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环链》 第一节 一切从这次相遇开始(预览)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 风,淡淡的微风,似乎想把一切的炎热吹走;可惜它的力量太小,不仅不能带走热力,还增加了闷气。(请使用访问本站) 学校开始正式上课前的开学礼,那是每个泛舟学生的功课。对於新生而言,开学礼也代表著课程的选择。泛舟学校是私立学校,普通学生学费昂贵,但这所设立了幼儿园到大学的全方位学校却更喜欢收罗特殊学生,一旦确定他们的特殊性,学生有可能免费读书。 赵梨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她是年头在一次科学比赛少年组中的首名获胜者,於是泛舟学校的老师就邀请她到学校来读高中;她在听到可以在学校寄宿而爽快答应了。 於是今天,身穿蓝色套装的赵梨就出现在泛舟学校的林荫道上。 叮叮咚咚的柔和音乐打破了林荫道的寂静;那乐声犹如平静的海水洗刷著细软的沙子,犹如圆圆的月亮挥洒著朦胧的光芒,犹如秋天凉爽的微风抚摸著金色的大地,这炎炎的空气一下子消失无踪。 大步走在林荫道上的其它学生似乎听不见这麽妙不可言的音乐,赵梨的心却被它紧紧抓住了。她一步一步地向传来乐声的地方走去。 绕过林荫道旁、被众多灌木包围的一条小道後,赵梨眼前的景物突然开朗,琉璃瓦的小方亭浮在微荡的草湖上,看起来似动非动的样子。小巧的古式亭里,一双白嫩的小手轻弹著精致的西式小竖琴,浅金色的长发把演奏者的脸遮盖住了,赵梨一时间分不清对方的身份。 眼前的景象让赵梨刹那间失去反应,当她回神的时候,那人已经停止弹琴了。她没有动,只用柔弱的声音问:是护志吗? 赵梨一听见声音就知道对方是女孩子,但不知道那个叫护志的人是谁。 她正犹豫间,对方已经明白自己弄错的样子,转头对著陌生的入侵者说:对不起,我以为这里没有其他人能听见这乐声,所以…… 不,是我突然闯入,扰乱了你的兴致。(.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首發)赵梨很不好意思地低头认错,又悄悄地偷看对方。 那女孩没有离开座位,连小竖琴也没有放下,而是倚靠在椅背上,说道:没关系,反正我也只是来调音而已;现在已经完成,来试试效果罢了。 赵梨松了口起,向对方走近几步,主动介绍自己後,问道:那麽请问……没等她说完,对方却看了看远处,令赵梨不得不停下。 那女孩只是看了一眼,回头说道:我叫欧阳玲,跟你是同班的。刚刚的那首音乐是天水的第一章,拥有安魂的乐调,是我最喜欢的部分。 天水?那是谁的作品?赵梨奇怪地问。 欧阳玲刚才一直在微笑,现在却变成大笑:那不是这个世界的音乐,是来自神圣世界的天籁之音,绝对只有和那个世界的命运相关的人才能听到。 我和神圣世界的命运相关吗?赵梨迷惑地问。 那,欧阳抬头看著亭子的屋顶,问,你可以看到风的移动吗? 赵梨更加不解了:哈?风是空气的流动,所有人都知道普通的风是透明的,无法用肉眼看见的啊,我当然也不例外。 真的吗?原来你还看不见啊。欧阳玲露出一丝失望的神情。 这下子,赵梨更迷惑了:眼前的女孩究竟是人还是其他东西?神圣世界这种不切实际的东西轻易地挂在口中,是否是精神上出了问题;如果是这样,那未免有点悲哀了。 就在这时,灌木丛的小道里走出一位身材高大、眉头紧皱的男生,从套装的款式可以看出他也是同样在高中部读书的学生。 欧阳玲看著新来者对赵梨说:这位是我的表哥──欧阳护志,刚才我以为是他来的。《》赵梨啊,你也好跟他打声招呼,因为他和我们是同班的。 赵梨僵硬地向欧阳护志大招呼,可惜那人只是带点儿怒气似的盯著赵梨,短促地介绍自己後,直接走到玲身边,轻声问了几句,然後收起竖琴,转身就走,还特意嘱咐表妹慢慢跟上来。 是是是。欧阳玲恢复了淡淡的微笑,轻轻地应诺著,慢慢地站起来,在赵梨身边微微鞠躬,踱步走开了。 近距离看欧阳玲的时候,赵梨才发现玲的身体相当虚弱,白嫩的脸庞上透出一片暗淡的黑斑,紫红色的嘴唇仿佛预示这脆弱的生命随时都可能消逝。 欧阳两表兄妹走後,若大的一个好地方被这麽个不识情趣的家夥给打扰了,弄得赵梨一脸困惑之余,更是独自呆在那里好一会儿。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时候,亭子附近早已只剩下她一人。 赵梨忽然想起开学礼的事情,於是穿过灌木丛,飞奔向课室…… __ 大礼堂的会议永远是沈闷的说教,欧阳玲没有参加这种会议的确让赵梨嫉妒。欧阳玲独个儿在课室里闭目养神,享受著清静的时光。 突然一大群人从外面的走廊冲进来,於是乱哄哄的一团:终於回来了。啊,好困啊!那个雍长的讲稿!这样说的话会被骂的。 放心好了,我们的班主任是不会骂人的。欧阳玲突然插入谈话的人群里,她刚才已经把所有道具都拿来了。 大家都没想到这麽冒出一个人了,立即跳到两边去。欧阳护志跑出来对表妹说道:别这样吓唬我们,对心脏不好的! 阿玲指著地板上堆积如山的东西,一脸无奈地说:我才没有吓你们呢,是你们没有看前面啊,不好好看的话会摔倒的哦。 所有人都呆看那堆东西:这是什麽东西? 电路板、试管、算盘、测风仪、望远镜、小说集、字典、地图……欧阳玲捏著嘴唇,逐一指著地上的东西,一边数。 啊,够了,不要再数了,一会儿我们自己选。另一个矮小的男生马上过来制止阿玲,反正是初中那种用来选择实习和选修课程的物品,新生开学礼的其中一项重要功课。 赵梨发现说话的人身材矮小,和欧阳护志一样满头金发,可是骨头却比正常人小许多,看起来像营养不良的模样。但她目前更关心的是眼前的功课:这也是开学礼的一部分吗? 男生接著回答:你是新来的?那就可能不知道了,我们只有星期一到星期四上普通课程,其余两天是去上选修课的,而这些物品是用来测试我们是否适合参加原来选定的课程;有的人甚至因此而可能需要重新评估他们的潜能,所以这功课相当重要哦。 安德鲁,你还解释得蛮详细的吗,下次有这种工作就交给你了。一直没有说话的护志补上一句。 安德鲁一点也不介意护志的话,继续说道:那是我的荣幸。还有,我们只能从里面选择其中一件物品作为…… 我说,安德鲁,你把全部规矩都介绍完毕,那这次开学礼不就没有意义了吗?欧阳玲打断了兴致勃勃的小男生的话。 安德鲁啊的一声:对不起,我把这些全忘了。 赵梨凑到欧阳玲耳旁,问:你们认识的? 是的,护志和安德鲁不仅从小学就一起读书,我们也是亲戚,所以特别合得来。欧阳玲笑著回答,可眼神没有转向赵梨那边,不安地盯著地板上的那堆东西。 这种时候,老师闯入,进门就喊:好,人到齐了没有?不等回答,继续大叫,全部给我坐下!课室里的人都被吓著了,马上找个位置坐好,等待老师进一步行动。 谁会想到欧阳玲居然对此无动於衷,反而问道:麦老师,你怎麽做我们的班主任了?你不是只负责初中部的吗? 校长要我好好看著你,还特别吩咐你不用上选修课,留在家里调养身体就行了。容貌凶恶的麦老师淡然地说著,把地上的东西都拿到讲台,准备让下面的学生逐一上来。 铛~,赵梨这时听到一声清脆的金属坠地声。她好奇地张望,在麦老师的脚边看到一条短而粗的铁链,於是举手说:老师,有东西掉下来了。 老师仔细看看脚底,没看到任何东西,抬头说道:没有啊,地板很干净啊。 你看不见吗?赵梨走到老师身边把铁链拿起来,给其他人看。她本以为链条很重,可是想错了:铁链像空气那般轻盈,不用力就能举到胸前。 赵梨吓坏了,惊慌地想让大家看清楚这奇怪的东西,但大家的反应和老师一样,表示什麽也没看见。 只有我看得见吗?赵梨惊愕地问自己。 一瞬间的想法让赵梨看到了更奇异的景象──被光芒笼罩的巨大身影,伴随著温柔的声音出现在她面前。 终於来了,我的主人!光芒和声音一下子包围了赵梨,然後…… 这是赵梨双目所见的景象,不过课室里的人只看见一团耀眼的光芒,仅仅维持了几秒,光和人都消失了。不得了了,好端端地开学礼却发生学生在学校失踪的事情,那怎麽向家长交代。 短暂的沈默後,麦老师叫欧阳护志去通知校长,其他人去校园里找人。 但是,这麽混乱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旁边的欧阳玲。从认识赵梨後就一直很活跃的她此时是如此地沈默,仿佛隐身一般。大家走後,她又回到讲台前,悲伤地看著赵梨消失的地方,低语道:快点回来,风之使者,时间所剩无多了,这个世界的时空环链已经接近崩溃边缘,再不补救的话,世界就会灭亡。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一话 一切从这次相遇开始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 风,淡淡的微风,似乎想把一切的炎热吹走;可惜它的力量太小,不仅不能带走热力,还增加了闷气。(.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这是夏天最热的时候,是学生们放假的时候,却是一个奇怪学校开学的时候。泛舟,一所位处于海滨的人造岛屿上的学校,名副其实地漂浮在海面,唯一连接它的城市名为雄城,很多人只知道这几点,再没能揭开它更神秘的一面。 学校开始正式上课前的开学礼,那是每个泛舟学生的功课。对于新生而言,开学礼也代表着课程的选择。泛舟学校是私立学校,普通学生学费昂贵,但这所设立了幼儿园到大学的全方位学校却更喜欢网罗特殊学生,一旦确定他们的特殊性,学生有可能免费读书。 赵梨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她是年头在一次科学比赛少年组中的首名获胜者,于是泛舟学校的老师就邀请她到学校来读高中;她在听到可以在学校寄宿而爽快答应了,看起来更像是去逃避什么事情的样子——于是今天,身穿蓝色套装的赵梨就出现在泛舟学校的林荫道上。《》 叮叮咚咚的柔和音乐打破了林荫道的寂静;那乐声犹如平静的海水洗刷着细软的沙子,犹如圆圆的月亮挥洒着朦胧的光芒,犹如秋天凉爽的微风抚摸着金色的大地,这炎炎的空气一下子消失无踪。 大步走在林荫道上的其他学生似乎听不见这妙不可言的音乐,赵梨的心却被它紧紧抓住了。她一步一步地向传来乐声的地方走去。 绕过林荫道旁、被众多灌木包围的一条小道后,赵梨眼前的景物豁然开朗,琉璃瓦的小方亭浮在微荡的草湖上,似动非动的,为这宁静的世界添加了奇异的动态。小巧的古式亭里,一双白嫩的小手轻弹着精致的西式小竖琴,浅金色的长发把演奏者的脸遮盖住了,赵梨一时间分不清对方的身份。 眼前的景象让赵梨刹那间失去反应,当她回神的时候,那人已经停止弹琴了。她没有动,只用柔弱的声音问:“是护志吗?” 赵梨一听见声音就知道对方是女孩子,但不知道那个叫“护志”的人是谁。(.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首發) 她正犹豫间,对方已经意识到自己弄错了,转头对着陌生的入侵者说:“对不起,我以为这里没有其他人能听见这乐声,所以……” “不,是我突然闯入,扰乱了你的兴致。”赵梨很不好意思地低头认错,又悄悄地偷看对方。 那女孩没有离开座位,也没有放下小竖琴,而是倚靠着椅背,说道:“没关系,反正我也只是来调音而已;现在已经完成,试试效果罢了。”她这么一动,那张平静而祥和的脸露出来了,楚楚动人的脸庞在阳光下显现出一种与世无争的美态,赵梨不知道如何形容眼前的异样景色。 听见那女孩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赵梨松了口气,向对方走近几步,主动介绍自己后才问:“那么请问……”没等她说完,对方轻轻一动,令赵梨不得不停下。 那女孩只是回头,并且说道:“我叫欧阳玲,跟你是同班的。还有刚刚的那首音乐是‘天水’的第一章,拥有安魂的乐调,是我最喜欢的部分。” “‘天水’?那是谁的作品?”赵梨奇怪地问。 欧阳玲刚才一直在微笑,现在却变成大笑:“那不是这个世界的音乐,是来自神圣世界的天籁之音,绝对只有和那个世界的命运相关的人才能听到。” “我和神圣世界的命运相关吗?”赵梨迷惑地问。 “那,”欧阳抬头看着亭子的屋顶,问,“你可以看到风的移动吗?” 赵梨更加不解了:“哈?风是空气的流动,所有人都知道普通的风是透明的,如果没有其他可见物体的话是无法用肉眼看见的,我当然也不例外。” “真的吗?原来你还看不见啊。”欧阳玲露出一丝失望的神情。 这下子,赵梨更迷惑了:眼前的女孩究竟是人还是其他东西?神圣世界这种不切实际的东西轻易地挂在口中,是否是精神上出了问题;如果是这样,那未免有点悲哀了。 就在这时,灌木丛的小道里走出一位身材高大、眉头紧皱的金发男生,从套装的款式可以看出他也是同样在高中部读书的学生。欧阳玲看着新来者对赵梨说:“这位是我的表哥——欧阳护志,刚才我以为是他来的。赵梨啊,你也好跟他打声招呼,因为他和我们是同班的。” 赵梨僵硬地向欧阳护志大招呼,可惜那人只是带点儿怒气似的盯着赵梨,短促地介绍自己后,直接走到玲身边,轻声问了几句,然后收起竖琴,转身就走,还特意嘱咐表妹慢慢跟上来。 “是是是。”欧阳玲恢复了淡淡的微笑,轻轻地应诺着,慢慢地站起来,在赵梨身边微微鞠躬,踱步走开了。 近距离看欧阳玲的时候,赵梨才发现她的身体相当虚弱,白嫩的脸庞上透出一片暗淡的黑斑,紫红色的嘴唇仿佛预示这脆弱的生命随时都可能消逝,这一切都与她的美丽优雅极不相称。 欧阳两表兄妹走后,若大的一个好地方瞬间变得寂静,只有风在吹的那种惨白的景色。赵梨被这么个不识情趣的家伙给打扰了,弄得一脸困惑之余,更是独自呆在那里好一会儿。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时候,亭子附近早已只剩下她一人。 赵梨忽然想起开学礼的事情,于是穿过灌木丛,飞奔向课室……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二话 开学礼的意外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 大礼堂的会议永远是沉闷的说教,欧阳玲没有参加这种会议确实让赵梨和其他学生嫉妒。,此刻的欧阳玲正独个儿在课室里闭目养神,享受着清静的时光。风,又起风了,今天的风又热又闷,是猛烈太阳的热力作用,还是其他事情的联系,只有欧阳玲知道。 突然一大群人从外面的走廊冲进来,于是乱哄哄的一团:“终于回来了。”“啊,好困啊!”“那个雍长的讲稿!”“这样说的话会被骂的。”…… “放心好了,我们的班主任是不会骂人的。”欧阳玲突然插入谈话的人群里,“他刚才已经把所有道具都拿来了。” 大家都没想到就这么冒出一个人了,立即跳到两边去,闪出了一条直通大门的小路。,欧阳护志跑出来对表妹说道:“别这样吓唬我们,对心脏不好的!” 欧阳玲指着地板上堆积如山的东西,一脸无奈地说:“我才没有吓你们呢,是你们没有看前面啊,不好好注意脚下的话会摔倒的哦。” 所有人都呆看那堆东西:“这是什么东西?” “电路板、试管、算盘、测风仪、望远镜、小说集、字典、地图……”欧阳玲捏着嘴唇,逐一指着地上的东西,一边数。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够了够了,不要再数了,一会儿我们自己选。,”另一个矮小的男生马上过来制止她,“反正是初中那种用来选择实习和选修课程的物品,新生开学礼的其中一项重要功课而已,不必那么费心逐一数出来。” 赵梨发现说话的人虽然和欧阳护志一样满头金发,身材却相差悬殊,骨头比正常人小许多,高度也只有护志的一半,怎么看都像是营养不良的模样。不过赵梨目前更关心的是眼前的“功课”:“这也是开学礼的一部分吗?” 那男生接着回答:“你是新来的?那就可能不知道了,我们只有星期一到星期四上普通课程,其余两天是去上选修课的,而这些物品是用来测试我们是否适合参加原来选定的课程;有的人甚至因此而可能需要重新评估他们的潜能,所以这功课相当重要哦。[.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本章节由<>网友搜集整理转发)” “安德鲁,你还解释得蛮详细的吗,下次有这种工作就交给你了。”一直没有说话的护志补上一句。 安德鲁一点也不介意护志的话,继续说道:“那是我的荣幸。还有,我们只能从里面选择其中一件物品作为……” “我说,安德鲁,你把全部规矩都介绍完毕,那这次开学礼不就没有意义了吗?”欧阳玲打断了兴致勃勃的小男生的话。 安德鲁“啊”的一声:“对不起,我把这些全忘了。网友为您提供本书” 赵梨凑到欧阳玲耳旁,问:“你们认识的?” “是的,护志和安德鲁不仅从小学就一起读书,我们也是亲戚,所以特别合得来。”欧阳玲笑着回答,可眼神没有转向赵梨那边,而是不安地盯着地板上的那堆东西。 这时候,老师闯入,进门就喊:“好,人到齐了没有?”不等回答,继续大叫,“全部给我坐下!”课室里的人都被吓着了,纷纷找个位置坐好,等待老师下一步行动。刚刚踏入门口的男老师一身白色的西服,瘦削身材,带着一副深色眼镜,虽然如此,赵梨觉得这老师有着隐世高人的那种气质。 谁会想到欧阳玲居然对班主任的突然袭击无动于衷,反而问道:“麦老师,你怎么做了我们的班主任了?你不是因为工作量太多而放弃做班主任工作的吗?” “校长要我好好看着你,还特别吩咐你不用上选修课,留在家里调养身体就行了。”麦老师淡然地说着,随手把地上的东西都拿到讲台,准备让下面的学生逐一上来挑选。 “铛~”,赵梨这时听到一声清脆的金属坠地声。她好奇地张望,在麦老师的脚边看到一条短而粗的铁链,于是举手说:“老师,有东西掉下来了。” 老师仔细看看脚底,没看到任何东西,抬头说道:“没有啊,地板很干净啊。” “你看不见吗?”赵梨走到老师身边把铁链拿起来,给其他人看。她本以为链条很重,可是想错了:铁链像空气那般轻盈,不用力就能举到胸前。 赵梨吓坏了,惊慌地想让大家看清楚这奇怪的东西,但大家的反应和老师一样,表示赵梨平放着的手没有东西,空空地,却又觉得丝丝光芒缠绕着那双小手。“只有我看得见吗?”赵梨惊愕地问自己。一瞬间的想法让赵梨看到了更奇异的景象――被光芒笼罩的巨大身影,伴随着温柔的声音出现在她面前。 “终于来了,我的主人!”光芒和声音一下子包围了赵梨,然后…… 这是赵梨双目所见的景象,不过课室里的人只看见一团耀眼的光芒,仅仅维持了几秒,光和人都消失了。不得了了,好端端地开学礼却发生学生在学校失踪的事情,那怎么向家长交代。短暂的沉默后,麦老师叫欧阳护志去通知校长,并其他人去校园里找人。 在这么混乱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退到窗子旁边的欧阳玲。从认识赵梨后就一直很活跃的她此时是如此地沉默,仿佛隐身一般。大家走后,她才回到讲台,神情哀伤地看着赵梨消失的地方,低语道:“快点回来,风之使者,时间所剩无多了,这个世界的时空环链已经接近崩溃边缘,再不补救的话,世界就会灭亡。” 查看本书请访问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三话 陌生的世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 “醒醒啊,醒醒啊,风!你是谁?” 意识模糊的赵梨耳边又再次响起那暖洋洋的声音。网友为您提供本书 声音再度重复…… “我是赵梨,是泛舟学校高中部的新生。”赵梨勉强回答了对方的话。 “不对,你真正的身份是风……” 话没有说完,声音就因为赵梨再次陷入昏睡而模糊不清,赵梨最后只记得有人在动嘴唇。 ―― 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零碎地落在充满腐烂气味的地面,寒冷的空气弥漫着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水量,把沉睡中的赵梨冻醒了。 赵梨慢慢张开眼睛,吃力地坐起来,揉揉眼睛,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些。欢迎您到《》浏览本书双目好不容易适应了半明半暗的环境,赵梨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本来的课室,而是一片茂密森林的地面,脚下一层腐叶铺成软垫子,其实很不适合睡觉。这位惊慌的女孩未来得及回想事情始末,脖子的位置突然发光了。一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半透明丝巾围在赵梨身上,并且散发着淡淡的光线。(.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赵梨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正惊讶间又被一只从森林里窜出来的黑影给吓坏了。黑影瞄准赵梨的喉咙攻击,一下子被丝巾的光弹开了。赵梨定睛看清楚,原来黑影是只花斑大虎,不是动物园被困在笼子里、供人观赏的那些,而是真真正正的在林中狩猎食物的猛兽。网友为您提供本书 完全被突如其来的事件弄糊涂了的赵梨几乎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更不用说要反击一类事情。当猛兽再度被丝巾的光芒弹开,她才想起要逃走,于是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向远离老虎的方向跑去。 惊慌而且独行的猎物如果不会选择逃跑的路线,猎人对这种唾手可得的食物是绝不放过的。赵梨完全不能分辨方向,惊恐中的她只能一直往前跑;一次次地被地面上的东西绊倒,一次次地被攻击,但丝巾的光芒始终包裹着赵梨,一次次地保护了她。终于老虎失去兴趣,带着一点愤怒的眼神盯了赵梨好一会儿,黯然离开。欢迎您到《》浏览本书 暂时脱离危险的赵梨连走动的气力也消失了,坐在最后跌到的地方放声大哭。本来一直生活在人类城镇里的她怎么也不能想象出独自一人流落到这样陌生恐怖的森林、被猛虎攻击的事;在赵梨的记忆中,虎只是动物园的困兽,野外生存的如同天边的星辰般,遥不可及。 如果一切是梦,那该多好。赵梨没有做梦,她的哭声也没有人听见:这是一片原始森林,人类不能伸足进入的地方。哭没有用,赵梨哭累了,终于静静歇会儿。 森林恢复宁静,赵梨明白自己不走的话,永远都不会有人来救自己。她站起来,看了看老虎离开的方向,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不久就碰到一条由野兽踏出来的小径。网友为您提供本书赵梨最初以为那是有人来过的痕迹,于是不分青红皂白地踏着走向前方。 不知不觉地,天空暗下来了,西斜的太阳躲藏在树冠后面,只有红红的云彩说出了现在的时刻。赵梨在恐惧中并没有注意到日落西山的时分已经降临,她只想着尽快离开这片森林,然后回家。 “不,回到学校去,家里没有一个人会理睬我。那种冰冷的地方,我才不要回去。”赵梨边走边想,“可是回到学校又会发生什么事情呢?第一天就碰到这种可怕的事,怎么办?”想着想着又隐隐地哭起来。 天已经全黑了,赵梨早就因为看不见前面的路而停下,又冷又饿。的确早餐过后,她再没有东西落到肚子里。“呜,这样的事情还可以忍受,但是今晚野兽会来吗?”赵梨开始想爬上树,不过疼痛的双脚不听使唤,她只好放弃。 过了一会儿,不远处的前方传来了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似乎人数不少的样子。这多少给了赵梨一点希望,她马上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也不管前面有那些带刺的树叶挡路。 但是,赵梨几乎马上就后悔自己的鲁莽:拨开树叶,眼前所见的并非是友善的猎人,而是一只锋利无比的爪子架在赵梨的脖子上,吓得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一个人类的女孩子居然在这种深山里徘徊,还真令我意外啊。” 冰冷的声音夹杂着轻蔑的味道,更令赵梨恐惧万分。她已经无法说话了,嘴里只有简单的“呜呜”声。 对方似乎察觉到赵梨的恐惧,把爪子缩回去,说道:“放心好了,我只是不喜欢人类的味道而已,没事就不要靠近我。”这话的语气缓和多了,赵梨隐约听出对方是男性。但是赵梨还是害怕,她勉强躲开树枝,对着说话者的方向看。漆黑的森林,没有月光的夜晚,缠在脖子的丝巾也没有再散发光芒,此时的赵梨看不到任何东西,呆在原地静静地等待时间过去。 忽然,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赵梨,把她推向前方,轻蔑地说着:“真是的,人类还真麻烦,在黑暗中没有火就看不见东西。喂,你不会说话吗?” 赵梨战战兢兢地说道:“不,不是,可是……” “很害怕是,被老虎攻击了,能活着就不错了。”对方说得太轻松了,差点惹火赵梨。 赵梨大声喊着:“你怎么一点也不在乎啊?这儿到处是猛兽,说不定树后面就有一只。” 对方还是用那种不屑的语气说话,“啊,猛兽就在你面前。” “啊……”赵梨不由得瞪大眼睛…… 查看本书请访问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四话 赵梨的去向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 赵梨经历了一天的恐惧后,在晚上有碰到了自称是“野兽”的家伙,一下子倒地不起。(.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网友为您提供本书她所遇的究竟是何人先暂时放到一边,我们得回到泛舟学校。 ―― 吵闹而混乱的一天过去了,现在是傍晚吃饭的时候。欧阳玲在第三住宅区的家里等着开饭,自赵梨失踪后,老师们乱作一团,她就趁着别人不在意的空档儿回家歇息。这差点让别人也以为失踪的人数增多,添了不少麻烦;最后是另一个人从监视器里找到欧阳玲回家的身影才避免事情进一步恶化。 此时的欧阳玲被医生兼舅舅欧阳雾狠狠教训了一顿后,独个儿反省着。可那又能怎么样呢,欧阳玲一向我行我素,在全校老师当中只有麦老师算是可以压抑一会儿,连校长也对这身体衰弱的小姑娘忌讳三分,令她毫无顾忌地随自己的性情活动。, 晚饭过后,校长仍旧没有回来,表哥却和舅舅打闹起来,欧阳玲并没有注意到他们是如何开始那种早就成为了每天家庭交流时间的例行公事,正打算到庭园里去呼吸新鲜空气,一打开饭厅的门就遇到了校长。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校长带着他那顶旧式圆顶帽,穿着一身素雅的便服进入自己的大屋;由于没有穿鞋,他无声无息地靠近饭厅时,没有人注意到门外的动静。 欧阳玲顽皮地看看校长下巴上长短不一的硬胡子,还有那僵硬的瞪着自己的眼睛,说道:“怎么了,在生气吗?” 本以为校长会用狂暴的语气教训顽皮的少女,所有人都躲到门后屏息着;但他刷地从袖子里抽出折扇,开玩笑似的问:“事情总算是应付过去了。欢迎您到《》浏览本书不过欧阳玲,这是你干的好事?快回答我。” “伊休普顿,你怎么在怀疑我啊?”欧阳玲根本不觉得会发生可怕的事情,漫不经心地反问。 “别在那儿笑哈哈的,这世界上除了你还有谁能做出这种事情来?”伊休普顿校长笑眯眯地把脸凑过去,用扇子隔着两人。校长心想这样的话语你欧阳玲也不会拒绝回答。 欧阳玲不甘示弱,一把抓住校长米色的头发,大声说道:“我只不过是把那东西还给她而已啊,并没有用力量把她送走。欢迎您到《》浏览本书” “真的?那是什么东西?” “‘风镰’。”欧阳玲十分干脆地回答,以表示自己的清白。 说到这里,雾舅舅从门后冲出,对着欧阳玲大喊:“你怎么能把那种危险的东西交给一个外人,还是个女孩子。她如今失踪了,还不知道是活是死,你说接下来怎么做?” 欧阳玲沉默了,而校长接着说道:“雾舅舅,不要那么生气,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只好用某种手段把她带回来就行了。” “那可对不起了,黑鹤不在,你们也没法去接人了。欢迎您到《》浏览本书”突然冒出了欧阳玲清脆的一句。 “哈!你说真的?黑鹤哪里去了?”众人不约而同地问。 欧阳玲静静地走到大玻璃门前,拉开门抬头看着外面漆黑的天空,说:“她跟着赵梨去那边了,同一时候去的。” “你在搞什么啊,欧阳玲,这种时候开什么玩笑,你要每次都弄出大麻烦才肯罢休吗?”雾舅舅终于忍不住冒火了。 少女低头说道:“这不是玩笑,赵梨是我的守护者,而到那个地方去是她的命运,如果她不能完成任务,一切都完了。不过我担心事情会变得麻烦,先让黑鹤跟着去了,事情就是这样。” “如果你给她的是‘风镰’的话,那就代表着她是‘风之使者’,是这样子?”伊休普顿一本正经地问。 欧阳玲点头同意。 “那至少也得让我们知道她的去向。”雾舅舅还是在生气。 “不知道。”欧阳玲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她应该是在距离现在三百年到一千年之间的时段里;不过正确的时间,我还不清楚。至于地点,好象是全世界都有可能。” “那就是说问了等于没有问。”校长如是说道。 欧阳玲撇撇嘴,没有说话。好一阵沉寂后,一只白色的大狗从庭园里悠闲地进入走廊,在少女的脚边兜圈子。它完全不理会刚才冻僵了的气氛,伸出舌头添添主人的手,摇着毛绒绒的尾巴,向她撒娇。欧阳玲抚摸这大狗的头,慢慢蹲下,抱着它说:“宝锭,你肚子饿了吗?给你东西吃好吗?” 大狗连忙缩回了被紧抱着的头,用湿渌渌的吻回答了欧阳玲的话,然后猛地一抽身,摆脱了欧阳玲的手,摇着尾巴穿过人群,跑入厨房,等待主人放下手中的食物。 欧阳护志低声说道:“那家伙还真行啊,它一来谁都得让路。” “那也没办法啊,哥哥,宝锭很凶的哦,除了表姐,它从不靠近任何人。”说话的是护志的弟弟新志,虽然长得跟护志哥哥一模一样,但对所有事情都漠不关心的他和哥哥相差太远了。 “对了,你们谁知道龙牙去哪里了?”不知道是谁冒出了这么一句话,伊休普顿斜斜地看了看欧阳玲,见她没有什么反应,大致明白了。 宝锭如风而来,把家里一伙人冲散后,欧阳玲终于获得了一点自由时间:大家都干自己的事情,谁也不再为白天发生的案件争执。她轻轻抚摸着狼吞虎咽的狗儿说:“很快你就会见到你的亲人了。” 大狗似乎明白这惨白的话语中所包含的意思,不再吃东西,抬起头泪汪汪地看着眼前柔情的少女的脸,轻轻扫干净嘴边的残渣,走入主人温暖的怀抱。 查看本书请访问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五话 三兄妹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 早晨的太阳透过明净的玻璃,唤醒沉睡中的欧阳玲。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她惺忪地起床步下楼梯,刚到楼下就看见护志、新志和安德鲁一同出门上学,便问:“怎么不叫我起床上学呢?” 护志回头说道:“哦,你昨晚发烧了,爸爸说今天你必须留在家里。还有他今天也不用上班,你们可别再像昨晚那样,对你身体不好。” “好的。”欧阳玲想不起自己病倒的事,只觉得自己有点累,于是在护志等上学后到大厅里休息,“你现在怎么样了呢,赵梨?”她透过玻璃门眺望外面庭园的风景,心中掠过一丝不安和寂寞,更多的是无奈和彷徨。 ―― 小鸟高歌鸣唱、森林潮湿的空气,足以让赵梨从睡梦中醒来。(本章节由<>网友搜集整理转发)她揉着双目,朦胧地看见早晨的阳光穿过密密麻麻的树叶,斑驳地射入一个小小的屋子里。 赵梨勉强张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草垫子上,盖着一条素色的薄毯子,而屋子的顶盖全是由树叶铺成的,粗糙却实用。(.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赵梨还未弄清楚是谁把自己送到这么个地方,只记起了昨晚那漆黑的影子在说自己是“猛兽”;想到这里不由得一阵哆嗦。 这时候,空气中传来了一把相当沉重的声音:“你醒了,姑娘。” “谁?谁在那里?”赵梨再度紧张起来,不住地四处瞧瞧,却没有发现一人。[] 就在这时,茂密的树叶屋顶出现了一个慈祥老人的脸:“不用担心,我昨夜为你做守卫,很高兴看见你醒来。先来自我介绍,我是槭树精。” “槭树精?你昨晚一直在看守我吗?”赵梨放心不下。 看见赵梨那副样子,槭树精说道:“是的,那边的树精们说有一个女孩子从突然出现的光芒中冒出来,大家不敢乱动,所以让隆明少爷去看看情况,没想到他把昏迷了的你带回来了,还特别吩咐我看着你,免得让其它野兽攻击。好了别说这些,你先吃点东西;人类要熟肉,我们这里没有,你就将就点,吃点水果。”说罢,树叶散开了,一根大树枝把一个又大又圆的果实递给赵梨。(.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听了槭树精的话,赵梨放松了许多,但对于野生果实是否能吃这种问题倒有点犹豫。肚子饿可不容易挨过去,犹豫了一会儿,赵梨拿起那重重的果子,掰开吃里面的肉。 吃着吃着,饥饿感已经不那么强烈了,赵梨于是边吃边问:“对了,你说的那位隆明少爷就是昨晚我碰到的那人吗?他自称是‘猛兽’,感觉好象挺危险的。” “呵呵,隆明少爷那么说是不想让你再进入这种森林里,要是他是危险人物,你就活不到午夜了。”槭树精平静地说,“他说自己是猛兽也没有错,少爷不是人类,准确来说是只狗,一只凶猛的狗。不过狗和人类是好朋友,所以少爷也会靠近人类的。[]” “多事的家伙。”昨晚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赵梨身后,吓着了两个。 赵梨回头看到一名身材高大、一身粗衣、腰佩带一双黑白长剑的长发男子站在后面,清秀的面孔、细长的眉毛,怎么看这个名叫隆明的家伙不像是野兽,更像是人类。“这就是槭树精说的隆明少爷。”赵梨心想。如果不是在森林中,如果不是昨天晚上发生了那种事情,大概赵梨也只觉得他是个普通的英俊男生而已,可当会儿赵梨心中只有只有恐惧,胆怯地看着这毫无表情的年轻人。 槭树精看见少爷回来,赶忙把枝叶散开,树顶的景色瞬间映入三个的眼里。 没等赵梨说话,隆明少爷把一堆旧衣服抛给她,然后扭头向远处大喊:“你们俩玩够了没有,还在那里跟小杂种胡闹吗?” “轰隆隆”的几声,两个白色的影子从远方的森林树顶跳出来。其中一个喊道:“不是我们想玩这么久的,是那条大蟒蛇很难对付。” 隆明没有回话,等白色影子站稳了,赵梨终于看清楚了,是一男一女两个小孩,他们和赵梨不认识的欧阳新志差不多年纪的样子;而影子看起来是白色的,不过是因为白色的头发在空中飘荡的余影罢了。这两个家伙穿着同样的素色衣服,第一眼看去是分不他们的身份,但开腔说话就不同了:刚才是男孩在说话。 现在却是女孩子在说话:“哥哥,那条蛇不是你让我们学习捕捉技巧的猎物吗?可是他很厉害,身体散了还能还原,怎么也打不死哎。” “你们是兄妹吗?怎么看起来不像?哥哥是黑头发,你们却是白头发。”赵梨虽然还有点儿怕,但现在好奇心占据了大部分。 此话一说,大家都把目光投向赵梨。赵梨才发现自己问了一天多么愚蠢的问题。 槭树精悄悄地凑到赵梨耳边低声说道:“他们还是小孩子,力量还比较弱,没法完全控制妖力才会是这副模样。”槭树精本来想说下去,但隆明少爷狠狠地盯着,它只好闭嘴不谈。 隆明等大家都安静下来才说道:“喂,吃完了就换衣服,要起程送你回到人类的村庄里。别再磨磨蹭蹭了,天黑前得到瀑布那里找个地方安置你。” 赵梨只得马上收拾,还不忘地问道:“我们要走很远吗?” 小女孩代替了哥哥说话:“我们的话,今天午夜就能到达距离这里最近的乡村了,可是带着你去的话,可能需要三天时间。” “这样啊。”赵梨现在明白了隆明少爷昨晚说的那些话的意思。 不久,他们四人就告别槭树精出发了。 查看本书请访问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六话 初风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 刚醒来的时候,赵梨因为惊惶而没有注意到校服破损:是在跌到时被撕破还是奔跑走动时被树枝划破,这点赵梨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反正此刻校服已经破了,穿在身上露出一点肉来,让她很尴尬。(.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隆明特意拿套粗衣服过来让她穿上的时候,赵梨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她不觉得在槭树精面前换衣服是件光彩的事,直接把那件长袍套上去就算。 涟漪,那个女孩见后,悄悄地问:“怎么不脱下那身奇怪的衣服呢?” 赵梨不想回答,便问问她的名字。涟漪笑眯眯地答复了,等赵梨穿好衣服就抓住她的手,嗖的从树冠顶跳下,打算和先行的两个哥哥会合,“隆明哥哥的话,你应该已经清楚是谁了,”(赵梨点点头,没有说话。[])“而和我一样高的那个男孩子叫耀明,我是最小的。” 赵梨从风里勉强听到涟漪的话,可是在没有安全措施的情况下从十多米高的地方冲到地面,不吓坏才奇怪。但涟漪并不理会,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如同在地面行走一般轻松。 没走几步,旁边一条长长的黑影扫向两人。赵梨的身体挡住了涟漪的视线,但涟漪已经察觉到危险,顺势往下躲,还不慌不忙地说道:“好一条大蟒蛇,居然还活着。” 大蛇第二度攻击两个女孩,赵梨根本不能作出反应,尽可能地缩小身体避免受伤。网友为您提供本书但这也行不通,涟漪一人本来就并非是大蛇的对手,现在多了个累赘那就别提了。不出几个回合,两人就已经分开了。涟漪顾虑着赵梨的安全,没有注意到细枝条的承载力,一下子从上摔下,被大蛇抓住机会,用它那庞大的躯体缠住弱小的涟漪。 一直往下掉的赵梨失声大喊,远处的隆明耀明兄弟一听就觉得不妙,飞奔回去。隆明一下子冲到大蛇旁,伸出锋利的爪子把蛇身撕成碎块,救出妹妹。 耀明则去找赵梨,看看情况。赵梨安坐在地面的腐叶堆上,但由于受惊过度而呆滞着,无神的双目看起来是茫然所失地眺望远方。[] 隆明带着涟漪来到两人身边,然后问:“那家伙怎么还活着?你们不是解决掉了吗?”话没说完,散落的大蟒蛇身体开始一点点地聚集起来,隆明知道现在麻烦大了。 “光。”赵梨发出低沉的声音,低沉得如同来自深海的底部,隔着厚厚的水和空气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在大蛇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耀明一时不明白:“什么光啊,我看不见。” 隆明正想问清楚,大蛇的身体已经差不多恢复原状。他来不及细想,抽出黑色的长剑,再次冲向蟒蛇劈开蛇身。“如果是有东西在发光的话,也就表示那并非是蛇的肉身,只要除去气味不一样的地方就能解决事情了。欢迎您到《》浏览本书”隆明这瞬间的想法是正确的:大蛇的身体再度被劈成碎块后,**里有东西挡住了隆明的长剑。隆明用剑轻轻一挑,一颗滚圆的雪白的东西从蛇肉里迸出。蛇身随即化为尘土,四散飞落。 耀明和涟漪从未见过这种情形,既害怕又惊奇,向正在收回长剑的哥哥请教;隆明一时还在意着那圆球,没有留心弟妹的话。 赵梨也没有注意到那么多事情;她呆呆地看着从空中缓缓降落的那圆球,心里涌出一种熟悉却又悲伤的感觉。缠绕在赵梨脖子上的那条丝巾这时微微地发着白色的萤光,森林中突然吹来了凉爽的风,从四面八方向赵梨吹来,包围着她那娇小的身体,不断回旋。 三兄妹也注意到无色的风在赵梨身边挥不去,两个小的正想过去问,隆明抓住他们的肩膀阻止了,这位谨慎的哥哥不想在情况未明之前让弟妹受到任何攻击。 这夏季微热的风,把山上的瘴气全都聚集到赵梨身边,却在最后的时刻被完全净化,然后跳出了星星点点的小光球,围绕着赵梨飞舞着。 正当大家只注意到赵梨的时候,从大蟒蛇身体里掏出来的白色圆球已经慢慢地划过旋风,停在赵梨面前,一闪一闪地和丝巾的光相互呼应。赵梨伸手接住圆球,轻轻地转身面向被林木覆盖的东北方,无神地遥望着,用微弱的声音重复着“艾克斯芮”这名字。然后风停了、光消失了,一切恢复平静。知道这时,赵梨仍旧没有从迷惘中回神,却迈步走向东北方,与隆明本来要前往的方向完全相反。 此时,隆明才走过去叫醒赵梨。赵梨对刚才的事略有记忆,可是不大清晰,对于隆明的问题支吾应付。最后,隆明问:“‘艾克斯芮’,那是什么东西?与这小圆球有关吗?”隆明指着赵梨手中那如乒乓球大小的东西,生硬地问。 两个小的已经听得出隆明哥哥似乎并不高兴,却不能明说,静静地等待着赵梨的回答。 赵梨还不了解这些,惘然地回答:“不知道,我什么也记不起来。”“艾克斯芮”这名字突然让赵梨感到心痛,瞬间的记忆就这么化为乌有。 隆明不再多问,说道:“那向东北方走,如果那是你必须去的话,我把你送到那边的村庄。那边的路程有点远,不过也罢,我们正好经过熟人门口,顺道去打招呼。” 赵梨低着头说道:“对不起。” “麻烦事陆续有来,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颗‘神石’就是灾祸的根源。”隆明说完就走,逼得赵梨三人不得不赶快跟上。 查看本书请访问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七话 迷途的西方魔龙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 一个阴雨的下午,泛舟学校的课室,空荡荡的桌椅,表示着赵梨仍是失踪状态。(本章节由<>网友搜集整理转发)下课铃声响起,学生们都收拾课本准备离开。欧阳玲今天也回到学校来,此时一声不吭地看着赵梨的位置发呆。 某个女生静悄悄地走到欧阳玲身后,准备发动突袭。不过对方更快,大声说道:“吓唬我的话会被那两个正在搞卫生的家伙讨厌的哦。” “阿玲,怎么一回到学校就说这样的话?再说,我哪一次能吓着你了,全都被你发现了。”女生耍脾气地说。 安德鲁走过来说道:“千秋,你要是能隐身的话,或许能成功。” “怎么可能。”千秋是个习武的女孩,一头清爽的短发令她显得与欧阳玲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人。(本章节由<>网友搜集整理转发)她俯身问欧阳玲:“你怎么那么在意那失踪的女孩呢?” “她的亲人没有来学校,连个电话也没有。学校通知过去的时候,她的家人也很冷淡地回答了事。总觉得……”欧阳玲没有说下去,似乎被东西卡住喉咙。(.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护志也走来,说道:“说来也奇怪。不过阿玲你更奇怪,为什么老是在意她呢?” 欧阳玲看了看困惑中的护志的脸,没有回答,继续盯着赵梨的空座位。 ―― “不许偷看!”赵梨冲着隆明耀明兄弟大声喊叫。 隆明默不作声,转身向森林深处走。(本章节由<>网友搜集整理转发)耀明则不忿地回敬:“行了行了,我和哥哥到那边去狩猎总可以了!”于是转身追上哥哥,到了这时候还生气地说:“什么吗,为什么把我赶出来?” “你也该跟涟漪保持一段距离,毕竟你们是有分别的,而且也长大了,应该好好注意一下。”隆明不慌不忙地说。 赵梨赶跑了两个男的,问涟漪:“他们不会在短时间内回来?” “不会啦,哥哥是知道的。不过呢,这里到处都是树精,就算你把哥哥们赶走了也没有什么用处。”涟漪一边顽皮的说,一边脱衣服下水。或许长时间生活在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中,涟漪这位少女的皮肤显得比同龄女孩粗糙,肤色也较暗,与脸上的稚气比较起来有着一种实质的差异;可是涟漪不在乎,她没有足以保养身体的资本。[.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本章节由<>网友搜集整理转发) 听了涟漪的话,赵梨开始胆怯了;可是多天以来日间走路、晚间扎营的日子真让她累透了,而且眼前的大湖也是她到达这个世界以后第一次碰到的湖,理所当然地想洗去身上的汗水和泥巴。涟漪下水后,赵梨终于忍不住也下去了,却是穿着内衣下水,至少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涟漪从深水区游回来,问赵梨:“阿梨,伤口还痛不痛?” “有一点儿,大部分伤口差不多愈合了,可是在手脚上留下了一条条痕迹,挺难看的。”赵梨摸着自己手臂上发痒的伤痕,惨笑着说,“鞋子坏了,脚底下长出了不少水疱,走起路来很痛哦;还有我无论什么时候都被虫子咬,你瞧,手上都红肿了一大片了。[]” “真的,好可怜哦。”涟漪十分同情眼前这个还不能适应在森林生活的女孩,“大概是虱子、蚊子、跳蚤之类的小虫子干的好事,待会儿去找点树汁涂在上面就会好多了。” “啊,那谢谢你了。”赵梨终于开怀地笑了,“原本还以为妖怪都是吃人的野兽,好像我以前听来的都说错了的样子。” “其实会吃人的妖怪到处都是,倒是哥哥比较特别才对:我和耀明从小就失去父母,全靠哥哥找来人类的奶娘养大我们,我们才能活到现在;所以说哥哥并不讨厌人类。” 赵梨听了,心里忽然觉得安心了,微微地笑起来。就在此时,涟漪紧张地看着泛起微波的湖面,发出低沉的喉声。 “怎么了?”赵梨不自觉地抓住脖子上的丝巾,问道。 涟漪发出警告:“别动,水里有其他妖怪。” “是鱼吗?”赵梨此刻也紧张起来。 涟漪没有回答,一口深呼吸,潜到水里去了,湖面刹时间平静下来。 