最刑酷的方式死在她面前。
永失所爱,永失所爱!
她凤拂音一生,纵容权贵加身,但她自问从未因自身职权,做出任何违心之事。
她既无错,那老天爷为何如此对她?
父母兄长孩子一并亡故,甚至如今连所恨之人都也一同离开,那她存于世上,还有阖执念?
心中积郁的悲恸,凤拂音猛得振作。
她勾起唇角冷笑,手指划过萧璟的脸皮,长长的一道,自脸庞蔓延到颈侧。
赤裸裸的皮肉,没有丝毫的掩饰。
不是替身,是真真实实的人!
“啊————”
压抑许久的悲愤在这一瞬间轰然爆发,凤拂音自内心而发的无限伤楚,她像一只孤双落影的雌雁,一遍又一遍,发出寂落的哀鸿。
气急攻心之下,女人张嘴,吐出一股浓浓的血腥,眼前一黑,彻底晕厥在萧璟的尸首上,抵在男人不再跳动的心堂。
“殿下!”
”殿下!!”
男人死不死无所谓,凤拂音一晕,四座皆惊,凤卫众人顿时叫出声,急切起来。
“顾大人,您…您看着?”
凤卫的人将话头引向如今在场唯一可以说话做主的人。
顾云洲沉眸不言,冷冷看着地上双双跌落的一对璧人,心中无限怅慨。
眼前的情况早已超出当初的事发预料。
他们以为长公主会自乱葬岗草草埋葬了事,他们以为长公主至多会动容,但埋葬之后就会将这事慢慢淡忘,他们以为……
机关算尽,他们却低估了一些东西。
“顾大人,我们该怎么办,您到底说句话吧!”凤卫的将军在一旁,急促地催问道。
顾云洲侧身,别过视野。
“既是钦犯,那就直接送去乱葬岗。”
“可看殿下的态度,若真送去乱葬岗,等殿下醒后怕是要会怪罪。”凤羽道。
“你既已看到殿下的态度,还说此作什么!”
“一个钦犯而已,如今又死了,若真将他固留在府内,传扬出去,外人会怎么议论殿下?”
“还是顾大人思虑缜密,是我欠思了。”
凤羽赞同他的话。
凤卫上下的确没人在乎萧璟活的死的,活的无所谓,是死的就更好。
他们更在乎的是凤拂音,是凤拂音有关的一切,他们不可能留下把柄让殿下日后受人抨击。
凤羽叫来何管家,令几个婢女轻柔地将殿下拂了回去。
叫来几个亲兵壮汉,抬起萧璟的四肢,硬生生地将人拽走。
顾云洲担忧地看着眼前之景。
他也有挚爱,对凤拂音方才爆发的一幕亦是感同深处。
孤雁悲鸿,何至的悲凉。
若是凤拂音日后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场欺瞒的戏俩,那以她的性子,会做出什么……
如今想一想,就觉得是场灾难。
顾云洲沉着眉,淡淡不语,待凤卫所有人离开,他依旧伫在原地,久久不动,久久不语,任凭寒风吹掀自己的衣决。
哪怕他再厌恶北渊,哪怕他再怨凤拂音,哪怕他心中再无限偏袒萧璟。
可这一次,他还是不得不抵着自己的良心承认————
萧璟,这次玩大了!
(灯os:呵呵,别摸了,这玩意你没有!)
一次又一次的欺瞒,一次又一次精心布置的骗局,你就不怕日后所有谎言揭开那一刹的无地自容吗?
顾云洲暗暗批判,但由此又想到了自身。
同样都是旷日长久的欺瞒,同样都是对挚爱之人,他与萧璟又有什么两样?
他又有什么资格去置喙萧璟?
萧璟或许比他更好些,他的身份已在长公主面前全然暴露,不存在处心积虑的隐瞒。
可他呢,他呢!
若有一日自己的身份真当暴露在众人面前。
他爱及的发妻,他敬重的岳母,倚重他如手足的舅兄……
幼时失诂,满门抄斩,过往亲人都已锁在他的记忆中,早已忘怀。
是在北渊这些年历经的一切,让他久遇冰冷的心慢慢融化。
顾云洲突然变得怨恨,他怨恨一切。
怨恨南楚会突然亡国,怨恨萧璟为何要来到上京,来这里,如惊弦的剑,戳破他宁静的一切。
萧璟……
心里长长哀叹一口气。
这时,公主府的小厮寻到他人,快步跑过来。
“顾大人您怎么还没有走呢,大小姐过来了,就在门口等您呢!”
顾云洲倏然睁开眼,眸中覆上柔情:“知道了,我即刻就去。”
第154章:病重垂危
“顾大人您怎么还没有走呢,大小姐过来了,就在门口等您呢!”
顾云洲倏然睁开眼,眸中覆上柔情:“知道了,我即刻就去。”
公主府大门口
沈清早就在门口等着了。
今天本来是在他们自己府中,昨日早已说好,今天顾云洲下朝就直接回来,陪她一同到东城区那家新开的茶馆子听戏。
结果,沈清妆点好了,在家中足足等了一个时辰也不见男人回来。
等派人去打听,才知顾云洲来了公主府。
她特地过来一趟,赶时间甚至都未进去,直接叫小厮进去催请。
沈清百无聊赖地来回转圈,不断地朝着里院的方向暼。过了约半柱香,眸底的余光才在那官道上看见熟悉的声音。
心中欢喜,小跑向男人奔去。
顾云洲停下来,张开自己的双臂,温润的眸子满含着笑意。
“扑——”
二人迎面,撞个满怀。
沈清娴熟地揽上他的脖子,双腿分开地迅速缠在他腰上,整个人顿时如树熊般挂在他身上。
“怎么来这了?”
“是阿音找你有公务吗?”
“嗯。”
男人应了一声,宽大的掌心肆意揉捏着女人软玉的腰间:“不过现在没事了。”
“已经可以陪夫人去听新曲了,夫人可还满意?”
沈清羞赧地低下头,用头去轻撞他的鼻梁,腰间的力度过大,女人微微抗议地瞪他一眼,嘤咛地娇嗔一声:“死鬼!”
顾云洲心中大喜,爽朗愉悦地笑出声。
他抱着女人就往府外走,二人彼此交媾在一起,众目灼灼,也不怕被人指点。
娇妻软香在怀,唾手而得的幸福。
顾云洲觉得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平静恩爱,似比蜜甜。
**
*
寝殿内,帘子拉的极深,屋内一片难以透风的灰暗。
向前走!
向有光的地方走!
身处周遭无端的黑暗,无论如何摸索都见不到光亮,甚至连声音都无法听及。
凤拂音仿佛深陷一场可怖的梦魇。
“殿下,我在这,我在这呢!”
黑暗之中的身后,突然传出萧璟半浮的声音:“殿下,您回头看看,回头看看呢!”
凤拂音诧然回头。
身后除了一片荒芜,哪有男人的影子,凤拂音顿然生恼,朝着眼前空气怒声吼道::“你在哪,你到底在哪,萧璟,别给本宫装神弄鬼!”
这声话下,梦中绚黑之景突然放白。
千万个镜子堆在梦中,映衬着萧璟放大等身的人像,他嘴唇微笑,勾出阴冷诡异的颤笑:“殿下,殿下,我在这!”
“阿璟死了,您陪阿璟一起下地狱,好不好,阿璟来找你————”
说完,巨大的人像向她靠近。
一步步,带着森冷如魔鬼般的颤意,他每笑一声,身下的躯体就要短一分,化作虚无的空寂。
最后,只剩一个偌大的头首。
头首化成最恐怖的恶魔,眼凶如叉,头生邪角,恐怖无比。
“啊———”
凤拂音因恐惧而大声地惊叫出来,她奋力地向黑暗中奔跑,却寻不到光亮。
**
床榻之上,女人不安地紧皱着眉,嘴中始终听不真切地在嘀咕什么。
凤拂音这一晕,整整晕了两日未醒。
公主府上上下下担忧无比,太医诊脉也只道怒极,急火攻心才致使了晕厥。
至于为何许过了两日还未醒。太医断断续续,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长公主晕厥,此事在朝中迅速引起轩然大波。
宫中的小皇帝派了好几波人,明着说是不放心特地来探望姑母,暗里打了什么算盘也无人而知。
凤卫将天子派来的人挡在门外,不许接近。
凤卫从来都是认人不认令,听调不听宣。
就算是皇帝亲来,没有殿下的允许,他们也不可能放他进去。
这件事,终究还是没瞒住沈老夫人。
老夫人喝了这么久的补药,脸色本就见好了许多,结果听闻这一消息,直接也随着晕过去。
身体一况告急,再昂贵的补药也派不上用场。
老夫人每日昏睡的时候甚至比醒着的还多,太医数次下了危机通知。
沈府如今连白事都默默备下了。
老夫人不放心,心中忧思无比,她又想起自己早逝故去的女儿。
她命人将自己抬到长公主府,亲自守到凤拂音榻旁,凤拂音一日不醒,老夫人就不愿离去。
不过也才两日,就感觉天都要榻了般。
公主府与沈府这几日极为压抑,下人都心照不宣地少说多做,不敢去触及眉目。
*
凤拂音昏迷的第一天晚上,顾云洲哄睡了沈清,换了身深黑的斗篷,独自前往城外的乱葬岗。
萧杀的月光,灰暗色的草丛,高低起伏的丛冠,惊蛰突飞的乌鸦。
这里一切,都看着诡异阴冷至极。
顾云洲一人一铲,独自将坟头撬开,棺木埋得并不深,不过一会便见了木底。
棺木打开,里面的人脸色苍白,不带丝毫生计,四肢也因呼吸停止而慢慢变得僵硬。
顾云洲伸手探上男人的鼻尖,又复而探上他的脉搏,从袖中掏出一枚丹丸塞入男人嘴中。
还好,还好来得及!
萧璟本就事先服用了云息丸与假死药,假死药可以暂时剥夺他所有的呼吸,几近与死人无异。
而云息丸,则是当初老谷主特地为他们留下的,不管受多重的伤,只要服用云息丸,都会保留一线生机,
半柱香后
萧璟缓缓睁开眼,他从满是灰尘的坟中爬起来,仔细环了一眼四周,最后再转过头,问着眼前的男人道:“这是哪?我们的计划行的如何?”
一醒来,便是你所谓的计划!
顾云洲心中冷哼,头一次感受到这个外甥的漠寒,扫了他一眼冷冷道:“此处是上京城外的乱葬岗,我们的计划很成功。”
“上京如今情况如何?”萧璟问道。
“长公主凤拂音昏迷不醒,沈老夫人病重垂危,朝堂上根据长公主昏迷后何人执政,已经起了两个门派,明日早朝还要争辩。”顾云洲简短意赅地回复道。
听着他的话,萧璟一怔。
殿下晕倒了?
殿下怎会晕倒!
心中生起一种浓浓的担忧。
第155章:决裂,此后你我再无干系
“那日发生了什么,殿下为什么会晕厥?”
萧璟直视着顾云洲,眼神逼迫地强行质问。
顾云洲自然没义务回答他的疑问,抖了抖自己身上的土,不屑地冷嗤:“这事与你有什么关系吗?关心长公主的大有人在,你在这作出哀怨关切的模样给谁看?”
话说的如此直接,萧璟无言以对的低下头。
是,他是什么身份,又有什么资格在这忧患殿下之事。
今日过了,他们还不知道如何相见。
下次见面,他定是羽翼丰满,能够为她遮挡寒霜风雨,那时,殿下或许会对他令改辞色,会对他舒眉微笑。
一想到那个情景,萧璟心中便是难以言喻的喜悦,锋薄的唇角也止不住的上扬。
顾云洲白了他一眼,并不了解他的悲欢,抿了抿他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离京,西南粮道一事还未解决,粮道之事结束,还要去一趟西洲。”
萧璟心中早已有了规划,他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将所有的事情都办完,下一次才能旗鼓相当地站在殿下面前。
“给你一个消息。”顾云洲转过身,背对着他,
“长公主下个月会微服前往江南,至于为何前往,应是与江南庶务有关。”
“好,我知道了。”
萧璟点头,穿上一旁顾云洲为他准备地的衣服,看了眼背对他的人道:“上京风雨莫测,还要你继续潜藏,若有紧急之事,还是同以往一样,飞鸽传讯于我。”
穿完衣服也没等到男人的回复,萧璟抬头看了他一眼,十分不悦:“我在与你说话。”
言下之意,听到就要回复。
顾云洲沉思许久,才转过身,避开男人的眼眸,悠悠道:“方才是给你最后一个消息,以后我不会再给你传讯。”
萧璟似乎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不会再给你传讯,以后你也不要来找我,你我之间的关系也不必让第三人知道。”顾云洲冷声,口吻果决道。
他终究还是作出选择,作出心中认为正确的选择。
幼时的记忆早已忘却,那时灭族也只是先楚皇的决断,如今他娇妻在怀,岳母舅兄对自己恩重。
他何苦为了那些早已记不清模样的族人,来毁坏自己如今的幸福。
萧璟若要复国,那就由他去吧。
与他,又有何干。
萧璟眸框瞪裂,不敢置信地瞪着眼前平静如霁月清风的男人。
“什么叫不必第三人知道!”
“南楚亡国,云家满门被灭,当初出谷时你我便已歃血为约,誓为外祖父雪冤!”
“如今你是怎么了,你敢去外祖父坟前面,当着他老人家的面将这话再说一次?”
萧璟言语激烈地颤抖,眸光犀利寒灼,他像一条病弱却仍雄琚的猎豹,雄雄虎视着顾云洲。
仿佛只要他说出一字违约的话,便能化身猎虎,上去咬断男人的脖子。
顾云洲并没有立刻回复他,男人的激慨之情在他眼中也如跳梁的小丑。
“云家是你父皇下旨灭门的,如今他人已被你亲手灭杀,难道这还不算雪仇了吗?”
“可外祖父身上背负的冤案还未沉雪,那是我外祖父,是你爹。”萧璟冷声提醒他道。
“南楚都已不在了,冤情是否沉雪还重要吗?”顾云洲负手无奈道。
“重要。”
萧璟咬顿,字字珠玑:“若这些都不重要,那在你心里什么才是重要的?”
“你所谓顾大人的官职吗,还是什么,你在这拥有的一切,你觉得你父亲的冤仇没有这些重要吗?”
此话闻者无声,顾云洲心中沉叹一口气。
他还是转过身,转身面及这个年轻的后辈:“云家覆灭那年我也只有四岁,你呢,你有多大?”
“你比我还要小三岁,萧璟,云家覆灭时你连记忆都没有,你甚至也只见过我爹两面,既没纠葛,你到底何处来的这么深的恨意?”
他都从未执意过给他爹报仇,萧璟那时也只是稚子,他不知他究竟何的坚持。
“你问我为何,你问我为何?”
萧璟眼眶已经完全猩红,从里冒出岑岑滔天的怒意,他上前,一把抓住男人的领子,逼迫顾云洲与他直视:“血脉至亲,你问我为何,你居然也有脸问!有脸问!!”
“外祖云家满门忠烈,十万云家军当年何等威风,手持兵令,谁敢不从,大舅舅沙场剑刃,何等的荣光,二舅舅………”
“那又如何!!”
萧璟话声未毕,便被顾云洲猛的呵住,男人毫不客气地挣脱开的他的束缚。
“这一切与你都没有关系,萧璟,你未出生时云家便已没落了。”
“盛况之时你未享受云家的恩惠,如今云家已灭,就算你不为他雪冤,也没有人会怪你。“
“而且……”
顾云洲顿声,望着他,犹豫许久才悠悠继续:“而且,就算长姐在世,她也不会支持你这么做。”
“闭嘴!”
萧璟冲上去,怒视于他:“你既不为外祖父雪冤,又有什么资格提我母后!”
顾云洲沉默,将一切缄于口中。
“好,既然你不愿意,那从此以后,云家与你再无干系,云家的冤灭便由我一人担负,你就留在上京,好好当你的乘龙快婿吧。”
萧璟犀利地开口直讽。
在他心中,顾云洲就是被这上京舒适的日子迷了眼睛,贪慕这所谓的虚荣。
顾云洲依旧沉默,沈家何等身份,他当年去求娶沈清,更难听更腌臜的话都听过无数次,如今又怎会被萧璟的一句气言所羞到。
“你会后悔的。”
萧璟气结,最后只怔怔留下这么一句话。
“我知道我在选择什么,我不会后悔。”顾云洲依旧冷静道。
眼中已然迷离,顾云洲的黑眸中渐渐生起了雾水,他淡泊望着眼前年轻俊美的男人,望着这张与他长姐七分相似的绝美面容。
母亲早亡,父兄征战忙碌,长姐未进宫之前,都是她手把手地呵护自己,为姐亦为母。
他不想看姐姐唯一的血脉,执着过往,深陷泥潭,毁了自己的一生。
第156章:
他不想看姐姐唯一的血脉,执着过往,深陷泥潭,毁了自己的一生。
顾云洲上前,用手轻轻抚着他的后背,缓和的揉法使男人激动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世上没有什么是回不了头的,执拗过深,只会使你自己陷入其中,及时回头,上京…上京…”
想起那日凤拂音悲绝的神情,他虽不知这段时间萧璟在公主府,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以他对长公主的了解,心中定然是有情。
“上京…还有人在等你,回头吧,阿璟。”
顾云洲话声放软,难得叫一次他的乳名,事情已至如今,他希望萧璟能够放下。
不说放下仇恨,起码也卸下心房,去全身信任一个人,一个,值得他…信任的人。
有人在等你?
萧璟心中冷笑一声,他并不知顾云洲在想什么,也以为他说的等候之人是他自己。
心中生起恍然的讽刺,既也与他决裂,又摆出这副心心相惜的矫情模样给谁看!
抬起头,将手放在自己背上的男人猛的推开,顾云洲一时不察,直接带个跟头摔出几步之外,
萧璟擦着唇边的鲜血,缓缓从地上站起来,阴恻的唇尖渐渐上扬,发出狠戾的笑,“回头?都走到今天这一步,你竟让我回头!”
“你以为你回头的了吗,别忘了,北渊当年先帝之死,也是出于你手,你这时候想独善其身,不觉得太晚了吗!”萧璟大声狠戾道。
当年就是顾云洲长期对月妃下毒,下能操控人心的咒术,先帝拖病,被行刺至死。
北渊群龙无首,他们以为北渊会乱。
结果凤拂音凭一己之力生生稳了下来,将亲手将无依无靠的幼子捧上帝位。
北渊,竟就真的这么过了风雨飘摇之期。
后来这么些年,顾云洲再未找到合适出手的机遇,便一直蛰伏着,直到萧璟的出现。
顾云洲沉静地看着男人将他最后的底牌翻出来,他知萧璟这么做只是想激怒他。
他终究还是憎恶他的背叛。
“给你备好了快马,马鞍之下还有些碎银子与三千两的银票,上京之约,来日再见。”
“你会后悔的,我会让你后悔。”
萧璟又留下相同的话,即刻他翻身上马,扬起马鞭一骑绝尘,
我不会后悔。
可萧璟,你一定会!
顾云洲望着他渐渐离去消失的背影,心中无限悲落。
他劝也劝过,拦也拦过。
是萧璟非要将自己活在仇恨之中,若是日后见了长姐,他,也能不枉长姐一片苦心了。
**
*
时间又往后推移了一日,凤拂音整整昏迷了三日,等到第四日终于清醒,慢慢恢复了神智,
腹中饥荒难忍,扯了扯唇,带动喉间一片嘶哑,难受地闭上眼,小厨房的人早就备好了清粥,见得公主醒来,赶紧命人端上来。
润暖滋甜的白粥下肚,凤拂音这才慢慢舒意起来,待得身体好转,她便命人将凤羽传唤过来。
“本宫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那位公子可还活着,人在何处?”
问这话时,凤拂音心中还是难免地一蹬。
“回殿下,那位公子已死,属,属下已按照顾大人的意思将人埋在乱葬岗。”
死了,萧璟…
这究竟是场循环的噩梦,还是她本就在噩梦之中,从未醒过。
萧璟,就这样永远离开她……
闭上眼,眸中划过一行清泪,她已过了最初的悲愤,如今再听这件事,心中已哀默成觞。
人,固有一死。
当初父皇母后相继离世,她都硬生生挺了下来。
她是北渊最尊贵的大长公主,历来高傲,风雨难侵,没有什么是她经受不了的挫折。
“本宫知道了,你且派人将那位公……等等,你说什么,你说是谁将他拖去了乱葬岗。”
“是…是顾大人,顾大人怕殿下豢养面……男子的消息传出去,恐对殿下的名声不好。”
“所以才命人特地将尸首丢去乱葬岗,这样也才与殿下没了干系。”凤羽一五一十道。
凤拂音怔住,一下没能明白。
顾云洲是了解自己的。自己何时在乎过外面那些所谓的虚名。
倒是他这么做,反而令人不解。
何必多此一举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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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明二年
大楚帝京
黄昏之时,苍穹之上泛起阵阵云晕,层片的火烧云横亘出某种迫人的惶恐,火烧之色,如荼如冶,像是被打翻的染缸,巨大帷幕沉色,层层落坠,令人一种难以凝噎的深滞。
血丝残阳,如倒挂的悬勾。
“大凶,大凶之兆啊!”宫里的老太监拄着拐杖,抬头看沉笼的天色,摇头而叹。
而此时
椒房殿
“宫口都开五指了,怎么还不见小皇子的头啊…皇后娘娘,您再使把劲,再使把劲啊!”
“娟儿婷儿,你俩还愣着干什么呢,快…还不赶紧换碰热水端进来!”
”你,还有你们几个,还不赶紧将给小殿下准备的嗣子拿来,别一会误了事!”
殿内上下乱作了一团,接生的嬷嬷们跪守在床榻前,宫人们递着盆接着碗额间个个豆大的汗珠,管事群嬷嬷更是指挥着,忙的头脚倒悬,事事俱细,无一人敢含糊。
不为别的,就为今日,是宣明帝中宫产子。
殿外
一身明黄龙袍的年轻帝王在门前来回急走。
男人深邃的黑眸里泛着冷然的阴沉,耸挺的鼻翼像淬毒的银钩,菲薄的唇瓣微抿,一言不发。
“陛下您别担心着,这妇人生孩子都会经这么一遭,娘娘上头有凤星庇护着,一定会无事的!”首领太监必德见得圣心忧患,也跟旁劝慰道。
“无事?”楚修突然停下脚步,鹰隼似的黑眸深深望了殿内楼宇,抿唇开口,嗓声冰凉如九幽寒悴,“朕比谁都希望她无事!”
他的皇后,在从未侍寝的情况下怀孕,甚至还瞒着他留下这个孽种,如今皇后生产,六宫都认为这个孩子是他的!
这个女人,这个贱女人!宽袖龙袍中的大掌一瞬间握拳,男人
第157章:一身红衣,与你叩首高堂
凤拂音出了寝殿,屋外的冷风肆意吹拂在脸上,昏迷了几日,现下身子大空,一出殿便感觉极其的寒冷。
回屋披了件袍子,凤拂音命人召何管家过来。
“本宫有一事要你即刻去办。”
转身坐会上首的主座,凤拂音道:“本宫亲写一分休离书,你令人送到吏部,将婚籍取消。”
“是,老奴明白了。”
何管家并不表现惊讶,预料之中的事。
凤拂音起身,信步走到窗边,窗户未关,还敞了大半,不断有冷意的寒风吹拂进来。
婚籍取消,她又孑然一身。
世人都说身在皇家好,尊贵耀眼,荣华富贵,生来就享有世间的一切。
可万事都是公平的,皇家尊崇,它将人捧于权利巅峰之上,受世人艳羡。
可真正呢?
高处不胜寒,相伴而来的却是无尽的悲嘘与寂寞。
她如此,萧璟亦如此。
凤拂音眉眼酸楚,想起那个人,心中又是无限触动。
望君来世,生于平凡之家,一生无有忧愁。
“即日起,公主府上下全府斋素,挂上白帆与素缎,以本宫院内正殿为灵堂,你去准备孝衣,麻服,以及长明灯锁,本宫要一套完整的祭祀之礼。”
“殿下,你才刚醒,还是保重身子……”
何管家以为她是为老夫人预办的,怕伤心坏了身子,忍不住额地规劝道。
凤拂音不明其意,声中都带了几分威严:“令你去,你便就去,哪来这么多话,还有……”
声音顿了顿,有些地转:“去准备一套丧仪的素服,即刻就送过来。”
一身红衣,与你叩首高堂。
如今,一身白衣,也该为你送别。
萧璟,你我之间已然两清。
我为你穿戴素衣,为你守孝百日,也算尽我…最后绵薄之意。
何管家还未离开,殿下素来最持孝心,老夫人还在世内,哪有这么迫不及待的道理,心中隐觉不对,不禁多嘴问了一句:“殿下,那这灵堂之中的神位,该如何署名呢?”
“就写…写……”
凤拂音却没了答案,心中反复思索了许久,她与萧真正来说,并没有任何关系。
“就写…荣昌额驸—萧氏。”她道。
这也是她曾经心念之事,反正此生她也不会再嫁,就让他占了这个虚名吧。
何管家陡然一凛,心中震惊。
“是,老奴知道了,老奴这就去半。”
转身,何管家退出屋内。
屋外好似下起了小雨,滴滴答答地落在檐上,凤拂音久久无语,伸手递出窗外。
寒意的白霜滴在手心,片刻之间便已凝固。
凤拂音缩回手,有些意外。
雪!
竟是下雪了!
眼下也不过才入秋一月,竟已落雪了。
上京今年的第一场雪,没想竟来的如此之早,看来今年,过了深冬,可以等来一场满天风雪。
凤拂音抖了抖手,将雨雪拍落,披着锦袍出了府。
两日未去沈府了,都还没给外祖母请安。
休离之事已经呈上去,她还要去给外祖母解释。
话都说清,她相信外祖母固然难过,但也不会过多责备她。
因为,外祖母对她,永远宽厚慈悲,她也想守于她老人家塌前,长久侍奉。
第158章:想萧璟死后仪容得体,风光无限。
撵轿行至沈府,凤拂音下车,没想盈门就看见府门外墙上挂的白绸,心里顿时“咯噔”一声,一股强烈的恐惧迅速袭来。
这是半丧之礼!
半丧之礼,向来都是为那些垂危病重之人,为他们延绵福祉。
府中病重之人,除了她外祖母,还能有谁?
心中已慌得无主,也顾不得什么,凤拂音赶着步子急促地闯了进去。
*
老夫人的院子
沈母走出来,转身轻轻关上门,没想迎面撞上赶来的凤拂音,两人都闪过意外。
“阿音?你怎来了,太医怎么说的,何时醒的就跑过来,当心你自己的身子。”
沈母开口便是止不住的关心,但一猜也猜到凤拂音此时来干什么,压下头低声,“老太太已经睡下了,阿音等会再来吧。“
说完,拉着女人的手,将她轻轻劝到一旁。
“外祖母究竟如何,太医前几日来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会变成这样?”凤拂音急迫地问道。
“悲抑过度,受了惊吓,就是如此了。”沈母无奈摇头。
凤拂音不语,沉寂了半晌。
府中怎会来的惊吓,老夫人为何至此,说白也是为了她。
若她没因萧璟之死而悲愤晕厥,外祖母好端端又怎么突然病危。
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
凤拂音心肺当中溢出满腔的痛苦,她蹲下身,双手抱在脑后,低垂下头,小猫似地泣啼。
沈母轻叹一声,轻轻拍拂她的后背:“阿音,不要这么想,没有人悔去怪你,老太太更不会,太医早就作了诊断,你我也都知道老太太的身子,迟早会有这么一天,这与你并没有关系。”
凤拂音哽咽地点头。
话虽如此,但若外祖母真因她死了,她余生都会陷入内疚之中。
外面风大,凤拂音昏厥数日才醒,自宜不适合在风口内,二人又叙聊了几句,沈母才央央令人保重身子地离开了。
凤拂音并未急着离开,直接转道去循了沈清。
*
这会正值晌午,外头虽有些风,但是阳光极烈,暖熏熏地打在身上,格外舒适。
凤拂音没想到顾云洲也在,在门口迎面撞上的时候,男人发丝还有些凌乱,胸前衣襟翻褶,额上还有好些豆大的汗珠,鼻息紊乱,气息也有些急促。
“…………”
凤拂音下意识地转过身,轻轻咳嗽一声。
顾云洲见状,也回过身去,直接“啪——”的一声,门被刷个上,将人拒之门外。
凤拂音:“…………”
屋内不断传来淅索收拾的声音,过了好半晌顾云洲才又来开门,
只不过这时,男人已经换了身衣裳,发丝整洁,仪态端正,清浅地冲你淡淡一笑,完全一副君子翩翩的仪态。
凤拂音:“…………”
全天下的男人都是这副德行吗?
顾云洲脸上丝毫不见尴尬,冲她拘礼:“殿下是来找清清的吗,清清已经起身了,殿下进来吧!”
凤拂音脚步踌躇,犹豫要不要进去。
过几日还有大朝会,她若进去,眼睛上长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那还不如羞愤地一头撞死。
轻咳两声,凤拂音并未进去,
“也不是什么要事,既然清清不便,那本宫下次再来寻她吧。”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殿下且慢!”
走出几步之外,顾云洲蓦然叫住她。
凤拂音停住转身,微微皱起眉:“顾大人还有什么事?”
顾云洲直接掀开衣袍,跪于她面前,望着女人的眼睛,语气虔诚地开口:
“那日在殿下府中,是臣情急,见有囚徒越狱,才令人围剿,没想乱箭之中竟不慎将人射杀,多有失手之处,还请殿下恕罪。”
凤拂音觉渐渐眯起眼眸,视线俯瞰。
她心中固然有怪罪,甚至怨恨之意,若不是因为他,萧璟也不会这般惨烈的死去。
可若从顾云洲的角度想,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一个密谋越狱的死囚,还是在公主府,身手武功都不俗,这不下令集火绞杀,难不成还留着他过年吃饺子吗?
只能说,顾云洲的抉择是正确的。
以公道之言,她并没有理由责备他。
若易地而处,沈府出了死囚越狱,她也会毫不犹豫地下旨灭杀。
就算不灭杀,退一万步再讲。
这里是沈家,是她母后一族的亲长,顾云洲是沈清的夫君。
她若真因为一个刑囚的死在这这去大加责怪甚至处置顾云洲,那她凤拂音还有什么颜面去见舅母。
一时噎住,竟也分不清顾云洲眼下是诚意之举,还是被动地胁迫她而故意为之。
轻轻摇了摇头,女人摆摆手:“起来吧,本宫并不怪罪你。”
“是,多谢殿下。”
顾云洲松了一口气,从原地而起:“那日殿下突发晕厥,臣令人即刻去叫了太医,那死囚便被弃于乱葬岗,殿下若不放心,可以随时派人去查看。”
“本宫已经知道了,本宫打算稍后便派人将尸身运回。”凤拂音幽声道。
“什么?”
顾云洲恍然惊呼,声音高嘹。
他一怔,才发现自己失态,慌忙地解释:“微臣的意思是,抛乱葬岗是微臣的拙见,与殿下处置相悖,给殿下添麻烦了。”
“嗯…”
凤拂音淡淡应了一声,只觉他有些过分客气。
“微臣敢问殿下,乱葬岗死尸无数,您将它运回来作甚?”
这问的有些失礼,凤拂音不悦地压低了声线,却依然回答了他。
“本宫公主府的人,就算是横着出去地,也要有该有的丧仪,不该应裹于乱葬岗,而是埋棺封绫,体面下葬。”
心中再是无限深恨,她也做不到让萧璟的尸身就这般敞于荒野,受烈日瀑晒。
生前死后名,萧璟最爱的就是他这副面容,她想让萧璟安稳地离去。
想让他死后也仪容得体,风光无限。
并不知凤拂音此刻在想什么,顾云洲听了她要将男人尸身运回的话,却是忍不住攥紧了衣袍。
当初作假死局,猜到长公主可能会存有疑虑,所以他们才特地找了个与萧璟身形差不多的死尸。
只是他们断没想到,凤拂音还要运回查看!
第159:
当初作假死局,猜到长公主可能会存有疑虑,所以他们才特地找了个与萧璟身形相仿的死尸。
还特地人皮覆在脸上,保万无一失。
可如今若真将尸身运回府上,整敛遗容时必然会触上皮肉上的伪装。
到那时,他们做的一切,无疑前功尽弃。
顾云洲深吸一口气,强憋住心中的惊慌,明面上故作镇定,使凤拂音看不出他的变化。
“既…既然殿下已经想定主意,那微臣顺应听旨就是。”
“嗯。”
凤拂音应了声,“那日府中所见之事,还请顾大人守口如瓶,不得向任何人泄露半句,包括清清。”
悲抑过度的晕厥,本就不是什么光彩事,再者涉及萧璟,她本身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是,微臣知道,还请殿下放心。”
顾云洲点头应允道,这种事,他自也不会往外传,“微臣心中还有一事,斗胆请问殿下。”
凤拂音轻佻,示意他继续。
“那日在殿下府上,臣听闻府上下人讲竟有真假两个驸马,假的便是萧璟所冒,被臣射杀。
“微臣这几日竟也失敏失聪,未能察觉到’齐若云’端倪。还请殿下宽恕。”
他固然也想知道凤拂音是何时,甚至如何辨认出萧璟的,但这话不能由他去问。
一问,自是引火上身。
凤拂音听了她的话却是皱眉,微微眯起眸子声线狐疑道:“你怎知冒充之人就叫萧璟?”
“什么?”
顾云洲心中慌叹,轻轻呼了声。
“你怎么知道,他叫萧璟?”女人追问。
按理,顾云洲应未见过萧璟才是,她府中的下人更不是嘴碎的,不可能拿这件事与他人议论。
若二者皆否,那如何解释,顾云洲脱口就是萧璟的名字。
凤拂音抬眸,见他不语,索性又问了一遍::“顾大人怎知他的名字,就是萧璟?”
直视男人的眼睛,试图从里剥离出情绪。
“殿下您忘了吗,臣主掌便是刑部之事。”
”当时刑场上,此人被殿下带回,我便暗记下了他的名字。”
顾云洲片刻就想出一个理由,合理地解释道。
暗记下了?
她可不信。
刑场到今日,也有一多月,他若真记下了,早会来向自己禀告,可偏偏却没有。
凤拂音手放在身后,抬首望着他,揣测男人话中的真假。
若是往日,沈清与顾云洲一同来,就算是顾云洲说上天,她也是会信的。
可偏偏今日,她感觉顾云洲神色不对。
虽说不上哪不对,但觉得觉得欠妥,女人的直觉,往往如此。
“既是如此,那的确是本宫多虑了。”
凤拂音看着他,故意这般言语道:“既然顾大人不便,那本宫就改日再来。”
“臣外态失仪,就不送殿下了,殿下慢走。“
女人并未回答他的话。只是头也不会地直接走了。
走了几步,她又猛的停住。
转眸看着顾云洲,嘴边的弧度上扬,发出难以言喻的浅笑。
顾云洲愣住,一时不理解她这么做的反应,整个人都陷入原地。
直到——
身后有手轻轻探上他的肩————
第159章:哪怕涅骨重生,你也不过如此!
顾云洲转过头,才发现是沈清。
顿时卸下所有心防,转身双手穿过腋下,轻轻将女人环抱在自己怀中。
“阿音走了?”
“嗯。”
“那日你在府上到底看见了什么?”
沈清从他的怀中挣脱,眨着眼睛好奇地问:“悲愤过度,当年表哥驾崩的时候,她也没这样吧。”
“那日是在府上,但具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
顾云洲把玩着女人披散在肩上的秀发,语气轻飘,若有若无地嘘声。
“大体听到是驸马之事,府上说牢中关的是假驸马,这几日在公主府也一直都是假驸马。”
沈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关于萧璟之事,她也多少知道一二,那日还打趣要见一面美人,却直接被阿音回绝了。
“清清,你说殿下对齐大人有情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
沈清拔高音调,一副你脑子难道拎不清的质疑:“有什么情,有什么情!你觉得他配吗?”
“阿音只是寡久了,又不是瞎了,若不是为了祖母,她怎可会打上那齐若云的主意!“
沈清义愤填膺地怒道。
当年江南,她亲眼看见齐若云明面对阿音俊逸君子相待的,而待她离开,他却直接相会别的世家女,用的还是相同的招数。
沈清简直作呕,忍了几天,打算寻个机会直接当着凤拂音的面拆穿男人本质。
可没想到,就那一日以之后,齐若云竟跟变了一个人似的,远离所有世家女,甚至拒绝阿音表明的情意。
她寻了许久,也没找到什么把柄。
这么些年,她也一直在疑惑,既无生死病痛,那他是怎么好端端地改了所有脾性。
脱变往常,就像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涅骨重生都不过如此,
顾云洲不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
只是俯下身,用头首顶了顶女人的额头,鼻尖喷薄的热气撒在她的双眉之间。
“既然无情,那殿下怎会一眼就认出,他不是真正的齐若云呢,清清怎么说?”
“这我怎么知道,也许是那假的本就不了解齐若云,自己露出什么破绽呢。”
顾云洲闻之,唇瓣轻轻上扬的浅笑。
这样低级的错误,他知道萧璟不会犯,而且以长公主的口吻,定是一早就知道的。
他替萧璟做这最后一件事,绝了他的后顾之忧,也算成全自己的一片心,
男人降低声线,磁性却又低哑。
带着循循善诱的蛊惑,压在沈清的脸冀,咬磨着耳垂暧昧道:“许不是他露出了破绽了呢?一个人真挚爱他的伴侣,不论他变成了什么模样,都会一眼认出。”
“外在的表面无法诠释一个人的所有。
”就像你,清清,哪怕有一天韶华飞逝,你逐渐衰老、甚至丑态,我也可以一眼辨出。”
“你———”
突来的情话令沈清羞红了脸,整个人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所以,清清。”
男人端着语气看似认真道:“你说殿下对齐若云无情,我是不赞同的。”
“若是无情,那殿下是靠什么一眼辨别出他不是齐若云呢,你知道吗?”
第160章:前世的端倪
沈清被这低哑性感的声音迷了心智,眼中早已不及其他,只剩下那人这双蛊惑的黑眸和俊俏的脸。
双手揽上他的脖子,醉醺醺地应着:“不知道,等一会我就去问她。“
“好,那清清你可要说话算数啊。”
说完俯身,朝着那柔嫩的双唇开展了攻势,二人互相撕咬着唇瓣,双手抵上彼此的衣物………
**
*
凤拂音并未回府,在正院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有下人禀告,说老太太醒了。
凤拂音立即起身,快步前往。
寿堂内
火炉烧得极旺,伴着滋滋作响的焦炭声,暖意安神的熏香将房间内浓厚苦涩的药香稍稍掩盖。
老太太正在喝药,小厮已经传话过来,得知凤拂音已醒的消息,悬挂几日的心终于平顺下来。
屋内的帘子被人掀开,凤拂音走进跪在床边。
“阿音不孝,让您担忧了,连累您受这一遭。”
老太太闻声笑了笑,轻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慈祥地抚着女子垂下的发髻道:“人老了,就有这么一天,外祖母从没怪过阿音。”
凤拂音抽噎,心中存了些许话,但这么一瞬间,却全然说不出口。
她知道外祖母最挂念的是她,她也很想去解释她昏厥的原因,让老人家心中宽慰。
可是,话到了嘴边…
自己如此悲抑过头甚至晕厥,只是因为一个男人,一个害得她曾今一无所有的男人。
多可笑的一句话!
凤拂音今日才感觉,自己并没有传言的那般的狠决,或许也是那样的优柔寡断。
情爱,真的能使人到如此地步吗?
她想问,可从不知将这话问于谁听。
父母早逝,兄长疲于政务,深宫之中从无她真正的血亲,也从没有人教她,去怎样爱另一个人。
老夫人看不出她的心思,只是依旧言笑地摸着她的头,从床头的枕边拿出一物:“外祖母替阿音找回一样东西,看这是什么。”
定眼一瞧,竟是枚玉珏。
通体晶莹,寒凉透青,正中的玉心还用镂金水龙飞凤舞地雕着一个“音”字。
“这是……”
凤拂音看着迟疑,只觉分外眼熟。
“是阿音你的那枚玉珏,外祖母替你找回来了。”老人笑道。
对,就是她的!
难怪记忆中这般眼熟,是父皇生前打造令她交给心上人的那块玉珏。
可…可这不是十几年前就丢了吗?
凤拂音惊讶地接过,迟疑道:“您是在哪拿到的?”
“阿音糊涂了,就在你府上啊。”
老夫人言笑慈蔼,冲着凤拂音微微舒眉。
那日凤拂音晕厥,老人挂念,不顾劝阻也要去公主府上,回来的路上就在正院捡到这枚玉珏,
这么多人,这么多来往过路的眼睛,偏偏也只有老夫人看到。
是巧合,亦还是什么?
“外祖母那日讲过,阿音可还记得吗?”
凤拂音点头。
“阿音,找到他!”
“找到他,一定要找到他!你现在就答应外祖母!”老人语气突然变得强烈,拉住凤拂音的皮手,逐渐施加力度。
第161章:悲痛:老夫人之觞!
凤拂音的手被按的生疼,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老人突来的情绪变化。
“阿音答应您,一定会找到他。”她连忙应着声道。
老人见她肯定的答复,这才松开手中的力道,无声地向后靠去,因方才的情绪激昂,老人喘着粗气,剧烈地咳嗽着。
“外祖母,您……”
凤拂音起身想替她轻抚后背,却被老人直接拦住了双手:“阿音,外祖母想要休息了,你先回去吧。”
凤拂音犹豫,看着老人跳动闪烁的双眼,终究还是做不到忤逆。
“好,阿音告退,您好好休息。”
深深望了一眼,说完便转身离开。
香炉内的熏香还在滋滋燃烧,香柱却已经燃到了尽头,溅落了一地的沉灰。
万物都有临至尽头的一天,除了鲜活如初的旭日与明月,没有什么东西能永垂不朽。
老太太看着凤拂音离开的方向,眸中充斥着慈悲与关切,浓浓的不舍几欲扬出眼眶。
当年之事已无人再知,阿音幼时失踪的那两日又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以为玉珏丢了就是丢了,不会再回来,可没想到……
二十年,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老夫人心中多有不甘,她又想起那阿音刚出生时钦天监的预言。
她很想替自己的孙儿再做些什么。
但终究是徒劳…
心中牵念的最后一事也有了结果,她该做的一切也都做了,或许,或许……
老人垂暮地闭上眼睛,神识在脑海中不断缩放,过往走过的岁月风霜,一幕幕不断回放。
幼时麓山,与君相识,甜蜜青涩,生死缔约。
及笄之年嫁与沈氏子,生儿抚女,安乐欢喜。
然而经一场大梦,徒劳空醒!
那年塞外的风雪冷冽如霜,哪怕倾尽再御寒的暖裘,也无法温热一点一点被凉透的心。
夫婿掩在那年无边的风雪中,再也没有回来。
然后是…
她的儿子,她的女儿……
她所有的孩子…
世间最大的哀默,白发人送黑发人…
老太太眼皮子艰难的动了动,倏然睁开眼,枯骨般的手猛的向空中抓了抓。
“老头子,你个没良心的,没良心的……”
双目逐渐虚空,已不知在看向何处,嘴里楠楠地低语几声,忽然又厉声地大叫:“芬儿…我的芬儿…你个没…没良心的丫头…”
“娘…娘来找……找你了,丫头,芬丫头!娘怪你一辈子了?你就这么走了!这么走了!等着…娘来向你讨债了!”
老太太气息微弱,无力地阖上眼皮,胸口也渐渐喘不上气来,她犹自摸到枕下的一块同心结。
同心结上牵着新婚之时彼此剪下的头发。
吃力缓缓地睁开眼,摸上那乌黑如黛的秀发,将它存于心口。
那时年少,那时嬿婉,那时明媚如芒。
老夫人嘴角扬着轻轻浅浅动人的笑。
她存于心口,眉眸轻闭,麓山林间的清泉伴着和煦舒缓的清风,又一次轻轻淋润在心头。
只是这一次,她再来不及睁眼。
来不及,看着最后一幕——山川绮丽。
屋内的熏香终究还是烧到了尽头,一地的落灰暗示着它曾今兴旺,如今却俨然归静。
火苗在尽头处掐灭。
小厮到了时辰,轻推开门进来,为其更换沉香。
**
*
凤拂音离开屋内,小步走在院中,低头凝着手心中这枚玉珏。
这是父皇生前为她和皇兄打造的,可惜她也只是听闻,记事之后它就丢了…
如今失而复得,却并没有太大的惊喜。
那日听外祖母说,是在幼时与她一道回乡时在南方边陲深谷,赠给一位与她年纪相仿的小友。
南方充满毒障的深谷,与她年纪相仿。
她当时一猜就猜定是萧璟,前几日被俘,玉珏掉入院长,恰被外祖母捡走,一切合情合理。
可带她细细推敲,却又始觉哪里不对。
若这枚玉珏,真的幼时就被萧璟拿走了,那为何她从没在萧璟身上见过。
前世,两人亲密无间,分享彼此的所有,那时她也没在萧璟身上看过这枚玉珏的半片踪影。
如今,这枚玉珏就恰好跑出来,还被如今唯一知情的外祖母捡到。
世上,真存有这么巧的事吗?
凤拂音心中隐隐担忧,滑挲着玉珏上的年轮,冰凉通华的质感磨搓在手上,缓缓带回一些神智。
老夫人都已这样,她万不可能再离去,打算调头去寻舅母商议一些事,没想经过花园,刚巧见到沈清迎面与她走来。
“阿音!”沈清叫住她,快步走来。
凤拂音停下脚步,上下扫了一眼来者:“怎么,舍得从你屋中出来了?”
“咳——”
沈清轻咳一声缓解尴尬。
二人在一旁的凉亭内坐下。
沈清也上上下下仔细扫量了一圈,发现女人除了脸色苍白写,其余并不不妥,这才勉强松了口气。
“这几日别说祖母,你把我们都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太医说郁接于心。悲愤过度导致,那日你府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沈清直言道。
凤拂音眯了眯眼睛:“这话,你怎么不去问顾云洲?”
沈清摊手:“问的出来,我还寻你干什么。”
凤拂音轻哼一声,并没有告诉她:“清清,别问了,我不会说。”
难得这么不加修饰的全然拒绝,沈清也不往心里去,索性换了个话题。
“我听顾云洲方才说,就是那日你与我提及的萧璟,你要给他,在你府中置办丧事?”沈清略带质疑的口吻道。
“嗯。”
凤拂音点头。
“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什么?”凤拂音一怔。
“在你府中操办丧事,这是什么样的礼节不用我说了,阿音,他就是一个死囚,你怎么了?”
沈清甚至难以接受,在她眼中,女人虽一向出阁,但也还未做出这样的事,甚是费解。
“我府中的人,就算死囚,也要有他的遗尊。”凤拂音轻飘飘道。
这话说得倒是双标,前几日第一酒楼抓回来的那几个,服了毒直接死了,裹上一层白布直接就丢了出去,顺手找个地方就埋了。
他们,可没亦如萧璟这般好的待遇。
第162章:萧璟以她额驸的身份下葬
沈清忍不住嗤笑了一声,看着她,脸上露出揶揄的玩弄:“阿音。这话你自己听了,你能信吗?”
凤拂音别过头,索性不再与她解释什么。
见好就收,沈清见她这幅模样也不在说什么,心中突然念着方才答应顾云洲询问之事。
她犹豫看了一眼。女人侧头对着她,半边的脸廓清冷白皙,此刻微沉着头,似有心事的样子。
沈清顿了声,终究没问出口。
阿音是如何认出此人不是齐若云,这与他们又有何干,她虽疑惑,但从不好奇。
更不至于,拿此事直接脱口去问。
顾云洲一向比她更谨慎知分寸百倍,这次是怎么了,怂着她去问。
心中埋下好奇的种子。
沈清歪头,不再作与细想,反而循了另外一事问道:“既然你已决议为他追丧,那是以何种身份,迁入公主府祭奠,你打算为他的牌位写点什么呢?”
凤拂音微怔了一下,思及片刻才回应她:“人已入杦,他生后这些虚名还重要吗?”
她已决议这般署名,以她额驸的身份。
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在北渊,没人能更改她做出的决定。
沈清见她这幅语态,便知她或许是误会了什么,也不再解释,悠悠地喝着茶。
一个男人而已,没必要搞得他们姐妹争吵。
也是,人已死,也无法再念想什么。
可她瞧着阿音是动了几分情的,不过没关系。
等过了段时间,等阿音心中淡泊,等她忘怀此人,玄武大街的南风馆也该上了新的头牌。
阿音总会慢慢走出去的。
二人又闲坐了一会,下人来传话,说姑爷已经离开了。
沈清点点头,令他先退下。
“一会就是祖母号脉的时辰,你不是心中挂念,一起去听听怎么说。”
凤拂音应首,二人起身就要前往老人的院子。
倏而!
“咚———”
一道低哑沉寂的钟声自二人目及的方向响起。
钟声绵延悲绝,如穿透山河的悲鸿落雁,一道道震击所有人的耳膜。
凤拂音怔住,不可思议地转头与沈清对望。
这是半丧之礼备下的丧钟。
如今丧钟敲响,只能代表着……
意识到这是什么,凤拂音整个人僵住,胸口浓浓涌起的不安,心头最深刻的恐惧也被瞬激出来。
迫使自己向前走,可刚走出两步。
“啪———”
脚下发软,整踉跄晃着身形,直接狼狈地跌在地上。
“阿音!”
沈清立即扶住她,压下心中无限震惊。
凤拂音被搀扶起来,她已顾不上如何,跌撞地朝钟声响起的方向奔去。
外祖母……
不会的,不会的,前世外祖母还好好的,她并不是在这个时候走的,
钟声,对,她要看看,哪个不要命的丫头敢乱敲这种钟声。
外祖母……
心中否定着无数个可能,凤拂音仍旧不相信。
从这到老夫人院中的路并不长,但于此刻,却漫长没有尽头。
仿佛漆黑索然的隧道,不见半刻光亮。
凤拂音不断向前摸索,仿佛饥渴的人汲取水源,而待她走出尽头,却见门边——
阖然跪满悲泣低哭的丫鬟。
第163章:凤拂音的语气近乎乞求
老夫人早就是最后一口气撑着,太医也已下了通牒,所以当这一日真正来临之时,所有人都做好了准备。
而唯有一人,心不复如常。
灵堂之上已经设好香台与祭桌,棺椁停灵未就,摆放灵堂厅下正中。
按规矩,棺椁停灵,嫡系三代子女都要于灵前叩首服丧三日,三日内不吃不喝,轮换而休。
凤拂音已经守灵第三日,一身素白庄肃的孝衣披裹在身,丧幡穿过额间高高绑束在脑后,女人双膝跪在灵前,麻木地看着还未封阖的棺木。
脸上已经悲怆,无伤无喜。
所有的眼泪都在这几日流干,三日未尽水粮,凤拂音早已再无多余的力气供给自己宣泄情绪。
她只得呆呆地望着,遥遥地望着,望着棺木中近在咫尺,却已与自己永远相隔的人。
外祖母……
为什么,为什么!
老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就是为了让她再一次见证,至亲之人是如何死在自己眼前的吗?
荒谬,何等的荒谬!
她以为她已经逆了天命,可以更改前世的一切,可最终——
若不是她,外祖母怎会比前世还要早的离世?
将所有一切都归根在自己身上,凤拂音心头的愧疚几乎要将她淹灭。:
长久的跪立已使身子僵麻,此刻再愧疚这些,心口供应的气血也早已供不上来。
凤拂音只觉眼前一黑,整个身子不稳地一晃,跪坐的中心难以控制地向后跌去。
“阿音!”
身后与其一同跪守的沈濯,见状赶紧扶住她:“阿音,阿音?没事吧?“
凤拂音强睁开眼睛,撑着尚有的气力脱开沈濯的手,使自己恢复原来跪叩恭敬的姿势,虚声无力地柔道:“兄长,我没事的。“
她这副样子,沈濯又怎会真的放下心来。
轻轻扶着女人瘦削轻盈的肩膀,沈濯担忧建议道:“今日是最后一日了,阿音你自己身子还未好利索,就先下去歇着,今晚我和清清守这最后一夜。”
三日内的夜晚,本就是几人轮换来守。
凤拂音却态度异然坚决,将几人都赶去灵堂外搭建的茅舍,自己独守了整整两夜。
“兄长,还是让我吧,你今晚令他们都散了,我就守这最后一夜,明日还要出棺,还有不少事宜,你先去歇息吧。“
扶棺都是本族同宗之人来做,沈濯的确比她更合适。
“从现在到明日还要是个时辰,阿音,你的身体熬不住的,下去先休息一会吧。”
凤拂音不为所动,只得用更加无助悲恸的眼睛看着沈濯:“兄长,今天就是最后一夜,我想陪外祖母走完最后一程,让我守吧,求你了。”
语气哀近低求,带着浓浓的酸楚与祈求。
沈濯望着她,久久凝噎。
连恳求都用上了,说明凤拂音定然是下了必大的决心,她做出的决定,想必无人能够能改。
沈濯踌躇半天,最终也还是只得无奈地点头:“好,那我到时就派人就守在殿外,你若有事,随时唤他们。”
“放心吧,兄长。”她道。
第164章: 愿您来世生死无忧,喜乐安在!
夜已深黑,灵堂之外苍穹满星。
凤拂音令所有人都退居出去,今夜,伴着油灯古烛,她想陪外祖母最后一程。
膝跪于堂下,三日未尽水粮,眼前已有模糊。
外祖母,外祖母
阿音不孝…
抑制不住的悲腔涌入心口,凤拂音跪首,双手阖而响亮击鸣,随即分开伏地,三拜跪心。
脑中浮现无数的过往,无数的回忆如泉水漫涌。
这个幼时爱及她的和蔼长辈,这个在她父母离世后怜惜庇佑她的亲人…
这个如参天巨树般屹于她心中不倒的支柱…
终究,还是榻了。
外祖母,最后一程,阿音来为您送别。
愿您来世生死无忧,无灾无病,喜乐余生。
凤拂音心中阖愿结束,抬头蓦然望着沉寂的棺木。
第一次,已经记不清第几次了,她已见过太多的死亡,见过一次又一次的生命流逝。
生离四别,仿佛已成为她人生的常态。
幼时是父母,大些时是外祖父与舅舅,及笄后却是她的兄长,然后到如今却是……
外人艳羡大长公主权倾一切,威震朝野。
可到头来,到头来,她留下了什么!
寻常百姓家,到她这个年纪的也早已子女环膝,夫妻情浓。
她呢,她又有什么?
“唔…唔———”
凤拂音想悲讽的自嘲,可哑了几日的喉咙早已发不出声,催动着气力也只是短短几字的呜咽。
屋内的烛光愈发昏暗
窗外吹进的寒风将烛火吹得飘曳冷幽,油镜之下拉的人倒影逼仄狭长。
女人瘦削脊瘦的香肩随着轻摆,整个人早已虚弱至极,此刻还没倒,也只是全靠一口气撑着。
凤拂音眼前逐渐昏黑,望着灵前的视野也出现了晃动的虚影,慢慢的,慢慢的,终究还是……
**
*
灵堂之外简便搭着茅庐,守夜的其余之人三日内便都宿在这里。
明日便是扶棺出灵,沈濯作为长孙与家主,这件事都义不容辞是他来做,为了明日不损姿容,已经被劝着睡下了。
眼下也只有沈清与顾云洲还在里候着。
沈清立在门口,竖在冷风口处。
时不时地朝里望,她心中担忧一个人,却无法上前,只能在这候着。
她知道,阿音心中多少是内疚,觉得是自己拖累了祖母,所以才三日不疲倦怠地守在灵前。
她与兄长不好劝慰,只能默默成全。
阿音自己的身子也未有大好,她不愿进去,也只能在这候着,时刻观望着里边的动态。
身子被冻得发抖,沈清忍不住缩着肩。
身后突然被人环住,一个温暖的素色绒袄搭在她的肩上,顾云洲将她的手握于自己的掌心,轻呼慰暖。
“最后一夜了,这里殿下守着,咱们先回去吧。”
“不行!”
沈清决然拒绝道:“阿音在里边自己守着祖母,我怎可留她一个人在这。”
“那我替你守在这,夫人去陪着岳母。”
顾云洲温声地在她耳边慢慢道:“岳母也到了年岁,昨日还晕了一次,清清,你能放心她一个人吗?”
“可、可是……”
沈清心中动摇,沈母昨日执意守灵,体力不支昏迷了半晌,她的确不放心。
“这边我守着,不会有问题的,殿下有什么事,我立刻派人去你那通报,清清,你去守着母亲,眼下没什么比一家人的安稳更重要,不是吗?”
男人哑声循循的低诱,终于打破沈清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沈清顿了顿终究还是点头:“那…我去看着母亲,阿音一有事你立刻来禀我。”
“好,你放心。”顾云洲轻轻温润道。
“嗯。”沈清往灵堂内深深望了一眼,轻叹一声,,“交给你了”,随即转身,慢慢离开。
“跟着大小姐过去,这里我自己守着。”
目及沈清离开地背影,顾云洲低声对此门外几个小厮道。
小厮对望了一眼,恭敬道一声便也离开了。
灵堂外冷风侵蚀,冰寒刺骨,身侧茅屋的蜡烛也被人轻轻吹灭,漆黑一片。
顾云洲终于转过身子,望着不远处的树后。
“你可以出来了。”他道。
声音落下,一道挺立修长的身影也随之缓缓从树后绕出,萧璟逆着月光,一步步走来。
男人双肩窄瘦,漆黑的夜衣上因连日的奔波裹上一层厚厚摸的浓霜,他走到顾云洲身边,侧头望着他。
二人身形相似,同一视际,相对而望。
“不是说日后再无关系吗,又为何派人传此消息给我。”萧璟沉声问道。
“是无关系,只是觉得,这件事,你或许有必要知道。”顾云洲道。
“老夫人……”
萧璟转身背对着,望着立守的灵堂:“老夫人不是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会……”
“哪有什么好好的,过了夏旬就都是靠汤药吊着了,这一日,是迟早的事。”
“长公主已决议在府中给你追奠,只是因老夫人之事才拖了,乱葬岗顶替的尸身,是留是弃,如此处理,还要你来想办法。”
“我知道。”萧璟骇然沉默地回复道。
他的眼神此刻已全然凝着灵台内,聚焦视野,恨不得穿过这砖瓦,窥探其内。
“人已经都都被我遣走了,我知道你要见她,进去吧。”
只有一个“她”,但他们都知道所言之人是谁。
萧璟身形未动,有些犹豫。
“长公主撑了三天,也已是强弩之末。”
“她就算神智犹在,也对你做不了什么,当然,你若怕她认出你,可以选择不进去…”
“一切选择,还是看你。”顾云洲道。
男人微咽一声,透着视野望向灵堂内,此处隐隐能看见几内昏暗的火烛。
心念的人此刻就隔着墙,在几步之外。
萧璟终究还是掩盖不住心中的欲动,转过身,对着他身侧的人轻道一声:“多谢。”
说完,萧璟不再犹豫,推门进入灵堂之内。
“其实,你不必谢我。”
顾云洲轻语,低声回应他,只是他的回应再无人听见。
当年往事又回及心头…
那年萧璟与凤拂音虽已年少,可他却已然有了记忆,那年,老夫人的车轿停在他们的缥缈医谷外…
第165章: 萧璟只感觉自己热的就要炸了
当年往事又回及心头…
那时萧璟与凤拂音都还年幼,可他却已然有了记忆,老夫人及沈府的车轿停在他们缥缈医谷外…
这么些年过去,重逢之人终归会再见。
他脸上覆着面具,老夫人也认不出自己,可他们两个,终究还是见面了。
正如师父当初预言的一样。
顾云洲望向灵堂,凝神许久。
无论是长公主还是萧璟,亦或者是他,他们这样的人,从来都不相信命数。
可若不是命数,又有什么来解释这些?
一场久远的重逢,一场愈发浑浊的棋局。
顾云洲轻叹一声,背转过身,惕着四周,替萧璟守好防备。
**
*
灵堂内
烛光昏暗,女人已经竭尽所有的力气,无力地侧倒昏在的蒲团上。
女人呈着病态的苍白,比脂玉还要凄白素淡的面容,脸上衰色疲倦的神态不见半分的神采。
萧璟担忧的上前,跪在女人身边,手翻过女人细嫩的手臂,轻轻搭上她的脉搏。
脉案便能看出情况,萧璟抚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探查体温。
还好,还好只是气血不足悲伤过度引起的亏空,并不会对身体造成多大的影响。
萧璟松了一口气,从怀中轻轻掏出白色的瓷瓶,瓷瓶的灌口打开,露出暗棕的药丸。
当归、何首乌、虎须子,都是罕见珍贵之物。
倒出一粒置在手心,萧璟动作轻翼地抵摸着女人的后脊,从尾椎一路沿到脖颈,轻轻将人扶坐起来。
“殿下,您把这个吃了。”
他将药丸抵在凤拂音唇边,可奈何女人半昏之下,完全硬吞不下去。
萧璟无奈,看着她,刚准备想写些办法。
却不料,扶着女人背脊的手竟然刚刚感到了柔软,凤拂音这一刻,毫无预兆地睁开眼。
四目相对,彼此相望。
萧璟的手还停在把药递到凤拂音唇边的动作,见她蓦然醒来,整个人都是一僵。
“殿下,您……”
凤拂音的视野直勾勾地对准他,萧璟甚至还来不及躲闪,还来不及伪装,
心中生起无端惧意,萧璟不惧殿下对他作什么,却惧凤拂音看着如今的他,会心中存有轻视与鄙夷。
他抿唇,刚准备说什么。
却见凤拂音嫌弃的避开头,整个人向内的倾在他身上,怀中拱了拱,向上揽住他的脖子。
“不吃,不吃,阿音乖乖听外祖母的,不要,不要嘛,苦苦,阿音不吃这个——”
语气甜嗔娇软,带着无限的稚嫩。
萧璟完全愣住,像个呆立裂开的雕塑,久久怔在原地。
“宫里一点趣乐也没有,哥哥就知道整天泡在御书房,母后还盯着不许阿音胡闹,外祖母,外祖母,您带阿音偷偷出宫嘛,求您求您了——”
小公主轻摇着他的手臂,绝美的脸上再不是往日的清冷,而是从未见过的稚气甜嫩。
小脸一个劲地往他胸前蹭,揽住他的脖子:
“带嘛,带嘛,外祖母您带阿音出宫嘛,阿音保证乖乖的,不给您添麻烦的——”
温香的柔夷紧贴男人如火炽热的胸膛,彼此间的温度相互灼化。
萧璟一瞬间感觉火焰涌入心口。
宽大的手游走在女人背脊之后,将她整个轻轻环在怀中,萧璟沉顿,眸光暗了暗。
“殿下,我不是老夫人,您醒醒,醒醒。”
此刻尚有良知,萧璟沙哑的声音在空中漾起。
凤拂音拱了了拱,迷离疑惑地抬头望着他,闭上眼睛又睁开,轻蝶似的眉翼眨了眨。
“不是,有喉结…是父皇,您是父皇,父皇,阿音好想您——”
说完,女人脸颊贴上前,与他的脸廓轻轻对触,彼此脸翼紧紧相贴着。
“父皇,您好好看,您真好看您是阿音见过最好看的男子,阿音将来也不嫁人,一辈子陪着您和母后,好不好——”
俏丽的小脸窝心一笑,甜美的嗓音配着楚楚动人的眸光,再加上如此禁悖的称呼。
低下头,甚至能聆听女人的心跳。
“…………”
萧璟只感觉自己热的就快要炸开。
明明已入深秋,夜清冷霜,可此刻,他完全如中了什么不知的蛊毒,全身焦热,如炎炎夏日。
他完全没想到竟会是这个展开,分明存了许多话与殿下说,可是如今,如今…
萧璟觉得哪有不对,贴在他怀中的娇躯愈发滚烫,已完全逾出一个正常女子的体温。
低头轻轻吻住女人的额头,吮吸的唇瓣感受着传来的体温。
此他预想的还要烫及。
殿下,这是发了高热!
萧璟一下慌乱起来,手足无措。
他不知道此刻该作什么才能延缓症状,只得维持半膝的跪地的姿势将女人紧抱在怀中。
心中极力克制,偏偏女人的除了环住脖子,另一只柔夷的小手还一个劲在他身上乱摸。
萧璟呼吸时而急促,时而沉重。
他抓住那只在他身上引火的小手,低哑的嗓音带着一丝近乎的崩溃:“殿下,乖,您别动了,别动了。”
凤拂音眯了眯眼,丝毫意识不到此刻的处境。
她贴近怀中,鼻尖嗅了嗅,这个味道,这个味道是曼陀花留下的气味。
“父皇…父皇走了,父皇走了,你是阿璟,是阿璟,对不对!!”
女人闪着眼睛一个劲地对着他,近乎迫切地追问。
明明语气那般急烈,可这双眼睛却无比澄澈。
萧璟似被取悦,微笑地逗弄她:“殿下,我不是,我不是阿璟。”
“胡说!”
小公主鼓着脸回应:“这是曼陀花的味道,你不是阿璟,你是谁,你竟然敢骗本公主,哼!”
心智还停留在方才的幼时,小公主傲娇地甩个脸色,别过头去。
萧璟几乎即刻捕捉到她的信息,眸光沉下。
曼陀花吗?
是,他怎么忘了,殿下给他服过七日断肠散,那毒素不解,留在体内,一旦遇上此花,便会在身上留下难以抹除的气味。
所以—
他顶替齐若云时,殿下就是靠这个辨出自己吗?
看来,殿下给他服那断肠散,是故意而为的。
故意不给他解药,却不是真的想让他死,因为,她早已知自己百毒不侵。
殿下…
是他,误会她了吗?
第166章:佳人怀中,他无法趁虚而入
萧璟心中酸楚,只是不知作何他想,他低头看着怀中的女人,俊美如琦的脸上止不住的温柔。
他覆手,轻轻触上那香软的脸颊。
此刻他们相靠无比紧密,可男人心中却还是无限空旷,哪怕她近在咫尺,哪怕她在怀中,可为什么还是觉得那么远,那般远不可攀。
萧璟轻讽地嘲弄。
他在幻想什么,殿下,不是一向如此吗。
俯下头,怀中的人已陷入昏睡。
女人紧锁眉毛,嘴唇在止不住的发颤,微微蜷着肩膀,一副毫无安全的样子。
火烛摇曳,残缺的灯光半明半昧地打在凤拂音脸上。
病态凄白的面容与洁而素净的丧衣。
衣领被男人方才的力度微微扯开,露出惨白素衣之下的方寸软肉。
肌肤胜雪,如塞外初冬。
洁白温香,如漠北醇酒。
闭眼紧闭的模样格可怜楚楚,微微咬着唇瓣,令人萌生一种保护之欲,
此刻的凤拂音,才真正卸下所有的心房,露出心中最脆弱的一面,
此刻的她,却与往日冰冷强势的模样形成鲜明的对比。
萧璟喉间的一股气咽了又起,反复而生。
男人耗尽所有的克制力,强忍着自己替她拉上衣襟,轻轻别过头去。
萧璟扪心自问,自己手中过了无数鲜血,早已杀人无数,他不是君子,更不是善人。
他独善其身,所做一切皆为自己。
但此刻,娇软的人就在怀中,他…还是做不到趁虚而入,殿下不该被如此对待。
萧璟心中默念着清咒,将人轻轻靠在自己肩上。
抬头望着眼前老夫人的棺木,随着一道祈愿。
月下灵前,万籁俱寂。
世界宁静,只剩彼此相拥的人,时间若在这已一刻冻结,似乎也是不错。
萧璟心中想道。
然而——
寂寞终归会被打破,一切温存只是假象。
“吱——”
灵堂外的门被人推开,萧璟瞬间惊醒,猛的睁开眼,袖中的毒针已然待发。
脚步极为急促,萧璟刚准备取来者性命,传入耳中的却是一道熟悉的男音:“你在干什么!”
*
“你在干什么?”顾云洲骇然惊讶地质问。
他在门外守了半晌,却听不见屋内传来的丝毫动静。按理,长公主见到萧璟,起码会震怒出声,不可能如此平静。
除非,是萧璟动了……
顾云洲忙的闯进来,果真看见已无知觉的女人软倒在他怀中,脸上还布着可疑的红晕。
“萧璟,你疯了不成,这是什么场合,这是什么场合?你在干什么?”
顾云洲直接上前抓住男人的衣领,将他逼到与自己同一视野,冷厉的眼神冰冷质问着。
长公主在他看时出一点意外,清清会怎么想自己,自己的身份也怕即刻就会暴露。
“我干什么,我又能干什么。”
萧璟不客气地打掉他的手,低着头,语气沉穆地透着不爽:“我所做一切都有分寸,不用你来对我指手画脚。”
语气冰冷异常,仿佛是最为敌对的生分。
“殿下高热,已经服下了退烧的药物,但底子亏虚不足,陷入昏迷。”
“当真?”
顾云洲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蹲下身查看。
女人此刻呼吸明显加沉,脸上红晕也只是发热导致,看来的确是如萧璟所言。
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方才是自己太过冲动才产生的误会,顾云洲沉眉。
应声沉道:“是我误会了,对不住。”
萧璟冷讽讽一哼,完全不吃这一套。
方才沈清离开之时与顾云洲的对话他可听得清楚。
男人无非是怕殿下在他看顾之时出了什么意外,无法跟他夫人交差,于是这么急厉地嘶吼自己,让他知道分寸。
可真是他的好舅舅!
萧璟心中无限讽刺,难怪那日急着与他话划清界限,怕是他早就不记得姓什么了。
可悲,真是可悲!
“这么看着我作什么?”顾云洲道。
“没什么。”
萧璟别过视野道:“殿下身子亏虚,不能这么熬着,得静心修养。”
“我知道了萧璟,我这就派人去叫清清。”
一个直呼全名,一个却称谓小字,孰轻孰重,抉择如何,明眼之人一下就能看出来。
“沈府不宜久留,你现下即刻离开,公主府之事你想到主意便给我来信。”
顾云洲说完,便伸手。
试图从他怀中接过昏迷的人儿。
萧璟望向那双伸来的男性躯肢,陷入沉默,他侧着身子回避,算是拒绝他的提议。
顾云洲:“………”
知道自己理亏在先,顾云洲索性也不与他计较,转身出门,去吩咐小厮。
萧璟将怀中的人轻轻放在蒲团之上,随即站起,深深望了一眼。
他此刻心中再有不舍,也无用。
转过头,最后望了一眼高处供奉的神位,心中虔诚,深深一拜。
老夫人,您若当真在天有灵,那便缱佑殿下吧。
男人随即转身,从窗外跳出。
瞬间消失在这漫天寒侵的黑夜。
*
三日停灵之期一过,第四日的天蒙蒙灰亮,沈府正门便已开启。
沈濯于众人之前,一身孝衣。
锋挺俊逸的五官这几日已被悲恸磨平,沈濯脸上从未有的悲沉庄肃,男儿有泪不轻弹。
他为家主,今日前来扶灵。
扶祖母的英魂灵柩出府,前去城外沈家的祖坟安葬。
府外已挂满白幡,沿街洒满烧印的纸币。
巫祭在前方引路,为老夫人的魂灵引路,
路两侧是沿途各家设的路祭,负责哀奏的乐人随之行在队伍之后。
低鸣悲泣的鸿声一点点吹响。
今日队阵前方除了沈濯,其次便是沈母,其次便是沈家嫡系的一列亲长。
除此之外,便无别的他人。
老夫人生前追有一品诰命,按照北渊惯例,朝中诸位品级的官员都可来随之祭拜。
可在此之前,三日守灵之时,凤拂音已暗下了懿旨,令任何人无诏不得前来。
她早已见贯人心冷暖,百官就算真的前来,又有几人是真心虔拜外祖母的。
她不想,这些肮秽的灵魂脏了老人家离开的路。
送丧的队伍轰烈,一路绵延直至城外。
第167章:身子亏虚
凤拂音醒来时已是下午,送丧的队伍也早已回来,沈清守在床边,见她醒来也终是松了口气。
头昏沉的厉害,凤拂音扶着缓缓起来:“我怎么在这,现下什么时辰了?”
“身子亏虚,加上引了高烧,太医说,再晚来一会,你就等着烧迷糊了。”
“………”
凤拂音顾不及自己,掀开床被就要下地。
“你干什么,你去哪?”沈清拦住她?
“兄长送灵已经回来了,没有出事,现在重要的是你,静养调心,不然拖出病根算谁的。”
“………”
听已送灵回来,凤拂音停了动作,脸上神色哀默,慢吞吞回到原处。
“昨晚你是怎么了,顾云洲来与我说的时候我都吓了一跳,怎会好端端引起烧来?”
昨晚?
凤拂音努力忆及,昨日究竟发生什么,却是丝毫也想不起来。
她只记得自己在为外祖母守灵,而后感觉灵堂的门被人推开,至于谁进来了,她却无记而知。
估计,也只是府上的小厮吧。
凤拂音并没有多想,烧已经退了,但头部的不适感依旧存在。
“清清,我想自己待会。”
“好,有事立刻来叫我。”
沈清说完,起身离开。
屋内归于平静,凤拂音轻叹一声。
从那所谓的大婚到现在,自己身边乱糟糟,竟也没一件顺心事。
她当初也是生了什么魔念,才想到这一办法。
床上又躺了许久,凤拂音才起身出门。
老夫人的棺木已经送出城,府上的白幡未摘,晃眼醒目的白,时时刻刻刺着凤拂音的心弦。
老夫人的灵位已经设在府内的祠堂供奉,凤拂音来到祠堂,命下人都出去。
独跪于堂下,她抬头,外祖母的灵位已与她祖父的安在一起,夫妻双递,享后世香火。
她想,此时黄泉路上,外祖母应该也见到了祖父,或许还见到了她母亲,三人之间该在共享天伦吧。
止住眼中欲要涌出的酸楚,凤拂音拂去泪意,起身从祠堂内走出。
门外难得出了深秋的暖阳,温意的阳光沐在身上,格外宜人,远处湖边早已枯败的柳树也已不知何时抽了新芽,岑岑的绿意向外生长。
万物,都朝着更好的一面驶往。
人生之中,再大的悲痛再大的伤,也终归会迎来愈合的一天,一切,还得朝前看。
**
*
丧仪一事已过,凤拂音便回了公主府。
朝中请了半月的闲,将府中的大多奏折也都送去了内阁,交由三司批阅。
萧璟的丧议也已被她延后。
这段时日发生的许多事,她早已疲惫不堪,她现下只想得番清净,真真切切舒闲几日。
而且,她的长公主府,也是时候肃清一番了。
前段时间琐事杂多,如今也再没什么顾虑,那些不该在她府上的人。
一个,也别想留下。
凤拂音揉了揉两侧的太阳穴,从书桌后起身,刚准备命人去提沈湖一家,外面却传来何管家禀告的声音:“殿下,齐大人来了。”
齐若云?
话难道还没说清吗,他又来干什么?
凤拂音冷笑,应了声:“叫他去偏殿候着,本宫即刻就来。”
公主府偏殿
齐若云战战兢兢地被下人引着走进,定眼看着屋内的富贵。
过往一个月,他的人生从未有的跌宕。
先是得老夫人青睐,得殿下允准成婚,却没想新婚前夕被人虏走,受了整整三日的酷刑。
好不容易被殿下救出,结果将养了没两日,便得一旨休夫的文契。
若只是这些就罢了。
如今唯一青睐欣赏自己的老夫人已死去,京中更有传闻,殿下要为顶替他的那日在府中追丧。
短短几日,他已沦为京都最大的笑柄。
之前租赁的房屋被他退掉,若不是身上还有原先攒的银子傍着,不然仅靠朝中一点微薄俸禄,他怕早是饿死了。
墙倒众人推,殿下休离的文书一出来,平日与他结好的几个官员也纷纷避嫌,赶紧舍离。
如今,他实在是无路可走了。
才想来公主府,望殿下顾及着往日的那点情分,讨得一星半点的恩典。
凤拂音换了身颜色素淡的浅盘,服丧之期不得穿太过艳丽之色。
她来时,齐若云还在低头寻思着该如何说话,见她来,急忙起身行礼:“殿下!”
凤拂音径直略过他,到上方主座。
“齐大人今日来找本宫何事?”
齐若云恭声回复:“微臣闻老夫人之事,心中亦是伤怀悲恸,奈何前几日身子抱恙,无法起行,便特进来而来,想为老夫人一祭。”
凤拂音心中冷哼一声,自然不信他口中所说。
“齐大人来祭奠外祖母,不去沈府投帖子,却来本宫府上,不觉走错路了吗?”
齐若云一顿,刚准备回复,却不想凤拂音更冷断的话直接打过来:“你也不必与本宫扯这些,齐大人今日前来到底为何,也直说出来,本宫没空陪你在这绕弯子。”
顿时哑口,没想女人竟直接把话挑明,齐若云却反倒一下无措。
“殿下,臣…不是这个意思,臣与老夫人一见如故,今日是真心前来为她祭拜的。”
“既然如此,你该来的地方也不是本宫这,来人,送客!”
言罢,凤拂音就要起身离去。
齐若云心中忐忑,如悬壶的剑插在胸口,见到女人离去,他也终于慌了,索性不再隐瞒,直接跪在地上惊声求环:“殿下,臣…臣确有一事向您禀奏。”
这才肯说,早干什么了去?
男人这些伎俩,她真是见识的够够的。
凤拂音不屑地轻瞥一眼,垂眉,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希望齐大人真有要紧之事奏于本宫。”
齐若云寒颤,从袖中掏出早已准备好奏本,双手将奏本呈到前方道:“这是臣…这么些年在江南所见所得,官税,民生及风土人情,一一都详略记在奏中,殿下不日前往江南,微臣或能尽绵薄之力。”
凤拂音听是有关江南之事,赶紧令人递上来。
奏本写的很厚,一页页翻阅,果然如齐若云所言,记得十分详细。
第168章:她却一味陷入困顿与萧璟的情爱
奏本写的很厚,一页页翻阅,果然如齐若云所言,记得十分详细。
凤拂音愣住,她没想递上来的会是这样一本,抬头望了齐若云一眼,心中忍不住微微嗔异。
她记得…
前世微游江南之时,也见过一本这样的册子,民生政情,甚至风水习俗,等等这些全貌概括。
那时她寻了许久的杜撰者,都未找到人。
难不成竟是齐若云?
凤拂音掂量着手中的奏本,心中对男人的偏见鄙夷也稍微融消。
她顿了顿,竟又想到另一个问题。
“你怎知本宫打算前往江南?”凤拂音抬头问道。
她记得自己应未与齐若云提过才是。
“是…是沈大人闲谈之时与下官说起过,臣自幼出于江南,了解当地风况,便撰了下来,想能为殿下提供帮助。“
齐若云脸上露出片刻的迟疑,随即便侃侃而谈道
凤拂音并没有立刻相信。
兄长并不是这种会在背后拿她议论的人,齐若云究竟从何而知。
不过眼下追究他如何得知的并不重要,更重的是她手中的这本江南文风册。
她打算等外祖母的一切丧仪办妥,便前往江南,有了这本文册,的确是替她省了不少的事。
“齐大人有心了,既然如此,本宫就收下了。”
凤拂音停了一声,将文册放在手边,“本宫既已将文书下发吏部,白纸黑字,就无从更改。”
她知他来,肯定是为休离之事。
大婚那三日,的确是因她之故,齐若云才被萧璟囚了起来,所以她曾今官位承诺并不变。
以他三日所受之苦,换此生高官厚禄,怎么也是赔不了本的买卖。
她若是齐若云,就会学聪明些缄口不提。
而齐若云听了她的话,身子却是微微一僵,抬头满脸愁惘的凝着上座的人。
原来殿下一眼就戳穿他心中所想,是,他也早该知道,长公主从来都不是任人拿捏索求之悲。
可如此,就算如此,他还是不甘心。
为什么重来一次,还是如此,为什么,为什么,难道他此生就这般的永远甘于平庸吗?
心中溢满的恨意如野草般滋长,不甘,不甘,这样让他如何甘心!
都怪吗南楚的三皇子,都怪他!
若是没有他,自己怎么会落得今日!
齐若云心中仿佛如怒火中烧,强烈的报复之心卷然升起。
他一遍遍回忆前世有关萧璟的传闻与试机,终得在云海中捕猎到稍有用的蛛丝马迹。
他抬手,声音低哑地蓦然道:“殿下,微臣还有一事向您禀告。”
顿了顿,加重了音调:“是关于是前些时日,顶替臣的那名男子!”
萧璟?
熟悉的名字一下跃然而上,凤拂音眼中的狐疑甚至比方才他拿出江南图册来的更为深冽。
齐若云有萧璟有什么交集,他能知道什么?
而且,他人已死,以他们之间寥寥的交集,齐若云他想对一个死人的身后名做什么?
凤拂音眼中覆上一层淡淡的寒霜,看他的视野也不由得愈发阴寒。
抬手轻轻挥摆,示意屋内的人都出去。
微眯的杏眸居高临下扫了一眼,凤拂音轻浅的唇瓣抿然张开:“你说。”
她倒想知,还有何人比他更了解萧璟。
齐若云霎觉气氛有些微妙,提及某人,公主的情绪明显变了。
但眼下他也别无选择,只能凭着记忆编纂道:“是微臣被囚在客栈之时,无意听见那公子与手下密谋,是关于…关于西南军部粮道之事,臣还听闻二人在商谋如何前往粮道。”
北渊西南之地,是由朝廷派遣封疆大吏直接管辖,西南囤兵十万,是整个国脉兵力的重要支撑。
西南粮道,囤积着十万兵将过冬的粮草。
齐若云记得,前世大概也是如今,元明四年冬,西南粮道百万斤粮草无故消损近半,数万将士皑皑冬日充饥难忍。
朝野震惊,长公主缱了无数官员前来调查,最终却都是一无所有。
后来,萧璟谋反,率兵攻入上京。
三万铁骑加上西洲调来的兵运,一个穷困被擒的皇子,怎可一下拿出这么多的粮草。
粮草从何处而来,不言而喻。
他虽不敢断定这事是不是萧璟所为,但将屎盆子先扣其头上,总不会错的。
齐若云也断然不会相信萧璟会如此轻易的残死,前世匆匆一见得记心中,那样耀阳尊崇的男人,怎会如此悄无声息的淹没。
而且,国政强弱,当以兵力来算。
而两军先行,粮草优先,他笃定长公主不可能不关心此事。
果真,凤拂音听闻也是一怔。
瞳孔猛的皱缩,凤座上的身躯也是不由得一颤。
凤拂音难掩激亥的心情,直接从原座站起,走到齐若云面前,逼他抬头与她对视:“粮道什么,他干了什么,给本宫说清楚,说清楚!”
骇然深吸了一口气,凤拂音心中割舍不下的回忆又被掀起。
是,她竟险些给忘了。
前世就是这个时候,西南粮道囤攒的粮草不翼而飞,数万将士在寒冬之日饱受饥肠之苦,
国库拨了三十万白银赈济西南将士,才勉强使他们过了这个寒冬,后来,她派人前去调查,却都一一无果而获。
她也曾无数次怀疑过他。
可西南事发之时,萧璟从头到往都在京城,在她公主府中,片刻都不曾离去。
那时她因为粮草短缺昼夜失眠,无法入睡,是萧璟在她身侧,一遍遍安哄,替她出谋划策。
难道,这些所谓,都是他装出来的表你象吗。
凤拂音心中却无答案,她努力说服自己,萧璟已死,且光凭齐若云的短短几句,也根本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她强逼自己镇静下来,齐若云的话无疑给她敲响了巨大的警钟。
重生而来,她却一直都是一味沉浸自身或困顿与萧璟的情爱,执迷过往而不悟。
竟也将家国之事忘得一干二净!
凤拂音心中深深的愧疚之感顿起,
而如今看来,不管到底是不是萧璟所为,粮道之事还应重视起来。
她不可能等事态再此酿成,那时想弥补,也为时已晚。
第169章:她的心,就像被冰柱层层包住
心中再多存有偏见,但此刻也无法对齐若云存有质疑,她一向都是恩罚并施,理应对他的情报带来表示。
凤拂音眯了眯眼,微寒的眸光逐渐锋利。
齐若云跪地仰望女人神色的微妙变化,也知她是将自己的话记往心里去。
索性趁热打铁,继续道:“微臣那日只听粮道一事,具体做了如何臣并不清楚,但是……”
但是只此的片面之词,就已足够。
二人都深黯粮仓对戍北城外的将士们意味着什么。
粮道之事,宁可错信,也绝不可能放过。
凤拂音了然于口,前世萧璟与她决裂之后,也是回到南楚,回到南楚与西北交攘之地。
以他对萧璟的了解,西北此时或许早已建起他的势力,如今群龙无首,但也绝不会一盘散沙。
或许窛待新主接手,或许…是另饲时机。
凤拂音深吸了一口气,颔首回应齐若云的话:“本宫知道了,粮仓一事本宫会派人前往勘察,齐大人你……”
清冷的眸光在男人上下扫视一番。
齐若云明显瘦削许多,身上或者还留着被萧璟折辱下而未痊愈的伤。
他说再多也只是个上京贫寒的书生,自我比不得那些中举的世家子弟来的宽裕。
凤拂音犹豫,一时竟也不知道说什么。
“齐大人若是手中暂不宽裕,本宫或许可以作保,允你先在吏部支出两年的俸禄。”
本也想府中直接出些银子算为赏赐,但凤拂音想了想却并没有这么多。
天下寒门子弟多的是,她虽对眼前齐若云的际遇有一丝怜悯,但也没到充作滥好人的地步,何况,她与他,又有何关系。
一个消息,支你两年俸禄,也算是银货两乞的交易。
“本宫的确打算过些时日动身前往江南,齐大人对江南之况熟悉,到时候你就随驾出行吧。”她道。
“是,微臣领…旨。”
齐若云苦涩低头叩首。
他没想自己报出的粮仓之事也只好换来这么些,为官两年的俸禄也统共不过百余两,这些银钱,在京中的开销够干什么?
他又想起,那年夏日追在他身上的小公主,
在他传授的书院中捐赠香银,一下就是数万之两。
那时的公主看他的眼光充满崇拜与仰慕,而如今却只剩一些…拒之千里的寒霜。
爱与不爱,差距就如此大吗?
眼前的女人矜贵尊睥,可隔着华丽的锦服之外,她的心,就像被世上最坚硬的冰柱层层包裹住一般,半分都让人无法捉透。
天下女人,果真都是如此。
齐若云不甘心地抬起头,心中怀有敬意地仰望着她。
冷艳清贵,高不可攀的公主,她的脸上永远都是那么冰寒,那么严肃,拒人于千里之外。
幼时他对她,也不过昙花一现,一时兴起。
这样的公主,是否也会对一人,对他铭记刻骨爱慕此生。
或许有吧,或许…也根本不会吧。
不,不会,他不相信。
齐若云心中猛的对其置否,
皇家无情,这点从来都不曾变过,无论是当年的先帝,还是如今的长公主。
心中哀默一声,那点妄想,终是完全放弃。
“臣谢过殿下恩典,时辰也已不早,微臣先退下了。”
“齐大人自便。”
凤拂音点头应了一声,便不在多言。
男人叩首之后便转身离开,背部无法躬直,还有些弯曲,整个人略显有些佝偻
他的后脊,早已没有初见时那样的挺拔俊逸。
或许,五年前齐若云也并没有那般俊逸,没有那般挺拔,那时的她,也只是被莫名的情愫蒙蔽了眼睛,以为他是世间天阙。
而如今情愫全退,齐若云在她眼中也不过是一普通再无他异常的臣子罢了。
男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她的眼眶。
凤拂音知道,那年江南的天真懵懂,无知无惧的幼稚…
也终究随着仅余的的一点情意一同葬送了。
齐若云退下之后,凤拂音也在主殿,并未急着离去。
手中翻着那本江南文风的册子,字字详细地一页页翻阅。
字迹干了许久,应是许久之前就写下的。
她不懂齐若云不晚不早,偏偏在这时候拿出,没有人愿意以卑劣的心思去揣测他人,但他如此…
心中烦躁不堪,凤拂音决定放下,不再想齐若云之事。
而提及江南…
凤拂音心头略过一丝悲痛。
明明数日之前,她还与外祖母约好,约好一同去往江南。
可如今也不过才几日,一切却已物是人非,
景在,人不在。
外祖母,终还是您食言了。
您为长辈,食言有谅,阿音答应您的,却一定会做到。
她已经打算好了,等回到江南,想寻一块风景风水清幽之地,在那再为老人家竖起一道碑墓。
江南四季之景,一览全无。
落叶还是归根,这样,也算成全她老人家最后的一番心意了。
收拾好心情,凤拂音起身打算离开正殿。
何管家又一次进来,脸上僵着表情,哑着口吞吞吐吐道:“殿下,沈湖沈小姐…求见。”
沈湖?她来作什么?
凤拂音心中起疑,却也没有多想,正好,她本也想命人叫他们来的,如此,正好省了她的事。
凤拂音神色一敛:“让她进来。”
何管家点头离去,没过一会,沈湖便被领进来。
是她一个人来的,小姑娘一身浅粉偏白的素衣,黑发被高高盘起,用木兰簪子锢在半空。
沈湖进来,直接对着上首的凤拂音行了一个大礼:“公主。”
凤拂音慵懒地应了声,侧着脸半眯着眸打量她,试图揣测此来的目的。
“沈小姐今日来找本宫,是为何事?”
沈湖仍旧跪地,并未起来,她抬起头,干净的脸蛋显得极为白皙。
“沈湖今日来,是有三件事来求殿下。”
虽已猜测她来多办是求自己一些什么,但没想沈湖竟这般干脆了当。
这倒比方才某些人坦率许多。
凤拂音心中有一些意外。不由自主地就坐正了身姿,俯身,淡淡将视野落在她的肩头。
“三件事,好,你说吧。”
第171章:西洲的事,沈濯没理由瞒着自己
出乎意料的爽快,沈湖自己都没想到凤拂音竟就这如此轻易地答应下来,她心中蓦然升起惊讶。
凤拂音却是不屑一置,并未放在心上。
答不答应,终究还是看她。
沈湖若是真的痴心妄想,提一些出格过分的请求,她也只能连人带物的全部赶出府内。
识不识相,还得看她自己。
沈湖震了震身子,抬头,使自己的肩骨看着挺拔,不输表面,哑了哑嗓犹豫一番才再张口。
“第一件事,我…听闻祖…老夫人已经发丧,毕竟血缘一场,沈湖想携父母前去拜祭,还望殿下恩准!”
这事明着合情合理,但若是祭拜,必然要去沈府,当年外祖母明令禁止这么一家,他们…
凤拂音不悦地皱起眉头,刚准备说什么驳斥,没想沈湖接着她的话音,继续道。
“公主放下,沈湖绝不让殿下为难,既然当初老将军已经留话不让爹进府,我们就只在府外遥遥地磕头,绝不入内半步。”
见她识相,凤拂音自然应准:“好,本宫答应,那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
沈湖话声突然停顿,弯伏下身,跪地与她行至大礼:“第二件事,我已与母亲商议好,等从沈家祭拜回来,我们便从殿下府中搬离。”
“搬离?”
凤拂音微微一怔:“什么意思?”
“这段时间在您府上已很是打扰,沈湖虽未怎么读过书,但也知晓廉耻,搬走这里,回到原来的地方,那里才是属于我们一家的地方。”
沈湖话声极为平静,凤拂音直直打量着她,试图从她脸上寻一丝蛛丝马迹的破绽。
然而最终却是无果,这话说的极是淡然,凤拂音终是点头:“好,本宫答允,那最后一件事呢。”
“最后一件事,还请殿下不要怪责爹爹。”
凤拂音皱眉:“这话什么意思?”
“殿下,当初入上京并不是殿下的本意,爹爹是朴素的人,他这么些年也鲜少与我们提京中之事,他早已忘记,平日也断不会进京,打沈大人的主意,只是这次……”
“这次什么?”凤拂音厉声追问。
“是就前段时日…几个黑衣人闯入我们家中,跟爹爹提声说了许久,说京中沈府满是富贵,他们撒出来的一点都够我们用上几辈子。”
“爹爹…这才动了心,他并没有破坏诋毁谁的意思,我们就要离开京中,还请殿下高抬贵手,日后不要刁难阿爹,他不会给谁带来麻烦…”
沈湖话语绵长,整整说了许久。
凤拂音听明白她的意思,心中中顿然生起愤意,是,她不算善人,面对敌异也绝不心慈手软,但这种以权欺人的事,她不屑,更是不会去做。
你们一家又是何人,值得她费劲心力地去刁难,沈湖这么说,竟将她置于这不仁不义之地。
“沈湖姑娘放心,本宫从不屑如此,你们一家安分守己,本宫自也不会寻谁的麻…
凤拂音眨了眨眼,突然意识到她方才说的更重要的一个点:“等…等等,你说是有黑衣人去你家,故意挑唆你父亲如此为之?”
“是。”沈湖点头。
“他们何时去的,你说是黑衣人,那他们可露出面容?”凤拂音追问道。
“是…爹爹与我们上京的前一晚,夜太深了,我与娘又在另一间屋子,所以夜并未看清他们的正脸。”
前一晚?
凤拂音陷入回忆,他们一家是那时在沈濯失踪后四日进京的,那说着表哥失踪第二日,那些人便已找上他们。
那时兄长失踪,无疑是为隐于她府的萧璟故放谜障,拖延时间。
如此说明,她那时的猜测果真是对的。
萧璟早已在外安插好了帮手,两人里应外合,不过他们在谋些什么,却是无法而知,
凤拂音心中谋算着,下座的沈湖却突然开口,爆出另一条消息:“那日我虽没看清他们的脸,但是听口音,应是来自西洲。”
“西洲?”
凤拂音猛的一提,从原地站起,冰寒的眼神直勾勾地瞅着她:“西洲,你可确定?”
“是,确实是西洲的口音。”
沈湖笃定地继续道:“我们巷村口的码头,每个月都有西洲的渔队来贩些水产,我去过好多次,所以对西洲的口音格外熟悉。“
”那些黑衣人与渔队商贩的嗓子不一样,但他们的口音却完全一样,是西洲的口音。”
西洲,西洲…
凤拂音心中默念着二字,身子又无形地跌落在身后的座椅上。
西洲,果真是西洲吗?
难怪萧璟一暴露,西洲使团就全数撤走,看来…他们是早就做好弃车保帅的准备了。
西洲的国主,前世这时已至上京,她派人一直暗中追查,却没想还是让他与萧璟见上面。
不过唯一与前世不同的却是梁潇。
前世哪怕是二人密谋,出使的使臣也未从原来的礼官变成梁潇。
想不久前,她与礼部还猜,西洲突然换了来使,派右相而来究竟为何目的。
如今他们离去,这竟还是道谜底。
但她从另一方相来推算,若与萧璟密谋的真的是西琉殷,那兄长无故消失数日也必定拜西洲所赐,他那几日也固然在西洲人手上。
凤拂音简直觉得不可思议。
既然如此,她事后追问兄长,沈濯却是片字不提,西洲的事,他没有理由瞒着自己才是。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表哥那三日受了什么折辱,才不愿回忆说与他们听,看来…却是另有隐情。
她记得那天去抄灭酒楼,在外竟也撞见了沈濯,虽是看着狼狈些,但也完全不像是被受刑折辱的样子。
兄长……究竟隐瞒了什么?
凤拂音实在想不出沈濯会欺瞒她的理由,以她对沈濯的了解,更不像是轻易原谅的人。
心中杂乱无章,一时也没了分寸。
“殿下,您……”
沈湖见她久久没有回复,便怂着胆子地低声轻唤。
“本宫无事。”
凤拂音结束思绪,抬起头看片望着她。
“三件事既已说清,本宫答应你,稍后本宫就会安排,派人送你们去沈府外。”
第172章:替她揉捏着酸胀的双腿。
“本宫无事。”
凤拂音结束思绪,抬起头看片望着她。
“三件事既已说清,本宫答应你,稍后本宫就会安排,派人送你们去沈府外。”
“多谢殿下。”
沈湖叩首谢恩:“此番与殿下别过,回去之后我也会无人缄口,绝不泄露殿下半点。”
凤拂音点头,这些她本也没在意,但她既然已说,她也只好应下,
出乎意外,她没想沈湖竟也这般识体。
凤拂音沉下心口,再一次打量面前这个青春及笄的少女。
少女脸上很是白皙,姣好端正的五官算不上多有精致,但也胜在干净。
乍抬头一看,竟与清清也有几分相似。
凤拂音心中突然一蹬,若真按那点微薄的血缘来算,她与沈清一样,同位自己的表妹。
相同的出身,却是不同的父亲,这也完全决定他们大为迥异的人生。
一时不知,她该为她庆幸,还是悲叹。
“沈姑娘……你…今年多大年岁了?”凤拂音也不知怎地,乍得一开口问。
“啊?”沈湖一愣,但也很快反应过来是凤拂音在问她,于是极快地开口回复:“回殿下,沈湖今年虚十七,还有一月便是生辰,整十七。”
十七…
刚好与她小四岁。
最是懵懂的年纪,青春韶华不再忆。
几分相似的面容,凤拂音从她身上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只不过她比她更幸运。
那时,她有一个为兄为父般疼爱自己的哥哥。而沈湖,却只有一个糊涂拎不清的父亲。
她与她,终究是不一样。
提及此事,凤拂音突然想起另外一茬,她记得前几日斗胆询问自己的小姑娘。
眯了眯眼,有几分疑惑地问:“本宫记得你还没说清,你是对…齐若云齐大人有爱慕之心,对吗?”
此话一出,沈湖一下白了脸,清灵的眼中也一瞬间被恐惧所覆盖:“殿下,我当时并不知她是您的、您的……沈湖绝无觊觎窥探的意思,还请……”
“你不必多说,本宫知道你的意思。”
凤拂音清冷打断她的话:“本宫知道你的意思,也并没有怪罪的意思,你不必如此自责。”
“那…殿下您的意思是?”沈湖微微抬起头望着头。
她的意思?
凤拂音心中暗暗开始拉起了郎配,她没那功夫爱听别人的闲长里短,更没那兴致给别人做红娘。
但是如今……
一个齐若云,一个沈湖。
一个算的上她的血亲,一个却因萧璟之事多被连累,她心中存有愧疚。
若二人真的能成……齐若云还算固有才干,沈湖也算是聪明识别体的,二人相于一心,想必他们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差。
这样如此,倒也成全了二人,
反复决策了许久,凤拂音才抿然开口道:“本宫下月会巡访江南,到时齐大人会随驾而行。”
“江南烟春之地,本宫在那还有一两商铺,你们可以举家搬迁过去,在那做些生意,这也总比你们一直缩于山村要好的多。”
到时,她再册封官职,让齐若云长留在江南。
这也是她一早就想好的,齐若云不能长久留在来京中,他心中自有才干,又对江南了解甚多,留在那里任职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殿下所言当真?”
沈湖抬头,满脸震惊的看着她。
“本宫既已许下,便自会信守诺言,烟春之地商行铺面竞争残烈,究竟能不能生存下来,还得靠你们的本事,当然,你们若执意偏居安稳,本宫也不会强求。”
“殿下您不必说了,我们愿意!”
沈湖喜极而泣地抬头望着她,盈盈动人的眼中满是溢出的泪珠:“沈湖代父母,谢过殿下大恩。”
凤拂音不耐受这些,索性也不再与她客气:“这件事还是要与你父母商量,本宫命人准备好轿子,去了沈府便搬出去吧。”
“是,多谢殿下。”
沈湖道谢完便恭身退下。
*
本来还有些要做,却没想一上午齐若云与沈湖一个接一个的来,与他俩谈话,倒费了自己不少功夫,眨眼便已到了晌午。
若是按往日,用了午膳便要回府批阅奏折,这段时日她歇着,一下觉得空闲了不少。
用过午膳,便闲得回寝殿,闭着眼在贵妃榻后假寐。
这几日虽也静静修养,但身子还是没好利索。
上午不过多站了一会,两肩便酸地难受,凤拂音不耐地揉了揉,令管家叫人来伺候。
府中院子一直住着好些男子,但这段时日事物务太多,她也许久没叫人来伺候了。
没过一会,管家便带着人来了,凤拂音抬眉看了一眼,是小心肝。
正合她的心意,凤拂音抬抬手,示意他过来。
清俊好看的男子也一下明白她的心意。
走上前来到凤拂音的腿边,蹲下身轻轻替她揉捏着酸胀的双腿。
凤拂音轻轻闭眸,慢慢沉浸其中。
“殿下可是好久都没叫小心肝了,小心肝还以为您有了驸马就将人家给忘了呢,殿下!”
“哦,本宫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
凤拂音睁开眼,伸手玩味地挑着男人的下巴,语气轻佻漂浮道:“几日不见,小心肝这醋意可又大了。”
“什么时候连一个死人的醋都吃了,嗯?本宫可听闻醋多了对身体不好,到时候没了脸蛋,可别又怪本宫不要你了。”
轻勾着唇,女人的语气洒脱至极。
死人?
小心肝下意识地心中一怕。
驸马不是被殿下休弃的,且今天上午还来了,何时变成了死人,殿下再说什么啊?
“怎么,小心肝中午没吃饭?再没力气本宫可就要罚你了!”感受到揉捏的动作越来越轻,凤拂音忍不住出声道。
“殿下,您说什么呢?”
男人娇柔地嗔叹一声,手下的力度也更不时轻缓,整个人一下软着身子贴在凤拂音腿上。
争风吃醋的小手段,凤拂音过去不知见过多少,她早已看腻了也装腻了。
斜睥着唇,冷冷的,不予应答。
小心肝手上的动作不停,还时不时地上首喵着,试图揣测凤拂音心意。
“过几日天就回暖了,殿下正好这几日在府中无趣,不如让小心肝陪你出城踏青,也权当散散心,您觉得如何?”
第173章:长公主见过萧璟的身体吗?
城外踏青?
凤拂音细想了一下她这个提议,城外广博,趁着还未打到冬日,应该有不少绿意。
换个所处空间,换个心境,这倒也不错。
凤拂音点头,侧眉眯着眼睛微微勾起笑意:“好,就按你说的办,小心肝有心了。”
“是,殿下。”男人兴致高涨的回应道,“稍后小心肝回去就准备,绝不会令殿下失望的。”
“嗯……”
眼前的男孩体贴温柔,看着俊俏的小模样,一下子心情都愉悦了不少。
凤拂音微微颔首,在男人的努力“侍候”之下,轻轻闭上眼。
*
待得傍晚时分,沈湖一家从沈府回来,外头熙攘得搬运着,凤拂音被这动静吵醒,揉了揉眼从贵妃榻上坐起。
屋外的动静也不算大,但是这般声音扰着也是无法入睡的,凤拂音索性起身,轻踱步到床边。
当年父皇恩宠,在她只有五岁时便令人修建了此处公主府,往后十年,修葺扩建了无数次,府内早已假山园林,目不暇接。
她有时也在想,偌大的府宅,却只有她一人,她真需如此之大的环境吗。
空旷得令她没有半分归宿之感的宅院。
幼时是在父皇母后的寝殿中,再后来是与皇兄一同在宫中,如今却只剩她自己。
她所拥有的,沈湖此生都无法僻及,而她安健的父母,又何尝不令人倾羡。
都说,时间久了,记忆总会淡忘,可母后触棺而死,血目横飞。
那时所见,却成了她永生难以挥散的梦魇。
无数次惊醒的午夜,都是母亲惨烈而死的场面,无数次,无数次萦绕她的心头。
幼时或者还会醒来悲泣,可是如今…
她除了想到时心中会伤恸几分,会多几分悲鸣,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了。
眼泪不知何时已经,已成为奢侈。
还是见过太多悲伤,早已再无泪供她泣哭,
凤拂音抬起头,视野透过窗外,远处天边穹幕之下,正好是弯曲皎洁的朔月。
明月几时有,千里…共婵娟。
希望此生有幸,还能有至亲,陪她携手共赏一轮弯月。
窗外冷风呼起,凤拂音打个个寒颤,伸手将窗户关上,转身,又回到了屋内。
*
而与此同时
玄武大街,公主府外
寒肃的冷风扑面而驰,这里失去白日的繁华,一临夜晚,偌大的街道空旷无比,尤显凄清。
公主府高耸的围墙外,两个疾行高大的身影贴在冷墙之上,屏住呼吸,试图躲过来往的巡查队伍。
两人一身黑衣,只露出双眼。
待得侍卫走过,其中一个总算松气,眸中冲着满满的敌意,愤恨地低怒道:“萧公子好事从没想过我,一有这种不见光彩的事,就想起你这所谓的舅舅,这就是你读书人的一片孝道吗?”
顾云洲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
不然也不会舍了温柔乡,大半夜与萧璟蹲在墙外,坐这偷鸡摸狗的勾当。
萧璟早已习惯奚落的话,冷冷瞥了他一眼道:“都到这,你还想回去吗,小舅舅、您不想着怎么进去,还反倒来抨击自己人,这就是文臣的风骨吗?”
“你!”
顾云洲气地咬牙,但眼下也别无他法。
他真是脑子昏了头,才也被男人一句尊称和所谓的鬼话哄骗。
什么公主府守卫固若金汤,只有您熟知公主府暗卫走动和格局分布。
什么黑羽骑精锐不在京中,能依靠的只有您。
他也真是蠢了,听了这些竟也直接随他到了公主府,而等到了府外高墙,萧璟竟也直接撕裂伪装,完全变了副嘴脸。
顾云洲心中憋气,扫了男人一眼,沉声冷道:“现在呢,现在你要怎么做?”
“我告诉你,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以后什么事,都不要来找我。”
萧璟轻轻扫了他一眼,道:“尸身已经被运会公主府,我做的人皮面具已经融入皮肉,除了高温烫染,否则绝不会脱落。”
“既然如此,那你该叫我来做什么?”顾云洲怒道。
“殿下喂我服过断肠散,断肠散加上曼陀花,服用者会在背部任一地方多一处凹陷的黑痕,那个尸身上没有。”
“然后呢,你想怎么做?”
萧璟沉静望着他,低声道:“你,去引来侍卫,我,去祠堂映上痕迹。”
“为什么不是你去引来侍卫,我潜入祠堂?”顾云洲毫不犹豫地反驳道。
公主府的侍卫一个个都是百里挑一,哪怕他轻功卓绝,也没有全然能甩去的把握。
而反观萧璟,却干着最轻松的活。
“因为论对公主府的情形,你比我了解百倍,而且,是我的身体,我比你更了解该添在何处。”
顾云洲一时没有语言驳辩。
若真如萧璟说的那样,那些事也只有他去才好。
可是…
顾云洲疑惑地抬起头,视线在萧璟身上上下浮动。
若是长公主真的看过萧璟的身体也就罢了,可若是没看过,那将痕迹加在哪里不是加。
心中疑惑,但这本也是闺私之事,内阁大人终究是没这个脸皮宣之于口的问出来。
萧璟察觉敌意,微微皱眉:“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
顾云洲收回视野,冷冽的口吻回复道:“我去引来侍卫,你去祠堂,祠堂在长公主寝殿后方的西北处,可别找错了方向。”
“好,我记下了。”
“事成之后,在西街暗点碰头,若是情况有变,就发射信号。”
“嗯。”萧璟点头。
顾云洲不在多言,转身足尖踮地,运至轻功,一瞬飞到房檐之上。
高墙红瓦,月色下赫然多出一道黑色的身影。
府内众人瞬间被吸引去视线,巡守的队伍一下向着顾云洲的方向赶去。
顾云洲吸气,脚下急步匆匆。沿着府内奔去。
“在那,追!”
巡守领头的指着远处月下的方向,大声高叫道:“追,不能让他跑了!”
巡守的队伍瞬间撤走了一半,萧璟见准时间,带上人皮面具,往众人相反的方向疾行。
平静一晚上的月色起了波澜。
宁静的公主府也即将被这不速之客……
第174章:“生怕本宫记不得你一辈子吗?”
公主府内,玄月风高
冷风刮落已褪了生机的绿叶,树上的鸣蝉也早已到了季节不再啼叫。
萧璟小心翼翼地行走。
这座偌大的府宅,他已来过无数次,早已将这个的一景一幕都深记在脑海中。
这里,是他曾今心魅的地方。
有过太过无数回忆,惨痛的、甜蜜的,甚至还曾有片刻缱绻的欢愉。
萧璟深吸一口气,试图将回忆从脑中剥离。
侍卫被顾云洲引走了大半,而凤卫的人却前几日被凤拂音调了出去。
他不费吹灰,轻易地走到祠堂前。
老夫人的棺木不在府中,这里平日也只是祭供先帝后。
鲜少有人来往,却又始终保持着整洁的样子。
祠堂的窗户半敞着,萧璟未有犹豫,直接从窗口矫捷跃进。
屋内不黑,但也不算多有亮趟,几盏昏灭的油灯勉强将这神圣之所照亮。
萧璟循着光的地方望去,上首的牌位,及供奉的香火,堂下正中正横放着漆黑深沉的棺椁。
这,算他的棺椁吗?
给自己的“尸首”伪以修饰,他也真算是古往今来第一人。
萧璟冷笑一声,心中生起无限荒唐。
刚准备撬开棺椁准备动手,男人的目光却又然顿住。
他记得…殿下房中有出密室,密室中也是这几座牌位,且摆放的顺序与这祠堂中夜恰好相同。
男人的目光被这吸引,萧璟走上前。
北渊先帝后的灵位,殿下的父母。
先帝的灵位,殿下的兄长。
三座牌位之侧,还有一道被半掩扣着的,萧璟忆起,殿下密室之中也有这多余的一道未有署名的空白灵位。
他那时就起疑,殿下祭拜的是何人?
殿下私宅府上,想必祭奉的也只有父母兄长这样的至亲骨血,怎会无缘多出一道。
萧璟顿住,轻轻将那半扣下的牌位掀起。
与他出乎预料的是,那牌位上已不住何时注了名讳。
晃眼不清晰的小字。
萧璟将它拿到油灯边,借着油灯的火花才能目息上面的字迹。
“故爱子萧安之位!”
明晃晃的字体一下顿入萧璟的眼中,男人猛的震惊,如被天雷击轰,瞬间失去所有的感官。
牌位从萧璟手中脱落,掉落在地,“哐当!”发出清脆的声响。
屋内忽地狂风呼进,汵汵吹起的寒涌唤回萧璟的理智,男人俯身,轻轻将牌位捡起,伸手拂去了上面的灰尘,将它放回原处。
故、爱、子、萧、安!
如一把锋利刺破的血刃,一刀一刀插在萧璟的心头,鲜血淋漓,疼痛难忍。
每个字他都看的清楚无暇,而等它连贯起来,却令人难以直视他所要表达的意思。
爱子?
殿下未已成婚,哪来的孩子?
而且…姓萧?
心中的记忆再此被唤开,萧璟心中浮日那日地牢之中,殿下也问了他这样的问题。
问,他将来若是有了孩子,孩子该叫什么。
那时他的回答便是“萧安”,而如今这个名字却出现了这里,冠以这样的身份,
爱子……
殿下究竟是什么意思,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无数的谜团像一双厄然掌控的大手,这双手,在这一瞬之间掐上萧璟的咽喉,死死勒住他的胸脉,令他再那难以揣上气。
这算什么,就是那荒诞无稽的梦吗?
男人沉锁着眉,他至今都记得凤拂音那夜在囚狱之中,与他说的惊悚噩梦。
殿下说,在梦中,他将她囚禁,将她折辱,将她视为禁脔。
这孩子,也是这时在那梦中吗…
萧璟沉吸了一口气,心中复杂无比,早已说不出什么心境。
他不信神明嗔鬼,更不信这些无端妄谈。
但以大长公主凤拂音的性子,会这么执着一个无法看透的噩梦?
今日所有的疑问都深埋在心中,萧璟哀叹一声,转过身打算继续他的事。
而此时,门外传来家步。
时而轻缓时而沉重的步伐回荡在外走廊上,寂静的夜,听得格外清楚。
萧璟顿了一下,想到是不是顾云洲栽了。
但若真的栽了,那些人也不可能这么快找这里,眯眸环了眼四周,萧璟退身,躲到祠内神像后。
他刚藏身好的一刹那,门便被推门,带动外头吹进的冷风,又吹灭了一盏油灯。
萧璟屏气,慢慢藏匿。
蹲下身,将身子藏于神像旁的贡桌后,撩开贡桌上的幕目,将视野递来。
昏暗的烛光刺得眼睛火辣,但就如此,他还是看清了来者的面目——凤拂音!
殿下,殿下来这作什么?
凤拂音里头还是寝衣,外头也就只裹了件看着就极其单薄的披风。
瘦削的肩翼在这昏夜中尤显单薄。
*
被院外头的动静惊醒后,凤拂音也再无法入睡,在屋内闲看了一会书便有人来禀他,说府内潜入了不明之人。
不明之人?
来她府中,要么索取钱财,要么索她性命,凤拂音相信,在北渊境内,还没有这等胆识之人。
暗卫来报,那人是向东的方向。
凤拂音加了人手前去追赶,而自己却不知怎得走出了寝院。
那人向东,她沿着反方向漫无目的的走,没想,却到了这。
凤拂音望了眼上方,走到祭桌前,举起油灯将旁边吹灭的一盏点上。
火烛又一次亮起,摇曳的火光衬出女人此刻清冷苍白的面容。
女人并未急着放下油灯,而是举着它,来到萧璟的“棺”前。
凤拂音久久凝着眼前这座漆黑沉木的棺椁,里面躺着她最厌恶却也曾最深爱之人。
过往再多厌恶与憎恨,在这棺椁面前,却也变得不值一提。
她与他斗了两辈子,萧璟,终是你输了。
可为何本该以胜利者之姿的我,心中却无分毫喜悦。
凤拂音轻柔抚摸着棺椁,闭着眼。
那日萧璟临死之际的场面却映入她脑中,她不顾一切地赶来,却最终只赶上他的尸首。
万箭穿心,何等哀莫。
“你果真是恨我的,对吗?”
女人的声音在这幽冷半空中响起,她倏然睁开眼,凝着棺木:“萧璟,死都要挑这种最硬气的死法,是生怕本宫记不得你一辈子吗?”
第175章: “你我止步于此,以后别来找我了。”
女人的声音在这幽冷半空中响起,她倏然睁开眼,凝着棺木:“萧璟,死都要挑这种最硬气的死法,是生怕本宫记不得你一辈子吗?”
这声音太过凄慕,哪怕如此低沉也难掩他其中的满腔愤怒。
萧璟怔在躲避之处,听着女人恨极自己的话。
他很想出去与她解释,解释自己并非这样,他更想问清,问清殿下那牌位之事。
可终究…
形势比人强,他不可能贸然出去。
他们之间,注定无法坦诚沟通,永远隔膜着什么。
凤拂音猛的站起,盯着那棺木狠狠道:“本宫告诉你,我很快就会忘了你,且永远都不会想起你。”
“西南粮道之事若真是因你,北渊数万将士的残骨…萧璟…就算我死后,做鬼也不会忘记你,你记住,记住!”
女人的语气极为强烈快速,瞪大了眼睛,滔天的怒意恨不得将眼前的棺椁钻出一个洞目来。
虽是威胁之词,但听着更多却像压抑许久的宣泄。待得她说完,凤拂音扶着胸前大口喘着气息。
背靠着萧璟的棺椁,凤拂音静静坐下来。
尸身找来时已大变个样,萧璟生前胸口中了数剑,止不住的血意。
随后又在乱葬岗被晒了三日,虽勉强能认清他的面容,但是肉身却已大半开始腐烂。
她承认,自己不愿见到萧璟这副样子,萧璟虽在她心中已经崩塌,但她不想此生最后一次见他,他是这个样子。
于是,便派人为他收遗容。
凤拂音伤心已停,扶着棺木渐渐起来,堪堪稳住自己的身。
门外传来脚步声,侍卫前来复命。
“回殿…殿下,那黑衣人属下并没有…抓到他,让其给跑了。”
“什么?”
凤拂音一下被吸引视野,听得这话,心中升起怒意,狠狠斥道:“这是公主府,你们本宫府上能让人跑了,那本宫留你们干什么,一群饭桶!”
“殿…殿下恕罪。”那侍卫颤颤巍巍地低声,“是那黑衣之人的轻功极佳,属下去追了,结果…”
“结果什么?”
凤拂音一下震怒,连着方才的恼怒顺应激发出来:“上京脚下,本宫公主府就任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本宫要你们有何用?”
“殿下恕罪!”
“派人继续去追,人抓不回来,你们也不必回来了!”凤拂音沉声道。
暗卫领命转身退下。
凤拂音从来都不会因自己的情绪随意迁怒他人,但今日,她却是不知怎么了。
回身望了一眼棺椁,凤拂音最终还是选择转身离开。
门被轻轻阖上,一如往日的宁静。
萧璟这才从后方走出,一步步从黑暗步入半昏之地,转身望了眼令他疑惑的牌位,又循着凤拂音离开的方向望了望。
他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用手段撬开棺椁,将那尸身翻过来,完全最初本该做的事。
一切结束,萧璟从窗外跳出。
趁着月色黑暗,很顺利地离开公主府,来到城中与顾云洲约定的汇合之地。
到时,顾云洲早已在那候着他。
“得手了吗?”
“嗯。”
“好,那我回府,你也即刻离开京城吧。”顾云洲说完就欲要转身离开。
“等等!”萧璟叫住他。
顾云洲停下脚步回眸:“还有什么事?”
“你……”
萧璟卡住,本想问其梦境之事,可话到了嘴边,却又无法开口。
先不说这事如此荒谬,顾云洲会不会信另说。
而且,说到底这也只是他与殿下的事,何必让一些毫不相干的局外人席卷进来,
“没什么,你快些走吧。”萧璟轻飘飘道。
顾云洲:“????”
莫名其妙!
“你我止步于此,以后别来找我了。”放下这句,顾云洲才运着力快步离开。
萧璟抬手,向东极望。
京城之东,是长公主府的方向,隔着月色,依稀能看见那里的轮檐。
离开吗,不,他此时不能走。
那牌位之名的秘密,若不解开,他怎能安心离去。
殿下…殿下梦中究竟还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这一切,都窛待他去知晓。
远方月色无际,一夜无梦。
*
翌日清清早,凤拂音醒来便听得侍卫来禀报昨晚的结果,人已落逃,无影无踪。
什么人挑在这时来她府上,且什么也没干,向着她府内走,将大半的侍卫牵制而走…
调虎离山?
凤拂音想到这一种可能,但是她府中的奏本也都已交由内阁三司,根本没什么重要文献。
且若真是朝中事,那他又是由何人派遣而来?
人并未抓获,这一切终是无解的答案。
凤拂音怒责了几句,加派了人手严守府内上下,她心中莫名的心悸,总觉有大事要发生。
用过早膳差不多半个时辰,霓院那边便传来消息,说一切已准备妥当。
凤拂音颔首,想起昨日约定的踏青之事,随着一同离开府内。
*
深秋的阳光并不耀眼,打在身上格外温柔,就如被覆上一层淡淡的暖晖,上京城外山岭不多,而此时唯有一点绿意的便只剩皇家寺庙旁的冷峰了。
凤拂音此行低调,并未有多少人随行,除了几个侍从,有的便也只有小心肝。
峰外较之山脚,虽多了几分寒意,但望眼所及的绿意,草木依旧绽放。
小心肝走在女人面前,身后是广阔无垠的天空,他突然转身,冲着不远处的女人浅笑阑珊:“殿下,您觉得这里如何?”
凤拂音眯着眼,她的确好久未这般放松了。
远处一望无际的湛蓝天空,配着近处冲她微笑的美人儿,一下心境都明朗了不爽。
“不错,有心了。”凤拂音露出久违的笑意,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殿下您哪里话,小心肝陪您这么久,能令殿下高兴是小心肝的荣幸。”
男人的语调温柔,话声之外还带着几分明显的讨好之意。
凤拂音浅笑不语,淡淡望着眼前的人。
霓院之中,小心肝的确是最早跟着她的,从她十七岁时,至直如今也有五年。
她记得刚见时,他还没有她的个头高,愣在他父亲后面,像个嫩生的小姑娘。
第176章:她做不到分出一丝的爱给他
她记得刚见时,他还没有她的个头高,愣在他父亲后面,像个嫩生的小姑娘。
如今数年已过,他却已比自己高出不少。男女之间天生的身形差距。
魏家在朝中虽不算权贵,但也算中流支柱,家中独子在她府中,至今未娶…
凤拂音知道,自己给不了给他什么,更不会对他许诺,前世小心肝被萧璟生生折骨抽筋而死。
这样俊俏温润的小公子,终究却不得好死。
是她对不住,又耽误了他。
凤拂音抬眸,注释着他,突然提着裙芷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二人差了不过半个头,凤拂音不抬头便能望着他的全貌,她伸手,轻轻触着这清润俊美的脸颊,摩挲着脸上的轮廓。
“殿下,您……”
小心肝垂下头,更加方便她的轻抚。
这一幕之景无限向远处拉伸,女的冷艳旖美,男的甜美温柔。
再伴着山上徐徐的微风,皑皑的白烟。
两人就如同山水画间走出的一对完美璧人,任谁都能看出,这是天地恩设的一对。
然而有些人,却不是如此的想。
远处灰暗的草丛,参天粗壮的古树后,一双鹰隼般犀利狠辣的黑眸穿破云际,直勾勾盯着二人。
男人眼中是从未有的仇视,滔天的火意在中眸中燃烧,萧璟磨咬着皓齿,将那该死的男人在心中仗刑无数次。
是他,又是他!
上次他充作齐若云的身份,入住殿下府中,也是这所谓的小什么…肺肝给自己找的麻烦。
如今,他又…
从来没有人能在得罪他之后,还能完好无损的离开,这个人,他记住了。
远处亲昵之景还没有停,萧璟眼神晦漠,眸中的冰寒溢出眼眶,他不能冲上去阻止,但见眼前之景实在令他妒恨,
拂袖,转身愤恨离开。
*
而彼时二人
凤拂音望着这个陪她两世的男子,她做不到分出一丝的爱给他,那便放手…成全他吧。
从男子脸上缩回自己的手,凤拂音抿唇,轻轻开口道:“小心肝。”
“殿下?”
“本宫给你指一门婚事吧。”她道。
“什么?”
男人一时没反应过来:“殿下,您说什么?”
凤拂音轻弯着唇角,对他言笑道:“你已到了适婚的年龄,本宫为你指一门婚事,这有何可惊讶的。”
“你放心,本宫绝不会亏待你,等过几日,本宫会下旨,给你父亲一个未等的爵位。”
“京中待字闺中的小姐也随你提选,若真有适合的,本宫到时会亲自给你们证婚。”
他本该有更好的人生,而不该在府中,与她虚度。
“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男人眼中一下子溢出眼泪,湿润的睫毛眨了眨,满脸楚楚地看着她:“殿下您这是不要小心肝了,小心肝是做错了什么呢?”
“没有,你没做错什么。”
凤拂音顿了顿道:“寻常男人十七八便已该成亲了,本宫已耽误你许久,也是时候放殿下出府了,今日你便归家与你父亲商议一番吧。”
“殿下,小心肝不愿出府,也不愿娶亲,小心肝愿意伺候您一辈子!”
男人立刻跪地,仰着头,坚定的表明自己的决心。
“可你留在府中还能干什么,本宫早与你说过,情爱与名分都不会给你,既然如此,你还跟着本宫做身什么呢?”
凤拂音的话分外无情,她已铁了心让他离开,自然也要说最重的话使他看清顿悟。
“殿下,您说的小心肝心里都清楚,小心肝是心甘情愿地跟着您,小心肝也从不敢奢求您的爱慕。”
小心肝只敢将对你的喜欢偷偷埋于心中。
哪怕这份喜欢,不会有回报。
“殿下,小心肝愿终身不娶,陪你在府中,陪你到终老,还请殿下成全。”
年轻男子突来的情感表露,凤拂音却是平静听着,心中并无半分惊异。
情爱之间,是两者相互的。
若只是一方不断的奔赴,那对他是极不公平的。
她也曾这样,全力向一个人奔赴过,但最终她又换来了什么呢?
既已知道了结局,何必还往这条死路一黑到底呢。
他不必,也没有必要,去重蹈她曾经的悲剧。
凤拂音转过头,手覆身后,漠然地沉声道:“你知道,本宫作出的决定没人改变。”
“你是聪明人,别让本宫将这话说第三次。”
决然不容拒绝的口吻,小心肝终于无力地垂下头,跪膝在地,轻轻抱着头。
手抱头颅抵在膝上,低咽的哭泣声断断续续地传来,他像一个失落痛哭的孩子。
凤拂音心中已经动容,她知他是为自己而哭,但她不可能上去替他擦去眼泪。
她既已下了决定,就不会再给他任何念想。
“今日,别再随本宫回府了,你有你的家,回去吧,等想定了主意,再来找本宫。”
言罢,她便拂袖,快步离开。
侍从见主子离开,也快步跟上,路过小心肝身边,几人也纷纷侧眸瞥了他一眼。
几人都离得远,方才二人说什么也都没听清,但瞧这架势,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众人离开之后,空旷的山巅之上也只余男子一人。
微冷的清风拂过,带动的凉意终究是吹干了他脸上的湿痕。
*
另一端
凤拂音并未急着离开,难得出来一趟,她也不愿急着回府。
等到了山腰之处,她突然停下脚步,仰头望了眼头顶的高峰。
“派人上去暗中跟着小…魏公子,务必看着他平安回到魏府,回到魏府之后,来本宫这回命。”
“是,属下这就去。”
暗卫领命,转身回到山峰。
当初,他从魏府来到她府中,是完好无损的,如今回去,她也自当令她不损一丝的回去。
“殿下,昨日打更的说今日午后会有小雨,我们是现在回府,还是……”
“不回府。”
“转道,去寺庙。”
皇家寺庙离这就几步路,她难得出一次城,又都到这了,没理由不去祭拜一番。
算来,她也许久没去了。
“既要下雨,那便命人准备雨具吧,晌午就在寺中用膳吧。”她道。
第177章:天定凰命,涅槃转生!
等到了皇家寺庙内,外头果然飘清落下了小雨,雨沿着屋檐而下,滴答的声音落在祠下的砖木上。
秋雨湿冷,本还有几分暖意的天气也一下骤然降温。
凤拂音立在窗边,看了眼外头密布的乌云,半个时辰前还是晴空万里,如今却是阴云笼罩。
老天爷,当真变化无常。
门外的小厮推门进来:“殿下,素斋已经准备好了,在雅房内。”
“知道了。”
凤拂音应声道。
寺内虽只供皇家,但也有不少的禅房,禅房虽算不上多般豪华,但却胜在几净清明。
屋内炉中的檀香还在燃烧,袅袅升起的轻烟在空中留下白色的痕迹。
凤拂音在窗边怔了一会,才准备前去用膳。
而此时门外,一位老僧却迎面走来。
身上披着禅衣,脸上带着几分衰老,虽未留发端,但瓢白的胡须已经然出卖了他的年龄。
“殿下!”
老僧并合双手,微低头。
凤拂音有些意外,忙的抬首将他扶起:“方丈多礼了。”
女人抬起头,将视野落在老僧身上。
静缘方丈,此间寺庙之中最德重之人,她皇祖父在时,静缘方丈便在,如今已过甲子。
父皇与兄长对眼前人都极为重视,只是静缘方丈年事已高,早已深居简出,上次见他,还是在皇兄的…丧仪上。
“许久未见殿下,殿下风采依旧。”老僧轻笑道,脸上露出慈蔼的光彩。
“您谬赞了,上次与您相见,本宫也刚及笄,懵懂的丫头罢了,哪来的风采。”
“殿下过谦了。”
老僧微微眯上了眼,望着凤拂音的眼神多了几分打量,心中想了刚,轻轻开口道:“方才就见殿下立在窗边,殿下可是有心事?”
“是啊。”
凤拂音承认:“皇帝年幼,还未亲政,国家之事哪有不令人烦忧的。”
老僧笑了笑,粗茧的指腹摩挲着手上的禅珠。
“可我观殿下心境,却觉您并不是为国政发愁,殿下,出家人面前,您可不能善打诳语啊!”
“…………”
凤拂音哑口,没想这么轻易地就被人拆穿,心中顿时有些郁闷:“大师不愧为大师,什么都瞒不过您。”
“您的心事都写在脸上了,殿下。”
老僧收回视野,脱下手中环中的拂珠,将其放在一旁的茶桌上。
“殿下若是现下得空,可否让我为您卜一卦?”
凤拂音微微一愣,虽有些惊讶,却还是顺应他的意思”:“那就有劳您了。”
寺内禅房内还有卜算的签笼,老僧将其拿出,令凤拂音在其中抽取一枚,凤拂音寻了张空白的宣纸,在上面写上自己的生辰与八字。
老僧接过信签与八字,闭眼掐指,慢慢浅算。
凤拂音坐在圆桌另一侧,静静等待结果。
上次卜签还是与皇兄去江南之时,江南寺宇众多,却有一僧人极为出名。
皇兄带着她亲自造访,令那僧人为自己谋算一卦。
她本就不信这些,那时也正值年少,反骨上来,直接与皇兄在寺内争吵了起来。
命从来掌握在自己手中,若只凭这些僧人几句没有依据的妄言便想断言自己的一生,那她所作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就因为这点,兄妹之间吵了许久。
她不知那时皇兄非拉着她算一卦的目的是什么,没等卦象的结果出来,她便循个由头出来。
她只记得,皇兄出来时,脸色苍白,被人搀扶着才能站稳身形。
一看便知不是什么好话。
只是那时太过年轻,再加本也不信,就没将那话放心心上。
皇兄过世后,再也没人谈及此事。
她至今,也不知当年一卦,到底算出了什么。
老僧已出了结果,将签子放置一旁,望着凤拂音的眼中又多了几分沉重。
“殿下此卦,为下等之卦。”他道。
“哦?”
凤拂音并没有表达出太多的情绪,也并未对结果流露出丝毫的不满:“此话怎说?”
“命格孤朗,无惧一生。”
老僧没有过多的犹豫,只是沉沉,给她这样的结论。
这样的结论,完全出乎女人的意料之外。
凤拂音一下恼怒,眯起眼冷冷打量他::命格孤朗,您这话何意?”
“殿下不明白吗?”
老僧入定道:“殿下从降世而来到如今,您身边的至亲慢慢离开,这其中意寓着…”
“荒唐!”
凤拂音骇然大怒,猛的拍桌子从原地哗而站起:“这话什么意思,你想说父皇母后,还有皇兄是本宫克死的吗,本宫天煞孤星转世,所以身边的一切亲人都该死是吗!”
以她的脾性,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卦言。
若说她命疑多喘,天生薄缘她也认了,可偏偏是这样的卦言。
父皇当年遇刺而死,母后随他殉情。
天下皆知的事情,怎么如今到这方丈口中。就变成她孤煞,天命如此。
天命?
这算什么天命?
狗屁的天命!
老僧对她的反应并不意外,他仍坐在原处,看在面前清冷矜贵的女子在她面前,失去姿态。
“出家人不打诳语,殿下,事实如此。”
待得女人平静后,他缓缓起唇,清冷的话声在凤拂音的耳旁响起:“一切万物,都有因果,此两句为上阙,卦言还有下阙两句,殿下您可要听?”
“本宫既为孤星,身边至亲也都已死绝,真应了您的万啊,后面两句,您还是自己留着吧!”
说完,负起离开。
狠狠摔了堂屋的门。
“哐当!”
响烈的门声一下惊落屋外树上的寒鸦。
老僧是早已猜到这个结局,嘴边泛起苦涩的笑意,伸手接过桌上那串佛珠,重新带回手上。
出家人不打诳语。
这次,却是他平生头一次擅打诳言,他摘了佛珠,这一刻,便也不算是出家人。
老僧起身,将那卜卦的纸放置油灯上。
跳动的火腥瞬间将磕有凤拂音生辰的纸张吞噬而尽残灰落入桌上,片刻便消失不见。
后半阙,后半阙…
天定凰命,涅槃转生!
昔年公主刚出生时,他便受了先帝之轻,进宫为公主算卦。
当时得的卦象,后半阙,也是这两句。
第178章:以活人为祭,换的涅槃归生
佛经而言,不历死境,由而新生?
南境苗疆擅作巫蛊之术,以活人生命为祭,换的灵魂涅槃而生。
殿下眸中的半分幽绿,显然已被献祭。
涅槃之术,可使死者重生,回到心中命定最悲恸,记忆最为深刻的那一天。
公主殿下,是何时回来?
而那引自己性命为诱,甘愿献祭之人又为谁?
缘寂心中并不知晓,卜算天命也只是探得一个人的因果,而不是他们的命运。
二十二年前,公主出生。
皇帝令自己入宫,他当时便算出此有一劫,这不仅是凤拂音的劫数,更是北渊的劫数。
殿下,重来一切,能不能躲过劫难,就看您自己了。
“一切无常,何需因果。”
老僧微微叹息,唇角的笑意很是凄苦,望着门外凤拂音的方向。
老和尚能为您做的就只有这些了,殿下,未来的路该如何走,还是看您自己了。
“哗——”
窗外忽作轰雷,沉闷的声响炸开一切。
滂沱的大雨倾盆而至,昏暗的天空被如注的雨水洗礼,似要冲去它的一切。
**
*
而与此同时
另一端
凤拂音负气离开,心中被缘寂几句话说得全然恼怒。
她固然不会相信这样的断言。
回到主寺中用了素斋,素斋虽不算多为美味,但已至此地,多为静心。
用过午膳后,外头的雨不仅未停,还有越下越大的征兆,山间路怕也早是泥泞与水坑。
凤拂音选择在此停留半日,屏退了众人来到祭堂内。
屋外阴云天沉,屋内的光线也被衬得昏暗。
上座灵堂之上的牌位也变得暗了许久,凤拂音亲自上前,一盏盏将所有的油灯都点亮。
北渊至开国皇帝至她皇兄,二十余位的帝王英烈都陈败于此。
建国数百余年,历经而来,一代代传承。
当年南楚势大,西洲水军强盛,北渊夹在二者之中,尤为不易。
凤拂音知道当年先祖历经多少,才将北渊一步步育至今天。
富泰安邦,百姓温足。
传承已至她手,她一定会将此发扬下去,绝不会让北渊没于今朝。
凤拂音拜祭完便起身,灰尘压抑的天使得整个人都兴致央央。
走到窗边,静静观着雨泄而下。
门外后方,传来鞋面踩溅水坑的声音,这声音极快,听着有些莽撞。
凤拂音并未回头,只是有些不悦。
“本宫不是说了吗,任何人不许来打扰,哪来这么不守规矩的,还不退下。”
狠狠斥责了一声,那脚步声却并未停住。
声音停落在窗外,有着瓦墙的遮挡,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此刻二人也只有一墙之隔。
凤拂音甚至能听见他喘息的频率。
她眼下只想单独相处一会,平静方才被激怒的心中怒火,可没想寺中竟还有如此没规矩的小和尚?
说退下,竟还上来?
凤拂音不想与他见识,打算推门出去,把她训走,然而还不等她挪开步子。
门外的人却溢加上前,将头首从窗外伸进。
是一张惨白无比的丑角面具,突然临在她面前,以无限放大的姿势。
凤拂音顿时吓了一跳,猛的退后数步,清冷迷离的眼中迅速伸出警戒:“何人,你是何人?”
那人并未言语,惨白的丑角面具,看不出他!任何的喜怒。
凤拂音又退一步,右手覆在腰后,已触及摸到冷鞭,眼前人若有丝毫逾规之举,她便会立刻抽出冷鞭。
“本宫乃大长公主凤拂音,屋外即是本宫的护卫,现在退下,遮住伪饰,本宫便可饶你不敬之罪。”她冷声威胁道。
然而此人并没有丝毫的动作,依旧站在窗口。不闻喜怒地盯着她。
凤拂音不再犹豫,用右手用力,甩出高寒鞭,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威慑狠狠向男人劈去。
男人身形终于挪动,虚晃一闪,躲过突来的袭击,随即双手扒住窗框,翻身轻而跃进。
凤拂音眸中危险的寒芒已全然逬出,她不给眼前人丝毫喘息之击。
凌厉的攻击再次迎上,男人侧身,脚步下摆,运着内力之息将左手化为手刃,磅礴强悍的力量瞬间化解凤拂音所有的攻击。
女人从不示弱,收回寒鞭,再此发起攻击。
一攻,一守。
屋内的打斗生并未传扬,二人之间似有一道天堑,互相攻击而又制衡,谁也无法更靠近一步。
然后,此间天堑,终会被打破。
凤拂音眯眸看着他脚下的步法,这个步法看着杂乱,虚看躲避,实则却为进攻。
这个步法…熟悉却陌生,她仿佛在哪见过。
然而还不等她反应,男人循着视野,看见她在凝着自己的脚下,心中终于慌乱。
他不再与她纠缠,而是直接反客为主。
布着粗茧的宽厚双手直接抓住那寒鞭的壁身,男人手上用力,将人向自己这边拉扯。
凤拂音不及,被他拉扯落了一个踉跄。
男人同样不给喘息的机会,将冷鞭完全落至自己之手,随即快步甩出,冷鞭如有灵性般直接缠住凤拂音的腰身。
惨白面具覆盖之下的面容。唇角微微勾起,现出一丝得意的笑。
她拉着壁身,缠住女人的腰,手间的力度不断方法,一寸寸拉扯这,使女人向自己这边带。
凤拂音惊恐,想要挣扎,可这鞭身去如紧致盘蜷的蟒蛇,死死锁在自己的周身。
短短几个照面,凤拂音已心中有数。
她与眼前神秘之人绝不是一个水平之上。若再醒来,吃亏的只是自己。
男人方才只是一味躲闪,便证明他不会要她的性命。
既无生死之惧,那她又有何惧。
腰身被缠住,袖中还有短匕,华贵的袖风摆动,未看清她怎么做,短匕便已落于女人手心。
凤拂音毫不犹豫,带着锋芒的短匕利刃出鞘,如鬼魅的身影倾斜而上。
男人脸色一变,心中暗叫不好。
快速地躲闪身形,向着后方退去,萧璟神色一冷,却发现后退的动作十分吃力。
不为他果,女人的冷鞭赫然还缠在他的手刃上,他向后退的动作也一下连带凤拂音被迫而动。
第179章:他与凤拂音,是一样冷血的人
男人脸色一变,心中暗叫不好。
快速地躲闪身形,向着后方退去,萧璟神色一冷,却发现后退的动作十分吃力。
不为他果,女人的冷鞭赫然还缠在他的手刃上,他向后退的动作也一下连带凤拂音被迫而动。
阴雨之天,禅房地面本就湿滑。
萧璟拉扯着向后,带动前方女人施加的重力。脚下一个“呲溜!”一滑,直接重重摔在地面上。
凤拂音被腰间的冷鞭带动,直接也跟着前倾,紧随而次地摔在男人身上。
身前软香之地碰上坚硬如火的胸膛,凤拂音皱眉,嘤咛…
“唔…嗯——”
不等她嘤咛之声,耳畔便传来一道更深沉的闷哼。
凤拂音摔倒时,手中的匕首并未收回。
冷匕以这锋利的刀身,直接刺入男人右胸之上的背膀。
“嗯…——”
男人的声音听着极为痛苦,又似在极力隐忍。
凤拂音起先愣了一下,但她很快便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男人胸前炙热的血液已染红她的衣今,耳边充斥的也满是这陌生磁性的低喘。
然而,凤拂音并不关照这些。
刺就刺了,她又不会内疚,贸然犯上,此人的生死与她何干。
而且,可惜刺入的不是什么重要之地,无法置人死亡。
凤拂音翻身而上,毫不犹豫地伸手,试图掀开男人脸上的丑角面具。
萧璟察觉他这一举动,顿时伸手,在半空中截住她的手腕。
凤拂音皱眉,动了动,手却被禁锢的更加紧致。
她最厌这种被人控制的感觉。
男人一手缠着鞭子,一手控制住她的右手,凤拂音果断伸出空闲的一只手,去掀那面具。
他已无法躲炕,只能等着面具被掀下,宣判死刑的那一刹那间。
萧璟胸口仿佛被千万根冰针刺入,不,若是眼下殿下知道一切,根本不会再原谅他!
萧璟松开禁锢女人手腕的大掌,心中猛的一横,抽出插入右肩之上的短匕。
短匕被抽出,浓烈的鲜血如泉涌而出。
太过相近的距离,血液在凤拂音眼前爆发,如红色的淋雨溅落在女人视际之中。
目视所触之地。全是满天的鲜红。
相似的鲜红,相似的场景,凤拂音心中最深的恐惧一瞬间被激发出来。
“啊——”
女人凄厉惨叫一声,身子蜷缩成一团,猛的向后退去。
整个头埋在双膝之间,凤拂音似陷入什么无端的惊恐之中,身子在不停地因恐惧而剧烈颤抖。
“母后…血……好多血…母后,母后!”
“母后…您别丢下阿音…母后…啊——”
女人嘴中不停地低喃,抱着自己的头首渐渐低泣:“母后…父皇死了…您别走…别走——”
萧璟摁住还在涌血的伤口,从袖间撕下一块布料,草草做了包扎,他走上前,来到凤拂音身旁蹲下。
话声虽低,但也能勉强能听清。
当年北渊先帝遇刺而死,帝后深情,沈皇后直接在国丧之上,撞棺殉情而死。
天下皆知的一对悲偶。
萧璟自也是听过,当时他不过一笑置之,顶多也还嘲讽了一句。
道北帝无能,堂堂一代英主明君,竟也在南巡之际被人刺杀而亡,这帝王真也做到头了。
如今回想当年天真之语,萧璟都恨不得回到过去,给自己抽两个狠狠地嘴巴子。
当年帝后而亡,殿下又有多大?
萧璟自认自己的身世已经足够悲惨?
母亲未见而亡,他父皇…也权当没有这个儿子,南楚皇室之中,手足相残相争相杀,比比皆是,冷酷的皇宫中,从没有片刻的放松。
他初见殿下时,在那堂皇富贵的马车上。
惊鸿一瞥
他被殿下身上的清冷尊贵之意吸引,他以为北渊的大长公主,会过着比自己恣意百倍的生活。
然而,相处至今。
萧璟才发现,凤拂音与自己,何尝不是另一种境遇之下的同病相怜。
他们一样,孤苦无依,没有至亲。
他们一样,习惯寒冷,习惯孤寂。
习惯独身一人在黑暗中摸索,骨子里缺乏的安全与欢愉令他们只能冷硬地对待一切外来的敌意。
他是如此,殿下亦是如此。
萧璟心中萌生恻隐之心,他伸手,替她轻轻擦去了脸颊上的热泪。
然而,刚伸了一半,又缩回来了。
他的手上方才还沾了鲜血,别让这样的的血腥如玷了殿下尊体才是。
本就是想来看她一眼,没为别的,只是想看她,萧璟将手上的冷鞭解了下来,放到她的身边。
起身,准备离开。
“别…别走!”
身后传来急切的呼喊。
萧璟定住,脚下仿佛被万千之物缠住般,再挪不动身躯。
转过身,又一次蹲下身。
望及女人脸上还带着湿痕的泪意:“殿下,您在这,我哪也不去。”
凤拂音此刻已陷入幼时最深的梦魇中,一闭眼便是先皇后撞棺而亡之景,白衣素缟被浸润的鲜血染红,再不复它的皙白。
她已分不清要眼前在哪,分不清此景何地,只能怔怔地抓住眼前的人的手,抓住她所及唯一的依靠:“别走,不要走。”
“殿下,我不走。”
萧璟俯身将她拦腰抱起,地上寒凉,殿下不可能一直跌在地上。
环顾了一眼屋内,屋内尚有有潮湿,也没什么能坐的地方,除了里侧靠墙的一处椭圆方桌。
方桌摆放在最深处,与身后墙面映显,显得十分突兀,桌上除了摆些香料,便未再放什么。
萧璟走到方桌前,擦去上面积久的灰尘,轻轻往身后的石壁靠了靠。
刚准备把凤拂音放下,却不想意外横生!
脚下的地面突然消失,形成一个无限的密道,萧璟脚下悬空,来不及反应,直接掉入这密道之中,连着怀中的女人一起。
二人重力失控,身子不断向下掉落。
“嘭——”
猛烈的撞击声,二人坠落至地。
萧璟下落之时挡在女人身下,替凤拂音免受了不少痛苦。
周遭漆黑无比,没有一点光线提供视明。
萧璟摸索站起来,从怀中掏出打火石,石见摩擦,蹭出些微弱的火光。
慢慢照亮,密洞之内的所见之景。
第180章:攻击男人唯有攻击他的命门…
从降落的时间来看,从顶端到他们坠地,差不多在三息之间,若以他和殿下的重量来算下坠速度,那么此间暗室,距离地面起码有九至十米,
皇家寺庙之下,怎会有如此深的密道。
萧璟无法理解,南楚皇寺中,也有几处暗阁,但那些都是为记载一些皇室隐莘。
皇家之中,总有见不得光的事。
为怕后世遗忘,便将这一些用纸笔记录,藏于暗阁之内。
但是北渊如此,完全令人摸不着头脑。
萧璟转身看着凤拂音,摔落下来虽有他垫着,但是近十米的高空,仍有不小的冲击力。
凤拂音被疼痛,稍稍带回了理智。
她揉了揉眼睛,恢复往日的清静,意识到眼前陌生的处境,她立刻警觉起来。
女人从地上爬起,周遭昏暗的一切,都使她陌生恐惧,她一步步向后退,却蓦然撞上一个坚硬的躯肢。
凤拂音猛的往回看。
映入眸中的却是那张惨白的丑角面具,她还未来得及惊呼,男人便一瞬间便掐灭了打火石。
一切,彻底陷入黑暗!
周边黑暗,被夺走所有的视际,寂静空旷的密道内连冷风的回声都不复存在。
凤拂音一下陷入慌慌,她强逼自己镇定下来,闭眸用耳朵聆听,聆听现下所有的动向。
另一个呼吸声,自她身后传来。
以方才与他打斗的身形来看,男人应比她高出半个头,后方,半个头颅…
那他的位置应该是…
“啪!”
用了几分内力,掌心直接击败向男人的胸膛,击向方才被她捅如之处。
“唔……嗯—”
低沉的闷哼声果然在空中响起,凤拂音知道自己的判断是正确。
她转过身子,黑暗之中面向着他。
“你是谁,你方才干了什么,本宫现在在哪?”
她既已确定男人不会对她下杀手,别肆无忌惮地追问,
萧璟捂着自己的胸口,沉稳地退后两步,精致的额间也瞬间冒出汵汵的冷汗,方才那一掌,殿下是用了十成十的力。
伤口虽被他紧急包扎,但也受不住如此的力度,萧璟咬着牙,努力使自己不发出鼻音。
他来之前,特地服了变声的药丸,变声丸可以完全改变一个人的声线,但是自嘴中散出的口音之词无法改变。
萧璟又沉沉吸了两口气,才渐渐缓了过来。
他压着声,易变着声线,缓缓回答凤拂音的话:“这里正上方是祠堂,是我不慎触入机关才会与你一起掉落下来。”
“祠堂?”
凤拂音不信:“祠堂之中,哪来的密室?”
“这是公主自己的家的的祠堂,您都不知道有密室,我又怎会知道。”他尽量改变往日恭敬的语气道。
凤拂音陷入沉默,没有说话。
皇家寺庙只供北渊历代帝王,按理她为公主,是无法进入祭拜的。
可父皇与皇兄偏宠,允她随时都可进入。
记事之起便来这主殿无数次,可她竟还从不知密室一事,父皇与皇兄从未与她提过。
凤拂音静下来沉思,密洞之内缺乏光晕,她无法视明,她身上又没有任何照明的工具。
突然又想起什么,凤拂音倏然开口,声音及向角落之外的另一个人:“你身上有打火石,是吗?”
萧璟应了声:“是。”
得了准话,凤拂音便继续道:“你燃起火石,待成功离开以后,本宫可以宽恕你无礼之罪。”
这话说得倒真是威严,却不想男人听了,却是哄然一乐。
萧璟轻轻哼一声。
都这个时候了,殿下还这般傲硬着呢。
男人心中玩性大开,听着从空中传来的声音,听声辨位,一步步靠近。
“公主,眼下您孤身一人,唯一的火石却在我身上,我一人凭这火石离开,离开之后,若不转告他人,又有谁知您在此处呢?”
“你!”
男人嘻弄的轻声顿时是凤拂音无法言辨,嘴中憋出一字愤恨道。
凤拂音捏起拳头,却又无奈放下。
眼下处境的确不容她多想,从来都不知时务两个字怎么写。
但此刻,唯一的求生之路掌握在他人之手,凤拂音也只得被迫低下头。
“说吧,你要本宫如何,才能将火石点亮?”
“我要如何?”
男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您的意思是,我想要什么都行吗?”
凤拂音知男人这般便是心动了,也下意识地以为他说的所要之物无非便是高官与银钱,想都未想便直接答应:“千金一诺,本宫说到做到。”
“好,那我要——”
男人语顿突停,走到凤拂音面前。
黑暗之中,凤拂音感到眼前有人逼近,身子本能地向后退。
一步步向后倒退,身前的男人却步步前倾。
终于,她被抵至角落,身后是冰凉冷硬的墙躯,身前,却是一个成熟坚壮的男性躯体。
凤拂音浑身充满不自在,她感觉自己被男人戏弄般,既然软的得不到。那便别怪她硬抢了。
眼前男人与她如此逼近,若想短时间将他击退,那便唯有攻击他的命门…
这是前世与萧璟交手无数次得出的经验之谈。
凤拂音眯眸,抬了抬退,刚准备朝男人胯下狠狠袭去…
倏的!
“哔咔——”
伴着摩擦声,火石在一瞬间被点燃,黑暗的一切被昏暗的火光点点照亮。
凤拂音抬眸,与眼前惨白丑角面具对视。
四目相望,无限接近。
凤拂音怔了一下看着他,男人却舔了舔唇,轻轻微笑道:“既然您已答应,出去之后可不要食言了。”
“…………”
心中只觉无限温怒,凤拂音才不管他说什么,劈头就要将那火石夺下,据为己用。
她仍旧提起腿,运着力。
却不想男人的反应比她想象的快速百倍,见次状,萧璟腰背向后弯曲,身子背退弹跳。
轻盈的动作一下使身躯退出几步之外。
“公主,您想干什么呢,我好心帮您,您就这般回报我的吗?”
男人贱嗖嗖的笑声传来。
凤拂音却是没顾不得上他说什么,眯着眼,脑中反复回放男人方才躲避的动作。
这个躲避的身姿…
为什么…她会觉得如此眼熟?
第181章:萧璟万箭穿心,死在了她的面前
这番动作真和萧璟当年别无二致,她一时也不知这是不是天下所有男人的本能。
心中生了疑心,凤拂音皱眉嗅了嗅。
男人身上格外素净,没有任何多余的异味,曼陀花的味道一道沾上,根本难以消除。
凤拂音借着昏暗的灯火又打量了一眼,身形不对,他比萧璟还要高出些,声线也不对…
相似的只有方才那一瞬间的动作。
难道…真是的是她多心了?
也是,萧璟那日万箭穿心,亲眼死在了她的面前,又怎会还魂到这。
忍不住冷嗤,狠狠自嘲。
她也真是走火入魔了,竟觉得这样的无耻之徒也像他?
也罢,反正二者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凤拂音懒得理会他玩趣的话,此番也正好令她看到了男人的身手与反应。
她从男人手中夺得火石,是无望了。
若如此,那也只好先应下他的话,只要能出去,火石在谁手中也无所谓。
清冷地睥着他道:“本宫不想干什么,既然你与本宫达成条约,那便前方带路吧。”
说完也不等他说什么,转身勿自往前走。
萧璟见状,连忙小跑跟了上去,此间密道诡异异常,他不可能让殿下独自往前走。
*
火山照亮深邃的暗道,二人摸索着,慢慢向前方走去。
萧璟走在前方,不断警觉观察四周,聆听此内风的动向,提防随时可能从黑暗中窜出的异常。
凤拂音紧随男人身后,两三步的距离之差,使她抬头便能见身前之人高大强壮的后脊。
看着他不断向前探索,竟漠然升起一丝完全的安全,在这个完全陌生的男人身后。
凤拂音只觉自己是疯了。
“这边,跟上!”
前方传来男人低沉磁性的嗓声:“公主跟上,这密道十分诡异,您要当心。”
关切之词来自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人。
凤拂音沉眸,加紧脚步跟上,却没有回答他的话。
二人在这黑寂之中不知走了多久,完全黑暗之中没有时间的概念,漫长凄凉的路仿佛没有尽头。
“公主,您别怕!”
男人点着火石,走在前方突然道,他并未回头,只是缓声继续:“我们从坠落之地走到此处将近小半个时辰。”
“若只是从祠内狭窄入口通进的空气,根本不足以我们走这久,所以另一端一定会有出口。”
“暗道机关之术,尤其是祠内山隧暗道,一般都会通设生门死门,我们落下之处无法攀上,视为死门,生门之处应该就在前方。”
“公主,您别担心,我一定会带您出去的。”
萧璟见她久久不出声,以为是生出了恐惧,便慢慢解释地试图给她宽慰。
凤拂音皱了皱眉,她并没有生出恐惧。
前世过往再凶厉百倍的场景她都见过,又岂会被这短短一天暗道吓怯。
她只是觉得眼前此景无法可讲,可是男人这般对暗道之事侃侃而谈,反倒令她起了疑心。
凤拂音眯了眯眼,沉声问他:“生门死门本宫并不了解这些,你,对此奇门遁甲之术,很是了解,对吗?”
虽是疑问的语气,但凤拂音眼中却早已认定。
萧璟心中一惊,才知自己无形中又是暴露了什么,只得连忙回口道:“行走江湖之中,比不得公主您金枝玉叶,自然要什么都懂一些。”
“只是如此吗?”凤拂音冷冷质问。
“不然呢,您以为什么,行走江湖没些真本事傍身,那还不早让人吃了?”
萧璟笑着回道,试图减消女人的猜忌。
“是吗,原来江湖之中也有人贪生?”
“公主说笑了,世人谁不贪生,若连这人世间都无有留恋,那除非他是心死之人。”
凤拂音冷讽一声,显然不信他的话,锋利的牙尖立刻回怼道:“皇家寺庙都敢闯,敢来挟持本宫,你的胆子倒完全不像是惜命之人。”
“万物之前利益为上。”
“那公主您不妨猜猜,是什么趋使我冒这大不违来这一遭?”
男人说完便停下脚步,凤拂音却一味低头没有注意,直接朝着他的后背撞了上去。
凤拂音吃痛,捂着额间抬起头。
男人不知何时转身,手中托举这火石,微弱的烛光将他的面容照亮。
凤拂音这才发现,他已摘下了面具,露出面具之后隐匿的真容。
男人的脸,五官分明,除了那双精致深邃的眼眶,并无其他出众之处。
凤拂音一愣:“你此刻暴露真容,就不怕本宫记住后,出去对你加以报复吗?”
“我不怕。”
男人爽朗地笑道,露出森白的皓齿:“您方才也说了,我带您出去,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
“堂堂公主殿下,您不会食言吧?”
锋薄的唇瓣微微上扬,勾出轻浅的弧度,他说这话时眼中仿佛有流光溢出。
哪怕这样一张平凡的脸,因为这双眸,一下增色不少。
凤拂音讨厌这样被注释的感觉,挪开视野,不带感情地回复:“本宫说出的话绝不食言,只要你能带本宫出去,本宫可以答应你的条件。”
萧璟低哼了两声,愉悦的回声在空中漾开。
“好,那我就等着公主您了。”
“嗯…”
凤拂音搪塞敷衍了一声,只觉男人怎废话这么多。
*
二人又往前走了半柱香,终于到了终点。
漫长深邃的暗道尽头,竟是一扇金灿辉煌的大门,门端紧紧挨着顶端与地面,不留丝毫空隙。
凤拂音与萧璟立在门前,二人都见过世面,眼前紧闭的门扉金中透着幽绿,纯色无瑕,如天然而饰。
这扇门,明显是用纯金与翡翠制成。
这门起码三丈开外的高度,还如此宽广,连接整个暗洞。
这其中,得废了多少翡玉。
凤拂音被要眼前奢丽之景惊住,心中好奇,想要伸手轻轻触碰大门对外的把手。
“公主!”
男人直制止她的动作,在半空中将她的手拦住,凤拂音朝其转身,男人却是冲她摇摇头。
“陌生之物,还是小心提防些好。”
凤拂音不明白他的意思,随后她便见男人从袖中掏出银针。
第182章:(补150章)
补屏蔽的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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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璟脸色惨白,心中想了许多的回复这一刻通通都派不上用场。
他看着眼前的女人,喉间哽咽,如哑了发不出声的风车。
胸口的心田上仿佛有万根银针扎过,一针一针,没入他的胸脯,带着彻骨的寒意。
萧璟抬手,想去触摸那牢笼之外的芬芳,想去采撷女人脸上的美艳。
然而一切,终究是无疾。
凤拂音垂眉冷看着,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
退后一步,完全离开萧璟能处理的范围内,萧璟的手触个空,呆愣愣地悬在半空中。
萧璟呆愣地看着,不甘心地缩回手。
眼中的柔意一点点消退,取而代之的是黑眸中昭然的浓浓恨意。
被凤拂音的话与举动激怒,萧璟心中最后一抹理智终于宣告破灭,瞳仁中也彻底被狠戾覆灭。
“就这么恨我,恨我吗!”
“那为何当初又要救我,啊!救了之后再恨,那你把我当什么,把我当什么!”
失去过往所有的矜贵,捅破所有伪装,此刻就像一头形如癫狂的疯狮,奋力地向凤拂音嘶吼。
他疯,她却冷静自然。
凤拂音俨然不动地望着他,眸色如冰,神态镇若,仿佛他的喜怒与她丝毫不干。
男人此刻疯狂的举动在她面前,恰似一头荒诞滑稽的小丑。
一语毕,萧璟累极,因大声的嘶吼而气结,站在原地,怒目地瞪着她喘着气息。
凤拂音并没有因为萧璟的失态而感受到多大喜悦,对她而言,此刻的男人已与她无半分关系。
既已确认萧璟还在牢中,那便什么可再说的,凤拂音转身,欲要离去。
而霎然!
她感受身后的右手被什么东西狠狠一拉。
极为庞大的力道拽着她的右手,将她使劲向后拖拽。
“嘭———”
哐当一声,凤拂音的后脊撞在铁门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凤拂音甚至来不及闷哼一声,便被人擒住肩膀,身躯直接横转过来。
眼前近在咫尺的脸,萧璟再也按耐不住。
上前一手环住她的脖子,将女人贴近自己脸前,仅仅隔着一扇森寒的铁门。
萧璟冰冷的唇狂野地袭上那梦寐软香之地。
带着数不清的恨和怨,大肆凌辱着那红唇,撕咬着,掠夺着,啃齿着。
不带一丝温柔的。
你——唔——”凤拂音躲闪着,却被男人一次次扳回头颅,强行灌注着他的唇舌。
“唔—唔——”
凤拂音被急切地啃咬着,萧璟的唇舌侵入她的口腔,男人炙热醇厚的气息灌入她的鼻间。
她想退,却无处可避。
后劲被萧璟拥住,是她无法挣脱的力道。
再一次被灌入口中,凤拂音缓缓闭上眼,眼角两行清泪留下,带着她此刻的绝望。
热泪沿着脸颊,划入凤拂音大开的口中。
男人咬着凤拂音的舌根,感到突如而来的咸感让他微微一怔。
他停下来,慢慢退出女人的芳香之地。
寂静黑暗的夜室内,唯有女子的喘气与低呜。
凤拂音无力地垂在地上方才之事,萧璟已经抽走全身她所有的支撑,再没了力气,只能无力地颓在地上大口喘息。
萧璟怔住,呆呆地望着眼前之景。
凤拂音脸上的妆容已经彻底糊掉。
干裂的唇上被咬出血迹,苍白的容颜带着痛苦的倦容,纤长的睫毛上还沾满了泪水。
他在干什么?
他在干什么!
他不顾殿下的意愿强行占有她,他还是人吗?
一种深深的罪恶感裹携着他。
萧璟甚至不敢去看凤拂音的眼睛,不用看,他便知道其中藏着多少仇恨,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自己会失控,为什么!