赵梨不敢潜水,只得坐在靠近岸边的石头上,耐心地等待。突然湖水仿佛被什么东西劈过一般,激起了大量水花,泡沫一直飞向半空。赵梨差点被波浪卷入水中,双手紧抓着石头才勉强熬过去,身体却感觉到一团暖和和的肉块压在上面。虽然穿着内衣,赵梨完全受不了肉团贴身的感觉,一把推开对方,伸手狠狠地打去,弄得那东西大喊:“哇,饶了我,我不过是路过而已。” “好东西,这家伙居然长着翅膀呢。”涟漪从水中跳出来,骑在那东西上面,用利爪压着它的头,毫不惧怕地显示着胜利者的姿态。 赵梨现在看清楚了:那家伙长着一副古代恐龙的样子,灰黑色的细嫩皮肤上布满大大小小的白疣,一对巨大而漆黑的蝙蝠翼不停地扇动着,有着一条条环型花纹的长尾摆动起来如同萤光环那么漂亮,二十只弯曲的指头紧紧地爪着岸边的石头不放,看起来煞是可怕,可他的身躯只有马儿大小,可怕的程度就这么被削弱了。“龙?”赵梨不由得说了一句。 听到这个,涟漪正想用利爪把猎物撕开,听见赵梨的话突然住手了,“什么?” “它看起来像欧洲魔龙,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赵梨战战兢兢地说。 那条小龙恐惧地看着猎人的利爪,拼命地喊救命。赵梨听出那是欧洲的语言,尝试用英语和小龙说话;那小龙对于有人能听懂它的语言感到高兴:“请问,地中海在哪个方向?” 查看本书请访问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八话 小偷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 小魔龙问地中海在哪里,这个问题可是在为难赵梨:地中海这么有名的地方她当然知道,但是赵梨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别说指路。(本章节由<>网友搜集整理转发)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相差悬殊的语言表示着这段距离十分遥远。 小魔龙听了有点失望;涟漪听了像泄了气的皮球,从龙背上跳下来,对猎物失去兴趣。 “我名叫菲帕图,来自北海。不久前父母和哥哥姐姐要到地中海旅行,原本我也会去的,不过我睡过头了,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走了。我只好问路,然后自己一人去,可是我怕离水源太远会渴死,所以……”西域龙不好意思地说,它把娇嫩的身体浸在湖水里,避免被蚊子咬。 “所以呢,不知不觉地跑到如此远的地方来了?你真的很厉害。(本章节由<>网友搜集整理转发)”当赵梨把小龙的话转述给涟漪听,涟漪有点生气地说,“那你又为什么藏在水底?” 菲帕图把脖子凑到两个女孩中间,红着脸低声说:“我刚好蜕皮,皮肤还很嫩,这里虫子多,于是想到水里躲一躲,才刚刚下水你们就来了。”它一边说一边缩小身体,渐渐变成人型;但由于妖力不足,身体虽然变成人型,但尾巴和翅膀还在。而且缩小了的翅膀还在不停拍动,却不能支撑比翅膀大的身体飞起来,还差点儿被涌来的浪冲走。最后,魔龙用那胖嘟嘟的赤红的脸泪汪汪地看两人,惹得赵梨不得不来解围――抱起来。, “变小了,连飞也飞不成了,太可笑了!”涟漪一直笑,这话也是含着泪水挤出来的。赵梨不敢把话翻译过来,可是菲帕图已经从涟漪的笑声里感觉到自己的窘态,实在太糟了。 ―― 湖边的打斗很快就结束了,隆明耀明兄弟在远方听到了微弱的声音;耀明不断回头,担心地问:“哥哥,她们真的不会有事吗?” “没事,就算是龙族,那样的小鬼也不是问题。”隆明显得漠不关心。此时他更在意另外的事情:“又是那陌生的气味。和那叫赵梨的姑娘几乎同时出现的气味,可是这几天它都没有接近我们,我问过树精们,它们都说没有见到人,连个影子也没有,真是奇怪。(.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网友为您提供本书……” 隆明想着事情,没有注意到耀明正蹲着身子,注视着右边的树丛。只见耀明守了一会儿,突然往前冲去,一阵野兽的嚎叫,树枝猛烈地摇晃,跳出了两个身影:耀明在追着一只獾。 隆明斜看了他们一眼,心想:“看来涟漪的猎食技巧比你好多了。” 耀明和那只獾追逐了一阵后,獾举手投降了:“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认命。”耀明发出奸诈的笑声。 正当耀明准备致命一击、獾抱头求饶的时候,一个黑色的影子从旁边的大树干后面窜出,抓住獾的后脖子,高高地举起来。, 耀明被突如其来的事情弄糊涂了,没等看清楚是谁就马上进行第二次攻击。说时迟那时快,隆明突然出现挡在双方之间,命令耀明退后。耀明还没有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见哥哥那紧张的神色还是能让不成熟的家伙听从了警告。 黑影似乎不在乎隆明的行动,连转身查看森林居民的动作也没有,直接提着獾大声说道:“你这小偷,快把东西还给我。”最后三个字眼几乎是吼的,吓得那只獾卷缩身体不断求饶。 那黑影背对着隆明,一头黑色的长发和一身纯黑的紧身衣,很突出地显露着女性纤细而娇美的身体;缠绕在身上的黑色丝带也透露着这可疑的女性不是生活在森林里的人类,倒是她背着的长棍与那身装束极不相称。隆明目不转睛地盯着黑衣女,警惕地观察事情的发展。 那女性见獾一动不动,十分生气,使劲地晃动着它那细小的身体。相对于普通的獾,身为妖怪的獾身体比较大,四肢较粗,尾巴却短一点,身体也略为重;可紧抓住它的女性气力相当大,獾在她手里就如同摇骰子般轻松。 隆明在一旁看也觉得那女性有点可怕了,耀明更是胆怯地躲在哥哥身后。 猛烈地摇晃使得许多东西从獾的身体里抖出来,大部分是铜钱。女士突然抛开獾,从铜钱堆里捡起一串,又从里面找出一件像镜子的东西,怒气冲冲地说:“稍不注意就被小偷偷走重要的东西,讨厌。”一边说一边擦拭着手中的东西。 那只獾被刚才猛烈的摇晃弄昏迷了,现在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准备逃走。女士却一脚踩到它身上,怒气不减:“好家伙,做了坏事还想逃?你把我重要的东西弄坏了,要怎么赔?” “我,我弄坏了什么啊?它们都好好的,怎么可以说我弄坏了呢?”獾战战兢兢地说。 女士狠地把破裂的小镜子摆在獾面前,指着上面的划痕说道:“这不是你干的还有谁?” 獾很害怕,担心小命不保,连忙说:“我、我、我不知道,你饶了我,我给你打工好了。” “啊,打工?本小姐不吃这套鬼话,把你的铜钱全部交给我好了,虽然还差很远。”女士毫不客气地说。 獾突然回头抱住女士的脚,嚎哭着乞求:“不要啊,你不让我打工还债而把钱全部拿走,那还不如要了我的小命算了。” 女士又一次拎起獾,冲着它那脏乎乎的脸喊道:“我不要你的命,但也没有说不让你帮我打工,我先把你的铜钱全部拿走垫付债务,你慢慢打工还债。” 查看本书请访问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九话 神秘的女士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 神秘的女士打断了耀明的猎食活动,身为哥哥的隆明为了弟弟的安全阻止了耀明的冲动,但是那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两兄弟的女士,其行动却让他们完全不能插手,等那一身黑衣的女士办事完毕后,隆明对弟弟说:“看来咱们的晚餐跑掉了。欢迎您到《》浏览本书” 那声音很低,但在一片不大热闹的森林里却像风铃般缥缈地传入那女士的耳朵里。她转头对两兄弟说道:“多谢你们出手相助,作为报答,我黑鹤今晚就给你们煮点好吃的食物。”微弱的光线下,那名叫黑鹤的女士优雅地站起来,精致的脸庞像水墨画里的仕女,没有丝毫的俗气,半明半暗的世界让她的妩媚更奇异。 “那你得先告诉我,你是怎么躲过树精们的耳目?”隆明根本不信任对方。欢迎您到《》浏览本书 “怎么躲过树精们的耳目?”黑鹤愉快的声音突然变得沉重,比起责骂獾时的那种狂躁的声音,这回显得阴森许多,“我没有隐身,只是大家都看不见罢了。如果怀疑我是坏人的话,你的戒心未免太重了:是为了保护弟妹,可真是个好哥哥。放心好了,我不过是想离开这片森林,跟着你们走是个不错的选择。” 黑鹤手里的獾不停挣扎,听了两人的对话后,对黑鹤说:“那个,我可以带你离开森林,如果事情完了,债务就一笔勾销好吗?” “想的倒便宜,你以为我是那种不吃人间烟火的人吗?要一笔勾销还早着呢,现在没你说话的份儿,闭嘴!”黑鹤半带笑意地命令道,却足以让那只胆怯的獾卷成一团避免遭受更多的伤害。欢迎您到《》浏览本书 隆明也不客气,伸出爪子指着那自称黑鹤的女士说道:“看来,你绝非等闲之辈,究竟为了何事而来?” 黑鹤冷笑一声,用空出来的手从背上的铁棍里拿出两件东西,轻轻地放到落叶堆上,说道:“把火引和药膏转交给那人类的女孩,虽然还没有到中秋节,晚间的森林对她来说太冷了;要是她因此生病那不知何时才能离开。” “你挺关心她的吗。”隆明如此回敬。 黑鹤道:“主人的命令是绝对的,那女孩相当重要;还有你们几兄妹终将离开这个世界,到另外的时空里过下半生。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一句话惹怒了隆明,他挥爪攻击黑鹤,但是对方轻轻跳开,逃到爪子伸不到的地方;隆明见此挥剑劈去,吓得獾晕过去了。黑鹤却原地站稳,用两只手指牢牢地钳住隆明的剑,摆出一副蔑视的样子。 隆明愤怒地对黑鹤说:“我的命运由我自己控制。” “笑话,你不是听从了你父亲的遗言吗?”黑鹤毫不退让,抓住剑的手缓慢地散发出黑色的烟雾,隆明的剑逐渐失去光芒。 见此情形,隆明不得不往后跳开;黑鹤也放手,转身对着隆明,平静地盯着他。(本章节由<>网友搜集整理转发) 隆明生气了:“你究竟是谁?到底知道些什么?” “我的名字叫黑鹤,和那女孩来自同一时空,仅此而已。”黑鹤一边淡然地回答,一边走向旁边的大树后面,声音逐渐微弱,“我可不想在这种地方和宝锭的儿子发生争执,它的獠牙和利爪可不是好玩的东西,惹不起啊。哦,对了,赶快找个工匠修理你的剑,被我力量所伤的东西会慢慢死亡;下次战斗前如果不能修好,你的剑一碰到力量就会溶化。”每说一句,黑鹤的声音似乎更远了,但同时声音却像从四面八方来般响亮。 “走掉了吗?”隆明早就从长剑上那深浅不一的伤痕上知道剑受伤了,所以黑鹤带着獾离开现场的时候没有追上去。 耀明一直在哥哥身后看过程,这时候他问:“哥哥,刚才那人是什么人啊?宝锭是谁啊?哥哥的剑又怎么了?” 隆明没有回答,收回黑色的长剑,看着落叶堆上黑鹤留下的东西(从獾身上掉下来的东西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思索着什么。 这个时候,两个女孩子高高兴兴地来到耀明身边,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过的一切。涟漪故意把小龙菲帕图藏在身后,笑着问:“耀明,你知道我逮到什么了吗?” “是不是一条小龙啊?哥哥已经说过了。”耀明奸笑着说。 “猜对了。”涟漪一下子把菲帕图放到耀明的脸上,说道:“小菲是来自西方的龙哦,你瞧它有蝙蝠翼。” “小菲?别乱改别人的名字!”小龙挣脱了涟漪的手,冲到赵梨身边。赵梨轻轻安抚着小魔龙:“小菲是呢称,涟漪只是把你的名字缩短了而已。”又抬头对涟漪道:“被那么对待它了,怪可怜的。” 涟漪不甘示弱:“菲帕图这名字好奇怪啊,叫小菲好了。” “行了行了,小菲知道了。”赵梨展开笑容,让耀明和涟漪都颇感惊讶。 此刻隆明不识时务地说话了:“赵梨,你认识一个叫黑鹤的女人吗?”他一开口,在场的都安静下来。 “不认识,怎么了?”赵梨抱着小菲,奇怪地反问。 隆明回身就走,冷漠地说道:“有个叫黑鹤的女人送给你火引和药膏,你自己去看看。” 赵梨奇怪隆明为什么有这种表现,当他说出口的事情也不好拒绝,于是胆怯地向耀明指示的方向走去。那神秘的女士离开后,原地留下的两个东西轻轻地扣在落叶堆的凹陷处,一红一白的,像两颗普通得不得了的“鸡蛋”。赵梨怯怯地拿起“鸡蛋”,仔细端详起来。 ―― “麦老师……” 查看本书请访问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十话 前往殷州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 赵梨按照隆明的意思去拿神秘女士黑鹤所留给自己的怪“鸡蛋”,涟漪和耀明都好奇地凑过去看看放在落叶堆上的两个东西,却完全看不出所以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欢迎您到《》浏览本书 赵梨拿起其中一个“鸡蛋”,慢慢打开它:这个外壳涂着红漆的物体,里面是金属制的打火机,火头却有别于普通液体打火机,摇动时也没有液体晃动的声音。“这怎么用啊?”赵梨虽然自认为发明了不少东西,但这“鸡蛋”太特别了,不由得发出惊叹。她仔细检查打火机,发现圆形的盖子是透明的玻璃制品,可以聚焦阳光;打火机底部包裹着一块小型固体金属,但用途不明。虽然整个打火机是金属制造,拿到手里却轻巧方便,绝对是旅行必备的好工具。欢迎您到《》浏览本书 至于另外一个“鸡蛋”,不管是外面里面都没有前一个那么特别:“鸡蛋”拿在手中像拿着一颗按摩球一样十分舒适,打开外壳里面的确只有米黄色的膏状物。赵梨试着在手臂上涂一点,皮肤上的红肿马上消退许多,也不痒了。“厉害,这不仅是皮肤膏,也是消炎药。究竟是谁送这种东西给我的?”赵梨在惊讶中用药膏涂满身上的伤口,身体很快就舒畅多了。 隆明此时说道:“事情完了就快走,我有急事要办。”于是赵梨把“鸡蛋”收在校服的衣袋里,从涟漪脚边抱起小魔龙,示意可以跟上队伍,这四人就这么离开神秘女士出现过的地方,继续往东北方前进。[] 从远远的树冠顶上观看着这一切的黑鹤默默地想着:“这样就对了,拿着那些东西继续往前走,前方的命运在等着你们呢。” ―― 在乌云笼罩下的高速公路上,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小轿车正在飞驰。这条东西走向的高速公路在早期承载了雄城人的梦想,时间过去很久了,公路上的车辆有增无减,一天到晚都那么繁忙,双向六线的车道几乎不够用,更不用说出现意外了。 沉闷的车程是这次旅行的败笔,欧阳玲如果不是听到了那消息也不想来――殷州,一个令她感到痛苦的名字。(本章节由<>网友搜集整理转发)一把沉重的声音打断了这点寂静:“没想到大小姐你会亲自到那个失踪学生家里去。”说话人是司机,身穿整齐的西装,梳着一头涂上发油的蓝色短发,戴着一副轻便的眼镜,看起来像个忠厚的人。 欧阳玲没有回话,托着下巴,呆滞地看着天空的云朵。 “别多话,罗杰:她今天似乎不大舒服。”坐在驾驶员旁边的是欧阳玲的班主任麦兆聪老师,他低声说话,让罗杰不再向欧阳玲问话。 罗杰于是转而问麦兆聪:“要回去吗?如果下雨,大小姐你的身体可是受不了的。” “不用了,今天不会下雨,乌云很快就会消散的。[]”玲珑般的声音表示着说话人那有意无意的空洞只是表面而已。 欧阳玲似乎在听,也似乎不在意的样子,让坐在他身边的表哥护志感到莫名其妙:“真不明白她在想什么,把宝锭带出来,还要我们跟着去。”声音刚落,白色大狗把鼻子凑到护志的手中,轻轻地舔起来,仿佛在说“我听着呢”的样子。 麦老师无奈地说:“你们怎么什么也没有问着?昨天她来要我去做家访,真吓我一跳。” 小轿车在一个分岔路口转弯,进入一条向北的小路。比起刚刚过去的高速公路,这条小路车流小多了,偶尔的连续几辆大车经过已经是难得的奇景,越向北走道路就越窄,一直到了某个小镇道路就中断了,斜斜地冒出一条更狭窄的路来。路口有个小油站,罗杰在那里靠了车,准备加油,欧阳玲趁着空档下车呼吸外面的空气。 油站不远处有个小镇,欧阳玲看了不由得摇头叹气,“这里变多了。”在她的记忆中,这个小地方只有稀稀落落的几间小屋,可是现在却铺得密密麻麻的,看不到绿色的田野,只有远处山头还保持着一点生气,可那么一点树木能对浑浊的空气带来多少改善,确实是差了。 护志和麦老师似乎对这一切并不关心,左右护着欧阳玲,见她看着远处的小山发呆,麦老师问:“别担心,殷州镇赵家的人奈何不了你。”对方没有回答。 殷州镇与其说是个小镇,不如说是个山区小乡比较合适,除了市集附近一带人多点以外,稀疏的房屋已经表明了这地方的不便。欧阳玲在沉闷的气氛中稍稍动一动,马上引来护志和麦老师的注意:“感到不舒服吗?” 欧阳玲似乎在压抑着自己的心情:“只不过有点累,自从到泛舟学校上学后,还是第一次坐长途车。而且殷州是个让我感到悲伤的地方,心里不大好受。”她说着,伸手安抚焦虑不安的宝锭:“你也是,远方树林边的门是通往死人世界的阴间大门,对我们来说,那里就是归宿。” 听了这话,罗杰说道:“那也是我们的归宿啊,大小姐。”其余的人都不说话,“上车,我们要在日落前回到这镇里找地方住。”这话是实在的,无论是欧阳玲还是麦老师都不想在殷州过夜。小轿车载客在狭窄不平的小路缓慢前进,不久就到了山上小镇的边沿,罗杰停车查看环境,欧阳玲趁机给罗杰指路,他们绕过市集进入一条更小的泥路,不久这条路也不能通过了,罗杰只好把小轿车停在路旁的小片空地里。“前方已经不能行车了,我们得走路去。” 查看本书请访问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十一话 家访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 黑色的小轿车不引人注目地进入殷州小镇,并缓缓地停在一片小空地里,四人下车了,白色的狗儿四脚着地就马上跑到主人欧阳玲身边,轻轻地触了触,随即被后来跟上的护志捉在身边,“不许乱走。(本章节由<>网友搜集整理转发)”宝锭听见欧阳玲的话也就变乖巧了。这时候电话铃响了,罗杰听见是自己的,撇开其他人回到小轿车旁去回电话。 空地旁的小巷把欧阳玲三人引向了绿油油的山坡,沿着小巷走不到几步,一间与众不同的西式洋房突然呈现眼前,欧阳玲停下脚步,仔细端详起来。“就是这儿了。”麦老师看看门牌,然后按门铃。 门铃响过,一个约十岁的男孩从房子里出来,隔着水泥围墙和一道铁花大门问:“有事到市集找我爸爸。,”他一身普通的白衫蓝裤,长着一副清秀的面孔,却带给欧阳玲一种冷漠的感觉,很不舒服。 麦老师于是上前问道:“你好,请问这里是赵梨的家吗?” 男孩看了看来人,见是一副半凶的模样,打了个愣,又淡淡地说道:“本来是的,爸爸说她离家出走了,还说这里已经不是她的家了,如果有人来找的话就到泛舟学校去。” 这话语很不正常,连护志也听得出来,于是也凑到门前问:“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你和赵梨是什么关系?” “我叫敬平,阿梨是我姐姐,可是爸爸不喜欢她,叫我不要靠近。,你们和她又是什么关系?”男孩相当的冷漠,脸上的表情几乎没有流露出变化。 麦老师补上:“我是赵梨的班主任,今天来是向她父母说明赵梨失踪一事的经过。” 敬平道:“那么你们还是回去的好,家里不会有人听你们的报告:爸爸出去工作了,在市集的办公楼里;爷爷耳聋,听不到什么;哥哥已经到外国读书了;妈妈早就不在人世,到那扇门的另一边去了。”男孩用眼神指示方向,那是阴间大门的方向。 “学校上次打电话来的时候是你接电话的吗?”麦老师趁着男孩没回头,继续问。[] 男孩回答:“不,是爸爸接电话的,后来他咒骂了呢,说什么丫头的,伊莉娜的。” 男孩说到这里停下来了,欧阳玲却慢慢走到他前面,略带悲伤地问:“请问你父亲的名字是不是叫赵晖?” 赵敬平吃了一惊:“姐姐,你怎么知道的?” “果然不出所料,谢谢你了。”欧阳玲微笑着,却掩饰不了脸上的悲伤和痛苦;她没有解答男孩的疑惑,反而往罗杰那边走去,并对其他人说:“我们回去,趁那人没有回来之前回去。”护志虽然不明白,却不敢多问,牵着狗儿跟上去,麦老师向男孩告别后也回去了。 回到小轿车旁,罗杰已经收起了电话,却是一脸不悦的气色,看起来比欧阳玲更糟。网友为您提供本书几人没有谈论一句就上车,直到这时护志才忍不住说道:“这家人是怎么活的,一点生气也没有。” 迷惑不解的罗杰听欧阳玲说出了“赵晖”,不由得叹气道:“大概是赵晖那家伙还未能伊莉娜的影子里走出来。” “伊莉娜是谁?”护志和麦老师不约而同地问道,这是他们第二次听到的名字。 欧阳玲低声道:“妈妈,伊莉娜是妈妈本来的名字。” 护志和麦老师都大吃一惊,只有罗杰暗暗发怒:“别提了,别让大小姐再想起那些事情,她身体那么糟全是那个叫赵晖的家伙害的。” “住口,罗杰!”欧阳玲似乎更生气,用更为低沉的声音命令罗杰。一下子大家都打了个寒颤,不再说话。这是护志和麦老师第一次听到欧阳玲说出如此可怕的声音,都不由得把目光投向罗杰。罗杰发现自己多说了不该说的话,现在也沉默了,背对着两人的目光,轻微地摇头示意。但在惊慌之下,罗杰也明白不应该开车,于是大家都待在那里等事情过去。 最后,还是欧阳玲先说话了:“对不起,刚才想起过去,我就有点这个……很对不起。”声音很弱,如果不是因为刚才的变故,大家都沉静下来,恐怕这一刻谁也听不见这缥缈的玲珑声。 “不用道歉,我们不会责怪你的。”麦老师也说话了,僵硬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 车里唯一的少女接着说道:“我想到那地方一趟,妈妈死去的地点那里。”她遥望天空的乌云和地面的绿田,心中涌出的七色感觉无法用言语表达,只得轻轻地呼吸一口,低头沉思。 ―― 殷州这个小镇平常很少外人进入,像欧阳玲乘坐的黑色小轿车是稀客的礼物,除了特别造访的旅客和学者,这个将近被众人遗忘的世界却并不安宁。其实附近的小镇村庄都惧怕来殷州,他们宁可让殷州赵家的人到自己家里作客,也不愿让女儿嫁到里面去:说到底,阴间大门这名声一点也不好。除此以外赵家还藏着许多秘密,欧阳玲是知道这些的。 小轿车刚进入市集,几个小孩就跑过来围观,大人们倒是停留在远处观望。罗杰想快点到达目的地似乎不可能了,为了不伤及孩子们,他提议下车步行。 大家才下车,大人们就开始指指点点,狗儿宝锭似乎对人们的窃窃私语特别敏感,张牙咧嘴地表示威吓。欧阳玲和欧阳护志的头发都是金色的,在一片黑色的房顶里十分耀眼;更何况欧阳玲穿着一件碎花连身裙,披着一条素色的半透明轻纱,缓慢的步伐使她看起来很优雅,这怎么能不引起人们的注意。 查看本书请访问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十二话 故地重游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 欧阳玲走在由罗杰带头的小队中间,四处张望。(.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欢迎您到《》浏览本书“这里变了许多,那时候还没有这么多商店呢。