萧璟忍着悲恸,抱住自己的头,回到角落的阴处蹲下,整个忍又陷入恐怖一般的梦魇。
凤拂音缓缓从地上爬起,静看着角落处已经转过去,不敢与他对视她的人。
“懦夫。”
凤拂音心中暗嘲道。
他以为殿下会狠狠斥他两句,再不济也会上前狠狠给他一个教训,只是都不然。
女人只是擦了擦嘴,不再看他一眼,转身离去。
萧璟心中生出痛苦与绝望。
他宁可凤拂音打他,骂他,狠狠地折磨他,这样起码能证明,殿下心中有他。
不爱就不在乎,这副轻飘飘不相关的模样,往往比利箭更骇百倍地戳人胸膛。
“殿下,您后悔了吗?”
黑夜之中,男人楠楠重复她的话。
“殿下。您留了阿璟,您就不能后悔,不能后悔!”
“不会,不会的!”
“你救了阿璟,阿璟不会让您失望的,绝不!”
眸中沉戾的的阴狠消除,他低语朝着女人离开的方向轻言道。
可惜,千年寒铁密不透风,女人早已再听不见他说的一番话。
这个承诺,终究是无人在意。
无人兑现。
**
*
出了暗牢,凤拂音回到自己的寝阁中,用了粉脂轻轻盖在脸上,将近盖了两次,脸上的红痕才慢慢有了淡化与消退。
凤拂音并不想让人看到她这个样子,她一向要强惯了,怎会允许别人看他她如此狼狈的一面。
萧璟……
萧璟!
这笔账,我又给你记下了,你走之后不要紧,但凡南楚拥有的一切,她都会一点一点地慢慢夺过来。
让你也尝尝,被人掠夺的滋味。
不屑地一把擦拭掉唇上的红痕,凤拂音起身绕到书桌旁的架子上,轻轻扳弄机关。
“轰隆——”
书架之后,赫然出现一条隐蔽的暗道。
凤拂音进去,一路走到尽头,
往常摆在尽头处的四座牌匾依旧归于原位,没用变动,而唯有不同的便是那一处空缺的牌位上此刻赫然烙印了名讳。
“萧安!”
姓萧名安,完全随了男人当初的愿望,
凤拂音将其放至一边,惯例地向着其余三人进香:“父皇母后、皇兄在上,阿音不敢欺瞒,已决议不日前往江南,谨此特拜。”
“当年皇兄不让阿音再下江南,阿音那时答应,如今却是要违诺,还请哥哥不要怪罪阿音。”
当年父皇江南遇至刺杀,凶手虽已伏法,但背后主使却迟迟没有查出,甚至一直拖到今日。
第183章:明烈女帝凤轻潇之志!
凤拂音被这橡胶纯白手套怔住,她没想到男人会随身带了这么多东西。
这种皮制的手套,何人会随手携带?
除了经常行走江湖之人,可能会在有需之时使用榻,大多时候都是无用的。
一个轻功内力都了得,又精通奇门遁甲与毒术,这样的人物,为何他从没在江湖中听过。
哪怕久居庙堂,远离江湖。
但这样的一等人物,不可能如此藉藉无名。
凤拂音心中埋下猜忌,她负手站在男人身后,男人半蹲于地,在研究那盒上的机关。
这个角度,刚巧能看到他的后颈。
皙白圆润,极为光滑。
她记得萧璟后颈之下,有一道一寸长的疤,听他说,是幼时不慎从马背上跌下导致的。
此处,只能看到他的后颈,却再看不到往下的位置。
心中既已猜忌,那必势然要弄清,不然他始终都会成为埋于深处的炸弹。
凤拂音倏然眯起了眼睛,往右侧方微走两步。
这个角度,还是差些…
男人的衣领有些高,再近的距离也只能看到他颈侧周围,想看再下些,除非…
除非,扒开他的衣裳。
扒…衣裳?
凤拂音一下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到,她只是怀疑,没有完全的证据确定。
贸然上去扒一个陌生男人的衣服,若是真的也就罢了,若不是,那这样,她成什么了?
将这个念头打消,凤拂音挪开视野。
萧璟一直在沉浸研弄桌上的破财箱子,并没有注意到女人此刻的举动。
“啪——”
清脆的一声,木箱被打开。
凤拂见状,立刻紧张上前两步,递来视野。
里面果真并无金银珠瑙,只是两本极为普通的书册,书册扉页已经泛黄裂开,看着极为破财不堪,显然是已经放了许多年了。
二人惊讶,对视一眼。
萧璟将这书册拿出,端在手中反复看了番,确认无误后才将她交给凤拂音。
凤拂音很自然地伸手接过,摩挲着扉页泛黄的痕迹,轻轻掀开,翻阅之后的内容。
第二页上只写了短短只一行字:
“明烈女帝凤轻潇之志”
这是什么?
姓凤,她北渊皇族姓氏固然无错。
明烈女帝?
可她又是何人?
北渊建国数百年,从未出过女帝,她是何人,为何她的名字会出现在此处。
凤拂音被激起好奇,往后快速翻阅。
书册后面还记载了许多,只是已过了不知多少年,字迹已变得尤为稀薄。
除了一些简短易笔的字,根本看不出其他的内容,深黑浓郁的墨汁不知在掩埋什么。
凤拂音翻了许久,最终却是无获。
心中的好奇未被满足,一下子有些失望,她将书册放回原处,换回木盒之中令一侧。
这一侧看着却是新颖了不少,还未出现龟裂的痕迹,凤拂音掀开,没想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幅幅画卷。
整整一侧,竟都是作的一些画。
凤拂音翻看这些画中内容,出现频率极高的便是一男一女。
两人看着应是一对眷侣。
画中多半都是二人相处时的场景,有在房中的,有的在垂杨之旁,还有的在花递之间。
哪怕只是画姿,也难掩女人脸上的风采。
书册之中大多的画中都冠有署名,在右下之侧的一行清秀小字:“为吾妻轻潇所作,吾妻喜乐安健,岁岁常在。”
轻潇…
凤轻潇…
很显然,这画中女子就是方才那书上所说的明烈女帝。
明烈女帝,凤轻潇…
她记得很清楚,她家宗庙堂屋之上并没有这一位的存在,且北渊的确实实在在未出过女帝。
她,是谁?
凤拂音无法理解,但却又下意识地承认女人的身份。
这本画册之中,的确有一张女人身穿龙袍的临摹,且女子所处之地正是他们朝政的大殿。
北渊皇室,素来都用字辈命名。
凤轻潇…
轻潇……
“潇”字辈,那不正是始祖皇帝之后!
凤拂音猛的睁开眼,对,就是始祖之后,她家的得位史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始祖皇帝本是前朝兵马将军,前朝末代皇帝昏庸衰败,懦弱无能,始祖才会起兵反叛,最终得帝。
只是为人之臣,却亲手屠了帝王。
野史记载,是始祖皇帝受了末代皇帝的诅咒,终生无子无孙,绝脉终矣。
始祖皇帝死后,朝臣过继其弟之子承继了皇位。
过继之后,改了名字,随了帝脉的“轻”字辈。
为过继之子,无法再认生身父亲,也自然再没有了兄弟姊妹,这一辈,也唯有他一个随了“轻”。
凤轻松,那位过继皇帝的名讳。
他之后所出子嗣,从的便是下一辈的“楠”字,后继帝王之子一代代相传,她从的这辈便是“拂”。
既然如此,那这位明烈女帝又是何人?
从“轻”字辈,那只能说明他是始祖皇帝的后人,可始祖皇帝不是终身无子吗。
若是真有亲生的子嗣在,那始祖皇帝怎么会容忍外人过继,将这权势从手中旁落。
难道,只是因为他是女子吗?
凤拂音随手翻到之前的那一页。
画中的女子身着龙袍,临于高殿之上。
看着清冷而又威严,下座文武百官则全部垂首听候,无一不噤微寒蝉。
这样的画面,多么真实。
凤拂音一时无法理解这是真实之景,还是只是杜撰出来的念想。
若只是念想,那这些又是何人所画,他所画的目的是什么,那画中男人又是什么身份?
心中许多疑惑,都无法得到答案。
凤拂音将书册一翻到底,轻轻阖上。
“公主,怎么了,上面写了什么?”萧璟在一旁,静静观察她的动向道。
“没什么,不过是一些无用的东西。”凤拂音道。
她将另一本书册也拿出来,二者并在一起。
皇家寺庙之下,怎会无端有这样一间密室,而这书册之上记载的秘密,还要她调查之后才能知晓,
凤拂音在这金室之内环视了一圈。
国库亏空,她正是一筹莫展之际,没想,老天就送这样的惊喜给她。
她不管,既是在皇家寺庙之下,那这些东西定然也要归于皇室,归于国库。
第184章:男人将自己的腰身送上
既是在皇家寺庙之下,那这些东西定然也要归于皇室,归于国库。
等稍后,她就令凤卫的人前来搬走。
这些金尊之物若是换成银两,那完全足以抵够明年的西北旱灾与现下国库空虚之急。
不过眼下,更重要的还是…
如何从这里离开!
凤拂音这才想起密室中似乎还有一人,转过身,平复着心态。
难得端出一副软和求人之态:“怎样,到这已经是尽头,没有出路,想到如何离开了吗?”
萧璟无奈摊手摇头。
得了一个否定的答复,凤拂音瞬间气消,朝男人递了一个冷眼。
方才端的软和之姿也瞬间消失。
“生门死门,与本宫说了怎么多,最后你也无法出去是吗?”凤拂音不悦地皱了皱眉。
“是,我的确这么说,公主别急,我既应了您的事,便一定会将你平安带出去。”
萧璟说完,越过满室的金旎,走到墙壁边。
“死门向死环生,而生门却是隐于藏匿障碍之中,多于头脑,需静阖观察时才能一并打开”。
凤拂音听他这么说,心中踏实了不少,她也知此事急不得,不等催促,只能静静等待结果。
萧璟走到另一侧的墙边,用手敲了敲,墙外顾然传出响亮的回声。
“咚咚、咚咚……”
声音传出,二人一下明了。
实心墙之后敲击无法传声,而若空心,你敲击它就会传来回应。
这就是上次,凤拂音在第一酒楼捉拿是一样的道理。
凤拂音听到声音,朝这边走来。
萧璟从墙上挖出一点碎末,紫黑的固体成颗粒状,他讲这些递到凤拂音面前,:“公主,是紫金沙石,”
紫金沙石,可以防水防洪,甚至可以防止灾患,作为建筑之物,紫金沙石造价十分昂贵,
不过这屋中千万珍宝,哪一件不是价值连城,又其中岂是紫金沙石可以比拟的。
凤拂音听过这个名字,也知它坚不可摧,心中只能坦然面对道:“既然如,还是想别的法子。“
“公主不必担心,这只是一层纱石,我有办法将它破开,只是……“
萧璟顿了顿,犹豫道:“从我们从寺庙坠落的位置到现在,相对于往西走了半个时辰。”
“公主,皇家寺庙以西,是什么地方?”
凤拂音想了想,却给出使二人双双一怔的回复:“是护城河!”
护城河!
难怪这墙极为湿润,且时不时还传来水声,
可就是因为这护城河,才彻底难办。
城墙一旦破开,护城河内的水势必会涌入密道之内,将这里彻底填满。
水势汹涌,且快入冬的护城河水,是什么样的水温,消停犹豫,转身小眼勾勾地瞅着凤拂音,似在等她一个回复。
凤拂音看到他递来的眼光,也明白他的意思。
她是会浮水不错,可水性远没有到那么好,若是墙被破开,涌进的城水凉这里填满,到是能不能呼吸都难说。
她不敢冒险,但眼下的确没有第二条出路。
凤拂音愣了许久,才侧身望向身旁的男人“你会浮水,是吗?”
“是!”男人点点头:“公主放心,到时城河水涌出,我会倾全力保护你。”
“有你此话,本宫就放心了。”
“多谢!”
她半低着头,眼中含着真挚。
破天荒地对一个陌生之人发出谢意。
“公主不必如此,这是我应该做的,谁让您是…我心…”
萧璟脱口就趁此良机表达自己的爱意,但是话到了嘴边,却还是无法说出口,。
他们眼下还能友好相处,可若是身份暴露,她相信殿下纵然剐了一身,也会与自己拼一个鱼死网破。
殿下或许不惧生死。
但是,他怕。
他还有许多事,他不能死在此处,殿下还有更漫长灿烂的人生,他不能让殿下死。
萧璟将素白的手套摘下,转身拉住女人细嫩柔软的胳膊,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公主,水流的冲击力我来挡,您就在我身后,哪也不要去。”
手腕上传来滚烫的温度,凤拂音本想挣脱,但看着男人坚定的眼神,终是没有抗拒。
“紫金砂石虽然坚固,但它却无法靠近高温,就如黄沙被曝也会融化一样,殿下,稍后若是冲力实在过大,您可以环住我的腰。”
男人扭了扭,将自己的腰身送上。
凤拂音盯着那向自己偏过来的腰,心中决裂纠葛啊许久,最终还是轻轻从身后环住他。
没有想象中的肚腩油腻,男人的腰十分窄且精,看着弱不禁风的,没想竟还有腹肌与优美的线条。
凤拂音觉得自己的念头存在了一些奇怪的偏差,现在关要还是如何脱身才是。
女人点了点头,手中环着动作紧了紧。
萧璟见状,也不在耽误,将手中的火石在壁端灼反复灼烧。
灼了许久,墙上漆黑的斑点开始逐而掉落
“公主,我开始了,您准备好!”
话声落,萧璟便深吸了一口气,运足干全身所有可支配的力气。
“嘭———”
墙壁受到袭击,出现龟裂的痕迹。
“嘭———”
“嘭————”
“………………”
萧璟不断的攻击,紧握的拳头中也已被鲜血染红,墙壁之上龟裂的痕迹越来越大,甚至有不断溢出墙外的护城之水。
墙壁龟裂已经到了极致,以萧璟的力度,这拳下去,便可完全裂开
“嘭————”
最后一拳断然出击,墙面轰趴而榻,冰冷刺骨的护城河水瞬间涌了进来。
“公主,小心!”
萧璟大喊一声,将凤拂音完全护在怀中。
顷刻涌出的水一下将密道填满,强烈冰冷的水流令人浑身一刺。
萧璟怀中抱着她,憋着气。
不断滑动着双腿向上,向出口游去。
沿着水流不断向上爬,怀中的女人早已晕厥,失去意识,萧璟也意识到这点,将她全全护住。
这会恰是黄昏之际。
护城河不是汛期,水位退朝,萧璟游了半柱香便沿到了岸边。
而等他抱着怀中的女人上岸,却已发现,那里早有人在此等候。
他眯着眼,满有敌意的看着来者。
他分不清此时来人,为敌,还是为友?
第185章:重生,献舍之术!
此时二人身上早已湿透,萧璟怀中还抱着一人,冰冷的湖水早已令他体力将近透支。
眼前若真为敌人,那他的确没有必胜的把握。
男人将怀中的人抱了紧一些,满目警惕冰冷地看着眼前一步步向他们走来的人。
一位穿着裟衣的僧人。
“你是谁?”
萧璟脱口,冷声质问道。
“公子不必紧张,贫僧没有恶意,贫僧在此已静候多时了。”缘寂双手叩首,眯着眼虔诚道。
“既然没有恶意,那还不退开。”
萧璟不耐与他纠缠,绕过眼前人,打算快步离开这里。
“公子且慢,贫僧与话与公子说。”
缘寂叫住他,然而此刻的萧璟哪还管他说什么,充耳未闻,直接转步离开?
殿下身子已经开始冻伤的痉挛,他得需找个地方取暖才是。
而身后的人话未说出,怎会放他走,缘寂摩挲着手间的佛珠,低声沉哑的话自空中慢慢漾开。
“前南楚三皇子,萧璟,三殿下。”
身份被挑破,萧璟终于停下脚,撕破脸上的面具,转身望着他,冷厉的眸中充满狠戾。
“你认识本王,你是谁?”
“是,贫僧认识你们,且认识你许多年了。”
缘寂脸上挂着慈益的笑,并未因男人外露的恨鸷露出丝毫的胆怯,不卑不怒,极是从容。
“贫僧法号缘寂,受北渊先帝萌恩,获封国师,今日在此等候三殿下,还有一事要说与您听。”
国师?
萧璟一听,整个人的警惕之心依旧未得松懈。
“你想说什么?你想告诉本王什么!”
反复申着,男人强调语气。
缘寂并未回答,而是一步步向二人走来,走到男人面前。
他伸手,搭上其怀中女人脉搏:“公主只是受了惊吓,体质过虚,并无性命之忧,”
萧璟并不领他的情,向后退一步,使凤拂音的手滑脱的触碰范围。
“殿下我自会照拂好,你究竟想说什么?”
见他一位的抵触,缘寂摊手无奈地摇头道:“三殿下,贫僧并没有恶意,贫僧只是想与您说,殿下身体无碍,而您呢,您又能活多久?”
“你说什么?”
萧璟怒而极目:“本王耐心有限,你到底想说什么?”
缘寂不急不慢,悠悠开口,将心中所有一一道明:“三殿下既出身缥缈医谷,想必也通晓巫蛊医毒,不知您可听闻过南疆巫族的献舍之术?”
“献舍之术?”
萧璟皱眉,不明其意:“若想已死之人还阳,便需活人以生命为祭,供其复生。”
“对,贫僧说的就是此术。”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萧璟直勾勾看着他,不明眼前人究竟卖的什么药。
“南巫蛊术虽然神妙,但毕竟是以死还生之术,违逆天理,终受大论。”
萧璟恍惚,立在原处,似乎有在听。
“老僧比您虚长许多,曾也见闻过还阳之术,妻子以自己为引,令他的夫君复活,二人重回初见之日,夫君有着前生所有的记忆,他试图去寻找他的妻子。”
“然后呢,他可曾找到?”
“当然,当然找到。”
缘寂眼中渐出朦胧,溢出温润的笑意:“夫君找到了他的妻子,他们此生提前在一起,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很短,很短,短到甚至还留下回忆,妻子便死在了他的面前。”
萧璟愕然,急着追问道:“为什么!献舍之术的确会损献祭者元阳,但也不可能会这么快的死去!”
“因为反噬!”
缘寂猛的抬起头,庄穆的眼中泛起一丝丝猩红:“世上并没有十全十美的之物,献舍还阳之术本就逆天而为,三殿下您怕是不知道,献舍之术乃南疆第一巫女秘炼而制。”
“巫女被心上人背叛,才以血肉之术炼化此险毒之术,她所求的便是,两心相悦之人,一死一活。”
“哪怕只是重生,也只是求得,片刻的欢愉。”
片刻的欢愉,代价却是永世相隔。
萧璟心中骇然,脑中久久回味,空旷的恐惧之感袭遍全身每一处角落。
哪怕只是旁听,也感念二人的悲遇。
若只是这片刻的重逢,却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那位妻子也真当爱她的丈夫,才会如此无惧。
“多谢告知,本王会珍惜眼前人。”
他以为这老僧与他说了这么多,是想告诉他。
他与殿下相逢不易,趁如今他们都健在无事,好好珍惜彼此,不要落得与那对夫妻一样的下场。
活着,只争朝夕,才是最好的守候。
缘寂也看出他所想,出声打断:“不,三殿下,您误会贫僧的意思了。”
观这眼前男人的堂色,便知为殿下献祭的是他。
既已经献祭,眼下说什么劝阻的话都为时已晚,他若想阻止一切的发生,我只能…
“三殿下,请您记住老僧现在与您说的话。将来无论何时,您的…身体若出现任何问题,请您即刻返往上京,老僧有办法托住您的病症。”
“病症?”
萧璟完全不解:“什么病症?你把话说清楚?”
“三殿下,隐露天机,老僧能告诉您的只有这么多,还望您能将贫僧的话,铭记于心。”
说完,缘寂转身,贸然自萧璟的面前离开。
萧璟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心中的疑惑未少反增。
他走的畅快,却给自己留下满头的雾水,萧璟很想追上去,但带他挪了脚步,却感到怀中的人动了动。
凤拂音的手无意识地揽住他的脖颈,自鼻尖发出嘤咛的娇嗔,如蝶翼一般的双睫若隐若现地眨了眨。
“!!!”
殿下要醒,他不能在殿下面前暴露身份!
这是护城河外下游,返回寺中起码要半个时辰的功夫,他这会的体力,根本无法在凤拂音醒来之前赶回寺庙。
天色已经转黑,圆月已经爬上了半空。
他更不可能将殿下单独留在此处,左右望了望,萧璟终是无奈地挑了个绿茵遮蔽的大树,轻轻将女人放下。
附近还有木柴,先生个火堆。
今晚,注定只能留在此处。
第186章:她了解他的身形与体魄
夜色浓浓,晚风微徐
凤拂音醒来之时便发觉自己在露天之外,身后倚的是粗壮的树干,身前是一个温暖的火堆。
完全陌生的环境,心中立即警觉起来。
回想昏厥之前的记忆,她是与那不知何来头的丑角面具男子一同跌入皇家寺庙的密道中。
而后他们砸断了出口,从里而出。
对…那男子呢!
凤拂音回忆起来,猛的抬起头,似乎有寻找的眼神向四处打量,’身后还披了件墨色的披风,火堆再此,他应还没走远才是!
起身刚准备四下寻找,便见那人迎面而来。
萧璟又覆上那张较为普通的人皮面具,看见女人起来也颇有欣喜:“您醒了?”
“这里是哪里?”
“按水势流向,这里应是护城河的下游,不过具体在哪我也不清楚。”萧璟道。
凤拂音沉默,转身环顾周围的地势。
京都城外附近她都了如指掌,可眼下天黑,也只能摸清一个大概的情势。
左方溪流,右方山下还有一个小小的村寨。
这里应是在上京以北的方位,至于离上京多远,按脚力起码也约半个时辰。
凤拂音心中默算了一下,若他们此时出发,应该刚好能赶在城门下钥之前回去。
心中已经想定,凤拂音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火堆旁烤着野兔子的男人,蓦然道了声:“起来!”
“嗯?”
萧璟以为还有要事,当即放下手中半熟的兔子,擦了擦油渍,从原地占了起来。
“本宫已经知这是何处,沿南走就可以回城,你走在本宫前方。”
“什么?”萧璟不明她的意思。
“回城。”
凤拂音冷然的口吻不容丝毫拒绝。
“可是公主,这会都什么时辰了,城门估计早就下钥了。”
萧璟自然不愿凤拂音离开,此刻孤荒城外,没有任何公主府的暗卫。
孤男寡女于居此处,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他怎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萧璟转了转要注意,开始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
“且不论城门有没有下钥,从此回到城中,天黑雾重,若是沿路遇到山匪呢。若是遇到流窜的劫宼呢?”
“殿下固然不怕,可你我都已筋疲力尽,谁来对付这些穷凶极恶之辈呢,您我的性命之忧都在此上,你当真不怕,当真不忧,当真还要执迷此时回城吗?”
男人通篇说了许久,而闻听一切的凤拂音:“???”
且不说这小山丘只有几十米高,他亲娘的哪来的山贼,更何况什么劫匪?
凤拂音将他上下又打量一遍,只觉眼前人真是自谦的厉害,就凭他下午与自己交手的手段,真遇上劫宼,倒霉的还不知道是谁。
也真是婆妈,凤拂音懒得与他争论,直接冷眼扫过去:“你不走就留此处,本宫自己离开。”
说完,上前从火堆中拿出一柄燃烧的树枝,转身,狠狠瞪了一眼,径直向着山下走去。
萧璟无奈,摊手摇了摇头。
凤拂音的步子极快,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便彻底消失在男人眼前。
这是上京城外,距离上京咫尺之遥,若是摸清这里地形,将来为黑月骑在这里作留守据点,刚刚好。
对,就是如此。
萧璟心中给自己找好了台阶下,俯身将火堆中烤熟的野兔子带上,快步小跑,追赶前方的人。
*
凤拂音刚走出没多久,便听见身后不远处小跑而来的脚步声,她自然知道是谁跟来了,心中渐起欢愉,唇角微微上扬。
小跑的步子直接从她身侧穿过,待领先她几步后,男人才放慢了脚步,调整到与她的步伐一致。
“公子说的不错,上京城内安定,但城外黑夜还是会有流寇作乱。”
凤拂音盯着眼前人的背景,毫不留情地出声讥讽道:“既然忧怕您这条小命,还是赶紧回去吧,不然真遇到了流寇,那可如何是好。”
女人的话讽刺无比,萧璟照例全收。
心中不痛不痒,反而笑嘻嘻地回嘴应道:“是危险呢,可公主您还许诺我,出了地道任我开取条件,所谓富贵险中求,这点流寇又算什么呢?”
说完又突然停住脚,转身回眸,脸上溢出嚣张过甚的微笑:“公主,您说的应我所求,金口玉言,该不会反悔吧?”
灿烂过度,甚至有些欠一顿毒打的笑。
凤拂音:“…………”
她错了,这种没脸没皮的人,你挖苦他有什么意思吗?
他们若是有脸,觉得会被她的话羞辱到,那真是破天荒了的。
“你放心吧,本宫许诺之事,从不悔言。”凤拂音冷声回应他。
她凤拂音从来都是有恩必报,不管此人身份是何,单论他在密道之内誓死护卫自己,她便理应…还了这份恩情。
更何况,在这密道之内发现如此惊天秘密。
“有您这句话,那我就放心了,公主,就在前方,您请!”
男人做了个行大礼的手势,指引她向前方而去。
凤拂音淡淡沉眉,打量了他一眼。
此方后半段路,依是萧璟在前方,而凤拂音在他几步之后,紧紧跟随。
男人将身上的披风给她,此刻身上只有里衣和外裹的黑色单衣。
岑岑月晖照耀下,男人的身形一览无遗。
凤拂音跟随其后,打量了一路,方才男人从她身侧超过时,她便注意到二人彼此的高度。
下午她与他仅差了半个头,如今他却比她高出足足一个头。
她很确信,人未换,是同一人无疑。
一个人在一日之内做到身量之差,唯一的解释便是缩骨之术了。
将人体格改变,从而做到变小,亦或变高,
缩骨之术不是什么隐秘之术,江湖上会用的宗门也比比皆是。
但是!
若为刺杀她而来,何必用缩骨之术,不通姓名,她根本不知来者是何人。
对一个完全陌生之人,行用缩骨,改变身形,这不显得如此多余?
除非…
除非是她亲近之人,她了解他的身形与体魄,所以想要接近她,才不得采用缩骨,易变身形,模糊她的视听,从而达到接近的目的。
第187章:满足阿璟的一切要求才是呢!
除非是她亲近之人,她了解他的身形与体魄,所以想要接近她,才不得采用缩骨,易变身形,模糊她的视听,从而达到接近的目的。
这个认知,一下使凤拂音心中一怔。
她熟悉的人,她熟悉的人…
母后高挑,她随她母亲,她的身形本就比寻常的女子高了许多,而还要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男子…
她只认识一个——萧璟!
萧璟!
这个猜测立即令凤拂音绷紧了呼吸,眼中一热,莫名的酸楚涌上。
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
萧璟那日亲身死在了她的面前,万箭穿心,生不复生,且他的尸首至今还在她的府上。
停灵未就。
怎可能是他!
可是眼前之人与萧璟…
身形相仿,矫健的身手,在密室之中对奇门遁甲与医毒之物了解的透彻。
萧璟是什么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阴冷无情,险恶冷厉,他是一个没有感情,漠然冷视的魔鬼。
在他心中,没有绝对把握的事从不动手。
那日在她府中,凤卫上下全力围剿,重重重兵之下,他根本无法逃出生天。
这点,她相信萧璟心中清楚无比。
贸然逃遁,死路一条,可萧璟还是这么做了,是因为…因为他早已想到了求生的办法!
所以才会贸然在自己眼前演这么一出,演这一出万箭穿心,让她以为他已死去!
他是骗贯她的,这些谎言又算什么呢?
萧璟,他是萧璟!
他一定是萧璟!
待这一条认知而出,凤拂音心中几乎已经断定,萧璟,他还活着,他竟然还活着!
女人眼中已被熊熊的烈火取代。
心中不知强压多少愤怒,才没使凤拂音现在就用手上的木枝去捅穿他的后背。
哪怕此刻再恨,凤拂音也清楚认知,二人之间,她绝不是萧璟的对手。
就算此刻戳穿,她也奈何不了他什么。
她得等,等回到上京,回到城门,
守门高处的将士弓弩具发,她就让他真正尝尝万箭穿心的滋味!
此刻,只能耐住怒火,按兵不动。
想到还要与他虚与委蛇,凤拂音便怨恨无比。
索性破罐破摔,泄气似的将手中烤熟的野兔子狠狠一掷。
听到身后传来异动,萧璟停身往后一看。
“殿下,怎么了这是?”
他看下向女人脚边被丢下的烤兔子,不解雾水地问:“您不是半日没吃东西,是这野兔子不合胃口吗?”
“不是。”
凤拂音冷声道:“是本宫想起一个令本宫生厌的人,便将这野兔子当成他了。”
这解释,更听得萧璟满头雾水。
他只以为是凤拂音耍了脾气,吃不惯这野烤的兔子,便只能无奈地安慰道:“隐隐能见到城门了,殿下若是饿了,再忍耐一会便是,等到了城中便可饱腹了。”
“嗯。”
凤拂音不咸不淡地应了声。
她可以到城中,就不知道你,有没有命能活着进来。
这个时辰,但愿城门守卫的千万别下钥。
凤拂音不知现下何时,也只能心中默默作着祷告,城防守卫的人若在,那萧璟今晚定然走不了…
可若不在…
城门下钥,高门紧闭,她又该如何?
就这么眼睁睁放着他跑了?
不,绝无可能!
“本宫饿了,你走快些!”无礼地大事吆斥道。
萧璟心中并未半分不喜,反而应了她的要求加快了脚步:“好,殿下,我快些。”
脚步徒然增快,凤拂音只得小跑跟上。
*
城门就在前方,伴着城门的轮廓愈发跟进,凤拂音的眼神也愈发冷冽。
近了,近了!
远远就看见城门高处之上还有火光,守巡的人应该还未下钥。
当真是老天相助!
凤拂音心中暗喜,紧紧跟在男人身后,寸步不离。
待到城门之下,萧璟停住脚步,指着眼前还未关闭的城中小门道:“就送殿下到此了,殿下快些进去吧,别误了时辰。”
凤拂音犹豫,故作吭声的延滞时间道:“姓名呢,你还未告诉本宫你的姓名,既没有姓名,本宫该如何兑现承诺?”
萧璟微微一笑,以为只是随口一言,没想到他的殿下竟将这事挂在了心上。
心中莫名生起欢愉,萧璟抿了抿唇,柔声道:“江湖之人名字随意一谈,又何必在乎,今日与殿下您相逢本是一场缘分,护您回来,也是我甘愿之事,又何来许诺!”
说完,本欲转身离开,可男人又停下脚步:“他日有缘,若能再得相见,到那时,殿下应了与我的承诺也不迟啊!“
“与您相识,有幸一场,在下便先行一步。”
男人运足轻功便要离开,可凤拂音怎会放他离开,见他要走,心中也是隐隐焦躁。
“且慢!”凤拂音高声叫住。
萧璟停下脚步,回身转眸相望:“殿下,您是还有何事吗?”
凤拂音犹豫一番,不知如何开口,但眼下为拖住萧璟,她也只能胡乱编造。
清了清嗓,挪开视野,凤拂音道:“本宫从来都是言出守诺之人,既已承诺你,断没有悔言之事,你若今日没想好,那也无妨…”
“本宫去城楼之上取一件信物给你,日后无论何境,只要你拿着信物上本宫公主府上,我便会应你一切所求,这样,可好?”
女人清冷的话声循循善诱道。
萧璟顿了顿,望着眼前美艳的女人,心中思了许久,最终还是在她的目及之下点点头:“好,那就提前谢过殿下了。”
“嗯。”
凤拂音答应,转身便进了城门,上到城门高处。
萧璟轻笑,眉眼之间无限的温柔。
待得女人的视野消失,他便再也没了顾忌,运足内力,轻轻踮起脚尖,飞身消失在夜色中。
殿下,今日一别。
我们江南再见!
那时,您可还要记住与阿璟的诺言呀!
您可一定要,说到做到,满足阿璟的一切要求才是呢!
*
凤拂音以此生最快的速度登至城楼上。
城楼兵防都是沈濯的心腹,他们固然见到凤拂音。
大长公主深夜驾临此处,一个个惶恐不安,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纷纷起身见礼。
第188章:凤拂音蛮力撕裂男人的上衣
凤拂音以此生最快的速度登至城楼上。
城楼兵防都是沈濯的心腹,他们固然见到凤拂音。
大长公主深夜驾临此处,一个个惶恐不安,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纷纷起身见礼。
“殿下!”
“末将等见过殿……”
不等众人说完,凤拂音直接挥手,免了礼数,快步走到一旁置放武器的铁架旁。
“唰!”
凤拂音直接抽出冰冷的长弓,夺取旁边的铁箭,冷箭上弦,蓄势而发。
“殿下…”
众人不知凤拂音要干什么,只得怔怔的看着她。
几步登前,但城门上。
凤拂音蓄好弓箭,眯着眼,俯身循着城楼下的人,打算给他…致命一击。
城楼之下,黄沙飞扬,空旷冷异,除了悬映枯树的倒影,再没其他的踪迹。
人呢?
凤拂音猛的瞪大了眼睛,萧璟人呢?
城门之下,早没了男人的身影。
不信这个邪念,凤拂音快速从城墙而下,左右遥望,四周都没再发现萧璟的身影。
他又跑了!
凤拂音拳端紧握,死死磨咬的牙关暗示着此刻的震怒。
她一路回来,都没露出什么破绽,他不可能察觉到她的动态,所以,只能是他警觉过甚,所以才趁他上城门的空档,趁机溜开。
该死,是她疏忽了,是她疏忽了!
她就应该直接叫城门士兵,下令击杀!
凤拂音狠狠怒砸着墙壁,痛恨自己的大意,宣泄此刻心中的愤怒。
城门上跟下的将士看她这副状态也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个个斗胆地小心翼翼问:“殿下,您…您…发生了什么?”
凤拂音回头看了众人,眸中的冷意未消失。
已经走了许久,以萧璟的轻功,他们此刻去追根本就是徒劳。
且就这些人,没有兵刃在手,也无法是他的对手。
就这么…就这么又一次眼睁睁看着他跑了!
凤拂音懊恼,但此刻也无济于事,接连半日的奔波已令她疲惫不堪。
地宫之行,也不是没有收获。
萧璟…
只要他还活着,迟早就会落于她心中,她能擒住萧璟一次,势必还有第二次。
只要他还活在人世一天,她凤拂音与他,便是不死不休,永不歇止。
“去城外给皇寺中的人传递消息,说本宫已经回城,让他们不必忧心。”
“殿下放心,末将即刻就去。”
虽不知长公主为何自己回来,但几人也未有多问,派了两个便去城外送消息。
“公主,夜色已黑,末将等送您回府吧。”
“嗯。”
凤拂音点头应声。
**
*
公主府
凤拂音回府时令人烧了热水,稍后沐浴。
叫来何管家,令他通传凤羽,翌日清早来她殿中候命。
萧璟的“棺木”还停在祠堂内,凤拂音吩咐完便篇不停息来到祠堂
祠堂院内还高飘挂着引灵的白幡,白色的灵花以及跪洒的纸币铜钱,
祠堂之内,棺椁摆放正中。
上首祭祀桌上陈列着贡品、香油以及他的“灵牌”。
凤拂音推门进。
那时他死的突然,而后又是外祖母的死讯,两者撞丧,她只能将萧璟的“棺木”暂时放在此处,打算等过几日,再为他好好好丧。
可如今…
凤拂音眸中的的冷厉愈发阴沉,她从城门走回公主府的一路,心中也在反复推敲。
她怀疑那人是萧璟,可除了她的一些猜测,并没有可以完全断定的实证。
眼下,他的碑墓就在此处。
想要实证,也唯有从这具尸身上探去,过往欢爱无数次,萧璟身上哪些地方有着记号,这些…没人比她更熟悉。
哪怕尸身已经磨损,但还是可以看出痕迹。
凤拂音上前,走到棺木之前,覆手摩挲着光滑的表面,心中沉沉吸了一口气。
萧璟,若这只是误会。
那我贸然撬动你的棺木,必然使你难安,等我凤拂音百年之后,也会下了这阴曹地狱。
到时候,我亲自登门,向你真诚致歉。
可若这一切真如她猜测一般,一切只是萧璟一场无端的金蝉脱壳之计…
那她一定会,一定会将人抓回来!
她就用自己手中的匕首,一刀一刀穿破他的胸脯,割穿男人的喉咙,再慢慢划下他的皮囊。
用他的血,来成全她这几日的悲怆之恸。
心中已经想定,凤拂音上手开棺。
棺椁只是停灵阶段,所以并未封棺,手上施点力便可轻易将棺椁撬开。
棺木打开,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张熟悉的面容。
只是这张面容之上,不复往日的英俊洒脱,烈日之下曝晒几日,脸上僵死的肉已经有些变形。
凤拂音心中微微一愣,但又很快反应。
上首就朝男人颈部之处的位置摩挲,若他不是萧璟,那人皮面具的边缝就在此处。
凤拂音沿着脖颈摸了半晌,若并未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眯了眯眼,仍有些不信。
凤拂音的验证当然不会止步于此,她转身,先将祠堂大敞的门关上,而后关上窗户。
随即转身,来到棺身旁边。
女人站在一旁桌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棺椁中静躺的男子。
下一刻,凤拂音猛的发作。
俯身,撕开男人上身披裹的外袍,将外袍拉至腰下的位置停住。
上半身光裸的皮肤,暴露在昏暗的烛光下。
前世早已不知见了多少次,凤拂音并没有什么扭捏,眼下一切都不重要,她只想立刻确定男人的身份。
确定他的身份,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
她都不在乎。
大肆地窥探着,男人的躯体并没如面部损伤得那般严重,也许是裹着衣服,并未被蚊鸟叮咬。
凤拂音吃力地将男人翻过身,露出脊骨。
萧璟的背后应有一处箭伤,脊骨之下靠近横胯的位置还有一处伤痕。
她看了一眼,这具尸身两处都有。
甚至连服过断肠散而长起的黑色疤痕也长了出来,看着的确完美,天衣无缝。
然而这一切,凤拂音还是没有相信。
萧璟办事有多么精细她是知道的,他不会给任何人留下这么轻易察觉的把柄。
天衣无缝,是他一贯追寻甚至秉承的。
然而,他不知…
就算百密,也终有一疏!
第189章:萧璟不配,他根本不配!
萧璟办事有多么精细她是知道的,他不会给任何人留下这么轻易察觉的把柄。
天衣无缝,是他一贯追寻甚至秉承的。
然而,他不知…
就算百密,也终有一疏!
萧璟是左撇子,他常贯左手握剑,左手练功。
他左掌之间是有无数粗茧,且左掌间的颧骨也明显比他人高处许多。
两人曾今欢爱时,她便最厌萧璟在她情绪最高涨时,拿左手间粗粝的老茧一寸一寸摩抚她的皮肤。
那种不断涌入的战栗感,令她欲罢不能。
不过她也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用这样的方式来验查,他是否就是萧璟。
视野落到这具尸身的左手之上,凤拂音轻轻将左手拖起,那里虽有些腐烂,但还是可看出痕迹。
掌心虽也有粗茧,但蜷起的颧骨不同。
如此只能说明他的左手虽有劳作,但劳作的强度远没有到萧璟那个份上。
不同,此处不同。
凤拂音心中又多了几分肯定,那若是只凭如此,还是不能完全断定。
她,还有最后一计,
若此策也通,那只能说明…她又被萧璟骗了。
萧璟百毒不侵,毒液融入血液,可使鲜红血液不变,而常人血中融入毒液,只会以红化黑,变成暗红之色。
凤拂音想到便动手,从袖中掏出匕首,沿着这尸身胳膊,划破一道细微的伤口,
还未僵化的身子因为裂口,汵汵有血液流出。
女人起身,走到祠堂上方祭祀的桌后,凤拂音半蹲下身,从桌下暗格处掏出一包砒霜。
砒霜为粉状,倒入下去,便可立竿见影。
细微白粉沿着划开的伤口缓缓倒入,细微的粉末触入鲜红的液体,立刻变为虚无。
凤拂音双眼凝滞,死死盯着融入血水中的砒霜,视线专注,不敢丝毫的疏漏,似乎要将这血管之内狠狠贯穿。
砒霜溶于血水,慢慢凝结发作。
明艳的鲜红逐渐被暗红取代,
发出刺鼻难闻的腥绸,男人小臂之间划开的肌肤也慢慢呈暗紫之色。
眼前之景,已经无需再说什么。
凤拂音意识到自己又一次被欺骗,心中愤慨轰然而上,被欺骗的愤怒也一瞬间爆发,
她猛的起身,撕下房梁上挂起的白幡,将它全番扯下来,狠狠置于脚下。
萧璟,萧璟!
好,你果真好的很!
女人瞳目怔大,望着祠堂周遭的一切,这里本来是所有都已打点好,只等自己定下时日,送他出丧,
如今谎言拆穿,再看这里的一切。
凤拂音只觉自己简直像一个小丑,一个被人耍得团团转,荒诞滑稽,无比可笑的小丑。
自己因他之死,气结悲愤,昏迷数日,结果到最后只是他的一场金蝉脱壳之计,那她呢,她算什么,她这一切算什么?
凤拂音跌撞地抄起祭祀桌上的空盘,狠狠朝着角落里砸,力道逐渐失控,眼眶中的眸色也逐渐变得猩红。
早已顾不得抓取的是什么东西,只是到得手中便狠狠向着远处砸去,泄愤一般地挥乱。
“嘭————”
“哐当…………”
屋内不断传来清脆的撞击与碎裂声,祠内变得一团乱糟,油灯被吹灭,猩黑一片。
过了许久,凤拂音才终于停手。
屋内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供她再砸的,心中所有情绪已被宣泄一空。
像失了魂,筋疲力尽地跌坐在地上。
屋内一切再不复当初的布置,跌坐在地上,凤拂音思绪渐渐回笼,她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疯了,一切都疯了。
她从重生归来的那一日便已走火入魔。
前世所有的仇恨都铭记于心,可她还是没有在回来之时便取她首级。
那时,说的是留他报复。
可如今回想起来,那时也不过是一个自欺欺人的幌子罢了,她是想留着萧璟报复,更之中更多的,却是不想她死。
重生而回,她以为自己已斩断情爱。
可面对一个人,面对他,还是有斩不断却难绸的情丝,于是一步错,步步错。
她的一点情意,被拖至今日,面对的却是一场欺骗,一场盛大的欺骗。
凤拂音,你说你到底在干什么?
所经历的一切,难道还没足以令你清醒,难道还真要萧璟捅你一刀,亲手了结你,你才会醒悟?
冷风吹起而动,油灯倏然而亮。
微晃残缺的灯烛映出废墟之中仅剩的一点清明,那是一块牌碑,映着她“荣昌驸马之墓”的牌碑。
那是曾为萧璟备下的。
那时她想,自己余生也不打算婚嫁,便想令萧璟占了这虚名,百年之后也算一场恩缘。
她以为这是对二人曾今的成全,可这牌碑如今再看,却是多么的讽刺。
几个晃眼的大字,仿佛是在提醒凤拂音曾今被人愚弄的经历。
驸马,驸马!
她真是痴狂,萧璟不配,他根本不配!
心中恨意又增长了数倍,凤拂音抄起脚边的一个铁玉杯盏,狠狠朝那牌位砸去。
“哐————”
牌位四分而散,一块块,碎成一片。
“荣昌驸马之墓”
几个能够昭示身份的棺字完全裂开,碎成一地再也无法拼凑。
望着一地碎渣,心中生起荒凉嘲弄的笑。
祠堂外渐起脚步声,外头守了许久的小厮听着里面动静,也终于察觉到不对,抖着胆子上前凑到门边:“殿下,您…里面发生——”
“滚!给本宫滚!”
话声还没落,屋内便传来一道极具威慑的低吼。
“传旨下去,今夜没有本宫懿旨,任何人不得靠近祠堂,不得喧闹喧哗,让本宫…独自在此…“
独自在此,静想一切。
事已至此,她不会再有念想,再有妄想。
已入穷巷,该及时转头,这一夜,便算是对过去的完全告别。
从此再见萧璟,并无其他,只留恨意。
她还有更多,更多的事要做。
皇帝年幼,空有野心却无才干,朝中上下看着仅仅有条,实际则怕是早已混乱。
西洲态度未明,为敌为友还说不清。
江南官局,还有西北粮仓,以为粮库空虚,这里一切都还需她来处理。
没有太多时间给她去平复一场欺骗。
第190章:君心难测,一贯如此
西洲态度未明,为敌为友还说不清。
江南官局,还有西北粮仓,西南粮库空虚,这里一切都还需她来处理。
没有太多时间给她去平复一场欺骗。这一夜,是她留给自己唯一的时间,待明日朝阳升起,一切,还需从头待来。
夜色无尽深黑,月色却一点点升浓。
这一夜,祠堂之内寂十然无比,公主府上下无人敢进前打扰,而屋内的人也并无半分动静。
从此刻至天命,还有数个时辰。
几个时辰,一个人的心境会发生何样的改变,也终是不得而知。
花开花凋,一夜清明。
*
*
翌日清晨
祠堂的门终于被人从里推开,凤拂音一夜都在里处,出来的时候脸上却并不见乱。
外头早有何管家吩咐等候的小厮,见凤拂音出来,立刻端着早就备好的热水上前。
拧干的热毛巾轻轻在脸上擦拭,一夜的疲惫瞬消而空。
凤拂音将热毛巾敷于身侧,对着身侧的人道:“传本宫召令,令沈濯沈大人与内阁所有阁臣早朝之后来本宫府上议事,本宫有要紧之事宣议。”
“是,奴才这就去。”
小厮领命退下。
这段时日休朝在府,也是时候振作起来,朝中政事安置妥当,也该下往江南了。
*
早朝过后,公主府陆续有宣召的官员而来,一个个候在府外,满头雾水,他们不明长公主突然召见是为何意。
君心难测,一贯都是如此。
沈濯姗姗来迟,见众人都矗在门外也是一愣,轻眯着眼笑道:“诸位大人怎不进去,在这作什么?”
几个上了年纪的阁臣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顾云洲上前,解释道:“殿下突然召见,我等不知殿下是何意思,不敢贸然上前,只好在府外候着。”
“殿下不是说了,宣我等来,是有要事商议,诸位大人又何必多思呢。”
沈濯说完,公主府内便有小厮出来,说殿下之命,令众人随他进来的,几位阁臣进府。
顾云洲走在最后,沈濯和他并立而行。
“阿音今日宣我们过来,多半是商议江南之事,何人留守京城,何人随驾而行。”
“江南之局虽然暗顿混杂,但上京也需留人镇守,顾大人可想好是否前去?”
沈濯压低声音与身侧人交谈,而顾云洲却是充耳未闻,男人从进门便满眼打量府内之景。
公主府内因老夫人之丧,奢贵之物全部撤去,不复往日繁华,却多几分素雅之静。
“顾大人,你在看什么?”
沈濯轻唤数声顾云洲才缓缓回神,愣了一声:“嗯?沈兄说什么?”
沈濯见他这副模样,摇摇头,也未再开口。
凤拂音早已在书房内等候,众人而来,依次落座,命人给诸位看茶,小厮全部退出。
今日召见众人前来,也诚如沈濯所说。
即下江南,京中需有人留守,凤拂音本意让五部之内的所有尚书全留京中,再指派几名阁臣共同辅政,以此确保上京城中无虞。
谈论之间,顾云洲心思有些恍惚,凤拂音数次将话头引到她身上,男人都有些出神,没答上来。
凤拂音眯了眯眼,将他的举措映在心里。
商议最终,内阁属臣分为两批,大半留守京中,随驾的只有两名,顾云洲不再其中。
议会散去,朝臣告退,独沈濯留了下来。
兄妹二人踱步到院外,寻了一处阴凉之地坐下,凤拂音倒了杯清茶递到沈濯面前:“此行一趟虽多为公务,但江南沿途之行也是景逸幽美,兄长当真想好了吗,不与我一同去?”
“阿音不必再说,我也想过再三,绝不更改。”
沈濯说的极为决绝,凤拂音只好摇头作罢:“此行短则一月,多则一月,京中一切就交由兄长了。”
“好,我定会收好京城。”
沈濯顿住,突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掏出一金丝锦囊,递给凤拂音。
“兄长,这是?”
“兵部昨日从边境传来的消息,西洲与我北渊交攘之处,发生兵戈。”
“兵戈?”
凤拂音震惊:“怎么回事,为何我收到消息?”
“昨日才从边境传来,兵部见你告假也未敢禀上,不是大事,只不过是两方巡守的兵士在界线上起了些摩擦。”
“西洲挑衅在先,不过后来西洲边城的统领也亲向我北渊的将士道歉。”沈濯道。
凤拂音心中沉思,两方士兵巡守,起了争执本是寻常之事,也根本不算一谈,可沈濯偏偏将此事,单独与她讲起…
“兄长怎么看,你在想什么?”凤拂音道。
“这已不算无意之争了,也不止这一处,西洲近来频有动作,我怕是……”
“兄长想说,西洲是想起事挑兵?”
凤拂音直接明目地问出口。
自从上次西洲无故撤离,他们也派使臣前往,可西洲京城之内没传来什么说法,使臣也被扣在西洲,无法返回。
沈濯摇摇头,否认她的话。
“我北渊与西洲天堑一道汪洋,西洲若真想来犯,必要横跨汪洋,他们去年秋收减了三成,根本没有充裕的军粮供给。”
“他们只想挑衅,却不会来犯!”
沈濯的口吻坚定无比,这倒令凤拂音挑眉,颇有意外的看着他。
兄长谈论兵事,一向都是怀柔保守政策,倒是鲜少听到他这样笃定的口吻。
不过她也知沈濯说的是事实,北渊刚吞下南楚,兵力气焰空前高涨,但凡西洲国主小脑是正常发育呢的,他都不会选择此时来犯。
不过话虽如此,心中还是忍不住打趣事,凤拂音饶笑道:“我虽知去西洲去年大旱,但也不知他们减了几成粮收,没想兄长竟比我知道的还多。”
“兄长真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啊。”
凤拂音将尾音轻扬,略带几分调侃,她本没有恶意,却见闻这话的沈濯脸色倏然而变。
男人眸中的神色一瞬间骤降,表情慢慢凝融,只是沉声,冷冷道:“兵家重事,理应如此。”
凤拂音哑声,她自然察觉出沈濯的异常,有些轻轻的微惊。
第191章:触了她的底线,任何人都不行!
男人眸中的神色一瞬间骤降,表情慢慢凝融,只是沉声,冷冷道:“兵家重事,理应如此。”
凤拂音哑声,她自然察觉出沈濯的异常,有些轻轻的微惊。
她只不过调侃兄长对西洲之事了解甚详,这本也是夸赞之词,并无什么不妥,兄长怎么这么大的反应。
沈濯没有向她解释,只是又将手中的锦囊递与她。
凤拂音接过,用手探了探锦囊之内的形状,质感有些冰凉,这个模边,应该是枚玉珏。
“兄长,这是什么?”
沈濯摇头,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长公主南巡,西洲得到消息是迟早的事,他们必然会派人行动。”
“若是阿音你碰到西洲之人,甚至不慎卷入困顿,便可将此物拿出来,他们绝不会动你分毫。”
这话…越说越有些邪乎。
她出行的消息本就能瞒不住,西洲派来死士窥查也是必然的事。
死士对帝王之命言听计从,不惜付出性命。
若真有一日,她不慎落入西洲之手,兄长凭什会觉得光凭这一枚玉珏,便可使西洲之人不惜违背皇命,放她而走?
凤拂音有点不信,伸手拉开锦囊的松手,打算拆开一看。
“阿音!”
沈濯按住她的手:“不要打开,这是最后之物在此之前,你还缺不知道此为何物的好。”
“相信我,兄长绝不欺你!”
这般坚定的眼神,凤拂音也只好作罢,将锦囊挂在眼神之处:“好,兄长,我记下了。”
虽不知这是何物,本就是痴心妄论的事,凤拂音自己心中有数,也不再与沈濯纠缠。
“对了,前几日清清还与我说,此行她也要去,让我务必带着她。”凤拂音道。
“清清去作什么?”
沈濯不满地皱眉:“此行本就多为公事,她还真以为去游山玩水了?”
“可清清的性子你我都知道,若不带上她,到时候指不定怎么闹起来,倒不如与我一路,沿途也算有个伴。”
“既然如此,那还是让顾大人一道随去…”
“不可!”
男人话还没说完,凤拂音便穆然打断:“顾云洲不能去,他与兄长一道留在京城,清清一人去陪我就行了。”
“也好。”沈濯点点头。
“若真是一同去了,顾大人还得留着功夫看这丫头,倒也误了事。”
凤拂音不解释她的决定,只是突变神色,嗓音一沉:“江南此行,还请兄长在京中,替我提防一人。”
“何人?”沈濯追问。
凤拂音从原地起身,覆首凑到男人耳边,轻敛的红唇微抿,道出一个名字。
沈濯瞳孔一怔,一后他从未想到的名字。
“阿音,你知道你在怀疑什么?”
“我知道。”
凤拂音从容开口:“因为一些事,我心里有蹊跷,但无法断定,所以请兄长替我留守京都,提防此人。”
“好,我明白了。”
“你放心,我不会刻意派人接近,但也会暗中留意,不会让他察觉。”
凤拂音颔首:“兄长最有分寸,我放心的。”
沈濯将话头转开,轻问:“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京中琐碎之事料理完,便可以走了,也就是这几日的事。”凤拂音道。
二人又闲扯了几句,沈濯才告退。
凤拂音起身,亲自目送兄长离去,男人高大的背影从视际之中一点点消失。
待沈濯走后,女掂量掂量腰间的锦囊,她有些好奇,好奇里面是什么。
想了半晌,终是没有打开它。
顾云洲也罢,沈濯也罢,二人今日所举都透着鬼怪,兄长一听她提及北渊,就这么多的反应。
至于顾云洲……
昨夜她在祠内想了一晚,关押萧璟的牢笼在水湖之下,且为千年寒铁,他根本无法逃脱才是。
整整一夜,她都在回想那几日靠近水牢的人。
最后排除所有,只得一人——顾云洲!
顾云洲本是守礼,为怕朝中闲言,平日除了公事,也根本不会来他府中叨扰。
更不必说是赏景这样的借口。
那晚她虽喝醉,但也不至于什么都不记得。
顾云洲走到水池幽莲边,那之下就是关押萧璟的牢笼。
而就是这日之后,翌日的清早,萧璟直接从寒笼中逃出,也恰是他顾云洲,亲带人前去追猎,最后将萧璟射杀。
这事之前看不出疑点,但如今回想,却根本值不起半分推敲。
顾云洲以往的性子,根本不会在她府内喧宾夺主,且他是内阁之人,从不管刑狱暗犯。
明哲保身,他大可将此事交给凤羽,这才是以他性子会做出的事。
且事后直接将人送去乱葬岗,而不是先将尸首留压,等候她的说法。
此一点,她完全可以理解为,顾云洲在故意抹除些什么。
顾云洲…
凤拂音沉沉舒了一口气,心中无限踊跃的思绪都被这个名讳取代。
她不愿意去用怀疑目光审踱身边的人,但若是一旦触及了她的底线,那便是任何人…都不行!
任何人!
凤拂音起身,大步走出屋内。
*
*
安稳的时候没过多久,中午刚用过午膳,外面下人便来通传,说是沈清来了。
凤拂音挑挑眉。
清晨顾云洲刚走,他回了府必然会与沈清说什么,清清这时来是想与她说什么吗?
索性懒得起身,靠在身后软榻上慢慢休寝。
沈清没等到通传,索性直接闯了进来,这个急咧咧的脚步声。
凤拂音睁眼,递她一个眼神:“来了?”
沈清应了一声,靠她身边坐了下来。
“等京中处理好就会启程,沈湖一家也会跟着去,他们远离京城,兄长未来会更无所畏忌。”
“他们在京中也无妨,根本影响不到哥哥什么。”沈清道。
“世上没有根本之事,天命不定,总是有变数的,以防万一,才能绸缪未来。”凤拂音睁眼,从原地坐起:“你呢,今日来是要说什么?”
沈清本是打算问她为何顾云洲没有随行,但是话到了嘴边,却无法说出口。
她相信凤拂音不是以权谋私之人。
没有安排顾云洲随驾,自然是觉得他留守上京更为合适,可是…
第192章:“就算是如今你问,我还是会选择你。”
她相信凤拂音不是以权谋私之人。
没有安排顾云洲随驾,自然是觉得他留守上京更为合适,可是…
沈清看着她,没有将本来的打算说出口。
“怎么了,觉得我应该让顾云洲跟着,你们好双宿双飞?”凤拂音侧眸轻轻看向她。
“没有,朝廷自有安排,我没意见。”
沈清轻笑地拂着头,露出不经意的灿意:“哥哥与他都不跟着,咱们岂不是没了束缚,到时候咱们还去着老地方?”
老地方…
是江南之地的一处南风倌,前几年皇兄在时,她与沈清便混进去过。
只是没一会,皇兄亲自来提人,她与沈清年幼,就像两个小鹌鹑,被人提着后劲,一路吊了回去。
那个地方…
的确比其他任何地方更使人留恋…
凤拂音停住回忆,清了清嗓,冷冷瞥了她一眼:“江南一行是为公事,你还真当是出游的吗,赶紧将这些念头抹掉,我不可能陪你胡来!”
“好好好,不来就罢了。”
沈清抖抖肩,双手一摊:“不来就罢了,我不想还不成吗?”
“对了,我来时经过偏院的祠堂,那里怎么都撤了,不是前几日还要替那人守丧吗?”
“没什么。”
凤拂音沉声,一下改了神色:“他是什么人,我为何要替他守丧,再说,这样又不合规矩。”
沈清恍悟,眼睛微顿睁大。
以“一副你才知道不合规矩,早干嘛去了的!”神情望着她。
凤拂音侧身转过头,不再对着她。
“清清。”
声音突然自后二来。
“嗯,怎么了?”
“你相信前世今生吗?”凤拂音固然开口,落下这么一句。
“什么?”
沈清惊讶地眨了眨眼睛:“怎么了,好端端突然问这个?”
“你只要回答我,信与不信,就是。”
“自然是不信啊!”沈清答的极快,拍了拍女人的脸颊:“怎么了,突然问我这个?”
“又不是什么灵异话本,哪来的前世今生!”沈清顿了顿,看着她道:“再说,这些牛鬼蛇神的虚妄之事,你以前不是最不信的吗?”
是啊,她以前从不信这些。
可有事,真真切切发生在自己身上,她才不得不去选择相信,已死之人,历劫复生,这样的话无论说给谁听怕是都没有人相信。
沈清见她面色古怪,忍不住伸手拂住她。
“你今日怎么了,我知祖母的死令你痛心,可谁都会有这么一日,阿音你…”
“清清,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凤拂音快速打断她的话:“我只是问问,没有别的意思。”
她将眸光打落,静静平视着沈清。
前世萧璟攻进城中之时,兄长舅母皆死。
沈清则选择在家祠之前自刎,顾云洲则陪着她一同赴死。
那时二人情意坚定,生死相随。
可如今…
顾云洲已入内阁,是上一世未曾达到的高度,官登极致,位及人臣。
这一世的他,还会坚定不移地选择清清吗?
若是真有一日,她与顾云洲背立,清清会选择谁,她?亦或顾云洲?
凤拂音沉默,心中没有答案。
“怎么了,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沈清被她注释地有些寒颤。
“清清。”
“嗯,怎么了呀?”
“我记得,很小的时候,舅父驻扎西北,舅母一个人撑起全家应付不上你,便将你送到宫中,与我同寝同眠。”
“对啊,怎么突然提起这事?”
“因为我记得,你那时问过我,若将来我有了驸马,驸马与你同时被歹人劫持,我会救谁。”
“你还记得那时我选择了谁吗?”
凤拂音望着她,视线从一而终的平静。
“我记得,你选了我不是吗!”
沈清笑嘻地搂着她的肩臂:“怎么突然提起这事啊,不过我可都记着,将来你可不许食言啊!”
“我不会食言,清清,就算是如今你问,我还是会选择你。”
“不管我将来有没有驸马,我都会选择你。”
凤拂音坦言心中的的想法,望着她,蓦然反问:“你呢,你会选择谁?”
沈清一怔:“什么?”
“我是说,若将来也有这么一日。我与顾云洲敌对,你会选择谁?”
“他怎么可能与你敌对!”
沈清跳起来,一口咬定道:“这狗东西吃了豹子胆还想造反不成,你放心,绝不会有那么一日!”
“顾云洲若真想造反,那我肯定做第一个捅死他的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让这狗东西死的透透的!”
女人的反应有些过激。
凤拂音皱了皱眉:“清清,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问的不是这个,那是什么,顾家绝对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实力,你放心。”
沈清故意将话头绕开,再一次躲避她的话。
知道自己是问不出结果了,凤拂音只能无奈轻叹了口气:“罢了,我也不问你了,书房还有奏折,我想去处理公务了,你自己在这歇会吧。”
说完,从榻上起身,下榻离开。
凤拂音穿好鞋袜,绕身而走,这此期间,沈清只是在一旁看着,却未开口
以为她不会再回答,凤拂音刚准备离开,便听得身后有人轻轻叫住她:“阿音!”
“嗯?”
“你们之间绝不会有那么一天,我向你发誓!”沈清目及她的背影,坚定道。
是啊,曾今她也不会相信有这么一天。
可如今顾云洲已露出些端倪,虽没有确凿的实证,但还是不可防。
生活往往都是如此。
未知的明天就像一团深深厚沉的迷雾,你如果不打着怀疑的心态慢慢匍匐,而是横冲直撞地大肆向前莽进。
那么迟早一日…你会被雾中突然跳出的豺狼吞咬干净,化成皮骨。
她已经受过这一次这样的亏,绝不想再受第二次。
万事之中,给自己留个心眼总是无错的。
顾云洲,顾云洲……
但愿你不会如此,不然…
凤拂音不再作他想,脚步匆匆。快速离开屋内。
沈清在她离开之后,也随即下榻。
脸上依旧是未褪尽的疑惑,她不知道阿音今日是怎么了,突然问起她这个
第193章:杀了凤拂音,朕才能上位!
沈清在她离开之后,也随即下榻。
脸上依旧是未褪尽的疑惑,她不知道阿音今日是怎么了,突然问起她这个。
顾云洲…
沈清脸上露出深沉凝重之色,阿音是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
重情、重性!
姑母嫁入皇宫,却自刎陪着先帝去了,还有当年的皇表兄…
她知道,阿音看着坚强,面上未露出丝毫的悲恸,但实则心中却早已千疮百孔。
皇室子孙凋零,这一辈的嫡系也没什么其他人,凤拂音真正的血亲也唯有他们,唯有他们沈家。
她相信,阿音定是查到了什么,才会今日有她询问抉择顾云洲的事。
顾云洲…
沈清蓦然,回想起男人这些日的一举一动。
顾云洲往日,虽然平日也时有公务,但每次回府,也是淡然微笑,没有什么心事的样子。
但是近来,不知从何时起,顾云洲归家会比平日晚,脸上也时不时泛起愁容,
她记得…是前几日,深夜,顾云洲以为她睡熟没有察觉,后半夜他起了身,换了身衣服…
等他再回来,已将近一个时辰之后,身上满是冷意,甚至还闻到淡淡的腥味。
男人换了衣裳,掀开被褥,重新入眠。
他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以为今夜房中的沉香足以令她安睡天明,可他不知,沉香被她换过,足足少了一半的量。
卧榻之侧酣睡的男人,他的习性,他的细微举动,没有人比她沈清更熟悉,顾云洲变化伊始,她就察觉到了。
哪怕他掩盖的很好,可总有一些无法遮弥。
沈清又想起前些日他叮嘱自己的事,他让她去问阿音,是怎样辨出那人不是齐若云…
只是后来,她没有去问。
顾云洲的变化,不是在那时就开始的,甚至更早之前,她以为不过是些小事,就没去过问。
可是直到今日,阿音挑开,明面地暗示她。
她才意识,或许一切没她想的那么简单,顾云洲,顾云洲你究竟在干什么!
沈清走出殿内,外头折射进来明媚的阳光,天光正好,万里放晴。
**
*
朝中该交代的事也都妥当,凤拂音翌日便进宫,面见幼帝,以查盐税与往年账目为由,微服前往江南,后日清明动身。
幼帝还未亲政,自然一切由着凤拂音。
“江南路途遥遥,此去一趟一定艰难万分,姑母还得万事当心,朕在京中,等着您平安、归、来!”
小皇帝说时,言词顿顿,眸光中还带着些许不一样的喜悦与精光。
“京中政务,本宫已令沈大人与内阁诸臣代为处理,皇帝若有疑惑之处,可去寻沈濯问候。”
“姑母当心,沈大人乃治世良臣,朕,一定会多去向他请教的!”皇帝音量拔高地回复道。
凤拂音凝噎,总觉眼前帝王有什么不妥。
“希望皇帝能诚如你所言,说到做到。”凤拂音沉眉,丢下一句便转身离开。
“朕送姑母!”
小皇帝说完,快步迎上,跟在凤拂音身旁,亲眼见她出了御书房的大门。
在御街上,背影渐渐消失。
皇帝眯眸,眼中的欣悦再此表露,转身回到御书房内,挥手令院外之人全部退去。
穆然抿唇,叫来身后贴身心腹:“去,可以给西洲国主写信,凤拂音后出发,不带亲兵,只有凤卫,记住,信中将沿途路径也一并附明,”
身后的小太监犹豫,没有动,看着帝王的背影忍不住蜷起身子。
“没听见朕的话吗,还不快去!”
幼帝忍不住催促道,而那小太监却直接骇然跪下,语气哆嗦道:“陛下,您…您当真要这么做吗,您…您三思啊!”
凤云骇然转过身,眸光毕露凶性:“你让朕思什么,怎么,小群子你想抗旨不成。”
“奴…奴才不敢!”
小太监头埋在地上,身子因恐惧而轻轻微颤:“只是陛下,咱…咱们当真要做这一步吗,那…那好歹也是大长公主啊!”
“你懂什么?”
凤云拂袖,眼前渐渐暗道狠戾:“大长公主怎么了,有她在一日,朕永远都是她的傀儡,只有她死了,朕才可以坐稳这个皇位!”
“可…可是那西洲国君也说了,要陛下事成之后,挥割三十城给他,这…这可有咱们…”
“说你蠢还真的蠢!”
凤云打断他,毫不吝啬地冷言嘲讽道:“天下本就是朕的,如今却让一个女子主持朝政,你让其他人怎么想,你让天下男子怎么想朕?”
“如今只要三十城便可拨反,朕便可上位,朕便可肃清一切,真正成为北渊止之主!”
“再说…朕虽允了西洲国主三十城,可真到了那一日,给不给,还不是由朕说了算?”
年轻的帝王言词幽幽,眸光不尽兴的上瞄,语意之间却透着必胜的把握。
“奴才明白了,奴才明白了,您是想……”
小太监抬起头,怔怔看着他:“您是想借西洲的人,除掉大长公主?”
“哼!”
凤云冷哼一声,不屑道:“一旦凤拂音南下途中遇刺,朕便可令人调查,到时天下人都会知,我北渊大长公主亡故是西洲所为,北渊引起民愤,西洲怕是会自顾不暇,到时看他们哪还有脸问朕要那三十城!”
“陛下,高计啊!”
小太监露出拇指,称赞道:“您在幕后,大长公主的死可无咱们毫无关系。”
“知道还不快去,记住,务必将沿途行径标记明确,误了大事,朕为你是问!”
“是,奴才这就去。”
小太监溜身退了出去。
偌大的御书房,此刻独留凤云一人。
年幼的帝王走到书桌后,落于龙椅上。
脊骨贴着龙椅后的背靠,甚至能靠背脊感触到身后椅上刻印的龙纹
凤云闭上眼,轻轻感受眼前的一切。
权势,可真是世上最好的东西!
以前,他只是世子,一个冷门无权的郡王府世子,一个冷落到连五品小官都可随意欺辱的宗室子孙。
他父王在世时,郡王府就已落寞至尘埃,他的母妃,也只不过是一个商贾之女。
第194章:他才是北渊的帝王,北渊真正之主!
以前,他只是世子,一个冷门无权的郡王府世子,一个冷落到连五品小官都可随意欺辱的宗室子孙。
他父王在世时,郡王府就已落寞至尘埃,他的母妃,也只不过是一个商贾之女。
商贾之女,嫁入宗室,何等的讽刺。
好在是商贾,所以虽是他幼时受人欺辱,但生活物质却并不有多差。
而之后,父王母妃双双亡故,郡王府一落千丈,双亲而逝,袭王的圣旨却迟迟没有颁下来。
郡王府,也并非世袭罔替。
若后世子孙没有战功,那王府也只是世袭三代,三代之后,富贵全无。
而他,刚好是第四代。
袭王的圣旨迟迟未到,那几日,他日日活在恐惧之中,整夜都在思索,若是郡王位也没有了,那他还有什么,有什么?
真去那市井之中当那罪贫贱的刁民吗?
凤云等了整整半月,等来的却不是圣旨,而是一场国丧,一场突如其来的国丧!
帝王崩丧,北渊无主!
先帝没有后嗣,生前更未在宗室中过继子嗣,那段时日是长公主在代为处理政务。
长女嫡孙,外祖一家更是权倾朝野。
那时京中之人所有人都以为长公主会更进一步,包括他。
女帝,北渊第一位女帝!
当真前无古人,闻所未闻,长公主一旦登基,注定名流千古。
可是,她却没有。
朝野之中争辩了数日,最后过继嗣子的圣旨却是落到了他的头上。
黄袍加身,择日登帝!
他从一个无依无靠的落寞世子到北渊帝王,只用了十日的时间。
第一次坐上那巍巍龙椅,凤云都觉得自己在做梦,轻轻抚摸着扶手之上雕印的烫金龙纹,眼前一切,是他做梦都未曾拥有的。
后来的事,便是以他年幼无力亲政为籍,册封凤拂音为摄政大长公主,垂帘听朝。
凤云很清楚,宗室偏支子弟这么多,凤拂音与沈家却偏偏选择了他,无非就是他父母亡故,年幼且毫无根基,这样的帝王,摆明是他们的傀儡,想废就废,任他们随意摆弄。
起初,他是感念凤拂音的,因为她赐予了他眼前的一切。
他想,傀儡就傀儡,富贵一世也是好的。
可日子过得久久了,渐渐的,渐渐的他就不这么想了。
大长公主把持朝政,权倾朝野,从来没有人真正将他当做帝王,他不过是日日坐着刑场,看她一个女人的脸色过日子。
她赏一口剩饭,自己就吃。
她踹了一脚,自己就要心甘情愿受。
她哪日心情不好,想要他死,自己就得乖乖放好上吊绳。
凤云眼中爆出狠戾,唇角抿露的白牙森森作响。
他才是北渊的帝王,北渊真正之主!
哪怕曾今是凤拂音扶他上位,可如今他已长大,她却还把持着朝政。
该死,简直该死!
只有凤拂音死了,他才能真正做到北渊之主,真正的帝王!
她死了,之后就是沈家!
沈家若不愿投诚于他,那便死。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沈濯,还有沈家一系在朝中任职的子孙,都得死!!
满门抄斩,九族全灭!
他要以此为警,让朝中所有人都看见,违逆他,违逆帝王的下场!
“哈哈…哈哈——”
凤云仰头,大笑出声。
空旷的殿宇上空瞬间被狂肆放浪的笑声弥散,久久回荡,难以消散。
与此同时
凤拂音在出宫的路上,她并不知帝王在盘算什么,虽然也察觉到风云今日行为有异,但也为作他想。
前世国破之时,身为帝王,却弃城而逃,置京中十数万百姓于不顾,虽然后来他也被萧璟的人追捕,赐毒酒而死。
但就算如此,也掩盖不了他弃城而逃的事实。
身为帝王,若是你无能,但足够守成也就罢了,她也不会说什么,但是若毫无为民为天下之心,没有慈心没有担当…
重生来时,她便已作出决定——废帝!
京中事情众多,之前也因没有合适的人选耽误了,此行江南,江南可有不少的宗室,她打算在江南宗室中挑选一适龄子弟,迎立新帝。
至于凤云…
她曾在先祖面前发过誓,手上绝不沾染凤氏子孙之血,赐一个爵位,给他一个封地,也算是好的归宿了。
凤拂音不再作他想,匆匆离了宫门。
**
*
出行之日迫在眼前,前一日夜,沈母特地登门,来到长公主府上,凤拂音听到通传人的名字也是一怔,赶紧令人将其请了进来。
凤拂音从书桌后绕身,亲身前迎,二人在一旁坐下。
“舅母深夜登门,可是有什么要紧之事?”
沈母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轻轻道:“并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你外祖母。”
“外祖母?”
凤拂音疑惑:“您想说什么?”
“老夫人身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想回江南,回到故居之处,可惜人意不如天。”
提及已故之人,沈母顿了顿。
“沈家在城外就有祠堂,按理制都是埋在那,可你外祖父当年是死在战场,连尸骨都没找回来,更别说祭在祖寺。”
没有尸骨,祠堂之内只有一张牌位。
“老夫人的尸骨一个人在那,我想…这也不是你外祖母想要的。”
“所以…所以我就背着濯儿,将老夫人的尸骨从祠堂中取了出来。”沈母犹豫许久才说出口。
逝者骸骨都是放在家祠之中,断没有无故再被取出的道理,沈母此作,明显是犯了忌讳的。
凤拂音心中也知,但却还是一下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拉着她的手,轻轻问:“舅母,您与我说这些,您是想我将外祖母的骸骨带去江南,寻个风景清幽之地,重新为她和外祖父合葬是吗?”
沈母看着她,点了点头。
“我知道这么做不合规矩,你此去本为公事,路上带着清清那丫头也够不容易的了,也断没有带一具尸骸的道理。”
”可是,阿音,这是母亲生前唯一的心愿,我作为她的儿媳,我,我不能让她死不瞑目…阿音…”
沈母脸上渐露出为难之色,有些慌不择言地愁望着她。。
第197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娃娃,他算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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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行,让他们歇着吧,不必再有动作了。”西琉殷冷了一声道。
“陛下,属下仍有一事不明。”
男人顿了顿,欺身上前,压低了声量道:“既然您已知北渊大长公主的行径路上,为何只派人杀了身边的丫鬟,而不直接……”
男人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西琉殷嗤鼻笑了声,疏离妩媚的眼中尽是嘲讽:“给这位殿下一个警示就够了,路上提防些,别让他们京中那一位钻了空子。”
“可是陛下,大长公主身边人手已尽,我们若是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那下次动手怕是…”
侍从不甘心,仍旧废着口舌。
在他看来,大长公主周身已与暗卫,此时他们动手,决然是一击致命,大长公主一死,北渊定然生乱,到时候他们西洲才有机可寻。
“谁告诉你,朕想这位殿下死?”
西琉殷倏然睁开眼,眸中的阴怒瞬间折射在身前男子身上。
“可是陛下,您不已经答应了北渊幼帝,要帮持他除掉大长公主,扶其上位?”
“应下他?”
西琉殷轻哼一出冷笑:“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娃,他算什么东西。”
就算凤拂音真的死了,北渊也绝轮不到他做主,沈濯与投效长公主的满朝权臣,又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呢。
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也有胆子戏弄他!
西琉殷很清楚凤拂音在北渊民心之间的威望,若她真死于西洲之手,消息传出,民声在道,他西洲绝不可能独善其身。
这小崽子皇帝,无非想借他手除掉大长公主,许他的三十城,也根本无妄之谈。
再说,若大长公主真的死了…
那个疯子必然会找自己拼命,一个没了软肋,肆无顾忌的疯子…
西琉殷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疼。
萧璟…
自己当初真是瞎了眼,竟选择了这种人,如今一条船上的蚂蚱,他不好,那谁也不好过。
不过长公主既已离京,没有凤卫搜捕,他去上京中来去自如。
果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西琉殷眯了眯眼,眸中逬出一丝幽绿的暗芒。
既说到了京都,那正好,京中的一些老相好,也是时候该见一见了!
“去,即刻派人前往江南,告知三殿下,就说朕…私事缠身,自顾不暇,无法亲身前往江南,那头的一切事情宜,就他来自己处理吧。”
“属下遵旨,属下即刻就去。”
侍从领了命刚准备离开,却又想起什么突然停住,叩于帝王脚边,犹豫吞吐道:“陛下,还有一事。”
“什么事?”
“是梁相爷,相爷派人来向陛下请罪。”
”相爷说他已经知错了,还说请陛下看在这么些年他做牛做马侍奉您的份上,宽恕他这一次罪过。”
西洲出使不里,上次西洲使团被迫全部撤离。
回了西洲,西琉殷便直接令人将其给绑了,随意给丢进一个销魂馆里。
至如今,已过一月,人还没放出来,
西琉殷听见这个可气的名字,一瞬间恼怒,心中无故撒解的怨气瞬间直发。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谁准他出来的!”
“就让他在那给朕待着,什么时候人没了真再考虑放不放他。”
帝王微怒,眼前的暗卫瞬间惊恐。
“是,属下知道了。”
言罢转身离开屋内。
厢房的大门又一次被紧闭而上,屋内浓厚的龙涎熏香记久久弥散,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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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风劲吹,夜色晦暗。
凤拂音已随京中赶到的凤卫汇合,身下是健硕深棕的马,一步跨到马鞍上,飞身上马。
身后墨色赤玄的的披风像乌蒙蒙的阴天,低沉,透着压抑。
集结之后,众人驾马,向着目标处赶去。
两个县城之间相邻的驿站本是遥远,可奈何凤卫之中都是精心饲养的千里良驹,不过一个时辰,凤拂音便赶到二人相约的地点。
凤拂音纵身一跃,下了马鞍,将手中的缰绳随意丢至一旁,快步走进屋内。
沈清已换回自己的衣服,坐于屋中,听到外头脚步声,倏然睁了睁眼睛。
二人视线,刚好在一瞬间对上。
“下午虽然都是山丘,但是一路却太平的很,别说山贼,莫说山鸡我都没看到一直。”
凤拂音破涕而笑,轻轻道:“凤卫的人已经全部赶到,一批留守暗中,另一批则先于前方探路,明日我们便可从大道走了。”
“也好,看来今晚能睡个安稳觉了。”
凤拂音应了声,便推门出去,不再惊扰。
二人都未说其余之话,他们彼此之间,若说了谢字,反而生分。
驿馆内足够大,各执了一间睡。
凤拂音洗漱后,换了寝衣,躺在驿站偏殿之内的侧床上,脑中回忆一天所有的惊闻。
晌午之事,明明是有人要杀她。
可既要杀他,却也不令人事先摸清她的面容与身形,下错了杀手,反倒引起他们打草惊蛇。
凤拂音不明白幕后之人在想什么。
若是她,她便绝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暗杀之前,务必对目标有足够的了解,不求一击毙命,但也让他绝无还生。
第一日,还未到江南,便碰上了这样的事,看来此行,也注定无法太平。
前世她将萧璟从刑场之上救回,再到她被萧璟幽禁,含恨叛死前,都未再去过江南。
对江南模糊的记忆,始终停留在皇兄南巡那年,那年青春年少,天真无忌,如今回想起,竟也是父皇母后走后,她最快乐的时光。
之后皇兄崩逝,独她孤家寡人,再没…半点欢愉。
此刻静躺在床上,胸脯内跳动的心脏却始终难安,心口有种压抑灼烧的难受,整个人燥热不堪。
莫名心慌的悸感告诉她,此行江南,不止为官员官吏,或许当年父皇的死,兄长的突然病重,甚至她的重生…
每一件,她都能在这里,找到真相。
真相?!
真相,真相又是什么样呢?
凤拂音苦涩地摇了摇头,心中无感再不作他想,回到温暖的被褥内,渐渐进入梦乡。
一夜无梦,长眠安寝。
第198章:重生,记忆紊乱
翌日清早,众人都醒之后便继续上路。
凤卫的人已全数集结,路上行危再无顾忌。
沿着宽敞的林间夜以继日,终于在第二日落暮十分赶至临安城外。
北渊地处中部,源远不断的长江水流将其划分为二,临靠水渠的下游之地则被统称为江南地区。
江南行宫坐落于临安城内,凤拂音等人赶到时,临安城内一应官员便已在城外等候,见其下马,纷纷上前相迎。
“臣江南织造总督宁远眉叩见大长公主殿下,殿下长途奔波,臣未失远迎,还请殿下恕罪!”
凤拂音淡淡扫了他一眼:宁大人公务在身,不必远迎,起来吧。”
“是,微臣谢过殿下。”
宁远眉起身,脸上搭着讪讪的笑意:“殿下一路辛苦了,臣已在城中的客栈内为您备好了上好的厢房,还请殿下屈尊移步。”
凤拂音连续奔波两日,此刻已经累及。
只想回行宫之内好好休息,再者,明早还要与随行先到的官员议政,在酒楼内实为不便。
“不必了,既然行宫已收拾出来,本宫便宿在行宫吧。!凤拂音沉声拒绝道。
“殿下,城中的厢房是微臣为您精心准备的,定然符合您的心意,殿下……”
宁远眉还在试图劝说,凤拂音却早已将人抛之脑后,索性懒得听他讲什么,直接翻身跃马。
长鞭轻执,马声高嘹,如离弦的刃剑般驶向城内,在寂夜的月色中逐渐消失身影。
沈清见此,也跟了上去,一行人随之前往。
原地即刻就剩宁远眉一人,尤显突兀。
“大人,长公主没去您准备的的酒楼,那两人还要送去行宫中吗?”身后的官吏凑到他身前问。
“急什么!”宁远眉脸上的殷勤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别样的寒冷。
“只要长公主人在江南一日,我们还愁没有献殷勤的机会吗,好吃好喝地伺候好了,再早点送这位阎王爷走,美人能察觉到我们做什么!”
“是,下官明白您的意思了。”
“嗯,今晚歇一夜,明日清早长公主就应带人来查账,这两年的赋税…”
“大人放心,下官一早就准备好了,账目天衣无缝,长公主绝对看不出问题。”
“如此,就是最好。”
宁远眉满意地点点头:“这几日先令人断了下面的买卖,等长公主走了再行实施。”
“是,下官这就去通知下面的人。”
官吏应了声,便先行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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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临安城北,江南行宫
江南行宫建立于太祖年间,如今也有近百年的历史。
行宫之内,白玉石阶,琉璃瓦檐。
哪怕此刻只值夜色,淡雅纯白的月光微微轻抚,也给这奢丽富雅的禁宫别增一分风韵。
凤拂音许久未来到这座宫城,如今又临故里,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高耸门扉,心中徒然升起一丝近乡情怯的莫名心绪。
行宫前几日就打扫出来了,下人不敢怠慢,引着凤拂音到她往年住的水榭汀兰。
阔别多年,如今再回,却发现院内变了许多,
她记得院中临墙的分明是一处水塘,水塘边则垂立着许多杨柳。
一到夏日,夜风吹动,杨柳依依,别样的清风汀绿之意跃然纸上。
凤拂音怀念那时的幽景,忍不住寻来一宫婢细问:“本宫记得这里曾有一处水池,水池呢,它是何时被填上的?”
“回殿下,这院子从不曾有水池啊。”
凤拂音意外,固然不相信:“本宫上次来时,便住此处,这里林立一道清幽水池,你是新来的吗,若你不知,就叫其他人来回话。”
“回殿下,奴婢一直在行宫之中的,从未听过您说的什么水池。”
小丫头脸上很是坚定,也不像是扯谎的人。
凤拂音不信,叫来行宫中其他几位资历深厚的“老人”,结果却还没听到自己想要的回复。
心中陷入惊疑,令众人都退了出去。
水榭汀兰,这里她是最熟悉不过的,那年皇兄就带着清清和她在此,皇兄在池边抚琴,她与清清则在杨柳树下追着嬉闹。
记忆之中的温馨之景尚在,无忧无虑的时光已成为她最珍惜的岁月。
凤拂音心中似不信这个邪论,令人去别处将沈清请来。
沈清刚沐浴过,换了身几净的衣裳,整个人身心都舒畅了许多,“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这个时辰还叫我过来。”
凤拂音拉她至角边,指着院墙道:“清清,这里曾经有一池塘,池边还种着许多垂柳,你还记得吗?”
“什么垂柳?”
沈清疑惑地抬高了声量:“哪来的垂柳池塘,这里不一直都是这样吗?”
“不是,原来不是这样的。”
“那年皇兄还带我们,带我们就在树下抚琴,你跑在我后来来追我,结果险些掉进了水池里,皇兄还训斥了你许久,你还记得吗?”
凤拂音言词有些激烈地在她面前比划道。
“阿音,你到底再说什么啊?”
“这里哪来的水池,再说,那年来与皇表兄一起来的行宫,住的也不是此处啊,阿音,,你是不是记错了?”沈清疑惑地看着她。
不,不可能,她不可能记错才是!
听到沈清否定的答复,凤拂音冷艳的脸上瞬间如雪一样的苍白,手脚轻轻颤幅着。
若是一个人这么说,那可能是这个人记忆存在偏差,若是两个人甚至更多的人都这么说,那么唯有…
凤拂音很自信自己绝没有记错,但这么多人却同时一样的说法,心中隐隐起了疑心,
“那清清,你还记得,那年与皇兄一同南巡,我们是什么时候到行宫的吗?”
“记得啊,六月初四,怎么了?”
六月初四?
凤拂音终于察觉到不对,再反声问她:“清清,你说六月初四,你没记错吧?”
“没有啊,我们五月下旬从京城出发的啊,到了临安刚好是六月初四,怎么了,突然问起这个。”
沈清不明其解地看着她:“阿音,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没什么…”
凤拂音看着她,淡淡垂下头。
第199章:长公主休夫,理所应当的事
“没有啊,我们五月下旬从京城出发的啊,到了临安刚好是六月初四,怎么了,突然问起这个。”
沈清不明其解地看着她:“阿音,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没什么…”
凤拂音看着她,淡淡垂下头。
当年的确是五月下旬从京中出发,可沿路途中,她突然起病,高热几天不退。
皇兄担忧她,御驾停在半路,耽搁了半月,他们是将近六月二十才到的江南,哪来来的初四?
一件事,为什么她和清清的记忆会存在偏差。
凤拂音沉思,心中陷入疑惑。
“阿音,你怎么了,想起姑母姑父了吗?”沈清走到她身后,轻轻抚着女人的背,替她顺其。
江南故地重逢,她以为凤拂音是又忆起了当年惨案,心头生起酸楚,忍不住安慰道:“临安城外,便是香山护国寺,明日我陪你一同去,今夜早些休息吧。”
“我无事。”
凤拂音打开她的手,站直身姿:“清清,你先回去吧,我没事了。”
沈清望了她一眼,也只得无奈离开。
水榭汀兰,水榭不在,汀兰也依稀不复当年,院内草圃的鲜叶也多没了生机,落了一地的碎叶,土渍松壤,潦草不堪。
凤拂音不知是不是上次来是盛夏,而此处来却是渐入冬至,万物凋零,生机不复。
亦或是…
记忆中那年盛夏的幽美从未存在过。
她之前从不信鬼神灵异之事,更不信所谓的善缘福报。
可是如今天大的荒谬就发生在她身上!
死而复生,真真切切的生命心跳复生,这一切,若不用鬼神灵异,还该用什么解释。
难道她重生来,改变所有人的记忆?
凤拂音转念细想,然而这样的念头很快就被推翻,她上次来是在七年之前,那时皇兄也在。
而她重生,也只是从萧璟在刑场上被救回开始。
因果轮回,她再怎重生,也该不会影响到之前的一切吧。
思绪被打翻,凤拂音心中又是无解。
罢了,不去想这些了。
反正她现在是好端端站在着,好端端地站在月光下,一条鲜活旺盛的生命,这些就够了。
至于其他的事…
她没精力,也不愿去想。
凤拂音孤寂的背影转过身,回到行宫中的寝殿内,门扉阖上,与这无尽的月色彻底隔断。
一夜安眠,梦中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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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夜几日都宿在马车内,到了临安行宫终于得了放松,凤拂音这夜睡得极为香眠,翌日到了日上三竿才缓缓而醒。
临安与江南的的明日不同
已然就要入冬,上京城中也鲜少见到暖阳,而临安落于江南,四季如春。
温暖和煦的芒光射进屋内,凤拂音从床上坐起,揉了揉稀松的睡眼。
内厅外的宫人听见动静,赶紧进来伺候起身。
“回殿下,宁大人与齐大人他们已在书房内等候,殿下起身后可要去见他们?”
宁远眉?他来这么早作什么?
统管整个江南,江南之事这么多,她还想先查税务,缓两天再了宣召他,没想这人这么积极。
“本宫知道了,让他们再等半个时时辰,等等,你说除了宁大人,还有谁?”
“还有齐大人,殿下。”
齐若云,险些将他忘了。
凤拂音眨了眨了眼:“令他们先查账目,本宫随后就来。
“是,殿下。”小宫人转身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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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宫书房内
大长公主凤驾亲临,阖动上下,江南周遭几处能说的脸面的官臣全来了。
江南督造祠宁远眉,江南总督尤兴海。
还有好几位外派江南的京官,此刻聚在一头,都在书房内候着,书桌上摊满了这几年江南周遭几城的收利与向朝廷缴纳赋税的账目。
齐若云坐在书桌正前,手中拨动着算珠,本是凝心核对着账目,却不想身后有人向他走来。
“想来这位,就是齐大人吧?”
宁远眉绕身走到书桌前,低头用眼底的余光打量他。
齐若云见状起身,朝着眼前人微微行礼:“翰林院齐若云,见过宁大人。”
“齐大人太客气了,您快请坐。”
宁远眉忙回以平级之礼应了回去,拉着齐若云重新坐下,自己则坐到他身侧。
“宁大人比我高了三级,怎可如此回礼?”
齐若云看着他,突然压低了声音道:“长公主殿下还未到起身,宁大人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与下官说?”
“不愧是探花郎,齐大人可真是聪慧。”
宁远眉轻笑地应和:“齐大人是今年秋考中举的吧,中举之后就在翰林院,如今也才一月就随凤驾到了江南,大人这官运可真是一路畅通啊!”
齐若云中举也不过是月前的事,才过一月。
便已从探花登至京官四品,这般的晋升速度,在北渊近百年间也算是最快的了。
齐若云心中冷嘲一番,他固然知道宁远眉来与他搭讪,多半也不会是什么好事,只能轻轻微笑的平淡应和道:“哪来的官运亨通,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都是陛下抬爱罢了。”
陛下抬爱?
宁远眉心中冷哼一声,且不说北渊,就西洲都是如此。
如今天下谁还不知,北渊真正掌权的从来不是龙座上的帝王,而是帝王名义上的姑母。
先帝御旨亲封的摄政大长公主——凤拂音!
至于那龙座上的帝王是何,还不是大长公主一句话的意思。
外地官员不在京中,但为保身在权政中心,不至权柄下滑,他们必须时时刻刻盯着京中的风吹草动。
上月,大长公主大婚。
公主府外延街红装百里,满城喜吉。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探花,却有本事引得公主下嫁,那时不止京中哗然,京城之外的地方官府也是震惊雀然。
不过,这段婚姻维持不过十日,长公主休夫的契书便传到户部,姻缘两断,从无男女再无关联。
公主休夫,没有任何前兆,甚至契书上都未写明什么理由,然后就算如此,京中,地方官府的人都没有多大意外。
毕竟身份悬殊,以大长公主如今的地位,要什么样的男子没有。
怎会真守着这么一个小小的探花一辈子。
第200章:大长公主的地位,什么样的男子要不到
公主休夫,没有任何前兆,甚至契书上都未写明什么理由,然后就算如此,京中,地方官府的人都没有多大意外。
毕竟身份悬殊,以大长公主如今的地位,要什么样的男子没有。
怎会真守着这么一个小小的探花一辈子。
起初宁远眉也是这么想的,可是直至眼前人在江南的出现。
长公主休夫,无可非议。
可是长公主南巡江南,除了内阁的几位阁臣,带的也只有齐若云了。
长公主的兄长都未至,而独独来了齐若云,这其中的深意,可就有的揣测了。
大长公主之前虽未成亲,但荒唐放荡之名谁人不知,府中的男、宠更是不在少数。
眼前这位,既曾娶了公主。
哪怕已经被休离,可南巡却还是肯带着他,那恐怕就是长公主的侧榻之宾啊。
枕边风,再好吹不过了。
若是齐若云愿意为他在殿下面前说什么,那他岂不是不用再废多大的功夫便可将此事糊弄过去?
宁远眉半眯着眼,流露的眼神中透着算计的芒光,哑口,轻轻道:“我听闻,大人未封官之前,也是江南之人?”
“嗯,祖籍就在麓山。”齐若云道。
“原来如此,大人竟是麓山人,麓山离临安也不过两个时辰,齐大人到了三日了,我怎么也没见齐大人回去探望过?”
宁远眉故作亲近地密拉着彼此之间的距离。
齐若云闻之,淡淡沉下了眉:“在下父母早已亡故,家中也没有亲眷。”
“竟是这样?”
故作惊道:“宁某不知情况,无疑冒犯,齐大人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大人言重了,下官不会往心里去。”齐若云朝他微微颔首,以示回应。
“既然齐大人在江南已无亲眷,那您这几日可是一日孤身独住,您是住在何处的?”
朝廷官员下往江南,既然不可能住在行宫。
凤拂音前几日也未到,无人给他们安排去处,内阁几人是住在城中极佳奢华的客栈内。
而齐若云…
京中租赁的那套房子早已令他捉襟见肘,无法应付奢丽昂贵的厢房,更没那个脸找人开口讨借。
只好寻了间价格低廉的小客栈,还对内阁的人慌称,是借宿在友人间。
齐若云见被人戳中了痛处,心中一下又顿了起来,看着眼前人的眼神也渐变凝重:“宁大人,今日我是来协助殿下查对江南账目,您若有事,可以去寻殿下亲自奏明,不必来找我敲打什么。”
“宁某不是这个意思,齐大人误会了。”
宁远眉匆匆解释,左右望了眼,见无人注重这边才慢慢恢复音量:“齐大人,你误会宁某得意思了。”
说完,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递到齐若云面前。
“宁某的意思是,大人在临安并无什么故友亲朋,您刚上任不久,想必手中也没什么积蓄,便想用这个…给您做个人情。”
齐若云俯下头头颅,轻轻眯了眼他递来的东西,是一张已经冠了属名的银票。
银票上的面额是……一万两!
“………”
齐若云骤然大静,低下头凑到宁远眉面前,竭力压低着声沉质问:“宁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随长公主自京中而来就是调查江南税政与官员任用一事,宁大人这是干什么意思,是想收买贿赂下官吗?”
“大人信不信,眼下下官便可拿着这张银票亲去殿下检举你,行贿在职官员,宁大人可知这是什么罪?”
齐若云虽压低了声音,但是仍旧义愤填膺,满腔的不满宣泄而发,沉沉地威胁着眼前人。
“齐大人您又误会了吧,什么行不行贿的?”
“本宫只是这几日公务缠身,未好好招待大人,也未尽到地主一宜,所以想用此,对大人作一番小小的补偿。
说完,又从袖中掏出四张同等面额的银票。
加起来,统共五万两!
五万两,什么样的概念,齐若云眼中都冒着光,直勾勾地盯着桌上摊放的银票。
拿了钱,就肯定要替他宁远眉做事。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齐若云知道他不好好意,甚至也想去凤拂音面前揭发此人,那那桌上白花花的银票。
五万两,足够他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齐若云心中纠结不过十息,便快速地作出了反应。
他伸手,将那无张银票全划拉至自己袖中。
“宁大人有什么事要下官替你去办的就直说吧,殿下马上就来了。”
宁远眉见他收了钱,脸上浮现虚伪的假笑。
“小齐大人言重了,宁某没有什么要紧之事托付给您的,只不过宁某希望在地板合适的机遇面前,您能替我,向大长公主殿下美言几句,就够了。”
这话说的倒是极为轻松,齐若云有些不信,夹紧了袖中的银票,轻眸看着他:“只是如此吗?”
“是,只是如此。”
“谁不知您是殿下面前的红人,能让小齐大人美言几句便够了,哪还有其他之想。”宁远眉抬高道。
红人?
他算哪门子的红人?
齐若云心中自嘲了一声。
殿下对他根本没什么好脸,从上一次殿下彻底让他死心之后,便再未召见他。
此次江南肯带上他,无非也是看上他写的策论,以为他了解江南之事,才顺手捎上。
若不是因为这些,殿下根本不会正经看他一眼。
这一点,齐若云心中清楚无比。
可笑这宁远眉竟还指望让他在殿下面前说话?
说话,他能说什么!
不过钱既然已经收下了,绝没有外退回去的道理,殿下此行不会再把他带回京都了,他正愁没有银钱傍身。
可偏偏,这就上赶着有人送钱。
“宁大人言重了,宁大人统管江南所有之事,才是真正的权重,我只不过能在殿下说几句话,算得上什么红人呢?”
齐若云故意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让宁远眉对他产生误会。
“齐大人可真是自谦啊,那宁某,就提前在这谢过您的美言了。”
二人刚议完,书房外便有人大声通传:”大长公主到!”
第201章:齐若云当真有才学?
二人刚议完,书房外便有人大声通传:”大长公主驾到。”
书房之内所有人闻声,纷纷停下手中的事,起身恭自相迎,凤拂音径直走进书房,冷淡的眸光瞥了一眼跪地的众人。
穿过人群,走到上方主座。
群臣迎着她的方向再拜,声音是从未有所的虔诚:“臣等见过长公主。”
凤拂音早已习惯这些受人叩拜的场面,挥了挥手,淡道:“都起来吧。”
“是。”
宁远眉应声,抬头望着上方道:“臣已提前令人将江南隶属县城的三年之内账目全部供出,静候殿下御前,供您翻阅。”
女人慵懒地点点头,抬眉就能见到远处书桌上堆积如山的账本:“宁大人辛苦了。”
“微臣能为朝廷做事,为殿下做事,不敢言谈辛苦。”宁远眉十分老练地应和道。
凤拂音抬手,令人给宁远眉赐座。
“本宫昨夜才到临安,本想歇一日再处理公务,没想到大人如此尽心,倒显得本宫倦怠了。”
“殿下哪里的话,您凤驾临于江南,江南臣首上下都叩迎你的到来,怎能不尽心竭力。”
宁远眉顿了顿,望着上座的人又道:“账务都在此处,随时供殿下翻阅,殿下若是有存疑之处,可随时令人调遣,微臣还有公职在身,殿下…”
“既然账目都在此,宁大人便不必在这候着了。”凤拂音道。
“是,多谢殿下体恤,臣等告退。”
说完,江南等其余诸官都随宁远眉退下,独留专管赋税的税官与几位内阁之人。
凤拂音望着宁远眉离开的背影,颇有几分满意,上位者最愿见到这样的官员,有效有率,从不脱泥。
且宁远眉等其余人本就还有公务,他们要查账便是数日的事,怎能因他们耽了本就的职业。
懂得进退,识有分寸。
凤拂音不是第一次见他,上次下江南,记得宁远眉也只是姑苏的一个小小吏官。
没想短短几年时间,便已晋为江南督造,主管一切财政之事,莫不成是一个真走才识之人?
凤拂音没再多想,将视野收回,扫了眼屋内的其他人,起身走到叠放账目的书桌前,威严冷寒的嗓声慢慢传来。
“江南三年之内,包括米税,盐税,苛疾之税,本宫都要你们一笔一笔对目清楚,宁可慢,不可误,明白了吗?”
众人回应:“是,谨遵殿下。”
凤拂音点点头,令他们开始,内阁众人及税官便开始拨弄算珠,屋内很快便被算珠碰撞的清脆声溢满。
内阁本就不是负责这些,若是按术业专攻,也理应是带吏部的人来,然而吏部之中都是些官龄较浅的青俊之辈,相比吏部,她还是更相信内阁。
几个阁臣都是跟随她数年,生死命脉都在她手中,无人敢存有二心。
这一点,凤拂音心中清楚无疑。
除了内阁,这次唯一多出的官员便是齐若云,凤拂音朝齐若云的方向望了眼。
一身淡墨官袍的男人正紧皱着眉,手中拨动着算珠,运笔疾飞的样子。
窗外射进阳光,不偏不倚打在齐若云脸上,暖意的光芒映衬出男人脸上的白皙与清秀。
凤拂音望着他这幅模样,心中突然生起一惑。
同样都是苦读数年,齐若云心中真有满腔识学,可为何前世没有中举呢?
虽然皇兄曾试图阻止过他的官途,但她也相信皇兄绝不是拘泥这些的人,若他的确才华斐然,兄长不可能不对他委以为任用。
两世之间,难不成他的才学还会减少吗?
凤拂音摇了摇头,决定不再细思这些,手中抓了一本账目,也开始比对起来。
*
江南整整三年的账目,堆积如山。
若真要细细核对起来,也绝不是这一时半分的功夫,起码也要十来天的。
整整盘算了半日,天边薄暮已归西山,凤拂音这才抿然开口,令众人先回去休憩,
众臣还未退下,凤拂音却突然开口,独然叫留了齐若云。
齐若云一脸惶恐,不知做错了何事。
若是以往,长公主单独把他留下,他自会欣喜若狂,可是在京殿下就将所有的话挑明了。
他早已没了任何机会,甚至连妄想都不曾有。
“殿下。”齐若云来到女人面前。
“此处没有他人,起来回话就是。”凤拂音应了应,继续道:“你上次呈递的江南地理志,本宫观了许久,其中江南人文一册中尚有疑端。”
“殿下请说,臣尽力为您答复。”
“临安接壤姑苏,同为江南之地,同等富庶,两地的税务收取却是不同,一个盐税为三点,一个却为四点。”
“太祖年间朝中便有规定,江南盐税都是皇家亲办,历年派人来往,这些年也都是本宫的心腹前往,他也从无与你私交。”
“所以本宫就好奇了,齐大人你,是何故知道两地盐税征取的提点不同?”
盐务本就是国务经济命脉,更何况是江南这样的富裕之地,太祖早就定了规矩,江南等富裕之地的盐务都由皇家亲办,一年一查。
齐若云根本不可能认识她的心腹。
可这盐税政收他却了如指掌,若说其中没有鬼,那可就活了怪了。
“微臣…微臣……”
齐若云也一下被问住,一时说不出话来。
江南盐务的确是私密,可是后来长公主倒台,国库空虚,新掌权的那位为了充盈国库,便开恩设,允准民间贩盐,标明盐税。
他在奏中写的盐税,便是那时的。
可是如今长公主并未倒台,盐务并未被允准私买,他写明的盐税反而给自己添了疑柄…
“臣…臣文中所写,都是自己的猜测之意,没…没想竟然真的撞上,臣提前并不得知……”
“是吗?”
凤拂音哼了一声:“并不得知?齐大人言词之间的提点写的精确无二,这叫并不得知?”
“齐大人莫不是觉得本宫唬心啊眼,好被糊弄?”
“微臣不敢。”
凤拂音凝了他半晌,最后还是收回视野,道:“齐大人,你还知道什么?”
第202章:轻裹着窈窕动人的身姿
“齐大人莫不是觉得本宫唬心眼,好被糊弄?”
“微臣不敢。”
凤拂音凝了他半晌,最后还是收回视野,道:“齐大人,你还知道什么?”
“臣…臣当真只是胡乱猜测,还请殿下明查!”
齐若云急红了眼,霎时百口莫辩。
已到了日暮十分,凤拂音也没工夫在这与他纠缠,这事她在京都中就发现了,只是未与他挑明。
盐税虽然保密,但也不是绝密。
翰林院中记录北渊各地每年征上的税收,江南税务也在此处。
有心之人一查,便可查看各城之间的差距。
她也以为齐若云也是这么做的,可是今日一看,以他的表现来,却不是如此。
凤拂音眯了眯眼,从眼前人身上凝到一丝谜团,写这江南人文志的齐若云才思斐然,不可一世,可一旦与他对峙,却是漏洞百出,连最基本的提问都答不出,
这人,当真有才学吗?
“本宫不管你是猜测还是了解详情,本宫只想告诉你,在其位,谋其事,本宫手下从不善养废物,你若不行,便滚!”
“臣…臣明白了。”
齐若云颤颤巍巍道。
凤拂音冷眸扫了他一眼,不在理会,起身快步离开殿内。
**
*
等凤拂音回到行宫,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临安的夜空与上京又是不同,较之临安,这里的夜空多了几分静谧,闲淡与舒适。
江南悠悠,大多如此。
回到碧水汀兰内,凤拂音看了一日,眼睛都有些酸涩,令人去隔壁院叫上沈清,打算一并出去放松一番。
临安城,七里街
夜幕是虽已至临,七里香街却并无半分暗意,明亮的霓虹灯光辐照着繁华喧响的闹街上,温顺的月光倾泻在茗立般的屋瓦上。
七里香街,临安,乃至江南最负盛名的夜街。
整条街上都是烟花之所,青楼姑娘如飞絮的瑞花,遍布各处,各分秋色。
当然,不止止是青楼姑娘,还有…
此刻的凤拂音走在夜街上,看了眼两侧五颜六色的霓灯,再看街外站的满处都是的姑娘…
“你说的什么好地方就是这?”
“是啊!”
沈清快意地点点头:“早就听闻临安七里香街最负盛名,白日没什么乐趣,所以我才等着晚上和你一同来啊。”
凤拂音扫了她一眼,不免冰声提醒道:“外祖母丧期还未过半,你想干什么?”
“我当然记得,而且谁说来这就是为了那档事?”
凤拂音显然不信眼前人的鬼话,再一次出声提醒道:“不找乐子,你来这干什么,清清,别的时候我不管你,可是现在不行。”
“外祖母热孝都没出,你做这些,合理吗?”
“阿音,你想哪去了!”
沈清拉着她的手,打断道:“我当然知道祖母热孝没出,今日带你来,是看揽月居的姑娘绣球择婿。”
“择婿?”
“是啊!”
沈清指着远方聚集的人群道:“揽月居的云月姑娘,自己凑够了赎身钱,想在今晚抛绣球,当众选取夫婿。”
“我心中当然知道为祖母守孝,但是围观绣球,这样的事又不违礼法。”嘟囔嘴轻声怨了几句。
沈清这样说,也引起凤拂音心中玩味。
“青楼女子?”
“嗯,不过我打听过了,揽月居的姑娘都是清倌,卖艺不卖身。”沈清道。
“我还打听到,那位云月姑娘,是素有雅名的,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头牌之名,这些年估计还攒了不少银子。”
无依无靠,却美貌娴静,小有富足。
这样的女子,哪怕出身风尘也无伤大雅,难怪这七里香街这么多人。
看来,多半都是朝这月娘去的。
“怎么样,感兴趣了吧,不去看看?”
“去看又怎样,人家是女子择婿,你去了还能抢下那绣球不成?”凤拂音忍不住道。
“我怎么就不能抢绣球了?”沈清不满地叉腰质疑道。
“是,我虽然不能娶她,但那又怎样,家里头不正好有个老光棍吗,抢下那绣球,给哥哥带回去,到时候……”
“到时候舅母一定会打断你的腿!”
凤拂音冷声打断她的话,末了又补充道:“我保证,还是两条腿。”
沈清:“………”
凤拂音当然知道沈清是玩笑话,但就算是玩笑话,也亏她能想出来。
给沈濯带回去一个青楼女子…
别说兄长能不能答允,就舅母那脾气,估计这云月姑娘没进门,沈府的顶就没了。
“好了好了,光那么多干嘛,去看看就是了。”
沈清拉着凤拂音望前头走去:“快点,一会去晚了,前头就没什么好位置了。”
凤拂音半推半就地被她拉着向前走。
揽月居外果真围满了人,整个街道都被入口的人流挤满。
通明璀璨的灯盏将整个夜幕映得亮如白昼。
人流太过拥挤,凤拂音与沈清废了半晌也没挤到前方,只得被淹没在人流中。
“看,看上面,人出来了吧!”
沈清雀跃地在原地小跳,激动地拍着她的肩膀。
揽月居上空霓灯通明,不断绽放的烟花与喧嚷的沸声点亮今晚的氛夜。
凤拂音循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真见到上空高阁之上,缓缓走出一浅衣女子。
眯着眼打量,那女子的确生了幅好相貌。
五官淡抹,气质出尘,眉梢靠近瞳眸之间的那点清冷与她如出一辙。
一身水草薄凉丝裙,轻裹着窈窕动人的身姿。
“怎么样,也算是倾城之姿吧!”沈清挑着眉,向她询问道。
凤拂音未言,不作回复。
上方高楼传来揽月居老鸨的吆喝:“云月姑娘可说了,姻缘天定,为妻不为妾,那些个娶了娘子的老爷们就别来凑热闹了,云月姑娘可看不上你们啊!”
“行了,老身也不多说了,下面即将开始,各位爷,开看好个眼力介啊!”
老鸨说完,便退下,令云月姑娘手持绣球上前。
“阿音,我不与你说了,要开始了,我先上去了啊!”沈清说完,忙的挤入那人群中,很快消失了身影。
凤拂音摇了摇,并未言语。
第203章:她捏住男人的下巴,逼迫他与自己直视
“阿音,我不与你说了,要开始了,我上先去了啊!”沈清挤入那人群中,很快消失了身影。
凤拂音摇了摇,并未言语,沈清从小就是这样,贯爱凑这些热闹,她早就习惯了。
本是被硬拉着来的,见着沈清出去,自己一个人在这也没什么意思,凤拂音左右望了眼,打算寻个没人醒目的地方慢慢等着。
七里香街今日的人极多,拥挤的人潮接踵而至,凤拂音随着人流向前方攒动。
而霎然!
啾-啪--啾--啪--”
远处上空现出几个炫彩的光点,像夹着尾巴的流星匆匆飞过。
在经过最高点时,光点砰然爆炸,分散成数不尽的火花。
那烟火,漫天随下
伴着泠泠的彩光缤纷而落。
凤拂音在烟花绽开的瞬间抬头望去,循着那无尽的火光。
远处灯火阑珊,近处川流不息。
炸开的火光在凤拂音眼中闪烁,恍惚间,远处人流,匆匆而息。
一刹那,她仿佛看到一张令她熟悉的面容。
是墨凌吗?
凤拂音愣了一下,没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再往那个方向望去。
新涌的人群取代上一秒存在过的人。
墨凌,是他吗,他怎么在这!
瞳孔猛地骤缩,凤拂音胸前仿佛被什么事物用力揪起。
那时京中,萧璟出逃,墨凌被擒,结果后来趁她不在府上的声东击西,墨凌也被营救出来。
没想,隔了数月,在见却是千里之外的江南。
墨凌在这,那他的主子…
他的主子也必然在这!
凤拂音叩然深吸了一口气,萧璟,是你,果然真的是你!
心中被诈死欺骗的恨意一瞬间涌烈而发,顷刻间消毁凤拂音所有的理智,冲动破欲牢笼。
墨凌在,萧璟必然在!
她不可能放弃一丝一毫的机会!
转身回望想去寻沈清的影子,想让她先回给自己传个消息。
江南行宫禁军三千,绰绰足矣。
然而这一整条夜街,人流而动,拥挤不堪,莫不说沈清的影子,就连她一根发丝都没看到在哪。
这丫头,寻那绣球不知跑哪去了,该用上人的时候往往不在…
凤拂音抿唇,心中陷入抉择。
一边是接见萧璟的机会,另一边…若她一个人,一个人…
罢了,不管这些,先追上人再说。
凤拂音眯了眯眼,循着方才望见墨凌的方向慢慢摸去。
夜街人极多,若不是记住一个人的面容,根本很慢再见他。
凤拂音循上去,左右环顾
烟花熄灭,而伴“啪——”得一声,又如流星升起上空,满天而至,亮起这片刻白驹的昼日。
在那!
凤拂音望着远处霓灯的街角,这会她看到了正脸,确定无疑,就是墨凌!
那人似乎也感到身后被人焦凝,墨凌回头望了一眼,若不想正与凤拂音的视野撞个正着。
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墨凌心中惊慌,加快脚步快速离开这里
凤拂音不疑有他,快速追了上去。
满天星辰映衬的街道,一个在赶,一个却在追,二人谁都不曾懈怠。
霓灯的街角,是一个推着车卖面具的小贩。
一个恍惚大意间,墨凌在她眼中的视野又一次消失,凤拂音心中烦躁,懊恼地手捶了捶宣泄。
“啪——”
力道过大,没想一下翻了那面是面具的矮小推车,各种样式的面具掉的满地都是。
“啊!”
那推车的小贩叫了一声,转过来揪住凤拂音的裙摆:“你…你干什么的,砸摊子是不是,啊,你赔,你赔我的摊子!”
凤拂音本就因跟丢了人而心烦意燥,哪有闲工夫搭理他,直接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扔在小推车的岸上:“你这摊子我全要了,给本姑娘闭嘴!”
俯身从地上捡起一个映有凤凰样式的火纹面具,凤拂音弯身抬头。
蓦然间,眼角的余光却看到此刻墨凌就站在对面巷子的黑口。
“!!!”
顾不得其他,凤拂音匆匆捡起,将火纹面具覆于脸上,跃身追了了上去。
已出了闹街,人瞬间少了大半。
对面商铺夜间未挂灯,黑漆漆的街道背逆着月光,不见半分芒光。
而在街道接壤处,中间连通的却是一条巷道,凤拂音亲眼见到墨凌闪身,消失在那巷道中。
巷道狭窄而又黑深,伸手不见五指,
凤拂音心中未有分毫的犹豫,抬脚便随他跟了上去。
漆黑的巷口,空寂异常。
不知前方是何,凤拂音心中满怀警惕,一步步走了进去。
巷口极窄,不过半丈的距离,仅够一人通过。
手中没有照明的东西,凤拂音屏住呼吸,听墙垒之间回荡的脚步声。
近了,近了…
那脚步声好似就在她身后,一步步,一步步驶近,隔着不足片寸的距离,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凌厉刹那间,墨凌已然出手!
如疾风般迅厉的大掌化为手刀,打算狠狠袭向女子的后劲。
然而袭击落空…
女人倏然半蹲侧身,躲过而来的攻击。
身子快速地贴向墙壁,脚尖勾滑地面,向后猛滑数步。
墨凌身子凌厉在半空中,他没想到袭击会落空,还来不及落地进行反应,就兀然感觉腰间一紧,似被什么东西缠住。
下一刻,女人握鞭的手增力。
“嘭——”
墨凌猝不及防,被人拖拽固住腰身,生生从半空中坠落。
“唔…”
吃痛地沉了一声,墨凌还来不及挣脱,身后的女子便顷瞬间覆过来。
凤拂音不作任何停歇,脚踩在墙上施展轻功,快速旋动,冷寒的鞭身固在墨凌身上,束缚啊一圈,又一圈,直到他无力逃脱。
男人如被裹住的蚕蛹,跌跪在地。
凤拂音脚尖落地,不知从何处寻来的火器,“嚓——”摩擦声起,火光亮起。
微弱荧微的火光照亮这狭**仄的暗巷。
凤拂音轻笑一声,整了整有些松垮的衣襟,拍了拍肩上的灰,信步淡然地走到墨凌年前。
女人居高临下,冷淡的寒眸不带丝毫情绪。
她捏住男人的下巴,逼迫男人扬起头颅,被动与她直视。
凤拂音冷笑,鼻尖散出一声不屑的嘲讽。
第204章:凝着她,似乎要深深将她贯穿
凤拂音轻笑一声,整了整有些松垮的衣襟,拍了拍肩上的灰,信步淡然地走到墨凌面前。
女人居高临下,冷淡的寒眸不带丝毫情绪。
她捏住男人的下巴,逼迫男人扬起头颅,被动与她直视。
凤拂音冷笑,鼻尖散出一声不屑的嘲讽。
“墨公子,许久不见啊!”
墨凌羞愧地垂眸,无言以对,身上绑缚的长鞭森严无比,令他无法挣脱分毫。
凤拂音知道,她不及萧璟,若是单拼内力与拳脚功夫,她可能甚至连眼前的墨凌都攀及不上。
但是,她的轻功却比墨凌要胜许多,学艺时,宫中教引的师父便跟她讲过,男人为刚,女子为柔。
较之男子,女子学再多的武艺都无法媲足,所以,她只学会足以自保的内力,却精学轻功。
所以,她也根本没打算与墨凌硬碰硬,却没想墨凌是自身如了这暗巷中,恰随了她的意。
女人垂下眸,盯着在她手中的羔羊。
“怎么,京中一别,墨公子还不认得本宫了?”
墨凌被束住的无奈,只能被迫地低下头,先行服软:“认得,墨凌见过长公主殿下。”
凤拂音扫了他一眼,冷道:“这是江南临安,你怎么会在这,还有,你家主子呢?”
墨凌自不会回到她的话,咬唇无语。
凤拂音摘下火纹面具,露出面具之后冷颜绝美的的容颜。
“墨公子不回答本宫的话吗?”
“昔日在京城,本宫也从未薄待过墨公子,如今他乡再见,墨公子就没什么话对本宫说吗?”
凤拂音清冷的声音溢在墨凌耳旁,
追随萧璟的几人,她早已对他们的性情了如指掌,墨凌忠主,却也重情,不是完全背德之人。
公主府中,墨凌虽是被囚禁,但她却从未令人给他上刑,这一点,他心中应该很清楚,更该知道怎么做。
果真,她此话声落,墨凌下一刻便闵闵开口。
“南楚灭亡后,军中不少兄弟无处可归,墨凌此往,只是想找那些故落的兄弟,与他们相依。”
这借口,说的甚至冠冕堂皇,
凤拂音自然一个字都不会信,单手握着鞭柄,抵住男人清秀的下巴:“本宫不管你干什么,你的主子呢,你的主子去哪了?”
“公主您在说什么?”
墨凌瞪大眼睛,压低声沉地疑虑道。
“三殿下已死,我们群龙无首,无新主跟随,我们一直都是散沙。”
凤拂音半眯眼,舌尖舔舐压根,缓缓重复他说的话:“你说你的主子子死,萧璟已死?”
“主子还不是死在您的府上,死在您的面前!”
“ 他的尸身我们至今都没找到,殿下心里难道不清楚?至于在这与我们这些人装糊涂吗?”
墨凌故作怨恨地凝视她道。
这幅装的满脸憎恶的小模样,还真与他主子一个德行,一个比一个会演。
凤拂音心中生起无限厌恶,原先在公主府,她不取他性命甚至不令人给墨凌上刑,是因为前世萧璟曾对自己有恩,有过救命之恩。
所以,她那时才留他一命。
可是他却与萧璟一同,作这假死之局,令她像一个无知可眛的小丑,被团团蒙在骨子里。
她的恩,已经报完了,她不再欠墨凌的。
伸手袭上男人的脖子,一寸寸地捏住,凤拂音眸中露出令人胆寒的阴戾。
“不用在这跟本宫装糊涂!”
“你家那混账畜生一样的主子到底死没死,本宫心里清楚无比,别在跟本宫兜圈子,我再问你最后一遍——”
“萧璟在哪?”
“你们来江南,到底干什么!说!”
凤拂音脱声不带感情地质问着,墨凌胸间慢慢升起窒息之意,眼中泛起白晕。
黑羽骑个个忠志之士,断没有出卖主子的道理,他就算一死,也不会透露分毫。
“三殿…殿下已死,他已经……死了,长公主…您还要我……我…说什么…”
断断续续凑不出完整的句子,凤拂音松开他的禁锢,眼中升腾出不悦,黑月骑死忠萧璟,她来质问,墨凌自然会紧咬牙关,绝不松口。
罢了,将他带回去吧。
凤卫的人都随驾候在江南,将墨凌交给凤卫审讯一遍,所有的刑法施一遍。
她就不信,到时他的骨头还会这么硬。
夜色一深,还不知沈清在何处,凤拂音索性也懒得走了,好在今日出行宫前,带了烟火。
烟火点燃知上空,凤卫的人看到信号,自然会来找她。
绑束腰身的鞭子被吹落,身上衣襟松垮至极。
凤拂音摸了摸袖中,袖中却空荡无比,才发下那信号烟花不知何时竟掉落了出去。
莫不是人群攒动,被挤了出去?
凤拂音回想街中拥挤的场景,想了想,人虽多,但她放在袖中,被挤出去也不太可能。
不过眼下没了烟花,只好自己将他带回去。
转身刚准备离开,却“蹭——”得一声,从背后传来一道呼驰的疾风。
手中照明的火石瞬间便被熄灭,狭长逼仄的深巷中又恢复如初的黑暗。
凤拂音凝眉一紧:“谁,出来!别装神弄鬼!”
身后又传来阴风,擦着她的后颈而过,凤拂音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轻触了她的后背。
“殿下——”
一道无比熟悉的低哑男声在她耳边漾开,男声磁性沙哑,透着几分淡淡的温眷顾。
凤拂音听到这具声音,心头一颤。
猛的转过身,想掏出仅余的短匕与他而斗,然而男人的动作往往比她快速百倍。
黑暗中,男人的手抵在她身上,动作干地脆快速点住她周身两个大穴,
穴位被制,凤拂音僵在原地,无处动弹。
半空中摩擦的声音响起,火石又被点亮,巷内由黑暗复向光明。
“殿下,您在找这个,是吗?”
萧璟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面前。
透着咫尺灼热的火光,凤拂音甚至能从面前这个男人骤缩的瞳眸中,看见她映衬出来的倒影。
她的剪影,在他眼中绽放,
萧璟的目光犀利而又灼灼。
比这火石之上的冷焰还要强烈百倍,凝着她,似乎要深深将她贯穿。
第205章:“萧璟,你果然、没、有、死!”
透着咫尺灼热的火光,凤拂音甚至能从面前这个男人骤缩的瞳眸中,看见她映衬出来的倒影。
她的剪影,在他眼中,
萧璟的目光犀利而又灼灼,比这火石之上的冷焰还要强烈百倍,凝着她,似乎要深深将她贯穿。
凤拂音却丝毫没有在意男人的神态,女人嗓声冰冷,本若欣喜的眼眸中却迸射出冰凉仇恨的利芒,咀咬着寒牙,一字一顿地看着眼前人:
“萧璟,你果然、没、有、死!”
没死,他果真没死!
虽然心中也早已断定他只是诈死,但是当人鲜活如明地站在她面前,那种带来的感觉又是不一样的。
健康,强壮,如神祇一般的俊美。
可这一切如今在凤拂音眸中却是极为的碍眼。
周身穴位被封,无法动弹,可就是如此,也无法遮去此刻女人身上的冷厉。
萧璟含笑,却是并未急着言语。
伸手解开墨凌身上的束缚,将那细长的银鞭收回于手,蓦然递给墨凌一个眼色。
墨凌一下明白他的意思,抱拳转身离开。
离开之后,深长逼仄的巷口又只余此刻的二人。
凤拂音死死盯着他,恨不得将这张漂亮的面容盯出一个窟窿。
萧璟晒笑,侧头看着她。
“殿下,阿璟没死。”
“京中种种事宜都是迫不得已,无意隐瞒殿下,殿下,阿璟给您赔不是,是我错了。”
男人嬉笑温柔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轻柔如水的话声就像一润轻霜的甘霖,慢慢抚上久旱的心田。
满嘴的鬼话!
凤拂音自然一个字都不会听,什么叫迫不及待,迫不得已,就是他在她面前假死,来的这么一出金蝉脱壳。
迫不得已,就是她醒来,踉跄跑到院中,目及的那一幕—万箭穿心。
死,都挑的这么硬气的死法!
这就是你所谓的迫不得已!
好一个迫不得已,一切都是他的迫不得已,临到头却是他的苦衷!
那日亲眼目及他“死”时的惨状,她悲恸,气急攻心,整整昏迷了三日。
三四之中,无数的梦魇纠缠着她。
醒来之后,她也沉顿悲伤了数日,可她情感付出的一切,如今在萧璟嘴中,只是“我错了,给您赔不是。”的一句话。
这样的人,这样的人……
凤拂音心中很想反问自己,反问当初究竟看上萧璟什么。
自私自利,冷漠无情的人,除了那张还算姣好的脸,他还有什么,可笑,当真可笑。
许是看他的眼神愈发陌生疏远,萧璟受不了女人这样的神情,抿然轻轻开口,语气小心翼翼地低询:“殿下,殿下,您怎么了?”
“殿下,都是阿璟不是,那日的确身不由己,殿下,阿璟真的不想死。”
萧璟语气急促,欲向她解释道。
他提前就与顾云洲定好,在那日假死逃生,萧璟心中很清楚,那日不走,等待他的便是明日的斩刑。
人头落地,再无生机。
他不能死,许多事物还等着他去处理,他绝不能这样的死。
金蝉脱壳,却并未急着离开京都。
而是隐匿在京中,随时听着长公主府的动静,仿佛同在一城,他们就永远无法分开。
凤拂音已对眼前人完全心死,蓦然闭上眼,心中的酸楚蓦然涌溢,对往事的悔恨全数化成泪珠,静静淌下她的眼眶。
“滚。”她闭眼,平静道。
“什么?”
萧璟一愣,不可思议地听着她的话:“殿下,您说什么。”
凤拂音索然睁开眼,当着他的面又一次重复:“滚。”
“殿下?”
“你没听清吗,本宫让你滚?”
凤拂音宣泄心中情欲,大声凌厉地嘶叫出来:“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给我滚,滚,滚滚!”
情欲达到濒临失控的界点,男人最后的话成为压垮这个界点的最后一个稻草。
肆无忌惮地嘶吼,失去理智,失去矜贵,满目凶历地像一个恶鬼,一头凶狠旦旦的恶鬼。
萧璟:“…………”
女人在他心中一向都是高高在上的冷艳,何时有过这种气急败坏的一面。
萧璟被呵退,低下头,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他弯下身,将属于她的细长银鞭放至女人脚边,温柔的眸光递在凤拂音单薄柔嫩的香肩上。
男人犹豫,最终还是解下自己的披风,轻轻搭在她的身后,
“殿下,您别生气,阿璟走了。”
说完,将手中的信号烟花朝天而射,五彩缤纷的焰火照亮这一方狭小的星空。
信号已发,值守行宫的凤卫见到信号很快便会循着光照展开,萧璟知道自己不能久留,只能轻轻再望了一眼。
转身,几纵离开,消失在无尽的夜色中。
身后墨色的披风带来些许温暖。
凤拂音闭着眼,甚至能从身后的衣物上渐闻到男人残留的气息。
可惜,这样的温度,再不是她贪恋的。
*
穿出巷口,七里香街尽头
墨凌已在这候着多时,见到萧璟出来,立即迎了上去。
“属下办事不利,透了行踪,还请您责罚。”
萧璟扫了他一眼:“此事与你无关,起来吧。”
“不,殿下,都是墨凌的错,无意暴了行踪,长公主才知您未死,属下已犯大错,无脸为自己申辩,还请您责罚,属下绝无而又言语。”
墨凌依旧跪着,不肯起身。
萧璟扫了他一眼,察觉到了话中的异样:“你说,我没到时,公主便跟你挑明,知道我未死的消息?”
“是,长公主的口吻的确奇怪,应该是早已知道的。”墨凌道。
殿下…殿下知他未死,所以那个眼神才这般陌生…
他自认京中的布局毫无破绽,殿下是如何认出他的,莫不是…莫不是真的是城寺的那一夜?
萧璟冷了一声,看他:“京中的消息传来没有?”
“还没有,京中的人还未传递音讯过来。”
京中黑羽骑留守一半,自他离开后,京中的一切动向每五日便会传来一次。
如今与上次传递,已过七日,却还没有任何消息。
萧璟皱眉,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他预感,有些事端在慢慢失控。
第206章: 逃不过,这个令她失去一切的地方
京中黑羽骑留守一半,自他离开后,京中的一切动向每五日便会传来一次。
如今与上次传递,已过七日,却还没有任何消息。
萧璟皱眉,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他有预感,一些事端在慢慢驶离,朝他难以控制的方向发展。
“紧盯着线报,若明日还没有音讯出来,便派人先回京城,查看详情。”
“是,属下记住了。”
“还有,西洲国主可曾来信了,他不是三日前就在路上,怎么到如今还未到?”
萧璟眉心紧锁,冷声询问道。
西琉殷,差点忘了这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成日只知道卖弄他一身的骚向,别的指望他也什么都干不成。
真不知这样的人是怎么坐稳这国主的位置。
“回殿下,国主的信昨日就收到了,只是事物繁忙,未有人与您及时通告。”
萧璟挑眉:“他怎么说,何时到?”
“西洲国君说…江南一切就由您来负责,他的人会听从殿下的一切调遣…”
“听从我调遣,那他人呢,这废物又想干什么?”萧璟怒极,打断墨凌的话。
“西洲国主信中说,他半路途中琐事缠身,便来不了临安了,转道去了上京,还说…他自身事物应顾不暇,让您出了事…别来找他。”
墨凌结结巴巴地将话说完。
当然,西琉殷原话也并不是这么说的的,西琉殷原话更为直接,墨凌实在没胆子原样搬用。
西琉殷原话直言,说他在心中忙的没功夫,让萧璟有事没事别来找他,他管不着他。
至于忙什么,也没说清…
萧璟听闻,瞳孔瞪裂,险些没被气出个好歹:“他说,他去上京,不来京都了是吗?”
“是…是,信中就是这么说。”
琐事缠身?
异国他乡的都城,他来个屁的琐事,无非就是长公主离京,京中守卫空虚,他想…
果真是畜生点心!
脑子里就是寻摸这点事,沈濯是什么样的人物,就算殿下不在京中,也怎会轻易受你摆布。
上次吃了一次亏没够,还真一心往上赶,有朝一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殿下,西洲国主未来,那我们要改变后面的部署吗?”墨凌抬头,询问他道。
“不必。”
“一切天衣无缝,也不需要他来做什么,继续按我们原样的计划去实施。”
“是,属下明白了。”墨凌点头。
“还有一事,本王要交代给你。”萧璟眯眸,漆黑的眸眼中慢慢透出一丝阴辣。
“殿下请说!”
“给京中我的暗线传递消息,就说西洲国主已到京城,令他想办法无意给沈家人一个警醒。”萧璟出声道。
落井下石,落井下石。
要的就是搬着石头,想去砸谁落井。
偏巧就有这么一个人生生撞上来,沈家何样的家教,沈濯又怎会点头同意他…
刚好,可以看看某人落败的惨状。
“殿下,属下明白了,夜色已黑,长公主的人即刻便到,我们赶紧回去吧。”
“嗯。”
萧璟应了声,转身刚准备离开,胸间却突然感受到强烈的不适,一钻心的疼痛无故袭来。
萧璟一时没受住,身形轻微一晃,险些径直跌落在地,难以忍耐,口腔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咳————”
“咳………”
墨凌见状,立马起身上前扶住他:“主子,主子,您怎么了?”
咳嗽声停住,萧璟摇头,摆了一个无恙的手势,而摆出同时,却感到手心之中潮潮的湿润。
摊手一看,却见两团明显的血渍在中这。
墨凌见此,顿时大慌:“主子,您怎么了,您这是怎么了?”
萧璟用手擦干嘴脸残余的血渍,闭眼,伸手搭上自己的脉搏。
脉象平稳轻缓,看着并无任何异常。
可既然无异常,自己方才是怎么了?
没有任何前兆,就一种钻心无故的疼痛,痛楚就像浸入五脏,竟也险些没让他招架过来。
这几日自己怎么了?
前几天还会时不时地无缘心悸,莫名地感到身虚,常常什么也没做就是疲惫不堪。
他未留意,只是没想今日竟还咳了血!
他自己就是学医学毒,无人能及,探了脉搏无事,想来就该无事吧。
或许,也只是殿下来江南,这几日心事重重没睡安稳吧。
萧璟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伸手脱开墨凌的搀扶,冷道:“走吧。”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消失在夜色中。
**
*
而另一端
凤卫的人见到信号,以为公主出了要事,不敢耽搁,快速前往,一炷香的功夫便已到了暗巷。
凤羽上前,替凤拂音解开了穴位。
凤拂音弯腰拾取地上掉落的银鞭,抬眸瞪了一眼,凤羽立刻明示,令所有人退居巷外等候。
待着仪容无错,凤拂音才从巷内缓缓走出来,凤羽见其出来,上前叩首道:“属下护驾来迟,使你受惊,还请殿下恕罪!”
恕罪?
他们有什么罪,还不是自己一味跟上来,却没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今夜之事,与你无干,起来吧。”凤拂音道。
凤羽起身,望了她一眼道:“殿下怎么会在此处,可是遇到了贼人,属下请命,愿带人即刻追捕,为您出气。”
追?
还拿什么追,萧璟都走了半柱香,偌大临安城,人早就跑没影了。
“不必追了,不过你明日分派兵力,令人严守在临安城的各处角落,若有行为异常之人,直接缉拿。”凤拂音道。
听萧璟的语气,他们应还是在临安无疑。
临安…
隐隐记得,萧璟手下似乎也有才干之人在临安,只是他们隐居的地点,她早已记不得了。
没有大概的范围,临安城这么大,不可能挨家挨户的上门搜索,这样只会造成人们无故的恐慌。
萧璟,萧璟…
他怎么来临安了,他来临安又想干什么?
心中尚有琢磨不透的疑点,而如今萧璟的出现,又无缘给她加深了这些疑惑。
兜兜转转,还是逃不过这里。
逃不过,这个令她失去一切的地方。
凤拂音垂头,无声地哀叹道。
第207章,那双清冷疏离的眸,当真与她的一模一样。
心中尚有琢磨不透的疑点,而如今萧璟的出现,又无缘给她加深了这些疑惑。
兜兜转转,还是逃不过这里。
逃不过,这个令她失去一切的地方。
凤拂音垂头,无声地哀叹道。
**
*
夜已经极深,没想本是出去散散心的,最后竟落成了这样的结果。
凤拂音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行宫,行宫门口的侍卫见到纷纷跪下行礼。
“沈大小姐回来没有?”凤拂音问。
追那个绣球也不知道追的怎么在,凤拂音有些不放心,轻声询问。
“回殿下,大小姐还没回来。”
还没回来?
凤拂音意外地扬了扬眉,这个时辰还不回来,多半也没什么好事。
没再进行宫,打算转身再派人去寻找。
没想再转身,便撞上街角小跑回来的人儿,沈清见到她极其兴奋,挥舞着手摇摆。
凤拂音见她无事才松了一口气,不免快步迎了上去。
“看你是玩得疯头了,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怎么才回来?”凤拂音板着脸询问道。
“什么时辰怎么了?”
沈清笑着展开眉,脸上好不惬意:“我刚才还在找你呢,抢绣球你去了何处啊,找半天没看见你。”
凤拂音不语,避开这个话题。
“对了,抛绣球结果出来了,你猜猜,结果怎么样,是被谁拿走了?”沈清一脸神秘道。
绣球被谁拿了,她上哪知道去,她又对这些没有意思,但是为了配合,还是忍不住出声回应:“怎样,谁拿走了绣球?”
沈清神秘地笑了笑,随后从袖中掏出一个匾了的纸红灯花,这灯花的模样,看着再眼熟不过。
凤拂音:“…………”
“别告诉我,是你将这灯花拿了回来?”凤拂音面无表情地皮笑肉不笑道。
“对啊,是我,怎么了嘛?”
沈清言神得意地挑了挑眉:“谁让那灯花就落在我手中了,我能怎么办呢?”
凤拂音吸了一口气:“人呢,那你人带回来没?”
沈清点了点头,朝着身后的方向一指,凤拂音循着望去,果真见到那所谓的云月姑娘。
那姑娘见着她,也是微微的颔首,算是见礼。
凤拂音将人拉到一边,咬着牙压低声音责问道:“干什么,你疯了不成,你抢那绣球干什么,你还真打算给兄长带回去吗?”
“清清,你乱来也得有个分寸!”
“我知道。”
沈清颔首微微道:“我说了是无意抢着这绣球,没想这云月姑娘就跟着我,说是为婢也可。”
为婢?
一个自己攒钱赎身出这青楼的人,还会心甘与人为婢,她是疯了不成?
这其中想想就知道不对。
“阿音,这件事以后我再跟你解释,你相信我,人既然已经带回来了,那就由我处置吧。”
凤拂音上下扫了她一眼,心中终有怀疑,但沈清都说到如此,她也不好拒绝,只能勉强应下了头,但心中仍不忘地叮嘱。
“一个自愿赎身的人怎会心肝甘跟你走,我不管你想干什么,总之…小心些。”
“我心中有分寸的,阿音。”
沈清绕过她,将那女子引进行宫中,云月擦着凤拂音的侧肩而过。
两人彼此对望一眼。
方才在楼阁上面没看清,如今近来再此打量,凤拂音却从她的脸上看到几分熟悉的影子。
那双眸,那双清冷疏离的眸,当真与她的一模一样。
凤拂音心下一沉,转身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
心中还是觉得不妥当,凤拂音挥手,令凤羽前来,调查这位云月的底细。
此时的凤拂音,绝然没想到此刻的一个无心之举,竟牵扯到一段尘封许久的过往。
**
而与此同时,临安千里之外
北渊上京
京都不比江南的好光景,连着下了好几日的雨,天闷沉沉的,灰暗不见半分光线。
凤拂音走后,都是内阁在处理朝中多半事物,几位阁臣拟定了章程,两人初审,三人复审,这样以确政务不会出现纰漏。
而今日恰好朝中休沐,内阁臣多半偷闲在家,也只有顾云洲一人还在阁中。
窗外阴雨堆积,灰蒙的空中传来响亮的鸽声。
顾云洲左右看了一眼,确保周遭无人才踱步到窗边,解下白鸽腿间绑束的字团。
摊开字团,一行俊秀的字。
顾云洲匆匆扫了眼上面的内容,快速默记下来,随即将纸团化于掌心堙灭。
萧璟…萧璟又想干什么?
怎么又将西洲扯进来,他一条半死不死的疯子,究竟想拉着他作什么?
顾云洲隐隐头疼,坐到书桌前闭眼休憩。
而恰此时,门外深凹的水坑传来被踩践的声音,泥泞的水渍溅了一地。
内阁议事的门被轻轻推开,顾云洲循着声音望去,没想迎面走进的尽是沈濯。
起身,二人见了个礼。
“沈兄!”
“顾大人!”
沈濯在他对面坐下,看了眼桌上堆积的政务:“顾大人休沐都不歇闲在家中,还来批阅奏目,可真是敬守。”
“回府也是一个人在家中,有什么意思呢。”
顾云洲寥寥笑道:“再者,沈兄何必说我,你不也来了。”
“嗯。”
沈濯点点头,轻声微叹道:“就走了一个人,却感觉家中清冷了不少,”
“若真觉得清冷,便找一个才是。”顾云洲话声悠悠地看着他酌道:“我记得舅兄与我同龄才是,婚缘之事,怎么也不着急?”
“婚缘之事,终究还需天定。”
沈濯眸中的光色一点点沉了下去:“还是没有遇见…命定之人吧。”
什么命定之人?
顾云洲心中轻笑了一声,并没有将这话放在心上,想起萧璟方才来的信物,要他将西洲国主来京的消息透剧给沈濯。
这事,他要怎么透露?
顾云洲心中刚巧犯难,不知该怎么挑这个事开口。
“顾大人怎么了?”
沈濯看着他神色古怪,轻道。
“没什么,只是想昨日的一件政事,一时除出了神。”顾云洲快速解释道。
“什么政事?”沈濯追问。
“是…是有关西洲之事,西洲使团上次在大典前夕突然撤离,毫无征兆。”
第208章:就算他可刻意派人查往,他也会自己找上来
没什么,只是想昨日的一件政事,一时除出了神。”顾云洲快速解释道。
“什么政事?”沈濯追问。
“是…是有关西洲之事,西洲使团上次在大典前夕突然撤离,毫无征兆,直至今日都未给我们一个明确的说法。”
“长公殿下离京之前,也多次派使臣前往西洲求见西洲国主,可到今也没什么音讯传来,西洲态度飘忽不定,群臣琢磨了许久也没琢出什么。”
“沈兄,此事你怎么看?”
话头一下引到沈濯头上,沈濯问此,也只能以之沉默作为答复。
西洲,西洲……
终是如此吧,他能怎么看。
沈濯抬头,随意扯了几句:“西洲也只是如此,我们既猜不出他的动向,那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沈兄不必这么悲观,也不至于毫无动向。”
“这话怎么说?”沈濯道。
“我前几日得到的密报,说是西洲国主此刻不在西洲都城,已秘密离开京,不过至于去了何处…”
顾云洲话说至此,留下无限悬念。
“密报?”
沈濯察觉到他话中关键:“可是兵部边防的密报,可既如此,我为何没有收到?”
“是驻在西京的探子,昨日晚间得的消息,想必是还没来得及与沈兄说吧。”顾云洲故作解释道。
沈濯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原来如此,也是他们疏漏了,多幸顾大人将这一消息告诉我。”
“沈兄言重了。”
顾云洲讪讪轻笑,凑到沈濯面前:“不过我听说这位国主十六岁继位,便从未离开西京,沈兄觉得他此次离西京,是会去哪里?”
沈濯摇了摇,作了一个无解的答复。
顾云洲见此,也避身退开,不再说什么,点到即止,沈濯是聪明人,想必不需要他再说什么了。
二人同时一揶,陷入一阵僵局。
沈濯抿了抿唇,先出声:“清清与阿音一同离开,母亲的意思是,家中清冷,想请顾大人明晚过府小叙,不知顾大人可否方便?”
“沈兄客气了,自是方便的。”
“那我明日便再府中,等着沈大人莅临了。”沈濯道。
“嗯。”顾云洲点头,“清清走了,府上还有许多事物等着料理,我便先回去了。”
沈濯含笑着与他辞别。
待的顾云洲离开,沈濯回身到书桌前,翻阅方才男人批看过的奏折。
每一本奏务,都看了数遍,确保顾云洲过目的章程没有丝毫纰漏后才隐隐放心。
沈濯靠在桌后,长舒一口气。
心中生起莫名的一种情愫,沈濯分辨不出此刻心中是侥幸还是后怕。
他心中清楚,阿音比何人都注重亲情。
若她没有实际的猜测与证据,是断然不会说出令他警惕顾云洲的话。
顾云洲…顾云洲…
是他妹妹的结发夫婿,是他妹妹至亲的人。
当初沈清与他成亲时,他与阿音便将此人的底细翻个底掉。
幼时丧母,资质平庸。
后来被继母暗害,高烧一场险些丢了性命,自此之后顾云洲便与他父亲断绝关系,出来独立府门。
后来,中了举,封了官,处境才好转些。
再后来,就是到沈府,亲自求娶清清,母亲一开始是不同意的,可奈何妹妹执意,才有了如今。
阿音之前从未提过,那想必就是最近才察觉的。
若真是如她猜测的一样,那顾云洲在他们身边藏遁了多久?
与清清成亲?亦或刚中举时?
再或者…就是更早之前?
若真是如此,那他当初求娶清清,是真心,还是…别有图谋?
沈濯不敢令自己的思绪再深下去,截然打断。
这一切,还都只是他的猜想,他不可能只清臆想便断定事情会这样发展下去。
等明日,等明日他来了府中,一切就会有了因果。
至于还有一人…
那个人又离了西京,他离开西京,又想干什么?
沈濯心中虽也质疑,但却不那么担忧,他相信,就算他可刻意派人查往,他也会自己找上来。
因为……
沈濯闭眼,匆匆缩上了内阁的门,撑着一柄油伞也慢慢离开。
**
临安城
凤拂音令人暗中调查那位云月姑娘的过往,凤卫很快便传来了答复。
家中贫困,父母早亡,逼不得已才投身风月。
至于籍贯何方,家中父母早亡后的亲属,甚至她投身青楼之下,这些…都没再有详细的话。
只还是短短一句,概括生平。
凤拂音得到线报后,眸中的光色暗了暗,竟真是此,果真与她想的一样!
这位云月的过往,还真是如张纸一样的清白。
若昨日还有怀疑,那今日便有足够的证据供实她更大的猜想。
这位云月姑娘,看来八成是他人派来的,潜藏在她身边,至于作什么,这一切,也许还需时间证明。
今日的天格外清明,湛蓝的天空如被水洗一半的清涤。
来临安第三日,凤拂音打算如城郊祭拜。
当年父皇遇刺,尸首受到重大损伤,甚至来不成运回京都,只得葬在临安城外的皇家御陵。
御陵尸骨在此,牌位却在京中城寺。
城郊御陵,在寒寺之后,而临安的寒寺却与京中的城寺又大为不同。
京城中的寺宇,为皇家祠堂,不供奉接待除皇族之外的人。
而临安城外,却是广拜天下诸佛。
寒寺延开数百年,出过数位德高望重的圣僧,这里依山傍水,风景秀逸,每年光是来进香的人都是络绎不绝。
凤拂音与沈清今日没有坐轿,二人徒步登了上来。
离年关还有数月,今日也不是什么初一十五的大日子,所以进奉的人并不多。
凤拂音徜徉在寺内,看着熟悉的一景一物,再此踏入故地,想的却是那年皇兄强拉着她,非要有人替她卜算的一幕。
皇兄从小都是极其疼她,那次可能是唯一一次与她变脸吧。
她至今都不明白,皇兄拉着她无故卜一卦的目的是何,她不在意这些,更是不信。
凤拂音又想起,离京之前,在寺中缘寂为她卜算的结果,光是想想,就令她恼愤至极。
第209章:半辈子的心血都熬了她和她的母后身上。
皇兄从小都是极其疼她,那次可能是唯一一次与她变脸吧。
她至今都不明白,皇兄拉着她无故卜一卦的目的是何,她不在意这些,更是不信。
凤拂音又想起,离京之前,在寺中缘寂为她卜算的结果,光是想想,就令她恼愤至极。
不过今日来,她也只是为父母上柱香,其余之事,与她无关。
寺内人虽多,但先帝后的灵位自不会与他们相同,寺中后殿有专门祭奉的殿宇。
凤拂音推开祭殿的门,沈清知她心中悲恸,便也没进去,就在门外候着。
上首香烛轻燃,空中溢着淡淡的白灼。
凤拂音跪于蒲团上,望着上首高高的神位,一而再三地鸣掌叩拜。
她已数不清多少次面对身边至亲的死亡,心中早已无殇无泪。
世间所有人固有一死,哪怕生前为这至尊帝王,死后也不还只是一灵柩,一棺木。
除此之外,却是什么也无法带走。
父皇如是,皇兄如是…
凤拂音想起那年随着父亲下往江南,父皇在位期间,仁施爱民,轻税免役,北渊上下无一不爱戴尊崇。
那些所谓打着“铲除奸君”的刺客到底是从何处冒出来?
御驾游街,本是与民共庆,结果就是这毫不设防的防护,使的刺客直接当街杀驾,父皇还不来及反应,长剑便没入他的胸膛。
灼热鲜红的血液,那一刻在她眼底晕开。
那时她还太小,甚至来不及惊吼,眼前的血景便使她直接晕开过去。
再次醒来,她便永远失去她的父皇。
那次行刺是蓄谋已久,五人围剿,三人分散圣驾周遭的亲兵,另外两人则直接行刺。
行刺之后,五人虽被擒住,但被擒还不足半柱香,嘴中便吐出毒液,自尽了。
更离奇的是,五人死后,尸身翌日全部化黑,骨肉靡烂,窥不可查。
仵作连探两日,都没一点可寻的迹象。
死无全尸,无法查证,她父皇遇刺的案子拖至今日,也没走一个具体的回复。
一代明君,死因却成为无法破其的悬案。
凤拂音望着上首一切,独自凝坐祠堂许久,心中掩藏许久的悲喜随着这间祠堂一点点被隐瞒。
而此时
殿外
沈清再门外静站着,仔细聆听里面的动静,生怕错过分毫。
靠近这间祠堂,油然而生的一种压抑悲恸,南巡之时她与凤拂音同岁,她也在往,那一日的场景她也在心头,多年无法挥去。
靠近这里,她都哀痛,更何况是凤拂音。
她做不了什么,只能在殿外,替她静静候着这里。
那位云月姑娘跟在她身后,见着久闭的门扉,心中一颤,上前故作试探地轻问:“大小姐,您不跟着进去吗,您不跟着祭拜?”
沈清睁开眼,侧眸扫了她一眼:“我进去作什么,她一个人在里面就够了。”
“可是…里面也是您的亲人,是您的姑母,长公主殿下没何不让您进去一同祭拜吧?”
女子的声音轻柔软骨,听着一媚一媚的。
沈清手覆立身后,完全转过身望着她:“云姑娘,您想说什么?
“我…我没什么别的意思。”
云月立刻低下头,一副惊恐万分的样子:“我只是想,血脉相连,长公主却不叫您一同进去,让您在外等着,哪有这么样的道理?”
沈清眯了眯眼,似在暗示她继续说。
云月斗胆抬眉看了一眼,知道事有分寸,后面的话缄默口中。
等了许久没等到下文,沈清这才收回神色:“你说的这些我心中有数,不要让他人再听见了。”
“是,我明白的。”女子点头。
*
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凤拂音才从祠堂内推门出来,女人脸框泛红,脸上还有盈盈未干的水渍,显然是方才哭过的。
沈清上前轻轻拂住她,脸上露出关切:“阿音,你没事吧?”
凤拂音推开她,轻轻摇头:“我没事,时候不早了,我们找下山吧。”
“嗯。”沈清应了声。
二人从祠堂内离开,下山之后却并未急着回行宫,寺庙连着寒山,庙后事大片的青绿幽山。
沈老夫人的尸骨他们今日临走时从行宫内带了出来,凤拂音答应沈母,为外祖母挑选坟茔。
今日暖阳明媚,恰是最好的天气。
后山之上,爽朗的清风,无忧的绿意,极目远眺,都是望所未及的坦平。
二人在后山足足逛了半晌,才挑了一个合适之地,身后是参天盛望的古树,古树高耸遮蔽的丛荫自带清幽,垂下的柳绦也刚好能遮去半盖棺椁。
借着幽绿,遮我棺木,再有来日,也能庇佑半生苦难。
凤拂音与沈清埋骨之后,冲着沈老将军夫妇的棺碑磕行,尽后辈问灵之礼。
待得礼数结束,才缓缓从地上起来。
沈清不由衷地靠近凤拂音,二人互相贴慰,靠着彼此支持:“祖母的心愿都已经了结,我想她老人家已经过了黄泉路,与祖父在那头恩聚了吧。”
凤拂音听着她的话,却是不语,转眸望着碑墓。
哪有什么黄泉路,不过是世人在心中的一个自我慰藉罢了,但是此刻,她却还忍不住相信,相信一个美好的期许。
外祖父半生戎马,为了北渊,沙场而疾,而外祖母,半辈子的心血都熬了她和她的母后身上。
二人一生,何其不易,都是为了他们一家。
凤拂音眼中涌出酸楚,强忍着欲要夺框的热泪,轻轻抬起头,使得框中的泪水不轻易留下。
阿音…送您们到这了,愿你们来生来可共许白头,恩爱此生,可再别生出…像她母后这么不孝的女儿,令您伤恸了半生。
眼中久盈的泪水终究没留下来,天色渐晚,凤拂音练了敛神色,准备回行宫。
沈清循着她的视野一同望向碑墓,轻轻道:“原来那日母亲去你府上,交代的就是这个。”
“临行前一晚,母亲说有事交托与你,去了公主府,还不让我跟着,原来说的就是这个事。”
沈清语气幽幽,话声平淡,令人透不出喜怒。
第209章:半辈子的心血都熬了她和她的母后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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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前世的梦境!
沈清循着她的视野一同望向碑墓,轻轻道:“原来那日母亲去你府上,交代的就是这个。”
“临行前一晚,母亲说有事交托与你,去了公主府,还不让我跟着,原来说的就是这个事。”
沈清语气幽幽,话声平淡,令人透不出喜怒。
“嗯,那日舅母深夜而来,就是为了此事,我本也打算这么做,只是那段时日繁忙没想来罢了。”凤拂音沉声回应她的话。
“母亲也是,怎么也没跟我讲这些?”
“舅母不想你多操心罢了。”凤拂音随意一说道。
“不多操心,可是阿音…这是我亲祖母,我是她嫡亲的孙辈,除了哥哥,应该也是我才对。”沈清道。
祖母与外祖母,终究是差了一字。
北渊亲疏明确,沈老夫人终归是沈清祖母,按亲理,的确是沈清更为亲脉。
凤拂音望了她一眼,挑了挑眉,十分意外她的话:“你这话怎么了,怎么说这些,谁与谁是重要吗,外祖母安灵不才是最为紧要的吗,舅母交代与谁这要紧吗?”
要紧吗?
也许是不要紧的。
沈清感受到身后一人递来的眼光,只是冷冷地看了凤拂音一眼,没再反驳,转身径直下山了。
见着主子离开,随沈清出来的云月与几名丫鬟也纷纷见礼,转身赶着跟了上去。
凤拂音立在原地,看着远去的人也是一头雾水。
她不清楚沈清今日是怎么了,按照亲疏,的确是她更亲近,可她们之间,难道还需要分这些吗?
舅母交由她,也情理之中的事,她怎么了?
心中存出疑惑,但凤拂音显然没有放在心上,以她对沈清的了解,或者只是一时有了气,今夜睡一觉,等明日多半就是忘了。
沈清既走,凤拂音只得独自下山。
彼直日落十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夕阳斜沉的最后一抹余光打在山寺之上。
本是打算回行宫的,可行至途中凤拂音却感腹下不适,疼痛之感一层盖过一层。
凤拂音没有惊慌,先回了寺后,没再回城。
令人烧开了热水,备下了红糖,本就是过几天的小日子,只是没想它提前来了。
她的葵水,一向准时,只是前段时日,昼夜悲恸导致心悸,才使得它提前了。
第一日还是难免许多不适,那年母后大丧,她惊恐昏迷了数日,气血不足,以致日后葵水时都落下体虚无力之证。
从这下山,还有将近一个时辰的路,凤拂音实在懒得折腾,更不想颠簸,索性便令人准备晚膳,今晚在这歇一晚。
寺庙之内,堂屋只是清简,并没有多少的装潢。
令人多加了几床被褥,一碗甘甜的白粥下肚,心中被暖意覆盖,身上都舒爽了不少。
葵水第一日,便是许多的疲乏,凤拂音用完膳便躺在床上,手中执了本书卷,打算浅浅看几眼便睡下。
门外凤卫的人守着,她心中安全无虑。
屋内的油灯点的并不亮,看了几页便感觉有些酸乏,凤拂音放下书,轻轻睡去。
此时屋外,夜空星宇,一片寂静。
凤卫的人只得守在院外,无法靠近长公主闺寝三丈之内。
萧璟信步,凌空落檐顶,轻轻翻身下来。
屋内已熄了烛,一片漆黑,除了勉强进来的月光,再无一点明亮。
男人听着呼吸,一步步来到榻边,伸手摸循着矮凳,轻轻坐在女人的床边。
“咳…咳咳——”
萧璟喉间干哑,无法控制地发出轻咳,他竭力地压住声音,使女人不被惊醒,
男人无奈地闭了闭眼,这几日总是时不时的咳嗽,甚至心悸,医理之人对自己把脉,却是摸不出任何的异常。
萧璟起身,点亮床头的火烛。
一盏油灯,烛光并不明亮,昏昏暗暗甚至透着诡异的阴沉,但唯这一盏,也足够映明女人脸上的光晖。
萧璟近乎贪婪地盯着床榻之上安稳的睡颜。
这几日他不光心悸,甚至多眠,好像是从他出到江南那一日,便是每晚的梦宿缠身。
光怪陆离的梦,梦中有他,有她,而更多的却是二人再一次的景景幕幕。
有它经历过得,得到过得,而更多的…却是从没见过之景。
梦中的伊始,是那一日的刑场之上。
那一日的刑场,暖阳明媚,菜市口人流熙攘。
那时是南楚与北渊的战事刚落。
南楚被攻破帝都,皇室子弟均被擒拿,压往北渊问斩,而他也在问斩之列。
城破那一夜,他虽在南楚京城,但以他的本事,也绝不会被擒。
只不过是前一日了结老皇帝的同时,一时不查,被他所谓的亲爹反捅了一刀,身上覆伤,被困在了金殿之中。
翌日北渊的禁军进到金殿,见到老头子的尸体和独自一人的他,他那时实在力竭,也没再挣扎,被人一同捕了回去。
从南楚上京至北渊,他已恢复大半,他本可以逃,但那时他不知怎了,却没走。
梦中,在刑场上,他是第一次见到她。
只是梦中的殿下与如今的不同,梦中殿下在公主府的御驾的马车上,轻掀帘子,隔着央央人群,与他千里一望。
公主下车,身着明艳的华袍,在万人瞩目之中一步步来到刑台上,来到他面前。
俯身捏着他的下巴,轻轻冷嗤一声。
随后的一切,更是出乎他所有的想象,监刑的斩官立即明意,将他解开枷锁,推至殿下面前,殿下很是满意,令人将他待会长公主府…
梦中所景与现实偏差,萧璟猛的从床上挣脱醒来,男人脸上手已步满细细的冷汗。
怎会这样,怎会这样!
梦中的刑场的确与他那日一般无二,甚至连前排围观的人群都与那日一样。
只是他心中很清楚,监刑那日,殿下虽也在,但是她根本没下马车,更不必说来到面前,俯凝着他。
为什么,梦境会与现实之景不一样!
那日的萧璟本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梦境本就反应人心,也并非是直照现实。
可是直到次日夜晚,他又临梦境,又临那日之景。
第210章:前世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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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梦境之后
(上一章被屏蔽了,大概写了狗男人爬床,然后两个人做了同一个前世旖旎的梦,梦中酱酱酿酿的亲亲,狗男人就醒了,公主还在睡。)
若是能进入殿下的梦境,窥见那样风景,又该是什么样的滋味。
不过眼下,除了梦境,还有一事。
萧璟在屋中望了望,俊美如天人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尴尬的困窘。
方才梦中一切…嗯,他已切入自身。
此刻身上渐得火一样的燥闷,欲望渐渐溢出胸口,今日穿的衣服单薄,已经露出痕迹。
墨凌还在行宫外候着,听他指令。
他不可能这副样子去见墨凌,不为别的,他不想殿下的清白有丝毫的受损。
屋内远处的桌上还随意挂着几件僧衣,看着极外宽大,萧璟无奈,只能轻轻上前裹上僧衣。
往前跨上两步,浅浅回头。
贪恋地又望了床上的女子一眼,他知道,自己此刻再不走,就怕是舍不得走了。
殿下,他日再见,阿璟一定会一点点破开您梦境中的秘密。
殿下,祝您好梦!
萧璟披上僧衣,从窗外跳跃离开。
屋内又恢复一人平静的呼吸,一个平静的心率。
而与萧璟猜测不同的是,凤拂音的确与他做了一个梦,而梦中的后始…二人却自有不同。
前世北城楼下,他们的确互许鸳盟,在纷飞的大雪中彼此拥吻定下情许。
而拥吻之后,男人却轻轻放开她,二人一同下了城楼,回了暖意盎洋的公主府。
萧璟的梦境,后续那些种种,的确是前世从未发生之事,无人知为何他的梦中存在了差异。
也许,也正应道了世人常说的那句话,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
凤拂音的梦境自萧璟醒来便戛然而端。
女人皱了皱,绝美清冷的脸上满是痛苦,呓语的她手轻轻微扬,试图在空中抓取着什么。
然而,最终回应她的却是空无。
一夜再无梦境,通睡到天明。
**
*
翌日
将近日上三竿,凤拂音才缓缓从睡中起来,慢慢睁开迷糊的双眼。
禅室在山中,山中午日的太阳最是刺眼。
凤拂音伸手遮了眼中上空大片的空隙,才使直接没入的光线没灼到眼球。
许是来了小日子的缘故,放下手没多久便睡着了。
一夜虽也做了些许个梦,但自眼睁开的那一刻,梦境如何,便也都再记不得了。
这一夜,倒也睡得踏实。
身上都舒惬了不少,神色也浅浅恢复了精神,凤拂音从床身起身,轻声唤了一声。
门外等候许久的宫人轻轻进去,侍奉公主起身。
“殿下,早膳都已经准备好了,您是在这用膳,还是先搁一搁,回行宫后再用?”
宫人跪在她面前,高举着端有温水的脸盆问道。
昨晚也只喝了小碟子的清粥,这会竟也真感觉到有些饥饿,凤拂音浅浅抬了眼眉:“不必折腾了,就在祠内用吧,令人准备热乎一些的清粥无小菜。”
“是,奴才知道了。”
宫人端着脸盆慢慢站直身子,刚打算退下,去猛的瞥见远处角落桌上似乎少了点什么。
宫人还未退下,凤拂音觉得不对,低头问她:“怎么了,你还有何事?”
“殿下,您那件僧衣看见了吗?”宫人轻声问。
凤拂音闻之皱了皱眉,循着她的目光望去:“什么僧衣,你在说什么?”