啊,连明星海报也进来了。”她指的是悬挂在市集里贴某个小商店门口上的大型照片。 护志故作惊讶地说道:“哦,你也会喜欢这种东西。也是,黄依惠是目前最受欢迎的歌手,年轻又漂亮。” “被讽刺我,护志,那东西,我可吃不消啊。”欧阳玲如此回敬,然后一声不吭地走到市集里,在花店里买了一束菊花,走到出镇的道路旁,轻轻放在路边,低头祈祷。 麦老师不解地问罗杰:“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事让欧阳玲如此不安呢?” 罗杰低声说道:“十年前,她的母亲还有孪生姐姐在这里遇到车祸,只有大小姐一人活下来了。(本章节由<>网友搜集整理转发)据说那是至今在这个殷州镇所发生的最严重车祸,十二个人死了,一人生还;由于这里大部分人都有亲戚关系,事实上他们都曾在车祸中失去亲属,因此那件事也成为了殷州镇的禁忌,人们绝少提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就你们所见,殷州这里没有几辆汽车也是那场事故的后遗症。” “那以后,表妹却失踪了。三年前,我们在阴间大门旁找到阿玲,当时她和宝锭在一起;至于失踪的七年里发生过什么事,她从来没有提过。”护志补充道。 此时,一位上了年纪的爷爷扶着另一个强壮的中年人靠近欧阳玲一伙人,向正在祈祷的女孩问道:“请问,你是欧阳玲吗?没错,只有你们欧阳家拥有这样的发色。欢迎您到《》浏览本书你究竟来做什么?为什么要回来?这里不欢迎你。” 欧阳玲完全不正面看那位长者,冷淡地说:“没想到殷州也会拒绝外面的人啊,‘妖怪的孩子就应该去死’,这话是你说的。” 此话一出,长者突然颤抖了:“你当时是清醒的吗?” “是的,你和赵晖的对话我全听见了,那又怎么样,你是否觉得我回来是为了报仇吗?”欧阳玲虽然面带微笑,言语中却有着可怕的威严。 “不是吗?”一把怒吼似的声音从人群里传出。,说话的人是个中年男士,横眉怒目,体强力壮,杀气十足。 欧阳玲冷冷笑道:“赵晖啊,如果我真的想报仇从一开始你们就活不成了。今天我本来是找你去谈谈赵梨的事,顺便确认一下我担心的事情。”她黯然地远眺森林,“阴间大门对面的气息越来越怪异了,冥界的力量正在迅速衰弱,但还没有到达崩溃的地步,只要阴间大门仍然完好无损,还有补救的可能。” “你就是为了这个而来的吗?”长者问。 赵晖忍不住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欧阳玲长叹一声:“那是我的事情,你们管不着。[]”说完就往离开殷州镇的方向走去。 罗杰和麦老师回头去把车驶来;护志牵着宝锭正想跟上表妹欧阳玲,赵晖对护志喝道:“等等,那狗是妖怪,殷州这地方不容许这种东西存在,把它交给我们处理。” 原来大家刚才一直只注意着欧阳玲,被赵晖这么一说才想起。罗杰此时刚好经过赵晖身边,伸手抓住赵晖的衣领,沉着气说道:“你不要太逼人了,大小姐今天心情不好才勉强应付,你们根本不知道她的可怕之处。还有,宝锭活着的时候的确是妖怪,可是如今它是冥界的东西;你要是攻击它,没命的会是你。”然后回头大声喊道:“护志,快去带宝锭跟上大小姐,我和麦老师随后就来。”说罢,罗杰才放手继续前行。 赵晖强壮的手本来已经抓住罗杰的手腕打算打倒对手,临到发力的时候却发现罗杰完全不为所动;那看起来纤细的手腕却如此扎实,让赵晖大吃一惊,直到罗杰松手也没能作出有效的动作。罗杰一松手,赵晖狠狠地盯着他,却听见天空轰鸣声不止,原本平静的空气突然变得狂躁,像陀螺般旋转。 欧阳玲轻轻抬头,看见东方的云际里出现了一架大直升机,乌黑发亮。护志和麦老师看见机身的标记就知道是泛舟学校的人派来接欧阳玲的,于是拉着小姐走到路旁。直升机在空中盘旋了几个圈,找到合适的位置降落,里面马上就有人出来冲到欧阳玲身边:“好啊,居然背着我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瞧瞧你的样子,又黑又喘的,快回家。”来者还是一头金色短发,方方的脸和护志长得几乎一个模子扣出来的,此人就是欧阳雾,护志的父亲,欧阳玲的舅舅。 黑色的小轿车在暮色中渐渐远离殷州镇,车子里只有罗杰一人。其余的都上了直升机了,此时麦老师问欧阳玲:“你所说的阴间大门对面的事是真的吗?” “不是对面,那边的事情我暂时还不能确定;我能确定的是殷州的气息发生了变化。”欧阳玲眺望西方橘红色的太阳,淡然说道:“十年前殷州镇里有两股气息――灵界的和冥界的;可是现在冥界气息相当微弱,阴间大门也出现裂痕了,崩溃的征兆已经呈现了,我们还剩下多少时间呢?” “你还会回去吗?那里讨厌妖怪,也拒绝再提及那次车祸,殷州还有必要回去吗?”护志问。 欧阳玲沉默了,一直没有没有回答护志,大家见情况不妙马上凑近看看,虚弱的小姐已经昏昏沉沉地睡了,平静的脸庞上浮出丝丝的倦意。雾舅舅见此,要求大家离开欧阳玲身边,并且给她戴上氧气罩;此时此刻大家只好服从医生的指示。 查看本书请访问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十三话 铁匠青鼎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 赵梨跟随着隆明三兄妹在森林里步行,气氛沉闷:自从遇到那个神秘女人黑鹤,隆明变得更加沉默,几天以来都没有对其他人说过一句话。[.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赵梨、涟漪和小菲都不知道事情经过,耀明又不大会说话,把事情弄得像团烟雾似的,赵梨见此也不好再问,于是默然地跟在隆明后面。 活泼的涟漪忍受不了这沉闷的气氛,走着走着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走到赵梨身边问:“那两个‘鸡蛋’怎么样?能用吗?” “鸡蛋?你是说这两个东西,”赵梨从怀里拿出黑鹤留下的东西,“是打火机和药膏。托它们的福,手脚上的伤疤都消失了,晚上能取火照明,也吃上熟肉,虽然味道不怎么样。网友为您提供本书” “不过这两个‘鸡蛋’都很厉害,只要转动几下,连半湿的树枝都能点着。”耀明已经见过赵梨使用,仍然感到惊奇,很想知道“鸡蛋”是怎么做的,但是赵梨一时间也答不上。 涟漪听了很不高兴地喊道:“人类就只会发明这种东西。(.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赵梨回头看看落后队伍的耀明,又对涟漪道:“这不是人类发明的东西。我本来也是搞发明的,却从来没有将过这种东西,连类似的都没有听说过。发明这种东西的人绝对是隐世天才,或者说是外星人。” “外星人?”涟漪和耀明迷惑地问,“那是什么东西?” 赵梨却无心回答,想找个话题转移他们的注意。[]正当是时,隆明说话了:“我们到了。” 三人便不再说话,看着隆明绕过山腰的大石头,走进阴暗的山洞,他们也跟上去。一只灰色的大山鹿让隆明经过洞口后,用整个身体挡住山洞,不让紧跟在隆明身后的赵梨进入。山鹿俯首瞪眼,仿佛在说赵梨这个人类不能进入。 赵梨处境尴尬,石头和山体之间只有一条狭窄的小路,耀明涟漪又在身后,令她进退不得。隆明淡然地命令:“放她进来,留在外面太危险了。” 大山鹿这才乖乖地让路,看来它相当尊敬隆明。,赵梨战战兢兢地从它身边经过,最后看到鹿的巨大影子把洞口的光线全部遮挡了,才稍稍安心。山洞很暗,赵梨不得不用打火机点火照明,免得落单。隆明一直在前面带路,在山洞狭窄的通道左拐右转的,不久就前方就出现了明亮的火光。赵梨很快就发现,火光来自一个巨大的洞穴,四壁布置着大小不一的火把把漆黑的地方照得一片通明。 “你们兄弟俩还真是心灵相通,隆明少爷。”沙哑的声音仿佛从地底冒出来,赵梨不禁浑身发抖。只见烈火中一个比赵梨大一倍的巨兽出现了,它长着一副牛脸,头顶没有角,鼻子上也没有环,表示着他没有人类的主人;肥大的躯体和细长的四肢显得很不相称,如果它一直坐着,赵梨会觉得牛头怪是不会走的野兽;但现在它正向隆明靠近,张开十指行礼。网友为您提供本书 隆明带点儿怒气道:“别说得那么亲密,我和他已经很久没有碰面了。再说他最近来找你,我知道,这里还残留着他的气味,麻烦的家伙。” “那也没有办法啊,他老是去打架,武器坏掉也是正常的。不过呢,没有合适的武器在手也挺难为他的。”牛头怪说着两目稍稍移动一下,注视着众人,发现隆明身边多了一个人类的女孩,却一点也不惊奇,平淡地说了句:“你好啊,姑娘。” 赵梨怯生生地向对方打招呼,可是牛头怪没有打算再说其他的,只顾着回头和隆明谈话:“隆明少爷,你这次来也是为了你腰间的‘黑白双子’?” “青鼎,告诉我,‘黑双子’现在怎么了?”隆明把黑色长剑那出来,递给牛头怪。 牛头怪青鼎还没有接住长剑就说道:“声音太浊了,似乎比你哥哥那件更麻烦。”说着拿起剑仔细端详,好一阵沉默后才抬头说道:“请跟我来。”它转身往回走,到大地毯上坐下,也请其他人就坐。然后青鼎继续对隆明说:“隆明少爷,‘黑双子’表面的伤痕不大要紧,但整个剑身正在融化,你究竟和什么人战斗过?” 隆明把他们遇到黑鹤一事和盘托出,赵梨等终于完全了解事件。 青鼎摇摇头,长叹一声:“我可以告诉你,要是再迟一步,‘黑双子’就不复存在。是冥界的瘴毒,原本只会伤害没有躯体的灵魂,对活着的东西没有害处。可是你的剑是被它所伤那就表示对方是冥界皇族的人,只有他们有这种能力。” 赵梨完全不明白青鼎的话:“冥界的皇族?” “如同字面上的解释,冥界是我们这些妖怪死后的归宿,而冥界皇族则是统治冥界的家族,是不为活着的生物所了解的家族。”隆明解答了赵梨的问题,然后回头问青鼎:“你是妖怪里有名的铁匠,告诉我‘黑双子’还有救吗?” “有,我刚才用火烤过了,至少瘴毒不再蔓延;但是治好需要时间,给我七天把瘴毒全部清除,到时候还你‘黑白双子’。” 隆明问:“‘白双子’也要留下吗?” “你的双剑是一体的,要治疗的话最好还是一起来比较稳妥。”青鼎诚心回复,隆明只好照办。青鼎接过长剑,不经意地抬头舒展时,瞥见赵梨脖子上的丝巾。它从远处观看了一阵子,又凑近赵梨仔细查看,然后问:“这是你的丝巾吗?” 赵梨早就因为青鼎的奇怪行动弄糊涂了,胡乱回答:“是,是的。” “能让我看看吗?” 查看本书请访问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十四话 风镰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 铁匠牛头怪青鼎注意到赵梨戴在脖子上的轻柔丝巾,请求给予它端详。(.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欢迎您到《》浏览本书赵梨虽然莫名其妙,却不得不说实话:“对不起,我曾经尝试拿下它,但不成功,就算是洗澡的时候也只能戴在身上。” 青鼎点点头,若有所思,然后说:“可以让我试试吗?”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赵梨,使她不好意思地低语:“可以。” 牛头怪伸出细长的指头插入丝巾和**之间的空隙,轻轻一挑,丝巾缓缓滑落了。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丝巾,因为脱离赵梨的刹那间,它变成了一把带着长链的镰刀。赵梨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身上居然带着这么一件武器,顿时吓呆了。三个小孩凑近观看,火光下所见的镰刀闪闪发光,把山洞映照得更明亮。[] 青鼎仔细端详,好一把镰刀:金属的长柄一头镶嵌着双刃弯月型长刀,另一头连接着长铁链,末端是带刺钩的金属环,整把刀都可以说是完全的武器,无论是应战还是防御都是绝佳的上品。“太厉害了,这是传说中的风镰。”青鼎感叹道,“姑娘你是在哪里得到它的?” “传说中的风镰?”不仅是赵梨,连隆明三兄妹不约而同地说道。小魔龙菲帕图这几天和大家一起,也学了一点对话,不过青鼎的话对于他来说还是太深奥,他听不懂,张眼看看赵梨,只见对方满脸惊愕,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小菲知道即使问也是没有用。 青鼎只好解释:“我也只是从祖先代代口传的故事中听说过:很久以前,神的使者用风镰守护了这个世界的故事,记录中的风镰形态和眼前的这把完全一样。欢迎您到《》浏览本书但只有那些传说还不能确认,姑娘你能说说你是如何得到它的。” 赵梨把开学礼时所遇到的事情大概说一遍,并表示:“好象只有我能看到的样子,所以至今还觉得不可思议呢。” “听你这么说,你会到这种地方来是有人做了手脚。”隆明平静地说道,“不管他是为了什么目的,有一点是肯定的,他和黑鹤是同一伙的。” “为什么呢?”小菲扯着赵梨要求转译隆明的话,听了后奇怪地问,隆明却不作回答,小菲不屑地低声说:“把我当作不存在啊?” “风镰是强力武器,绝非普通人能驾驭,你最好学学如何使用它。(.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本章节由<>网友搜集整理转发)”青鼎一脸正经地对赵梨说,然后把风镰还给赵梨,“这东西我不能保管,你拿回去。” 赵梨取回风镰,铁刃瞬间恢复成丝巾模样,紧紧地缠在赵梨的脖子上。赵梨轻轻摸着丝巾,略带怯意地问铁匠:“那么我该怎么做呢?” “先说明一下,我可不会教你什么的。”隆明已经不再注意赵梨。 青鼎看见赵梨望着隆明发呆,摇头示意:“姑娘你别为难隆明少爷,他本来不大擅长使用武器,‘黑白双子’也是因为他父亲强迫他练习才有这么好的功夫,他也不懂得如何教涟漪和耀明使用工具,那两个孩子今天还是半吊子呢。[]” 青鼎说到这里,涟漪和耀明都张大嘴巴,无话可说;隆明则怒气冲冲地瞪了牛头怪一眼。青鼎故作镇定地说:“我有个好提议,距离这里不到一天路程有个叫长坡的地方,在那里有一间很小的草堂,我朋友百清道人现在正在那里修行。他擅长使用武器,或许能教你一点有用的东西。” “那个,没有问题吗?我们就这么去找他。”赵梨担心地问道。 隆明稍稍收敛了怒火:“没事,百清道人也是我朋友,只是没想到他会来这里修行而已。” 涟漪听到百清道人这名字似乎兴奋得不得了:“好啊,百清哥哥也来了,他会给我们好吃的点心。” “喂,涟漪,你脑袋里就不会想点别的吗?”耀明大声喊道。 小菲摇摇尾巴,问赵梨:“那个百清道人真的会给我们好东西吃吗?” “不知道,我遇到他们三个的时间比你早不了多少。”赵梨耸肩摇头表示无奈。 青鼎回头对隆明说:“隆明少爷,你也去,待我修理好‘黑白双子’就亲自送过去。” “七天之后记得拿过来,否则要尝尝我的利爪。”显然隆明仍在生气,被别人揭露缺点怎么说也不是件舒服的事。 青鼎奇怪地问:“七天,能不能给多一天时间,你哥哥的武器还没有修好呢,那个我也得花点时间。” “不行。” “少爷你想害我睡不成啊?” “这是对你多嘴的惩罚。”隆明说完就走。 青鼎突然嚎哭不止:“哎呀,你们三父子都是一个模样,老是把别人当作奴隶;我要是睡不成,你的剑甭想修好。”说罢,眼泪哗啦啦地落到地面,溅到火把里,升起了一阵烟雾。 涟漪连忙过来安慰青鼎:“哥哥是说笑的了,他怎么会不让你睡呢?” “他是在恐吓,你给了他一次,他就会得寸进尺。”隆明根本不理会青鼎的眼泪,“父亲也曾经被他折磨过,他狡猾得很。总之,在第七天午时前我必须看见我的剑。” 赵梨抱着小菲走到耀明身边,说道:“你哥哥生气起来很可怕。” “哥哥不过是发牢骚,他很少发怒,偶尔一次也不过是威吓而已。”涟漪笑着回答。 “哦,听起来好像很危险的样子;不过怎么说呢,比我爸爸好多了。”赵梨心想。 隆明从通道那边叫喊:“不要磨蹭了,快跟上来。” “是。”这些孩子爽快地应答道,向牛头怪青鼎鞠躬到别,尤其是赵梨,她好好谢过青鼎才转身跟随隆明离开山洞。 查看本书请访问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十五话 百清道人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 紧贴浓绿的森林树冠上空,一对又长又大的蝙蝠翼在使劲拍动,是西方小魔龙菲帕图,“为什么这次要飞过去喔,而且还要我背着人类飞?” “嘘,你还想找麻烦啊?跟哥哥顶嘴可不是好事,你现在知道了,还多嘴,我也保不了你。[]”涟漪虽然不懂小菲的语言,但是从话语里的不满气息已经大致猜出来,看着哥哥的背影,责备起小菲来。 “好了好了,别再为我吵架了,都怪我无能就是了。”赵梨坐在小菲背上,苦笑着劝道。不过她私下里很不好受:小菲新长出来的鳞片已经发硬,没有马鞍垫着,双腿不断被鳞片折磨,流血不止;尽管如此赵梨不想在这种时候招惹隆明,“黑白双子”拿去修理的时候被稽落,偏偏小菲不识趣在这种情况下找晦气,隆明不得不找小菲发泄,硬要它背着赵梨飞不可,害得大家都不敢作声。网友为您提供本书 一阵沉默过后,一片倾斜的草地在森林边缘出现在众人眼前,不远处的一条河流横穿草地**,河对岸是低矮不一的山群,山里飘出了丝丝白烟,像是有人住的样子;放眼眺望广袤的天空,一片晴朗无云,叫人心旷神怡。赵梨正醉心于这宽阔的景象,低头俯视草地,但见一间若隐若现的草堂孤零零地立着,如同来自世界之外的不和谐之物。兄妹三人跳下树冠,小菲载着赵梨缓慢降落,但一个不稳摔倒了。 耀明走过来问:“没有受伤?” 赵梨差不多习惯这种生活,忍痛站起来,说道:“还好,我们走。欢迎您到《》浏览本书”说罢,抱起伏在地上一直喊痛的小菲,跟上大队。 没走几步,两个穿着道袍的年轻道人走到隆明跟前,挡住去路:“你们是从森林那边过来的妖怪,这里是人类的居所,决不让你们前进一步。” 隆明冷笑道:“百清道人也算人类?” “不许你说百清道人的坏话。” 两人正要作势攻击,后面一把拂尘打过来,“你们两个想对我的老朋友干什么?”只见一个打着磕睡的道人漫不经心地摆弄拂尘,对隆明说道:“好久不见,隆明,别来无恙?” 两个年轻道人看到师傅和隆明说话就乖乖站到一边,听候吩咐。(本章节由<>网友搜集整理转发)涟漪轻步绕到他们身后,搂着百清道人的脖子,调皮地说道:“好久不见,百清哥哥,这次有什么好东西给我们啊?” “涟漪你就喜欢吃啊玩儿的,哎呀呀,放手放手,你变重了。”百清道人好不容易从涟漪手里解放出来,喘着气,继续说,“你们一点都没有变,进入森林快三年了,还是那副死模样。” 隆明笑着道:“你倒是变了。收了两个徒弟就在这种地方隐居,不想继续做游云野鹤到处流连了吗?” 此时,带着新伤的赵梨和陪伴她的耀明也过来了。欢迎您到《》浏览本书百清道人瞥了赵梨一眼,心想这个人类女孩有点怪,却不动声色地继续和隆明谈话:“怎么会呢,他们不过被我那些江湖朋友拜托照顾,总不能带着这样的小鬼到处跑,只好住下来咯。说起来,你也收留了某个人啊。”最后的话就是对准赵梨而说的,百清道人这么做是向隆明打探那女孩的身世。 “来得正好,我把这女孩交给你了。”隆明明知老朋友的意思,却不想在这里说明白。 百清道人马上耍手摇头:“等等,隆明,别这么来个突然袭击,你不把事情说清楚我可不接受。”两人耍闹起来,那两个小道人莫名其妙地站在一边,看了看涟漪,又看了看赵梨,他们在说谁啊?百清见隆明没有走的意思,说道:“来,到草堂里去再说。”于是一伙人走入小巧的草堂,坐下细谈。百清道人从里间拿出一个黑盒子,递给客人,说道:“这是南方的果脯,不久前朋友送的,你们吃。本来想给你们带点礼物,可是我在这里已经隐居了一段时间,没有多余之物,下次再给你们。” 耀明和涟漪接过礼物,高高兴兴地吃起来;赵梨把小菲递给涟漪,自己却不吃。 “怎么,不合口味吗?”百清道人关切地问。 赵梨腼腆地说道:“不,只是觉得能重新回到人类的聚居处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种感觉。”确实如此,赵梨看着这个相当简陋的草堂,心里涌起了波涛似的怎么也不能平静。 百清道人转向隆明问道:“这女孩怎么了?她是怎么跟着你的?” 隆明把事情始末都说一遍,同时也把牛头怪青鼎的嘱托说予百清道人知道,末了补上一句“所以才把她交给你。”隆明倒很放心百清道人,惟有那两个道人实在叫人不放心,不时往他们俩那里张望。 百清道人想了想,并不在意隆明的担忧,说道:“我倒很想看看传说的武器是什么样子;也好,反正现在闲着没事干,试试她的实力也不错。”于是叫来另外两人:“唤儿、齐儿,你们到外面的草地上准备两个大木桩,大小不必理会,只要比我们高就行了;再者,木桩要隔着三人长的距离,要直立的,不能一站上去就倒,明白了吗?” “可是,百清道人……”两人担心隆明三兄妹的事。 百清道人摆手示意:“放心,这里有我在呢;而且那个叫赵梨的女孩也是个人类,隆明没有伤害她,你们也不用担心。快去办事。” 两人走后,隆明略带轻篾地说道:“那两个小鬼真让人不舒服,相比之下赵梨的感觉好多了。” 查看本书请访问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十六话 夜幕下的测试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 百清道人听见隆明说起了那两个家伙,左右顾盼一下,低声说道:“隆明,你也注意到了,他们是赵家庄派来监视我的家伙;那些人兜圈子以为我不知道,谁知弄两手就全明白了,那两个毛孩对我来说还嫩着。[]话说回来,赵梨虽然是姓赵的,他们却不认识,感觉总有点奇怪。”百清道人细心地观察着这个带着丝巾的女孩,若有所思。 赵梨走到他们身边,问:“他们是赵家庄的人么?对不起,我本来不是住在这里,所以不知道。请问赵家庄怎么了?你们似乎对赵家庄有间隙的样子。” “赵家庄的人讨厌妖怪,更以消灭妖怪为目的四处活动,对于普通妖怪来说是群危险人物,对耀明和涟漪而言也是威胁。(本章节由<>网友搜集整理转发)”隆明表面看起来很平静,心里却盘算着下一步行动。 听了百清道人和隆明一席话,赵梨不禁想起自家:“请问,赵家庄是否是在殷州镇?” “没有听说过殷州镇这个地方,殷山倒是有的;赵家庄和殷州镇有关吗?”百清道人疑惑地问,眼睛一直大量着这女孩。(.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赵梨进一步问:“那么那座殷山是不是有阴间大门吗?” “的确是有的,而且赵家庄就驻扎在殷山不远的地方。”百清道人对于赵梨的提问感到奇怪,“你怎么那么在意这种事情?” “我的家虽然在殷山阴间大门的旁边,但是我们家的人十分讨厌妖怪,据说最后一只妖怪在我出生前不久被我父亲消灭了,所以赵家庄的人可能是我的祖先。(本章节由<>网友搜集整理转发)”赵梨此话一出,隆明和百清道人都沉默了,草堂里一片寂静。 时正日落,火红的阳光从西方的地平线穿过草堂简陋的门口落在耀明和涟漪身上。涟漪正抓着小菲在玩,突然看见唤儿、齐儿从南面的草地归来,想必是百清道人要办的事已经办妥了,丢开小菲跑到哥哥身边。