“回殿下,是昨儿为您准备禅房时,角处有一件僧衣,奴婢本打算拿出去的,可寺中的僧人却说那僧衣本是放在那的,祛邪避祟,让奴婢不要轻动。”
“现在那僧衣不见了,可是殿下昨夜动了?”宫人轻声翼翼地询问道。
“一件僧衣罢了,不见就不见,大惊小怪作什么。”凤拂音的嗓音透着温怒。
她不就不信僧佛,不信儒缘。
在京中被那缘寂和尚无缘说了一通,更是对佛僧这些没什么好感。
“令人准备去吧,用过早膳便动身回行宫。”
“是,奴婢这就去。”
宫人见她动怒火,不敢再多言,匆匆退了下去。
用过早膳直接回了行宫,大长公主一夜未在行宫,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所有的官员都在依行完全自己的手中事,并未因谁的不在,而有丝毫的疏漏。
凤拂音回了行宫,也未再休息,直接来了书房。
一日一夜的清算,账目也已将近核对了一半,令人将手的事停下,依例禀告。
“回殿下,微臣与几位阁老这几日连续查算,江南的账目清晰明理由,并未什么影响根基的大致问题,只是中间存有一些纰漏,使得一些细微的银两对不上。”齐若云道。
“哦,纰漏,什么纰漏?”凤拂音反问道。
“回殿下,对不上的账目统共三百四十二笔芯,总共的数额二千四百三十二两银子。”齐若云端着账目道。
江南这么大,九州十三泉,统共三年下来,对不上的也就这么二千多两,要知道,江南每年向朝廷纳贡的数字便是这个的几百倍。
两千两,也许不算什么。
宁远眉恰恰高于此处,他心中知道,大长公主此下江南,是必要彻查。
三年的银目,真么多的款项,若真是数额一丝不差,那才真真有鬼了,大长公主怕是一下会猜疑到他是故作这般…
所以,他才特地眛了些账目,令齐若云报上去。
这样就算长公主细查,也只是少了这么多的款项,越大的财政,就越没有清明账。
这一点,宁远眉相信大长公主心中很清楚。
果然,凤拂音听到少了两千两的的银子,并未有多大的反应,而是依旧沉着声的冷问:“两千两的银子,宁大人可说去了何处?”
“这……”
齐若云脸上露出为难,不知如何开口地尴尬道:“回殿下,这些想必…宁大人不会与下官多言,臣也不清楚。”
不清楚?
凤拂音心头冷冷一笑。
江南一切齐若云熟知无二,就算他对宁远眉不清楚,但他也应对江南之局清楚。
两千两,对江南九州之地,或许算不上一个多大的数字。
但是……
第212章:梦境之后
第213章:应了那句话,医者不自医?
江南一切齐若云熟知无二,就算他对宁远眉不清楚,但他也应对江南之局清楚,两千两,对江南九州之地,或许算不上一个多大的数字。
内阁查税,的确是求得务实透彻。
但是哪怕在精明的商铺,也没有完全清晰的账目,这其中总得有些不明来历或者不翼而飞的银子。
这个两千两,的确是少。
但却恰好濒临一个界点,若这个数字再多,她务必会令人彻查此事。
但这个点,刚刚好。
凤拂音眯眸,环了一眼书房内,抿了抿唇开口道:“宁大人今日怎么没来,江南的账目今日核对,为何他这个江南财税的总人不在场?”
“回殿下,宁大人的意思是,江南的账目都再此处,殿下若哪里有不清楚的可提他来审,他还有公务,不敢因此延误公事。”齐若云恭恭敬敬地回禀道。
“齐大人知道的可还真多!”
话是如此,但总觉此事之中透着蹊跷,凤拂音眯眸冷冷讽刺一声。
“为殿下效力,自然要事事尽心。”他道。
凤拂音不悦看了他一眼,心中总觉有异样之感:“本宫知道了,今日就到此处,众卿家先退下吧。”
众人起身,行礼之后离开。
凤拂音令人侍卫屏退在外,确保周遭无人接近,抿声起唇,叫出一个名字:“凤羽。”
凤羽听声而落,跪在女人身侧:“殿下。”
“本宫记得齐若云祖籍在麓山,不在临安,去,盯着他,看看他离开之后去哪里,夜半在何处,和哪些人密切交会过,本宫要事无巨细的详知。”
“是,属下明白。”
凤羽并未离开,心中还有一事欲要禀告:“殿下昨日让属下等人严查进出城内的可疑人员,已经有了下落。”
“哦?”
凤拂音挑眉,有些意外。
她知道萧璟的本事,若他真有心,凤卫或许存不到他什么把柄。
她之所以还令人严守,就是想趁他不背的时候。
“是什么样的人?”她问。
“在城门口,三人同行,属下令他们停下,例行查问,结果那三人什么也没说,直接向着城外跑去。“凤羽一五一十道。
“三人?”
凤拂音皱了皱眉:“你说的三人,大概是什么时辰准备进城的?”
“回殿下,就是昨日城门下钥的前半个时辰。”
昨日她一整夜都在城外,但按说去过正常回城,按她的脚力,也大概是那个时辰回来。
“三人可捉到了?”
“并未。”凤羽抱拳屈膝道:“属下无能,并未将人活捉,不过属下曾与其中二人交过手,在他们身上发现了这两样东西。”
凤羽说完,从袖中掏出一寸半大小的黑旗与一罐药丸。
那黑旗…
凤拂音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瞥,黑旗以圆距为行,大概一寸手指的直径,旗帜正中用镂空的金线缝织成一轮半阙的明月。
倒挂半阙的月亮,这个标志是…是!
凤拂音骤然瞪大了眼睛,将那黑旗拿在手上,反复凝视。
不会错,不会错的…这是萧璟黑月骑的信物!
前世交过萧璟身边的黑月骑无数次,对他们一应信物更是了解齐全,这黑旗,恰是能表带身份的黑月骑信物。
凤拂音猛然抓住另一端的药瓶,拿在手心把看了一下,轻轻揭开瓶塞,迎面而来的苦涩种草味。
皱了皱眉,将这东西盖上,挪的自己远了些。
“这是什么?”
“回殿下,属下已令行宫中的御医看过了,瓶中是止血的活血丸,还有几粒治梦魇的安神丸。”
活血与安神?
这两个最常用的东西,黑羽骑中会没有吗,黑羽骑的人为什么会干冒着风险来城中购买?
“殿下,属下还去问过,这装药丸的罐子应是临安城城南的一家百草铺,御医且说,这一味的安神丸加了许多罕见的药物,世面之上的安神丸绝没有这家的效果。”凤羽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
凤拂音凝眸,还是无法理解。
黑羽骑中有专门炼制秘药的分舵,根本无需人特地出来采购这些。
莫不是应了那句话,医者不自医?
可就萧璟那副德行,也不是信奉这些的人,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凤拂音心中的疑惑被揪了上来,此刻萧璟在暗,而她在明,要想知道他究竟藏身何处,这可能是唯一的线索。
“你去带路,这家百草铺,本宫要亲自一看。”
凤羽禀声,心中虽有好奇但也不问,立刻领命:“是,殿下,属下这就去。”
**
*
临安城南后街
城南后街,这里不似闹市的十里香街。
这里更多倾向文静,整条街都是些药材铺子和医馆,空中弥漫着极重的苦涩药味。
凤拂音走进这里,眼中却充斥着排斥。
身边亲近的人都知,大长公主生平最厌闻这些草药之味,当年先帝突然无故垂危,还是大长公主亲煎的汤药,一副三日,至先帝驾崩前都从未间断。
或许闻了这些,会勾起一些往事。
前方就是百草铺,此趟突然,本就是轻随,只带了凤羽和凤卫另外一名。
二人一副家丁的打扮跟在凤拂音身后。
推开店门直进,掌柜的见人来,赶紧出声张罗:“三位贵客是抓药还是把脉?”
此时铺内并没有其余人,凤拂音直接走到柜台前。
“掌柜的,我们不抓药也不号脉,只是我家小姐想向您询问一切事情。”凤羽使了个神色,上前将张百两的银票塞入掌柜的手中。
掌柜的低头环了一眼,满是震惊。
“敢问掌柜的,昨日有三人在天暮垂下之时来你店中买了这两样东西,不知掌柜的可还有映像?”
掌柜端着那瓶子看了看,轻轻放下。
“是,我记得,是在昨日快要打烊的时候,三人来我店中的。”掌柜的道。
凤拂音惊讶,给身侧的凤羽使了个眼色。
“掌柜的可还记得,昨日三人来店中,都做了什么,说了哪些话,劳烦一一阐明。”
“这……”
掌柜的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有些犹豫:“我们百草铺是有规定的…”
第213章:应了那句话,医者不自医?
第214章:一个疯子一个妹控
掌柜的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有些犹豫:“我们百草铺是有规定的,不能泄露任何买主的病案和病因,三位贵人,实在是不便告知。”
“掌柜的误会了,我们并非怀有恶意,而是…”
凤羽的话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一块映有刑狱的腰牌,压低了话声:“官府循话,还请您配合。”
掌柜的见了那令牌,立刻吓了一个哆嗦,上面明晃晃的龙纹,可没人敢去质疑真假,心中惊恐无奈,只得缓缓拖出实情。
“是…那三日进来就说要活血化瘀的药,我问是何处受伤了,可否让我亲自见一眼伤势,也好如此安排用药,那些人却是没理我,只说不是他们服用,让我看着抓取。”
不是他们,那是何人?
凤拂音瞪了瞪眼,脱道:“然后呢?”
“他们没说我便令小二去照着方子拿药,只是临到一半途中,他们让我再加一味助眠安神的药。”
“我还听见三人其中一个说…说什么主子这几日一直都未睡好,好几次被惊醒,他们守夜都听见了…什么这些的…还有……”
萧璟被惊醒?
也不怪,做了那么多丧良心的事,能说好就见了坏了,凤拂音对这话没有多大疑惑。
“然而呢,然而他们还说了什么?”
“我…我那是在磨药,他们后面具体什么没听清,只是为人医者,耳中只听得一些有关医务常识的。”
“其中一人说…说什么他家主子这几日连连吐血,却不知何种缘故,主人不愿服药,他们只能想这种办法…渗在茶水里…”
他们的主子,无外萧璟无疑。
吐血?
萧璟吗?
凤拂音心中更是疑惑。
“然后呢,然后他们还说了什么?”女人突然骤声厉色道,“你可听他们还说了他们主子什么?”
“没有了,就只有这些…再后面小二的就拿有药出来了,他们付了银票就走了。”掌柜的小心翼翼道。
没有了,就这几句话。
萧璟她是最了解不过的,男人的身体如何她也更熟知无二,那副武功那副身手,平日都健壮地像头牛,怎会好端端地吐血呢?
想起前日晚间,她还在香街深巷中见到男人,就他那副德行,可也没见出丝毫不适的样子。
想起那晚的事,凤拂音心中的火气一瞬间增生。
萧璟究竟有没有病,与她又有何干,她想那么多干什么。
不过本想是通过这药,试着能探出萧璟的所藏之地,但以掌柜的这副口供,自己这趟也多半是无果了。
凤拂音转身,不再多言,大步走出屋内。
凤羽见状,令另一人快速跟上,自己则留下来处理,叮嘱掌柜切记保守今日的事,不可语他人说起。
掌柜听闻,忙忙地点着头,不敢不从。
从药铺走出来,凤拂音还在凝思,萧璟是最惜命的,从前世起初在她府中韬光,而后联络京中的暗骑,一步步的计划都是有分有寸。
换言之,就是老谋深算。
他将一切都算得极透极死,就是保证自己在做完一切之前还有充足的后手。
他不会让自己的生命与处境,受到一点的威胁。
这样小心惜命的人,他自己都未服药不在意,想来也真的没有什么事吧。
凤拂音实在再懒得思索这些,匆匆回了行宫。
**
而此时
京城
上好的酒楼厢房内
西琉殷昨天夜里就到了,寻了个悠哉的地方舒舒服服躺了半日。
空中的龙涎香将屋内充斥,泡的骨头都酥软不少。
“主子,您起身了吗?”
门外传来侍卫的轻唤声。
男人餍足地打了个哈欠,身前胸襟大敞着,露出里面大片健硕雄脉的肌肤,
男人转眼看了眼外头,屋外天色正明,日上三竿,罢了,睡了这么久也够了,是该去见见一些人了。
西琉殷慵懒地开口,吐字:“进。”
门外的人听见这一声,轻轻推门而进,三个侍从手中端着清水毛巾伺候男人起身。
一身黑装的男人跪于西琉殷脚边道:“禀陛下,北渊幼帝知您已抵达上京,想在今晚约您一见。”
黑眸中透着几分难以捉摸的深邃眸光,西琉殷扯了扯嘴角,讽刺性地笑了笑:“你去回他,今晚城外花灯,朕与他,不见不散。”
“是,属下知道了。”
三个侍从伺候完起身,便无声退了出去,暗卫抬头,仰望前端的男人:“北渊幼帝此次约您见面定然不会是什么好事,您怎么就这轻率的答应了?”
西琉殷轻声一笑,淡淡然出声:“他能找朕说什么,无非还是大长公主的事。”
幼帝让他在沿途的路上解决凤拂音,可人不倒好好的,还稳稳到了江南,江南之地税务稳固,那北渊后顾的国库之忧更没隐患。
国家强盛,日上鼎沸,只要有长公主便足够。
一旦北渊上下都起了这样的风潮,那这傀儡一样的皇帝就更没什么用处了。
“陛下既然已知他找您作何目的,可否要属下为今晚的花灯之提前设防?”
暗卫出声微微提醒着:“这里好歹也是北渊的地盘,若那幼帝居心叵测,对您不利,那到时…”
“不必了,多此一举。”
西琉殷自始至终都微侧躺着,邪恶的眸中带着慵懒的笑,毫不掩饰眼中的嘲讽。
“不必设防,他没那个胆子。”他道。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就那些个伎俩,还不足够磨损他什么。
再者,他若倒了,那幼帝又能凭谁的手除掉凤拂音,大长公主未逝这前,这个小皇帝绝不会与自己翻脸。
毕竟…还得用这把刀呢!
可惜这小皇帝终究还是不知,他不会对大长公主动手,绝对不会。
十个皇帝绑起来,也未必有一人重要。
他绝不会将自己置入长公主生死敌对的一面,一个疯子,一个妹控,两个人可就苟受了。
“沈府那边有什么动静,长公主不在,无法开朝,他这几日在做什么?”
西琉殷双眼微眯,神色犀利,无形中透着一股无法逼视的威严,周身的冷厉渐渐覆满而上。
第214章:一个疯子一个妹控
第215章:这样的女人永远不配有亲人
他绝不会将自己置入长公主生死敌对的一面,一个疯子,一个妹控,两个人可就够受了。
“沈府那边有什么动静,长公主不在,无法开朝,他这几日在做什么?”
西琉殷双眼微眯,神色犀利,无形中透着一股无法逼视的威严,周身的冷厉渐渐覆满而上。
“沈府这几日并无什么异常,沈大人也只是照例进宫批阅公务而后回府,中间也并未再去别的什么地方。”
皇宫,沈府,两点一线。
这生活倒真够无趣的!
西琉殷轻轻冷哼了两声,予出一点评价,心中并未怎么在意此事。
“对了,昨日晚间,北渊内阁的顾云洲前往沈府,在府中留了两个时辰才离开。”暗卫突然道。
“顾云洲?”
男人嘴中念叨这个名字,轻轻皱了皱眉:“是内阁的那位,他去沈府作什么?”
“沈府内里森严,属下并未敢探查,不过若只是这位顾大人,想来应该没什么事。”暗卫在旁劝道。
顾云洲与沈濯什么关系,心中都也清明,舅兄叫上妹婿在府中小酌,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西琉殷不知顾云洲与萧璟之间的关系,萧璟更不会将这样的事说与他听,所以西琉殷也认同暗卫的话,并未觉得二人之间有什么不妥。
**
*
眨眼就到了夜月,微风轻徐
天色垂暮,上京城外的护城河畔上点满了祈福的花灯,虽不是佳节,但望眼便接近年关,来许愿祈求的人极多。
将心愿承寄在小小的一叶花灯上,湖水清流,晚风微晃,载着心愿的花灯通往更远、更远的地方。
而此刻,河畔上除了花灯,还有一艘装饰奢华的画舫静静停落在水面上。
极目望去,舫外雕花装饰的船面异常惹眼。
精致的浮雕于月色下也难以遮掩半寸的光芒,灿金色的船身在月光下格外生辉,映着轻轻跳动的水珠。
西琉殷应约来到护城河畔,见此画舫也是愣了一下。
“主子,您怎么了?”
“没事。”西琉殷淡淡抬了眼:“只不过…这应该是那位大长公主殿下的御船。”
“什么?”
手下微微震惊:“大长公主的御船,您是说那位殿下还在京中,今日来可能是个拳头?”
“不,不是。”
西琉殷十分决然地肯定道。
大长公主凤拂音究竟在不在京都,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进京之前,他早已令人彻查凤拂音的底细。
这画舫,作为船器载具,应该是有专门管辖的,没有凤拂音本人的意思,应该不会出城游泊。
这个小皇帝,应是想借这游船敲打他这阵东风,顺便再以此为暗示,提凤拂音遇刺还未命陨的事。
可笑,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也妄想和他斗?
西琉殷冷笑一声,令人载着小船游到湖畔中央,轻轻上了那御船。
御船上轻灯已燃,烛香已摆。
船口候着的小太监冲西琉殷见了个礼,然后躬身请托,将人引至画舫之上。
画舫之上,主屋中
凤云为掩身份,脱去一身龙袍,换了一套紫青的金丝蟒服,头上用羊脂白玉冠轻轻盘起,手中还执着一把通凉的折扇。
怀扇在手,看着倒是干净爽落,只是这副面容,终究赔不是所拥的贵气。
见着人进来,凤云都未起身,仍坐在御桌前,只是冷冷地抬起头,冲西琉殷微微颔首,算是以此问候。
西琉殷坐到幼帝对面,二人相望对峙。
“国主莫不是来了北渊,水土不服影响了行智,都看不清现在什么时辰了吗?”凤云不悦的冷声道。
相应时间约定而行,西琉殷却足足晚了一个时辰。
自登基到现在,除了面对凤拂音,还从未被人这般轻视的时候。
“朕像北帝讨罪了,是朕出门误看了时辰,令您久等了。”
西琉殷将姿态放低,眸间的瞳色透着古怪,冷冷望着他,轻轻一笑,轻抿着唇瓣透着话声反问道:“不过北帝今日想邀朕来此花船,所谓…究竟是何事啊?”
“国主问朕?”
凤云猛的一拍桌子,从面前抬起,清秀的眼眶此刻瞪得老大,死死盯着眼前这个男人。
“国主竟然还来问朕?”
“当初说好的,朕向你们提供凤拂音沿途行径路上,你们就负责,替朕将她杀了。”
“可是如今呢,凤拂音好端端到了临安,还开始着手江南财税,国主不觉得这件事…你该给朕一个解释吗?”
解释?
你算什么东西?
西琉殷嗤之以鼻,心中尽是对眼前之人的不屑,什么时候,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都可以来质问他了。
“国主什么意思,朕在问你话,你没听到吗?”
凤云双手插着腰户,将声音提高拔亮,她对眼前热表示出的轻视之举显得十分不不满。
“北帝多虑了,朕的确动手了,只是大长公主身边有凤卫,轻易动弹不得,不然只会自身的目标。”
“再说……”
西琉殷将矛头一转,直接抛到凤云身上,慵懒地鱿缓慢道:“再说,北帝当真想清楚了,这位可好歹也是您的姑母,北帝当朕下得去手?”
“什么亲姑母,她她根本不是朕的姑母,朕没有这样的姑母。”
风云大声讽刺道:“克死先帝与圣祖帝后,朕摊上这样的姑母,还指不定什么时候也要被她克死,这样的女人永远都不配拥有亲人。”
北渊的秘辛西琉殷多多少少还是了解一些的,他对先帝与圣祖帝后的死因毫不感兴趣,却是凤云这最后一句…
永远不配有…亲人?
男人的眼光微眯,漆黑深邃的眸中渐渐泛起危险的锋芒,西琉殷吞吐着烟柳,露出锋利森白的锐牙。
“陛下上位之人,不觉得自说这些话太过阴寒了吗。”卸下所有情绪,西琉殷冷冷道。
亲人?
这位小皇帝怕是忘了,自己曾是什么东西。
北渊先帝未有子嗣,当年突然间驾崩在西洲也震惊了许久,当时他也刚登基,对北渊时局也了解一二。
那时北渊京中,政局纷乱,动荡不安。
第215章:这样的女人永远不配有亲人
第216章:可还真是养不熟的狼崽子
这位小皇帝怕是忘了,自己曾是什么东西。
北渊先帝未有子嗣,当年突然间驾崩在西洲也震惊了许久,当时他也刚登基,对北渊时局也了解一二。
那时北渊京中,政局纷乱,动荡不安。
所以人都以为长公主会更进一步,可偏偏登上皇位的却是这个小子。
一个从所未闻,无权无势,更无才德的冷门宗室子,这样的宗亲,北渊比比皆是,却偏是他登上皇位。
当初若没有凤拂音,眼前之人何来的今日。
如今穿上龙袍几年,还真当自己是什么真命天子,竟在这编议讽刺他人的不是…
可还真是养不熟的狼崽子!
西琉殷嘴角勾起一抹难解嘲讽的冷笑,如深潭里的静湖,飘忽不定。
凤云被他这种冷淡的态度和眼神彻底激怒,眯起眼睛发出不悦的质疑:“国主这是什么反应,朕当你是自己人才与你说的这些,你这是干什么。”
“当初说好,国主替朕解决凤拂音,三十城来日划分为西洲,君无戏言,怎么,国主却不肯动手了?”
“不是不肯动手,而是……”
西琉殷眯起眼眸,眼底似镶上一层薄冰,轻吐着锋唇道:“而是北帝这么与朕说,朕心中实有芥蒂,难以放下心来,还望北帝与朕交心才是。”
凤云身形微不可查地动了动,不解他的意思。
“国主想说什么,你要朕如何做才会相信?”
“也不必您做什么,只不过…”
男人粗茧的手指在面前桌沿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眸中流转的精光似乎在盘算什么。
“只不过刺杀长公主实为大事,大小公主身边高手之辈如云,这般胆大又风险的事,若是暴露,对我西洲又有何益…”
“北帝若真心想与西洲合作,倒不如先拿出一点诚意来,这样,朕才心干为最坚实的盟友去冒这天下之大不违,怎样,这点要求你觉得如何?”
西琉殷谈的张狂,眉飞上扬,俊美的五官透着怪异邪性的狂荡。
凤云藏于袖间的的大手用力攥紧,尽量使自己此刻的情绪不外泄露,他抬起头,竭力平静地望向眼前俊美如妖的男子:“国主想要什么,不妨一次说完?”
“很简单!”
西琉殷于半空中打了一个响指:“既然北帝当初与朕约好的三十城,现下便也先拿出五城作见面礼吧,您意味如何?”
如何?
凤云听这话,气得直接咬牙,森白的牙船因为挤动摩擦而隐隐作响。
什么都没干呢,就想吞并他五城,当他是傻子吗?
“国主这话错了,朕自然是愿意的,可眼下凤拂音未除,大权仍在她手中,朕就算有心割据五城,也怕她会不让!”凤云出声干脆,将矛头转移到凤拂音身上。
“北帝既然做不了主,那朕便换个要求…”
西琉殷凝眉,故作静思地权量了片刻,随即开口继续:“既然五城您做不了主,那国库呢,大长公主不在京中,陛下便将国库五中之一分拨给朕作定金。”
五分之一的国库,那是何等的概念。
望着美艳男人眸中似有似无的眸光和脸上近乎讽刺的笑意,凤云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他耍了。
猛的一拍桌子,从原地站起。
怒而极嗔地瞪着眼前人:“朕诚心与国主合作,你这是什么意思?”
“北帝误会了,朕没什么意思。”
西琉殷随之起身,站在男人面前,无奈地摊手一摆:“朕的话很明确了,只要您做到,我即刻安排人手,再行此事呢。”
满嘴的鬼话,凤云充耳未闻。
西琉殷这话明显是想将谈判搅得破裂,索性撕破脸皮,今日谁也别想好过。
“此刻还是上京,是在朕的领辖之内,国主胆子真大,独身两人便敢来赴朕的约,还这般语出惊人,难道就不怕当真有来无回吗?”
男子眯着眼,澄亮的眸子一点点被精光替代。
“哦?”
西琉殷勾唇浅笑,深邃的眼里丝毫没有流露出被人威胁的恐惧,继续漫不经心地挑破某人的短处。
“怕,怕什么?”
“北帝您还当真能令朕有来无回不成,偌大京城之中,您又能调派何许人也呢?”
若没有足够的退身之法,今夜他也不会来,早已彻查京中动向,凤云手中,的确没什么人听他调动。
走一步,思五步,未雨绸缪,多谋三思。
上位之者,必然要做到以上这些,才能老破事物,然而这些,他有,萧璟有,北渊的大长公主也有,偏偏…他没有。
乳臭未干的小皇帝,到底是亏欠了多少不足。
“看来朕今日与北帝没什么好谈的了,北帝既然不愿拿出诚意,那朕也无法,今日如此,还是不必相见了。”
凤云垂眸,没有言语。
西琉殷不再多理会他,起身,带着身侧的侍从便准备从船上离开。
而脚踏出画舫的最后一步,凤云终于起了反应。
“国主打算去哪,就这么不打一声招呼的走了,岂不让朕…失了待客之道。”
说完,拿起桌上的茶盏狠狠往地上一摔。
“嘭——”
茶盏掉落,摔盏为信号。
一瞬间,画舫之下剧烈地摇晃起来,从船底部之仓跳出十数名黑衣人。
在画舫廊厅之外,将这一切团团围住。
画舫之上,四处都是屏风,月光拂照,借着隐隐的火烛,尚能看清从屏风上映出的锋刃倒影。
是弓弩与箭!
西琉殷应是想起什么,倏然眯了眯眼。
“朕劝国主还是不要随意走动的好,不然这刀剑无眼,若是哪伤到了国主,那朕也只能更国主说一声抱歉了。”凤云挑眉,眉眼中尽是冷意与得意。
西琉殷没搭理他的话,凝着屏风上弓弩的倒影久久出神。
深宫之中的大内禁军与驻守京城的亲兵绝不会听凤云调遣,这么些人,只会是他私养的暗卫。
透那弓弩的剪影来看,应该是兵部一贯的冷器尺寸。
以他对北渊兵策的了解,弓弩长剑一类的冷器都由兵部集中分存保善,若无圣意,绝没有丝毫的外露。
而兵部,恰又是沈濯一直在从事。
第216章:可还真是养不熟的狼崽子
第217章:甲光临月,似有兵临城下之势
深宫之中的大内禁军与驻守京城的亲兵绝不会听凤云调遣,这么些人,只会是他私养的暗卫。
透那弓弩的剪影来看,应该是兵部一贯的冷器尺寸。
以他对北渊兵策的了解,弓弩长剑一类的冷器都由兵部集中分存保善,若无圣意,绝没有丝毫的外露。
而兵部,恰又是沈濯一直在从事。
这小皇帝若想调得这些弓弩,就必须过沈濯之手,沈濯无疑归附大长公主,怎会同意调弓弩给凤云。
同然,沈濯若不知…
西琉殷眼中精光转了转,将这种可能排除,他不认为这小皇帝在沈濯底下有瞒天过海的本事。
可若两者都不是,那就是…
引君入瓮!
遭了!
西琉殷意识到这一点,猛的瞪大瞳孔,惊慌顿挫之感一瞬间涌上。
“快,快走!”
男人心里慌乱,哪还顾得上凤云说什么,急着就要下船,快速离开画舫之上。
风云以为西琉殷此刻的惊慌失措是因为自己,心中一下大生得意,洋洋扬头地看着眼前人:“国主要去哪,朕让你走了吗,国主可还没回答朕的话。”
西琉殷回头怒瞪,暗眸中闪过狠戾。
他不愿与他计较不是自己心善,而是这样的货色根本入不了自己的眼,而此刻…
他不想在这和蠢货浪费时间。
偏侧过头颈,瞳框暗淡,西琉殷给身后的暗从递了一个神色。
暗卫点头,瞬间领命。
锋利的袖中刃擦身而出,身后的人如离弦破寒的利箭,直逼外围一应的弓弩手。
不过一个呼吸间,外头便应声传来悲惨的凄叫。
画舫之内,西琉殷看着幼帝的眼神始终冰冷。
外头的弓弩手只是凤云的私兵,而一个傀儡的私兵又有多强,能跟随西洲帝王至今的人,又怎是这些人可以比拟的。
大概过了半柱香,外头惨声终于停歇,属于暗卫的声音缓缓传入屋内:“主子,没事了。”
此刻画舫外围遍处都是封喉的尸首。
刃利而出,无快不破。
那暗卫推门又进画舫内,高挺男人脸上还渗着已结痂的刀疤与此刻新复的血迹。
血,沿着眼角慢慢垂下。
手中还反握着短匕,锋芒的刀面已被鲜血覆盖,失去折反的光。
快步到西琉殷身后,恭垂地低下头。
小皇帝此刻已经被吓傻,完全没想变故来的这么突然,凝瞪西琉殷的眸光也慢慢从得意变成恐惧。
西琉殷上前一步,嘴间沁出残忍的弧度。
“你…你想干什么?”
凤云身子微颤,忍不住往后退。
西琉殷不答,继续倾身往前逼,周身的冷厉帝王之气骤然逬发。
相比眼前稚嫩无知的幼子,他才是真正的江山之主。
“国主想…想干什么,这里是…是北渊,朕是北…北渊之主,你想干什么…你想弑帝吗?”
小皇帝一步步往后退,眼前人的威压使他充满恐惧,脱出口的嗓音也是止不住的哆嗦:“朕…朕…若死了,北渊上下不…不会放过的,到时两国…国战,死伤无数,这…这是国主愿…愿意看到的吗?”
这话一说完,西琉殷没反应,倒是他身后的那暗从,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西琉殷侧眸扫了他一眼,暗从明白他的意思。
“北帝也当真看得起自己,且不说您手中没有兵权,就算有,那些北渊士兵会为了你交战?”
这话说的极是讽刺,凤云心中满是怒气,但也不敢言语,咬碎了牙吐出一句:“你…你说什么!”
暗卫懒得搭理他,从西琉殷身后走出,锋芒已在手,眼前的稚子手无缚鸡,只等西琉殷一个点头,他便可随时取此人性命。
“主子。”出声,以恭示下。
西琉殷淡淡扫了他一眼,眼底的余光尽是鄙夷嘲弄。
这小皇帝生死他不在意,但西琉殷知道,此刻长公主不在京都,皇帝一死,京中必然打乱。
帝王一死,凤拂音未赶回京都之前,又该是谁收拾京里这一片烂摊子…
外臣干预此事,必然会被史书工笔。
西琉殷抿了抿唇,脑中映出的却是另一人之象。
那样磊落光明如清风的人,西琉殷不想他在史书中留下丝毫可以被后世诟病的地方。
“走,出城。”西琉殷抿然冷然道。
“陛下?”
暗从一愣,也没想到竟就这么放过这皇帝了,在他眼中,这无疑是可以使北渊内乱的绝好机会。
他不知道陛下为何会放过他。
不过纵然他好奇,但也绝然没有违逆圣命的胆子,将刀刃收回袖中,快速跟上男人的步伐。
而待西琉殷走出画舫正厅,远处护城河畔…
本该漆暗廖廖的河畔此刻却火光兴起,连绵一片的火把高举至头梢。
乌压压的黑卫铁骑将护城河边团团围住。
三百禁卫亲军已不住何时抵达城畔,似在恭候,似在听人示命。
甲光临月,似有兵临城下之势。
“陛下,这是?”
暗卫疑惑眯眼,看见战时的军马,心中已有了结论,快速转身望向西琉殷:“这是北渊大营的禁军,陛下,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呵!
那自然是因为一个蠢货!
西琉殷咬牙,极力隐忍,额上的青筋暴突,血红的眸子恍若寒刃中汲取的烈焰。
他再转身,望向墙边风云,眼中已是阴狠的虐杀。
所有弓弩都在沈濯掌握之中,凤云没有本事背着他偷调出弓弩出来。
而眼下外头的弓弩,也只有一种可能。
沈濯是故意而为之!
他故意将皇帝私调弓弩的事瞒下来,就是为了想看皇帝要这些弓弩作什么!
而这蠢货,偏拿这些弓弩对付他。
所以,沈濯怕是早已察觉皇帝动向,今日在画舫之外布置禁军,就是为了瓮中捉鳖!
等…等等,谁他娘是这头鳖!
泛着青筋的额角不断的抽动,来极力压抑心中的怒火。
他们只有两人,外头三百精锐。
沈濯这次明显是有备而来,他或许还顾忌皇帝在画舫中,不敢轻举妄动。
可若一旦他知,自己也在画舫上,皇帝今日约临的是他,那他又回作什么?
第217章:甲光临月,似有兵临城下之势
第218章:男人身后抵着她
他们只有两人,外头三百精锐。
沈濯这次明显是有备而来,他或许还顾忌皇帝在画舫中,不敢轻举妄动。
可若一旦他知,自己也在画舫上,皇帝今日约临的也恰是他,那时沈濯又会怎么做。
是他大意了。
西琉殷闷叹一口气,心中一时也拿不出了主意。
主仆二人不可能还站在画舫外,见得外头如此,也只好先退回里厅。
凤云刚勉力支着墙从地上爬起来,两腿还是止不住的哆嗦,见着他们又进来,一下又跌了回去,结结巴巴道:“你们…你们想干什么,干什么!”
二人甚至都没搭理他,西琉殷走至桌前坐下,身侧暗卫道:“主子,现下我们该怎么办?”
西琉殷沉默,一时给不出答案。
凤云却在一侧,见着二人言谈,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尽然贴至墙角,避开与二人的距离。
而此刻,护城河畔传来一道声响。
低沉的男声通过内力扩散百米,使得画舫之内的人也对岸上的闻声听得一清二楚。
“微臣沈濯,闻得陛下出宫,特来此处护驾,陛下圣驾安否?”
低哑磁性的男声极具分辨,甚至只听音色,不报来历,便能知何其人。
声音传来之时,船内的三人皆是一颤。
西琉殷晦暗的黑眸一凛,虽然早已猜到但难免还是有反应,瞳孔中覆上数不清道不明的神色。
暗卫也是听到来者自报家门,听到这个名字,也一下意识到他是谁,下意识地看向他的陛下。
而三人之中,也就凤云听这话兴悦起来。
小皇帝警惕地看了二人一眼,想快速出舱离开这里,沈濯既然来,那他无论如何也该保自己平安。
为臣子者,自然要衷心护君。
挪着身子到墙边,试图离开这里寻求庇护,而西琉殷一眼就看中他的心思。
湛黑的眼眸中分外的锐利和冰冷,他沉着声,冷冷道:“北帝现在出去,不会还想写沈濯会保你吧?”
“你什么意思?”
凤云已近画舫边,离仓门一步之遥,听这话却是停下来,转身望向西琉殷:“他为臣子,护主忠心不应该的,朕今日若有闪失,那就是他沈濯的大不是!朕劝国主还是束手就擒,不然…”
小皇帝想搬这话,试图吓退一些西琉殷,然而却不偏不知此话,已触及逆鳞。
西琉殷的唇扭曲成诡秘的冷笑。
他已被眼前人的智商折服,堂堂北渊,泱泱大国,就选出这样一个蠢货来坐这皇位。
当真以为,这龙椅,任何人都坐得吗?
冷凝着,西琉殷毫不留情地大声讽刺:“不然?朕若不顺束手就擒,又能如何?”
沈濯效命君上,中心不二,可他投效的君主从来都不是眼前人。
“北帝真觉得沈濯进来会救你?”
“画舫之外都是弓弩手的冷器,到时北帝觉得该如何与沈濯解释?”
“北帝这位子本来就不稳,若是让沈濯得知北帝私调冷器,还与朕共谋,你猜…他到时候又会怎么想?”
“或者北帝觉得,这位权臣首辅的沈大人,是与你亲近,还是与大长公主亲近,他可否容忍你在长公主不在京都时调派私兵?”
西琉殷一连抛出四个问题,句句致于凤羽心头。
凤羽脸上煞白,一下慌了神色。
是…不能让沈濯知道他在于西洲国主密谋,诚如西琉殷所说,他与长公主之间,沈濯根本不需要犹豫。
心中跟着燥乱,他没想沈濯竟能查到他的踪迹,怎么办,如何是好。
“想要活着保全你的富贵,那就按朕的话去做。”
西琉殷起身,一步步走到凤云面前,二人年龄存有悬差,彼目站立,幼帝甚至不及他的肩膀。
居高临下的帝王威严片刻而下,他冷冷地盯着他。
“国…国主想要朕做什么?”
“朕…愿意按国主的意思办。”
小皇帝颤颤巍巍地斗胆抬起头,躲着目光,不敢去直视他的眼睛。
西琉殷眯了眼睛,心中思虑着计谋。
眼下沈濯就在外面,这小皇帝无疑被抓了正着,而他绝对不能在他面前暴露。
如今只能弃车保帅,想办法将沈濯的视线引诱。
男人眨了眨眼睛,在暗卫耳边轻声低附了几句,随即冷冷看向凤云,再行叮嘱。
而此刻
岸边
铁骑禁军之中,身姿英拔的人站在首位。
男人肩脊宽硕,背部的线条悍力英挺,端正不松,就如立深雪之间不可动摇的青松。
沈濯负手而立,视野时刻关注着画舫上的静态。
皇帝派人潜入兵部,篡改弓弩的数量,少了十石弓,以为他不会发现,结果却早已暴露。
他之所以按事不提,就想看看,想看小皇帝到底作什么。
令人沿途跟着皇帝,没想却到了画舫。
他在畔边,肆意的冷风吹进,然而就如此,沈濯也丝毫没有退兵的意思。
画舫之上,四立环绕的屏风映出屋内之景。
他不知皇帝今日在这作什么,但沈濯心中却有预感,今日之事,绝不会是小事。
“沈大人,陛下还没有回话,可是陛下被挟持了,要不要我们试图接近那画舫?”身后的人建议道。
沈濯沉声,冲他摇了摇头。
试图接近,若是不被发现才好,若是被发现,只会是打草惊蛇的效果。
画舫上许久没有得到回复,沈濯起唇,又一次醒声道:“微臣沈濯,前来护驾,陛下圣驾可好?”
这一声,依旧没有得到回复。
沈濯也终是察觉到异样,令人到水下行走,密行,慢慢靠近那画舫。
就在他以为画舫上不会传来动静时
画舫上的外门突然被打开,一个黑衣黑服的男人将匕首横放在凤云的脖子间,犀利的刀片上渗着血意,沿着划伤之处点点,往下低落。
暗从身后抵着他,挟持着眼前人,一步步往前逼近,试图,让岸边的人看的更清楚,
被挟持到了甲板上,扑面都是夜里寒冷的凉风,小皇帝被人捏着下巴,疼痛难忍。
见着远处岸边的人,马上依旧惊呼:“沈卿,救朕,救朕?”
第218章:男人身后抵着她
第219章:“陛下言重了,臣不会造反。”
暗从身后抵着他,挟持着眼前人,一步步往前逼近,试图,让岸边的人看的更清楚,
被挟持到了甲板上,扑面都是夜里寒冷的凉风,小皇帝被人捏着下巴,疼痛难忍。
见着远处岸边的人,小皇帝高声惊呼:“沈卿,救朕,救朕!”
沈濯闻声,循着望去。
幼帝被人挟持于手,刀刃悬于帝王头颈,所见之景令沈濯眉心拧了拧。
“沈卿!”
小皇帝还疾呼地喊着,却被身后挟持的人捂住咽喉,利刃往皇帝颈处又下了一寸。
黑衣人眼神一厉,冲着岸边威胁道:“听着,不想让这小皇帝死在我手上,现在,都给我让开!”
沈濯沉默不语,对黑衣人的话充耳未闻,面无表情地透着二人身后,凝着那画舫的一举一动。
“沈大人?”
铁骑的人上前,在沈濯身后轻叫了一声,似在等他一个说法。
阿音不在上京,京都在他手中不能出乱。
不管这小皇帝干了什么,那也都是事后去审问的事,眼下,他必须保他性命。
皇帝,不能死!
沈濯吸一口气,闭上眼,伸手轻轻摆了摆。
身后禁军的人得以示意,收起手中的冷刃,向一处集中,留宽敞无人的半边河畔。
暗卫见此,也运着轻功,轻轻落到岸边。
皇帝在手,禁卫亲兵的人未敢上前分毫,只是冷冷瞪着他,瞪着挟持人的一举一动。
生怕歹人,对圣驾不利。
暗卫继续将刀刃悬在凤云脖上,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他将人挟持到北城入口,一步步进了城。
北城门连接平民区,平民区内全是窄暗狭小的巷道,四通八达。
一旦深入,怕是很难再究其况。
沈濯身后是黑压压的禁军,禁军之人紧紧跟着那狂徒,却为打草惊蛇,始终保持百步的距离。
临了巷口,身后就是复杂地况的平民区。
黑衣人慢慢松开刀口的力度,垂下头压低嗓音落于凤云耳畔:“主子交代我,让我转给北帝,他与北帝你约谋一刀两断,北帝不必来找他。”
凤云大惊,瞪大了眉:“为什么?”
“陛下说了,不愿与你这种言出无信的蠢货合作,北帝还是另寻靠山吧!”
“你,你…你放肆!”凤云咬牙,狰道。
黑衣人冷哼一声,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望了眼身后黑尽无端的陋巷。
也懒得废话,直接快速收刀。
对着小皇帝的似乎就是狠狠一踹,一脚的力度,直接将人踹至三米之外。
手中没有束缚,转身,快步消失在这夜色里。
沈濯黑眸深处划过一道暗芒,盯着那夜色消失的背影,冰冷锋利的唇瓣微启,不带感情地丢下一字:“追,若无法活捉,势必击杀!”
“是!”
禁军齐齐一喊,从中散开。
紧紧有条分成四队人马,从四个方位齐齐追赶,凄冷月色下的街道,慢慢变得纷嚷。
禁军全部前追,身后只剩凤卫残余京中的一些人。
沈濯上前,迈着步子缓缓走去,临至皇帝面前,高壮挺拔的身子完全将眼前人遮住。
沈濯已至成年,身形完全为一个男人的高挺俊逸,武侯世家,长年习武而积下来不俗的底蕴。
还未冠礼的小皇帝,甚至只及他的肩侧,凤云心虚,下意识地低头,不敢看男人的眼睛。
沈濯用手抬起前袍,突然跪地:“臣沈濯救驾来迟,使皇上受惊,还请陛下恕罪!”
“…………”
凤云愣了一下,他以为沈濯起码问自己为何出宫,却没想竟是这样的结局。
如今京中代为主政的是眼前人,他又怎敢怪罪。
轻咳了两声,风云故作镇定道:“朕无事,沈卿不必自责,请请……”
没等最后的尾音落下,沈濯便自己起了身。
男人向后退一步,俯视眼前的稚子,深邃的眸中透着难以捉摸的情绪。
他突然抬手,对着皇帝的脸庞就是——
“啪——”
“啪——”
绝不脱泥的两道掌掴,清脆响亮的声音立刻回荡在这漆黑冷寂的夜空。
四座皆惊!
除了行事者,沈濯身后的凤卫也惊骇地蜷着嘴,蜷成一个大大的欧形,三观碎了一地。
这…这再怎么说,也是北渊名义上的皇帝,当众掌掴帝王,这不得不说…
沈大人,真勇!
凤云脸上传来过火辣辣的疼痛,就像被冰水震麻了全身,稍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濯!你…你好大的胆子,好大的胆子!”小皇帝怒目而视,眼眶中逬出熊熊燃起的焰火。
“你敢打朕,你竟然敢打朕!”
“以下犯上,沈濯,你想干什么!想造反吗!“
情绪逬然勃发,以至刚刚强烈刺激的身子难以受控地轻轻晃摆,胸肺之间极力的起伏着。
沈濯自始至终平静如初,只是垂着眉,用眼角的余光瞥着暴怒的人:“陛下言重了,臣不会造反。”
“沈家蒙受圣祖皇恩,历代为太子帝师,有先斩后奏,直谏帝王之权,所以陛下,臣并没有出阁。“
话声在低沉的夜平静漾开,话声听着沉平,却透着不容质疑的威压。
当年圣祖临朝,还要时不时受岳父责罚。
先帝为太子时,在军营里更是不知被沈濯的父亲,沈将军打了多少次。
沈氏一族的荣宠,可见如此。
兴荣百年的望族,底蕴又怎是常人可近匹敌。
“你,沈濯!你…好的很,好的很啊!朕记住你了,朕今天记住你了!”
小皇帝捂着被打的红肿的半边脸,瞪红了眼眶,咬牙切齿地深剜了男人一脸。
沈濯浑然不在意。
他也从未将眼前人置于心上尊敬与效忠火,又岂会在意他的想法。
“陛下能记住就最好,今日臣的教诲,还请陛下时时记住,不要再做违逆身份的事,不然…”
话声到一半,戛然而止。
后端尾声低扬,威胁的语气不言而喻。
沈濯挥挥手,冷声向身后的凤卫示意:“陛下今日受到惊吓,龙体欠安,来人,送陛下回宫。”
凤卫应了声,上前到凤云身边,恭敬垂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第219章:“陛下言重了,臣不会造反。”
第220章:
沈濯挥挥手,冷声向身后的凤卫示意:“陛下今日受到惊吓,龙体欠安,来人,送陛下回宫。”
凤卫应了声,上前到凤云身边,恭敬垂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陛下尚未亲政,大长公主为财税之事下往江南,临行之前公主令微臣代为理政。”
“陛下今日既受了惊恐,这几日就在寝殿中,好好修养,没有什么要事就不必出来了。”
沈濯沉冷的话在空中响起,漾在无尽的夜色中。
这话极为直白,不掩丝毫的目的,所谓不必出来,也是明目的软禁。
将皇帝软禁在寝殿中。
“你…你不敢,你…你不能这么做!朕才是皇帝,沈濯…沈濯,你敢,你敢软禁朕!”
小皇帝依旧冷焰地叫嚣着,沈濯充耳未闻。
锋薄的大手背心朝下,直接横我化为手刀,劈在皇帝白皙的颈侧。
凤云身子一软,直接倒在原地。
“将人送回寝宫,日夜监守,没有我的的允许不许她踏出殿门一步。”沈濯冷冷道。
“是,大人。”
凤卫领命,四人将其抬了下去。
余下一位凤卫当众的统帅,凑到沈濯面前,低声轻问:“今日发生的,属下会写密信送到殿下手中。”
“不必。”
沈濯沉声开口:“今日发生的,不必让殿下知道。”
“啊?”
凤卫之人一下没反应过来:“沈大人,皇上出了这样的事,难道不应该让殿下知晓的,让殿下提早提防?”
“我说不必,便不必了。”
沈濯继续道:“殿下离京之前令我处理京中一切,这件事暂不禀告,若阿音回来怪责,我会承担,你不必多言。”
财税之事为国家经济根本,若不彻查势必会带来无数隐患。
江南账目繁多,数字庞大。
阿音估计在那就费了不少心,若是再让他知道皇帝有变,势必还要赶回来。
得不偿失!
京都自然由他理政,他必然不会让他出现丝毫的差错。
见到沈濯这么说,凤卫之人也只好作罢。
“是,那属下明白了,沈大人您可要属下护送回府,还是在此等着那刺客的消息?”
“你先回去,刺客若真擒住,直接送到沈府来。”
“是大人,属下告退。”
快速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待人离开之后,沈濯才复又眯起眸子,望着众人渐行渐远的方向…
望着远处那座夜色朦胧的宫城,因风云一事,心中深埋的往事又一点点被带起。
沈濯闭上眼,处在空旷的街中,慢慢使自己心得放松。
他记得,是那当年先帝驾崩,后嗣无人。
皇室嫡系一脉向来凋零,当年姑母嫁入宫中,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只得了一双儿女。
如今皇表兄崩逝,好嫡脉除了阿音再无他人。
他那是为太子伴读,时长出入宫中,自幼都是他看着阿音长大。
在他心中,早已与他的的亲妹妹无疑,他沈濯也自然愿意将世上最好一切的奉上。
当初也问过阿音的意思,问她可愿更进一步。
北渊虽未出过女帝,但祖宗理法传下来。也从未说公主不可被立未储君,。
祖母那时还在世,以沈家当时的权势完全可以捧出一代女帝,他愿如祖父,父亲一样,誓死效忠。
可偏偏…阿音不愿意
皇位无人,才不得不在宗室中挑出这么一个东西,阿音那时也曾真心待他,他也多次授他课业。
可惜…终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阿音前段时日也同他透露一二,这次南巡回来,便要废帝,无庸无才之人,怎配得上那龙座。
江山易主,这次他无论如何也要劝服阿音…
他想,这不光是他想看到的,也更是当年皇表兄,父亲以及姑母,所有人都想看到的。
眸光暗了暗,沈濯转过身。
这边的事既已处理完,那便还有一人,还有画舫之内的那人。
他虽不清那人是谁。
但若细细猜测,心中大概也有了人选。
护城河上虽然月色暗淡,但他还不至于眼瞎,不论皇帝,起初从画舫上走出的分明是两人。
而最后,却只有一人挟着皇帝离开。
调虎离山,显而易见的把戏罢了。
他今日到要看看,画舫之上的另外一人,究竟是不是他猜测的那个。
若是他,那…
沈濯吸了一口气,没再继续细想,转身快步向着城外驶去。
而此刻
护城河,画舫上
待的外头无了动静,西琉殷才慢慢从外厅探出身子。
借着穿船敞开的窗扉,侧身远望着河畔上的光景。
方才沈濯派来潜行的人已在画舫上搜过一遍,将外那些尸体全部拢走,他躲至柜后,才没被发现。
眼下城畔岸边已一片漆黑,就连湖内燃放的花灯也全被冷风拂灭。
一片漆黑,一片寂静
西琉殷脚危机已完全解除,便从暗中显出身形,打算快出离开这里。
舱内烛光惬意,舱外却是黑意盎然。
西琉殷从画舫后门离开,打算先至城中再作打算,而待他踏出门的一刹那…
一把长剑,不知从何处
就这般毫无预兆地抵在他的脖间,再之后,右侧门后传来脚步,冷剑的主人缓缓而出。
西琉殷震惊,呼吸都停了刹那,他没想到此刻还有埋伏,刚想该如何脱身,却见那人从侧方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与他直视。
颈间的长剑,丝毫未挪。
他借着月光,看清那剑主人的脸,一个清冷俊美。再熟悉不过的人。
“国主,咱们又见面了。”
沈濯凝着他,抵着他的脉喉,淡淡抿言道。
西琉殷眸中的神慌一闪而消,他缓缓举起双手,举起高过头顶,作出一副无有抵抗的姿势。
媚眼如花,透着比星河还要隧深的光彩。
西琉殷看着他,幽绿的眸光一点点泛起,他看着沈濯直止他的锋间,突然仰声大笑。
“朕投降,朕向沈大人投降!“
“刀剑无眼,沈大人的手可要拿稳了,朕可还未娶妻,不想英年驾崩呢。”
这贱嗖嗖的语气,丝毫看不出一点惧意,甚至完全没有一种沦为阶下囚的自觉。
沈濯:“…………”
头顶一串乌鸦黑点划过。
第220章:
第221章:享受到了作为公主所得的一切
此时江南
同一片的夜色,却是不一样的星空,此刻的临安城万籁俱寂,过了临夜的时辰,街上连打更的都没有。
凤拂音仰躺在软塌上,哪怕此刻已临至深夜,可女人依旧不断辗转侧身,毫无睡意。
心中却又心事,久久难以入眠。
白日在药铺之中那掌柜的所说,若一切都是真的,那萧璟…
凤拂音知道自己本不该去想,自己也更对萧璟没什么情分,此之一事,也只是好奇,心中无端的疑惑。
萧璟…
他本就是善通医毒之术,惜命的人,为何会拒绝服药,这不本就是自相矛盾的吗?
心中悬起的直觉总告诉凤拂音,这事恐怕是没她想象的那么简单,总觉哪里存在这蹊跷。
女人起身,披了件软袄,走到香炉边,轻轻点上了安神的熏香,令自己不再乱想。
袅袅的白烟自空中升起
凤拂音回榻,闭上眼,渐渐沉入睡中。
许是这安神香的缘故,这些日来难得睡了一场深眠,一夜无梦。
*
江南的税务算是到了一个段落,但凤拂音却知道,此事绝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索性便寻了一个由头,在临安浅住了下来。
同时暗中继续令凤羽等人查宁远眉与税务之事。
一连过了五日,临安城内下了一场雨,大雨绵延整整下了两日。
这场雨落之后,街上潮湿,迎面的微风更加冷冽了一些,街上来往的人也披了袄貂,渐渐有了深冬的既视。
这日,外头的小雨淅淅淅
凤拂音与沈清并没出宫,这而在屋中下棋,一人执黑一人执白,这样的天气,倒没了令人出去的欲望。
“税务都差不多了,阿音,还有一个多月就年关了,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回京,我可不想在这过新年。”沈清落下一子,百无聊赖地抱怨道。
“再等些时日,你放心,临年关之前定然是会回上京的。”凤拂音淡淡轻语道。
“阿音。”
“嗯?”
“你真的是想在这为姑姑姑父守灵带孝,才延迟回京的吗?”沈清眯了眯眼睛,轻望着她。
“自然。”
凤拂音落完字,抬起头望着她:“父皇母后当年葬于此处,我不为他们守灵,还能干什么?”
她对外抛出留临安的幌子便是久未来到临安,愿为先帝后奉灵半月才久久不返京。
这是最不会被人质疑的说法,毕竟父皇当年事发,就在这临安城内。
“真的吗,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沈清犀利的杏眸一眼就能看穿她:“那为什么这些时日我也没见你再上山去祭拜?”
“雨天路滑,等天晴了我自会上山,到你了,到你落子了,快下。”凤拂音转了话头,催促道。
真的是这样吗!
沈清渐渐沉下了眸子,用眼底的余光轻轻扫着女人此刻的神情,抬手,在应对之处放上了自己的棋子。
从小至今,她们都是一同过来,沈清对眼前人的了解再透彻不过,凤拂音这几日明显就是有心事的样子,她留临安不归,必定是有别的事!
而她,却没有告诉自己。
沈清心中忍不住凄凄的苦笑,原来她们之间,也不是无话不谈啊。
她们之间,都有着各自的秘密。
她无法向她袒露顾云洲之事,而阿音,又不知在这临安还等着什么。
就算有些难受,但沈清心中仍有分寸。
凤拂音选择不说,她索性也装傻,不再过问,彼此相好,总是不会出事的。
一盘棋,下了将近两个时辰。
最终还是凤拂音领先了十五枚黑子,更胜一筹。
沈清耍横地将棋盘随手一搅,黑子白子一下混成一团,轻轻向后仰躺,慵懒地靠着榻上。
“没意思,真没意思,每次都是你赢,阿音,这么些年了,也没见你让让我。”
“你我既是黑白敌对,我又怎么让你。”
凤拂音淡淡应了声,随她一起靠在背后:“输了这么些年,棋艺也没见涨,怎不见你反思。”
“反思什么,输了就输了,反正也只是输给你你。”沈清瞥了瞥嘴,靠在软榻上,忍不住回想。
“我记得当年咱们是一同学这棋术的,还是姑姑特地请了尚书院的国手来教我们俩。”
“是啊,可惜课上只有我们俩,没人帮你照应,一旦课上你没来,就是白先生去托皇兄。”
“每次都是课上了一半,皇兄提着你的领子给逮过来,然后亲自打你的手板。”凤拂音面无表情道。
“是啊,不是表兄,就是姑姑,反正总是能被逮到。”沈清忍不住感慨道。
那时候先帝还是太子,日日是在御书房帮着皇上处理政事,闲暇之时还要因她俩闯的祸,给他们擦屁股。
那段时日如今回想,都历历在目。
可惜时至今日,她们都还在,可惜有些人…却是永远回不来了。
“阿音你知道吗,小时候我总以为,生在我们这样的家庭,一辈子富贵不愁,可以无忧无虑地长大。“
“等我过几年及了笄,爹和姑姑就会给我列出一沓门当户对的人家,让我随意挑个嫁了,有爹爹和姑姑撑腰,我可以一辈子不用看人脸色,随心所欲…”
沈清的声音渐渐淡了下来,语气缥缈,透着令人难以捉摸的神秘。
“你现在难道不是吗?”
凤拂音侧眉望着她:“就算母后和舅舅不在,可还有我和兄长,你不还一样没心没肺的吗?”
“不一样,阿音,终究是不一样的。”
有些人,是无法替代的,过往许多年,她都不会再有当年年少的美好期许了。
沈清摇了摇头,嘴角咧出一道苦涩。
是啊,童年之时就是那般美好。
姑姑嫁入皇宫,却对她视如己出,表兄也一概同仁的对她和阿音,还有姑父,亲自给她赐名,宠爱有加…
她心中知道,他们没有义务这么对待自己。
虽为血亲,但身在天家,天家伦常大于一切,君臣有别这样的道理更是她启蒙后第一堂课。
说到底,她也只是臣女,却享受到了作为公主所得的一切。
第221章:享受到了作为公主所得的一切
第222章:皇陵血案,旧事重现
姑姑嫁入皇宫,却对她视如己出,表兄也一概同仁的对她和阿音,还有姑父,亲自给她赐名,宠爱有加…
更别说她与阿音之间…
她心中知道,他们没有义务这么对待自己。
虽为血亲,但身在天家,天家伦常大于一切,君臣有别这样的道理更是她启蒙后第一堂课。
说到底,她也只是臣女,却享受到了作为公主所得的一切。
以上所有,她都铭记于心。
她心中还有良知,便应该知道绝不能做出任何背叛的事,不然她该怎样承这些年的情分。
心中似乎已做出了决定,沈清颤了颤唇,转望身侧的女人:“阿音,有一件事,我想向你坦明。”
凤拂音正在摆弄其子,将他们收进合自的盘中,听到沈清这么说,茫然地抬起头:“嗯?坦明什么?”
“你上次问我话,我已经有了答案。”
“上次?”
凤拂音愣了一下,挑眉道:“哪句话?”
“是说你与顾云洲之间,我…”
沈清的话还没说完,殿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高呼:“殿下…殿下,出了大事,出了大事了!”
行宫内的掌事跌撞跑进来,一下扑棱跪在凤拂面前,一路跑来,脸上都是汗珠,大喘吁吁地喘着气。
“殿下,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没听完沈清的话,凤拂音乍然转过头,看着眼前毫无仪态的管事不禁皱了皱眉,眸中透出些许的不悦:“作什么,一点规矩都没有,本宫的寝殿就这么由你擅闯吗?”
“殿…殿下恕罪!”
管事的又扑棱一声磕头:“事出紧急,奴才坏了规矩还请殿下降罪。”
凤拂音翻了个白眼,懒得在这与他纠缠。
沈清倒是看出她的意思,缄默了本欲说出口的话,看着管事:“出什么事了?”
“回…回沈大小姐的话,是…是出了命案,今早发现了三具尸体…”
凤拂音还以为是什么紧急之事,听此话声,心中更是增了几分不悦:“既是命案,那就去找官府,找府衙,找刑狱,来找本宫干什么,本宫难道还能给他们审案子不成?”
临安城本就有府尹,有太守,她虽来临安,但也只是负责财税一事,还真什么事都来找他们吗?
“可…可是殿下,那三具尸体是…是今早皇陵发现的。”掌事的低下头,吞吞吐吐道。
皇陵二字一处,一下吸音二人眼球。
凤拂音瞳孔猛地怔了一下,凌厉看着他:“你说什么,再说一遍,那尸身是在何处发现的?”
“就…就是在城外的皇陵,那尸身看着也极是惨烈,府尹不…不敢做主,就…就来请侯您的意思。”
皇陵在上京外,而此处临安的皇陵,也只葬了她父皇母后二人。
父皇母后的陵寝…
凤拂音心中一颤,径直从榻上而起:“那三具尸体现在在何处?”
“还…还在城外,府尹不敢挪动,一切…都等您的一日。”管事断断续续地低声道。
凤拂音眼中止不住的急迫,父皇母后的陵寝,那是他们长眠合葬的地方,绝不能出现丝毫的意外。
“来人,备马,本宫即刻去城。”
“是,奴才这就去。”管事的行个礼就转身退去,凤拂音下地,在一旁随手抓了件披风围在身后,匆匆系了系便跨着步子,快步离开。
而等到了门口,凤拂音突然脚步。
似又想起什么,偏头望看向屋内沉默的沈清:“刚刚你说,要与我坦明什么来着?”
沈清心中犹豫,抿了抿唇没有回复。
“没什么,不是什么大事。”
沈清也随着下了榻,披了间兜衣:“尸身在皇陵是吗,阿音你等等,我与你一起去。“
凤拂音想了想,也没拒绝,点头应允:“好,那我们一起去,我令人去备马。”
**
*
城外
小雨未听,仍旧淅淅沥沥地下着,冷风迎面而来。
二人驾马出城,一路疾奔。
等到了皇陵,二人身上已被雨水淋了个头,凤拂音翻身下马,直接解下披风,将湿漉的袄子甩在一旁。
临安府尹早就在皇陵外候着,见着凤驾疾疾而来,赶紧上前行礼:“临安府尹梅同言见过长公主,殿下万福无……“
凤拂音摆手,直接从他身侧走过,径直到皇陵内:“本宫没空在这听你虚的,人呢,那三具尸首呢?尸首现在在何处?”
“回…回殿下,尸首就在偏陵,微臣未敢挪动,只是先令仵作验了尸。”府尹未从地上起来,仍旧跪着直言但。
“仵作怎说,可得出死因了?”
“还…还没。”府尹第一次亲见凤驾,有些怯懦,不敢抬头:“尸身极为惨烈,仵作还在查验。”
凤拂音闻之眯了眯眼,咀嚼府尹的话。
不论如何,皇陵出现尸体,若不明查真相,绝会引起轰动,这件事情,不能草率!
转过身,递了凤羽一个眼神:“你即刻回城,去将虎五带过来。”
虎五,是凤卫禁军中的老仵作。
原先跟着他外祖父,外祖父死后便入凤卫,算是凤卫中有得身份的老人。
仵作验尸,她也只信得过这位老先生。
凤羽转身离开后,凤拂音寻了个地方坐下,仵作验尸,最忌被人打扰,她只能先从别的地处了解。
“这三具尸身是何时被发现的,是今早还是昨夜,来报官的是何人?”凤拂音冷眸冰寒地质问道。
“回殿下,是…今早被发现的,来报案的正是皇陵中负责守灵的太监葛三。”
“葛三人现在在何处?”
府尹不敢有任何的欺瞒,即刻回应道:“葛三如今就在皇陵外,下官命人看着他。”
凤拂冷眸,极力镇压心中的情绪。红唇微启,沉道:“让他进来,本宫有话要问他。”
“是,微臣这就去。”
府尹应了声,转身离开殿内,过了没过多久,便有一个太监打扮的人被扣押上来。
“奴…奴才葛三,见过大长公主殿下!”
凤拂音居高临下俯视着眼前人:“今早发生了什么,看见了什么,本宫要你事无巨细的说!”
第222章:皇陵血案,旧事重现
第223章:当年往事
府尹应了声,转身离开殿内,过了没过多久,便有一个太监打扮的人被扣押上来。
“奴…奴才葛三,见过大长公主殿下!”
凤拂音居高临下俯视着眼前人:“今早发生了什么,看见了什么,本宫要你事无巨细的说!”
“是…是,奴才一定将所见的都告诉殿下…”
小太监想他也绝没担子欺瞒,凤拂音递了眼神让扣押的人将他松开。
小太监抬起头,吞吞道:“回殿下,奴才在皇陵中是负责清扫偏陵的,今早卯时奴才向往常一样来轮值,便见这…这尸体在这了。”
皇陵轮值的的确是这个时间凤拂音偏头,将视野望向一侧的府尹。
“回殿下,此人是卯时三刻来的,那时还未升衙,等衙门开门了下官才来,听闻此事便即刻来了皇陵。”府尹如实道。
从皇陵到这衙门,若骑着牛车,也大概是这个时辰。
“你可曾见到什么人?”
凤拂音眸中的流光暗了暗,用手指摩挲着下巴的颔尖道:“可疑之人,或者什么与往常不同之处?”
“未…未曾,奴才到时就看见这三具尸身,别的什么都没看过,奴…奴才当时吓破了胆,并未注意不同之处。”小太监回应道。
这种自应就在宫中长大的,见到这般场景估计也吓破了胆,又哪敢往别的地方看,
凤拂音渐渐眯起了眸,狭长短促的视野在其身上上下扫视,试图辨别此人话中的真假。
“你,当真什么都没有看到?”
语气倏然转冷,话声话外都透着一股威胁的冷调:“你若欺骗了本宫,本宫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小太监浑身吓得哆嗦,匍匐在地上不敢抬起头:“奴…奴才句句属实,绝不敢欺瞒殿下。”
皇陵内一片寂寥,无人敢出声开口。
报官的唯一证人,除了时间对的上,其余所见的也根本没有人能断他口中真假。
哪怕知道他话为真,也没人敢上前替其开口。
大长公主游下江南,皇陵之中却出现了这样的事,陵中葬的还是先帝后,大长公主心境如何,想想就知,没人敢这个时候去碰雷霆之怒。
沉寂了许久,终是一旁的沈清看不下去,开了口打一个缓场:“既说什么都没看见,那就先把他带下去,做了口供。”
屋内依旧没人动弹,都在探上座的那位意思。
“都愣着干什么,没听见吗,不录口供,难道还要本宫亲自给他拖下去吗?”低沉带着不容置喙的森冷。
几人示意,上前将这小太监连手连脚地拖走。
偏陵外负责验尸的仵作也结束检验,回到正殿来禀告:“回殿下,尸身肌肉尚且绵软,还未僵硬,死亡时间应是在二十四个时辰之内。”
凤拂音皱眉:“为何而死?”
“这…这……”
几人脸上为难,互相推望了一眼,都没说出话:“下官等无能,已无法…无法探出死者的死因。”
“仵作验尸乃本职之事,你却告诉本宫你们看不出来,那本宫要你们有何用!”
凤拂音瞳眸之中一瞬逬出的狠戾,眉眼阴气如秋。
“殿下…殿下恕罪,并不是下官等无能,实在是那尸身已经完全损害了肌纹,只能探出他的死亡时间,却…却并不能探查更多啊…”
完全损害肌纹?
她虽不动仵验一事,但也对人身躯体有大概得常识,死后尸身会腐朽不错,可才二十四个时辰,怎会完全看不出来。
凤拂音眯了眯眼,突然抿唇,“尸身在哪,本宫亲自去看,带路!”
从椅上站起,冷冷瞪了三人一眼,仵作三人前方带路,一路引至偏陵。
先帝后安葬在皇陵的主陵,北渊早已废除活人殉葬,所以偏陵地宫下埋的也只是一些金银玉器的随葬品。
凤拂音跟着来到地宫处的偏陵,一到陵内,果然见地上赫然摆放三具尸首。
三具尸首…
见到这一幕,凤拂音整个人一下怔住,脑中蓦然之间逬出无数的画面。
那几名仵作的话的确不加,三具尸身也的确看不出完整的纹理,一具裸露在外的肉体一寸寸裂开,溃烂成令人作呕的紫黑色。
而其余两具更是可怖,呈现完全烧焦,全身皮肉已经损烂,露出阴森焦漆的白骨。
想过无数次,却没想到竟是这样!
内心深处久远的记忆又被带起,这…这两具焦黑的尸首与当年行刺她父皇的刺客的四状一模一样!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凤拂音心中骤然升起大亥,她不会记错,她永远都忘不掉那天的情形。
父皇遇刺而亡,刺客当场服毒毙命,尸身却被羁扣。
皇兄连夜回京继位,母亲悲恸难以自抑,幼时的她想照顾好母亲,便斗着胆子去了地牢,想探出些究竟。
地牢之中昏暗无比,弥漫满天的血腥与巫虫。
她在地牢最深处见到那几名刺客的尸首,尸首从运时到如今,只过一夜。
甚至因帝王崩丧,一切都乱做一团,都还没来的及动他们,这些尸首便离奇化成焦尸,皮肉尽烂,白骨皑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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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今日这两人,一模一样的症状!
怎会这样…
心中最伤恸之事在被掀起,凤拂音心中剧烈惊颤而致一时气血不足,竟跌了向后栽去。
见她异状,沈清立即上前,直直搀扶住了她:“阿音,阿音,你怎么了?”
“我没事。”
凤拂音强打起精神振作,稳了稳身形,转身怒向身后的人吼道:“虎五来了吗,去,即刻去派人传,令他立刻出现在本宫的面前,去!”
突然的暴怒,一下怔住了所有人。
“没听见本宫的话,去,还不快去!”冷冷又吼了一声,心中的怒意悲愤尽现无藏。
“是…是,微臣这就派人去。”
府尹不敢再待,赶紧指了两人出去。
沈清担忧地看着她,伸手还是轻轻搀住了凤拂音,女人窄嫩的肩膀轻颤,鼻息之间的气息也明显加重。
整个人一副瞪红了眼,即将要崩溃的样子。
第223章:当年往事
第224章:用他们的鲜血为父皇祭拜!
沈清担忧地看着她,伸手还是轻轻搀住了凤拂音,女人窄嫩的肩膀轻颤,鼻息之间的气息也明显加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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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人一副瞪红了眼,即将要崩溃的样子。
她最了解凤拂音,在外的场合从未见过她如此动怒失态的模样。
这…到底是怎么了?
就是因为姑父姑母的皇陵中出现了尸体,此事虽然惊奇突然,但阿音也不至于稳不住。
方才在陵外还好好的,这突然怎么了?
沈清也没多问,只是在一旁静静候着她,半柱香后凤羽才带着凤卫中的仵作虎五急急赶过来。
“属下见过殿下,殿下…”
凤拂音上前,一把将人扶起:“客套话不必再说,本宫要你立即验明情况。”
“是,属下遵旨。”
虎五站起,走到三具尸首处,见到这尸身也是拧了拧眉,十分震惊与意外。
三位仵作也跟着上前从旁协助。
沈清轻轻拉住她,劝慰道:“这里腥味有些重,阴森森的,阿音我们出去等吧,在这候着也没用,虎叔得了结论便会立刻出来的。”
凤拂音挣脱开她的手,“不,我哪也不去,我就在这,你若觉得阴森,那你就自己出去吧。”
此刻正值气头上,女人也丝毫没察觉自己的语气哪里不对。
沈清也知她不是这个意思,也没往心里去,无声站在身后,陪她静静候着。
虎五是当年跟随沈老将军行军的老仵作了,后来到凤卫中,也是屡建功第,可是如今老人脸上却呈现凝重之色,看着这尸身的脸色也愈发端沉。
久久沉寂,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虎五才堪堪收回手,起身复来到凤拂音面前。
“怎样,结果如何,可能查明死因?”凤拂音迫不及待地问道。
虎五无奈地摇摇头,愧歉道:“殿下,请恕老夫无能,尸身焦毁的太过严重,除了死亡时间,其余根本看不出什么,老夫也无法断却他们的死因,只是…”
老人话声突停,想到什么,却也没有开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凤拂音皱眉看着他,不免自问道:“您想说什么?”
“殿下,老夫虽然无法看破三人的死因是什么,但其中两具焦尸的样子,老夫曾见过类似的。”
“是在什么地方见到?”凤拂音追问。
“是…是在…在曾…曾今的…”
虎五说不出话,心中的那点记忆也不敢宣之于口,怕引起殿下胡乱的猜测。
凤拂音一眼看穿他心中隐忧,冷冷直言道:“是当年行刺本宫父皇的那几名刺客,与他们的死状一模一样,对吗?”
虎五愕然震惊地抬起,她完全没想到凤拂音会脱口问出这话,当年…当年公主也只是年幼的孩子,怎…怎会得知…
“你不必想本宫怎么知,你只需回答,是,还是不是?”凤拂音语气愈发强烈道,
老人无奈地闭上眼,沉重点头:“是!”
四下惊骇!
沈清惊讶地大张着嘴:“怎…怎会是这样,当年行刺姑父的刺客吗,怎么会,这都多少年了,虎叔,是不是你记错了?”
“大小姐,我当年是奉沈将军的命令来临安处理一些事务,那几名尸首…老夫是亲见的,尸身惨烈,老夫验仵三十年都没见过这般惨烈的尸首,所以绝不会记错!”虎五递向沈清,恭敬道。
这下,她是知道阿音为什么这般激动了。
缓缓侧眸,目光望向她,女人脸上极为从容冷若,眼眶中眸光空洞沉落,令人完全看不出喜怒。
得到心中想知道的结果,凤拂音终于开口:“好,多谢您的告知,本宫心里清楚了。”
“哪怕三具尸身无法探出死因,但本宫还希望您留下,仔细再从别余的地方探查,一具尸体,不可能连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
“是,老夫听从殿下的,一定不敢怠慢。”虎三点头以示遵从。
“嗯。”
凤拂音应了声,随即在这偌大陵寝内又深深望了一样,种种透着不一样流光的视线。
凝望了许久,凤拂音才转身,跨步离开这里。
沈清冲虎五做了个歉意的神色,随即便快速追了出去。
皇陵之外,阴雨绵绵。
寒沥的风自脸上吹拂,带来阵阵战栗。
**
*
从皇陵驾马而出,甚至都没等身后追出来的神情,凤拂音独自一人,纵马疾驰回到城中。
到了行宫,凤拂音将自己关在寝中,责令任何人不准靠近。
屋内静悄悄,空落落,再没任何人。
凤拂音终于忍不住心中久抑的情绪,忍不住大声悲泣出来。
往日清冷明亮的眸中此刻已变为狭沉,盈满的泪水在眼眶中撑不住,扑朔一下,坠落下来。
滚热的泪熨烫了她的肌肤。
低声缀泣的低鸣,一下又一下,带动纤弱的肩膀忍不住轻颤。
足足有一炷香,女人才渐渐停住了泣声,轻轻抬手,擦去眼角边溢出的泪水,
凤拂音抬头,渐渐回到理智。
她许久没哭过,也许久没像今日这般宣泄情绪,自父母与兄长走后,她便不得不冷硬起来,她装的坚强的外表,无所不侵。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打破那些外臣多嘴的话,才能摄政,守住父兄留下来的江山。
可今日旧事再现,加到那残剧的尸首,心兄紧绷的一根弦再也崩不住,一瞬间赫然爆发。
父母,兄长一个个的突然离世,使她都来不及成长,来不及走出那段有人庇护的无忧岁月中…
父皇,父皇…
当年一模一样的死因,在她恰下江南的时候,还是在皇陵中…
今日之事必定与当年父皇遇刺的事有关!
而且,背后之人定是冲着她来的,不然也不会挑着这样的时候这样的地点。
一批刺客,三个突然出的尸首…
事发这么多年,背后之人又突然席卷而来…
这次,他又来要谁的命,是自己的命吗?
凤拂音冷笑,静静擦干脸上的泪水,既然他自己送上门,那她就会好好相迎…
她要用自己的手段撕开当年之事的口子,她必会彻查,彻查所以从事人等,用他们的鲜血为父皇祭拜!
第224章:用他们的鲜血为父皇祭拜!
第225章:
凤拂音冷笑,静静擦干脸上的泪水,既然他自己送上门,那她就会好好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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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用自己的手段撕开当年之事的口子,她必会彻查,彻查所以从事人等,用他们的鲜血为父皇祭拜!
在屋中独留了许久,凤拂音才收拾心绪推门走出去,此时屋外,雨声渐停,冷风迎面而吹。
沈清在外等了许久,见她出来立刻迎了上去:“阿音,怎样,你没事吧?”
凤拂音冷冷摇头:“无事,叫人去传府尹过来,我有些话吩咐他。”
“我知道,你放心。”
沈清点点头却也并不急着离开:“那三具尸体无法辨别身份,我便叫凤羽先去城内城外暗查这三日失踪的人口,一旦有消息,便立刻会来回禀。”
无论如何,现下最首要的还是先查清三人身份,只要先弄清身份,才能知三者具体有什么关联。
凤拂音一愣,抬起头怔看了一眼,她没想到沈清竟知她想做什么,抿了抿唇补道:“不止三日,近半月内失踪的,全具体详查一遍,不能错过任何一个机会。”
三人也许并不是失踪后就遇害,也可是被囚了几日才被下杀手,一切尚未可知,并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好,我明白了,虎叔也会继续对三具尸身不断下功夫,一定会撕开一条口子的。”沈清点头坚定道。
“嗯。”
凤拂音挪开视野,没再说什么
沈清言罢便转身离开,她知道,女人此刻最需要的是独处,独处一个人的宁静。
因为,此事再现,没人心里会比她更痛。
待得离开后,凤拂音重回到屋内,心中又细思起来,方才她只是想父皇的凶手,却漏了另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为什么,只是这一世,当年的事情重现…
而前生,至她死前,都没经历过这事,为什么,为什么两世的经过会不一样?
难不成,只是因为这一世,她来了江南,而上一世,却没有?
未来江南,所以父皇的死因始终成谜!
这一次,她为财税之世来江南,来到临安,所以幕后之人重现…
为什么,仅是她来了江南?
江南,到底隐藏着什么?
凤拂音眸中的流光一点点暗下,陷入深深的沉思而不得其解。
她至今,都不明白自己为何重生?
难不成真只是天命,老天怜惜?
凤拂音冷笑,她不信天命,更不信因果,前世她掌权之后,手中不知沾了多少违逆的鲜血,早已不复当初的那股纯性天真。
老天若真要怜惜,也不该是这样鲜血满身的她。
凤拂音收回思绪,不愿再想,而此时门“嗖——”一声,倏然落下一道黑影。
“殿下!”凤羽的消息自从外面响起。
敛眸,恢复往日的清冷,红唇轻起,道:“何事?”
凤羽跪身,快速回禀道:“回殿下,方才暗线来报,鱼儿…上钩了!”
睁开双眼,覆上微寒:“摆驾,随本宫去收网!”
“是,属下遵旨!”
凤羽跃身,消失在门外。
上次药庐之事,她便断定黑羽骑的人失手必定会再来,所以不仅命人暗插在那家药铺,临安城其余几家能够提供上好止血丸与缓梦魇的药铺子都被她暗插了人手。
等的就是他们再来!
等凤拂音到巷街时,果真是与上一次不同的药铺,这些人倒也不算蠢,没踩一个窝点跌倒两次。
不过与她,终究是棋差一招。
凤拂音进药庐之中,那三人已都被捕获,被凤卫的人捆住手脚,死死按压在地。
药庐老板何时见过这种场面,直接吓的关了门。
凤拂音令凤卫将三人提审至此间药庐之后,由她亲自审问。
药庐之后,是一片闲静的小院。
凤羽端来贵妃椅与软垫,轻轻放于凤拂音背后,凤拂音点头,径直落座,居高临下地俯着与她相距一丈的三人。
三人虽已被束,但身后仍有凤卫擒着,将他们的头颅死死按地。
凤拂音挥了挥手,示意凤卫退下。
“殿下,他们三人身份不明来历不明,不能不设防备,还是就此回话吧。”凤羽上前道。
“不必。”
凤拂音冷声道:“黑月骑的人只会沙场而亡,不会在此自尽,将他们放开。”
她知道,凤羽无非担心黑月骑的三人会咬舌,亦或含毒而亡,所以谨慎提防些。
但她知道,他们不会。
跟着萧璟,她也了解黑月骑,都是忠主不二之辈,他们既不是奉萧璟命令而来的,便不会轻易死。
凤羽抬头望了一眼,心中虽有再多疑虑,但也不敢违逆圣意,只好挥挥手,示意几人松手。
凤卫几人松开,向后退去半步。
三人得了自闲,怔怔抬起头,抬起头望着这位传闻中北渊真正第一人的摄政大长公主。
只觉冷艳高贵,光是坐此,就能带来无限威压。
几人凝视的同时,凤拂音也在审踱他们,三个她完全没见过的生面孔,想来应不是萧璟的亲信,只是黑羽骑分堂中的小喽喽。
凤拂音也不再废话,直接开口了当道:“想活,那本宫问什么,你们便回什么,若不想活,那这临安地牢之内也有一百种刑具,也定能让你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三人沉默一声,缄默未言。
凤拂音也不催促,就这般端坐着等几人回复,后堂之中一时陷入宁静。
最后还是三者之一一人,挪了挪身子开了口:“我们不知道长公主您在说什么,我们只是来这想买些药就被5扣住了,人在家中,却生来无妄之灾,这就是皇家长公主待人的威严之处吗,可真令人丧怕。”
话中话外都透着讽刺,暗含凤拂音以权压人。
凤拂音忍不住“啧”了一声,起身从凳椅上起来,一步步走到男人前,高高在上的俯视着这面容。
男人有些胆恕,身子忍不住向后退了退。
凤卫等人见状,立即上前,左右按住他的肩膀,使他在女人面前再动弹不得。
凤拂音轻嗤,俯身,修长纤细的指尖触上男子脸廓的边缘。
第225章:
第226章:
凤卫等人见状,立即上前,左右按住他的肩膀,使他在女人面前再动弹不得。
凤拂音轻嗤,俯身,修长纤细的指尖触上男子脸廓的边缘。
在男人脸廓边缘轻轻摩挲,随即似触到一届边缘。
轻笑,叹了一声,随即猛的撕下。
一张雕工精准的人皮面具被揭盖而下,露出一张与面具完全不相同的人脸。
这张脸,凤拂音可算是熟悉了。
是萧璟身边贴近的一人,墨冰,应该在黑月骑中仅次墨凌之下。
这张熟悉的脸,算是完全对应了。
凤卫其余人见到凤拂音如此,也纷纷探手,揭下另外两人的人气面具。
清一色,都是凤拂音熟悉的面孔。
应该都算萧璟的贴身之人,都算的是上是精锐。
凤拂音一把恰住眼前人的脖子,纤长的细手慢慢施力,一寸寸的缩紧:“寻常客人来药庐之中会带面具?会见到本宫称的是长公主而不是殿下,怎么样,事到如此,墨侍卫还有话说吗?”
脖间的命脉被擒住,虽不至于窒息得说不上话,但仍痛苦万分。
墨冰痛苦地闭上眼,无力地垂下头。
凤拂音眸中迸发狠戾,狠狠擒着男人的脖子甩至一边,坐会身后御座:“本宫说最后一次,问什么答什么,别给我甩什么花招。”
三人之中另外一人替墨冰出声,看着她沉沉道:“长公主对黑月骑了解至斯,又有什么事需要我们才能知道的。”
“本宫要知道,你们为何来药庐?”
凤拂音清冷至极的声音在空中漾起:“黑月骑之中也有医堂,你们为什么还要来城中购药?”
“医堂中毕竟药量有限,我们多购一些囤着有什么错。”墨冰直白道。
三人都没想到,凤拂音擒住他们,戳穿身份并不是先问藏身之地,更不是问他们潜藏的目的,而是先问他们购药的原因。
这…倒是透着古怪。
被三人的态度惹怒,凤拂音明显增了几分不怒:“不用跟本宫搭虚枪,本宫只问一句,你们的主子,到底、怎么了?”
那日药铺掌柜听得是为萧璟求药,今日想来也必是如此,不然也没人值得这三位冒这样的胆子。
三人眼中皆闪过震惊与错愕,随即快速的则是内疚,几人想也知道怕是那日在药铺之中说漏了嘴,暴露了什么,纷纷愧下头,不再言语。
没有一人回答她的话,甚至都是引着脖子,作一副待戮的鹅颈状。
凤拂音生起更深的怒意,但她也知黑月骑的规矩,若只是如此,就跟到底她怕是都问不出什么。
萧璟到底怎么了,为何要这丹药?
她必须知道!
给身侧的凤羽使了一个眼色,凤羽上前听候差遣:“殿下!”
“两他们带回暗牢,吐出点本宫想知道的事,但是不能让他们死了。”凤拂音眯起眼睛,寸寸的寒芒毕现。
“是,属下遵旨!”
凤羽应声。
凤拂音点了点头,附在他耳边轻声言语。
吩咐之后,凤卫之人将三人扣了回去,全数羁押,凤拂音却未离开。
待大部分转身退去,她回首,望向角落处的掌柜。
“本宫问你,这止血凝露除了能根治止血,还可治什么病症,亦或可配合别的药物治疗什么疑难症?”凤拂音举着桌上的瓶瓶罐罐道。
“回…回公主殿下的话,这凝血露…只是为了凝血,或清楚胸间的淤血,其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功效……”掌柜的头一次面圣,只能颤巍巍道。
凝血?
凤拂音微皱起眉。
难道只是如此吗?
若只为凝血,何必废这么大功夫,黑月骑医堂之内又怎会没有?
凤拂音完全不理解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心中乱不忐忑的第六感告诉她,此事…绝没有表面这般的容易。
或许,还有更大的霹雳等着她接受。
**
*
与此同时
京都沈府
沈府这几日来了一位贵客,还是家主亲自带回来了,周身气度贵派得不得了,还有一张绝为俊美的漂亮脸蛋,跟着家主并肩一块来时,倒把府里所有人都看的一愣一愣的。
据皂门小厮的不确切遥言,这贵客是三日前大半夜登门的,与家主一块回来的,两人身上都有些凌乱,那贵公子的前后三处衣袖更是直接被刮散开的模样。
家主在前,那贵公子一个劲地往前凑说东说西,说这说那,家主则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那个朦胧的深夜,二者之间透着不同寻常的味道。
皂门小厮有声有色地传了数次,结果最终落到沈濯儿里的版本就是…
家主始乱终弃,当初见这位公子穷,便作了棒子,痛打拆散殷公子与大小姐这对恩爱的鸳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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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多年已故,这位殷公子经过奋斗,已成富甲一方的财主,再登门,家主欲趁大小姐不在之际,行非常手段,取而代之,妹之兄及,鱼水之好!
鱼水之好…
这四个字传来时沈濯正在房中批阅有奏折,骤然听到这个,整个人都是崩溃的。
握笔的大手一僵,墨笔一下浸染了大片乌字,文纸上黑成一团,根本再看不出写了什么。
沈濯丝毫不方,从容淡定地放下手中的奏折,狼嚎的紫笔放到一旁砚台上,锋薄的唇瓣抿声道:“来人!”
书房外立刻有小厮回应:“家主。”
“进来!”
小厮推门而进。
沈濯举着那本被染黑的奏折,看了眼署名,蓦然道:“礼部侍郎奏书中存有多处纰漏,已严重违令,去告诉他,本官再给他一个机会,令他修撰完再送一份过来!”
“是,小的记住了。”
书童说完便要上前接住那本旧的奏本,却被沈濯一下轻轻躲开:“这份留存在我这,令他再书写一份送来。”
“是,小的这就去。”
书童没多想,直接转身离开屋内。
沈濯舒了一口气,从桌前前站起,缓缓揉了揉有些酸软的眼睛。
那日在城外画舫上,他本可以随时取他性命。
但最终,他还是没有。
因为沈濯清楚,若这一剑自己刺下去,那便不光是两人之事,而是北渊与西洲偌大两国之是。
第226章:
第227章:朕与您也是指拜天地,歃血为盟的
沈濯舒了一口气,从桌前前站起,缓缓揉了揉有些酸软的眼睛。
那日在城外画舫上,他本可以随时取他性命。
但最终,他还是没有。
因为沈濯清楚,若这一剑自己刺下去,那便不光是两人之事,而是北渊与西洲偌大两国之事。
西洲国主若真死在了上京,死在他手里,到时必回引起两国纷争。
他相信,阿音绝不会任由他被交出去。
到时两国交战,生灵涂炭,因他一人之过死伤的却是无数北渊将士,付出生命与故土…
那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那晚的剑口终究是偏了锋,他知他不会,索性也收了剑,故人重逢,却是未有说不尽的话。
二人互望了许久,才缓缓走进画舫内。
那夜画舫之上,船轮轻轻晃动,在水面水逐影漂浮,足足过了两个时辰才从舱内走出。
两个时辰,不知二人在里面谈了什么。
只是出来时,沈濯冷清高贵的面容上近多了一丝崩溃,他颔首,同意将人带回府中。
到府时,已将近子时。
思绪被轻轻收回,沈濯从那天的回忆中挣脱出来,他不知府上是怎么传就传成这样了,三人成虎,流言蜚语。他不可能令继续传下去。
不然落到外人口中,他该如何立身。
沈濯令人叫来府内大总管,严令戒其断绝府上一些风声,严谨以讹传讹,不得再听一些别的风声。
总管哈着头,退了出去。
而等总管退出书房内,而恰有一人与他擦身而过,西琉殷敛着笑,也不等通传,径直走进了沈濯的书房内。
身后有小厮拦着,却没拦住,一脸尴尬的模样。
沈濯皱了皱眉,令那小厮退下,冷眸以待地看着这位突然闯入他书房的不速之客:“进门之前都不及通传,这就是殷公子待人规矩吗?”
为掩人口目,他未叫国主,只是令府邸上下以殷公子相称。
西琉殷嘴脸泛起一丝邪魅的笑,微微挑眉衅言道:“西洲从未有人让本公子通传,的确不知道这规矩,沈大人您…多多见谅!”
“……………”
沈濯无言,心中泛起一阵凝噎。
重新坐会书桌前,将本摊开在书桌上的奏折合上,轻轻划到一边,完全遮盖住上面所写的内容。
西琉殷见状挑眉,不怀好意的轻嗔。
这举动,明显提防着谁的模样?
某人一下起了情绪,走到书桌前,双手撑着墨黑梨木的桌岸,身子忍不住往前驱使。
头首靠前,妖娆骚气的五官横飞,精致好看的凤眼有一下没一下地朝书桌后的人逗弄着神采。
“沈大人这就见外了,怎么说那日画舫上,本公子与您也是歃血为盟,指拜天地的,怎么今儿一出了船,就变了脸?”
“沈大人,转脸不认人,这可不是您这种一向自诩君子的人能做出来的事,嗯?”
西琉殷的身子不断向前倾靠,眼瞅就贴近男人的头首,沈濯却突然侧头,从旁边起身。
一下扑了个空。
沈濯站在一侧,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人:“殷公子慎言,那日我们的确为一些事情达成了共识与合作,但我们并没歃血,也并未做其余之事,请您自重。”
“而且,就算沈某真与您达成共识,但这些共识之中并不包括能您能揽我北渊的政务,所以,请您后退。”
话语应对的极为平静,仿佛面前的只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一般。
西琉殷捂着胸口作出一副他痛心疾首的样子:“沈大人这话可真见外,本公子可卖了您这么大一个人情,您不说一个谢字,也总该表示表示把。”
沈濯皮笑肉不笑,扯了扯嘴角。
“我都已经应殷公子所求将您带回府中,您还想要什么?”
“本公子想要的…”
西琉殷话语未明,但是从眼眸中逬出的急切流光已经呼之欲出,绕身到一旁,与沈濯临视。
二人身量相仿,健硕英朗。
但若是年龄…
西琉殷与萧璟相见,比萧璟虚长两岁,但与眼前人相较,却还是幼嫩了虚岁。
沈濯不耐与他对视,狠狠瞪了一眼回到书桌前,毫不客气地下着逐令:“公子还有事吗,若没事了就请出去吧,本官还有公务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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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到现在,每句话都透着无情的推拒。
还真是利用完了就扔!
西琉殷嘴上扯出丝丝的笑意,他自不会应男人所愿,转身随意在后找个位置坐下。
见人撵不走,沈濯脸上已近升起厌恶。
西琉殷从一侧端起茶盏,置于唇间轻抿,不幽不慢地开口:“沈大人可还记得明嘉七年,那年发生了什么?”
突然逬出的问题,令得沈濯一怔。
明嘉,是高宗在位的年号,高宗皇帝,阿音的父亲,也是他姑父。
沈濯皱眉,不解他问这话的意思。
西琉殷也见疑惑,索性也不等他开口,径直自幽自语道:“明嘉七年夏,英宗皇帝寿辰,邀西洲南楚同时来朝,于朝野中共庆。”
“那年西洲使团来朝人极多,还有两位皇子随行,明嘉皇帝便亲点,令当时还是太子的先帝亲迎。”
明嘉皇帝就一子一女,太子相迎,随与他一起的自然是皇后娘家兄长的长子,也是当时的东宫伴读,沈濯。
那年太子也不过十三,不过处事为人也渐亦有明君儒雅之风,沈濯一直在他身侧,兄友弟恭。
许多年前的旧事再被重提,沈濯有些费解,他不明白西琉殷说这些话是想作什么。
“国主到底什么意思,不妨直说,沈某愚昧,不必在这兜圈子。”
直言袒露身份,可见此时真已动怒。
西琉殷站起,直直地看着他,眸光中多了一丝迫切与狠戾:“明嘉皇帝大宴,你不在殿中,而是在殿后御花园内救了一个被人推落下水的稚子,那稚子体寒冰凉,你将他带回东宫,给他找了水与吃食,后半夜那稚子发热,你在东宫守了他整晚,可是?”
男人的的语气近乎急切,越说越是情烈。
沈濯不解地看着他,隐隐向后退了半步。
第227章:朕与您也是指拜天地,歃血为盟的
第228章:
男人的的语气近乎急切,越说越是情烈。
沈濯不解地看着他,隐隐向后退了半步。
西琉殷的话令他带回曾今的记忆,沈濯脑中不禁回忆着,试图通过他的话,带回一些些许的记忆。
“不错,那年姑父寿宴,我的确不在大殿中,也的确是在御花园中救起一位小公子,也将他带回了东宫之中,你想说什么?”
思绪完毕,的确有这样的事,虽然不明白西琉殷为何这样问,但沈濯还是坦坦荡荡地应了下来。
姑父寿宴,他本该在殿中与太子一起应酬。
可他家的大小姐与娇贵的小公主还窝在皇后殿,玩到这个点也没过来向姑父请安,更没有人带什么消息。
他一猜就是寻常的宫人按不住这俩小祖宗,便跟太子说了声,亲自去抓这俩。
结果从大殿之后到姑母宫中,经过御花园,御花园池边听到有人在呼“救命”。
沈濯循声去,在湖里发现一位落水的男孩。
他未有多想,脱了外袍,直接从岸跳入水中将人救了上来。
那男童,七八岁的模样。
小脸苍白,浑身还忍不住地在发抖,瞧着身上衣物,应该是哪家的贵公子弟。
皇上寿辰,进宫拜谒的官员数不胜数,他那时并未多疑这男孩的身份。
已经失去意识,一条活生生人命。
沈濯自然不会不管,但若是送去皇后宫中,怕是多有不妥,御花园离东宫最近,来不及跟太子示意,便直接背着小人儿去了那里。
东宫的御医将腹内的水挤了出来,男孩虽然醒了,却引起了高热,太子今夜留宿宫中,他索性就将孩子留在东宫偏殿,他守在床前睡下。
可是到了第二日,沈濯醒来,那男孩却离奇的不见了。
他打听了一番,却没人看到那小公子的下落。
一夜未归,他不得不先回了家门,后来再去东宫,却也没了那小公子的踪迹。
就像人家蒸发了一般。
那公子不会无故落河,定是有人在背后推使,他想查出凶手,看何人敢在皇宫内作乱。
可是,直到寿宴过去,西洲与南楚的使团相继离开,他再也没找到那位公子。
如今旧事重提,却带来不一样的悸动。
沈濯很确信,这件事除了他并没有第二人知道,而西琉殷却明确将时间与一切发展都道明,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所以,当年那位公子,是你?”沈濯不禁问出声。
西琉殷眉宇之间不可查的触动,眼角扯了扯,神色恍惚地疏离。
虽未说话,但这副神色已无声说明了答案。
沈濯错愕,难以震惊地张开嘴,盯着他直言道:“所以当年西洲使团随来的那两名皇子有你,翌日也是使团的人将你从东宫接离?”
西琉殷背过身,没有回答他这些问题。
无声,却也是另一种表现的默认。
西洲皇子诸多,夺嫡更是刀光血影,老三支开他近卫的人,趁着大宴御花园无人,派暗卫将他扔入水池。
年幼,且不通水性。
他以为自己会死在那天,结果却遇上…
在东宫之时,半夜他醒来过,见着榻边的人,十三四岁的模样,俊逸英雅,透着满满的朝气。
他知道这个人是谁。
北渊皇室权贵的画像,他都隐隐记下。
沈濯,沈家的嫡长子,沈家下一任之主,皇后的侄子,太子的伴读。
吹下暗哨,接应他的人就在东宫外。
自后他再也没有露面,直至离开北渊,回到西洲,一步步往上爬,弄死了老大老三,老四老六,他才逐步登上东宫,再到之后的西洲国主。
年少的青涩再也回不去,宫墙之内血腥的搏杀,已使他再无良知与清明。
而混身肮泥,心头却守住了一丝璃月。
当年若无沈濯,自己也不可能活到了今日,这一点,西琉殷心中很清楚。
沈濯心中也自有了答案,静下心来沉思西琉殷此时与他说这些话的意义。
“这件事情我不知,也从不知当年那人是你。”
”那夜画舫上你我密谋之事,需要绝对的坚肯与认同才能做到,国主若是觉得我沈濯是在挟恩图报,大可现在就离开,沈某绝不会强求。”
沈濯只是单纯以为西琉殷此时道明,是因为自己曾对他有恩,那日并不是诚心想合作。
既然如此,那就一拍两散,他从不强求。
这话说完,本是没什么反应的西琉殷却是愕然转过身,冷峻的五官充斥着令人胆寒的暴戾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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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瞪大了眼眸,抬手狠狠指着眼前的男人,不可置信地咬牙道:“沈濯!你觉得我与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是在挟恩图报,对、吗?”
西琉殷逼近,与他争锋,眸宇之间喷出滔天的怒意:“回答我,你就是这么觉得的,是、吗?”
沈濯从在他面前露怯,抬首迎上,语气慷慨镇定道:“是!”
一个字,简短一个字。
令身前的男人瞬间失去所以气焰,西琉殷眸中的火焰消退,被寒冷的冰水一点点覆盖。
他退后身子,像是抽干所有的力气。
“行,行,行,沈大人既然这么说,那朕也无话可说,没错,那日所言之事都是朕骗去沈大人,为的就是活命,现在沈大人既已挑明,那朕也没什么再遮盖的,朕就是这样的人。”
说完,西琉殷转身,离开屋内。
沈濯皱了皱眉,不明他这么大的怒意是从何处来,就算不是如此,不是提醒他在挟恩图报,那又是什么?
这些事这些人,以为永远都会成为秘密留在他心中。可秘密却又一次被揭发,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沈濯终是不解,或是心中已解,却始终无法直视罢了。
书房内空寂了许久,将有半柱香后,府上的小厮匆匆来报。
“怎么了?”
“回家主,那位…那位殷公子收拾东西,已经离开了。”
并没有多大的意外,沈濯点头以示回应。
“派人跟着,看他去了何处,若是到天黑还未出城,便立刻来报。”沈濯道。
第228章:
第229章:各花入各眼,大是如此
书房内空寂了许久,将有半柱香后,府上的小厮匆匆来报。
“回家主,那位…那位殷公子收拾东西,离开了。”
并没有多大意外,沈濯点头以示回应。
“派人跟着,看他去了何处,若是到天黑还未出城,便立刻来报。”沈濯道。
他虽不知西琉殷此时与他说这些话的意思,但既已离开府中,那便如猛虎归了山林,他不可能让他夜半留在城中。
像一颗未燃的炸药,随时出现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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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与此同时
江南
皇陵尸身一案仍在调查之中,这几日始有风声。
凤卫及临安城中禁军都在据半月来的失踪人口进行核对,但最终也是只有存疑,无法完全的确认身份。
一切,都仍在紧密的核查中。
凤拂音知道,此事既已被幕后之人再度引起,那也绝不会让她这般容易地得查到。
她已做好完全的准备,势要咬死这事。
不管当年真相如何,事态之后如如何,她都会一点点撕裂,究查到底。
出了皇陵一事,这几日公务也闲置下来,好在还有同行的内阁几人,将所有政事都处理妥当。
这日,到了初冬难得放晴
外头阳光高照,吹拂的清风不似那般冷冽,沈清见她这几日积郁,便来约她出城散心。
凤拂音摇摇头,事务这么多,她这个时候实在没这个心情。
“可是你前几日说的,多留了江南,就是为姑姑姑父守灵,前些日子有雨没出去就罢了,今儿天晴,你还不出去看看吗?”
“阿音,你留下来真的是为了姑父吗,还是有别的事?”沈清贴近她身前,灵动的眸子贴在她身上。
凤拂音避了避,无奈地叹气。
之所以隐瞒留在两年的真正原因,不过是不想让沈清与她一般焦虑,可她这么说…
罢了,就依着她出去转转吧。
皇陵之事与当年父亲被刺的事,两者息息相关,她还未将这一消息告诉双亲。
“行,就去城外吧。”凤拂音点头应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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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山寺
较之他们刚来江南时,那时也彼值深秋。
满山的岭上还有些许的绿意,可此时已到冬日,绿意一点点退化,变成枯寒霜冻之地。
上山的路有些湿滑,二人照例步行而上。
山寺正堂依是不少城中来祭拜的人,寺中的小和尚上次来曾见过凤拂音,一眼就认定其身份。
侧着小跑到凤拂音面前:“公主。”
凤拂音应了声,让小和尚引他们到专祭的灵堂,小和尚在祠外突然道:“公主,您祭拜完之后可以不必离去我,我们住持回寺了,可请住持为您算一卜。”
临安城外的住持,凤拂音知道,当年就是这位“德高望重”的“大师”,皇兄不知听信了什么,非得引着她来算一卜。
那年结果如何,她也始终不得知。
如今皇兄不在,她对这些也再没兴致,摇了摇直接回绝了那小和尚,直接进了内殿。
寺后的殿宇祭拜了先帝后,而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沈清与她一同进去。
冲着上首灵位,二人甫一虔诚,再三叩拜。
叩灵结束,二人起身,将手中燃起的焚香轻轻插在香罐中。
烟香袅袅,弥散在整个殿中。
“我听山寺后面是片难得的梅林,冬日也就寒梅开着了,一起去看看吧。”沈清道。
凤拂音点头,并没有什么意见。
梅林就在这片殿宇之后,上次来时肯定是秋日,梅树未到绽放之季,而此处来,满梢的红梅已经悄然绽放。
红梅压梢,香溢满清。
可惜还未到下雪之季,不然满林之中被霜白的雪花覆盖,红梅覆香,唇间生嫣,那才真真叫是国色之景。
“阿音,你看,梅红唇香,这里可要比御花园那些牡丹美艳多了!”沈清穿插在花群中,忍不住叹声道。
牡丹雍容,绽放秋日,而梅花高洁,盛于寒冬。
凤拂音眯了眯,淡淡笑了声不予她的话,既不开在同一节气,又怎好同一比较。
所谓各花入各眼,大是如此。
就像她与清清,当年也不过前后几天坠地,皇城之中,最负盛名的并蒂双姝。
但哪怕并蒂,也不是完全一样。
清清,注定是堆在锦玉花丛中的人间富贵花,无忧无愁,而她,却已饱受孤寂,与这独酌冬日绽放的梅花又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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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渐渐偏远,等凤拂音再回神时已不知走到何地,回身望看,早已没了沈清的影子。
此处应是梅林的尽头,梅丛渐渐淡密,软泥的石路与到尽头的苔藓,不远处还有一间破旧的木屋。
凤拂音乍看了一眼,只觉那木屋极为眼熟,像是曾今来过,而等她回想时,却实在想不出相关的记忆。
木屋的门突然被人推开,明媚的暖光照进逼仄的狭黑之所,前方危险未卜,但凤拂音无法克制心中的好奇,警惕着慢慢走了进去。
木屋看着窄小,没想进去竟也别有洞天。
干净几明的床榻,床榻侧是一看着手工雕琢的书架,陈列许多有关佛缘的书册。
凤拂音凑上前,轻轻拿下一本翻阅。
书中大多都是用佛语写的僧经,多是她看不懂的文字,了然失去了兴趣,将书放回了原侧。
身后传来一道脚步声,步履轻缓,步子迈得极快。
凤拂音转过身,与来者打了一个照面,此人手中还提着办捅从井中打来的清水,多半就是此间木屋的主子。
见到屋中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来者并没有多大意外,似早有掐算她的到来。
拂手合十,微微低下头轻点:“殿下。”
凤拂音应然,同样以平礼回应他,哪怕过了许多年,她仍一眼认出了眼前人。
不是他人,正是当年为她谋卜的那位僧人!
也是此间山寺的住持。
没想误打误撞竟是到了住持的房中,凤拂音望了一眼,解释道:“本宫赏梅林,误入梅林深处,不是有意擅闯,请住持误怪。”
老僧笑了笑,眉眼之间露出一丝慈祥,
“殿下言重了,老和尚怎会见怪!”
第229章:各花入各眼,大是如此
第230章:卜算一卦,今生前世
没想误打误撞竟是到了住持的房中,凤拂音望了一眼,解释道:“本宫赏梅林,误入梅林深处,不是有意擅闯,请住持误怪。”
老僧笑了笑,眉眼之间露出一丝慈祥,
“殿下言重了,老和尚怎会见怪!”
老僧将手中的水桶放到屋内角处,到桌前从壶中倒了两杯清茶:“殿下既误入此处,不妨就在老和尚这歇歇脚吧。”
凤拂音走了许久,此时真感到一些口渴,索性也跟他客气,径直坐了下来。
微抿着茶盏,又环了一眼屋内。
“住持不愧是坐以入化之人,此间木屋看着破败却不想内里整敛。”凤拂音称道。
“殿下谬赞了!”
老僧微微点头笑道:“出家人,求心境求心慈,从不拘居住哪里,斯是陋室罢了。”
“住持高妙,本宫自叹不如。”凤拂音道。
“殿下客气了。”老僧微微颔首,随之也侧着身,坐到了凤拂音对面。
“上次殿下来寺中,还是与先帝陛下一同来的,没想时到如今,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是啊,物是人非了。”
凤拂音叹了口气,撑着头透着半敞的木门观着门外之景,梅林争芳,生机盎然,是她许久不见的光景。
“殿下说的是,岁月匆匆,算来上次与您相见亦是十年之前,没想眨眼都已过这么多了。”老僧轻眸注释在凤拂音身上,点点微声道。
十年?
凤拂音皱了皱眉:“住持可是记错了,上次本宫随皇兄来时事七年前的事。”
随皇兄来江南她不过十五,如今已二十二,满打满算也不过七年,哪里来的十年?
凤拂音低眸又想,心中骤然想起什么,若是…若算上前世的那些光景,便应正好是十年。
可这些,也只有她知道,眼前人这么说,究竟是何意,记错了,亦或是别的什么…
淡淡凝着他,未语,
老僧笑了笑,并未回答凤拂音的问题,依是慈祥地注释着她:“昔年受先帝之托,老和尚为您卜了一卦,可惜当年您并未听到结果,今日殿下来此屋中,偷闲得空,可否能让老和尚再为您卜算一次?”
凤拂音怔了一下,没想他会突然提议这么说。
或许心中还狐疑住持方才说的十年之差,便想知他究竟干什么,于是点了点头,答允了。
“那就有劳住持了。”
“殿下客气了。”
住持从床榻侧边的木质书架上拿来纸币,令凤拂音写下了自己的八字与出生年岁。
“殿下,您还当写下一个心中认为重要的日期。”老和尚道。
凤拂音意外:“古来至今卜算不都是生辰年月,要这日期能看出什么?”
“殿下信老和尚,写一个便是,老和尚不会骗您。”
这话说的飘飘然,但凤拂音心中也知道一点,也未有多疑,想了想,还是在生辰后添了一行小字日期。
是萧璟在刑场上的那一日。
前世之后的一切苦难与剧变都是始于那日,而今生,那一日,也恰是一切重新来过的开始。
这一日,恰是她心中最看重的一日。
凤拂音将写好八字与小字的纸条递给住持,老和尚接过,轻道一声:“殿下稍等。”
住持拿过八字,手中掐算一番,嘴中还在低声嘀咕些什么,凤拂音听不清,更没兴致听这大。
兀自给自己倒了杯茶,轻抿置于唇边,侧头偏看着景色。
等了将近一柱香,老和尚才结束,将写有八字的纸张翻过来,提笔,在背面写了最后的结果。
凤拂音照例兴致全无,她对卜算向来不怎么信奉,让住持算一卦,也只是方才他说的话渐引起了自己的好奇心,其余之类,并无什么。
“殿下不想看看吗?”住持抬头,看着她道。
“不必了,结果如何,还请住持直接告明吧,本宫稍后还有一事要问住持。”凤拂音不咸不淡道。
老和尚轻轻笑了笑,也并未有什么不满:“殿下这直爽的性子倒是与当年一点未变,还是那般通透,不信因果。”
历经许多事,也许不变的也只有这个了。
其余的,早已随所谓的“物是”而变得彻底“人非”,再没当年十五岁的天真与无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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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拂音垂下头,算是默许他的话。
“住持说笑了,本宫若真不信,怎会还让您卜算呢,结果究竟如何,还请住持告诉本宫。”
老和尚将写下的那页纸翻身朝上,使凤拂音手写的生辰八字那一面露于上方。
“殿下方才说还有事问老和尚,究竟何事您不妨直说,老朽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本以他要卜算后才告诉自己这些,没想如今却直接说,凤拂音自然不会与他客气,直接了当道:“方才您说的十年,到底何来的十年?”
“本宫当年随皇兄游历江南是十五之景,如今也恰二十有二,满打满算也不过七年,您说的十年之景是为何?”
想起初来江南时,在行宫殿宇中,那一地水榭汀兰,她执意说那地方有水池,而宫中的宫人却说没有。
后来她与沈清短聊事,也发现二人的记忆存在偏差,当年到江南的日期他们前后记错了十五日。
这件事,她一直缄口于心,未再提起。
可今日到这木屋中,到这住持之所,听他提及当年之事,凤拂音心中隐隐有了预感。
预感,她能在这,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老和尚似早有算到,算到她会这么问,缓心慢慢与她答复:“殿下不必心急,老和尚已经说了,今日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大师请说就是了。”
凤拂音忍不住生起一丝急躁。
老和尚笑言,缓缓轻语:“当年先帝与您临到江南,到今日恰是七年光景,殿下这一点不曾言错。“
凤拂音缓缓松了一口气,那看来,在这些大的年段上,她与旁人没有什么偏差,并不是自己又“记错了”。
“既然如此,那您方才说的十年又是何故?”
“您既自己都承认七年之差,可却又说十年,这不前后矛盾了吗?”凤拂音迫不及待道
第230章:卜算一卦,今生前世
第231章:对,她重生的机遇!
凤拂音缓缓松了一口气,那看来,在这些大的年段上,她与旁人没有什么偏差,并不是自己又“记错了”。
“既然如此,那您方才说的十年又是何故?”
“您既自己都承认七年之差,可却又说十年,这不前后矛盾了吗?”凤拂音迫不及待道。
老和尚目光幽幽,看着凤拂音突然浅笑,唇角不自意的上扬:“殿下何必来问老僧,到底是七年未见,还是十年未见,您心里不是早已有了答案吗?”
凤拂音闻声咯噔了一下,她甚是不解地看着眼前人:“本宫不明白住持在说什么,还请住持直接明示。”
“殿下难道不想看看结果吗?”老和尚微言笑问。
凤拂音怔怔看着他,抄着桌上那张泛黄的宣纸,猛的将纸张翻过。
上面赫然一行:“天定凰命,涅槃转生。”
凰命,凰命…
天命之中的凤凰之格,这点她无疑不认。
可这后半阕,涅槃,涅槃!这是何意她心中再清楚不过,这是她隐藏最深的秘密,怎会有人知道!
凤拂音由生一股寒凉,彻骨的冷冽之感慢慢席卷她的全身,娇嫩的躯体忍不住颤抖,恐惧自心而上,她有一种被人完全窥视的后怕。
仿佛呈现赤身果体,被肆无忌惮地钉窥。
极力压制心中的惊恐与无错,凤拂音抬眉,故作镇定地继续道:“短短八字而已,住持想说什么?”
“殿下,卜卦借用人力窥探天心,上面已经说的极为清楚了。”老和尚凝着深深的眸光,细细凝着凤拂音此刻的一举一动。
“殿下若还明,且不妨听老和尚再言。”
凤拂音这会没有直接应下,而是离座起身,弯腰半躬着背,对眼前人行了一个完完整整的拘手礼。
“本宫不解,还请住持赐教!”
“殿下言重了,老朽不敢受您此礼。”住持原地默念,微微叩首回应。
凤拂音重新坐回原座,老僧才慢慢开口。
“上古而年,曾有一不死鸟,名为凰,凰鸟命途悲苦,无有亲归,历经世间磨难而受埋于山林。”
受埋,既为已故去者。
凤拂音轻轻颤惊,命途悲苦,无有亲归,这的确与她再无二致。
“受埋于山林,历得死劫,不负机遇。”
“向死而生,涅槃转运。”
老和尚说的极为简洁,短短十数字就已概括生平:“殿下既已写定了日子,想必自那日起,便不是过去,而是新生了吧。”
凤拂音懵懂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既已是新生之期,旧日之年而至时今,且不已过十载,殿下又何必困惑不解呢?”住持笑眯眯地轻道。
凤拂音怔了半晌,瞪着眼眶久久坐着。
心中信赖许久的楼宇仿佛一瞬间点点崩塌,灰飞不尽。
她无法接受,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无法接受,她曾今最不相信的东西,如今却一点点道明她的一切,窥扒她所有的秘密。
原来,真的有天命一说……
她童年欢声幸福,与后半生的孤苦无依竟也是早已命定好了,经历的,发生的,竟早已有了天意。
凤拂音眼中失焦,意识一点点涣散,脑中无法挥斥眼前人方才所言。
涅槃而生,不负机遇…
机遇?
对,就是机遇!
既然一切都被这和尚挑明,她的重生早已注定,她的机遇,她的机遇又是什么?
凤拂音急迫,猛的从原地站起,双手死死按压着眼身下的桌面,眸框瞪得有些微红。
“您方才所言,凤凰重生,尚有机遇,机遇在何处,还请住持道明!”
若她的重生真有机遇,那会…会不会抓到掌握了这礼机遇,母后,父皇,还有兄长…会不会…会不会!
年老的僧人似乎看透她心中所想,无奈地摊手摇了摇头:“殿下,世上生劫渺茫,死劫却是无尽无宗,人死终究无法复生,逝者泉下有知,也不想看您如此哀痛,还请您勿再悲恸。”
这番话,彻底堵住凤拂音心中的一点念头。
像是濒死垂危的鱼儿,见到汲汲的水源,拼死挣扎,而到了临头,却是镜花水月。
无法复生,无法复生!
既然无法复生,那她又算什么!
凤拂音瞪大了眼睛,情绪已经近乎崩溃,她伸头,来到老僧面前,死死地盯着他。
“你撒谎!”
“什么人死无法复生,你既已知道本宫复生归来,那定也有办法,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说!”
“我父皇是一代治世的贤君,若他还在世,北渊定可迎来无双的盛世,您是北渊人,定也想看北渊流放前世,万古垂青对不对?”
“求您…求您救救他们,救救他们…好吗…”
凤拂音直接跪于老僧面前,冷艳的容颜已完全被泪水覆盖,脸框中是从所未见过的凄容与伤恸。
此刻她紧紧抓着老和尚的手,不肯松懈。
就像抓住唯一救世的稻草。
住持哀叹了一口气,不愿面对这样的场景,轻轻别过头:“殿下…不是老和尚不愿,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胡说!”
“本宫既然可以涅槃,为何父皇他们没有,本宫为凰命,那我父亲呢,他们也定然可以!”
将近胡搅蛮缠的纠葛,住持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只得无奈地神伸手,将地上人扶了起来。
“殿下,不死鸟涅槃,方有机遇,可死人复生,终究还是逆天而为。”
您之所以可以归生,想必是有人用自己的命来换了您的命,以命换命,才可不复天伦啊!”
凤拂音真震惊,瞪大了瞳孔。
“您是说本宫之所以重生,是有人用他的命来换了本宫的命,是吗?”
和尚在女人的凝视着,缓缓垂下头。
“嗤———”
凤拂音狠狠倒抽了一口凉气,继而追问:“那个人是谁,他在哪,本宫认识吗?既然他以命换本宫的命,那他可是已经过去了,还是尚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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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串的问题,显出女人此刻心中的焦慌。
“殿下,老和尚不知,老和尚只是谋算天命,可这换命之事,已超出人为,实在不在老和尚的知晓之中。”
第231章:对,她重生的机遇!
第232章:人依旧在,不过经年
一连串的问题,显出女人此刻心中的焦慌。
“殿下,老和尚不知,老和尚只是谋算天命,可这换命之事,已超出人为,实在不在老和尚的知晓之中。”
和尚歉意地摇摇头,他只能卜算这么多。
凤拂音吸了一口气,缓缓坐下,努力使自己的心绪恢复平静。
“既然您不知道,那您可知,有人知道吗,亦或本宫要做些什么,有办法能知隐情?”凤拂音道。
“殿下您若实在想知,不妨去问一人。”
凤拂音问:“何人?”
“护国僧,他就该在京都城外,殿下何不去问他?”老和尚道。
护国僧人?
国师?
凤拂音想了想,脑中一下浮现出一个人:“您是说,缘寂?”
北渊护国圣僧,也只有他了。
“是,就是缘寂前辈。”
“缘寂与老和尚同出一门,修行道益却要远出老朽,老朽不才,未能及其十中之一。”老和尚轻轻想着旧人道。
“昔年公主刚出生时,您的父亲便请国师为您卜算一卦,当年的卦象究竟如何,想必也只有缘寂知晓了。”
“殿下若是存疑,可以去问他。”
若是眼前人都无法知道,那或许也只有他了,想起离京之前,她还以缘寂的话而大发雷霆,怒斥他胡言乱语。
可是如今想来,或许他并未诳语,说的也只是太过残酷,以致她无法接受的现实罢了。
既已知结果,那他无论如何都要回京。
起身低头,向眼前人坦诚自己的诚意:“多谢您今日告知的一切,本宫感激不尽。”
“殿下言重了,您既已问,我便只有回应,出家人不打诳语。”老和尚道。
“今日叨扰您了,本宫琐事缠身,就不再留了。”
凤拂音说完就要离开木屋内,住持起身,准备以此相送。
而到了门边
凤拂音却又突然想起一件事,霎然停住了脚步,又复转身,询问:“当年之景您既未曾忘,那您可还记得那年的结局?”
昔时不信,就不必多问。
如今却不得不相信,凤拂音停下脚步,对当年那个尘封到今日的结局突然有了疑惑。
“殿下,人依旧在,不过经年,一切都不变,当年的结局依是今日的结局。”住持道。
当年与今日命定的判词必然是相同的!
“多谢住持告知!”
凤拂音点了点头,心中坦明,再无疑惑,脚步匆匆,快速离开了这里。
看来皇兄硬是拉着她算一卜,也是存了私心的。
她负气离开,皇兄一个人承受了她卜算的结果,天定为凰,皇兄当年是否也问了有关不死鸟一事。
凰乃不死之年,天定多舛,无亲无依…
若真是如此,皇兄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他的结局,知道他注定无法陪她长世,只会早早地离开。
皇兄,皇兄…
皇兄知道一切,那方面又是以何样的心境走出那间祠堂呢?
历经江南,到皇兄驾崩前的一年。
他一字都没有与自己说过,甚至连一个冷眼都未给自己,独身承受,承受她命运的一切。
凤拂音心中骤然悲恸,她没想再忆当年之事,竟然是这样的伊始。
皇兄自离开江南之后,身体就突然下转。
窥探天言,往往是要付出同等的代价,皇兄当年是为了她,作了什么,才致身体急剧恶化的是吗?
凤拂音不愿多想,不敢正视心中最恐怖的认知。
沿着梅林,一路跌撞,莽莽咧咧地从梅林内走出,正见外头在等候的宫人。
她从此间进入竹林,再到回返这里,不过半个时辰的事,可这心境,却已然无法恢灭。
凤拂音此刻只想快速回到行宫,回行宫之后,驾马奔回京城,她已一刻都不遑多让地想知道真相。
心急如焚,大是她这样。
扫了眼规规矩矩的众人,凤拂音道:“沈大小姐呢,令人去寻她,即刻回行宫。”
“回…回殿下,大小姐追着您去了啊。”
“什么?”
“大小姐方才见您一人站在梅林边,便令奴才们不要去打扰,她自己前去找您了。”
清清来寻她了?
可她方才一直在木屋内啊,完全没加她的影子。
凤拂音皱了皱眉,以为多半是这丫头又贪玩了:“大小姐若不在梅园,那就还在方才的殿宇中,命人四下去找找。”
“是,奴才遵旨。”
几个宫婢作分开的形状,散开就要去寻找沈清。
而与此同时
另一边
沈清已不知何时又迂回,重返殿中,重新祭拜了一番帝后的灵位。
她心中有生愧疚,想独自一人阐明。
没想说了许久就误了时辰,刚准备起身出门,就见从屋外走进两个目厉深沉的黑衣男子。
沈清眸光暗道,瞬间躬住身子向后微退,做出防御的姿势。
二人带着黑色的棉纱,看不出面容。
但此刻殿中只有她一人,想想就知为何破而来。
此处为帝王私殿,今日又有公主来访,四下的和尚早已被遣散光,她知此时怕是没人来应救自己。
沈清向后退,胡乱地伸手抓住灵台上的重物,刚想狠狠丢出去以示防御,却没想下一刻,二人径直跪于她面前,右手虔放左侧心部,以示恭敬之姿。
沈清一愣,完全没料想到是这个展开。
黑衣人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烙金的纹令之上赫然雕映一字:“云”。
云,顾云洲的云。
沈清挑眉,有些意外,二人随即拿出顾云洲的信物件,递交沈清,随即转瞬离开。
沈清完全愣住,轻轻打开这封书信,熟悉的字迹越然而上,此中完全是顾云洲的笔记。
快速浏览了一番手书中所写,
手书中未写别的,不过是一些家常之事,并未紧要,不过是写家中这几日来了一位贵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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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与他兄长有关,还住在兄长院中的隔壁。
沈清怔了怔,一下就反应过来。
哥哥…
这是已经将人带回来的?
直接登堂入室??还是当着她母亲的面,好家伙,她竟直呼好家伙。
她哥哥那点秘密,家里除了母亲不知,她和阿音早就不知道震惊多少回了,她以为……
第232章:人依旧在,不过经年
第233章:一头无法满足的魇兽,尽情索取
这是已经将人带回来的?
直接登堂入室??还是当着她母亲的面,好家伙,她竟直呼好家伙。
她哥哥那点秘密,家里除了母亲不知,她和阿音早就不知道震惊多少回了,她以为像哥哥这种守旧的人,会瞒着一辈子,没想到…
沈清挑了挑眉,不过既然是顾云洲的家书,为何那两人要背着阿音的面,单独呈递给她。
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沈清有些无法理解,心中默默记了下来,知道误了时辰赶紧离开殿内。
恰与外头来寻她的人撞上正着。
凤拂音略有心悸地看着她,见着她无事才整个人松了口气:“去何处了,找你半天。”
“回来了,有些话我想单独与姑母说。”沈清道。
凤拂音透过眼前人纤瘦的双肩,视野直视其身后的的大殿,门扉大开,御桌上还有新点起的焚香。
眼神一漠,没有再说什么。
匆匆回了行宫,下山的一路上谁也没再言语,凤拂音独走在前头,脚步极快,低沉着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出城本就是为了让阿音散散心,让她别为皇陵之事过分忧愁,可怎么这一趟回来,倒是心事更重的样子。
不过是去了梅林,赏玩了半晌,这是怎么了?
沈清犹豫一会,没将那份家书拿出,既然她愁着,便不再拿其余事烦她。
等到了行宫,凤拂音便回了书房,连续召见了数位官员,几位官属在书房内议至极晚,直到垂暮之时,书房吧门才被打开,众人行礼离去。
屋内具体聊了什么,就是久久而不得知。
*
子时深夜,声寂
窗外的寒风愈发冷冽,“汩汩——”刮起的声响带动这深夜之中唯一一点的宁静。
沈清并未因白日的事多有所思,早早沐浴后便睡下了,却不想临到睡正酣的时候,愕然被人推醒。
迷迷糊糊睁开眼,却见是长公主身边的侍随。
“大小姐,公主就在您门外,公主有要紧之事与您商议,还请您赶紧起身。”侍随道。
沈清还处于呆愣的状态,但也未有多想,随意披了件衣服就往外走,凤拂音此刻就在她门外候着,一身夜行的黑衣与披风。
听见脚步声,顿顿转过身。
“阿音,你这是?”沈清无比诧异道。
凤拂音轻轻揭下头上乌黑的帽延道:“我要回一趟京城,有些事要与你说清,清清。”
“回京城?”
“现在吗?”沈清忍不住上前看着她,“不是前几日说有事留在临安吗,怎么突然回去,朝中出事了?”
“不,不是朝中的事。”
凤拂音侧瞥过头:“是我自己的事,我想回京城,去寻找一个答案。”
“什么事……”
没等说完,便被凤拂音更急促的声音打断:“不必问了,清清,对不起,这件事我无法告诉你。”
沈清了然于心,不再过问。
“是即刻就走吗,这个时辰城门应该还未下钥,阿音,你想与我说什么?”
凤拂音长叹了一口气,道:“我回京中,不为公事,是为私事。”
“临安城中此刻透露着无尽的凶险,皇陵一事不查明,便一日无法得到安平,所以此次我是秘密回京,对外仍称我在江南。”
“今日诸官前来议事,我已将后续之事都已安排妥当,明日便对外宣称我伤寒不适,要留榻中。”
沈清点头,一瞬间明白她的话。
“我要时不时去你殿中探望,以此向外证明你的确留于行宫之中,对吗?”
“嗯。”凤拂音点头,“不要让他人察觉就可。”
“放心,我心中有把握。”
沈清应下此事,但心中仍存有不安,不免拉着她的手轻道:“临安的事我会处理好,凤羽还在调查皇陵之事,我会盯着,有消息就会寄往京城。”
“不,不必。”凤拂音否认,“快马加鞭到京城至需两日,来回四日,不出意外我五日之内就会回来,你只需遮掩我不在行宫的消息,其余之事等我回来再说。”
整整四日的行程,去了京都只为住一晚?
行去如此匆忙,为何不派贴身的人去这一趟,还要自己走一遭?
沈清只觉眼前人愈发透着古怪,从今日到山寺上下来就是,梅林之中到底是怎么了,突然变故了这么多。
但心中再多疑惑,此刻也无法多问。
沈清只好点头,予其信任的眼神,让眼前人心安:“好,我明白了,阿音你放心。”
凤拂音冲她颔首回应,随即披上帽沿,全身化为灰暗,清踮着脚尖,在月光之下消退了背影。
院门之前,又恢复方才的平静。
银白疏冷的月光直直撒下,给漆冷的行宫地面上渡起一层淡淡的银辉。
沈清平复,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转身,回到屋内。
**
*
临安城为江南要道枢纽,城门通常都是过了子时才堪堪下钥,凤拂音疾驰到城门口,城墙内外的守军今夜被凤卫的人轮替。
见到凤拂音而来,大开城门,令其驾往出去。
沿伸城门的乡道,一路畅通百里,身侧两端的景色不断驶来而又匆匆背离而去。
此间深夜,唯有淡泊的冷月与悲鸣的寒鸦。
凤拂音手中驰着缰绳,于月色之下不断行驶,此刻已是按耐不住的心里去等,只想快速抵到京城外,寻她心中最迫切的那个答案。
以命易命,是谁…来成全了她的如今?
凤拂音一路心思杂乱,脑海中不断飘过的也是前世的零星片段。
前世,她是如何死的…
这点她早已记不清,她重生归来,曾因这事想了许久,似乎记忆中始终没有她含泪而终的一幕。
映像之中最后的记忆便是萧璟带兵攻入上京城内,她被他囚在自己的长公主府,囚在那锦玉的卧榻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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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时日,萧璟疯了一样。
就像一头无法满足的魇兽,日日来寻着她求欢,将她按在床第之上,尽情索取。
三丈之内的卧榻之地,仿佛成了她唯一的栖所。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那时京都上下也都在萧璟的掌控之中。
第233章:一头无法满足的魇兽,尽情索取
第234章:自己不敢直视的前世因果
三丈之内的卧榻之地,仿佛成了她唯一的栖所。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那时京都上下都在萧璟的掌控之中,不如日,只能为待宰的羔羊。
这样的道理,凤拂音懂。
然后她就是如此,从不愿去舍下脸面迎合他人,她与萧璟,也注定敌对生死。
最后的记忆,就是在那床第之上。
可是,在之后的事,她却绞尽脑汁都无法忆起,模模糊糊闭上眼,再醒来便是到了刑场那一日。
若是她真的被萧璟谋害至死,可为何她一点相关的记忆都没有,亦或真相不是如此,她前世的死因或许还有他法……
这一切一切的答案,或许只有到了京城外,见到缘寂,才能有更准确的答案。
真相,到底是什么样的?
她不想做一个局外人,不想究其一生都活在懵懂无知中,天命,天注孤苦,她不信,她不信她的命途就会如此。
凤拂音心中揪紧,紧握住缰绳。
**
*
临安到京城,整整两日两夜的路程,等凤拂音到山脚之下时,已是第三日的傍晚。
夜色笼罩在山头,薄薄的青烟云雾,朦胧雅致。
到了山脚,凤拂音甚至未有停歇,直接徒步上了山寺,已值黑夜,沿山的台阶已被霜寒的露水浸透
往日一炷香的山程,凤拂音今日走了将近半个时辰,等及山巅之时已累得气喘吁吁,脸上尽是连夜奔波的疲惫与风霜。
凤拂音到山寺时,本以为寺门紧闭,已做好攀墙的准备了,却没想,山寺门大开,门前早已有人等候,是府上的僧人,看着身上的纱纹,想必地位也是不凡。
见她来,丝毫不见惊讶,上前轻迎:“殿下,您来了。”
凤拂音皱眉,不解他的意思。
本以为是自己的行踪被暴露,但想想此行应是绝密,应该无几人知晓才是。
“殿下不必惊慌,是缘寂师父算到您今夜会来。特地让老朽在此等候,等候殿下降临。”僧人道。
缘寂竟真知自己会来,还让人在此等候?
凤拂音大为震惊,长叹了一口气,道:“国师还真是料事如神。”
“殿下说笑了,请您随老朽这边来。”
僧人侧身,做了一个恭请的手势,凤拂音不疑有他,跟着人一路向前。
到了禅房之内,凤拂音环了眼周围,颇有几分熟悉。
此间禅房,上次她与缘寂不欢而散,就是此处。
此刻禅房之内,油灯通明,僧人走到门前轻道:“师父,公主殿下来了。”
屋内传来一声应允。
小僧人上前轻轻推开门,示意凤拂音进来。
屋内灯火昏暗,但隐隐还是见到光亮,与她上次来时不同,床榻前多了一道矗立的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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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屏风极大,若有人站在其中之后,能完全遮盖身形。
禅房正中则是一平静木桌,木桌之上油灯轻染,缘寂坐在一边,而他的另一边,还放好了刚晾好的凉茶。
看来,的确是在等她。
缘寂起身,冲她淡淡点头相迎:“殿下来了,老僧见过殿下。”
凤拂音应了声,走进屋内,坐到空缺的位置之上。
缘寂笑了笑,冲向门口的小僧人道:“为师与公主殿下有要事相谈,你且仍守在寺门口,若还有人,你将他一并带进来。”
今夜,来的或许不止是一个人。
“是,师父。”
小和尚尊崇地点了点头,关上门轻轻退了出去。
屋内霎时只剩二人,缘寂重新回到桌后,与凤拂音彼此凝望着。
上次不欢而散,甚至失声大声痛骂,脸面早已尽失去,可今日她却是有求人而来。
凤拂音抬头,想起方才眼前人与那小和尚说的话,不禁道:“国师今日还约了别人而来?那本宫在此是不是打扰您与他人议事?”
“不,不是为僧约来的。”
缘寂笑了笑,脸上露出慈爱的善意:“不是为僧约来,是和殿下您一样,不请自来之人。”
不请自来,说的不就是她吗?
凤拂音低下头,冷声沉问:“国师可是早就知本宫今夜回来?”
“是。”缘寂毫不避讳地道。
“本宫敢问,您是如何得知?”
缘寂未答,只是伸出前指,高深莫测地挥了挥:“殿下,老朽如何得知,那是天机,天机不可泄露。”
凤拂音:“…………”
“殿下不远千里从江南奔波而来,看来是有话要问我这个老和尚了?”缘寂幽幽,不答自问道。
凤拂音点点头:“是。”
早已预料今日一切,缘寂摊手:“殿下请问吧,老朽若是知道,定会与您相告。”
得了准信,凤拂音心头一闷。
整整两日的时间,从临安到京都,她想了无数次,想见到缘寂会问什么,又会从他口中得到怎样的答案。
可如今真人就在她面前,凤拂音却一下缄了口。
心中蓦然生起一丝恐惧,她不知这层恐惧是即将知道真相的战栗,还是真相本身带来的惊恐,更或许是早已猜到真相,无法面对真实的慌错。
“殿下,您不是有话问,怎么到此处却不开口了?”缘寂微笑地望着她道。
凤拂音深噎,举起眼前的茶盏一饮而尽。
短短的寒流下腹,冲掉一丝心中的焦躁与不安,凤拂音抬眸,抿声咬唇,问出今晚的第一个问题。
“本宫出生之时,父皇曾让您为本宫卜卦?”
“是。”缘寂点头。
“那当年的卦象结果是什么?”凤拂音追问。
“天定凰命,涅槃而生!”
缘寂毫不犹豫地脱口,短短八字,却是凤拂音这几日来听到次数最多的话。
想起三日前,在江南城外,那住持同样八字的批语。
果然。一切因果都不变。
“当年您向父皇转告的,可也是这八字?”凤拂音道。
“是!”缘寂颔首:“先帝托问,老朽自然不敢欺君,自是如实相告。”
涅槃而生…
父皇知道,对,母后也知道,母后兄长,还有外祖母,他们应都是知道的,她身边的至亲都清楚无二。
只有她自己始终被蒙在鼓里。
只有自己这个当事人,到了今日才临了这命数。
第234章:自己不敢直视的前世因果
第235章:女帝!
父皇知道,对,母后也知道,母后兄长,还有外祖母,他们应都是知道的,她身边的至亲都清楚无二。
只有她自己始终被蒙在鼓里。
只有自己这个当事人,到了今日才临了这命数。
凤拂音心中悲戚,她不知父母以及兄长当年听到这样的命格,他们是作怎样的感想。
从始至终,这样的话都无人告诉她。
她刚出身时皇兄已经记事,或许就是那时见父辈脸上的忧患,方年才硬拉着她卜卦。
知道她素来不信这些,或许皇兄也是打着她永远不会得知的打算,回京默默为她筹谋,为她筹谋一切。
凤拂音眼中酸楚,难言的泪水忍不住浮上脸框。
除开命格之事,今天而来,她还有更重要的事相问,一件关泽她一生的事。
“国师既已知道本宫是重生而来,那想必您也知本宫重生而来历有契机,以命换命,本宫只想知,那个将命换给我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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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拂音瞳孔剧烈地收缩,渐眯成一道线。
全力凝视的眸眼落在缘寂身上,半分都未有离去,生怕离开片刻,就错过生死殊机。
缘寂眯眯眼,轻淡随意地看着她:“殿下,这个人是谁,对您很重要吗?”
“自然!”凤拂音点头。
“生死之事又何来小事,幸得有他,本宫才有有今日,不论他是否再世,本宫都该相报,若他不幸离世,本宫定会厚待他的家人。”
“殿下若这么说,那老朽先替那位贵人谢过您,谢您大恩。”缘寂起身,冲她作揖礼道。
凤拂音沉眉,冷道:“您客气了,还请国师,告诉本宫,那个人的名字?”
她只要一个名字,要那个人的名字。
起码,她要知,也曾有一人,有一血缘至亲之外的人,也为救赎她,亲上性命一切。
缘寂轻轻喝了一口茶,茶盏置于唇边抿了抿,却也未是急着回答:“殿下不必心急,今夜还有更长的时间,您不妨听老朽为您讲讲别的事?”
“…………”
凤拂音吸了一口气,眼下有求于人,只能听人话声,极力克制现在的心境,语气渐渐转冷:“您说。”
“殿下,您应该已去过庙堂下的地宫了吧?”缘寂道。
摆放历代帝王灵位的祠堂之下,居然是一处深甬黑长的密道,密道通往的暗室藏着无数瑰宝。
此话一出,凤拂音再无法抑制心中的震惊与恼粉,猛的从桌前拍案而起,瞪大的瞳孔映出熊熊的烈焰,死死盯着眼前这个看似平淡的男人。
“你知道?”
“你竟知道祠堂下还是密室!”
地下藏着无数瑰宝,她还未令凤卫的人前来搬运,她以为地道,只有那日她与萧璟知晓,却没想还有第三人知晓。
“殿下,老朽才是在这祠堂住的最久的人,比别人多知道些秘密又有什么不正常的吗?“缘寂轻微言语道。
缘寂看着早已知道,他知晓却未动里面的财帛分毫,出家之人从不在乎这些俗物,想此一点凤拂音才微微宽下心来。
重新坐会原位,冷道:“国师想于本宫说什么,还请直言。”
“殿下既已下了地宫,想必也看到了那位女帝生平的自传。”
自传?
凤拂音渐渐回忆,想起他所说的事。
是那所谓的明烈女帝凤轻潇,那日在地宫翻阅到这本记事便觉十分诡异,
等她出去之后,去了尚书阁将北渊建朝三百年来的历代帝王都一一过目,确实从未出现过女帝,甚至都未出现过“凤轻潇”的记名。
“本宫的确见到了,国师想说什么?”
“殿下,老朽只是想告诉您,两百年前的确有这么一位的存在,她是真真实实存于岁月长河中的人物。”
缘寂嘴中轻轻吞吐白气,娓娓道来一件往事。
“凤轻潇,是始祖皇帝的女儿,始皇帝长年沙场应敌,从未在意过男女之事,而等他夺了两千,称了皇位,膝下也只有一女。“
“那是惊才艳艳的女子,活的像烈火一般鲜明热烈,见过她的男子,无一不被她深深吸引。”缘寂的话渐渐放空,眸眼之中流露神池向往的神情。”
“可是,既然她真实存在,为何北渊历来的本纪亦或野史从来没有这位公主的记载?”凤拂音冷道。
始祖皇帝的嫡公主,按理应该是浓墨重彩,不该像如今一样,除了地宫内的本纪,再无一点证明她存在的证据才是。
缘寂淡然,瞳孔一点点空寂,心中划过无数的无奈与悲怆。
“过盛必衰,正因她的才艳,才有人容不下她。”
“随始皇帝一起打拼江山的肱骨,他们家中有不少嗣子,怎会容忍一个女子做上这个位置。”
凤拂音不满,大声驳斥:“女子,女子怎么了?”
“世间何人的规定,成大事者只有男子?女人就该一辈子臣服于他们,永远配不上那上座是吗?”
心中气愤,她最恨世俗那些狗屁的男女规矩。
“殿下,不是所有人都像您这么想。”
“当年凤轻潇不想她的父亲为难,便留了一封书信,独自离于京城。”
“离开上京华贵之乡,她在幽隐的田间结识一位相伴一生的男子,他们相识相爱,彼此相守,度过最快乐的时光…”
“然后呢?”凤拂音道。
“然后…然后就是始皇帝病重垂危,凤轻潇带着那名男人回京,于龙塌之前,见到始祖皇帝最后一面。”
“始祖皇帝临死之间,当着跪首的百官,亲宣将皇位出传给自己的嫡女,也就是凤轻潇,年后明德,明德女帝。”缘寂悠悠,道着一件极深的过往。
“她既已登帝,却没有任何的记载,这是为何?”凤拂音不禁疑惑,轻声低询。
“那是因为…她只做了三十三天的皇帝。”缘寂道。
“为何?”
凤拂音乍然惊讶:“以凤轻潇的年岁算,她登上帝位不过也才二十出几,怎么可能会…”
“殿下,老朽方才就说了,群臣怎么甘心叫一个女子坐上皇位,始祖刚死,他们就动了手。”
第235章:女帝!
第236章:您的,献舍之人!
“殿下,老朽方才就说了,群臣怎会甘心叫一个女子坐上皇位,始祖刚下了陵,他们就动了手。”
“凤卫素来守卫皇族,他们若真要动手,也该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才是。”凤拂音出声提醒道。
缘寂哀叹了一声,发出一声长鸣的悲号。
“那些人自也知道,他们针对的目标也从不是凤轻潇,而是…”
“而是凤轻潇喜爱的那名男子,是吗?”凤拂音一眼看穿,冷冷打断他的话。
眼前的人无力垂下头,算是默肯她的话。
无人敢动帝王,那便从她身边珍爱之人动手,
一个个消失,慢慢失去至亲的痛,这样的苦楚又有谁比她更明白。
凤拂音心中生起不安,快速追问:“他们对那男子做了什么,做了什么?”
“他们,以凤轻潇的名字邀那男子出来,到上京花街之上,数千弓弩手埋伏此处,万箭穿心,死不瞑目。”
万箭穿心…
她也曾见过那一幕。
“那男子日后,凤轻潇悲痛欲绝, 更是无心朝政,整日以酒买醉, 沉浸在无尽的悲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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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 跟随始祖皇帝行军的一个巫医突然向凤轻潇上奏, 说他能有办法,令死者还阳。”
凤拂音一怔, 知道她说此事定是与自己有关系。
“什么办法?”
缘寂抬头,正视直迎着她,在女人的注释之中缓缓起唇:“是南疆蛊毒, 献舍之术。”
“献舍?”
“嗯,那巫医向凤轻潇断言,可以使那名男子复活,条件却是……”
“条件是什么?”凤拂音道。
“条件…便是凤轻潇自己的命。”缘寂顿了顿接道:“献舍之术,以活人生命为引, 献祭之后, 回到死者生平记忆最深的那一日, 一切前缘, 重新开始。”
“一但重生之后,献祭者也会重生, 但她再无前世的记忆,而被献祭者, 却可保留前世伊始的记忆。”
“然而死者重生本就是违逆天谴之事,重生之后, 献祭者也慢慢会出现吐血心悸等无数之症, 被疾病折缠一生, 直到再无法忍受,接受生命。”
一死一伤,这样的结局…
“凤轻潇死后,百官便在始皇帝的叔弟一脉提选嗣子过继, 三十三天, 昙花一现,他们抹去了她存在的一切证明,正史,野史, 再无一笔囊括她的生平。”
一代奇女子,最终却是这样的结局。
凤拂音心中忍不住对她发出赞美,为挚爱的人舍去一生,舍去帝位,那该是怎样的情深不寿。
“既然您说重生之后,献祭者不会立即死亡,那当年的凤轻潇,与那男子是……”
“三日!”
缘寂似乎知道她要问什么,迅速应道。
“那男子重生,回到与凤轻潇田园初见的那一日,他向凤轻潇坦明了身份,两人仅仅度过了三日,凤轻潇便不忍痛苦,过世了。”
一条鲜活的生命,却只换回三日的重逢。
一对痴情人,最终只是这样的结局。
凤拂音虽无法窥探凤轻潇当十中之一的风采,但此刻也为她无声哀叹,感同深处。
到了此处,她已再没什么不明白的,她与那男子一样,都是被令一人舍了生命救回来的。
南疆乌蛊,献舍……
她之前竟也从未听过这样的字眼。
“那本宫是被何人献祭的,他是否还存于人事,请你如实相告,凤拂音心中感激不尽。”
说完,竟直接离座跪下,冲眼前人叩行一个大礼。
今日缘寂与自己说的一切,已足够他受自己这一拜,凤拂音心中不悔,心甘情愿。
“殿下,您不必这样。”
缘寂拉着她地手,轻轻将她扶起来:“殿下,您不必心急,今夜一切都会答案, 我们还需等一个人。”
“等谁?”凤拂音问。
从方才她进来时,缘寂就说在等人, 可那个人到现在都还没没出现。
“等…您的献舍之人。”缘寂道。
凤拂音还未来得及惊讶,禅房外便又传来脚步,脚步到了门边匆匆而停。
声音从门外而来:“师父,您让徒儿等的人到了。”
“嗯。”
缘寂应了声,转身温柔看向她:“殿下,老朽等的人来了,可否请您到屏风后等待一二。”
指了指远处的屏风道。
**
*
宣明二年
大楚帝京
黄昏之时,苍穹之上泛起阵阵云晕,层片的火烧云横亘出某种迫人的惶恐,火烧之色,如荼如冶,像是被打翻的染缸,巨大帷幕沉色,层层落坠,令人一种难以凝噎的深滞。
血丝残阳,如倒挂的悬勾。
“大凶,大凶之兆啊!”宫里的老太监拄着拐杖,抬头看沉笼的天色,摇头而叹。
而此时
椒房殿
“宫口都开五指了,怎么还不见小皇子的头啊…皇后娘娘,您再使把劲,再使把劲啊!”
“娟儿婷儿,你俩还愣着干什么呢,快…还不赶紧换碰热水端进来!”
”你,还有你们几个,还不赶紧将给小殿下准备的嗣子拿来,别一会误了事!”
殿内上下乱作了一团,接生的嬷嬷们跪守在床榻前,宫人们递着盆接着碗额间个个豆大的汗珠,管事群嬷嬷更是指挥着,忙的头脚倒悬,事事俱细,无一人敢含糊。
不为别的,就为今日,是宣明帝中宫产子。
殿外
一身明黄龙袍的年轻帝王在门前来回急走。
男人深邃的黑眸里泛着冷然的阴沉,耸挺的鼻翼像淬毒的银钩,菲薄的唇瓣微抿,一言不发。
“陛下您别担心着,这妇人生孩子都会经这么一遭,娘娘上头有凤星庇护着,一定会无事的!”首领太监必德见得圣心忧患,也跟旁劝慰道。
“无事?”
楚修突然停下脚步,鹰隼似的黑眸深深望了殿内楼宇,抿唇开口,嗓声冰凉如九幽寒悴,“朕比谁都希望她无事!”
他的皇后,在从未侍寝的情况下怀孕,甚至还瞒着他留下这个孽种,如今皇后生产,六宫都认为这个孩子是他的!
这个女人,这个贱女人!
宽袖龙袍中的大掌一瞬间握拳,男人青筋暴拧。
……
痛
好痛!
火辣辣的疼痛,全身上下
第236章:您的,献舍之人!
第237章:“献舍之术果真无解?”
“您来时身上还带着药味,想必您也试过医理与药物治疗之术,可这些都无法见得成效,不改您的病症,所以您才想起那日言谈,不远千里来此处寻老夫。”
缘寂侃侃而言,道出萧璟心中所有的心思。
萧璟沉默,心中的一点猜测被全然道出,缘寂所说固然是所有的事实。
这段时间,他身上发生的一点变化,的确用医术解释不了,所以才想起那日河畔,此人猜测的预言。
身体变化…
果真是了。
唇瓣微微扯了扯,清了清咳,终于说了今晚至今的第一句话,男人的嗓音低沉磁性,显出几分病态。
“您那日与本王所说的献舍之术,献舍之人献祭生命,令一人重生,其自身受到反噬。”
“是,老僧说过,您突然问起这话,意思是?”缘寂的眸光不缓不慢地看着他,似在作一种期待。
“本王曾是献祭者,令公主还生, 所以身体才会如你所说,受到了反噬, 对吗?”萧璟冷冷坦明一个事实。
来京的路程, 他同样在回思与凤拂音相识的点滴。
南楚灭国之前, 他从未来过北渊,对北渊大长公主凤拂音也只是传闻中的了解。
而到刑场, 被当作礼物一样送至长公主府。
长公主却对自己所有知之甚详,知道他擅长吹笛擅长医毒,更对自己的下属和黑月骑知之甚详。
起初他也以为只是如凤拂音所说, 是在梦中与他了解,而到后来,心中却愈发起疑。
只是一个梦境,就能让凤拂音这般恨他入骨?
萧璟不信, 不信深居上位者的人连这层气度都没有,而若不是梦境,那就只能…
萧璟闭上眼,眸中充斥无尽的痛苦。
凤拂音所言, 是前世发生在他与她之间的一切, 原来,他们也曾这般的相爱过…
只是一切被他一点点,一点点…销毁殆尽。
他不知二人前世发生了什么, 但殿下对自己从不容缓的态度就能知自己前世伤他究竟有多深。
萧璟沉言,不敢再作他想。
缘寂合手作揖, 在他的注释之中缓缓点下头,“是,如您所想。”温和的口气俨然慈祥的老者。
萧璟并没有作出多大的反应,此事在他心中早已定然,寻求缘寂只是应证自己的猜测。
既已得到了应证, 那他心中还有一事所问。
“南疆巫女以血肉危为祭才炼成献舍之术, 献舍之人重生后身体会一点点恶化。”
“但本王却见相关记载,恶化并不是完全无解, 有人献舍之后也会活了十数年之久。”
缘寂点头:“是, 的确有此记载。”
“您既知晓献舍之术,那您也必然知道缓解反噬的方法, 萧璟…还请您明示!”男人头一次软下身段,言词诚恳道。
缘寂叹息摇了摇,无奈开口道:“当年的确有人延缓了反噬,但他却也付出了同样的代价。”
“什么代价?”萧璟追问。
“至亲之人的性命!”
“献舍之术就为以命换命, 以己之命换彼而生, 血亲之人以生命为祭,才可令献祭者续费阳还命。”
这样的话,本是一寸希冀的曙光,然而落于萧璟耳中,不过是再绝望的判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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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楚亡国,皇室全部在北渊菜市口问斩了,他还哪来所谓的血亲?
“除此之外,真的、这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萧璟无力地垂下头颅,不甘心与满腔的无奈,像是垂水失足的犬兽,再无精神。
“您是后悔了吗?”缘寂突然开口问。
“什么?”萧璟诧异。
“当初你决心做好献舍,应该就知道此生面临的结局,如今,知道您已命不久矣,是将要后悔了吗,还是您,已经后悔?”
“已经后悔,曾拿自己的命救助一人?”
这样话无疑最好揭露男人的内心,凤拂音就在屏风后,能完全听见二人所言。
萧璟沉了片刻,似在思索这个问题的答案,过了半柱香,他才抿然启唇,坚定道:“不,我从未后悔!”
“若公主与我说的梦境符实,那的确是我亏欠她,我将这条命献于她, 并没有丝毫的错处, 我从不后悔。”
“既不后悔,您又为何问延迟反噬之事?”缘寂问。
“因为…既已知前世之事, 那便是我亏欠她,一条性命, 远远不够我于她的弥补。”
“本王爱慕殿下,心甘为她付出更多,所以想延岁余生,尽我所及,为她一切。”
男人的话掷地有声,眸光之中流出的温情容不得丝毫的作假,他此刻所说就是心中所想,自字言情,诚于肺腑。
缘寂被他的目光感染,看着眼前人不由得顿住。
这样俊美年轻的面容,曾拥有着世间的一切,可最终却倾得一生,只为换一人。
他曾经,也经历这样的感情。
只是那个愿意为他倾覆一切的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缘寂动容,却也无奈。
“三殿下,老朽知晓您的情意,但献舍之术实乃逆人阴阳,必须要有关血亲的命献祭才可延缓吞噬,老朽实在无能为力。“缘寂充满歉意道。
萧璟沉顿了片刻,最终还是接受了现实。
一月,或者两月?亦或只有几天?
他不知自己的寿命还有多久,反噬之术变化莫测,只伴着疾病慢慢沉疴,无法具体掐指剩下的具体寿命。
若是只有两月,那他还能为殿下作什么,若是只有一月,那他又怎作什么?
若真的只剩几日,那殿下还在江南,他们此生…还可再见吗?
一起未知的恐惧,席卷萧璟全身。
周遭设于黑暗,男人寡言悲寂,像是天端被抛弃的神明,从未碰触过芒光。
见他这般模样,缘寂忍不住,轻轻道:“老朽的确没办法延缓反噬,但是却又办法令您想起前尘。”
男人蓦然抬头:“此话何意?”
“是您与殿下前尘之事,老朽可用束法令您想起,不过此做,只会加速您的反噬。”
加速反噬,却可知前尘。
前尘,无数他与凤拂音的过往,他们之前一切的纠葛尽在此处。
萧璟想知道,迫切地想要知道。
第237章:“献舍之术果真无解?”
第238章:在银装的上京城楼彼此交融
前尘,无数他与凤拂音的过往,他们之前一切的纠葛尽在此处。
萧璟想知道,迫切地想要知道。
他们之间应从那日的刑场伊始,而后回到长公主府,他与殿下之间相知相许,到最后如何反目…
这些曾经历的一切,他都无法探知。
萧璟想知道,想知道他们之间曾有的哪些甜蜜、曾有的哪些情浓、曾有的哪些许下的山盟誓言。
若是知晓如此,那么哪怕殿下终究无法原谅他,那心中也有足够的一点甜,足够他回味余生。
回味他曾触手可及,却最终错过的情矢志。
萧璟已经想定,冲缘寂点点头:“本王想好了,我愿意以反噬加重为带价,只为知晓前世的过往,还请您动手吧。”
缘寂见他应下,也只好颔首答允:“既然您已同意,那老朽稍后就为您……”
“本宫不同意!”
缘寂的话声还未说完,便兀自被屏风后传来的一道更明爽清咧的女声打断。
“你们这样的做法,本宫、绝、不、同、意!”
凤拂音自屏风后走出,眼底如覆寒冰,面色惨白,一字一顿,字字决绝。
步子并不快, 但却转瞬间走到男人的面前。
萧璟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就见梦寐的娇俏身影赫然出现在他面前, 他甚至来不及惊呼, 只是见这张面容, 怔怔惊呆地唤了声:“殿下…”
凤拂音站在男人面前,与他针锋相视。
昏暗的烛光无法摸透女人心中的慌乱震惊与无措, 但是逼仄的昏火却足以照亮此刻眼中的坚定。
浓密的睫毛淡淡下敛遮住了眼中的冷艳,凤拂音凝视他,凝视眼前最熟悉的男人, 缓缓脱口,冰凉道:“你想知道什么,本宫可以告诉你!”
“殿下,您……”
萧璟仍怔怔地呆望着,还没缓过神。
“前世你与本宫之间的事, 没有谁比本宫这个当事人更清楚, 萧璟, 你问国师不如来问本宫。”
凤拂音冷冽的语气不减, 见他不语便又沉重地重复一遍:“萧璟,说话!你想知道什么, 本宫都可以告诉你!”
告诉他,他们的曾经。
他们曾短暂而又美好的曾今, 那美好消失得极快, 犹如桃花一现。
缘寂僵在二人当中,略微觉得几分尴尬。
“殿下,想必您与南楚三殿下之间还有许多话未说, 老朽便先告退了。”寻个借口赶紧离开。
凤拂音扫了他一眼,冷道:“国师自便。”
今日她想知道的一切都有了结论, 接下来便是她与萧璟之间的事,缘寂想走, 随他。
反正, 她已无事再问。
“是,多谢殿下, 老朽告退。”缘寂拜了个礼就快速离开此处,独留二人相处的空间。
屋内霎时, 只剩争锋的二人。
萧璟依旧不回答她的文,只是咬着下唇,死死盯着她, 那目光凝切得恨不得在她身上盯出一个窟窿。
“怎么,方才你与国师问的话, 现在没有颜面与本宫说了吗,萧璟,我再问最后一遍,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告诉你!”
凤拂音坐到原先她的位置上,看了桌上眼缘寂为萧璟倒的那杯清茶,茶香可口,他却半分未动。
心中冷笑了一声,萧璟随即坐到她的对面。
男人依旧咬着唇,还是不肯先发声的态度。
“怎么,你还是不说?”她道。
“萧璟,事情你都已经做下,一切都也发生,面对曾今的过去,现在的你连触及都不愿知晓一二吗?”
凤拂音毫不犹豫地讽刺:“你何时也变得这般懦弱?”
“殿下,我…我不是这个意思,阿璟想…我……”面对眼前人,萧璟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心中愧疚已成汪洋,点点会聚,压垮他的理智。
凤拂音不愿再看他,别过视野,递向此刻窗外无尽的月色,冷冷开口道:“前世,你自刑场被本宫带回,本宫倾慕你的容颜与形色,所以哪怕你回府对本宫百般冷脸,本宫也依对你喜色有加。”
“四个月以后, 你被本宫软化,渐渐对本宫生情。”
“次年元月, 满天风雪之夜,你在北城楼向本宫坦明情意, 你我情意相通, 定情于那日。”
凤拂音慢慢言明道,萧璟的脸色却在听闻“北城楼”三字终于破防,嘴边唇角不止意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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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楼定情……
原来那夜他梦到的一切旖旎,都是真的。
他们曾在大雪中拥吻,在银装的上京城楼彼此交融,做那只有他们二人的天地之间做最快乐永生之事。
是真的,竟是真的!
萧璟粗粝的大掌已因无法控制地渐渐颤抖,而凤拂音的话却未停,仍在继续。
“你在本宫公主府住了一年十个月零三天,期间我们同榻而眠,从未曾分开,直到北渊西方传来南楚遗民的消息。”
“那时北渊江南两浙之地,涝灾、粮灾、虫灾不断。”
“国库亏空,没有足够的银子拨动赈灾,西北西南甚至有反贼,趁此乱世起事。”
“那时你与本宫说,你要离开公主府前往西北,西北有南楚的遗民,本宫知道你的脾性,也知你此去多半不会再回来,便抽出剑抵在你的脖子上。”
“本宫与你说,你今日离开,日后必是敌我战场相见,本宫以为你会留下,可你还是走了…”
“你走之后,反贼呈壮大之势,本宫派兵前去围剿,甚至令人去与西北,将一切暗杀,我们兵戈持续半年,本宫终于放弃,令凤卫撤出西北…”
“凤卫撤出西北的两月,你与西洲国主联手,率领铁骑攻破上京,将上京精锐都在千里之外,根本无力抵抗。”
“破城之时,你将本宫囚于府上,扶持傀儡登帝,自己登临摄政,独揽群朝,本宫则慢慢死于你的囚禁之中,含愤而死。“
“本宫死后再睁眼就是于你刑场之前,之后的所有事,你应该也都知道了?”
凤拂音说完,长长舒了一口气,像是卸掉沉重的袱锁。
她与萧璟的曾经,也只是这样,这样用短短几话便可意尽,再无多余趁冗之言。
第238章:在银装的上京城楼彼此交融
第239章:有孕,也不过两月
“本宫死后再睁眼就是于你刑场之前,之后的所有事,你应该也都知道了?”
凤拂音说完,长长舒了一口气,像是卸掉沉重的袱锁。
她与萧璟的曾经,也只是这样,这样用短短几话便可意尽,再无多余趁冗之言。
萧璟听之,久久沉默,低下头颅,他在一点点消化凤拂音的话,他与她曾经竟是这样,想过无数次针锋相对的可能,但也未想会是如此,
萧璟回忆凤拂音方才说的话,又忆想曾今她对他说的一些困惑的言语,二者对比,他意识到一个问题。
一个,或许并没有他想象那般简单的事。
“殿下,阿璟还有一事相问!”他道。
凤拂音眯眸看向他:“什么事?”
“那日在水牢之下,殿下与我说了…说日后有了子嗣,那孩子会叫什么名字,是、是……”
萧璟不敢言切地问,那日凤拂音除了与他坦明梦境之事,还与他问了一件极其奇异的事, 说他日后有了孩子,会叫叫什么名字。
那日, 以为是空穴来风的无心之问, 可今日再回想起来, 怕是一切都不似简单…
殿下这么问,是不是…是不是曾今真的有这样一个孩子, 孕刻他与她骨血的婴孩…
萧璟看着她,眸光一点点泛润,不切真意。
凤拂音自然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在男人的注释之中最终还是缓缓垂下头,闭上眼痛苦应声:“是。”
一个字,全盘戳中萧璟的内心。
男人瞳孔猛的一怔,似受到无法言怆的震惊, 黑暗瞳仁之中一点点覆盖寒冷与悔恨。
望了望一眼此刻平坦的小腹,张了张嘴,试图发声,可因极度震惊而又干裂的喉关早已无法启用。
只能怔怔,而又静置无奈地看着她。
二人之间曾是最相熟的伴侣,此刻她也固然明白萧璟的心思,犹豫了片刻,舔了舔周遭裂开的唇舌,凤拂音道:“孩儿没有成形, 两个月就…就没了。”
萧璟心吊起来,腹腔所有的热血都冷了下去, 。
他催动内力也发不出轻缓的声音, 像是哑了的风车, 难听极了,他问:“是何…何时的事?”