草堂里的气氛就这么被激活了,百清道人请隆明一伙人吃饭,暗暗吩咐赵梨不要多说话;赵梨答应了,整个晚饭时间她都安安静静地待在一旁。 日落西山,星辰浮现。欢迎您到《》浏览本书在森林浓密的树冠下和在空旷的草地上观看满天星光的感觉是完全不能相比的事。赵梨所在殷州虽然不是灯火通明的城市,然而远处繁华都市的灯光仍足以遮挡星光,但这个时代只有农家些许烛光,几乎与星光无异。“好美,整个天空都是星星,太不可思议了。” 赵梨的感叹引来了涟漪的笑容:“今天是初一,没有月光,天上才会有这么多星星。你的家乡不能见到星星吗?” “不,能见到,但没有这么多,太漂亮了。”赵梨仍然仰视夜空。 “现在不是观星的时候,我们到木桩那边去。”百清道人叫另外两个道人整理好草堂里的事务后,悄悄地靠近赵梨和涟漪。(本章节由<>网友搜集整理转发)由唤儿、齐儿拿着火把在前面带路,一行七人很快就到达木桩旁:木桩大约是三人合抱的直径,两人高,在黑夜中看起来像巨人一般可怕。百清道人让唤儿、齐儿把赵梨推上其中一个木桩,又说:“你们和隆明到远处待着,把火灭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许过来。”唤儿、齐儿照做,百清道人轻轻一跳,跃上木桩,在黑暗中对赵梨喊:“姑娘,你准备好了没有,我要用箭攻击。” 话音未落,“嗖”的一声,仿佛有一支箭从赵梨脸颊旁经过,吓了赵梨一跳,不自觉地抓紧了脖子上的丝巾;然后更多声音响起,赵梨却什么也见不着,想躲却没有退路。 试图从赵梨的角度看这次测试是徒劳的,隆明三兄妹倒是可行的方案:百清道人不断挥动拂尘,无数看不见的箭就这么飞向赵梨,赵梨连招架的份都没有,团缩着身体想要把伤害降到最低。隆明看得出百清道人的箭是故意躲开赵梨攻击的。 赵梨开始求救,百清道人却喊道:“你已经没有退路了,如果掉下去必死无疑。” 赵梨就这么停一停,一支箭划破衣服,身上的东西都掉出来了。漆黑中,赵梨看见从大蛇那里得到的小球发出雪白的荧光,在倾斜的木桩上滑动。一种无形的冲动驱使赵梨伸手取回,但她不知道脚下的木桩大部分被射穿了,不能承受突然的重压,一下子跨下去。这种时候,百清道人再有一箭飞到赵梨面前。本能使赵梨抽出丝巾,风镰的刃挡住了箭;赵梨却仍随着倒塌的木桩往下掉,她惊慌大叫,突然一阵狂风把木桩的碎屑吹散,使得赵梨平安着地。 “百清哥哥是否太过分了,阿梨根本不能抵挡。”涟漪对哥哥说道,隆明不语,她也不再说。 百清道人暂时停止了攻击,等待赵梨的反应。赵梨喘着气,一手紧握小球,一手抓起风镰,转身面向百清道人,摆出准备抵挡的姿势。 百清道人看到赵梨的姿势明显与刚才不用,思量着:“原来如此,难怪隆明无法教导她,这女孩的能力一点都不简单。不过她的力量和我、和隆明、还有赵家庄的都不一样,那简直就是……”为了解释心中疑虑,百清道人再次挥动拂尘,一支箭飞出。 箭没到,声音也没到,赵梨却用风镰奋力一砍,又是一阵狂风,把箭和百清道人脚下的木桩劈成两半。 百清道人一个翻身,稳稳地落到赵梨身后;赵梨随即回头看着他。百清道人收起拂尘,哈哈大笑:“你好像已经看见我了,风的眼睛,真是厉害。” 赵梨愕然,不知应对。 查看本书请访问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十七话 神石和窥视它的人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 “够了,今晚的测试已经完了,我大概了解了你的力量。欢迎您到《》浏览本书不过有这么好的武器却不会使用,真让人失望。这七天我要好好教导你,你的力量太强了,如果放着不管的话,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受伤。”百清道人并不理会赵梨的利刃,转身向隆明等人走去。 隆明见百清道人收起武器,也走过去:“你接受教导赵梨了,百清?” 百清道是,赵梨转头看隆明。百清道人扭头冲着对方问:“赵梨,你是否看见我们了?” “唔,有一点儿。大家身上好像在发光的样子,虽然很朦胧,颜色也有点不一样,可是很清楚。”赵梨一边怯怯地回答,一边慢慢地收起了已经化成丝巾的风镰。网友为您提供本书 “这就是你的力量――风的眼睛。”百清道人说道。 “你可以看到风的移动吗?”欧阳玲曾这样问赵梨。当时赵梨的答案是不能,现在已经不一样了。自从拿起了风镰,赵梨隐隐约约地看见风在眼前不断飘动,为周围的景物铺上一层薄纱。 “风的眼睛,顾名思义就是能够看见风移动的眼睛,据说只有顶尖的使风之人才能真正看见。从我祖辈以来,无论是活着的还是死去的,拥有风的眼睛之人屈指可数,而赵梨你是我第一个碰到的拥有者。”百清道人事后对赵梨说了此话,“话虽如此,你对于力量的控制实在太弱了,要知道拥有风的眼睛就意味着在使风之人里有着无人匹敌的能力,以你现在的实力确实不相配。(本章节由<>网友搜集整理转发)”百清道人姗姗述说,赵梨点头应和。 “从今天开始我就要进行训练吗?”赵梨面对着早晨的阳光,振奋精神问打着磕睡的百清道人。赵梨左顾右盼,发现了缺少的东西:隆明三兄妹和小菲都不在。她关切地问道:“隆明他们呢,怎么不在这儿?” “去打猎了,隆明大概因为你已经托付给我的缘故,所以去找玩具给弟妹。虽然不大会教他们俩,但是隆明还算是个好哥哥,在妖怪的世界很难得的。”百清道人拍拍脸,试图让自己清醒点,“唤儿、齐儿都去干活了,这里只有我们。,好了,我们修行去。”赵梨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爽快地应答了。 唤儿、齐儿到河边打水。唤儿对齐儿道:“你看到那个叫赵梨的女孩了吗?她居然和我们的老爷同姓。” “啊,我知道。不过整个赵家庄都没有人叫赵梨,不过这年头大家闺女能到处跑还真是稀奇。这点事要通知老爷吗?”齐儿一边干活,一边说。 “我已经放了一只信鸽,你要是奇怪我怎么独断独行,那是因为那个女孩拥有一件奇怪的东西。” 齐儿放下手中水桶,愣着看唤儿。网友为您提供本书 唤儿没有抬头,而是一边挑水一边冷静地说道:“你也看见了,昨晚她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颗珠,对?”(齐儿暗暗道是。)“虽然昨晚很暗,看不清楚,但那颜色和形状给我的感觉让我相信它就是赵家庄一直在找的‘神石’。” “啊?赵大少爷的‘神石’?真的吗?”齐儿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唤儿的话。 唤儿耳语道:“我也不敢确信。‘神石’本来就是赵家庄的秘宝,绝不轻易让人观赏,而且它离开赵家庄已经有一段时间,要确认需要赵家庄的大人物才行。我们临出门前老爷不是特别吩咐过要留心点的吗,就是为了这个。” “你也没有见过吗?”齐儿问。 “‘神石’失踪的时候,我还没有出生,怎么可能见过。我只是从赵大少爷的画像里看过一次而已:我们这些小人物就是这副模样。”唤儿以一声长叹结束了谈话。 花色的信鸽飞过布满云丝的天空,隆明远远地望见它,却不做任何动作。另一方面,黑鹤也看见了,漫不经心地低语:“赵梨所在的草堂似乎有什么动作。”她想了想,对身边人说道:“龙牙,你好好看着这打工的家伙,我去跟着那只鸽子。”说着,黑鹤放下背上的铁棍,从里头拿出另一件略小的铁棍,继续道:“这你拿着,如果有什么突发事件就发信号,行动方面你看着办,记住主人的话千万别让他们伤着。那我走了。” “等等,主人,我怎么办,要是有什么万一的,我的钱啊!”獾对着黑鹤逐渐离去的背影不断嚎叫,不过黑鹤像没听到一般,消失在茫茫的空中。 “你就只知道钱,讨厌的家伙。”龙牙冷漠地说,“你要是喜欢钱就自己去找;黑鹤不在,你只要在我可知的范围内就行了,我才不理会你去做什么事。”他背起铁棍,跳下树冠,白色的身影在墨绿色的森林里飘过,留下一条漂亮的痕迹。 獾听了龙牙的话,一阵窃笑,溜之大吉。 黑鹤追着鸽子向东飞过延绵的山林,这一带的山林不像赵梨前行的森林那么浓密,树木稀疏排列,一条条小路延伸到被土黄包围的村庄,还有几个荒废的小村,远处的城池还有一点点硝烟的痕迹。鸽子绕着城池周围绕圈子,最后在城池外的一个营地降落了。黑鹤也跟着降落,无声无息地从士兵身边穿梭,找到那只已经被人捉住的鸽子。士兵把鸽子交给长官,长官取下信条一看,上面写着:“‘神石’有线索,请速确认。” 那长官眉头紧皱,把原本已经凹凸不平的脸皱得更难看。他想了好一会儿,叫来身边一个文官吩咐道:“文崔,你秘密去找唤儿,确认此事,快。” 查看本书请访问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十八话 静养中的女孩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 看见飞鸽传书后,军营里的长官眉头紧皱,把原本已经凹凸不平的脸皱得更难看了。,他想了好一会儿,叫来身边一个文官吩咐道:“文崔,你秘密去找唤儿,去确认这件事,快。” 文崔是个步入老年的瘦书生,在营地里做事,长官吩咐道当然不能推辞:“赵老爷,我这就去。”于是收起了信条,带着一名士兵乔装出营了。 整个过程都被黑鹤一点不漏地全看了;她在文崔离开后观察了坐立不安的赵军官一会儿,也就悄悄离开;回去的路上,又赶上了文崔二人,于是又到他们身边观察。 “草堂里居然出现‘神石’,看来监视与妖怪有亲密关系的百清道人是没有白费工夫了。网友为您提供本书”文崔奸笑着自言自语。 黑鹤听了,不由得心中叫苦:“赵梨。”此时毫不知情的赵梨在百清道人的指导下练习。 ―― 温暖柔和的阳光穿过薄薄纱帘,映照在洁净的病房里,透露出淡淡的银白的美。白狗宝锭懒散地打个哈欠,翻身睡去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在它旁边摆放着一张精致的安乐椅,欧阳玲正安详地睡着,两目紧闭,身体紧靠椅背,双手垂放,一动不动。这位总是闹事情的女孩子今天带着鼻管,呼吸平静,仅有这一丝生气;她穿着一套素色的连衣裙,披着一件灰白的长披肩,一条薄薄的毛毯子搁在大腿上,平静的模样几乎与房间里简单的摆设容成一体。网友为您提供本书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了,这安静的病房外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名身穿白褂的医生。他约莫四五十岁的样子,双眼炯炯有神,又粗又浓的横眉毛压着眼睛,宽阔的额头闪着光,红光从双颊透出,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一副放下心头大石的神情。医生静静地站在窗前观察虚弱小姐的动作,查看摆在一边的病谱,默默无声,房间里寂静得很。 校长伊休普顿带着笑容敲门,医生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转身开门,问:“来看欧阳玲小姐么?”说着顺手把门关上,却看见满脸愁容的罗杰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坐着,于是也向罗杰打招呼。(本章节由<>网友搜集整理转发) 罗杰见医生出门了,马上站起来,问道:“颜医生,大小姐怎么样了?” “是了,阿玲她怎么样?”见罗杰问了,伊休普顿也不再沉默。 医生轻叹一声:“放心,她平安度过危险期,现在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可是……”医生停了下来,再不吭声。 看见医生若有所思的样子,伊休普顿顿时感到事情没有过去:“我们到你办公室里谈一谈,颜医生,你觉得怎么样?”医生应付过去,于是三人离开了。 三人远离了安静的病房,欧阳玲徐徐张目茫然地远眺白色的房顶,明媚的阳光被窗台上放着的一件金属盘子反射到屋顶,荧荧的,暖暖的,真叫人舒服。,“黑鹤”,她轻声呼唤着。突然,欧阳玲从昏沉中清醒过来,伸手把摆放在身边小桌上的一个布袋拿过来,从里面掏出一个粉盒大小的镜子,轻轻置于在两脚上。 黑色的镜面突然出现雪花,接着黑鹤出现了,她首先发言:“好久不见,主人,因为联络器被人弄坏,修理花费了点时间,所以来迟了,很对不起。” “我知道了。”欧阳玲略略欠身,继续道:“赵梨的情况可以?” “赵梨已经能使用风了,但还不娴熟,需要时间磨练。另外,白色‘艾克斯芮’已经到手,可是赵家庄的人已经知道并且盯上它了,仅让赵梨守护恐怕相当困难,因为对方可能使用军队。”黑鹤说道这里,看见欧阳玲苍白和疲倦的脸色,心里多了个眼,关切地问道:“主人,你还好吗?” “不要担心我,我自己的事比颜志通还清楚,放心好了,明天应该可以回家了。”欧阳玲轻轻坐起来,不慌不忙地说着,一边整理着鼻管,尽量不让细管子打结。她一动,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好一会儿才能平静下来,躺在椅背上,缓缓地嘱咐道:“黑鹤,你要趁赵家庄的人还没有认识到你的能力之前尽可能让赵梨脱身。你应该已经了解过长坡那边的一切情况了,把你所知道的情况都说一遍,行吗?” 黑鹤看见主人欧阳玲恢复正常,不安的心情才略略松懈又听见她要听报告,虽然心不愿却仍旧遵从了吩咐,开始汇报。 ―― 校长伊休普顿和罗杰跟着颜医生穿过长长的走廊,反光的地板响亮地把往来者的脚步报出来,让寂静的医院出现不和谐的乐章。颜医生的办公室在欧阳玲病房门外走廊的另一头,三人刚刚分头坐下,伊休普顿首先发问:“颜医生,欧阳玲的情况不容乐观吗?” 医生拿出欧阳玲的病历,狠狠地说道:“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看护欧阳玲小姐的,居然让她擅自离开泛舟学校到外面穿州过市地旅行,你们还以为她的身体可以忍受恶劣的城市空气吗?”劈头劈脑的一段话让另外两人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 “不,我们有这么想过。只是大小姐提出要求时过于仓促,我们来不及通知你,更何况你当时有事在外工作,所以……”罗杰解释事件,但伊休普顿示意他看看医生的神色:不对劲,火到头发上了。 医生狠狠看了罗杰一眼:“这不是理由,至少欧阳雾在学校里,你们怎么不通知他?现在欧阳玲住了半个月医院,你说说看,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两人无言以对。 查看本书请访问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十九话 医生的忠告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 医生的责问凶狠凌厉,伊休普顿和罗杰都无言以对,没有人说话,气氛被冻结了。(本章节由<>网友搜集整理转发)许久,医生略略放松语气道:“这次出院后,一个月时间内都不容许欧阳玲小姐再度离开泛舟学校,甚至不能做剧烈动作,最好这一个月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去休养。要是她再作出类似决定,你们必须先经过我或者欧阳雾的同意,否则决不能让她离开学校:这是我给你们的忠告。” “那么阿玲的身体如何?”伊休普顿关切地问。 医生一边看病历,一边道:“她的病是由旧患演变来的。十年前的车祸重创了她的心肺,本来应该在那时候接受全面治疗是最佳的,但是她却离家出走了。[]七年后,你们发现她,然后让她接受治疗已经是相当迟的事,能够活着就已经很不错了,更不要说完全康复。经过这次事件,欧阳玲她身体的血液含氧量已经降到正常人的七成水平,已经超越了医学的能力范围,我们能做的就只有努力增加血液里的含氧量而已。可是我也告诉你们一件事,欧阳玲小姐的心病我是没法医治的,她随时都可能抑郁而加重病情,这不能不注意。” “医生,请问她还可以支撑多少时间?”伊休普顿心感失落:一个充满了伤痕的女孩就这么死去,总觉得上天对她太不公平了。 颜医生摇头道:“不知道,可是我觉得只要她还有心愿未了就会活下去。欢迎您到《》浏览本书学校不久前就发生过大事,跟她有关吗?” 伊休普顿也摇头示意:“她是认了,不过就不肯让我们去接人,以至于到现在我们做不到什么。她这次擅自出门也是因为此事,不过我也没想到,那个姓赵的女孩居然是阿玲母亲的朋友的女儿,难怪阿玲会那么在意。” “恐怕事情不是这么简单?她闹出这么多麻烦,总不会没有目的的。” 罗杰插话了:“她是去确认时空环链的情况,‘时间不多了,那个人必定会完成任务的’,大小姐那时候是这样说的;后来雾舅舅告诉我,大小姐在飞机上说过‘崩溃的征兆已经呈现了’这样的话,所以绝对不会有错。(.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这也在她的计算范围内吗?”颜医生无奈地表示,另外两人也不再说话。 ―― “是吗,这就是全部情况。那么就照你的计划做,最重要的是让隆明和大龙王那边的人联系上,以便达到我们的目的;赵梨和赵家庄的事情就让龙牙处理就可以了,去。”欧阳玲在病榻中半躺着,听完了黑鹤的报告,又一下子说了这么多的话,身体已经相当劳累,头脑开始昏昏沉沉了。 黑鹤在遥远的世界看着这一切,恨不得马上回来,但是欧阳玲不许,转而关切地问:“主人,你还好?” “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是对我自己的惩罚。(本章节由<>网友搜集整理转发)放心,黑鹤,这种病要不了我的命,不用担心。”欧阳玲以一丝浅笑结束了与黑鹤的谈话,然后又再度闭目思索:“颜医生恐怕不会让我再擅自离开泛舟学校;不过赵家的人会放过我吗?嗯,他们会自动送上门的。” 倾斜的阳光被飘来的乌云遮蔽了,日暮时分刮起了凉爽的和风,吹不进房间,却吹来了寂静;伊休普顿黯然地看着渐入梦乡的欧阳玲,丝丝不安牵动着每条神经,虽然房间里暖和和的,仍然打了个颤。 泛舟学校的医院也是学校大学部的医科大楼,弧型的大楼座落在学校的最北端;简洁的造型和白色的外墙平白无奇,从远方慕名而来的病人只看见那道悬崖般的高墙,如果没有放置在楼顶上的“泛舟医院”,那么人们只会把它当作一座堡垒;唯有内向学校的仿照西欧风格的墙壁格外醒目,几十根柱子分布均匀,雕花屋檐、拱型的花窗每一个都独立成章,每一个都精致绝伦,一点也看不出医院的影子。华丽的大门旁,一名衣着简便的白皮肤绿眼睛女士提着沉重的行李箱,对后面的人说:“你们究竟要待在那里多久?我可没有时间陪你们。” 雾舅舅从里面大堂快步出来,带点生气地道:“露娜,我们得轻声点,阿玲还在睡,最好不要吵醒她。”紧跟在雾舅舅身后,有人推出一张病床,欧阳玲安静地躺着,眼角却瞄着舅舅,露出不满的目光,原来她听见了话语,于是闹起别扭来。 被外甥女无声责备,雾舅舅心中不爽,可是满脸笑容的安德鲁就在他身旁,发火的话可能更糟,只好强忍着。安德鲁看似小孩子,不知怎的,高大强壮的欧阳雾对他十分敬重,甚至不直接叫名字而称他为“先生”,你说怪不怪。雾舅舅看着欧阳玲上车了,突然瞥见白狗儿宝锭在脚下同情地看着自己,叹气道:“你也懂人性啊!”宝锭听见他发泄了心中不满,摇摇尾巴追上欧阳玲。 欧阳雾看了一眼,对后面的两个儿子说道:“快点上车,我们回去还有工作。” 天气说变就变,昨天还是晴朗乌云,明天就可能下起了滂沱大雨,天难测,是真的。欧阳玲出院的那天,早上还是阳光明媚,下午却刮起了大风,乌云密布的,让人感到恐惧。那位小姐对此漠不关心,按照医生的嘱咐安静地躺在舒服的床上休息。风暴很快就过了,泛舟学校里除了几棵处于当风位置的大树倒下,别的一点损失也没有。学校有规定,但凡刮风时候不允许学生们擅自外出,真是万幸。 查看本书请访问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二十话 风浪之前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 不知道是谁惹的祸,在泛舟学校刮起风暴不久后,殷州镇下起了倾盆大雨;对于一个山区小乡镇,被暴雨淋透了意味着不幸的开始:松动的山土零零碎碎地滚落,说不准哪块大石失去了支撑而滑落;雨水成河,夹杂着泥土落到山脚,汇入大河,形成小洪流。欢迎您到《》浏览本书“山头没大事,好好的;不过山谷那边就要小心,别让人靠近,随时可能因为山洪暴发而引发更大的问题。”和欧阳玲对话的那位长者冒雨从外面闯入殷州市集里的一间小办公室里,与赵晖讨论这场关系到小镇安全的大雨。 赵晖却心不在焉,默默点头,没有一言半语。 “赵晖,你身为殷州镇的镇长,总不能老记挂亡者。欢迎您到《》浏览本书”长者轻拍赵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着。亡者指的是欧阳玲的母亲,谁叫那女孩的到来把已经要忘却了的事情重现脑海。 赵晖这才回神:“不,我在想欧阳玲。她离开这里多久了,我们还以为她早就死去;但是她却带其他人来殷州镇,还有小轿车和直升机,恐怕另有所图。(.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她口口声声说不会复仇,但谁知道她脑子里藏着什么?” 长者点头同意:“是啊,当时我见她神色悲伤,可是眼神却深不可测:小小年纪就有这种眼神的确是不详之兆。她和我们有很深的联系,长此下去会成为我们的心腹之患。[]” “可能的话,马上铲除为上策。”赵晖握紧拳头,从牙缝里挤出字眼。 长者想了想,凑到赵晖耳边低声说道:“如果是他的话,说不定是上佳人选,除了赵梨,他是唯一一个在泛舟学校读书的赵家子弟。” 赵晖点头同意:“好,马上联络他的家人。” ―― 另一方面,赵梨仍毫不知情地跟着百清道人进行修行;隆明因为和牛头怪青鼎有约在先,如今也只得在草堂栖身,每天日出时就带着弟妹到森林里打猎,不到日落就不回来;草堂里独留下唤儿、齐儿两人干活,可是百清道人吩咐的只有杂活儿,又不允许他们接近修行场地,两人的剩余的时间太多了惟有靠别的工作过日子。(.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网友为您提供本书 文崔和另一个士兵骑着马乔装离营,路过另一个营地时顺便把赵百翔的文书递给管营的人,然后放弃车马,徒步赶去草堂,因此花费了好些时间。这不打紧,太快了反而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两人游历似的靠近草堂南边山坡,在树林的缝隙眺望河对岸的山林,指指点点地,一副悠闲文人的模样,却有意无意地向唤儿、齐儿留信号。文崔和那个乔装的士兵继续向西游玩,不经意看见森林边沿有一对父子在打斗。大人就是百清道人,矮小的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子,穿着破烂的粗衣服,光着脚丫子,留着散乱的披肩黑发,像个小野人。