“是你离开公主府后。”
凤拂音低头轻道:“你与本宫决裂,负气离开公主府,本宫追上你, 持剑相逼,而你还是离开。”
“本宫悲恸过度,郁结于心, 孩子就这么…没了。”
母后走的早,从未有人教她这些事,再加上孩子的月份太浅,她没有及时察觉身体的异状。
两个月, 甚至都没任何明显的孕症。
等她知道他腹中小小的存在时, 她便已经永远失去,失去他们之间唯一的羁绊…
“殿下,对不起。”
萧璟垂首,忽而出了声,浅浅道明自己的忏意,凤拂音抬头,不禁好笑地看着他:“为何要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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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之间许多事都无法分辨,但这件事,不全是你的错,本宫…亦有。”
若她早些察觉、若能提早就能洞悉他的存在,那她的孩子又怎会无缘于天日…
凤拂音低头,紧紧搓弄自己的细指,强装一副镇定无二的样子,她缓声,突然道:“你想去见见他吗?”
“什么?”萧璟怔住。
“你既然已经问起,就不想见…见他吗?”凤拂音勾着凝视他的眉眼道。
萧璟诧然,有些不可思议:“我…可以…可以去…”
“你是他的父亲,为什么不可以。”
凤拂音起身,冷淡道:“你若想见他,那就下山,随本宫回公主府,他就在府中。”
女人话声清冷,不带着时候的情感。
说到底萧璟也是他的父亲,他曾在暗牢之中让萧璟为他取名,就是尽这缘分一场。
如今他们坦明,萧璟想见他,她更不会阻止。
萧璟从原地起身,随着他一同站起, 站起的一刹那胸腔之间的淤血突然涌上。
“咳——咳咳……”
男人剧烈地咳嗽起来, 清响急剧的声音浸透整个禅房之内, 脸色突倏地骤白, 再至充血,病态的苍衰与破败。
凤拂音见此,心口还是忍不住地痛了一下。
方才她在屏风后已将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萧璟为何变成这样,至根底还是为了她。
他已没多少时日了。
想此,再冷硬的心肠也绵绵软了下来,凤拂音轻叹一口,忍不住抚上男人的后背,一下一下抚柔轻拍,替他舒缓痛苦。
萧璟感到后背传来的力度,侧着身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待着男人的咳嗽声终止,凤拂音才收回手,将双手负立身后,不予看他的视野,只是沉声道:“走吧,你若还想见他,便快一点。”
说完,一人提着步子,快速离开屋内。
身后的男人回味着空中所剩一点的柔温,感受方才甜惬之景并非是梦,而是真境。
唇角扯了扯,忍不住轻勾上扬,望着离开的人,快步追了上去。
缘寂似乎也早预料到他们之后会发生什么,山寺门口的大门敞开,未设寻守,二人径直离寺,下山。
下山一路上,谁也都未再言语
就像那日二人在地宫出来回京时一般,一前一后,她走在前头,而他守着她。
又临昔日之景,默默走着漫长而又宁静的路。
而此时二人的心境,却已如当初大不相同,当日萧璟是想送凤拂音回城,守护这片刻的温存,而凤拂音却是想在回城之时,将人擒杀。
形行陌路,大概说的就是如此。
而今日却是不同,二人一前一后却只为到达一个地方,看望一个彼此相熟的人。
就算中间隔阂再多的偏见与深执,但此刻他们也只有一个身份,一个已死去孩子的父亲与母亲。
祭拜他,是他们应尽的责任。
一路夜雾,月光暗沉,下山的沿途甚至连只寒鸦都见不到,已渐渐步入深冬,霜重是愈发的寒冷。
凤拂音以为今日只是去山寺询缘寂问一个名字,没想后续会发生一切种种,也没想真相竟是如此。
本以为不回回上京,所以也未派凤卫接应。
等他们到了城门,城门紧闭,早已下了钥。
第239章:有孕,也不过两月
第240章:是他愚笨,到今日才悔悟
本以为不回上京,所以也未派凤卫接应,等他们到了城门,城门紧闭,早已下了钥。
望着阖闭高耸的城门,凤拂音整个人一下呆住。
“…………”
城门紧闭,她要怎么办?
城门虽然下钥,但是城上小阁应还有守夜驻扎的士兵,但若真叫士兵来开门,她回上京的消息定然会被暴露。
到时消息暴露,江南一切怕是会崩乱,这不是她想看到的结局。
凤拂音低下头,为难看着身侧的萧璟。
“今日城门已关,我们只能明日而来,回寺中留宿一夜吧。”她道。
萧璟侧歪着头,疑惑不解,长公主回京还需这般偷偷摸摸?
“殿下,您是不想让人知道你在京都?”
“嗯。”凤拂音点头,“彻夜回京只是为了求一个答案,本打算得了答案后就回江南,只是…”
只是没想到,真相会是这样的真相。
她若这么说,萧璟便隐隐明白了:“殿下,不必等明日,我不会让人知道。”
凤拂音侧眉:“你想怎么做?”
萧璟俯身低视着她, 黑深遂长的眸子在身后万里月光反衬之下显得无比情深。
他轻轻替她,擦了擦脸上的风霜。
“殿下, 您不必担心, 一切交给我就可!”
说完, 伸出扣住女人的腰肢,将那软逸无骨的身段往自己怀中带了带。
男人并未用力, 甚至十分温柔。
然而凤拂还是撞上他的胸膛,女人的后背贴上骨肌分明的胸里。
凤拂音后肩的脊骨甚至能感受他胸前分布的轮廓。
突然被拽了一个宽大薄凉的怀中,凤拂音呼吸一怔, 刚想大声惊呼却又突然意识到什么,生生憋住。
萧璟轻揽着她的腰,借助城墙上突出的砖块,脚蹬后踢, 借力打力,一步步跃身到城楼上。
城楼之上,守卫似已睡去。
萧璟收回自己的手臂。松开她的腰,任凭女人在她的怀中得到自闲。
二人都未说话,只是沿着一旁的台阶走下城楼。
等下了城楼到舒缓的地面, 凤拂音才松了一口气,想起方才男人对她的举动, 本想狠狠训斥怪罪…
但一想到萧璟此刻的身体,却也无奈摇头。
“走,随本宫回公主府。”
萧璟应下,笑靥如花:“好,殿下。”
**
*
从城门到坐落城中的公主府, 单凭步行便要走将近半个时辰的功夫。
城楼之下还绑着军马, 凤拂音二话不说,直接解了缰绳,递给萧璟, “本宫公主府的路你还认识吧。”
萧璟点头, 这条路他在心中规划无数次, 想了无数次去达那里,又怎会不记得。
“那就行,你在前方带路, 本宫不必露面。”
凤拂音重新将身后黑色的帽沿带上,漆黑的帽沿与偌大深色的斗笠,可完全遮住一个人的身形。
这样, 就算有人看到也无法察觉。
收拾好行装,见到男人还停在原地,凤拂音怔怔:“怎么了,既然知道,怎么还不走?”
萧璟盯着手中的缰绳,“殿下,这是守城士军的马,应该明日都要清点,到了第二天若马匹少了该怎么办。”
马少了两匹,必然清查,虽不可能扯到凤拂音身上,但说小说大也是一桩事。
凤拂音以为他不想骑马,还想重行方才的举动,这么一路到她府上,萧璟若始终这样…
俏美的脸一下子微红,点点泛起红晕。
凤拂音直接利落地上马,甩着绳子冷冷冲他道:“少了就少了,就算他们知道又如何,借他们一个胆子也不敢烦到本宫头上。”
说完,扬长,一跃而去。
萧璟:“…………”殿下是误会什么了吗?
**
*
二人一路到了长公主府,在府前翻身下马,凤拂音解下帽沿,令它搭落在脑后。
公主府虽也关门了,但还有守夜轮换的皂门小厮,听到马声赶紧出来查看,就见黑衣的二人迎前走来。
凤拂音上前直接甩出了信物,小厮见到那张脸也是怔怔愣了一下, “殿下,您…奴才…见过…”
“不必扯礼了, 本宫今日回府是有要事在身, 若有他人问起……”
“奴才从不曾见过殿下,殿下还在江南。”小厮聪明地极快反应道。
凤拂音满意地点了点头,与萧璟一同进府。
*
正殿书房内
二人一路到了此处, 书房未点蜡烛显得有些黑彻,萧璟从身上摸出了打火石,擦亮透出些许的火光。
凤拂音皱皱眉,与他凑近些,靠这火光取亮。
为何这是在她自己家中,她却偷偷摸摸,有种做贼的感觉。
萧璟环了眼四周,触及架台上的花瓶,轻轻扭了扭,书架轰然从中间裂开,散出一条暗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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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璟掌灯,示意身侧人:“殿下,我们进去。”
凤拂音未动,见着男人一系列的举动更是瞠目结舌,狠狠瞪着眼睛道:“这么熟练,你早就知道这里有密道了?“
就这狗东西的娴熟,以前在她府上时定是来过不知道多少次。
萧璟:“…………”本能就做了,好像忘了什么…
旁边凶巴巴的女人,萧璟一下委屈,身子僵僵,退离几步,眼神里透着无助和辛苦。
凤拂音:“………”
“殿下,阿璟…只来过一次。”眼里澄着水盈盈的流光,含眸委屈地轻轻解释道。
他的确只来过一次,那次还是在来公主府不久,殿下令她说出京中暗桩的名单,他实在无措,才想潜入书房的暗格。
在那里见到凤拂音写的几处暗桩。
长公主怎会知他黑月骑部署在上京的暗桩,那时他以为是黑月骑中出了内鬼,结果查了许久都没有一点的线索。
而到如今,一切都说的通了。
前世一切,殿下又怎会不了解他的暗桩,只是记不全悉,所以只在纸上大概写了几处。
原来…原来过往发生在他身边的一切都点点暗示了…
只是他愚笨,从来都没所怀疑,才致二人错失了这么多,拖到今日才彼此坦明。
凤拂音最受不了他这个眼神,也实在没功夫跟男人在这计较前尘是非,索性也不回他,径直走了进去。
第240章:是他愚笨,到今日才悔悟
第241章:“殿下,阿璟没想自尽。”
原来…原来过往发生在他身边的一切都点点暗示了…
只是他愚笨,从来都没所怀疑,才致二人错失了这么多,拖到今日才彼此坦明。
凤拂音最受不了他这个眼神,也实在没功夫跟男人在这计较前尘是非,索性也不回他,径直走了进去。
公主府的暗道并不长,走了不过几步便到了尽头。
此间密室只有凤拂音一人知道,里处的油台也因她去了江南无人换烛,早已燃到尽头。
凤拂音从一侧的暗格中重新拿出香烛,静静点头。
狭**仄的暗示恢复点点光亮,萧璟借着打量这里,和上次他来时并无什么异样。
除了堆满奏报的书桌,墙角就是那供奉的祭台。
萧璟不知为何地一步步走上前,此处就是凤拂音私下设灵的场所。
她的父母,她的兄长,还有她的…
萧璟怔怔看着上次来还无名的牌位,此刻却已有了归属,萧安,竟真是萧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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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安,希望她不卷入朝局,不受这宫廷桎梏所困,永生平安,欢愉。
那日牢中他以为只是凤拂音随意的一句话,没想…
没想真有这个孩子, 真的…真的有这样一个曾带着他与殿下骨血的存在。
可惜,他还没见人世, 便匆匆离逝…
萧璟心中生出由衷的痛苦, 一点一点如同被针芒扎破的悲慌, 无端陌生而又远离的哀痛裹携着他的全身。
原来,原来他们真的有曾今, 他本该有世上最美好的妻子和孩子,可这一切…
这一切,都被他一点点, 亲手毁灭!
再难抑制心中的悲悔,萧璟一软,竟直接跌跪在了地上,双手慢慢覆上脸, 遮住已渐布出泪痕的脸廓。
滚烫的泪珠再难抑制,顺着眼角一滴滴滑落。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此刻他已失去所有,悲大莫过枯槁,只能用如同雄兽的最原始方式进行发泄。
“啊———”
萧璟低鸣,绝望地叫了出来,劲瘦的肩削颤抖,始始跪在原地,发泄着悲欲。
凤拂音立在他身侧, 眼中已经湿润,却仍死咬着唇令自己不宣泄出来。
她与萧璟相同, 当初得知的时候整整悲恸了一日, 才渐渐从这样的情绪中走出来。
男人的低鸣过了片刻便渐渐停了下来。
凤拂音垂眸, 用眼底的余光静静打量着他,萧璟此刻已满是颓废,眸中的流光也尽是无助和如死灰般的绝望。
哀默大于死,今日得知自己不久于世, 又得知他们之间,如今还又得知孩子的存在…
没有人是圣人,可以高高在上的承受一切。
哪怕是萧璟, 也终有绷不住的一天,就如此刻,绝望颓地,生不如死。
凤拂音伸手递到他面前, 想让男人借着她的力起来。
然而萧璟却视之不闻, 见着从视野中淡然出现的那双素手,不由得冷笑一声:“殿下,您是在可怜阿璟吗?”
凤拂音一愣,不明白他说的话。
“什么?”
萧璟嗤而叹笑一声,自心腔悲叹地自嘲道:“阿璟现在失去了一切,血亲与挚爱,生命都已走到尽头,您现在不是可怜我,又是在干什么?”
凤拂音被他的话怔住,僵在原地。
“殿下,阿璟已经将命偿还于您,现在欠这个孩子的,我也一并……”
说完,从袖中掏出短匕,划开刀锋就要往自己的胸前刺去…
自尽?
萧璟要自尽?
凤拂音骤然大惊
甚至来不及反应,猛的向他扑去。
萧璟身子不稳,被突然的强烈冲击力狠狠地扑倒在地,二人借着重力的力量,如连体婴般向地面摔去……
摔至地面,萧璟垫在下面,替她挡了些许冲击。
凤拂音反应过来,直接夺去男人手中的那把刀,用力扔至远方。
女人剧烈喘着粗气,死死揪着身下人衣襟,眼眶已经被剧烈地情愫染红,凤拂音愤恨,瞪大了眸狠狠愤视着:“萧璟, 你想干什么,你想死, 你疯了吗, 你疯了吗!”
萧璟微讶,没想凤拂音竟做出如此强烈的反应。
“殿下, 您…您误会了, 阿璟没有想自尽!”他道。
凤拂音仇视,不管不顾地厉声道:“不想自尽你拿着匕首干什么,萧璟,你想干什么!”
萧璟被吼地沉默,渐低下了头,愧疚地挪开视野,倏倏道:“殿下,阿璟真的没有想自尽。”
“我们只曾给他生命,却未来得及让他在世上走一遭,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想给他祭上父…父亲的骨血……”
既然无缘,那便只能尽这最后一责。
凤拂音看了他一眼,有些不信:“所说当真?”
萧璟坚定地点头:“当真。”
凤拂音半信半疑,却还是从男人身上爬起,稳稳站住后,递给女人一双扶撑的手。
萧璟犹豫,这次却没做躲过,径直地伸向。
借着力气一道起来,萧璟走了两步去捡那把被凤拂音击落的短匕。
匕首极其锋利,如芒似刃。
萧璟拿着匕首走到灵位之前,他低头,用短匕在胳臂上划出一道口子。
鲜红的血液点点渗出,萧璟伸前,将它滴落在那属于“萧安”的灵位上。
凤拂音目睹眼前一切,心中羁绊再难忍受,她上前,一把夺下萧璟手中的匕首:“受之父母,受的可不是你一人。”
说完,也依同萧璟行事,缓缓滴落。
灵位一点点被鲜红的血珠打湿,承了骨血,受了躯身,愿你来世轮回,能生在富裕安泰之家。
无灾无难,永安余生,不负这“安”之名。
这也算他们做父母的,最后,也是唯一一件能为孩子做的事吧。
结束后,二人简单包扎了伤口。
经此一遭,心中过不去的那道隔阂也算是一点点消除,萧璟与凤拂音都在原地,谁也没多言语。
静静地,静静地贪恋着此间平静。
过了许久,凤拂音才转过身,正面目及眼前的男人,开口沉声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
萧璟苦笑了一声,如今的他,连剩下多少时日都未知,又还拖得起什么打算。
不过走一天,看一天罢了。
第243章:不能让兄长知道她屋内有男人
(上一章屏蔽了,大概剧情就就是两个人和解想好好度过余生,聊着聊着就do到了床上,意识流车神一整夜然后到了第二天,和谐!)
闭眼回想昨夜疯狂的一切,凤拂音至今心有余悸。
萧璟就像疯了一样,没有理智没有节制,不知疲倦,好似不要命了一样。
什么深仇大恨,要往死里搞她。
不过想起男人前世在卧榻之上的种种行径,她突然有些后悔,后悔昨日答应的草率。
若没答应的那么轻率,她与萧璟还保持着一定间距,那么接下来…
凤拂音想了想却还是顿住。
若真没有昨日的事,那萧璟始终都无法真正卸下心房,她不想他们为数不多的时日再带着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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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草率一次,却也是她甘之如饴的。
侧头看了眼身侧的人,男人还在酣睡,胸前的衣物却已被完全扯碎,露出大片蜜色雄壮的肌肤。
胸肌之上还有点点可疑的红痕,勾出无限遐想。
凤拂音脸上泛起羞红,别过头去,昨日荒唐事做完,今日还是得为别的事发愁。
本以为只是回公主府,随即再匆匆离开, 可是谁也没想到,事情发展、发展着, 就演变成了这样。
如今再想悄无声息地离开是不可能了。
不过她也没多大担心, 到底是自己的府上, 她稍后吩咐管家令人不必声张就是了。
今晚再和萧璟离开京城也是一样的。
没有再多想,凤拂音被刺眼呢阳光照得有些昏疼, 重新躺会温暖的被褥中。
既是如此,那便再多睡一会,反正也不心急。
身后的男人手腕动了动, 似有要醒的的征兆,凤拂音看了一眼,将被褥盖在二人中间。
轻轻向身后人靠近,寻籍温暖的来源。
闭上眼,刚准备浅睡一会, 就听见从殿外廊回上传来吧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
凤拂音皱了皱眉, 她走时不是吩咐过任何人不得靠近她寝殿吗, 怎么还有宫人敢来清扫。
不过既然有人来了, 她索性也直接吩咐了, 倒省的别的事, 本想等外头的人进来, 然而事态却不如凤拂音预料的那样。
脚步声在门外倏然停住。
而后, 一个声音自一旁半敞开的窗户中缓缓传进来:“清早叨扰大人实在是愧歉了,不过殿下走时留下意思,任何人不得闯入寝殿,老奴也实在没办法了, 才令人将您请过来。”
是何管家的声音,说话的显然是他。
那另一人是谁?
他们来自己殿中作什么?
凤拂音睁眼,床襟揪到胸前盖着, 微微侧耳,留意着外头的对话。
沈濯面色平静, 并未因大早上被人叨扰而显出丝毫的不悦,递眉看了眼何管家:“您客气了,既是阿音的意思,管家谨慎些也是应该的。”
“您方才是说, 昨晚有在附近值夜的小厮听到公主寝殿内传来男子和女子的声音?”沈濯问道。
“是, 就是此人听见的。”
何管家拍了拍手, 便有人将目击者带了上来,是个十来岁模样的小丫头。
“回…回大人的话,奴…奴婢昨夜值夜, 经过公主殿外,的…的确听见了男子的声音,奴…奴婢怕听错,还留下许久,的确…是不会错的。”
小丫头说完,便被何管家一个眼色令人带下去了。
“就是这样,大人,殿下离京之前留下旨意不让人进入,但这小丫头也不像是说话的,老奴想了想,还是派人请您过来。”何管家道。
能进入公主殿中查看,待公主回来又不会被责罚,何管家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么一位冤大头。
沈濯唇角扯了扯,也明白他的意思。
“管家不必说了,既然是阿音的话,那今日擅闯也是我自己的意思,阿音回来也不会怪责你们。”
“是,老奴还谢沈大人体恤。”
“…………”
外头一唱一和的声音
那熟悉低沉的男声响起的一刹那,凤拂音醍醐灌顶,只觉天灵盖都被击了一下。
猛的睁大眼睛,从床上跌乱坐起。
兄…兄长怎么在这,兄长若是进来,看到她突然出现在京城,还是这幅模样,床上还…还躺着一个男人…
天!
若真如此,她还不是百口莫辩!
凤拂音瞬间慌乱起来,听着外头的动静不如如何是好。
床上的男子还在熟睡。
凤拂音慌乱地拾起地上掉落的衣服,草草穿上便去摇身侧的男子。
“萧璟,萧璟, 快醒醒,醒醒!”
一边用力摇着, 一边又努力咬着唇,压低声道,生怕被外头的人听见。
凤拂音有种做贼偷晴的感觉
偏偏这还是在她自己家中,一夜欢好却要急着离开,还得提防外头的人破门捉双,行径败露。
生平从未有觉得如此窘迫的时刻。
这边好不容易把男人摇醒,萧璟揉了揉困顿稀疏的睡眼,狭长漆黑的凤眸勉强睁开一条缝。
刚睡醒,男人的嗓声带着几分禁欲蛊惑的低沉。
他疑惑地抬头张望着她,眯着睡眼轻问道:“殿下,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凤拂音来不及跟他解释,这边她已经穿好自己的衣服,下了地,将男人的衣服捡起扔到他面前:“穿上,快走,等会我在跟你解释,快走,现在。”
萧璟睡意未褪,见被扔来的衣服也是怔了怔,并没有立刻穿上。
凤拂音好不容易穿好了外衫,衣领和发髻还没来得及整理,抽空侧头看了眼萧璟,却见男人还顶着一张单纯无害的脸,傻傻坐着杵在那。
“萧璟,你愣着干什么,快点,一会兄长就要进来,不能让他看见我们在这,快!!”
凤拂音也顾不得别的,上前都恨不得自己递着衣服给他穿上,“快点,别傻了,一会我跟你解释,穿上,快……”
“嘭——”
尾音还没落下,殿外的门就被人从外撞开。
凤拂音心里揪紧,嗓子眼一下跟着提了上来,眼下已是来不及了,兄长已是破门。
怎么说也不能让兄长看到她房中出现衣冠不整的男人。
凤拂音跌跌撞撞,猛的冲回榻上。
第244章:无媒苟合,你长本事了!
(上一章在审核,不确定!哪个先放出来,剧情对不上就稍后刷新一下)
怎么说也不能让兄长看到她房中出现衣冠不整的男人。
凤拂音跌跌撞撞,猛的冲回榻上。
萧璟被她的反应搞得有些无措,疑着头满脸懵道:“殿下,您怎么了这是,您……”
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凤拂音直接蒙上被子,整个人压了下去。
凤拂音也赶紧回到被褥中,强装着镇定,强装着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待得沈濯进来,就见到这副的场景。
*
沈濯见着床上的人也是十分惊讶,不由得微微瞪大了口:“阿音?”
“你不是在江南吗,怎么会在这?”
凤拂音抚了抚发髻,眉毛不经意上挑,轻轻张大了嘴,也作出一副震惊的样子。
看着面前的沈濯,凤拂音毕生所学地强装自然道:“兄长还问我,我倒要问问兄长,怎么大清早带这么多人闯入我闺房之中?”
沈濯知道此事理亏,也不好一直直视女子的内闺。
只好装过身,背对着凤拂音,递了个眼神给身侧的何管家,示意他先出去。
轻轻咳了一声寥表尴尬道,沈濯歉意道:“阿音, 我不知你在此处,闯入殿中也是无意之举, 不要见怪。”
凤拂音见他信了, 也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昨日夜里才到府中, 我知兄长有许多事要问我,不如先出去, 等阿音起身收拾妥当,再一一与兄长解释。”
“好,我这便出去。”沈濯道。
本以为殿中是他行踪可疑之人, 自己才贸然闯了进来,可屋内是凤拂音,无有他人,自己的举动一下显得无比失礼。
沈濯提着步子,刚准备离开
“咳…咳咳——”
软塌之上, 突然传来一阵突兀的咳声。
沈濯止步, 停了下来, 转身扫了眼凤拂音的榻间:“阿音, 方才什么声音?”
“啊?”
凤拂音慌乱,一下整个人都怔住, 将被子再往胸襟上挪了挪,试图掩盖真相道:“什么声音, 我什么也没听见,兄长听错了吧?”
“是吗?”
沈濯狐疑地看着她, 上上下下望了一眼, 似乎要从女人脸上剥离出任何情愫。
“是, 当然是。”
凤拂音语速极快道:“兄长也看见了,这里除了你和我,哪还有别的人。
虽这么说,但沈濯仍有几分不信, 依旧眯着眸淡淡盯着她。
从未被眼前人这么盯着过, 凤拂音浑身渐生起战栗,莫名心虚地低下头。
“兄长,真的没有他人,至于我为何会突然回到江南, 稍后阿音会一一解释与你听。”女人诚挚道。
见她这副模样,沈濯不疑有他,也终是点点头,“好,那我就在殿外等着。”
“劳烦兄长了。”
见着沈濯就要出去,凤拂音可算松口气。
然而还没等人离开
被褥之下某人又是那么:“咳咳———”不缓不轻地咳嗽了一声。
沈濯:“???”
凤拂音:“…………”
方才还可能是巧合,那这次呢,凤拂音心中已经断定,萧璟这狗东西绝对是故意的!
故意每回等兄长就要走时就给她来这么一出,为的便是提醒他……此处有人!
凤拂音美眸中渐喷出怒火,恨不得回进被褥中再给男人狠狠捅上两拳。
这小崽子!!!
沈濯自也是听到了,复而转过身,冷冷盯着里侧的床榻:“阿音,你榻上有人?”
疑惑的话声,却是肯定的语气。
”兄长,不是你…你想的那个样子,你…先出去,稍后……稍后我与你解释!”
凤拂音额间点点滑下冷汗,手足无措地看着沈濯,又忙慌地看向里侧鼓起的某团:“兄长,你先出去,出……”
沈濯紧皱着眉头,脖间因怒火暴出强烈的青筋。
方才那小丫头就是说,昨夜听到长公主闺阁内有男人的声音,如今他又见阿音在这,孤男寡女深夜一室,这让他怎能不多想。
京中虽传长公主放荡,骄奢淫逸,但身为凤拂音身边亲近之人,他怎会不知那些流言根本不是真的?
阿音府上有些男子,他知道。
但他更知道, 以阿音的秉性,那些男人多半我只是弹琴吹曲,绝不会有别的用处。
可今日这么一看, 怕是没他想的那么简单。
阿音这躲躲闪闪的眼神, 一看就是固有其事,从两年回来却不先行来找他, 而是和这脑子在殿中“厮混”?
他看这丫头简直是要上天了!
沈濯再难克制心中的悲怒,一步一步走到床边,死死凝着凤拂音,周身冷冽而又带着寒霜。
临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等着眼前人。
男人漆黑深邃的眸中逬出一点点森寒的冷意,凤拂音刚起身,被蹬得有些恕,不自觉地望后退了退。
然而这个动作,在沈濯眼里无疑是逃避式的心虚。
先帝临驾崩之前,拉着他的手气微低喘的叮嘱他一定要照顾好阿音,别让人欺辱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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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濯眼中,眼前人早已如自己的亲妹妹无意。
若是沈清未大婚前,做出这等闺阁私会男人还蓄意隐瞒他的事,他会这么做?
这无疑,是在沈濯雷点蹦迪!
沈濯不再抑制,做出自己的行动,伸手抓住床上被褥的一角,随即狠狠向后一拽。
沉重的棉乳锦被一下被拉扯在地,溅落点点的棉絮。
没了被褥遮盖,床上的情形一清二楚。
沈濯瞪大了眉,就这样和还未来得及穿上上衣的萧璟的对视。
男人彼此互瞪。
萧璟从沈濯眼中看出了满满的愤怒,而沈濯从萧璟半敞的衣襟上,看到满是暧昧的红色印记!
他虽没成婚娶妻,但不至于什么不懂。
人证物证具在此处,事实一瞬间变得毋庸置疑,床榻上凌乱的床单也可佐证昨夜这里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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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还是一个看着就不怎么像什么好人的浪子。
沈濯显然是真的气到了,他万没想到凤拂音真会做出这种事。
一下子,语声之中所有的温柔都消失。
沈濯指着床榻上的男人,面无表情地冷冷质问:“凤拂音,告诉我,他是谁!”
第245章:“殿下不会觉得阿璟是故意的吧?”
沈濯显然是真的气到了,他万没想到凤拂音真会做出这种事。
一下子,语声之中所有的温柔都消失。
沈濯指着床榻上的男人,面无表情地冷冷质问:“凤拂音,告诉我,他是谁!”
“…………”
凤拂音只感觉脑袋瓜里嗡嗡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头炸开,蹭蹬蹭蹬吵的她脑瓜仁子生疼。
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本想一夜之后今日趁着未有人注意,再与萧璟折返回江南,可谁知…谁知兄长就找到这可…
沈濯还从未如此凶厉地叫过她全名,瞅着这眼神便知多半要坏菜。
凤拂音硬着头皮从床上下来,走到沈濯面前,尝试做出解释道:“兄…兄长,我知道现在你可能有点误会,但…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绝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等我一刻…哦不,片刻钟!阿音会带着他一起将原委说清,兄长!”
沈濯沉冷瞪了她一眼,心中虽有满腔的怒意,但也只能暂时压下。
此事绝不能闹大,不然对阿音首当其冲的不益。
视野穿过凤拂音,沈濯远望还在床上的某人。
男人衣襟裸露,上半身还赤于空中,背脊之上蜜色的肌肤大片红色的抓痕。
沈濯眯了眯眼,危险的眸光在男人身上打转。
萧璟似也注意到沈濯在凝他而看, 毫不犹豫地对望回去,如星辰般流溢的眼中释出乍然而现的狡黠。
背对着凤拂音, 萧璟伸出长指, 朝着沈濯略微向下地指了指。
这个动作, 十足十的挑衅。
沈濯:“………”
这他父亲的是哪冒出来的小白脸!
沈濯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腔起伏着, 似在极力隐忍,他瞥过头,不与这些人一般见识。
“片刻钟, 我就在殿外,哪也不会去。”
落下一句话,沈濯便即转身离去。
听着沈濯“哐当——”一声狠狠摔上的门,凤拂音心里跟着一颤, 但随之可算长长舒了一口气。
天,可算是走了!
大清早的,都还没睡醒,都让她遭遇了一些什么。
好不容易弄走一个, 凤拂音想起一切的元凶, 回头望去, 狠狠瞪着床上还在一脸懵见的男人。
若不是这厮咳了两声, 兄长早被他忽悠走了!
凤拂音将被褥捡起,狠狠扔回床上,仍在男人身上,怒而极视道:“萧璟, 你是故………”
“咳咳——”
男人的咳声打断她,萧璟捂着胸口, 眼角渐渐圈红, 柔声轻轻地反问着:“殿下不会觉得阿璟是故意的吧?”
“难道不是吗?”凤拂音冷道。
萧璟眼角有淌下热泪, 捂着胸口又干咳了一声, 闭了闭眸紧皱着眉, 一副轻为痛苦的样子。
“当然不是, 殿下。”他道。
“您也知阿璟身理如今是何样,这几日一直伴有轻咳,刚醒便被蒙了许久, 呼吸不匀, 阿璟实在是忍不住, 不是故意暴露于沈大人, 殿下,您……”
凤拂音:“………”
昨儿后半夜她哭唤了许久,说自己受不住了,让萧璟停下,而这狗东西直接反擒了她的手…
那会,也没见出他哪不好,倒是精神的很,今早兄长来闯她的寝殿,他就身体不好了?
这不好,还真赶巧啊!
凤拂音冷笑了一声,但也不好说什么,萧璟如今什么样他心里清楚,若是方才真的、真的身体有异,自己一再追问,不反倒…
罢了罢了,就信真的好了。
凤拂音无奈地扫了他一眼,也没回应,到床边胡乱将衣服塞给他:“先起身,等会你与我一同出去见兄长。”
萧璟递过自己的衣物,直接当着凤拂音的面换上。
昨日结束之时,凤拂音已完全陷入沉睡,萧璟从柜中换了套床褥,又在柜中发现男士的亵衣,便跟着换上。
如今,自然不能穿着,也当脱下。
萧璟脱下亵衣,全身赤果,换上自己的衣物, 凤拂音脸色泛红,别过头去。
“殿下,您房间中怎会有男子的衣物,您…”
“是许多年前的料子了, 当年学了女工,便想自做一套送给父皇,只是……”
只是成衣未完,便永远相隔。
凤拂音后来还是一针一线将它完全裁制完,存在自己寝殿的柜中,也算是一种寄托。
封存了许多年,以为不会再见天日,却没想被萧璟…
萧璟听其这么说也是渐慌了起来,有些手脚无措地将这寝衣叠好:“殿下,对不起,我…我不知这衣服是给…”
“没关系。”
凤拂音微微道:“这寝衣闲着也是闲着,你与父皇身形相当,你穿也是一样的。”
“殿下,要将这寝衣赠与我?”萧璟诧异道。
“嗯。”凤拂音点头,“逝人已逝,无法再见,珍惜眼前人才是。”
她当年满心满意,只想哄得父皇高兴。
父亲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子,如今父亲不在,换成萧璟也没什么不妥。
萧璟欣喜,难以言喻的欢愉跃然心头。
他将寝衣小心翼翼折好,轻轻放在床边,利落地穿好外衣下了榻。
“殿下准备稍后怎么与沈大人说,是将重生一切都告诉沈大人吗?”萧璟问道。
凤拂音睥了他一眼:“当然不是。”
她方才说全盘拖出也只是幌子,先哄着将兄长请出去罢了,怎可能会全然告诉他?
前生结局与今世,还有重生之谜,这样悖于天机之事自然是越少一人知道越好。
“一会我先说,看着本宫的眼神,说什么,接什么,本宫摇头,你便避而不言,明白吗?”凤拂音叮嘱道。
“殿下放下,阿璟都明白。”
“嗯。”
凤拂点了点头,她倒也不担心,萧璟一向多智,自然会顺着她的话茬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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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是先将兄长蒙骗过去,不能将事情捅到舅母那,然后再悄无声息地出城回江南,一切无样。
不过若想瞒过兄长,到底该怎么说?
凤拂音一时也想不到合适的理由。久久陷入沉思。
兄长明面上看着冷漠淡薄,至今未娶,从未解除过情爱,若是较这一块试着多加说项,会如何?
第245章:“昨日一张床榻,你们发生了什么?”
虽说是半柱香,但等二人商量好,统一好口径已是两柱香之后的事。
沈濯就在寝殿外侧的偏厅,皱眉,还是一个劲的皱眉,新沏好的茶水没了又倒,倒了又没,转瞬之间就消了半壶。
沈濯心中虽也急迫, 但不好催促。
许久,听见里头传来脚步声,凤拂音与萧璟迎面而出,二人相并同行。
男子较凤拂音,整整高出一个头,身岐高大,看着朗目星俊。
萧璟美艳如画的五官本该在何处都能加分, 然而现下落在沈濯眼里, 却是无比讽刺。
从小凤拂音什么德行,作为兄长的沈濯自然最清楚无比,一向喜欢艳美艳金闪的事物,对物如此,对人更是如此。
长公主喜好容颜英俊的男子,这在京中也从来都不是秘密。
沈濯心中有数,所以看向萧璟的目光也更是冷厉。
迎着这毫不掩饰的吃人一般的目光,凤拂音吞了吞口水,坐到上首主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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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璟随着,立在她身旁。
显然一副女子走到何处,他就跟到何处的样子。
沈濯视野停在二人身上,薄唇抿了口清茶,吐字如冰道:“殿下说什么,您想要与臣说什么?”
这口气…
凤拂音:“…………”
无他人在场,沈濯一向都是以她的闺名相称,何时这么语气疏冷过。
是真的动怒了, 而且怒的不轻。
而且若不是连身份都不对, 不然就以沈濯刚闯进来的那个神情,凤拂音真有一种背夫偷汉,再被夫君捉女干在床的既视感。
不过兄长此刻,似乎比那带绿纱帽的夫君看着还要狠戾些。
凤拂音喉间又无法控制地咽了咽,迎着沈濯的目光,硬是开了口:“兄长,我今日回到上京主要是为了……”
“当日掳走齐若云,与你拜堂的就是此人,对吗!”
疑惑的语气,却是不容质疑的口吻。
“什么?”
凤拂音一愣,心中想好的托词被沈濯这么一问,一下都岔开了。
“齐若云大婚三日被人掳走,直到三日后才被发现,而那日顶替的就是此人!”
沈濯犀利的指尖直指凤拂音身侧的萧璟,指着他的鼻翼冷道:“当日也是此人,搅弄京都上下风云,最终被关于水牢之下,等着秘密处死。”
“我说的,对吗?”沈濯冰冷地陈述一个事实。
方才在凤拂音寝中,他是完全被气糊涂了,一下没认清男人是谁,如今再看却一目了然?
他虽从没见过眼前人,但当日他见过凤卫中萧璟的通缉令,描摹的画像就是眼前人。
沈濯一间串的质问又惹得凤拂音嗡嗡涨的慌,兄长负责兵部与大理寺,这审起犯人的确是一把好手,可没想有一天,自己也能领教一番。
“兄长,当日之事其实是…我…此番回京也只是为了……”凤拂音尝试作着狡…不是,辩解。
“当日水牢之中,其实是……”
沈濯不听这些话,直接横声打断凤拂音:
“臣现在不想知道您从江南回到上京想干什么,现在只需告诉我,方才我所说的一切,可否属实?”
凤拂音硬咬着头皮,极为艰难地点了头:“……是。”
本还不要紧,这一点头直接触发了沈濯心中的逆鳞,男人猛的从椅上弹起,步步紧指萧璟,指着他,对女人泼口道:
“你知道,你什么都知道!”
“你既知他是当日那个刑犯,更应该也知他南楚的身份,水牢之下秘密处决,他为什么还活着,他当初顶替齐若云又是为了什么?”
“这些你全然不知,好,我且不说朝中之事。”
就单说你与他,什么都不知,你就将人留在公主府,甚至就这么与他上…共寝了一夜,女子之间的清誉与为人为事的缘故你都不顾了?”
训到最后已气的完全失了分寸,沈濯张开就骂道:“凤拂音,我看不光色令智昏,你真的是被他这么一张脸迷晕得没了脑子吗!”
没了脑子.音:“……………”
还头一次见兄长动这么大的气,头一次见他开口动粗,这感觉…
不过兄长说的也没错,前世自己的确为了这张脸…
不愿再想这些前尘,凤拂音硬着头皮应下沈濯的话,待见得人将气喘匀了才央央又道:“兄长,当日的确发生许多,但我向你保证,他如今完全没有恶意,所以我才……”
“你保证,你拿什么保证?”
沈濯快速抨击道:“再者,他是什么人,需要你来保证,过去发生了什么,阿音,还要我一一与你细数一遍吗,他……”
“够了———”
凤拂音骤然低吼道:“兄长,够了!”
沈濯被吼的赫然,沉默看着她,死死凝盯着,似在等一个回复。
“兄长,我与他之间发生什么无法向你坦明,他做了什么我心中也只会比你更清晰…”
“那你为何……”
沈濯叹声相问,却又一次被凤拂音打断了话茬。
”兄长,您若还是不信,阿音愿意以我百年之后灵位起誓,此人现在绝无他心,我信赖他!”
“若他以后做了什么有负之事,是我今日看错了眼,那便叫我凤拂音死后不安,永坠阎罗炼狱,日日受熔岩曝焚之热!”
凤拂音举手立在身侧,四指起誓,坚定无比道。
既然决定重新给萧璟一个机会,那她自然会全身全心的信赖他,不再起疑,不再多问。
沈濯见凤拂音如此,也终是缄默了口。
“好,我可以不过问你们过去的事,也可以不管原来发生了什么,甚至可以对你們未来的事也不作插手,但仍有一件事,我要知晓。”
凤拂音挑眉,心下一喜:“兄长请说!”
沈濯直视萧璟,眸中的厌恶与反感毫不掩盖,他可以看在阿音的份上,不去揪着二人的是非不放。
但这件事,事关别的种种,他必须要问清楚。
沈濯启唇,质问道:“有小厮昨夜听见男人的声音,且持续了许久,昨日一夜,你们俩在一张床榻,到底好了什么,说!”
凤拂音&萧璟:“……………”
同时绷不住了啊?
第247章:清早肾脏最虚,不宜动火动怒,您先消消气。
沈濯启唇,质问道:“有小厮昨夜听见男人的声音,且持续了许久,昨日一夜,你们俩在一张床榻,到底好了什么,说!”
凤拂音&萧璟:“……………”
同时绷不住了啊。
凤拂音知道兄长是为她好,想她能顾佑自身, 可…可这种事…这种事怎么说?
她相信,要是现在直接明了地跟沈濯讲,昨夜她与萧璟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沈濯能立刻冲出配剑, 照着萧璟就是来俩窟窿。
这大清早的到底是什么血光之灾?
凤拂音勉强硬着头皮,对上沈濯的目光,从高座上走下来:“兄…兄长, 阿音…给你倒杯茶吧,您…喝杯茶吧。”
望着向他递来的茶盏…
沈濯:“…………”
无事献殷勤,这个避而不答的样子还有什么是不明了的吗?
沈濯:“…………”
沈濯:“???…!!?”
“咳…咳咳——咳—”
沈濯突然急剧地咳嗽着,手扶着一旁的茶几。
胸腔起伏颤抖着,小臂一点点发颤,眉眼皱缩而又长吸,呼气,努力使自己的呼吸调匀。
似在极力消化着什么。
凤拂音见他这副模样,生怕是真气急,大清早的身体最是受虚,若是恼怒伤了肝肺,怕是会留下隐疾。
凤拂音不敢大意,转身从偏殿的抽屉中找出护心缓疾的药,倒了两颗递给沈濯:“兄长,清早肾脏最虚, 不宜动火动怒,您先消消气。”
望着又递到自己面前的两枚药丸, 沈濯:“…………”
大清早的,他为什么要来到公主府,见到这一切。
沈濯迟迟未接,凤拂音在原地空愣着,倒是上方的萧璟,轻轻哼笑道:“殿下,阿璟猜沈大人是想说,习武之人身力强健,不需这丹药,您还是收回来吧。”
这语气,听着轻巧巧,凤拂音听着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深望一眼沈濯,将药放在他的桌旁:“兄长还是不可大意好。”
“不必了,多谢殿下好意。”沈濯冷道。
这冷冰冰的语气…
凤拂音:“………”
不至于,不至于吧?
就算她犯了一些女人都会犯的错误,但在兄长心里,也起码罪不至死吧。
萧璟薄唇浅浅勾起,见着沈濯这副模样,心中霍乱的心更是压不住,“殿下,阿璟饿了,可以传早膳吗?”
这么一提醒,凤拂音才想起来,从昨夜到今,她与萧璟肚中都未尽分毫。
的确是有些饿了。
“好,本宫派人去传膳,你也连夜奔了几日,就准备些稀软的流食。”凤拂音道。
“好,一切都听殿下的。”萧璟展眉,温柔地轻笑回应。
沈濯:“…………”
他到底在担心什么?
萧璟递向沈濯,勾着唇眯着眸淡淡轻笑道:“沈大人清早而来,想必也没用膳吧,不如留下一起?”
友好而又随和的提议。
凤拂音也附和道:“是,兄长留下一起吧。”
“………”
沈濯扫了眼始作俑者的人,哪怕此刻萧璟满脸温笑,看着人畜无害,但在他心中,也没留下半分好感。
行,今日之事,他沈濯记下了!
卷了卷袖口,沈濯疏冷的口吻道:“不必了。”
“既然回来,也不急着就走,阿音,你随我去书房,我有话要与你讲。”
凤拂音点头:“好,兄长等我片刻。”
沈濯鼻尖冷哼出一道轻嗤,怒而瞪视了满脸好意的男人,甩了甩袖,大步走了出去。
待沈濯走后,凤拂音才松了一口气,回过身看了眼萧璟:“兄长平日不是这样,今日也多半担心我才会如此,你…”
男人在凤拂音面前浅浅笑痕,眨着轻眸。
温柔大度道:“殿下放心,阿璟心中晓得,再说,沈大人不知内情,怨恨阿璟也是常事,阿璟不会放在心上。”
“好,那就行。”
凤拂音放下心,两人都是自己身边最亲近之人,她不想二者之间存在误会。
“本宫命人去传膳,你在此稍等片刻。”
凤拂音转身就要走,却被萧璟一下叫住:“殿下!”
“嗯?”
转身疑惑。
“没什么,阿璟在此等您,您快去快回。”
展露着森白的皓齿,勾勒世间最俊美的笑痕,凤拂音一时看怔。
美好的一切,令她心中生起无限的欢愉。
“好。”她轻笑应道。
随即转身,离开内殿。
待得女人离开,萧璟唇边的笑意才点点消融,回首望了眼沈濯方才坐的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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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还有未动的药与清茶…
眸间渐覆上一层冷戾,唇角不禁上扬,萧璟心中生起无限的冷意与嘲弄。
也想和他斗?
他与殿下好不容易有了今日,为剩不复的时日,谁,也别想在他与凤拂音之间插一脚!
任何人,都不行!
他若记得没错,西琉殷此时应该还在上京,他沈濯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事吧!
自顾不暇了,还想插手他与殿下的事?
呵!
无限的冷意与嘲弄,萧璟转身回了内殿,又收拾一番行装。
**
*
与此同时,书房内
凤拂音本以为沈濯叫她来书房,是想背着萧璟再训斥她一顿,可没想进了书房,沈濯却是径直娴熟地坐到一侧。
静坐着,也是不言语。
凤拂音挑眉看着他,坐到男人对面:“兄长想与阿音说什么?”
沈濯静静抬眸,睨了他一眼:“阿音,还记得先帝临世之前,叮嘱过你什么吗?”
“皇兄?”
凤拂音一愣:“兄长怎么突然问?”
“你不必问我为什么这么问,我只问你,先帝当年临终所言,你还记得吗?”沈濯不答反问道。
“自然记得。”
“皇兄弥留之际,让我顾好北渊,顾好自己,寻一良人,好好恩守此生。”
她以为沈濯还在为萧璟的事而怪罪于她,也知道自己这么说沈濯必然会心生不悦,慌得解释道:
“兄长,我与萧璟之间,是真的相悦,我相信他,不疑他,也请……”
“不,我指的不是这个!”
沈濯冰冷地打断她的话:“你与他之间的事,既然阿音你自己已经想定,那我便不会多问,我也无权过问。”
第248章:册封她为储君,继位登帝
“不,我指的不是这个!”
沈濯冰冷地打断她的话:“你与他之间的事,既然阿音你自己已经想定,那我便不会多问,我也无权过问。”
“那兄长想说什么?”凤拂音道。
“当年先帝临终,屏退所有人,独留你我在殿内,先帝执着我的手, 让我日后好好看顾你。”
沈濯神色一凛,吐言道。
“对,皇兄的确这么说。”
凤拂音疑惑地转了转眼,还是不明白他的意思。
“先帝当年与我这么说,可是阿音,先帝当年又与你说了什么?”
沈濯离座,来到凤拂音面前,居高凝视眼前人,平静而又坦然地出声道:“先帝生前未有子嗣,也知后继无人,定然会在旁支中过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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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在此过继之前,还有一人…”
“皇表兄当年留下的那道圣旨,只有你我二人知道的那道圣旨!”
“先帝遗笔,映盖玉玺,没有人会反驳,阿音,你还不明白吗,你想……”
沈濯的话愈发激烈,刚想言最后一句,却被凤拂音倏然打断:“够了,兄长!”
凤拂音猛的推开他,从原地而起,敛眉沉声道:“兄长, 阿音知道您想说什么,您也不必再说了。”
蓦然打断他的话,女人眉上渐生起不悦。
当年之事,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皇兄弥留之际召了她与沈濯进入殿内。
皇兄无嗣,必然会过继。
可在过继之前,中间却还横亘着一人,那个他疼爱了一生的妹妹,也便是她凤拂音。
皇兄想把世间最好的一切都留给她,所以独留了一道圣旨,圣旨印泥国玺,无上权威。
册封她为储君,继位登帝。
沈濯及点名的其他三名重臣辅整政治。
而除了这道圣意,还有另外一道,则是册她为摄政大长公主,来日共同择选、扶持新帝登基。
两道圣旨,完全不同的意思。
凤拂音知道,皇兄不愿逼她,所以留了两道圣旨,最后的选择权仍在她手,一切结果,顺她之意。
当年,沈濯及外祖母就问过自己,可惜自己…
凤拂音推开沈濯,起身走到面前,与身后的男人背对而立,她道:“兄长,阿音不知你为何会突然再提起此事,但阿音的答案只会与当年相同。”
前世她做下种种错事,将北渊百年的基业付之一空,如今她只想好好治理北渊,让北渊臣民不再旱涝天荒之灾,能够安稳平乐一世。
待的北渊民顺,再挥师西洲,将祖宗基业的版图扩大,完全先祖的遗愿。
至于其他的,她不想,也不愿去想。
沈濯不知她的想法,更不知凤拂音曾经历什么,他只知北渊如今的皇帝无能懦弱,蠢笨不堪。
他只想和当年弥留之际的皇表兄一样,推自己最疼惜的妹妹上位。
“阿音,你真的不必在意群臣何意,北渊的确从未出过女帝,但只要你想,阿音你可以……”
沈濯仍是不心死地道。
“兄长,你了解我,又何必说出这些话,我凤拂音又何时在意过他人的眼光,帝位之事,不为别的,阿音是真的不愿。”她沉静道。
沈濯久久凝视,试图从眼前人的神色之上寻到一丝扯谎的证据。
但凝了许久,最终无果。
“阿音,我与你说没有别的意思,既然你已想清,兄长尊重你的意思。”沈濯道。
“多谢兄长。”
凤拂音感激地看着他:“不过兄长怎会突然与我说这档子事?”
沈濯哀叹一口气,道:“前段时日,你离开京城,宫中那位…有了动作。”
“皇帝?”
凤拂音挑眉:“凤云怎么了?”
“具体如何我也不知,只是私夜出宫,还调了兵部的箭弩,到护城河与人密谈。”沈濯道。
凤拂音大为震惊:“箭弩存档兵部,都是兄长在管辖,兄长是早就看出他有端倪,所以才任由他出城,想看他究竟作何?”
这点心思,西琉殷与凤拂音都能一眼看破。
偏偏,就有蠢货识破不了,还蠢笨地往里跳。
沈濯点了点头:“对。”
凤拂音闻之不由得冷笑,满眼尽是嘲讽之意:“还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自以为聪明,可却蠢笨至极!”
“兄长与我竟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当初宗亲之中无数子弟,却偏偏选了这样一个,无德无能,无贤无用,还如此贪婪无耻,真是令人可憎。”
凤拂音冷声抨击道,不过既已说到此处,那么久还有一事,她转身又望向沈濯:“既然兄长故意放他出城,那应该知与他密会之人。”
“那人是谁,在何处?”迫不及待道。
“我……”
沈濯神色渐变,露出难以捉摸的古怪之色,凝了凝声,最终道:“我…并未抓到与他密会之人,也不知他是何人。”
“什么?”凤拂音震惊。
“当日天黑,他们将画舫开至湖中,且另外一人极为谨慎,见得时机不对便立刻带随他的人弃船而逃。”
“湖中广博,又至黑夜,我的人并未追到他,只能让他逃了。”沈濯道。
“兄长竟也有追捕不上的人。”凤拂音见他太过严肃,忍不住打趣了一声。
沈濯心虚,以为凤拂音在说自己,瞥瞪了她一眼:“阿音,你在胡说什么,此事怎可混为戏谈,以后不可再与我提起!”
凤拂音:“?????”一头黑线?
她…她说什么了,兄长这好好的怎么了?
莫名被数落了一顿,凤拂音只觉莫名冤枉,但话至此间,还是继续道:“有祸将至却弃船而逃,撇弃盟友,各自逃飞…”
“可见此人多半也是什么背信弃义、言而不信之辈,他与凤云的盟约多半也并不牢靠。”凤拂音提侃侃而谈地分析道。
“不过利益驱使一切,也不排除那人逃离之后会再次找上凤云的可能,若那人真的会折返,那我们必得提前准备一切……”
“对了兄长,那凤云…凤云如今在何处?”
凤拂音眨眼问道,却见沈濯怔在原地,毫无反应,似乎对她的话充耳未闻。
“兄长…兄、兄长?”试图唤了两声。
第249章: 兄长,还是往旁边靠一靠吧。
“对了兄长,那凤云…凤云如今在何处?”
凤拂音眨眼问道,却见沈濯怔在原地,毫无反应,似乎对她的话充耳未闻。
“兄长…兄、兄长?”试图唤了两声。
沈濯思绪放空,心中不知在寻思什么,直到凤拂音上手用力拍了拍,才回过些神来。
“啊?”低叫了声。
凤拂音看向他:“兄长在想什么, 可是还有什么事,方才阿音与你说你听见了吗?”
“我并未有心事。”
沈濯沉静道:“皇帝在宫中,我已令人看着,严令外出与人接触,在江南之地,我怕分神便未与你说,如今回来便将此事与你道明。”
“兄长心中早有打算了吧。”凤拂音沉道。
将皇帝软禁宫中,本就傀儡一样的幼帝更是失得人心,想要于他如何,不过在一句话的事。
“若我此时没回来,兄长是不是直接打算在京都准备了,准备废帝,而不是问我的意见?”
凤拂音知沈濯完全是为自己的一片心意,但见人如此善作主张,心中还是生起几分不悦。
她的事,从来都是由她不由天。
任何人都不能,也无法干预,更不能驱使她。
沈濯见被识破也只好承认:“是,此之前我的确这么打算, 为兄善作主张,向你赔不是。”
“若你不愿, 那接下来怎么做?”
沈濯抬眸, 冷冷征询她的意见道:“异心已起,便无法浇灭,阿音,你何时眼中也能容得沙子了?”
凤云此次既生了事,那诚如沈濯所说,必然还有下次,再下一次…
一个人的野心一旦被滋长而起,那就极难消灭,养虎为患这样的道理,二人亦都懂得。
“兄长放心,阿音心中有数。”
凤拂抬头,冷艳的眸中尽是令人胆寒的阴冷:“废帝,是迟早的事,他若无能,那么凤氏一族自然比他有更合适做那个位置的人。”
“阿音绝不会将祖宗的基业交付这样一人手中!”她坚定道。
“这么说,我便放心了。”
沈濯点了点头,又想起一话茬:“方才你说与我详讲回京之事,你此处回京究是为何?”
凤拂音:“…………”
这话怎么又说又绕回去了。
“怎么, 阿音方才不还是坦言相告了,现下怎么不说了?”
“兄长……”
沈濯皱眉,一眼就看出其中原委:“怎么,你此次回京真与那个男子有关?”
“方才想好了话来诓我,却没想我拿皇帝之事与你说,这么一岔开,你想的全都忘了是吗?”
沈濯太过了解,一字不差地吐出事实。
凤拂音:“………”
我不是,我没…
“凤拂音,别告诉我,你千里奔回来就是为了和他厮混这一晚上,若我今日没来,你是不是就直接连夜回江南,神不知鬼不觉?”沈濯沉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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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长,方才…你不还说不再过问我与他之间的事,那你…”
那你现在问这个干嘛?
凤拂音怂了怂,没胆将这话说出口。
“好,我不问,我不问。”沈濯转过身摊手,“你既已经想好,那接下来怎么打算。
“大婚?还是什么?”
”若是真的大婚。那母亲必会过问,吏部也会存档户籍,你打算如何编造那人的身世?”
沈濯一连抛出的问题像沉重的砖泥砸在她的心头。
大婚?
这件事,她的确没有想过。
萧璟的身子能拖到何日都不知道,满是变数的未来,根本无法用一段婚姻来维持。
且不说能不能撑到那一日。
若真的大婚,那萧璟死后,她一个人,独守偌大的公主府,就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吗?
那时,她又该怎么办?
若大婚算是彼此之间架起的桥梁,那她宁可不要这凭借,明日与死亡不知哪个会想来,与其婚后恐惧一个人的离开……
倒不如无忧无虑地争得朝夕,她眼下只想与萧璟有一日算一日。
其他的,不想,也不愿再想。
“兄长,大婚之事并不急于一时,我和他…只想争得眼前,不去想以后得事…”
凤拂音如实坦明心中的想法。
沈濯极力克制,前后消化了一下凤拂音的话,整理了一下道:“所以你不打算与他成亲,也没想过与他将来,只想与他现在厮混,对吗?”
“…………”
厮混?
凤拂音艰难了咽了咽,为什么这话听着,她就像那种极其不负责,哄骗人感情的渣女?
不过,沈濯此言话糙理不糙。
她、可能…好想就是这个意思。
沈濯深吸了一口气,一脸你是不是疯了的表情:“这是谁的意思,阿音你的,还是他的意思?”
“兄长,是我的意思。”她立即道。
就兄长现在这个脾气,她敢说要是萧璟的,凤拂敢信,沈濯能立刻提刀出去砍了他。
他們之间,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
兄长…
还是往旁边靠一靠吧。
沈濯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眸光在女人身上下扫视:“阿音,你已及笄,并不是当年的小姑娘,应该分的清自己在做什么。”
“既是你的意思,那兄长尊重你,这件事我可以不多问,也帮你隐瞒母亲,但具体如何,还要你自己掌握分寸。”
“好,多谢兄长。”凤拂音松了一口气。
“什么时候回江南?”沈濯问。
“即刻就回。”
“今日我没来过公主府,也会知会何管家闭口,城门口我会打点,绝对无人知晓。”
“嗯。”
凤拂音明白,沈濯在帮她。
“离开之前,我要与那男子单独相见。”他道。
“什么?”
“是唤作萧璟吗,为兄有话要在离京之前,独自与他!”沈濯冷静地重复着事实。
“兄长要与他说什么?”
凤拂音紧追道道:“兄长还有什么事,要背着阿音与他单独说的吗?阿音有什么不能听的吗?”
不是她不信任兄长。
她只过有点不信兄长腰间的配剑。
沈濯被她这么反问,像是心头受到重大的创伤,英俊的脸上落满不可思议的情愫。
“阿音,民间有句俗物,你听过吗?”
“什么?”
凤拂音不明白。
第250章:胳膊肘往外拐
沈濯被她这么反问,像是心头受到重大的创伤,英俊的脸上落满不可思议的情愫。
“阿音,民间有句俗物,你听过吗?”
“什么?”
凤拂音不明白。
“嫁出去的女儿如泼出的水,阿音,你的胳膊肘不必拐的这么明显。”沈濯道。
凤拂音:“…………”她没有。
“你放心,我不会对他做什么, 他若想日后尚公主,难道我作为公主的兄长,连几句话都与他说不得吗?”
“…………”
凤拂音艰难地开口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兄长,你要见他自然可以,我去命人传唤。”
说完,像身后有鬼追撵似的,风一般地窜出屋内。
沈濯:“………”
都没大婚便是如此,若真大婚了,那阿音这胳膊肘能拐哪去?
**
*
另一端
凤拂音回到寝殿中,便见萧璟乖静地坐在桌前,抿用着刚盛出锅的米粥,桌前还配着几碟精致可口的点心。
见她来,萧璟立刻起身,欢喜地向前相迎:“殿下。”
“嗯。”
凤拂音点了点头道:“我已与兄长解释清楚,兄长有话要单独与你说。”
闻此,萧璟脸色竟渐变得古怪起来。
“沈大人要见我?”
“我已与兄长说清楚,路是我自己选的,将来一起我也都会一应承担。”
凤拂音说着说着觉察他不对, 疑惑道:“怎么了吗?”
“没…没什么。”
萧璟有些心猿意马。
“兄长不会为难你, 等与兄长谈完我们便会江南, 回到临安, 好吗?”
凤拂音轻拉着他的手,道:“临安是前朝京都,旧时的殿宇还有许多建国来的秘辛史文,我們不放弃,就总会有办法,阿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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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轻唤着他的名字,就像前世无数次温柔地叫他般。
萧璟愣愣地看着她,一时望出了神。
此间二人之间相手环握,紧紧相贴,穆然之间的天地只剩彼此。
缠绵意浓的一对眷侣,仿佛从未出现过隔阂。
“好,殿下,您说什么我都听。”他微笑回应道。
……
凤拂音在此用膳,而萧璟顺着人引的方向到达书房,沈濯已在此,候了片刻。
萧璟进屋,脸上堆着浅浅的笑意。
毕恭毕敬地拘手行了个礼,语气温和低柔道:“萧璟见过沈大人。”
沈濯转过身, 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公子这不像是介民拜行官员的礼数,更不像后辈问安礼数,敢问公子是在以何身份向我行礼?”
萧璟讪讪一笑,轻道:“大人误会了,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以寻常平级之间的拘手礼数。”
“平级?”
沈濯轻咬,咀嚼道:“公子何处与我平级?”
“官职还是指辈论?”
“您是殿下的表、兄,自然也是萧某的表兄,血脉连筋,自然都是平辈之间。”
萧璟着重咬在“表”字一上。
沈濯听出他话里话外强调的意思,冷冷道:“萧公子是在提醒我不要忘了身份?”
“萧某不敢。”
萧璟道,“您是殿下的表兄,但也是北渊的臣子,君臣有别的道理沈大人应能清楚。”
“先有君,后有家,大人也自该知道该将什么身份摆在首处。”
男人的话意思极为简单,叫沈濯识相点,别插手他与凤拂音之间的事。
沈濯到底为沈濯,又怎会被他一句话喝退。
“身份?”
“那萧公子不妨说一说自己什么身份?”
萧璟展眉嬉笑,脸上不见丝毫的难看:“萧某什么身份,大人不清楚?”
“大人统管兵部与大理寺,一切刑罚之事都经您手。”
“当初下令处斩南楚皇族遗民的文案也该是您批覆的,上面难道没有萧某的信案吗?”
“还是大人老糊涂,过看一遍就完全忘却了?”
萧璟脸上的笑意不变,只是眸光愈发寒冷,不动声色地敛起一寸寸的温漠,变得陌生阴凉无比。
沈濯冷哼一声,勾唇道:“阿音不在,公子便是装都索性懒得装了吗?”
“是,懒得装。”
萧璟答得很干脆,上前与他针锋对视,毫不犹豫地回讽道:“你不是殿下,你也永远都不是,我为何要在你面前装出别的模样,来难为我自己而要讨好你,可能你还完全不会买账。”
“沈大人,沈濯!”
“管好你自己的事便可,我与殿下之间任何之事都不用你插手。
“殿下选择的是我,这一点,你明白。”萧璟三令五申,强调重复一个事实。
“阿音选择你?”
沈濯轻笑一声,幽幽道:“不见得吧?”
“阿音只是现在选择了你,可将来,将来之事你能保证?你觉得你有资格配在公主身边一辈子吗?”
萧璟腥眸深沉,冷冷瞪着他。
“不过也请萧公子放心,我答应过阿音,不会插手你与她之间的事,但纵此生,我沈濯都不会同允你与她在一起。”
“所以,还请萧公子时时警醒,时时惕着,可千万别有了把柄落在我手里,否则……”
沈濯自内心道。
眼前的男人,年轻、俊美,身姿强壮。
完全符合阿音的喜好,可横亘之间,他身上有无法数清与无法看破的秘密。
随时都可能带来未知的危险。
他只想阿音找一个真心疼爱他的人,没有目的没有猜忌,相守余生,恩爱到老。
萧璟被他的话气到,冷瞪着他。
眸框的眼珠睁的老大,猛的揪起沈濯的衣服,一跃铁贴至墙边。
“我警告你,不许在殿下面前胡说,不然……”
沈濯冷笑,毫不犹豫地推开眼前人,萧璟身子踉跄,险些跌到了地上。
“不然什么?”
沈濯指了指地道:“这里是上京,你能对我作什么?”
“口口声声说爱慕阿音,可你连一句真话都未告诉她,你觉得阿音知道了会怎么想?”
“什么真话?”他不解道。
沈濯冷笑,从书桌下边掏出奏折,随意仍在萧璟脚边:“这是当初我令人处斩南楚遗民所批阅的奏折,南楚算上宗亲,一共一百二十一人,具在此处。”
“我令人将他们的头颅作下整类,却发现了一件奇妙的事。”
”
第251章:情之一字,使人深陷
沈濯冷笑,从书桌下边掏出奏折,随意仍在萧璟脚边:“这是当初我令人处斩南楚遗民所批阅的奏折,南楚算上宗亲,一共一百二十一人,具在此处。”
“我令人将他们的首级作为整类,却发现了一件奇妙的事。”
“你想说什么?”萧璟阴冷凝着他。
“一百二十一人,颈侧到耳垂尾骨之处,都有一细小嫣红的的疤口,疤口极小,若不细查,根本无法用肉眼粗看。”沈濯一字一字沉声道。
“那么小的伤口,究竟是何种锐器办到,那段时日我苦查了许多,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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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什么?”萧璟追问。
“直到…这次阿音离开京城之后,我才有了答案。”
沈濯语气沉冷,当着眼前男人的面继续道:“离京之前,阿音让我留心一个人。”
“我便趁他不在府中,进入书房。”
“不想在那间我去过无数次的书房中发现一间暗室,暗室之中便有这么一本记载。”
“缥缈医骨,饲养蛊虫,摄魂针通体寒凉,入体便能由人血液滋养化而为蛊虫,长久居于人体,便可操纵心智。”
沈濯语气倏变,望着萧璟的眼神也如阴恐阎罗。
“唰——”
剑芒在一瞬间出鞘,如飞过九条银舞的游龙,不待待萧璟反应,冰冷的剑失便已覆上他脖颈间。
勃发的青筋,血脉张烈。
一但沈濯的剑再往下松一分,便可逼抵咽喉,血溅当场。
萧璟讪讪举起手,作出一副投诚的姿势。
“大人与我说这些,无非是猜测我对殿下,是不是与南楚那些宗室一样,故技重施。”
“可答案怎样,大人心中不早已有了结论吗?”
南楚皇族早已在他的掌控之中,但掌控人心的最好办法不是利益与金箔,而是陷入其中的心智。
医谷摄魂针化蛊虫,这么隐秘的事,他没想沈濯会察觉,甚至是猜断其中的真相。
而他今日与他说,无非是猜测,甚至恐惧,他对殿下,也如法炮制,摄魂心智,殿下才今日对他听从。
可惜,这样的事,他从未想过,从不会做。
殿下不应该拘泥谁的心从,她应该永远像明媚的阳光,灿烂地活在日出之下,享万民恩济。
沈濯应是意识到,但随即又很快否定这个猜测。
否则,今日这把剑不该只是抵在他的颈脖上,而是该直穿他的胸脯。
沈濯冷望他一眼,哼道:“一枚蛊虫能证明什么,萧公子这样连君父都手刃的人,你觉得我会蠢到信你对阿音,存有真心?”
“为什么不呢?”萧璟迎上他的眸光。
“沈大人知晓这么多,南楚皇宫之事对您也不该是什么秘密,那样的皇帝,也配为父?我手刃他又有何错?”
“情字拆分,却有许多中,血缘之亲与挚爱之情,前者我没有,后者…”
萧璟抬头,与他对望:“后者…沈大人又怎知我不会有?还是…您只凭自己想当然的感觉,就要断送妹妹的一生?”
“一生?”
沈濯把味二字,不屑轻讽:“萧公子何来的自信,觉得你在阿音心中会有这么重要的分量?”
一生,谈你也配?
今日就算他下了屠刀,那么阿音顶多会怪责于他,但他不信,阿音会为了眼前人纠恨他一生。
眼前之人,阴毒狠辣,无情而又冷漠。
像一团迷雾充满未知的风险,他不愿…也不想将阿音交给这么一个人。
若今日阿音当真会恨他,那他也便认了!
悬剑刚准备挪动深下,却听萧璟晃了晃头,咽嗓道:“大人误会了,萧某指的不是殿下,而是您的亲妹妹。”
沈濯驻足,愕然看着他。
“大人潜入他的书房中,应当看到的不止这摄魂针虫吧,想必别的,您也都知道了。”
沈清与顾云洲…
顾云洲的书房暗室中还有他母后与几位兄长的灵牌,沈濯若真进入,那必然会看到。
顾云洲的真实身份也根本瞒不了他。
“是,我知道,萧公子想说什么?”
沈濯剑刃抵着他,阴森冷厉地凝视,萧璟毫不胆怯地对视,直言不讳道:“若我在殿下心中不够,那他呢,顾云洲在沈清心中,这个分量可够?”
“大人今日若真取走性命,那想过殿下什么感受?”
“我若身死,顾云洲也会暴露,届时您再想想您的亲妹妹,他又是什么感受?”
沈濯弯了弯手,挪下了些箭矢。
“顾云洲在京这么多年,除了我来京都之中,他可否做过任何对不起沈清之事?”
“除了真相,从未有吧。”
沈濯否认他的话,“那又如何,既已欺骗,那便已是做错,他敢说他当年是真的爱慕清清,还是一步步,别有所谋?”
“是,大人不信我,无非是欺骗,但若顾云洲可以坦白呢?将这些年,一点点都说清?”萧璟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沈濯凝眉。
“由我说项,顾云洲亲前往,与沈清一字一面的全部挑明,到时对与错,原谅与否,也只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
他与殿下余生不多,更当珍惜眼前人。
沈濯既已知晓,那殿下与沈清知道与否也都是时间的问题,无法隐瞒,便不如坦诚。
他愿意为了自己,为了殿下,去成全顾云洲,他不想背负云家的过往,那便彻底抹去,为自己而活吧。
沈濯依旧皱眉不解,仍没有想通他的话。
“顾云洲对沈清究竟如何,这些年沈大人应当看的清楚,您不会觉得他们之间,只有欺瞒,没有真情吧?”
“情之一字,使人深陷。”
“大人也不妨赌赌看,就赌他是否真情,赌他心中血亲是否能超越挚爱之情。”萧璟一字一字,循循善诱道。
沈濯蹙眉,厉声:“我为何要听你的?”
“大人可以不听我的,也大可现在一剑取我性命,但这赌注的,便是您两个妹妹的一生,您…想好。”
萧璟的话声一点一点,渗入骨髓。
一刹那,只觉天地崩停
沈濯手中的剑似乎有千斤重,横在他心上,压迫地喘不过气。
第252章:
萧璟的话声一点一点,渗入骨髓。
一刹那,只觉天地崩停
沈濯手中的剑似乎有千斤重,横在他心上,压迫地喘不过气。
人生亦不过一场豪赌!
而他此刻赌的不是别的,而是她两个妹妹一生所依的挚爱。
若此剑刺入,那么阿音会恨他。
而此剑不入, 赌的便是他与顾云洲,一个阴冷无情,一个瞒装多年,赌他们心中,阿音与清清占几分。
沈濯闭上眼,缓缓痛苦地长吸一口气。
心中似下一痛,突然猛的睁开眼,手腕弯曲, 剑柄游走于萧璟肩侧脖颈, 在那白皙的皮肉上转圜,
而最终,锋剑擦过男人的肩头,沈濯弯手,提力,伴之“嚓——”一声,一缕黑发被削而下,落在冷硬的地板上。
萧璟睁开眼,望着他。
沈濯收回利剑,回鞘,转过身冷冷背对着他:
“请你转告顾云洲,我与他之间的情意到今日为止,一次之后希望你与他能将今日之话一辈子信守于心中。“
“若是日后你们做了任何对不起清清与阿音之事,九幽黄泉,地狱冥府,我沈濯都会亲前往, 取你们性命。”
说完, 便匆匆跨剑,离开了屋内。
萧璟睁开眼,转过身望着沈濯离开的方向,望着那渐渐消失的背影,心中无感,但笑不语。
沈濯……
看来以前是小瞧他了…
细心之致,谋心之坚,能将万物之事隐忍心中,默默不发,只为一击取别人性命。
思的多,有筹谋有果断…
当年沈父马革裹尸,沙场而亡,沈濯年少掌权,独自一人,这么些年撑起偌大家族,其中付出的远比他们想象的都多。
萧璟心中默默记下,为日后再针锋时作打算。
不对…
西琉殷…
萧璟突然又想起这个人,不禁眯了眯眼睛。
西琉殷没有来江南,而是来了京城,按脚程应该是早到了,为何还没收到将人一点音讯?
西琉殷难道不是为了沈濯而来?
萧璟想了想没得到答案,头有些微微发胀,索性也不再想了,随之也离开了书房内。
**
回到寝殿之中
凤拂音已用完早膳,就坐在桌前静静等他回来,来回踌躇了许久,终于见到萧璟的影子。
“怎样,兄长与你说什么了?”凤拂音问道。
“没什么,沈大人不过叮嘱我沿路照顾好殿下了,让我守着规矩。”萧璟寻个借口道。
“好,那便行。”
凤拂音点了点头,并没有多想:“此番与我一同回江南,待父皇母后的案子出了,再等其余一些公务处理好,我们便出去一同游山玩水。”
皇陵的案子牵扯尸骨诲毒,萧璟擅毒用药,或许真的能从中分剥出一点仵作不知道的证据也未可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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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都听您的。”
萧璟浅浅微点,眼角勾勒出的笑眉像一道倒挂的月芽。矜矜贵贵,无限温柔。
“为了不耽误时辰,我们今晚夜色垂暮时出发,这样就可借着半暗的月色,完全遮住视线,城门那边兄长已经打点好了,这次我们一同离开。”凤拂音道。
萧璟听她这么说,笑了笑。
“殿下在担忧什么,您之所以在夜半,走就是防人看到您的脸,有阿璟在,您怕什么?”
“什么?”
凤拂音一愣,一下没明白他的意思。
萧璟拉着她的手,让他顺着自己的脸颊摸过去,轻软精致的下颌线,一寸寸抚弄,突然便明白了。
忍不住笑出了声。
是啊,她在担心什么,萧璟的伪装易容之术,若论第二,还有人撑第一。
“那我们稍后就走,早些回江南,江南就清清一人,我终究有些不放心。”凤拂音道。
“殿下,不急这一刻。”
萧璟唇角眯起,似有似无得打量她,勾着一抹淡淡的坏笑与自得:“殿下身子要紧,我们还是歇一歇吧。”
直勾勾的眼神,一下就明白他的意思。
凤拂音瞬间羞红了脸,含眸狠狠瞪了他一眼:“即刻,即刻便走,本宫好的很!”
说完,起身离了屋内。
像在逃避什么似的。
萧璟淡而不语,轻轻微笑着。
**
*
从京都南门伊走,本想出城去山寺一同感谢缘寂,感谢此人点破他们彼此的隔阂,但想了想,还是作罢。
再登门,她不想萧璟再忆起些不好东西。
一路上,两人骑马,并立而行,已逐渐进入深冬,扑啸的寒风迎面打在脸上,冷意刺骨。
行至一路,天边逐渐飘起霜雪?
二人无奈,只好寻一个附近的县城先停下,休整一晚,等翌日雪停再走。
两间房,两间睡塌之间仅隔了一扇墙。
入夜
吹灭了烛灯,凤拂音洗漱后上床,盖着被褥静静躺在床上。
屋外是风霜的雨雪,合上眸,便能听见无雨雪化落,滴在屋檐上的“滴答”声。
一下,一下,敲击在心头。
累了一夜并一日,实在没工夫听这些虚的,凤拂音闭眼便打算入梦,而此之事,一墙之隔,传来一阵轻柔的低呼:“殿下。”
“嗯?”
凤拂音眼皮都懒得睁开。
“殿下,阿璟这里的房门闯屉都是朝北方的,关上门窗户也甚有些寒冷,阿璟…可以来找您吗?”
困得昏昏欲睡,但还是保持着一口清醒:“不可以。”
“好嘛~”
男人委屈巴巴地垂叫了一声。
“可是殿下,这深冬的夜寒实在厉害,这客栈之中的被褥又实在浅薄,阿璟身虚,不及殿下不畏寒冷…”
凤拂音进入半魇,浅浅睡眠,意识还能听到萧璟的话,但本能却无法回应。
“殿下,阿璟四躯寒冷,还是来找您,好不哈?”他轻声提议道。
“唔……”
那边久久没传来回应声。
“殿下,您不出声,阿璟便当作您答允了。”快速说服自己的心,萧璟提着自己的衣物,推了隔壁的门。
半梦半醒之中
凤拂音只感觉似有人掀起了她的被褥,冷冽的寒气迎面闯了进来。
她有些畏寒,睡梦中皱了皱眉。
手下意识地揪住被褥,身体扑棱往前探滑着,试图寻到什么作为慰藉。
终于,摸到一滚烫坚硬的所在。
第254章:拖住我。想干什么
(尺度原因,上一章也被暂时审核了,看哪个先放出来,这个先放出才就稍微等一下,不然剧情对不上。)
萧璟比她高出许多,这样的姿势,能完全挡住她在床上的一点身影。
身前被一片漆黑所笼罩, 男人突然抓住她纤柔的手腕,轻轻往上一提。
凤拂音怔住,瞪大了眸看着他:“萧璟,你想干什么!快放开我!”
“殿下,对您不公平,阿璟只是想更了解您。”男人垂下头,压在她的耳畔轻喘。
压成这样要了解什么?
凤拂音恶狠狠剜了他一眼,手脚试图挣扎了一番, 然而男人的力度不是她能想,萧璟箍住她的手腕,力度不大,到却也不是她能挣脱开。
挣扎无果,凤拂音只好放弃。
瘫在床上,继续用美眸怒瞪:“萧璟,我劝你在我生气之前,赶紧放开,否则…”
“否则怎样?”
萧璟偏侧着头,轻轻撕咬着女人小巧精致的而垂,低哑酥魅的声音萦在她耳边:“嗯?殿下,阿璟若不听您的,否则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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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罢,另一只手便愈加放肆地沿着敞开的衣袖口,一点一点,向上慢慢滑触。
身前一片漆黑,帘帐被发现。
凤拂音看不清萧璟的神欲, 却能感觉到在自己身上逐渐失去掌控的大手, 一点点的谷欠火被勾起。
“!!!!”
这个时候,她要是还不明白萧璟想干什么,那就真真是脑子被狗吃了。
又尝试挣扎一番,最终还是无果。
凤拂音只能长叹一口气,闭眼认命道:“现在不行,不可以,等今晚,今天晚上。”
白日.宣淫,她还没堕落到那个份上。
“可是殿下,阿璟只想多了解您,并没有别的意思。”
萧璟凑上去,如蜻蜓点水般掠过她的唇,唇瓣轻轻索吻,一下轻,而一下又重。
慢慢撷取,芳唇上的一点秀泽。
“殿下,阿璟错过与您的太多,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回想与您的曾今,您别怪我,好不好~”
凤拂音心头嗤笑,脸上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若真想忆起曾今的事,那也该是她一点点告诉他,这样的方式,他能想起什么,想起个鬼!
满嘴谎话,蜜里跑车!
这一点,萧璟倒是和前世完全没变。
只要他想折腾你,便能想出几百种各式各样千奇百怪的说辞。
前世为了一点床第之事,他什么样的借口没编过。
只是今天她真的没空陪萧璟在这磨蹭,皇陵案子未出,江南还有许多事等着她呢。
行,他不让是吧!
凤拂音半眯着眸,突然眼神狠戾,释放无限的冷芒,她趁着男人腿松懈的瞬间,蓦然成风地袭向他的膝部以上。
萧璟早有准备,见状双腿直接增力,将凤拂音按压在床上,无法动弹。
“殿下,有一有二没有三,您想干什么?”
男人勾着笑,坏嘻嘻地含眸暼着她:“这个动作,想必您曾今也做过许多次。”
“殿下好狠毒的心肠啊!”
“…………”
这个贱嗖嗖的语气,就真恨不得凤拂音现在抽着刀在他胸口捅上几刀。
“萧璟,别说这么多,也别找借口,想干嘛你直接说就是了。”见着今日躲不过去了,索性破罐子破摔道。
萧璟某些方面,的确固执,无法轻易改变。
比如…这床第之间。
二十出头的年岁,而又体魄强健,健壮如牛,前世她就因萧璟这急乎的情欲搞的崩溃过。
眼下,也不例外。
窗外雪落飘融,窗内温烛帐香。
昨夜过来时,甚至连凤拂音房间的正门都未关,二人在床上相融。
男人滚烫热烈的珠汗滴在她的胸口。
凤拂音难以置信地轻呼,而呼声还未传出,便意识到什么,死死按住嘴。
床榻离正厅只有几步之遥,门未关。
若是真有什么淅索的声音传出去,那她这张脸也不必见人了。
被萧璟拉向谷欠海,还要时时刻刻惕着外面走廊的脚步声,警惕他们走过经过,会不会时时闯进来。
闯进来,看着活色一幕。
一隔之墙,强大的悖伦与恐惧之感袭上凤拂音的心头,满满裹携着她。
她甚至来不及分神,便进入新一轮的欲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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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雪霜一点点融化,县城衙门的人也点派出了差兵清扫街道。
外头熙攘,叫声连绵不绝。
而萧璟却在这紧余寸地的床榻内静静揽着他的公主,在熟睡女人的眉心轻轻落下一吻。
“殿下,别急。”他道。
男人艰难地动了动,眉心惆怅,始终难以舒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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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拂音再醒来时,已不知道何时,只见外头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一轮圆月,又是一个夜晚。
身侧男人的身影已完全不见,自己身上清爽,想必是清理过。
凤拂音翻身,坐在床边,闭着眸,慢慢体验了一遍浑身传来的酸软与肿烫。
萧璟…
这狼崽子
怨念地狠狠道了一声,而这时,厢房的门被人推开。
凤拂音立刻缩脚,回到床榻中。
门又被合上,来者自是萧璟,萧璟手中拿了些点心,见她醒了,便立刻张罗着。
“殿下一日未尽食了,来吃些东西吧,这是阿璟在附近买的点心,还有饮用的清水。”他道。
凤拂音面无表情地下了地。一瘸一拐地走到桌前,在男人的对面坐下。
从清早到现在,的确未用分毫,是有些饿了。
小口用着一块水晶糕,软糕丝滑甜口,凤拂音凝视着装水晶糕的摆盘。
低着头,一个多余的眸光都不愿分给萧璟,
显然是还动着气。
萧璟自然也看出她这一点小心思,索性也不提,淡淡地转移话口道:“殿下睡时,打更的便来过了,现下刚过亥时。”
言下之意,夜已经深了。
“方才阿璟出去查探了一番,外面雪已经化了,但仍有许多雪水,想过过了今夜,明日路上便会干许多,殿下,不如我们明日清早再出发?”
凤拂音继续吃着,对他的话充耳未闻。
“殿下,您听见了吗?”萧璟轻轻唤了声。
凤拂音放下手中的糕点,抬眸,冷冷望着他:“按原地的行程拖了一日,萧璟,你拖住我到底想干什么?”
第255章:只在榻上,他才能感觉自己真的拥有她
凤拂音放下手中的糕点,抬眸,冷冷望着他:“按原地的行程整整拖了一日,萧璟,你拖住我到底想干什么?”
她还不至于被美色冲昏了眼。
一日一夜可以缩短到江南的一半时日,什么雪天路滑,还是别的什么, 她可从不信萧璟这些鬼话。
萧璟就算好擅这床第之事,可他是心中人,心中断然也知她多么看中江南之事,绝不肯能在这上胡来。
唯一的解释便是,他只想拖住她。
“殿下,您…”
萧璟错愕地看着她, 手僵在半空中有些无措。
“不必跟我说你不是这样想的,本宫说得到底对不对,你心中也应该清楚。”
什么样的人,她再了解不过。
凤拂音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我只问你最后一遍,萧璟,将我拖在这,你、到底想干什么!”
萧璟哑口无声,沉默低下头。
男人陷入沉顿之中,百无聊赖地抠着手指上的粗茧,只当未闻未听,作出一副鸵鸟状。
“萧璟,到这个时候你还想瞒着我吗?”
凤拂音冰冷的嗓音脱口问,拽住男人的手逼他抬起头:“都到这个时候,你还是连一句真话都不愿意跟我说,对吗?”
凝视质问着,似盯着这张脸能穿透男人的内心,就能窥见其心中所想。
然而,一切终究是徒劳。
到现在她都看不清坐在她眼前的这个男人。
哪怕她已倾尽所有,将一切都与他坦明, 可到最后, 还是没换来男人所谓的一句实话。
凤拂音无限悲腔,她突然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她惜念与萧璟余数不多的日子,所以与他坦明想争得朝夕。
可他呢,她按看不到自己的坦诚得到萧璟的一丝回报。
凤拂音“啪”地一声放下手中的银筷,从原地站起,俯身望着眼前头依旧低垂的人。
“萧璟,过往的事我可以不追究,本宫只想再问最后一遍,你将我拖在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你究竟还是多少事事隐瞒我的?”
这是她给他最后一次坦明的机会。
然而萧璟依旧充耳未闻,身形晃了晃,终于有了动作,双手覆于头颅之后,一点点蜷着腿根,将自己极力抱成一团。
头首埋于双膝之间,仍不肯直视。
这副样子,再好不过的解释,他仍选择逃避,不与她正面回应。
“好,好,好!”
一连叫了三声,凤拂音心中诧愤,怨恼地用手指了指他,随即可悲地冷笑自嘲。
“萧璟你听着,本宫一向怨憎分明,你舍命救我我是心存感激,可你也别忘了,前世是谁将我逼落至此,如今我诚心要与你修复于好度过未来的日子。”
“可你若是执意要这样,那好,这两日该尝到的也都尝到了,就算本宫对你的补偿,前尘归怨于清,自后我们桥归桥,你不必再来找本宫!”
说完,凤拂音直接转身,离开屋内。
女人的背影离去的果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就如同她的人一样,从来都是冷厉果断,言出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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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经下夜,外头天色冷沉,雪化了大半,街道上虽有些潮,但也不算太滑。
凤拂音下楼,出了客栈,二人的马匹就在客栈外的马厩停着。
停在门口,转身望了眼房间的位置。
凤拂音沉眉,立在原地,凝着那扇半敞的窗户渐渐出神。
她是感念萧璟,想与他一同度过接下来的余生。
可若自己向他坦诚一切,付出更多…可最终都没换回来萧璟一句所谓的真话。
那么,她便觉得不必再委屈自己。
她凤拂音从来都是高傲的,不需看任何的脸色,更不愿放下身段一味去迁就一个人。
相守相互诉情的二人,若是连彼此的坦诚都做不到,那还有甚可谈!
萧璟,这就是你选的。
好,前世种种也因你的献舍而偿还清。
这两日的荒唐也算是最后的弥补,你若始终困步自封,不愿以真面目示她,那咱们就不必…再见。
此后因果,也别再来烦她了!
“驾————”
凤拂音转过身,泄气一般地狠狠甩着缰绳,踩瞪着胯,马儿受惊,一飞冲出极远,一下消失在这月夜之中。
正如所说,你若不诚,那便不见。
而待凤拂音消失在月下,窗扉后才缓缓走出一个人影,高大而又尤显悲寂的背影。
萧璟沉眉,望着她已远处的方向不语。
“啊………”
胸前毫无预兆地阵痛,萧璟皱眉闷哼一声,身子有些吃力,拂住窗边的栏框才使自己没跌落下去。
心口之处,像是有万蚁钻心。
用尖锐的牙齿一点点撕咬磨刃他的肺腑,吞噬他的血液,侵入全身的没一寸毛发。
外露的肌肤也渐变苍白,手刃之间有青筋瞬间爆起,血脉喷张,爆发之欲似乎随时夺框而发…
冷汗沿着额间一点点落下。
萧璟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拂着窗框,窗框上的朽木一点一点被他拔下,尖锐的木刺没入手心。
鲜血淋漓,而触实感。
咬着牙煎熬,时间在一秒一秒度过。
而不知过了多久,胸口的疼痛才有了一点恢复的证据,萧璟慌乱地从袖中翻出止疼的药物,取了两粒直接灌了进去。
疼痛缓解了不少,仰靠在栏杆上大口呼吸。
像是久逢干咳而入水的鱼,极力地大口张闭着,肆意吸入周遭的呼吸。
片刻,身上的不适之证才完全舒缓。
萧璟默凉,回到桌前,桌上两个杯盏,除了一个他的,另一盏杯上还留着淡淡地轻芳。
她的主人,片刻前还在这。
可是如今…
萧璟覆下眸子,眼角歇底中的一点点光也全被冷意覆盖。
里侧的床榻还未收拾,凌乱的床榻彰显着,这里曾今发生的事。
那般美好,而又温存…
只有在时,他才能感觉自己真的拥有他。
想起方才凤拂音所说得话,那些话,充斥在耳边,却每一字都落于心里。
殿下说是自己处心积虑将她困在此处,延缓她到江南的时间……
殿下的确了解他至深,周边秩之物事无巨细的清楚,可独独这一次,她却猜错了。
第256章:弑君!
想起方才凤拂音所说得话,那些话,充斥在耳边,却每一字都落于心里。
殿下说是自己处心积虑将她困在此处,延缓她到江南的时间……
殿下的确了解他至深,周边秩之物事无巨细的清楚,可独独这一次, 她却猜错了。
自己留下她,从未有任何目的!
若是有,也或许只是雪天路滑,想让她晚些时日再走,多得偷欢半日。
与殿外在一起整整两日,这两日他心口也渐起阵痛,可为了不被殿下察觉, 硬生生被他用内力压了下去,今晚实在无计,才会反弹,反噬至此。
方才的疼痛锥心刺骨,是他生平从未体验。
殿下方才一次次质问他,问他心中有何隐瞒,黑月骑蛰伏在江南,他孤身前往京城。
未得示下,哪来的举动。
说到底,这般质问,也是殿下心中并不信他,因为不信,所以一切的异常举动才带有着目的性。
因为不信,所以一次次质问,想要刨根究底。
萧璟知道,却从未怪她,一个被他伤害至此的人,哪怕再破镜重圆, 可彼此之间, 还是会有隔阂。
就是一道永远不会消失的天堑,隔在之间,
这一点,凤拂音从未放下,所以也从未真正的对他放下心扉。
可这又算什么呢?
怜悯吗?
萧璟苦笑地勾了勾唇,眼角微不可查的颓败,
殿下若了解他,应该知道,他从来不需要她的怜悯。
若真是他前尘之错,他会一点点弥补,一点点追回,他宁愿殿下对他冷道沉默,也不愿这般因他时日不多的怜悯他。
他们的出生,他们的过往,他们历经的一切。
都无法迫使他们完全卸下心房,全心去信赖一个人,他不知前世的曾今,殿下是否真的完全信于他…
可是如今这样,不是他想要的。
若是推拒能让殿下未来的路能走的够好,不必再为他泛起忧愁,那么他愿意成全如今。
萧璟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到窗边,轻轻将窗扉阖上
门外廊回处传来脚步声。
他再转身,眸中已无悲痛,而只剩冷然与绝情,今晚月色之下,他在此处,还约了一个人。
萧璟回到桌前,已原位坐好等候。
不过片刻,门被推开,从外而进一个身影,萧璟侧眸扫了他一眼:“你可终于来了。”
西琉殷摘下身后的袍子,坐到他的对面。
男人精致妖娆的凤眸向下一扫,继而又往床里边看了一眼,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西琉殷只要扫一眼,便可猜断出之前发生什么。
忍不住吹叹道:“三殿下可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萧璟皱了皱眉,将身子往里挪些,挡住他的视野:“国主还是收好自己的眼睛,不必四处打探。”
讨了个无趣,西琉殷收回视野。
“三殿下回京也不来寻朕,偏叫朕追出来,一路到处,舍弃这么大的便捷,非要来这不知名的县城,三殿下到底想干什么?”
萧璟懒得回应他的消遣,只得一句问道:“殿下游下江南之前你我便约我,一同到江南相见。”
“我在江南数日,敢问国主在何处?”
“那自然是殿下在做什么,朕就在做什么,牡丹花下死,好花之人也不是只有殿下一人?”
西琉殷挑了挑眉,衅道:“怎么,三殿下今日是来兴师问罪的?”
萧璟早已习惯男人这些话,面无表情地冷屁视着:“你在京都干了什么我没兴趣知道,只是有一句话提醒国主。”
“沈濯此人不好惹,他所藏的远比他现于外人看的更多,小心惹火上身。”他道。
京都之时,沈濯能透过蛛丝马迹,就猜测出他与顾云洲之间的关系,这个人,心思诡谲,远比看着的更覆深沉。
“三殿下有功夫来提醒朕,倒不如先管好自己的事!”
西琉殷不悦地沉眸道,他不希望有人来横亘他与沈濯之间。
“朕方才可是瞧见大长公主是自己走的,怎么,方才还春香帐暖情的。怎么眨眼就这般冷了。”
西琉殷凑近,凝着萧璟的脸道:“殿下不妨也与朕说说,方才发生了什么?”
“还有,大长公主不应该在江南吗,怎么好端端会突然有三殿下一同出现在了京城,还在这客栈榻……”
萧璟脸色微变,带着阴冷的看着他。
西琉殷敛眉,选择失当就收,闭口不言。
“本王与长公主之事,便不废国主操心,我与国主提醒沈濯一事,听与不听,还请国主随意。”萧璟冷道,
若不是同盟一场,他大可不会告知。
就以沈濯的手段,西琉殷迟早有被玩死的一天,他大可那时狠狠落井下石。
不过沈濯既反对他与殿下之事,那么无声之中暗助西琉殷一把也是他应当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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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琉殷收了收笑意:“好,三殿下一番好意,朕便收了。”
“三殿下今日叫朕而来,究竟有何之事?”
虽然眼前人和大长公主莫名到此地步,的确令他匪夷所思,但显然,这件事与他没有多大关系。
他虽好奇,但不至于搭上性命地问。
他与萧璟同盟,虽只占了几分故友的情分,但更多的还是利益。
利益驱使,只要他的利益不变,他也不甚关心他们二人之间的事。
话头扯回正事
萧璟抬眸,凝望一眼,说出心中的想法:“我要你即刻返回上京,去为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弑君!”萧璟抿然,薄唇吐出二字。
“什么?”
西琉殷憾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说什么,弑君?那幼帝?”
“嗯。”萧璟沉声应道。
“给朕一个可以说服朕的理由,不然朕不可能替你去做这件事。”西琉殷十分清醒道。
“你要什么样的理由?”
萧璟平静自若地重复:“国主想要什么样的理由?”
“国主自己心中也当清楚,这个皇帝是坐不稳的,他废与不废,也只是看长公主的意思。”
“是,就算他无法坐稳皇位,那这与朕有什么关系,朕为何要冒险派人去行刺他?”
第257章:先帝遇刺,当真与南楚有关?
“你要什么样的理由?”
萧璟平静自若地重复:“国主想要什么样的理由?”
“你自己心中也当清楚,这个皇帝是坐不稳的,他废与不废,也只是看长公主的意思。”
“就算如此,可这又与朕何干?”西琉殷平静道。
小皇帝在,是凤拂音掌权,他为傀儡。
而小皇帝不在, 也只是换了一个人登上地位,长公主继续摄政。
毫无改变的政局,他为什么要花大功夫甚至冒着风险的执行。
萧璟也知他不会轻易答应,继续循循道:“长公主在江南,皇帝死讯到江南起码两日,而殿下从江南赶到京都又是两日,这之间就是四日。”
四日之内, 足够做很多的事情。
“小皇帝驾崩,京都必然大乱,一锅粥的局面谁也保不成会发生什么,国主难道不想搏一搏?”
西琉殷听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覆之沉声。
“就算小皇帝死了,北渊上京也不会大乱,三殿下别忘了,还有谁…在上京,沈濯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若是他不在上京呢?”萧璟打断他的话道。
“什么?”
西琉殷怔望。
“本王有办法,可以让沈濯十日之内离京,抽身江南,到时京都无人主持大局,届时国主觉得皇帝身死,又会怎样?”
萧璟的话声低沉而又循诱,带着无限的蛊惑。
就像是用糖衣包裹的巨大诱惑,撕出一丝诱饵这,一点点, 引诱贪婪的人上钩。
“沈濯此人,冷静克制到极端,没人比他更知大局如何,朕不相信三殿下能有法子将他调离上京。”
西琉殷极为镇定地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上次在画舫之上,他与小皇帝密谋暴露,沈濯便知这皇帝早有异心,所以才将他禁在宫城内。
而且,沈濯心中很清楚,一旦他离京,宫中那位必然会有动作,以他对沈濯的了解,他不可能放任任何一个可能对长公主不利的隐患。
他,绝不会离京。
萧璟此话,更是无稽之谈。
“朕与三殿下为盟多年,首当一字便为诚。”
“三殿下心中若真有主意,倒不妨也与朕说说,你该怎么确信地让沈濯离开京城?”西琉殷凝着他道。
“国主知道的可真多。”
萧璟抬眸,淡淡睨了一眼道:“没想国主竟对此人了解如此至深,那既然如此,你也更该了解殿下在他心中的分量。”
“什么意思?”西琉殷眯眸不解。
萧璟迎身前倾,与之拉进距离:“是,沈濯必然不会轻易离开京城,可江南若是出现什么惊天大案呢?”
“令长公主都自顾不暇,不得不…寻求援友、寻求京师的惊天之事?”
“比如说?”西琉殷环胸挑眉。
“比如…北渊明帝当年遇刺的真相!”
萧璟薄唇吐字,一字一顿,却如惊天的轰雷,完全炸裂在西琉殷的心头。
西琉殷瞪大眼眸,满脸不可思议地盯着他:“你…你是说,当年北渊先帝遇刺之事,三殿下知道其中原委?”
“嗯。”萧璟点了点头
“国主何必如此惊讶,在江南的耳目也该给您传递了消息,先帝后皇陵突然出现无故出现的三具死尸,长公主已经开始在密谋调查。”
西琉殷仍不敢相信地盯着他,试探了一句轻问:“这些…是三殿下安排的?”
这话问的…
萧璟不语,没有承认,却又未否认。
只是掂着手,提起桌前的壶,给二人合自倒了杯茶,萧璟轻轻,坐了一个请便的手势:“国主,现在我们可以继续谈了吗?”
无声的语气,西琉殷以为他是默认了。
却还是犹豫片刻,心中像是在不停的思量,凝眸盯着眼前俊美如妖的男人,似想透着月光,将他看透。
北渊明宗皇帝遇刺,至今近二十年,仍是悬案一桩,这件离奇之案,天下皆知,至今未破。
这件事,也无疑是横亘在大长公主凤拂音心头一根永远的刺,深入骨芒、深入肺腑的刺。
西洲的情报网未有半点消息,他派出多少暗探,试图从北渊牟得一线消息,可至今未果。
眼前之人,也便是萧璟,他怎会如此把握地知道此事的真相。
将近二十年,那时他也不过孩童稚子。
可…可见他如此笃定的语气,也不像是随意在扯谎,难不成…当年英宗皇帝遇刺,当真是出自南楚的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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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三分,西洲与二者隔着一道江河,百年之间,甚少有战事。
而南楚和北渊…
两者僻居为邻,百年之间大小无数的战事…
南楚皇帝,也是萧璟的父皇,昏聩无能,骄奢享乐,这些年南楚渐成衰微之势。
而反观北渊,英宗皇帝盛年有为,算是难能一遇的任君,北渊在其手里,也是一年强盛一年…
所以,前段时间,北渊才能相对轻松地完全吞并南楚。
若这么说来,这事也并不是毫无可能…
南楚之人不愿见北渊日复强盛,便有死士冒死谋刺英宗皇帝,致使英宗早逝,沈皇后殉情…
一切点点,仿佛那么有迹可循。
西琉殷终于坐会原先的位置,看着萧璟递来的清茶,天生薄凉,生性多疑,至此他还是不敢完全心信任萧璟的话。
毕竟谋刺皇帝,绝非小事。
西琉殷镇下来,眸中渐充斥绝对的清醒与理智,他看着萧璟,冷冷道:“三殿下所言之事太过私密,朕不敢完全信任三殿下…”
“本王知道国主心中的忧虑。”
萧璟再次打断他的话,“此事为绝密,本王让国主所行之事也是违天下之大不韪,你有忧虑也是常事…”
男人的话声未断,西琉殷停踌。
似在等他的下文。
“本王诚心与国主合作,既然国主不信,那本王便在此立誓!”
萧璟起身,双手奉于双肩一侧,满眸目光真挚道:
“我萧璟在此立誓,若我今日与国主所言之事有半句假话,那便让我盛年而亡,命不垂久。”
“日日受宿病缠身,油尽灯枯,所某之事也无一而成,南楚也永生无法再次复国。“
第258章:他就为殿下创出一片盛世!
萧璟起身,双手奉于双肩一侧,满眸目光真挚道:
“我萧璟在此立誓,若我今日与国主所言之事有半句假话,那便让我盛年而亡,命不垂久。”
“日日受宿病缠身,油尽灯枯, 所某之事也无一而成,南楚也永生无法再次复国。“
这话太过托大,以致西琉殷完全愣住。
他与萧璟相识纯属一场偶然,那时是在南楚一家偏僻县城的酒馆。
他未登基,来南楚游历,遇见那时还在医谷学艺的萧璟,起初也只是惊见对方貌若天人,才留了心, 之后知晓身份, 也只是淡淡之交。
南楚灭国,他之所以答应萧璟,也只为利益。
没有无缘无故的挚友,有的只是永恒的利益。
萧璟野心手段他都清楚,任由此人发展下去,必然是北渊的心头大患。
若真复辟,届时南楚北渊相斗,他只会渔翁得利。
他再清楚眼前人,萧璟如今最大的夙愿就是复辟南楚,登临尊位,所以他要活着,充满野心地活着。
他不想死,更是最怕死。
能以生死和南楚未来作为誓言,想必是真心而是,西琉殷终于不疑有他,完全卸下心房。
“好, 盟约已成,朕相信三殿下。”西琉殷道。
“只要三殿下能确信将沈濯引出京城,那么行刺北渊幼帝之事,朕会令人去做,绝无失手。”
“国主就这般自信?”
萧璟抬眸瞧了他一眼,反问道:“沈濯就算离开,也必然会将宫中布防好,国主何来的自信,能保证绝无失手?”
“此事三殿下不必挂心,朕已应下,便定会做到,君无戏言,宫中皇帝必然毙命。”西琉殷坚定道。
“好,那我便信国主。”
萧璟轻眺着眸眼,继续:“皇帝驾崩,京中无人主持,飞鸽传信到江南也必须两日,国主在京都,派人负责截住传讯的信鸽。”
“长公主无沈濯一日收不到消息,便会一日不归,到时京都大乱,该怎么做,就不用我再教国主了吧。”
“十日!”
西琉殷竖起三指,道:“皇帝驾崩,只要拖住长公主与沈濯十日,朕便有信心,令上京换一番天地。”
“哦?”萧璟疑惑地故作问道:“国主有何打算?”
“西洲与北渊相隔水势,就算真的控制上京,也不好大幅出兵,国主若真的急切在得,不妨先将心腹之人调至上京,暗中潜藏,再为后日打算,如何?”
西琉殷点了点头,觉得他的话甚是在理:“朕即刻传讯回西洲,调派朕的亲军过了,一千亲军秘密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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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声止不住轻扬,难掩此刻西琉殷激动的心绪。
他当然知道今晚所谋之事重大,一旦皇帝身死,京都大乱,大乱之局有多少的饲机可谋得机遇,暗中布防,点兵,一点点渗入西洲之人。
这就如一块坚不可摧的盾,一旦出面磨损的漏角,便会有千百万蜂蛹而至的粉尘顶上。
撕开裂缝的上京,无疑是最好的机会…
“国主既有打算,那本王便放心了,本王拖长公主在江南十日,你在京都谋求的一切,情报与财富,本王都要分一杯羹,国主没意见吧。”萧璟故作如此道。
他若不表现的有利可图,西琉殷不会信他。
“这是自然。”
西琉殷起身,眸中的贪欲已一点点消退,收放自然,为为君者必备之要务。
“朕从上京得到的所有,都会与殿下共享。”
“在此之间,三殿下若是在江南碰到难事,也可随时向朕求援,朕待盟友,一向都是辅车相依。”
西琉殷微笑着,脸上露出无限虚假灿烂的笑容,萧璟起身,握住悬在半空中的另一只手,算是回应。
“好,那我也在此,先提前谢过国主了。”
“今日之盟也算立下,三殿下明日还要赶路,朕便不耐再过多叨扰了,告辞。”
起身,离了座位。
萧璟颔首,坐了个请的手势:“国主随意。”
男人不再久留,离开逼仄凄冷的房间,萧璟目视这他,一直望着西琉殷出了门口,再从门口至到客栈外。
送完之后又回到桌前。
俯身暼望,男人眼角的余光中尽是桌前的两杯清茶,清茶淡淡,还散着幽香。
是他方才亲自为西琉殷斟酌的。
可惜西琉殷未动分毫。
“呵————”
萧璟忍不住冷嗤一声,端起西琉殷面前的那杯盏直接一仰,茶水立刻“哗啦——”一声溅落满地,
给你机会了,是你自己未选,也不要。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他了!
幽暗的黑眸中闪过一道狠戾,萧璟闭眸,腹庐之中已是满腔的优渥自信。
西琉殷做梦也不会想到,他所发的毒誓有一天天会一一应在他的身上。
他猜定,西琉殷知他避讳生死,谋求大业,所以才故意发此誓言,来乱取他的心智。
此话一出,他定然信自己,无生二心。
实则这些,他却早已不在乎。
将死之人,生死都已然度外,他要的便是西琉殷一步步信任他,听命他,从而叫西楚的皇室精锐调出…
精锐调出,若帝王在上京再被擒,那……
那西洲的国运与民生上下,至少会减锐一半,到时西洲气运大消,为求和平,他们也只能依附北渊。
西洲依附,到时再没人可拘北渊。
小皇帝一死,那必然以殿下兄长的名字继续过继嗣子,可若不过继,这承皇位的却又更合适的一个人选…
一个所有人都想过,却独独…
萧璟呼吸一炙,脑海中至想到一个名字。
他亏欠殿下许多,他们之间更横亘许多,殿下曾今的命,还有那个未谋世面的孩子…
一条命,或许无法偿还,那他就为殿下创出一片盛世!
真得那么一日,他会想办法令殿下上位。
他想相比从旁支宗室过继,北渊上下更拥戴的是这执掌朝局的大长公主。
或许过不了多久,久居三分的天下便会迎来真正的统一,有一,人会成为垂青史册的圣命贤君。
只是那一日,他终究无法看到。
甚至无法,伴及她的身侧,等待他的是什么?
第259章:天下三分而成统一之势
或许过不了多久,久居三分的天下便会迎来真正的统一,有一,人会成为垂青史册的圣命贤君。
只是那一日,他终究无法看到。
甚至无法,伴及她的身侧,等待他的是什么?
或许一具枯骨, 一樽黄土。
或许那时他还侥幸未死,可一具残破败落的身子,又能给她什么。
倒不如,大大方方送她离开。
萧璟深深闭上眼,他并不悲观,也从不后悔自己曾今做的举动而使如今命不久矣。
他只是单纯觉得, 若是…若是他与殿下之间, 能有的时间再长一些,不求一世,也能贪得半生…
这样,该有多好…
沉默轻叹一声,萧璟起身,走到窗边轻轻关上窗扉,脱衣而落里侧的床榻。
他也想追寻殿下而去,可是身体已经连夜纵行,有些伤及反噬,只得在此休息一夜。
待明日,他再追殿下而去。
床上有些凌乱,摊的满床的被褥还是昨夜未叠的,萧璟脱衣上榻,一人冰冷入床中。
昨夜的芳香与温存都不复存在,再无一丝踪迹。
甚至仿佛,这一切,都未存在,有的只是男人落于枕榻上乞愿得黄粱一梦罢了。
夜静悄悄,屋外冷风瑟瑟
*
而与此同时
西琉殷方才辞别萧璟,此刻正在重返上京的路上, 宽敞奢华的马车中,男人坐于正中闭眸,一点点回想萧璟方才所说的话。
若是真的,这的确是不可错的天赐良机。
若此等良机真的错过了,新的皇帝一旦登立,便再没有这种好时候。
西琉殷从客栈出来至此,反复思索一路。
以他对萧璟的了解,若不真有事实,他的确不可能将命途与南楚将来作为誓言,向他坦实。
这事暂时可信…
可还有一事,这南楚的三殿下却始终没与他解释!
是他今晚向他提向的第一个问题。
北渊大长公主为何会与他同时离开江南,还在此间偏僻的县城内同宿一间。
以他对二人的认知,这完全是匪夷所思之事。
而今却无比现实地发生在他面前,甚至,作为盟友,萧璟未与他知道解释。
这一点,西琉殷心中无限存疑。
若…
若当真如此,萧璟与凤拂音已暗中联合,今夜萧璟与自己所说,也只是一步引蛇入瓮的棋手…
本是这样想,可这样的念头却极快就被西琉殷打破。
萧璟若真的与北渊长公主合盟,那他就不可能让自己今日看到凤拂音,这样不是徒增他心中警惕吗?
而且,以他对这位大长公主传闻中的了解,高傲,冷艳,不拘一世,这样的人应该不屑与萧璟合作。
且南楚北渊为宿敌,他不认为大长公主会背弃自己的家国,与宿敌之人谋和。
可若不是如此,今晚大长公主又为何会与萧璟…在一处房中?
西琉殷百思不得其解,最终还是无声默叹道。
相比这一丝的好奇,另一端给出的诱惑已足够令他向往,北渊京都…
若真的能趁皇帝薨世,趁乱而为…
暗安插西洲心腹的人手至北渊朝局,长久以往,西洲会收获无限大的效益。
还能,远在西洲,随时洞悉京都名门的动态。
这样的机会,他绝不能错过!
西琉殷眸中覆上狠意,仅存的一点疑惑也完全被全所未有的贪欲所笼罩。
他沉眉,睁开眼,冷声道:“停车。”
马车停下,外头赶车的暗卫掀帘而入:“陛下有何吩咐?”
“传朕口谕回京都,令右相梁潇暗率禁卫亲军两千,从西楚至上京,朕要他们分批而入,化作商行车队的模样,十五日之内全数到达上京。”西琉殷冷清理智道。
“陛…陛下,这…这是北渊,您想作什么?”
暗卫属实被这突来的旨意惊到了,满脸疑惑地怂着胆子疑道。
西琉殷不悦,皱下犀眸:“朕如何做事,还要向你交差?”
“属…属下不敢,属下知错了!”
暗卫连忙跪身讨饶道:“待属下将您送回京都便回西洲传应圣旨。”
“不,即刻回西洲,十日之内令梁潇务必赶到。”男人眸光坚定,沉耀的黑眸中泛着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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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属下我即刻就去。”
暗卫道了一声,随即便听得脚落马鞍的声音,马儿低叫一声,又快速恢复宁静。
有人离开,鞍上很快出现新的轿夫。
西琉殷面无表情地阖上帘子,闭眸向后仰靠:“回上京。”
“是。”
车上又起,打破着宁静之夜。
一场久蓄的阴谋在这一夜慢慢拉开,所有的人都是参局者,是执行的棋子,是受益的赢家,亦或是一位…
毫不相干的过客。
时光的巨轮不断向前翻滚,它将每一个逢过路边的人都拖入这巨大的罗盘之中,
或赢,或输,都未可知。
而唯有一点确认,今夜之后,与前生不一样的结果才重新拉来帷幕。
这一次,让我们共同举盏,且观一场大戏!
**
*
将近两日后
江南
凤拂音是在与萧璟分开的第三日下午才到的临安,本想连夜赶路,快些回到临安。
可身上酸软极了,当日还不觉得什么,等行了一夜,第二日再蹬马鞍的时候,整个腿根子骨都在打颤。
下身酸疼的厉害,尤其后肩,缩一缩便是一阵的疼。
凤拂音实在受不了,以她这幅模样,怕是先没到临安,自己就先累瘫在马上,索性便寻了客栈,整整休息了两日,身上的酸疼才恢复些。
许久未经人事,本也以为自己如今风霜不侵,没想才与萧璟做了两回,就…
一路拖延,到得第三日才到临安城外。
凤拂音并未急着进城,而是在城外数里之外的地方燃放了信号烟雾。
本就是偷潜回京都,此刻也不能暴露,只能在此候着,等着凤羽带人前来出城相迎。
等了将近一刻钟,凤羽才带人疾马赶到。
“殿下。”
纷纷跪首,向她问安道。
凤拂音草草应了一声。
“城门属下已经打点好,殿下是此刻回城还是待天黑之时再回?”凤羽问道。
晴天白日,这么多人带一女子,哪怕带上帷帽也引人注意。
第260章:她年少喜欢的人,怎变成这副模样?
“城门属下已经打点好,殿下是此刻回城还是待天黑之时再回?”凤羽问道。
“天黑垂暮后再回城。”凤拂音道。
晴天白日,这么多人带一女子,哪怕带上帷帽也引人注意,还不如趁着天黑,夜色凝重,无人能轻易发觉。
她已为掩盖行踪做到如今, 绝不能在这最后的时刻露了马脚,功亏一篑。
在城外寻了一个落脚的茶舍坐下,为显得不引人耳目,凤拂音令人四散,分开在这周围,独就凤羽在其对面,诉职这几日临安城所发之事。
“皇陵之中, 三具尸身的身份可有结果了?”他
凤羽摇头:“回殿下, 还未有结果。”
“江南周边城池, 一月失踪以来的人口不过数十人,怎还会对不上明目?”凤拂音皱眉道。
虽说几十人,但若尸身存在皇陵之中,起码也是临安附近的人,或者是在皇陵中当差或者押送货物途径皇陵。
这两点,便可排除大半。
可只剩十余人,也耗费数日都无法断定三人的身份,这般行效,实在令人可疑。
“殿下恕罪,是,范围的确缩小许多,但那三具尸身,除了其中一具尚有些根据,其余两具根本看不出什么,就算有人前来辨认,也无法一下认出。”
“没有确凿的指正,属下实在不敢给三人断明。”凤羽也知兹事体大,定然也不会贸然行事。
凤拂音也知这件事的难办之处, 更明白凤羽其中的顾虑,并未怎么怪他。
闭了闭眼,凤拂音用手揉了自己的太阳穴,轻轻压按,缓解这几日的疲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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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皇陵之事,临安这几日可还生别的?”凤拂音道。
“有,殿下。”凤羽应道。
凤拂音倏然睁开:“何事?”
凤羽凑上前,附到凤拂音耳边轻声细语道,女人闻之他的话,猛然怔开眼睛。
“此事你可确定?”
“是!”凤羽坚定道:“属下亲自见到齐若云曾出宁远眉的府邸,齐大人更是一夜未出,到第二日天明时分才从宁府出来。”
“且根据属下暗查,齐若云正是在您离开前一日,令人前往麓山,购置房院与田铺。”
“什么样的田铺?”凤拂音问道。
“三进三出的大院,与麓山闹市街区三栋双层的望铺,还有城外近百亩的良田。”
凤羽顿了顿,又补充道:“齐若云去购置这些房产,并不是本人去的,而是一名名叫霜霖的男子,属下暂时查不到那名男子的底细。”
“本宫知道了。”凤拂音闭眸,沉舒一口气。
霜霖,正是齐若云先前在书院时教授课业的雅号。
霜霖先生,清贵淡泊,谈吐有礼,那时是多少女子梦中情迷的对象。
只是不想岁月匆匆,曾今矜贵清冷的人,也会变成这般模样。
就凤羽方所说的那些,折算成银子,起码要近六千两。
一个不过刚进官两月,毫无家底的穷生学子怎会一下拿出这么多的银子,还如此挥霍无度。
唯一的解释便是…
他为人办事,受人之馈。
凤拂音突然想起,她离开江南,最后一次召见众人查收税务之时,宁远眉等几位江南有关的官员都没来,只有内阁的人在场。
而齐若云,还明目地帮宁远眉说话。
看来宁远眉是早已知晓,就算他不来,税收之事有齐若云在她面前帮腔,起码不会出多大的岔子。
二人之间,看来是早已暗通款曲了。
凤拂眸中微不可查的暗淡,一时不知心中作何为何。
她曾今年少,也算倾心过齐若云。
那时的齐若云,如云端清月,高贵圣洁,矜贵而又脱俗,不被事间一切繁物所染。
可是渐渐地,渐渐的,一切都变了样。
如今的齐若云早已不复当日的矜贵清冷,甚至连曾今的学文都没有了,为了千两的金箔与利益,作出这等行贿攀附的勾当。
是什么,使他变成今日这般?
时间已过经年,是不是曾今的所有人、所有事都会变,变成她完全陌生、完全可憎的模样?
凤拂音心中没有答案。
她不是圣人,无法未卜先知,更无法像国师缘寂那样完全洞悉人心中所想。
她只能在人可憎的那一面目来临之前,提前遏制他,将一切斩落。
事事因果,竟都是变数。
凤拂音轻叹一口气,眸中无限的哀思与惆怅。
“殿下,属下一直命人盯着那名霖霜的男子,也已截获他与齐若云暗中书信的证据,人证与那些房屋经契都在手,殿下可要…”
“不必,先不用妄动。”凤拂音打断道。
“既已知道他的意思,那便始终盯着,看他还与哪些人有过往来,务必将齐若云平日一举一动都盯详细。”
“是,属下明白了。”凤羽领命道。
江南无论官场还是税场,都是层层递进,盘踪复杂,她相信,背后之人绝不止这一个宁远眉。
而他所做的一切,也远不止拉帮行贿这么简单。
若此时动了齐若云,那必然会打草惊蛇,宁远眉与他身后之人也会收到惊醒,若真如此,那到时反而达不成他想要之事。
鱼儿既然已经露出了饵,那便不急这收网。
她要做的便是坐势不动,借着齐若云这饵,来钓出更大的鱼。
无论这江南之局背后之人是谁,她都会一点点清乱干净,将这冗沉的局势彻底肃清,还这风秀之地一片纯洁的净土。
“对了,清清这几日如何?”凤拂音突然想起来问道。
“大小姐这几日都在行宫中,从您凤体有样的消息传出,大小姐便每日都来看望。”凤羽答道。
“那便好。”
凤拂音松了一口气。
清清没忘她所嘱托之事,这样我正好给外界坐实她的消息。
时间一点点流逝。
眨眼就到暮色晨昏之际,夕阳慢慢退出平线,一轮圆月迎空而起。
时辰差不多了,凤羽恭请道:“殿下,城门夜里的巡防已经开始交替。”
凤拂音颔首,起身:“走吧,回城。”
一行人沿着月色向城内走去,而此时的凤拂音还远远不知,城门之后等待她的是什么。
第261章:上一个偷窥本宫沐浴的登徒子
时辰差不多了,凤羽恭请道:“殿下,城门夜里的巡防已经开始交替。”
凤拂音颔首,起身:“走吧,回城。”
一行人沿着月色向城内走去,而此时的凤拂音还远远不知,城门之后等待她的是什么。
**
*
临安城内已值深夜, 街上店铺已不少下了钥,只有浅浅几家门铺还开着,店外微晃的霓光照亮这漆黑漫长的街道。
凤拂音在御街外下了马,一路步行回行宫。
已渐入深冬,还有一个月就要到年关,年关之前,家家户户还要存有余钱和过年关置办的年货。
皇陵一事毫无眉目,也不知何时才能有所进展。
今年年关怕是要违清清所愿,恐怕是要在临安度过了,她重生而来,度过的第一个新年,没想却会在此…
从南门侧边的相门进了行宫,一路回到自己的寝宫,凤拂音已累极,只派人通传知会哦沈清一声,并未亲自前去相见。
连夜奔波,实属累极,令人准备了热水,打算先沐浴,冲尽身上的寒气。
*
净室内
洁净敞亮的瓷瓦,偌大木香的浴桶,不大的房间内已完全被水气覆盖,朦胧的上空尽是温热潮湿的暖水。
凤拂音浅浅闭眸,慵懒地靠着桶壁上。
周身被热水覆盖,一点点浸润光滑皙白的肌肤,空中除了弥散的热气,便是浮在水面上淡淡的玫瑰清香。
闭眸回想这几日发生的事, 凤拂音心中衡量着明日应做的行程。
不管有没有进程,皇陵还是要去一趟。
幕后之人既然能用三具尸身将当年之事再现,本身就是为了让她去深究,从而对她进行引诱或者羞辱。
若是如此,不可能一点线索都不给她留。
从皇陵回来,她无比还要去一趟城外的寒寺,无论如何都是住持将这结果告诉她,让她有明白自己重生的真相。
这份恩情,她起码得当面致谢。
重生…
提到重生,凤拂音一怔,才想起行宫之中还关着萧璟黑羽骑的人。
当初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如今知晓内情,却一切都说得通了。
萧璟身子每况愈下,黑羽骑中的药物无法进到药效,三人才铤而走险地进城寻找滋补止血之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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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以为黑羽骑的药物无用,却殊不知这根本不是药物的问题,而是……
想此,凤拂音却猛的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
止血丹…
对,就是止血丹!
凤拂音愕然睁大了眼睛,身子不由得向前躬躯。
墨冰那日所说,萧璟的咳血之症已极其严重,可为什么她与他在一起整整三日,从未见他咳过一次血?
若不是墨冰诓他,便是…
便是与自己朝夕共处的三日,萧璟在极力隐忍,隐忍不发,隐忍所有的不适。
凤拂音呼吸一顿。
以她对男人的了解,也只有这么一种解释了。
可…既然如此,他为何不愿与自己说真话,宁可隐忍痛苦,也不愿让自己知道真相?
他所隐瞒的真相,当真那么重要?
凤拂音无法理解,浸泡许久的热气,心口有些发闷,刚打算裹着净衣出来。
却倏然…
净室外“嗖——”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人经过。
凤拂音提起警觉,盯着通往外处的墙面,冷然威声道:“谁,出来!”
话声刚落,一道黑影从窗口疾过。
“嗤————”
窗外传来脚掌摩擦地面的声音,凤拂音沉下眉,刚准备高声唤人而来,却不想那黑影直直从窗口跳进。
一袭黑衣,墨色披风。
身形高大,看着便是名男子,男人进入后便是背对站立凤拂音的浴桶前。
男子身上都是寒霜,因他之来,空中的水气一下渐少了一半,隔着朦胧蒸腾的热气,凤拂音只凭一眼便认穿这背影的主人。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萧璟无疑。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凤拂音冷冷盯着这预料之外的不速之客,凝着这背影的主人,冷艳绝俏的脸蛋上没什么好神色。
“你是何人,为何闯入本宫净室?”她故作问道。
男人不回她,依旧静静杵着,依旧三日前那晚她质问时的沉默。
凤拂音不管他言,继续冷声道:“阁下不请自来,也不回答本宫的问题……”
眼眸眯了眯,覆上一丝微不可查的狠意:“你可知,上一个敢偷窥本宫沐浴的登徒子是什么下场吗?”
这话言罢,凤拂音明显听见他的呼吸顿了顿。
可只是顿了顿,却并没有回头的打算,凤拂音赌气,刚想穿上净衣出来与他对峙,而上半身刚出水面,手还没碰到净衣…
眼前的男人便毫无预兆地突然转身。
男人的嗓音磁性而又低哑,透着几分极致的温柔,就像温泉水暖般一点点浸养在这空中。
“小人惶恐,所以还请殿下告知,上一个窥您沐浴的是何人,而他又是何样下场,嗯?”
欲带蛊媚的尾音轻轻上扬。
男人就这样转过身,刚巧与凤拂音上半身凌出水面的姿势打个正着。
四目相对!
隔着半丈之内,彼此之间只有一层浴桶,与这毫无用处完全不能遮挡的水气。
凤拂音:“…………”
她又听见男人沉咽的声音,只是这次,远比方才更加响亮,毫不避讳甚至无所修饰的闷哼回荡在半空。
俊俏的小脸迅速扑红,凤拂音赶紧下蹲,将身子又浸泡在水中,水面之上扑满了玫瑰花瓣,密密麻麻一层,使人完全看不到这水下蜜景。
凤拂音身子向后蜷着,后背抵到桶壁上,慢慢向下曲滑,最终使得上半身只露出一个头颅在外面。
其余,全用热水盖住。
此刻无人,她手无寸铁,为了防止“登徒子”的继续窥视,她只能用这唯一的“掩体”保护自己。
待的确认安全后,凤拂音才又抬起头。
眸光之中明晃晃的娇羞与恼怒,她看着萧璟,方才想起男人刚才的问题。
被水光浸透的红唇轻抿上扬,冰冷的口气回答他的问题:“多大的胆子敢偷窥本宫沐浴,上一个像阁下这般的,已被本宫剥去了衣服,赤果吊在城墙上三日。”
第262章:“看够了吗,出去记得把眼珠子挖出来。”
被水光浸透的红唇轻抿上扬,冰冷的口气回答他方才得问题:“多大的胆子敢偷窥本宫沐浴,上一个像阁下这般妄为的,已被本宫命人剥去了衣服,赤果吊在城墙上三日。”
“怎么,阁下莫不是也想尝尝被万人垂仰的滋味?”
凤拂音语气寒默,不带一丝温度, 听着令人森冷无比,本就是令人知难而退的话。
却不想眼前的男人听之,反而嘴角挂着笑,眸中覆上点点的欢愉与戏谑,挪动身子,一步步向前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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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什么…”
凤拂音脸色微变, 惊至有些慌张, 眼前男人的脸色令她想起几分熟悉的恐惧。
慌不可择地向后退避, 却不想已至浴桶璧身,根本无处可退。
只能任凭他,慢慢走进。
凤拂音被怔得有些发神,狠戾的眸光寸步不移地瞪在男人身上。
而男人最终选择在浴桶外不足半丈的距离停下。
“登徒子,萧璟,你想干什么,本宫喝令,你给本宫出去!”凤拂音冷声斥责道。
想用威森的口吻令男人知难而退。
可萧璟何人,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怎会被这区区几句话吓退。
褪了外头墨色的衣裳,萧璟唇边始终挂着淡淡温柔的笑意,外裳脱完,便摸向自己腰间的束带,轻轻一解,衣襟散落一半…
“萧璟,你这是干什么?”凤拂音大声道。
“殿下不说说了,窥您沐浴的登徒子被扒下衣裳,任人观鉴吗,阿璟既做了, 那自当认罚,此处无人,殿下不如来充当围观城墙的人,如何?”
语气轻绒,循循善诱,似在作着最好的意见。
凤拂音:“…………”
听这该死的男人能说句实话就有鬼了!
“本宫只要叫一句,外面便有人能闯进,届时所有人都看三殿下健硕的身材,本宫倒是也不介意。”她故意道。
“殿下怎么几日不见,都糊涂了?”
萧璟挑唇,饶有兴味的眸光反复在女人身上打转,双手环胸,淡淡挑衅道:“殿下觉得,阿璟为何会略过那些人,这般平和地走进来?”
凤拂音:“…………”
是,是她蠢了。
萧璟能旁若无人走进来,自然是外面守卫不是被调开,就是被他击昏。
此刻净室之外,怕是真的没什么人。
凤拂音终于生起惶恐,眼前的男人眸光放绿,视野挪都不挪地从始至终都钉在她身上。
幽深的绿光自眼中慢出,就像一头饿了许久的狼,饱受饥荒,却突然寻得肉糜的那种巨大期盼。
凤拂音觉得再这样下去,危险的只会是她。
轻轻咳了一声,试图缓解室内的尴尬,想办法用语音使自己从当下这种相对被动的局面脱身出来。
“你既来找本宫,那必是有事要谈,谈论事物,起码也要等本宫衣物整齐吧,你,出去。”试图谈判道。
“咦?”
萧璟轻疑一声,好看的眼睛渐渐怔大:“是殿下说,窥您沐浴的男子都扒去外裳,供人品足,如今阿璟衣裳还未脱了一半,你叫我穿上是何意?”
说完,手搭落在腰裳,就要试图解开另一边衣褥。
凤拂音眼皮一跳,心惊胆跳地看着眼前人,生怕这张痞帅俊美的脸下一刻真作出什么放浪的事。
若真是,那她别…
“是…是本宫胡扯的,没有人偷看过本宫沐浴,你可以将衣服穿上了。”凤拂音先声,败下阵来。
萧璟终于危险,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好,那我便听殿下的。”
将腰带围好,又恢复往日那个高冷清贵的人儿。
“转过去,本宫要穿寝衣。”不容质疑的威严口吻道。
“殿下,我不能在这吗?”
撒料的口吻无限温柔,眨着星辰似的浩海,无辜含着水汪的眸子似心有有小鹿在撞。
凤拂音:“………”
最温柔的声音却说着最带颜色的话,凤拂音实在受不了他这副模样。
“萧璟,本宫给你三息的时间,现在,你立刻、马上给本宫出去,明白吗?”冷声的口吻无比严厉道。
男人察觉到她语气中的一丝临界,知再下去女人只会翻脸,这完全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殿下,阿璟不出去,阿璟也不偷看您的。”说完,轻轻转过身,背对着凤拂音的浴桶与全身。
而好巧不巧
男人所占的地方刚有一块落地的全身镜,透着折返的目光完全能窥到浴桶所景。
凤拂音继续怒瞪着他。
男人讪讪摇了摇头,又背过身去,在完全相反的方向,这次埋头对的只有墙角与月光。
凤拂音见状,赶紧抓下一侧的里衣。
匆匆裹上,甚至也来不及顾得身上未擦净的水珠,一路小跑,到得里屋的屏风后。
一面巨大的翡翠听屏,刚好完全遮住视线。
到了一个相对安全隐秘的地方,凤拂音可算是松了一口气,拽着一侧干净的浴巾,将浑身都擦拭爽亮。
拽了一侧干净的袍子,随意披在身上,待的衣装无误后才缓缓从屏风后走出。
走出后,才发现萧璟早已转过头。
犀深的视野恰是盯着这盏屏风,凤拂音走出,迎面便与他打个正着。
“看够了吗,出去记得把眼珠子挖出来。”
凤拂音整理衣裙,冷冷道。
“殿下方才还说要剥了我的衣裳,怎么如今又要眼珠子,您到底想要阿璟的什么,还是您不光如此,是想要更多的别点什么…”男人勾笑,花言巧语道。
前世更荤腥的话都听男人讲过无数次,早已习惯这些,甚至连脸红娇羞都没有。
此刻凤拂音只是板着一张脸,装作完全没听到的样子,走到身侧,拾起她方才沐浴卸下的寒鞭,寒鞭骤然一甩,溅起无数水花。
“你又回来干什么?”
“本宫记得三日前才与你说过,若不坦真便不必相见,你如今又回来作什么?”凤拂音字字珠玑但道。
“殿下,自然是三日之内阿璟想通了,想将一切告知殿下啊!”萧璟欢喜道。
凤拂音轻嗤,完全不相信他的话。
她太了解萧璟,当日她那般逼问都没说,如今什么都没做,哪有轻易袒露的道理。
第263章:等什么时候人没了,本宫去给你上香
“殿下,自然是三日之内阿璟想通了,想将一切告知殿下啊!”萧璟欢喜道。
凤拂音轻嗤,完全不相信他的话。
她太了解萧璟,当日她那般逼问都没说,如今什么都没做,哪有轻易袒露的道理。
他绝不是能因外力而轻易动摇的人, 相反,萧璟与自己一样,一旦咬定一件事,便绝没有轻易改口的道理。
三日想通了?
呵,怕不是这三日想好了怎么诓她的话?
凤拂音冷眸,甚至懒得回应, 见到那张嬉笑俊逸的容颜,再想自己前几日奔波的酸疼与劳累,心中就是一肚子的气。
鼻尖哼出一道冷气,女人冷声道:“我不管你想通什么,都不必告诉我,既然你来,那便将你的人领走吧。”
墨冰三人关着也是无用,正好随着萧璟一道离开,这些她见了就烦心的,赶紧都离开才是。
心中憋了气,阴冷睨了他一眼。
萧璟一怔,眉头微微轻皱,随即便反应出来她所说的是谁。
“殿下,他们三人也只是一心为阿璟,并没有…”
“你不必解释,本宫也没兴趣听。”
凤拂音贸然打断他的话:“将人领走,以后也不必再出现在本宫面前,等什么时候人没了,再派墨凌来传一声,本宫去给你上香。”
话声带着无比的的凄冷,犹真犹切, 不带一丝容情的温度,那架势,真有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感觉。
萧璟:“…………”
他知殿下是在气头上,可这…
凤拂音兀自说完,也没指望她会回复,理了理衣襟,径直走出净室内。
萧璟见状,赶紧追了上去。
*
凤拂音前方引路,直接将人带到了行宫的天牢,穿过行宫中的园林,两侧绿柳虽已凋败,但仍有不少的鲜叶盛放。
伴着微熏的晚风拂过,略来阵阵的清香。
萧璟跟在凤拂音身后,轻嗅着鼻,还在分辨此刻空中溢出氤氲的香味是来自两侧的绿丛,还是自女人沐浴后留下的芳香…
那香味极其好闻,一点点抚上他的心畔。
行宫的天牢离凤拂音的寝宫不过几步路的距离,还没待萧璟分辨清楚,前方引路的人便倏然停住。
暗牢门外早已有人看守,月色天黑,看不清人脸,却发现有人接近,看守一下警戒起来。
“谁!”
冷惕的声音响起:“此处行宫禁地,来者何人!”
凤拂音很自然地上前,将真面目示以二人:“是本宫。”
“殿下。”
看守跪地行礼道。
“免礼。”
凤拂音抬眸轻暼了二人一眼,侧着身子道:“本宫来提审数日前的三名人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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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听着极其宁雅端重,两位看守有些犹豫,互望了一眼不敢松下警惕之心。
“殿下这几日不是凤体有样,怎会深夜来此处?”其中一人问道。
“本宫说了,来提审三日前的行犯。”凤拂音微微皱眉,有些不悦二人的阻拦。
两位看守仍有些恐疑,这里关押的三位犯人可是前几日凤羽大人亲自押来的,按长公主的懿旨便是严刑审问,势必让他们招供出一切。
如今数日已过,三人却还是硬骨头般的未开半寸。
按理来说,未吐出一字,怎会轻易地将人放出来提审,更何况还是殿下亲来。
怎么解释,都是完全不合理之处。
守卫相互对视一眼,彼此靠近,将暗牢地口完全堵住:“天牢重地,殿下懿旨,任何人不得靠近。”
凤拂音:“????”
这两人在说什么?
“本宫是说过任何人不得靠近,但现下本宫需将刑犯提出,尔等退下!”威严的嗓音在空中蔓开。
言罢,直接从袖中探出代表身份的凤令。
明金赤凰的羽令,用龙印篆文雕刻的一“凤”字,哪怕此刻黑暗中,也无法掩盖令牌上的辉泽,
此为代表,凤卫最高调令的凤令。
古往今来只为北渊帝王历代相传,皇兄死后便传于她手,这么些年从未离身。
凤令既出,二人才意识到乌龙,“属下眼拙,还请陛下恕罪!”慌得从中间避开,腾出道路来。
凤拂音懒得与二人计较,径直走进暗牢。
萧璟随后,紧紧跟了上去。
行宫之中的暗牢还是建在地下,地底之下若无灯烛,那便是终年的漆黑沉静。
绝对的空虚与黑暗,就像世间从未存在。
这对地牢之上的囚刑者,无非是最好也是最深恐怖的刑具。
暗牢下没有通风口,一进入这里便是一股浓浓的血腥溢于鼻尖,墙角处还有不知名的虫蛇低叫,阴冷,潮湿,而又充满森刹。
萧璟头一次来到这里,不禁皱了皱,下意识往女人的方向望了眼。
却见女人脸上毫不动容的冷静与沉默,眸眼之中依旧如一滩死水一般,平静得毫无波澜。
是经历过许多次,才没对这样的环境无动于衷。
她本是北渊尊贵的公主,从小便是父母膝爱,兄长疼护,本该无忧无虑度过一生。
可却是发生了什么,让她躯这般死生昏暗之地,都可这般面无表情。
心中泛起心酸,隐隐多了几分疼惜。
凤拂音不知道男人此刻在想什么,而等走到了暗牢的尽头,却仍没见墨冰几人的身影。
萧璟也不心急,只是静静望着她。
等到了尽头,凤拂音凝望着墙面上的砖壁,伸手按下了其中一块凹陷的石砖。
砖门撤出,暗牢之内立即有了动静。
只见本是无处可寻的尽头发出“哔咔……”的声响,漆黑暗红的砖门自两侧散开。
“轰——”
响亮一声,随即亮出一条暗道。
凤拂音面色沉霜,不作过多的解释,示意萧璟随她进来。
萧璟盯着这暗洞之内的景色,这机关极为隐瞒,就算一向精于遁甲之术的他,方才也是愣了半晌。
墙壁上已有了明显的青苔,看样是先人留下的。
萧璟心中颤,似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停下脚步,凤拂音听见他的动静,转身回头看着他。
“怎么了?”
“殿下。”他轻唤道。
“嗯?”
“暗牢之内迷云重重,您带阿璟过来……”
第264章:“殿下就不怕阿璟将此处泄露吗?”
萧璟心中颤,似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停下脚步,凤拂音听见他的动静,转身回头看着他。
“怎么了?”
“殿下。”他轻唤道。
“嗯?”
“暗牢之内迷云重重,这里又巧妙布置机关,您带阿璟来, 就不怕阿璟有朝一日,将此泄露吗?”男人沉道。
萧璟的语气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悲喜。
此间暗道,若是连他都无法察觉,那多半便是北渊历来传承下来的。
皇室之中,总有些无法宣之于口的地方与秘密。
这样的秘境,南楚也有。
因为知道, 所以才更清楚其中暗含带着什么,殿下带他来这, 当真是坦诚如斯吗?
凤拂音听了他的话,却反而觉得可笑。
挑了挑眉,好看流光的星眸眨了眨,她望向他,不答反问道:“你会吗?”
雅文吧
你会吗?
短短轻翼的三个字…
萧璟知道他不会,但此刻面着女人的目光,想起前几日因女人多心而不欢而散的夜晚。
他不知自己此刻如何回答,才能使凤拂音不添多心。
久久没等到她想要的答案,凤拂音也懒得再顾虑他,道:“本宫既然已带你进入,那便是与你信任,信人不疑,不必再多言了。”
她不想在这与萧璟扯这样的问题。
这条暗道走到尽头,果真又见一个偌大昏暗的刑室,刑室中间是放置的巨大的台架。
台架上绑着三个已渐失去意识的人,三人浑身都是伤口,破败的衣裳早已无法遮体, 露出大片凄厉怆人的伤口。
凤卫在这候着,等着下一轮审讯。
领头的人见到凤拂音,愕然有些惊讶,急忙将人都叫全,前来接驾。
“属下参加公主。”众人齐口道。
“嗯。”
凤拂音应了声,扫了眼刑具上的三人,又偏头望了眼萧璟。
萧璟在她身后,见着三人,眸中难得挂上忧虑。
被撞个正着,可凤拂音脸上也不见丝毫的胆怯与惊慌,她毫不担忧男人会因此对她有隔阂。
那时,不知真相,针锋相对的敌首落入她手里,她令人严刑逼供,无论如何都是毫无错处的。
换做萧璟,怕是也会如此。
如出一辙的狠戾与无情,从不给对手任何喘息之机,他们二者身上,这一点是完全一致。
凤拂音淡淡,扫眸瞥了眼还在自己身后的热的,道:“既是你的人,难道不上去看看他们吗?”
萧璟本还是束缚着,见她应允,立刻上前。
到三具刑首上,分别检查了一下三人的伤势,见都是皮外伤,没有格外留下隐晦的重疾,这才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多谢殿下留他们一口气。”萧璟道。
凤拂音睨了睨,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拂了拂手道:“既然来了,你便带他们离开吧,黑羽骑的药应该足够他们疗养。”
递了个眼色,很快便有凤卫上前松绑,将他们轻轻扶下刑台。
凤拂音对这样的场合无感,下了命令便转身,无声离开这里。
萧璟见状,急切地追了出去。
*
“殿下!”在暗道出口处,萧璟叫住她。
凤拂音停下脚步。
“殿下,阿璟听闻皇陵之中出现了连仵作都无法破解的悬尸。”萧璟轻声问予她。
“是,”
她点头,轻轻闭眸:“你想说什么?”
“您应该知晓,阿璟精通医毒之术,尸身发黑仵作无解,便绝不是寻常之法,白骨发黑必然与毒与医有关,阿璟斗胆,或许可为殿下分忧。”
萧璟凝着她的眼光,循循低声道。
男人的话,无疑引得凤拂音的沉默,眸光在男人身上上下扫视。
是,尸身发黑,白骨化存。
她未学过医毒,但也知寻常外力所伤根本不会有这样的尸骨,不为外力,便是通过各种凭借药毒。
萧璟的医毒,天下应无人能与之匹敌。
若他能协同仵作一同调查,必然是事半功倍的事,可是…
凤拂音陷入犹豫,心中抉择在三,终还是勉强点下了头:“好,明日本宫也会去皇陵,那就午时在皇陵相见。”
说完便要走,却不想男人想要的不止如此。
“殿下,墨冰三人身上负伤,深夜天寒,怕是随意挪动会使伤口受寒化脓,到时怕是延了医治。”
“您好心留他们一命,也不想他们最终无治而终吧?”
凤拂音蹙眉,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清声开口道:“所以呢,你想怎么样?”
“阿璟蠢笨,想不到别的办法,不如就让三人今日留在行宫之中,伤整一夜,待明天天明,阿璟便让他们离开。”男人低声诱道。
“…………”
一下就捕捉到男人话中的重点,瞬间明白他的企图,凤拂音有些不喜,恶狠狠地瞪着他:“天明你让他们离开?三殿下要在何处让他们离开?”
“莫不是三殿下要清早从城外进行宫,只是来传一句让他们尽快离开?”
什么狗屁留宿,无非就是萧璟想留在行宫内,没寻得借口,就拿三人作这冠冕堂皇的理由。
见得心思一下都被说出来,萧璟不急不慢地理了理衣冠,弱声道:“是,看来如此的确麻烦周折了一些,还是殿下思虑的周到。”
“行宫之中应该也不差我们主仆几人房间,既然如此,不知殿下可否方便…”
“不方便。”
凤拂音打断男人的鬼话。
果真,就他这点小九九,自己可算是猜得透透的。
“殿下?”
萧璟微讶。
凤拂音面无表情地直视他:“行宫中除了主殿,便是宫人若住的下房,三殿下金尊,应该受不了此等怠慢。”
“殿下,阿璟受得…”
不等他说完,便又是女人凌厉的一声:“本宫今晚会令御医整治,明日会将三人一同带去皇陵与你汇合。”
“时辰不早了,三殿下还是请回吧。”毫不犹豫地下着逐客令道。
萧璟:“…………”
为什么每次都与他预差的有点使然。
“怎么,三殿下还不走,是等着本宫派人相送吗?”女生戛然抬声,嘹亮道。
萧璟:“…………”
“殿下。阿璟告退。”
男人轻哀一声,无奈只得拘礼告退。
第265章:兄长,有事隐瞒她!
“怎么,三殿下还不走,是等着本宫派人相送吗?”女人戛然抬声,嘹亮道。
萧璟:“…………”
“殿下。阿璟告退。”
男人轻哀一声,无奈只得拘礼告退。
凤拂音望着渐行离去的背影,心中一时有所触动,但这触动, 已分不清是有人能相助调查父母的死因,亦或是因为别的…
前世没有结果的事,如今却要有了答案。
她应该是期盼的吧。
凤拂音沉了沉眉,拂袖离开,与男人背道而驰。
**
翌日清早
凤卫的人将长公主昨晚深夜而归的事告诉沈清,沈清一早便来了。
来时, 刚好撞上凤拂音起身洗漱。
凤拂音瞥了她一眼,点了点头算是阔别多日的问候。
“你走前跟我说五日便可回来,如今都十日了,怎么了,你回京城到底是去做什么了?”沈清疑惑道。
“没什么。”
凤拂音递来一旁温热的毛巾擦拭手背,两手热过一番才淡淡接话道:“这几日行宫宫还好吧,一会与我一同出去。”
沈清挑眉:“去何处?”
何处?
能去何处?
沈清望了眼她的神情,心中多半便有了数,敛了敛嘴未再多问。
“对了,顾云洲前日与我来了家书。”
心中踌躇了多日,最终还是将此事挑明,既然早已做了选择,那便不想再瞒她。
顾云洲…
对,险些忘了,就此人之事,她还未来得及质问萧璟,若不是上次萧璟离逃水牢时,顾云洲是唯一可与她接触的人,她这才对他起了疑心。
在此之前, 她甚至从未怀疑过。
毕竟, 前世顾云洲最后的结局是陪着沈清在祠堂之内共赴黄泉,她以为他对清清是真心,只是没想…
临走之时,拜托兄长调查顾云洲之事,可此处回京她也忘记问询结果。
就那日清晨的事…
凤拂音想了想,觉得此事也不能全然怪她,若不是兄长那日清早闯入,太过惊悚了些…
她也不至于完全麻住,想不起要事。
沈清见她愣了许久,拍了拍她,“我与你说顾云洲家书的事,你在想什么?”
“啊?”
凤拂音回过神,她对此事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只是淡淡轻问一句:“哦,家书说了什么?”
“顾云洲来信,说哥哥邀请了一位贵客来府上,而那贵客又住了不到两日就离开了。”
“贵客?”
凤拂音皱眉:“什么样的贵客?”
“不知道,顾云洲心中没写明,他也没见过,也不知身份,只说从下人口中得知,是位气度尊贵的男子。”
男子?
凤拂音:“???”
还有这样的事?
为何她在时,兄长从未跟她提起,而且只住了两日便离开?
兄长不是怠慢之人,若是朋友,也不会只留两日。
而且顾云洲信中来明说,是位气度尊贵的男子。
看来不仅仅是她瞒了兄长,沈濯同样有未言出口的事背着她。
他们兄妹如此,算不算扯平了?
不过她隐瞒兄长是因前世轮回之事实属逆天而为,她不想兄长因此事遇到牵扯。
而兄长瞒她,又是为何??
从小到大,沈濯连一句较重的话都未与她说过,掌权之后,更是从未隐瞒与谎言。她以为一直都是如此,可如今…兄长是碰到什么事了?
凤拂音心中隐隐记了下来,打算等回京再找人拷问。
收拾了一番心境,侧头望向沈清:“兄长的事凤回京城再说,还是先去皇陵吧。”
沈清应了一声没有多疑。
**
*
临安城外
皇陵
将近十日未来皇陵,皇陵外侧都是行宫的禁军在把守,除了仵作与此案涉关的相关人等,再无多余空闲一人通行。
皇城外尘沙飞扬,漫天的寒风吹乱发丝。
凤拂音纵马赶来,尚在许远处,她便见到一行禁军严守门外,固若金汤。
而这队行前列,迎风矗立一名男子。
那男子是谁,不用想便已得知,凤拂音眯了眯一眼,快步迎了上去。
到了皇陵外,凤拂音翻身下马。
萧璟见状,赶紧围了上来,冲她微笑颔首,嗓声温和道:“殿下。”
凤拂音眼神都未给予一个,直接略过他。
禁卫军的人见到凤拂音,纷纷躬身行礼,从中退散出一条路。
凤拂音大步走了进去,沈清随在她身后,在与男人擦身而过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多瞟望了两眼,瞟望这张俊俏的小脸蛋。
萧璟:“………”
大可不必…这样。
两人陆续进去,萧璟紧随在沈清身后,然而等沈清进入的一刹那…
“哐———”
两把冷剑直接横在萧璟的脖颈上。
禁军透着无限的威压,望着眼前试图尾随的男人:“皇陵重地,闲杂靠近者,斩!”
萧璟:“………”
凤拂音听见声音,回头便看到这一幕,不禁冷道:“本宫新寻来的仵作,让他进来。”
禁军听此话,遵命点头,将双剑从萧璟身上挪开。
沈清见状,冷不丁地吹了句响哨,怎么的,这位俊俏的公子还真是与她们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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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不对,是与阿音一起的。
这男子,看着几分眼熟,她好像在何处见过,至于何处见过,又一时想不起来。
她是不是又无形之中错过了什么?
萧璟没了阻拦,睨了拦住他的禁军一眼,打了个眼颤,快速跟了上去。
禁军:“…………”
殿下身边的仵作都长这副模样吗,难怪他们只配在门口守着,不配进殿下的身。
从皇陵正门进入,一进陵内,一种森冷透寒之气迎面而裹来,皇陵之内都是玉石寒木雕刻而成,陵内森骨之冷与陵外寒风之冷完全不同。
“殿下。”
临安城县丞这几日一直在皇陵内,寸步不敢移去,凤驾在此江南,在大长公主的眼皮底下出现这等事…
他就算装,起码也得装的尽心尽意。
只不过传闻长公主这几日都凤体有恙,在行宫之中疗养吗,怎么今日突然就过来了。
凤拂音看了眼县丞,道:“那三具尸身在何处,本宫要即刻见到他们。”
“还在偏陵,按您的意思,一点也没动过。”县丞恭声道。
第266章:虫卵,蛊毒
凤拂音看了眼县丞,道:“那三具尸身在何处,本宫要即刻见到他们。”
“还在偏陵,按您的意思,除了仵作与前来认亲的民众,不曾有任何人靠近。”县丞恭声道。
“好,带本宫前去。”
凤拂音点头道。
“是, 请您随下官来。”县丞在前方引路,将凤拂音三人带至偏陵。
仵作夜以继日翻遍多日都没有成效,索性暂时放弃从尸身寻找线索这一块,而是翻阅典籍古书,试图从中翻阅到一两相似的案例。
偏陵内侧也有人把守,凤拂音挥挥手, 令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若萧璟真能从这尸身上探得一星半点的线索,她希望也只有三人, 不会有更多的人知道这个消息。
她不是担心什么,只是不想水落石出之前,更多的为外人泄露。
待所有人退出,屋内只余凤拂音萧璟沈清三人。
三具尸身的位置与凤拂音上次来时一模一样,只是因长久搁置的时间原因,屋内已经渐渐有了难闻刺鼻的的尸臭。
哪怕陵内放置许多能掩散臭味的绿植,那令人作呕的气味还是在空中,久久难以消散。
沈清皱了皱眉,掩了掩口鼻,凤拂音离开临安后,她便一次也没来过。
没想到久而久之,竟成了这样。
凤拂音回头望了眼,也知她此刻的心思,侧身道:“这些日都是凤卫军的中的虎五在负责尸身,他最清楚情况,清清,你去帮我将他寻过来。”
“好。”
沈清一下明白她的意思,也不推辞, 转身快步离开这个昏沉的地下。
沈清走时, 刚好经过萧璟身边,萧璟转了身子,算是退避开,微微颔下头颅,始终保持一定距离。
凤拂音察觉到这一幕,眸中微不可查的精光闪过。
待得沈清自来,屋内只余凤拂音与萧璟二人,凤拂音与萧璟对视一眼,萧璟点了点头,上前查看尸身的情况。
男人蹲下身,在三具尸身处查看。
这尸首本就没有多少皮肉,如今因多日的置放都已慢慢化黑,根本再看不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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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璟皱了皱眉,事态似乎比他想的更严重,
浮盯了半晌,将三人从头到脚都细细品观了一遍,最终还是无果,萧璟垂垂站起身。
“怎么样,你能看出什么吗?”凤拂音见他起来,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萧璟无奈地摇了摇头。
“皮肉已经完全磨损,无法看出他原本的样子,不过眼下有一件事,阿璟可以与殿下确认。”
“何事?”
“殿下请看。”
萧璟指着其中一具尸身上,右臂外露出的白骨道:“骨骼虽已发黑,但若细看,这发黑之处不是完全连接,中间有无数细小的断面。”
凤拂音循着他的话望去,凝紧眸光盯着那白骨。
一侧桌上有番域进宫的哈镜,这也本是仵作的重要工具,
凤拂音直接拿过来,对准那尸骨上。
哈镜以数倍的姿态扩大,在镜面的折射下一点点透出亮光,她望过去,果真如萧璟所说。
这并不是一块完整的骸骨。
骸骨中间竞有无数十分细小的黑色洞窟,洞窟渗入人的骨头中,只不过这洞极小,用哈镜扩大了数倍也堪堪只能见到一个剪影。
这么小的洞,会是什么东西造成的?
凤拂音皱眉,仍是不解地看着他,萧璟指着另一具尸身,同样泛着无数小洞。
“阿璟曾今学医时,师父为让我们区分药物对尸骨进行的损伤,便挖了谷外乡居人家的坟冢,将虫卵寄放人体,得了近百次试验,才初得出结论。”
凤拂音偶蓦然望着他,戛然道:“你的意思是,三人均死于蛊虫?”
“嗯。”
萧璟点头:“骨上的细缝,应只有寄养体内的虫卵爬行才能凿出,但是虫卵制蛊也有千百种,不是所有的虫蛊都对人体有害。”
“但是这虫卵能致皮肉腐烂,骨骸发黑,一种蛊虫远远没有这般毒辣,想必三人体内应有不一样的蛊虫。”
“你能看出三人所中何蛊吗?”凤拂音问道。
萧璟摇了摇头,歉疚道:“殿下,阿璟是人,不是神,不可能光凭一个缺口便可断定它是何种虫卵。”
凤拂音扫了他一眼。
“就算我们现下知道他们死于蛊毒又有何用,三人身份都不清楚,根本无法再进一步锁定三人关系。”凤拂音道。
“您让人查了哪些?”
“江南全县,十五日内两岸失踪的所有人口。”凤拂音回答道:“凤羽已核对了结果,无一人对的上,”
若是只知如此,没有过多能验证身份的法子也是徒劳,他们不可能只凭这些便断然一个人。
江南两岸…
全县…
萧璟摩挲着下巴,眸框中的眼珠子在极力打转,眸光点点,似乎在想什么事。
“殿下,北渊驻扎江南的宗亲有多少?”男人问道。
凤拂音一愣,有些微讶。
“你问这个作什么吗?”
“殿下不必问我为什么,您只需告诉阿璟,两毛可否有皇室宗亲在?”萧璟再一次问道。
“有。”凤拂音点头。
江南两浙是最繁华富庶之地,风景幽异,四季芳香,每年都有无数朝臣上表,奏出微服此地。
“都有哪些人?哪些宗亲还在江南!殿下,这些皇亲中,可还有您沾有血亲的?”萧璟大声追问道。
“并没有。”
凤拂音摇头道:“北渊注重嫡庶,宗室嫡脉已只剩我一人,宗亲之中调任江南的却又不少,不过都不是什么重要职位。”
“你问这个到底干嘛?”凤拂音道。
萧璟凝视她,目光郑重坚定地说:“殿下还在试图确定三人身份,那不如阿璟来给您指一条明路。”
“什么意思?”凤拂音不解。
“殿下若想知道仨人身份,不如去各位宗亲侯爵府上,看他们家丢没丢子嗣。”萧璟言明道。
“你的意思是,三人可能是皇室宗亲,府中的人?”
“殿下,是与不是不是阿璟决定的,你若心中存疑,不如即刻派人去宗亲府中看看。”
男人的话坚定无比,他这般接连出口,根本让凤拂音找不到还口的机会。
第267章:南楚云氏,顾云洲的身份
“殿下,是与不是不是阿璟决定的,你若心中存疑,不如即刻派人去宗亲府中看看。”
男人的话坚定无比,他这般接连出口,根本让凤拂音找不到还口的机会。
凤拂音乍然望着他,试图从男人的神色上找到些许的线索, 皱了皱眉,忍不住道:“宗亲府中失踪的想必也不是下人,而是怀有皇系一脉的宗室,萧璟,你在怀疑什么?”
男人能说出这话,心中想必已经察觉什么,只是他没将这份异样说与他听。
“殿下,一切都是阿璟的猜测, 阿璟也无法确定是否如我想的那样, 待一切有了确凿的证据,自然会说。”
凤拂音断声看着他,也没有再多问,她相信,起码这件事,萧璟不会欺她。
两人又相顾看了一会,尸身细则除了蛊虫之外再无其他,各自站起身。
凤拂音半侧这腰,作出半眯眸的一副警醒之姿。
“你与清清认识?”她突然道。
萧璟一怔,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殿下说笑了,我怎会认识沈大小姐。”
“是吗?”
凤拂音不信,提着音量,尾声起疑:“你方才与清清擦身而过,你避了身,似乎刻意与她避开距离的样子。”
“男女之间,不应刻意保持距离吗?”
萧璟微笑, 脸上溢出无限的真诚坦然:“殿下难道不是对除了亲友之外的男子也保持着距离吗?”
“只是如此吗?”
凤拂音眯了眯眸, 显然还是不信他的话,她转过身,突然悠然道:“你知道清清前世怎么死的吗?”
“什么?”
萧璟愣住。
“是在你领兵攻入上京之后,新帝即位,沈氏一族落罪,兄长不愿臣守被处极刑,沈清…则自刎在祠堂内。”
“殿下……”
突然提起旧事,萧璟心中生起惶恐,从不了解的前尘,他不知凤拂音提起的两件事中他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茫然无知,更不知该怎么与自己辩口。
“你不必担忧,本宫不是在怪罪你,只是想告诉你,清清自刎那一日,顾云洲放弃新帝恩赏,与她一同自刎在祠堂内,利剑同时穿过他们的胸膛…”
凤拂音缓口,淡淡重复一件铭记心底的往事。
萧璟听了她的话却是极为震惊,漆黑深邃的瞳孔忍不住放大,覆诸于上的是无限深思。
两世,他却选择了一样的结局。
看来无论南楚,还是云家,在他心中已早已成灰,不然也不会选择那样的方式与沈清终老。
凤拂音看他的神情心中便有数了,看来已不需要兄长的回复,她已提前有了答案。
顾云洲与萧璟…
她从未想过二人之间也存在着一定关系。
“清清大婚之前,兄长便将顾云洲所有的底细都查清楚,幼年丧母,与父决裂,待的沈侯续弦,他便独自搬出来自立门户,这么些年从不探望。”
“你到底是用什么打动顾云洲,能让他为你所用?”
以她眼中,顾云洲绝不是什么金箔与利益就能打动的人,她想不到萧璟究竟用了什么手段才能说服顾云洲,说服顾云洲能甘愿设死,帮他逃出水牢。
萧璟沉默许久,而之轻谈,迟迟缓急地笑了笑。
“殿下可曾听闻过南楚云氏吗?”
“岭西云氏?”
凤拂音皱眉,似乎听过这个氏族,“云氏云皇后,是你母亲一族?”
“没错。”
萧璟沉声道:“母亲死后,他便露出狠戾的原面目,云氏一族无辜获罪,满门抄斩,全府上下一百余口,无一幸存。”
男人的嗓声极为阴沉,越说越难以掩盖的凶厉。
他的瞳孔在一瞬间皱缩,而又猛的放大,一股从所未有的恨意与阴鸷裹携在萧璟的周围。
凤拂音自然也知道,萧璟口中的那个“他”,应该便是指他的父亲,南楚的先帝。
南楚与她北渊完全不同。
父皇与母后一世恩爱,子嗣也只有她与皇兄二人,可是南楚就不同了,先楚帝薄情,又贪色好逸,宫中明面还是没名分的子嗣不知有多少。
她曾听萧璟讲过一二,也多少知他的过往,只不过这些,与顾云洲有什么关系?
凤拂音疑惑,却也没问出声,静静等着萧璟的下文。
“云氏一族全灭,外祖父,还有四位舅舅…云府本来是五位公子,只不过灭门之时,他在医谷,便逃过了此劫。”
“后来,我与他一同拜入缥缈医谷先师门下,直到师父过世,阿璟回了南楚,他则去了北渊…”
萧璟的声音一点点落下,直至再无声息。
后面的事他不说,凤拂音也都猜了个七八成。
毒医谷出来的人,若要模样完全替代一个人,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原来,原来真相竟是这样的!
“我记得你与我提过,你师父在甲子年,也便是十一年前离世的,对吗。”凤拂音问道。
“嗯。”
萧璟点了点头。
十一年前,那会清清与她也只不过十一二,看来真这么些年陪伴清清的,也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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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入上京后,他便到了沈府,沈府那时看着显赫,实则却早已落寞,后来他便取代了沈府原本的大公子…”萧璟慢慢道。
“行了,你不必说了。”
凤拂音不想再听,贸然打断他的话:“这件事你我都不是知情者,有人比我更应该知道。”
萧璟神色落寞,微微垂下头:“是,您说的对。”
“稍后我会将这些话原封不动的告诉清清,她若追问别的细则,你愿意……”
“殿下,你若真想让沈大小姐知道内情,与其让阿璟告诉她这些,不妨有一个更合适的人选。”萧璟道。
没什么比相互坦言更真诚的。
转借他人之口来复述,就像一架永远不通连接的桥梁,这其终究,还是差了些什么。
顾云洲仍在京都,他们还不知何时回京,但凤拂音也觉得萧璟的话在理,原不原谅,坦白与不坦白,她们终究是外人。
她无法替沈清去知晓真相,更无法替她选择去原谅。
二人沉默了一会,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偏陵外渐传来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