,道人挥动拂尘,那倒正常,不过那小孩拿着一把带长链的镰刀,刀所劈的方向刮起了一阵狂风,树木都被强烈的气流割裂推倒,很生怪异。好厉害的风,不仅可以作为武器,还围绕着那孩子制造住一面不可击破的盾牌。文崔倒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心想:“那孩子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能使用这么厉害的武器,如果不想好应对策略,那就大大不妙了。” 文崔不知道那是个女孩子,正思索着对策,唤儿从南边山脚走来,却并非从草堂的方向来。唤儿是去看信号,然后绕到山脚在从河岸边过来的,避免被“师傅”百清道人看见。他远远地看见文崔遥望着百清道人而发呆,轻轻鞠躬道:“那个小孩叫赵梨,是百清道人的朋友隆明带来的女孩子,‘神石’就在她手里,但是她一直带在身上,难得一见。还有你们必须小心,三个妖怪兄妹在那边的森林里打猎,恐怕哥哥隆明比较难应付。” “隆明?他也在?他们这几天都在做什么?”文崔吃惊地问。 唤儿把这几天的情况简洁地说一遍,随后又道:“我不能长时间留在这儿,怕被那妖怪发现。”说罢告辞从原路回去。 文崔并不急于回营,他从山坡上远眺河的对岸,掏出纸墨画下河岸的地图,才愉快地欣赏沿途风景,漫步下山。此时暮色渐浓,跟随文崔的士兵点起火在前面引路,文崔则小心前进,远远地看着另一个山头若隐若现的火光,心想看来今晚是去不了了。他正要吩咐士兵扎营,突然发现前方有一人挡路:此人身高体壮,一头黑色长发飞散在身后,一身粗布衣服掩饰不了他的贵气,是隆明。 昏暗的火光使得文崔分不清眼前是何人,谨慎从事的他对挡路者恭敬地说道:“在下偶见高人,不知先生高姓大名?”隆明不回答,跨步从文崔和士兵之间跃过,然后是两人倒下的声音还有火光熄灭后的黑暗,树林回复宁静:隆明走了,回草堂去。 夜深人静时黑鹤来到凶案现场,冷漠地踢踢两人的尸体,道:“主人猜得还真准。”她慢慢蹲下,移开士兵冰冷的尸体后,把文崔直坦坦地放着,伸手摸东西,然后站起来,用从铁棍里拿出来一个“鸡蛋”照明。黑鹤随手晃一晃,荧荧的灯光从“鸡蛋”一头发出,照亮了黑鹤身边方圆一米的地方。她借助这点灯光仔细查看了文崔身上的物品,又从头到尾细细阅读地图,笑道:“果然如此。”黑鹤拿出文崔的笔墨在地图上添几笔,然后折起藏好,用土和草掩埋了两人的尸体后,悄然离去。 查看本书请访问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二十一话 潜入者和闯入者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 日上中天,一个半老的书生带着一个年轻人走到赵百翔的军营门口,士兵们马上让出了一条路,恭敬地道:“文先生,你回来了,赵史文正等着呢。网友为您提供本书”文崔也不客气,撇开了其他士兵直接踏入赵百翔的营子,看见老爷坐在**大椅上,吸着一口烟,漫不经心地听着报告。围在赵老爷身边的几个小官士看见文崔来了,有人说道:“我还以为文先生去游玩暂时回不来,没想到这么快就……” 赵百翔听见是文崔回来了,想问唤儿那边的情况,却想到这里人多,于是话到口边又咽下去,转而说道:“关于敌方营寨的情况,文崔,你来说明一下。”这文崔不慌不忙地从衣袖里拿出一张折叠整齐的地图,向赵老爷和在场的人讲述,赵百珍只用“好”表达着自己的兴奋。[] 文崔在营子报告情况时,跟着他的那个士兵在营地里游逛,这儿看看那儿瞧瞧,就是一刻不停,营地里人多,大伙儿没留神这小士兵的行动。他慢慢靠近马厩,却听见一把细如钢丝的声音:“喂,你啊,你好像不是人,快回去,赵百翔是个讨伐妖怪的家伙,你在这里会没命的。”那士兵左顾右盼,只有沉默的士兵,倒是一匹四蹄踏雪的黑枣马在动唇,于是自言自语道:“活见鬼了,这大白天的人都不愿动,哪里来的声音。” 其他士兵看了看,觉得那人是个疯子就没理会。(本章节由<>网友搜集整理转发)那马儿等了好一会儿,看见只留下这个不明闯入者,壮着胆子凑过去,可是缰绳困着无法更接近对方,于是说道:“你怎么不走啊,给赵百翔发现了怎么办?” “你呢,他怎么不干掉你?”对方反问。 马儿一跺脚,叹气道:“一言难尽,如果能摆脱这副马具,我就自由了;要是你能帮我这个忙,我送你到你想去的地方。” 低头胡弄着些什么的士兵突然抬头,笑道:“这是你说的。好,我帮你,不过不是现在,里面的人不许我这么做。”士兵正要讲下去,听见有人叫喊靠近,于是站起来丢下马儿走了。网友为您提供本书大营那边传来了赵百翔的声音,营子里的军士陆续出来,各自散开,文崔直到日落后才出现,趁着余辉消失在煮食的士兵人群里。 这文崔和随行士兵并非是原本两人,是黑鹤和龙牙扮的。龙牙和士兵们围食,打听着什么事情;而黑鹤扮演的文崔消失在夜色里,她极速地回到草堂附近,找到那只獾,狠狠地说道:“打工的,现在你要做一件事,给我去草堂一趟。” “去草堂?那几只大狗已经回到草堂里休息了,我去的话会不会……”獾没说完,黑鹤轻轻踢了它一脚,不说一句就把胆小的獾赶跑了。欢迎您到《》浏览本书 夜阑人静,一个黑影鬼祟地潜入草堂。大伙都睡了吗?没有,隆明在想事情;耀明因为白天被涟漪胜一回,正独自憋气;其余的人,说真的只有涟漪没有睡,她听见鬼来了的声音,轻手捏脚地离开累透了的赵梨身边,去找那小鬼。草堂里很安静,简陋的棚子只有几张实用的家具,藏不了多少东西,涟漪和赵梨、小菲在唯一的小间睡觉,男的都在外面,獾是在靠近小门的空隙里闯入的,所以睡在小间最外面的涟漪最早听见异动之音。涟漪轻手捏脚地跟踪入侵者,几乎要追上时和耀明撞上头了。涟漪低语责备道:“耀明,你在干什么?” 耀明不甘示弱,大声叫喊:“那只该死的獾来了,上次有人捣乱救了它,这次没这么幸运,我一定要抓住那东西。”说罢就跑。 涟漪不明不白地看着耀明冲出去,一个箭步跟上,只听见叮叮咚咚地一阵响声,一把沙哑的声音在求救:“饶命啊,我不过……”涟漪看见耀明手里提着一只不断挣扎的小家伙,凑上前来仔细查看,却听见耀明道:“不过是在找铜钱,对?瞧你身上又跌出这么多东西来。” 这么一阵骚动,惊醒了草堂里熟睡的人,大家都出来瞧瞧。唤儿、齐儿打灯照明,才发现自己的物品几乎被獾拿光了,于是称赞道要不是耀明耳朵灵敏,今天还真非破财不可。“这么只小东西居然能藏那么多物品,它究竟是怎么办到的?”赵梨看着唤儿、齐儿收拾物品的时候,禁不住问百清道人;隆明四人里就涟漪和赵梨没有见过那只獾。 百清道人笑道:“这种小妖怪通常都会用妖术,它们只需要一点法力就可以办得到,不过像隆明这样的大妖倒不大使用。话说回来怎么处置这小鬼?”一个清静的夜晚被百清道人爽朗的笑声驱散得无影无踪,大家睡意减弱许多,只有小菲那孩子擦着眼睛发呆。 獾早已吓得浑身冒汗,说不出话来。隆明从弟弟手里抓过獾就往外走,其他人莫名其妙地追上,唤儿、齐儿自顾收拾没有跟来。突然唤儿左飞快地扫视草堂,把一团弄糊的纸团藏到衣服里,对齐儿说:“那獾似乎有来头。”齐儿会意,两人默默地继续着。 隆明冲出草堂里大喊:“黑鹤,我知道你在那儿,快给我出来,否则煮了这小鬼。” 冰凉透骨的空气静止了,黑鹤突然在隆明身后冒出,用“鸡蛋”电筒照着自己阴森的脸道:“你就是煮了它也没关系,只是这种脏东西你也不会吃进肚子里。”那声音仿佛是地底幽灵发出的颤抖声,加上在漆黑的环境里冒出个鬼样,隆明也被吓着了。 查看本书请访问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二十二话 赵百翔的部署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 黑鹤从黑暗里冒出个闪光的大头像,在这个寂静的世界里就如同鬼魂,给人一种恐怖的模样。网友为您提供本书她吓够了草堂里的人,把灯拿走,看着一群惊讶的人,笑着对百清道人鞠躬:“你好,百清道人,这么晚打搅你实在是对不起。不过我有话对那位女孩说,能否让我和她独处一会儿呢?” “真的就这么简单吗?如果真是这样,你的做法实在让人想不通。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隆明抢在百清道人讲话前说话了。 黑鹤冷笑道:“我可没有打坏主意。不过,隆明,赵梨跟着你旅行确实不大妥当。在你的保护下,她完全不能熟练地运用自己的力量,这将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她身上带有那颗属于赵家庄所有的‘神石’,赵家庄的人不会坐视不理,所以她必须去赵家庄一趟。” 赵梨忍不住出声了:“那个,我可不可以不去?” “‘神石’的拥有者赵百珍还活着,所以应该物归原主,你是想这样,黑鹤。”隆明仍旧在生气,“你满脑子都是诡计。” “可以这么。”黑鹤用稍大的声音说话,“听着,赵梨,你必须独自一人去东面城池附近的军营里找一名叫赵百翔的军官,其余的人得往北走,因为赵百翔将要与对岸的敌人战斗,他将派人经过草堂这边,你们也不安全,过了对面的山谷就安全多了。”隆明一听,不由得眉头紧锁。, “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百清道人插嘴道。 “你们不想跟赵家庄的人打交道,最起码贼党一伙人来到这里时你们绝不想被牵连在内才对;他们已经在河的北岸摩拳擦掌,恐怕你们也逃不了。虽然赵家庄的人痛恨妖怪,也不至于会出动军队来铲除,但是贼党的话就另当别论;如果动用军队,以隆明你的实力还不足以应付。”黑鹤平静地说着,抓过獾就走。 百清道人走到隆明身边低语:“最好不要信她的话,过了河岸我们还要躲避贼党,向南走才是最安全的上策。” 隆明“唔”的应答道:“对,先到南边的森林里躲一躲,青鼎很快就到,到时我们等事情平静后再做打算。欢迎您到《》浏览本书” “赵梨怎么办?”面对百清道人的疑问,隆明想不出好办法,只好沉默。[.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经过这么一夜折腾,大家不能睡,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太阳还没有出来,唤儿齐儿就出门打水,隆明看着他远去,嗅到了一股腥臭味:真奇怪,人还活着,怎么会有这种味道?一阵干燥的东北风吹过,隆明突然一愣:“怎么这时候会有东风?而且没有水的气息,是最近连续几年干旱造成的吗?” “主人,这样就行了吗?我的工钱呢?”獾对着黑鹤,惊恐地问。 黑鹤冷笑一声:“你还未还本就想得工钱?快去把我的口信传给龙牙,让他做好准备;你要是去晚了,今天空肚子算了。网友为您提供本书” “空肚子也罢,龙牙在营地里,那么危险的地方我可不想找死啊!” “快去!”黑鹤大吼一声,吓得獾不敢再问,一溜烟似的跑了。 龙牙在营地里静静等待时机,见东风骤然而起,顿生疑心,却想不出东方究竟出现了什么疑变,反正现在也不是顾虑远方事件的时候。正想着,赵百翔那边有动作了。 赵百翔把士兵们都召集起来,龙牙惟有硬着头皮藏在队伍里。不知道是人多还是因为心有急事,赵百翔居然没有发现一只乔装打扮的妖怪混在人群里。这长官一副凶狠的嘴脸,皱巴巴的黑皮肤看起来像沙丘般毫无活力,戎装下粗壮的身体不知藏了多少力量,双手一挥足以制造一阵猛风:龙牙看着对方入神,差点露馅。他不得不提醒精神,听着赵百翔的命令:“各位听着,明天我们就要跟贼党大战一场,今晚就做好准备。程一纶,你连夜带几百士兵潜到敌寨东北方,看见天空发白就放火。”一人用短促有力的声音接受了命令。 “贾芳。” “在。” “你带几千士兵到敌寨东南方准备,看见敌人出现就打,千万不能让他们往这里前进一步。”贾芳应声而去,龙牙看着他的虎背,微微摇头,“可惜”。 “庞真。”又有一人报到,“你带一队人马绕到西边大草地和山谷埋伏,见敌人残兵过来就给我打,但不要硬碰,如果有逃脱的就让他们去,我随后就到。” “遵令。”清脆一声,庞真走了。 赵百翔布置好那几人,对剩下的士兵包括龙牙在内大声喊道:“明早三更起床,杀牲祭祀,天明出发,除留守营地者不许有异议。我们沿河南岸直接绕道上游,过河堵截敌人残兵,所有军士回来都将获得奖赏。” 赵百翔声音浑厚,讲话像平常面对面说,但听者却是在喇叭旁接受信息,震动耳膜的那种强度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真不愧是除妖家族出来的人。龙牙想此人虽然是黑鹤和我的敌人,如果不尽快完成任务,恐怕会节外生枝。赵百翔其实有很多话说给大家听的,可惜龙牙注意到那只獾在远处徘徊,分了心神,没把后面的听进去,不过仅听到这些已经足够,不需要更多的情报。 讲话完毕,龙牙吃过了饭,趁着夜色悄然无声地离开营地。那只獾即使到了夜晚也不愿靠近人类集中的地方,害得龙牙只好脱下乔装。龙牙一到,獾就窜出来,抖颤地说道:“龙牙先生,我还以为你不来,如果你再不现身我就惨了。” 查看本书请访问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二十三话 黑鹤的部署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 龙牙离开营地,獾惊惊颤颤地道:“我还以为你不来,如果你再不现身我可不知道怎么去找黑鹤,这事儿关系到我的钱财,她怎么能折磨我的心肝啊?” 不连贯的话让龙牙不知是笑还是不笑为好,却听见獾惦记它的宝贝,不由得火冒三尺:“别在我面前提起你的钱,让人发火的东西,黑鹤那家伙怎么可以把这种讨厌的东西交给我。(本章节由<>网友搜集整理转发)你听着,别拖后退,否则我对你不客气。”龙牙丢下一句话给黑獾就往树林深处走,那獾听出了龙牙的不悦,明白再多说几句得罪了他,在黑鹤面前露个神儿,那所有积蓄就没了。可是龙牙这次也没像上次叫自己离开,于是颤抖着跟上。 龙牙发现黑獾跟在后面,正要说话,陡然想起那匹黑枣马:“对了,我说过要帮它的,现在没帮着,失信啊。网友为您提供本书不过明天一战赵百翔能不能完成任务也是个问题,如果能找到机会不妨做一做。”想到这里,脚跟突然被东西撞了,獾一个劲地叩头认错,龙牙看了一眼,正要发号施令,抬头瞧见远处出现了一团乌云,无声无息地扩大着,淡淡地道:“哦,开始了。” “阴间大门啊,请给予我回音,打开连接两个世界的路,把阴间的亡魂召唤到此地,听候我的指示!”黑鹤全身散发出漆黑的云雾,呼喊着引导亡魂降临世界。 “真夸张,黑鹤总是喜欢大张旗鼓做事。,”龙牙眼看着乌云遮盖北部天空,冷冷地说道。 “龙牙先生,我怎么没有看见乌云?”獾在旁边问。 龙牙转身面向营地道:“阴间的东西只有阴间的人才能看到,你还活着,能看见才奇怪。明天大军离开营地后,你带着我的朋友去营地一趟,只需要这么做就行了。不许反对不许退缩,只要有其中一条我都告诉黑鹤你没完成任务,明白了么?” 龙牙有力的话震动着小獾的心,“是”的一声不知包含了多少的恐惧。獾又问:“请问,龙牙大爷,你的朋友在哪里?我怎么一个也没见过?”话音刚落,龙牙仰首嚎鸣,“呜――”,叫声响亮透彻天际,空气不住旋转,人们从谁梦中惊醒,野兽们先是惊讶然后四处逃窜,树精们摒弃了沉默蠢蠢**动。(.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欢迎您到《》浏览本书黑獾从未听过龙啸,现在连站也站不起来。 草堂里,每个人都躺在自己的床上,不知道是谁呼呼作响。昏暗的月色下,骚动之风猛烈地吹入草堂里,弄得这简陋的小屋嘎嘎不止,众人忙起身加固墙壁。 赵梨睁眼时就已经看见耀目的金光从东面的窗户射入草堂,金色的空气被狂风割裂成无数薄纱,不断飞舞。赵梨急忙离开草堂,仰望天空,只见东方光芒冲天、北方乌云密布,天空一分为二,恐怖异常。(本章节由<>网友搜集整理转发)然后不知从何方传来、宛如湖镜般的柔和乐曲透入赵梨心窝,“天水”跨越遥远时空,来到此世。赵梨全神贯注地看着听着,忽然感到衣服里有骚动:“神石”与“天水”产生共鸣,闪烁发光。“我要去了吗?”赵梨舍不得隆明等人,但是隆明和百清道人都不愿离开草堂,不想帮助自己,她只好独自上路。 ―― 文崔自从第二次离开营地后就没有归来,赵百翔深感到不安,可是命令已经发出无法收回,小小一个文人究竟可以做多少事情,赵百翔很清楚:文崔是反不了的。但是白天的东风和夜晚的骚动是否代表着更多的不祥,赵百翔不敢想下去。 天明后,赵梨已经远离了草堂,阳光斜斜地映照过来,煞是耀眼却完全不能与奇异的金光相比。她虽然知道必须向东方前进,其实是盲目地在小路上行走。在树林里穿梭的小路是如此宁静祥和,完全不能想象有人想打饶这世外桃园的气氛。可惜,赵梨只能短暂地欣赏风景,一列士兵在她面前威风凛凛地排开…… 赵梨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个时代的士兵:骑着军马,身穿戎服,列队看似零乱却又整齐地散开,这情形一个弱小的女孩怎能不害怕。更糟糕的是赵梨一直习惯被隆明保护,没有他在时,忐忑的心情瞬间变成了惊慌。 龙牙从远处看见赵梨拿着风镰与士兵们僵持,赵百翔正从营地直冲而来,远处大火黑烟涌现,对獾命令道:“你先和花精到营地迷惑士兵,树精们随后就到。”獾去了,龙牙挥手使唤东边的树精:“你们去把营地的一切设施都破坏掉,不伤人,要让他们活着离开营地。”树精们领命去了。然后龙牙又对西边的树精们道:“你们去截断南面森林的路,不让那里的人往南走。当赵百翔抓住赵梨后,你们把余下的士兵都赶往草堂方向,那里会有人应接的。” “等等,得罪大龙王的人可不好玩,我们会没命的。”树精担心地道。 龙牙又道:“不用担心,龙光曾在这儿出现过,你们告诉来者这是大龙王之令,他们就奈何不了你们。去,趁隆明没有发觉前做好准备。”树精们熬不过,只得徐徐离去。 ―― 另一方面,隆明开始觉得心烦意乱:“青鼎太慢了,如果不是‘黑白双子’在它那儿,我早就离开了,现在只能等吗?” “哥哥,阿梨没有问题,我很担心她。”涟漪从草堂的窗户看着东方,忧虑的心情全写在脸上。可是隆明心事重重,根本听不见妹妹的问题,他也没有心思去理会,百清道人静悄悄地靠近涟漪,着她不要轻举妄动。 查看本书请访问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二十四话 战场一开始篇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 “你就在这里看,文崔,此次战斗赵百翔就算赢了敌人还是会输给我这一方。(.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黑鹤平静地观看北岸的火,对身边一只飘浮的幽灵轻描淡写地谈论着。文崔很焦急,看见自己一直以来都跟随的主人将要遭遇大劫,心烦意乱地想去报告,却被眼前这神秘的女人捉住,动弹不得,还必须忍受战场的残酷,这是何等的焦虑痛苦。 黎明前的阴云打了个闷雷,却点雨不下,干燥的叶草一下子点着,加之程一纶放的火,天明的时候一股黑烟涌到了寨子里。熟睡的人们来不及穿鞋穿衣服,急冲冲地跑出来看,发现一头的路已经被烈火浓烟覆盖,东北风正好把烟往寨里吹,人们呛得实在忍不住,突然有人报:“下面有一队官兵举起旌麾,包围咱的出路。,” 这下子大家都乱成一团,烟呛人,火上攻,东北方只有死路一条;但是留在寨子里也不见得安全,火乘风势,能以极快的速度把一座山烧成灰烬。正慌乱间,却听见头儿大喊一声:“都给我站住,不许动。这寨子不能久留,山火里没有生路,咱去和赵百翔那混小子打,一口气地夺了他的营地,就是咱的生路。全部人拿起武器,我们冲出去!” 且不说那些乌合之众究竟能聚集到什么程度,黑鹤从从西边的山头俯视战场,召集身边的亡魂:“你们到下面埋伏,等军兵们得胜时就假扮贼党,把军兵引到此山下。网友为您提供本书”亡魂蜂拥而出,散去了。黑鹤见这边的事情都布置完毕,放下铁棍,打开一边缺口,放飞一群蚊子型机械人。眼看着机械人飞往北方,黑鹤发出浅笑:“一切部署完毕,只等大鱼上钓。” 文崔干着急,可是有什么办法,他不能报梦,现在无人在睡;他无法出现在赵百翔面前,对方看不见自己;他动不了逃不掉,眼睁睁地看着事情一步一步地走向结局。事情就是如此,寨子里一群衣衫褴褛的人挥舞着棍子、榔头、镰刀、刀剑等等数也数不尽的武器冲下山,与贾芳的士兵相遇,一下子就打起来。网友为您提供本书打着打着,文崔就感到不对劲,寨子里的人应该没有那么多,可现在是源源不断地涌出,像潮水般不断翻滚,真让人惊心。这书生看见黑鹤似乎奸诈似乎哀伤的笑容,猛然镶嵌她刚才的话,不由得手掌冒汗,心跳急速:“这女人太可怕了。” 这当儿贾芳也发现事情出乎意料,一个隐藏在山林里的小寨怎么可能容纳这么多强壮的年轻人?他挥剑砍倒了一批人,绯红的血喷射得到处都是没有理会,更没有心思去观察倒下的人究竟是怎么消失的,总之拼死的人比还有生路的人更难对付,一刻也不能停歇。这会儿寨子已经被山火笼罩住,腾腾地起了冲天火焰,黑色的浓烟遮盖了天空,散开了的乌云又回来了。(本章节由<>网友搜集整理转发)如此一来任何从寨子里出来的都不能算贼,是妖怪,黑鹤早已料到这一点,幽灵们也不违拗,在战场里混着泥土站起来。 贾芳一直战斗,根本不能分身顾虑旁人的阴谋,渐渐地自己的士兵开始退后,眼看着情况将逆转,突然北方的程一纶赶到加入战场。见着贾芳有援兵,贼们不敢恋战,且战且退地总算在西边找到可逃的缺口,纷纷上路。贾芳和程一纶刚结束了激战,马上陷入追逐战里。 从寨子里逃出来战斗过的残兵混杂着人偶军团,正全速通过庞真埋伏地点,真是丧胆之兵又遇到了鹰隼,庞真带领着军队从旁杀出。 ―― 当北岸战斗打响是,赵梨和赵百翔的先头部队对峙,突然有人从人群里出来喊道:“老夫不与小女孩战斗,放下你的武器,我们不会为难你的。”此人一身横肉,骑在一匹不算粗壮的褐色军马上面,足足比赵梨高了一个半人。 赵梨紧张地盯着那看不到脸的骑兵,一话不说;虽然对方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可是怀里的“神石”在发出警告,无论如何听从熟悉的声音比遵照陌生人的话要安全。事实上是否如此,赵梨心里没谱。“听到没有,放下武器!”对方大喝一声,吓得赵梨几乎抓不稳风镰。明白了,一切不言而喻。 就在此时,东方烟尘滚滚,赵百翔带着自己的人马赶到,勒马查看。势单力薄的赵梨努力维持站立姿势,心理却不住地害怕,双手抖颤,铁链微微发响。一个弱小的女孩怎能瞒得过赵百翔这经历过战斗的人,对方开口了:“你就是赵梨,把‘神石’交出来,我就放你回家。”赵百翔听假文崔说过赵梨的事,眼前的孩子很符合描述,但是单是看她的姿势就知道不是个打过战的人,或者说连打斗也不曾试过,让这样柔弱的孩子面对残酷战场是上天的不公。所以这军官以一种男性的柔和语气对赵梨说话,试图降低对方对自己的戒心,然后大大方方地把她带到自己的地方,到时候什么事情已成定局,谁也阻止不了。 “神石”暗暗抖动,赵梨惊慌地喊道:“你撒谎。”停顿了一下,再度道:“你撒谎,你要把我带到别的地方,带到你家里去。” 赵百翔一愣,没想到这女孩居然能看穿自己的心思,怎么得了。“你想杀我。”赵梨退后几步,赵百翔瞬间的想法被识破,只得道:“你怎么知道我要杀你?” “‘神石’”赵梨喃喃地低语着、祈祷着、紧张着、害怕着,没有人来。 查看本书请访问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二十五话 战场二草堂篇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 “神石”乃神圣之物,据说会在某对双胞胎的其中一人的身体里出现,与它一同诞生的婴儿全身发光,遍体留香,直到洗去满身血迹为止。[]“神石”不时发光抖动,却从来没有人懂得翻译,最后伴随着许多迷团在那不管能否成长的婴儿死亡后一同消失。如今这一情况起了变化:赵梨从“神石”的光芒和抖动中知道它要表达的事情,从得到它的那刻起,“神石”就在引导赵梨:赵百翔很快就从这女孩口中意识到与其杀了她,还不如带到赵家庄处置比较适当。 赵百翔吩咐道:“程俊辉,你带部下去西边部署,这小女孩由我来处理。”最初向赵梨下命令的那人应声扬手离去,四周的士兵突然少了一大半,哄闹的树林突然变得平静。(本章节由<>网友搜集整理转发)赵百翔和余下的十几人包围起这弱小的女孩,“用箭射伤那女孩,不能害命,我要好好招待她。”长官有令,下面的士兵马上射出几箭,都是朝赵梨的脚射去。 赵梨挥动风镰,用风抵挡,全神贯注于箭的来势,等注意到赵百翔就出现在身后,真吓坏了。赵百翔看见赵梨能使风,不敢怠慢,略一沉气拍马上前,挥动长矛夺去风镰,翻身下马,把赵梨摔在地上。被夺走的风镰突然恢复到丝巾形态,飞回赵梨脖子上缠好,挡住赵百翔不安分的手。赵百翔见不能扯开丝巾,命令道:“把这女孩绑起来。欢迎您到《》浏览本书”众人只得用绳子把赵梨和丝巾一同扎得紧紧的,让头儿把赵梨放到黑枣色硕马背上。赵百翔这才纵身一跃,对士兵们道:“这附近有怪气,你们留心身后,如果有任何动静,杀。”说罢,带着士兵往营地回去。 赵百翔或许真的太在乎拥有异能的赵梨,知道了妖气却找不到源头,惟有提醒士兵,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程一纶和程俊辉两堂兄弟究竟遇到了何种情况:程一纶、贾芳和庞真正与一群不死的人偶战斗,程俊辉则遇到了树精们的夹击。 按照龙牙的计划,树精们应该等赵梨被抓后才截断赵程之间的路,可是他们过于害怕,程俊辉越过山脊从赵百翔的视线里消失就动手。[.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本章节由<>网友搜集整理转发)但它们的战斗力实在让人不敢恭维,明明是截断,却弄成了半战斗模式,有的挡路,有的绊马腿,有的挥动树枝攻击敌人,虽不坏事却没好处。程俊辉与树精们的战斗不消一刻就冲出重围,却发现西北一带都是黑压压的茂密树林,没有路直接前往目的地,于是向南跑了一阵子,又被树精们挡回来了。程俊辉觉得此地不宜久留,要往回走,这才注意到身后本来空旷的地方已经被树精们用树根制造出的路障截断了,那是一堵不高却结实得很的墙。此时此刻还有什么可想的,从唯一的出口逃出去:“是睡在背后作祟,把我们这群军兵玩弄于掌中?” 百清道人见一队人马从南边森林边缘过来,早已有所戒备。欢迎您到《》浏览本书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带头的程俊辉道:“各位军士远道而来,贫道有失远迎。不过贫道的草堂狭小,容不下各位贵人,望请留在外面休息。” 士兵们被折腾累了,听到这消息心里别腾的多高兴,程俊辉见如此,向道人鞠躬道:“不敢劳烦道长,属官歇歇就走,咱有要事,不能久留。”话音未落,冷不防齐儿唤儿如疯子般从草堂里冲出,唤儿把挑水长棍仍向士兵们,不偏不倚正中为首的。百清道人大吃一惊,阻止不及,正要赔罪,听见头上风声,侧身躲避。士兵们愤怒地幺喝着,挥剑杀来;隆明冲出草堂,弄倒唤儿、齐儿两人,用利爪推倒几匹马,救出百清道人。士兵们未曾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一下子都立着不动。程俊辉刚要说话,却发现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挥剑攻击,惊讶间再没有下面的记忆了。没等百清道人弄明白事情,其他士兵也出现同一情况;他冲着隆明大喊:“不妙,我们得下重手。” 可惜这话太迟了,草堂被疯狂的士兵拆了,变大了的小菲努力用身体推开瓦砾,耀明和涟漪把士兵们都挡回去。“这些士兵很奇怪,完全不像是人类的动作,像是被操纵的样子。”百清道人大声喊道。 “被操纵?”涟漪心里闪过一丝可怕的念头,转身跳上小菲,喊道:“小菲,我们去追赵梨。”小菲巴不得马上离开,虽然没完全听懂涟漪的话,赵梨这名字倒是真的,叫喊一声,拍动翅膀往前跑,两个一起飞上天空,向东而去。 隆明只顾着抵挡士兵,没法阻止涟漪,慌忙中对百清道人和耀明喊:“我们走。” “不要说走就走,这些士兵比普通妖怪更难应付。”百清道人的拂尘被士兵劈成两半,已经没有武器在手。 “哥哥!”耀明大喊。隆明和百清道人回头一看,耀明被士兵重重包围,无法脱身,两人只能回身去救;小菲此时已经跃上树墙消失了。等隆明救出弟弟时,一队士兵分几层排开,最外的一层口中念念有词,但不知道在说什么。百清道人突然站到隆明和士兵们之间,说道:“快后退,是阴间的咒文。” 隆明曾经被黑鹤害过一回,这次不敢松懈,抓起弟弟就往西跑。“哥哥,上面。”一句话提醒了慌乱的隆明,上方的箭雨一般落下,隆明根本不能抵御。就在这时,一道白壁挡住了箭雨,长剑“白双子”从空中飞下,直插地面。 查看本书请访问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二十六话 战场三隆明篇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 阴间,分为灵界、冥界两部分,百清道人说是对方使用的是阴间诅咒,隆明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因为曾经害过自己的黑鹤使用的就是冥皇之力,此时此刻能够应付诅咒的只有百清道人。欢迎您到《》浏览本书隆明不敢松懈,抓起弟弟就往西跑。“哥哥,上面。”一句话提醒了慌乱的隆明,上方的箭雨一般落下,隆明根本不能抵御。就在这时,一道白壁挡住了箭雨,长剑“白双子”从空中飞下,直插地面。 隆明稍稍定神,看见牛头怪青鼎骑着大山鹿急匆匆地跑过来,不过挡在它和隆明之间是厚厚的士兵人墙。隆明拿起“白双子”,青鼎握住“黑双子”,三人分头撕杀,渐渐靠拢,才背靠背地抵御敌人。网友为您提供本书“隆明少爷,这是怎么回事?”青鼎一边挥剑一边问。 隆明头也不回,喊道:“我还想问呢,可是我去找谁问?”青鼎见隆明也是在糊涂中,并没有追问下去,把“黑双子”还给隆明,自己则用平常作为工具的大铁锤还击,好一阵混乱也没能逃出包围圈,只好退回百清道人后面。 百清道人没理会那么多,他专心的抵挡诅咒:空气里一阵又一阵的阴风相互交接,冷光四射,寒气刺骨,不禁让人长起了鸡皮疙瘩。道人挡住了诅咒,然后召唤了什么东西,在施法者的前方、左右两方建起了三面牢不可破的高墙,才回头对隆明等道:“涟漪去的方向我们已经不能去,这堵墙也挡不了多少时间。(本章节由<>网友搜集整理转发)……我们得找路走。”百清道人要找个讲话的空档就像在雪里找白狐,好不容易找到时又被士兵打搅,花了好多工夫才让隆明等听清楚。 隆明不耐烦地道:“本来想去南边森林避难……但是你也看见了士兵人多,我这样子过不去,你们就更不用提了……而且涟漪……涟漪她到东面去了,我必须找她。”隆明也打得无法分身,说话也断断续续的。 百清道人见情势根本不能应付,隆明心里牵挂涟漪,还打什么仗,慌忙见瞥见东北方有山火,西方还很平静,山谷水源不绝,即使干旱了好长一段时间,河水处于低位,却能帮忙阻隔这些已经不能称为人的士兵。欢迎您到《》浏览本书“隆明!变身!我们去西边!” 一声雷鸣般的吼声震醒了隆明,他收起长剑,身体一抖,一只比人大好几倍的白色大狗现身了。狗的体型实在太大,一现身就把士兵们冲得东歪西倒的,隆明伸爪扫去了身边一批弓箭手,俯身让弟弟、百清道人、青鼎和大山鹿一起伏到背上,纵身一跃,跳离了人墙,往西逃去。“涟漪怎么办?”隆明一逃出来就问。 百清道人没有立即回答,隆明两三步就跑到河边,低头舔了舔混浊的河水,又一次问。欢迎您到《》浏览本书“我们绕到河的北岸再想办法。”无奈百清道人也短时间找不着好法子,含糊地回答着。确实河南岸前被一群死人占据、后被一列长长的树根巨墙阻挡,不会飞就等于无路;河北岸正被山火蹂躏,滚滚浓烟随风吹来,呛人的气味让隆明受不了,而且山火是会杀人的天然杀手,过不得。隆明见百清道人答的不怎么样,知道没有对策,又看见士兵冲过来,于是跳过河往北逃去。 ―― 山火无情,焚毁寨子,依旧在烧,威胁生命。风向突然偏东,把山脚下的烈火吹向战斗的人群。贾芳、程一纶最接近是上天也是人为的山火,他们此刻也正难受,竭尽全力冲向贼党,只有这样,他们才能逃过毒烟找出生路。从寨子里逃出来的残兵实际人数已经少得可怜,但是黑鹤送的人偶军团正混杂在内,从表面上根本看不出来,而且逃亡之人在乎生命而忽略队伍,很是错误的事情。但有什么用,处于混乱状态下的残贼无心管理这些,反正觉得人还多,还有反击机会,只要…… 只要没有埋伏,残兵通过的地方一面临江一面紧靠山坡,赵百翔下属庞真带领军队吆喝,从旁杀出,狠狠地打击了敌人剩余的气力。惊慌失措的残贼早已乱了阵脚,根本用不着庞真拼力撕杀,这些人有的领着部分人逃去,有的挥刀战斗,有的器械投降。 贾芳、程一纶也赶到了,他们终于逃出了烟幕,虽然折了些人,不过主队没受多少损伤。看见庞真立下功劳,两人就开始不满,互相通了个眼色,贾芳就要过去。他经过一些被捆绑得严严实实的贼人,不自觉地瞧了一眼,不看是小事,一看却是吓人的场面:此人无脸。身经多场战斗的贾芳不得不退后一步,呼吸一口带着火味的空气,壮着胆子逐一细察俘虏。真是骇人的事情,几乎全部人都没有脸。“这……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我们在跟天兵、阎王战斗吗?” 程一纶和庞真也发现问题,吓得心惊肉跳,旋即又想到可是为什么士兵们没有报告。贾芳一把扯过身边的士兵,凑到面前一看,呀,不得了,没脸的。他心里一颤,挥拳打去,眼前的士兵被他一记拳头击得粉碎。那士兵是黑鹤的人偶,但在场的没有一人知道,“这些人只有少数是我们的士兵,把他们找出来。”庞真说着,被一阵浓烟呛住了,原来风助火威,山火往这边急速冲来,“啧,不能找了,我们走。”三人丢下士兵和俘虏,骑马往西冲去。还活着的士兵见长官喊走就跑,那些人偶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纷纷解开绳索,一起追去。 查看本书请访问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二十七话 战场四涟漪篇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 打仗打到此刻,掌握全局的是黑鹤,从山顶面南远眺下面的战场的她说话了:“文崔,你看见那些小光球了吗?那是‘元’,是灵魂的开始也是灵魂的终结,记住了吗?”心急如焚的文崔没有注意到黑鹤的话语,黑鹤只好自言自语:“隆明已经离开草堂,落入我的掌心;龙牙干得不错,营地按原定计划妥善处理了;只有涟漪,那孩子独自跑掉,真出人意料,但也不妨碍接下来的任务。欢迎您到《》浏览本书那我该出发了。” ―― 涟漪骑着魔龙小菲找赵梨。别以为龙小就可以欺负,小菲飞行时的速度挺快的,没多时就飞过树根墙,在一片树林上空飞翔。涟漪拍拍小菲道:“阿梨在前方不远处,我们快去。(本章节由<>网友搜集整理转发)” 赵百翔带着赵梨以缓慢的速度向营地前进,纵然有好马也徒然。赵梨从最初的不断挣扎到此刻疲累不堪,意识逐渐昏沉。赵百翔瞧着远处的火和烟觉得大事已经结束了,正要松懈,突然感到后面一阵妖气袭来,不禁回头看看:马儿大小的飞龙近在咫尺,却因为落地不稳而摔着。刹那间一只爪子从右边就要卡在喉咙,赵百翔下意识地俯身躲避;另一只利爪很快划过,赵百翔拍马逃离,爪子不到人身上,却伤了黑枣马;那马受惊,把背上的人都摔下,自己跑了。 涟漪见赵百翔离开了赵梨,来帮她解了绳子。欢迎您到《》浏览本书小菲用布满鳞片的身体挡在士兵和两个女孩之间,喊道:“快上来。” “涟漪,你好大胆,居然自己找上门来。”赵百翔知道涟漪根本不用害怕,于是大喝一声,直冲向两个女孩,抡起长矛刺伤抵御的小菲,才刺向她们。 涟漪明知对手是赵百翔,自己打不过却不忍心丢下小菲,眼看着敌人砍到,不知如何是好。赵梨勉强回神,也不知应对。一阵马蹄声打断了双方的争执,营地的守兵跑来道:“报告长官,营地被袭,请速回。” 赵百翔大吃一惊:“谁袭击营地了?”原来赵百翔离开后,獾带着一众花精潜入营地,释放醉人的香味,让士兵们沉迷其中。(本章节由<>网友搜集整理转发)那花香夹杂着花精们的妖力,身为普通人类的士兵哪能抵挡得住,很快就陷入昏迷。獾并没有进入营地,反而想趁此机会逃离,但它从未想过龙牙已经让树精们提防这个,它无处可逃,乖乖就擒。树精们不敢怠慢,冲入赵百翔的大本营里大肆破坏,并遵照吩咐不伤一人就迅速离开。等士兵们醒来时,树精花精全都不见了,营地里一片狼籍。人们害怕之余担心妖怪回头行凶,乱成一团,有人领着自己的下属离开营地找赵百翔求救。 赵百翔本来就因为小菲杀入、涟漪现身而恼怒异常,听到营地失守而士兵们不知道是行凶者,更是火冒三尺,想挥刀砍掉身边这个没用的士兵。网友为您提供本书 涟漪瞄准机会,抓住赵梨的手腕,跨上小菲的鳞背,用力爪住。涟漪的利爪又尖又长,刺穿了菲帕图的鳞片,狠狠地插入他的嫩肉里。小菲忍不住疼痛,长嘶一声,拍翅摇尾,弄得尘土飞扬;赵百翔和士兵们不得不往后退,避开失控的小龙。涟漪抽出带血的利爪,道:“对不起,小菲,我们快走。” 小菲忍痛说道:“你太过分了,好痛啊。”正张翼,却发现一边翅膀被利刃划出一道长长的裂口,“现在飞不成了,怎么办?” 赵百翔火冒三尺,一个箭步跳上龙背,挥矛刺向涟漪,不忘说道:“你这孽种,没有隆明不过是个小孩罢了,去死。” 涟漪不甘示弱,一把抓过矛与赵百翔争持着,其他士兵已经架起弓箭准备攻击。 这又是一阵马蹄声打断了弓箭手们的注意力,赵百翔那匹黑枣色、四蹄踏雪的战马回来了,背上还多了一人。此人不由多说,挥动手中长鞭把赵百翔打下龙背,却不曾伤着涟漪赵梨。士兵们转而向闯入者发动攻击,都被长鞭挡下。那人纵马跃过重围,挥鞭与赵百翔的长矛大战十来回合,不分胜负。 赵梨这才看清楚,黑枣马背上的人全身雪白,背着一条长铁棍,人马合起来满抢眼的。当此人背对她和涟漪的时候,把一件黑黑的东西抛过来,并且喊道:“快走,到河边去。”赵梨见那是前几天出现在草堂里的獾,如今被龙牙打得晕过去了,才像皮球般被抛来抛去。 涟漪早就知道是那只獾,不过当听到“快走”的时候,毫不犹豫地问小菲“能走吗?”小菲并没有任何表示,它巴不得涟漪早说这话,现在有人道了,马上转身就跑,根本不用听涟漪的话。小菲的翅膀在战斗中弄坏了,飞不起来,只好迈开四脚拼命地跑,虽比不上飞快,却几步就与浑浑不知所然的士兵拉开距离。 赵百翔目送冤家逃掉,一股怒气冲上头顶,夺了身边士兵的马就刺,想一鼓作气地击败龙牙,乘胜追击。龙牙并非省油的灯,轻松躲过,顺手把长矛夺过来。赵百翔不及防备,空手坠马,睁眼看着被龙牙夺走了座骑和武器,更怒不成声。 龙牙让小菲等去河边避难似乎是个相当坏的计划,赵百翔截断了他们的退路,前面又是大河,跳不过。涟漪担忧着,赵梨的丝巾突然发光,接着风云骤变,白浪滚滚。赵百翔勒马停步,龙牙在河边喊道:“后会有期。”话音刚落,巨浪涌来,把小菲和龙牙等全卷走了,不久风平浪静,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查看本书请访问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二十八话 战场五百清篇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 白色的大狗跃过了河岸,在杂乱的活树桩里跑过,腿上还淌着水滴,留下了一条不大明显的湿路:这狗就是隆明。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他背着弟弟耀明、百清道人、青鼎和大山鹿,为了躲避赵百翔的士兵而来到此地;在这向北的路上,隆明是想绕过山火才往东寻找失散的妹妹涟漪,那一意孤行的女孩带着远方来的魔龙菲帕图去找赵梨,如今怎么样了?奔跑中的隆明突然停下来,扭头看看东面的浓烟,低语着:“涟漪。” 百清道人瞧着隆明的行动就知道他的目的,不说破这点倒是为了避免花费口舌。但隆明停步却是不能不提的事情,于是问:“涟漪吗?涟漪怎么了?” “涟漪的气味消失了,像被水冲走般消失得无影无踪。网友为您提供本书”隆明尽量压制自己的哀伤说话,话里有点哽,大家是听出来了,谁也不敢说。此刻的这些人从没想过他们所处的位置,更不曾想过他们已经中计,在黑鹤所布置的亡魂阵里;他们只注意到黑色的烟、红色的火团、惊惶逃走的动物以及……就在这刹那间,隆明突然感到脚下有东西刺自己,俯首一瞧,是个拿着长矛的人。(.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不是一个,在隆明四周的地面上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出了许多泥人偶。 这一刻连百清道人也惊骇不已,失声喊道:“这是阴间灵魂制造的人偶兵,用来对付‘转世者’的武器,隆明你可以用爪子去打。,” 话没说完,隆明已经忍无可忍,张开前爪挥走人偶,摆动尾巴扫除人偶,挡了一阵见人偶不仅没有减少还有倍增的趋势,不等百清道人再说一话,纵身一跃,从树冠顶上跳出,飞过人墙,逃到没有人的山坡上。殊不知这山坡是山坡是幻术弄出来的影像,隆明一脚踏空,狠狠地摔倒在地,把背上的都甩下来,自己也只能踉跄地站稳。 “怎么回事?我们的鼻子失灵了?”耀明从地上爬起来,惊恐地喊道。 百清道人扶起青鼎,对大伙说:“不是你们的问题,山坡的泥土都用来做人偶了,泥土掏空了就不能承载我们;山虽然是空的,人偶却在附近,不仔细分辨当然就嗅不出来。,” 隆明恢复人型,喘息着道:“看来对方是针对我们而来的。”说着,手握剑柄要抵抗。 百清道人连忙阻止:“隆明,这不行。这些是亡魂,有灵界的,还有冥界的,不管是哪方,你都无法对付;而且天空上还有很多没有入土的灵魂,无论我们怎么努力,这场战斗只能由我,否则人偶是不会绝迹的。可是谁能召唤如此之多的亡魂,你能想得出来吗?” “黑鹤。”隆明唯一能想到的只有她,“小心点,如果青鼎上次说的是真话,那么我们正在与冥皇族对抗,死后可能很悲惨。(本章节由<>网友搜集整理转发)”一句谐话却不能引起大家的笑意,这残酷战场还没有到最后关头,谁也笑不起来。 百清道人咬着牙,伸出五指,喊道:“骨轮。”瞬间,不知从哪里涌出了大小不一的白骨,在道人的身边聚集成巨大的车轮,白花花的,阴森恐怖。接着,百清道人举手扔出武器,骨轮凌空飞驰,把最前面的几排人偶打成尘土。百清道人面对着前仆后继的亡魂人偶,只能一次次地挥动骨轮抵御,可是独力难当;不久赵百翔的兵士们快要杀到,从草堂方向来的那支。情况对隆明等很不利:往东一途已经被截断,往南和往西都将阻碍隆明去找涟漪的行程;往北离开此地正是隆明现在做的,不过他不想走太远,长坡北方有着让隆明恐惧的人存在。隆明左右为难,但眼前的情况已经落到了不容多想的地步。百清道人一面应付人偶,一面对隆明道:“快走,我们已经陷入别人的阴谋里,如果你不往北走,恐怕事件不会结束。” “那么你保重啊,千万别死。” “你才是呢。” 别无选择的隆明只得向百清道人道歉,带着弟弟和骑在大山鹿背上的青鼎迅速离开,面北而去。百清道人独自面对大军,心里有点怕,毕竟是第一次面对如此庞大的敌人。黑鹤此刻才镇定地从东面的人偶群里走出,指示亡魂继续攻击。 百清道人从人群中看到这位全身漆黑的面露笑容的女性,不由得一愣,随即明白了,用骨轮干掉面前的人偶,直冲过去。转动的骨轮碰到黑鹤也是徒劳,百清道人不打算收回,进而问道:“你就是黑鹤,你把隆明赶往北方究竟有什么目的?还有涟漪究竟怎么样了?” 黑鹤紧抓着骨轮,叹一声:“涟漪没事,就算没有觉醒,风之使者还是有足够力量保护身边人。至于我的目的吗,那就是要把全部被命运牵连的人都带走:隆明四兄妹是,青鼎是,赵家庄里也有这样的人,惟有你是例外的。宁百清,身为灵界执行官的你居然藏身人间,本来就应该被灵界法律制裁,那让我把你送回去好好享受时光。” “冥界的人能做得到吗?灵冥两界势不两立,是从遥远的古代就已经如此,你根本不可能做到。”百清道人听了黑鹤的话后,有点发怒。 黑鹤笑道:“这一切都是假象。”她冷静地释放白色的光芒,瞬间,空中浮现出无数半透明的小球,“‘元’,无论是灵界还是冥界都无法拒绝的存在,一切魂魄的基础。现在就由它们来引导你。” 百清道人见情况不妙要抽身逃离,身体已经被“元”重重包围,动不了了。 查看本书请访问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二十九话 战场六黑鹤篇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 风,突然静止,四周一片寂静,“啊,风之使者不在了,风也自由了。(本章节由<>网友搜集整理转发)真是个好孩子,稍稍给了点暗示就能做到如此地步,不枉我辛苦一场。”黑鹤丢下骨轮,回头眺望滚滚上升的浓烟,自言自语的,完全不把不能动的百清道人放在眼里。 “你这家伙究竟要对我们怎么样?赵梨是你的徒弟吗?隆明去北方,万一再次受伤……”百清道人讲不下去,一度沉默。 黑鹤并不即时理会,而是增强身上的白光,召来更多的“元”,“大龙王不在皇宫,他到西边和察图里龙王战斗,隆明这刻回去不会有问题;放心赵梨不是我的人,我没有控制她的权力和能力。[]倒是你,先想想自己的处境比较好。” 后面的话是真实的,百清道人不由得吸了一口冷空气。 黑鹤再道:“其实你也被命运牵连了,只是你必须留下,我们会再度相遇的,在将来的某个时刻。” 黑鹤的声音越来越缥缈,黑鹤的身影越来越模糊,这一切都表示着自己逐渐远离人间。百清道人知道自己无法对付眼前这位浑身黑乎乎的女性,惊恐、失落、担忧,百般负面情感迅速占据了他的内心,没有希望的反抗,身体慢慢化作尘埃,随风飞散。围绕在黑鹤和百清道人身边的“元”逐渐散开,没有了攻击对象,它们还有飘浮的灵魂像失了头的苍蝇,漫无目的地飞荡着。欢迎您到《》浏览本书 西边来了一群士兵,是程俊辉的队伍,黑鹤抽出铁棍,向上一扬,队伍的人纷纷堕马,纷纷扑倒,一动不动地死去。一只行动不大敏捷的机械蚊子从程俊辉的身体里破皮钻出,飞向铁棍,静静地回到家里;蚊子也在其他士兵肚子里寄生,如今受到主人命令陆续回家,并没有任何反抗。等最后一只机械蚊子消失,黑鹤关上盖子,看着那些死得不明不白的士兵,默哀似的站了好一会儿。静歇了的东风把熊熊山火带走,灼热的空气伴随着慢慢散去的黑烟形成风,四面八方的风,清爽的风,黑鹤终于感到了异样,泪。欢迎您到《》浏览本书阳光斜照黑鹤的身体,一丝温暖,一点和煦,却与这战场形成强烈对比,不该出现的祥和景色,让黑鹤倍感痛苦,强忍着道:“你们也消失。”“你们”,“元”和灵魂,在此命令下瞬间化去,没留下任何东西和痕迹,如同不曾在这世界上出现一样。 “我还以为你是无情的杀手,为什么?”文崔的灵魂仍在,看见黑鹤落泪,不知怎的一阵心酸,说不上同情,是另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 黑鹤转身面向东方,看着逃难的贼,不慌不忙地对文崔道:“我要把赵百翔从那个位置拉下来。网友为您提供本书”说着一挥手,用尽气力疾呼:“转身!战斗!”那些人偶毫不迟疑地照做,冲向程一纶、贾芳、庞真的残兵。 赵百翔的残余部队已经没有多少气力,却有着拼死的决心,人偶军队占不了便宜,节节败退。黑鹤踏着沉重的步子靠近三位军官,抽出漆黑的钢辫,把一群士兵挥倒了。最接近黑鹤的程一纶见到如此,拍马上前应战,哪里知道黑鹤瞧也不瞧一眼,横手一挥,辫子不偏不倚地打中程一纶腰部,应声堕马,温血四溅。 其他人一见,不由得对这有着清秀面孔的冷美女产生恐惧,庞真冲前要弥补程一纶的位置;黑鹤甩辫,左手已经架起了一把自动弓,顺手搭上一支小巧的羽箭,“结束了。”羽箭射出,凌空变成数十支长箭,扇型展开,毫无死角地把残兵败将击倒在地。“‘火孔雀’可是人间的兵器哦。”黑鹤淡语着,冷目看着长箭落地爆炸,血肉横飞、尸骸不整的情形,握紧了拳头。 在“火孔雀”的攻击下能保存生命的只有贾芳一人,他见势头不对,庞真无路可逃的情况下,横着穿过了士兵人偶群,退到黑鹤旁边火箭攻击不到的地方。贾芳喊道:“你就是贼党的首领吗?” “不是。能够躲过我第一次攻击的人算有点本事,不愧让龙牙说声‘可惜’;可惜啊,你就要见文崔了,两人一起到阴间去。”黑鹤似笑非笑地说着,其实心里仿佛针刺般地痛。贾芳对黑鹤的攻击早有防备,却不提防对方说道“阴间”的时候一下子跳到跟前,挥、挡、架、攻、夺、劈,一气呵成。贾芳来不及细细品味黑鹤的话就死了,这场战斗再没有继续下去的意义,黑鹤站在马背上,一声长吼,所有人偶顷刻间化为土的海浪,一直向东方赵百翔的驻扎地冲去。 此时此刻,赵百翔失去了赵梨这条大鱼,失去了宝贵的营地,还受到不大可靠的消息,战场失利,种种迹象表明在自己布置战场的背后,有人伸脚插入,是谁呢?隆明?不可能,赵百翔了解隆明,那种不大会作出伤害人也没有大志气的妖怪不可能作出此事。百清道人?有可能,不过要对付自己的军队仅他一人不成事,如果和贼党有联系就另当别论。除此以外还有谁呢?小孩子做不到。赵百翔心里没有底,他想起了一直没有归来的文崔。不对,文崔不会干这种背叛主人的行为。再也想不到其他人选,赵百翔草草地检查了营地,登上附近的小丘远眺,山火灭了,却有一层泥色的浊浪极速涌来;他终于意识到严重性,带着仅有的十几人要赶回营地救援,哪里做得到,眼睁睁地看着泥土覆盖士兵,嚎哭悲鸣瞬息淹没在泥浪里。 查看本书请访问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三十话 失去自由的人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 “不――”赵百翔的哀叫:经历过多少战斗才有今天的位置,今天的成绩,营地里的人都是自己一手提拔的得力助手,一瞬间,一道混浊的泥浪,把自己一生的心血都付之一炬,太可怕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不管对方是谁,这仇要报:赵百翔发誓道。 “翔。”正往北走的隆明突然停下脚步,回头远望东南方。 耀明和青鼎见如此也不再前进,耀明问道:“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涟漪回来了?” “没有,是赵百翔他发生了什么事。”隆明摇头发抖,耀明从未见过这样的哥哥,正想提问,却嗅到了另一个方向传来了熟悉的气味。哥哥?不是,哥哥在面前。欢迎您到《》浏览本书隆明头也不回就说道:“是德明吗?” “你还记得我啊,隆明,好久不见了。”对方以冷漠的态度回答了隆明的话。耀明抬头看见山坡上站着一位和哥哥容貌相同的人,却穿着一身灰色的盔甲,威风凛凛地站在大家面前,露出不屑的神色。 “好久不见,你来做什么呢?”隆明就这么直挺挺地站着。 另一把声音缥缈地出现了:“来接你咯。”并非冷漠,这声音听起来像有点同情的味道。耀明瞧瞧哥哥,在黄昏昏暗的光线下,隆明咬牙切齿的表情显得非常可怕。说话者倚靠在德明旁边的一棵大树底下,全身黑色戎装使得他在树林里几乎是隐形的,他继续道:“长坡附近出现龙光,那里本来是人类的战场,可是出现了龙光,代理龙王金善就不能坐视不理,所以派我们来调查。网友为您提供本书正巧侍卫李峰报告说你在长坡一带,金善兄长叫我们把你接过去。” 隆明沉默了,他没有想过龙王身边的人居然知道自己的行踪,不得不斜斜地瞥向青鼎。德明边靠近边道:“青鼎不是有心出卖你的,李峰去修理武器的时候看见了你的‘黑白双子’,追问之下找到你的下落。本来那时候可以捉你的,但是想到你可能反抗,所以让我们来劝你。”德明的话一步步逼压隆明,声音不大,却十分雄壮,冰冷的话语让耀明退缩到哥哥身后。[] “我不回去。”隆明颤抖地说着,“我不回去!” 倚着大树的那人带着淡淡的悲伤道:“那就没办法了。”他一摆手,几十个戎装士兵从暗处跑出,包围了隆明三人。“别伤他,这是大龙王的命令。” “是。”整齐的应答声。 隆明紧握拳头,呼吸变得极为不稳,断断续续地道:“高胜如,可否让路,可否让我离开,涟漪和我失散了,我得马上去找她,我不能奉陪了。” 耀明一直生活在哥哥身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子的哥哥,惊讶地看着眼前的陌生人,心想:“哥哥害怕他们吗?”正想着,高胜如再次摆手,又有一群士兵出现,他下令道:“听见刚才的话么,你们找两个可靠的人沿河寻找那个叫涟漪的女孩子,她应该和那白头发的小鬼一模一样,找到后马上送到我这里,要是她有一点损伤,我就砍了你们的头。欢迎您到《》浏览本书还有长坡的事你们看着办,一点线索也不要放过。”士兵们应声而去。 话说到这份上,隆明知道逃走无望,如果只有高胜如、德明和青鼎知道自己的去向倒可以瞒过去,可是李峰是大龙王身边的红人,这躲不了。德明搭着隆明的肩膀,目无表情地道:“隆明弟弟,你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我们得想个完全的办法让你远离大龙王。可是你应该知道带着两个流着人血的小鬼是走不远,你有什么打算?” 隆明瞥了弟弟一眼,又看看四周的士兵,一言不发地站了好一会儿,等头脑冷静点才道:“好,我跟你回去。” ―― “水,水的声音?哪里传来的?好像很遥远的样子?” 秋老虎像被困在笼子里般无力挣扎,欧阳玲独自坐在庭园的喷泉边,看着飘过的云丝发呆。这位弱不禁风的少女穿着一件草绿色的连身短裙,外披一件粉色长袖勾花褂,双脚浸在温温的水里,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大小姐,到时候吃药了,跟我回到屋里。”罗杰轻步过来劝欧阳玲,“现在太阳还猛,不能不注意……” 欧阳玲不等他说下去,反驳道:“舅舅叫我多摄阳光,你来阻止我,不知道舅舅又怎么说你的不是。”,从水中抽出双脚,轻轻站起来,继续道,“去把我的布料和珠片拿来,我在屋里做点手工。” “不行不行,颜医生说过你得保持休息,任何活动禁止。” “这不行,那也不行,我在这里作闷。你们都有工作,唯有我一人这么清闲,你就不能只管着你的活,让我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吗?”欧阳玲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开始接不上,“你们老是以保护我,照顾我的健康为由阻止我活动,那……那……”这下子真的说不下去。 罗杰没想到欧阳玲小姐如此执拗,只好扶着她回到内屋大厅,安慰道:“你胡作非为不知道我究竟挨了多少人的骂,我知道你闷,你躺着,讲故事给你听。” “不要,都是那种哄小孩的故事。罗杰,你知道我的脾气,别来惹我,不拿东西来就算了,出去餐厅干活,别在我眼前打圈子。”欧阳玲把罗杰赶到门外,才闷闷不乐地躺在特制的大椅床上,哭着睡了。 罗杰离开后仍旧不放心地躲在门角张望,见她睡着了,才安心出去:“大小姐今天怎么了,心情这么差,不过这也难怪她了。” 查看本书请访问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三十一话 灵界执行官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 月色下的大都市——雄城,灯火璀灿,无分日夜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流,川流不息的车辆,繁华而脆弱。[]没有了电,这种景象如同海市蜃楼的虚幻。午夜后,雄城是清闲的年轻人的天下,却比早些时候安静多了。两个庞大的影子在空中不停追逐,前面的影子突然消失了,后面的影子跳落到某栋大厦的天台,环顾四周道:“藏到什么地方去了?”不久找到了。前面的影子贴着高楼大厦低飞,向海边的泛舟学校冲去;后面的影子又开始了追逐战,它们都消失在泛舟学校的上空。 —— 洁净的厨房里,一个蓝色短发的中青年在哼着歌儿道:“橄榄油、鸡蛋、芝士、面粉……” 快乐的厨工被略带怒气的老板娘打断了他的工作:“罗杰,这厨房是餐厅的,你不能唱歌,更不能在这儿干私活儿。(本章节由<>网友搜集整理转发)”厨房里约十来人,老板娘要训话,大家都停下手头工作,准备最坏打算。“别管我们,你们做你们的事情去,出餐慢了,瞧我会怎么对待你们。” 罗杰抬头,张眼一看,原来是露娜,又低头摆弄他的食材:“露娜,今天怎么了,那么躁,我去煮点凉茶给你消消火。” “还说你正经点行不,凉茶不用了,别在这里做私活。”露娜怒气未销,嗓门还是那么大,还准备动手收拾罗杰的东西。 罗杰仍旧很温和地道:“我在做新甜品啊,你别来妨碍我。(本章节由<>网友搜集整理转发)这几天大小姐也和你一样闹脾气,昨天我见她好点,帮她弄点事情做,结果就是这个啰。” 露娜抽回了手,整理着衣袖,不经意间看见墙上的方纸,对罗杰道:“你应该不会做阿玲昨天弄出来的甜品?” “是啊,我好不容易才从她那里得到配方,今天来研究研究,做好了让大家试试。”罗杰兴奋地说着,完全没有留心露娜正在冒火。 “真是忠心的狗儿,比宝锭还厉害。”露娜已经忍到极限,说起话了挺刺耳的。 一句话逼得罗杰停手不干了,他一本正经地说:“我跟了大小姐百多二百年,她想出来的东西件件厉害,我去跟她学习有什么不对?露娜,你别瞧不起人,大小姐你是应付不来的。网友为您提供本书” “阿玲只有十五岁。”一盆冷水泼下来,罗杰打愣了。露娜这才稍稍平静下来,继续道:“话又说回来,她这么胡来给雾舅舅知道了肯定会挨骂的。真是个麻烦的大小姐,身体不好还到处乱跑,要不是你老听从她的话也不至于弄成那样子。” “是是是,所有的事都是我的错。”罗杰心中不快,一脸委屈的样子,“不过你不也是一样吗?” “我哪里和你一样?”露娜再度火上心头,狮吼般地反问罗杰。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工作服、头上扎着双辫的女孩走进厨房道:“家规第三条第二则,厨房不许大声喧哗,不许吵架。[]”两人刷的红了脸,女孩继续目无表情地说:“外面有客人。” “烟雨……算了,和你说话是白搭的。”露娜把怒火吞进肚里,转身往外走。刚到门口,碰上了气喘呼呼的护志,露娜问道:“你怎么这么早回来,而且还从这边进门?” “进这边门比较快,我只是回来取东西,马上就回去。”护志一边说一边冲入屋子里。 露娜不管他了,丢下喃喃自语的罗杰回到餐厅;罗杰看着方纸,揣摩着:“一斤面粉……” 护志冲到屋内,跑过长长的石路,瞥见在庭园的纱帐里半躺着的欧阳玲正摆弄着布块。他趁着有时间,跑过去想把东西夺过来,却被一旁的宝锭挡住了路。护志去不了,就冲着喊道:“阿玲,爸爸叫你休息,你倒背着他干活,我可不想被牵连。” 欧阳玲放下布块和手中一条像香肠的金属缝纫机,笑道:“护志表哥,小心后面。” 护志一时没有弄明白就被后面的冲击波刮倒在地,一张大嘴要咬护志,宝锭用利爪挡回去,影子逃了。护志坐起来,奇怪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欧阳玲还未来得及回答,另一个影子来了。护志定睛一看,是只色彩鲜艳的大青蛙;只见大块头四下环顾却找不到之前的那影子,一边缩小身体一边咬牙道:“该死的,又躲哪里去了?”话音刚落,青蛙变成了少女,扭着头仍在不断张望。 欧阳玲坐起身子,对来客道:“你是灵界执行官吗?” 那少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回头看见一位柔弱的少女以温情的神色看自己,于是行礼道:“是……是的,啊,你,你能看见我吗?” “唔”,欧阳玲不慌不忙地说,“你和刚才的那只大嘴怪,我都看见了,表哥也是。”欧阳玲安稳地坐在庭园里的长沙发上,不过上面的纱帐已被强风吹到后面的藤蔓屏风顶,阳光斜照在欧阳玲身上,露出一种寂静的美态。她带着微笑对闯入者说:“欢迎来到泛舟学校。” 那青蛙女孩吃惊地问:“你,你不仅能看见我,还,还说什么欢迎的话来。你,你是什么人?”此刻她似乎忘记了自己的任务,呆呆地看着眼前的陌生人。 护志站起来,架起气势对那少女说道:“你在说什么啊?当然看得到啦,活生生地由一只青蛙变成女孩子,不吓死我们才怪呢。” 少女更惊异了:“你,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护志正要发火,一双大脚丫突然打到脸上,把他冲倒在地,强忍着爬起来,却发现是自己的父亲在梦游。 查看本书请访问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三十二话 冥界契约者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 大晴天的突然闯入只怪异的东西,跟踪那东西的却是一只青蛙女,护志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形,惊讶得目瞪口呆。[]就在这种不恰当的时候,一双臭大脚掌打醒了护志。“好吵啊,坏孩子,不上学在这里胡闹,没出息的家伙。”此话一出,护志即使不看来者也知道来者是自己的父亲,雾舅舅挥拳舞腿道:“我一早就警告过你,在我上夜班的第二天不许骚扰,……唔”护志不等他说完,一拳回敬,把父亲打倒在地。奇怪的是雾舅舅倒地后并没有跳起来,而是继续呼呼大睡。 不知就里的青蛙女孩惊惊颤颤地问欧阳玲:“那,那,那位大叔没,没事?” 欧阳玲重新躺下,平静地说:“没事,不过是梦游而已。[]要是舅舅是清醒的,表哥早就被揍扁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简,简蓉。”女孩还是带点结巴的样子,“请,请问,你,你是怎么知道我,我是灵界执行官?” “简蓉,真是个好名字。有人告诉我冥界的力量比较像土,灵界的力量比较像水,我从你身上感到水的气息。”欧阳玲慢慢地回答,“对了,刚才你追的那个是冥界使,你们是怎么由阴间追到这种地方来的?” 简蓉说道:“那,那是,呃,怎么说呢,最近几天有不同的冥界使离开阴间,我的上司让我和其他执行官一起去调查这件事,却,却发现十六个阴间大门上有很多裂纹,有些已经扩大到能让一人穿过;所以我们猜测冥界使是到人间了。,于是我被派到人间来看看,结果碰到那,那个冥界使。”欧阳玲听着,脸色越来越阴沉。 “你们在说什么啊?什么灵界执行官?什么冥界使?都是些什么东西?”护志一头雾水的样子。 “他们都是亡魂:灵界执行官是具备战斗力的灵界魂魄,冥界使则是异能者的坠落魂魄。”罗杰在厨房感觉到内屋有异动,跑出来看看,见到这么幅景象,不得不前来收拾。 护志似懂非懂的样子,努力地把睡糊涂了的雾舅舅拉到远一点的小亭里,搁在远处的小亭里,回来帮罗杰收纱帐,一边忍不住问:“那个叫什么冥界使的家伙如果在校园里到处惹事,我们要怎么做?” “一般人看不见冥界使的,而且它对活着的物体没有杀伤力,我只怕它会回来找麻烦。网友为您提供本书泛舟学校是个特殊的空间,亡魂进入后没有人领出去就不能被超度。”罗杰从梯子上跳下,继续道,“哎呀,说来就来。” 宝锭对于来客似乎特别感兴趣,不停地在简蓉周围打转,嗅嗅听听,却怎也不愿靠近。简蓉盯了宝锭一会儿,想伸手摸它,宝锭嗖地跳到欧阳玲身边。网友为您提供本书正巧罗杰发现冥界使回来,宝锭竖起满身白毛准备应战。巨大的嘴巴从屋顶上冒出来,没有眼睛的头部缓缓地滑过金字瓦顶,像虫子般的躯体浮在半空,浑身全黑,看起来像随风飘荡的旗帜。“大嘴怪,原来是这种专门靠吃其他亡魂增加自己体积的低级冥界使,真让人泄气。”罗杰摆出一副失望的样子,走到欧阳玲身边,把战斗任务交给灵界执行官。 简蓉在看见大嘴怪的时候就冲上去,拿出一把三叉白毛戟狠狠地刺过去:第一次被挡回来,第二次被打到一旁,第三次更糟,被咬住了。“她应该是文官,太不堪一击了。”罗杰一面正经地说道。护志却不知去帮忙好还是留在原地好;就在这时,大嘴怪口里一团黑雾在慢慢侵蚀挣扎中的简蓉,她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 欧阳玲见此,撕破手中的布块,拿出“鸡蛋”点火,口中念道:“冥界之契约,执行我的意志,恢复宝锭的力量。”活火随即由红变蓝,一团蓝光笼罩在宝锭身上。白色的狗儿变得巨大无比,张口就把大嘴怪咬成碎片,救出简蓉,再缩小到原来的大小。这一切让护志看得目瞪口呆,一瞬间事情就已经结束了。 罗杰也看呆了,回头恐慌地对欧阳玲说:“你又乱来了,怎么总不听医生的劝告。就算你是冥界契约者也无法避免使用力量,消耗力量的话身体会承受不了的。”他看得心急,跺着脚,说话也有点不连贯了。 欧阳玲忽然抬头泪汪汪地说道:“都是你不愿帮忙;那女孩就要死了,你还在说风凉话,讨厌。”说罢还作装捂着眼睛要哭,吓得罗杰不敢反驳,更不想惹翻不知道还是不是在闹脾气的软辫子,喏喏地跑到简蓉身边。欧阳玲没有说错,简蓉身上被大嘴怪咬出了几个血洞,冥界的瘴毒正从伤口里渗入少女的身体,腐蚀她的身体。这下子已经不容让罗杰多想了,他抱起昏迷的简蓉冲入大屋,留下护志收拾残局。 “你又挨骂了。”护志对欧阳玲说着,把罗杰递给自己的纱帐折叠整齐,准备放回屋里。 欧阳玲看着罗杰的身影经过东边长廊进入一间小房间,才对护志说:“表哥,你再不回学校就要留堂了哦。”护志这才想起回来取东西一事,连忙冲进房间,飞似的从厨房旁边的小门出去了,纱帐却被遗忘在一旁了。 “是你们工作的时候了。”欧阳玲翻身让宝锭跳上床休息,然后留下这么一句话,合目装睡。不远处雾舅舅传来的鼻声实在太大,欧阳玲想闭目养神也不行,只好坐着,掏出粉盒找黑鹤:“那边的事情完了吗?” “结束了,事情正向我们所预料的发展。” 查看本书请访问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三十三话 崩溃的征兆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 “啊,好舒服的睡眠。网友为您提供本书咦?我怎么在庭园的亭里睡觉的?我应该是在房间里的?”下午的太阳并不猛烈,尤其是这个临近秋天的时候,阳光略带一点温柔。雾舅舅在庭园的小三角亭里一直熟睡到午后阳光被大屋遮挡了才勉强醒来。暖和的空气带着一点令人迷醉的水份,这个中年人迷迷糊糊地,完全记不起上午曾经发生过的事件,满脸倦意地走进长廊,洗漱去了。 欧阳玲自从早上发生事故后就不能继续在庭园里逗留,雾舅舅实在太吵了,宝锭休息了一会儿向自己撒娇,使劲地磨擦主人的脸,要吃的。欧阳玲轻轻地站起来,走进屋里,对宝锭说道:“要吃东西的话,先要洗澡,这是规定哦。[]”宝锭也不作反抗,乖乖地走了;欧阳玲独个儿进入内屋厨房。雾舅舅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本来想先去看看简蓉,可是身体不听使唤,只好作罢。 雾舅舅完全是在睡眠中度过这么个热闹的早上,现在梳洗完毕回到大厅。(.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这种时候正是大家忙于工作学习之时:校长伊休普顿在办公室,黑鹤有任务在身不知去了什么地方,安德鲁、护志、新志都在教学楼“长蛇”那边,露娜和罗杰等应该都在餐厅准备学生们的晚餐,却是一直管理家务的龙牙不在,只有留在房间里的欧阳玲陪伴;若大一间可以容纳几十人的房屋就这么十个人住着,冷冷清清的实在太浪费了。(本章节由<>网友搜集整理转发)“不知道建造它的人在想什么。”雾舅舅不由得从心里发出一丝感叹。 罗杰从长廊的另一头奔来,听见雾舅舅的叹息,忍不住道:“现在与其想那种问题,还不如来帮忙。你是医生,这件事应该由你来做最合适;不过早上大小姐说你很累,不让我叫醒你。”罗杰边说边腾出手来摆弄眼镜,手里还捧着一个漆黑的瓦罐。 雾舅舅第一个反应就是:“阿玲又出事了?这次是什么情况?” “这次不是大小姐的事,”罗杰本来想把欧阳玲使用冥界力量一事报出来,偶然瞥见宝锭在长廊的尽头盯着自己,只好把话吞下,“有个灵界执行官被冥界使大嘴怪咬伤了,瘴毒正侵袭她的身体,所以我们现在去治病啊。网友为您提供本书” 雾舅舅瞪大眼睛,怒气冲冲地道:“发生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点通知我。真是的,怎么你老是听从阿玲的话,这次弄不好可能会误事。”说罢,抢在罗杰前进入一间布置简洁的房间。所谓布置简洁,就是说房间里几乎看不到任何摆设,除了一张大床和紧贴着床边的方桌,什么也没有。简单的方型布局和米色的基调,这小房间如果多点色彩会相当别致;可惜它不过是临时的客房,不需要那么多物品。 简蓉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昏睡着,从远处看完全不像是个病人,倒是个睡公主。[]雾舅舅第一眼就有这种感觉,于是轻步走近,才发现少女苍白的脸色下带有厚重的黑气。“冥界的瘴毒,这东西可不好治。”雾舅舅眉头紧皱,思考治疗方案。 罗杰关门后把瓦罐放上桌子,平静地说道:“的确是个麻烦的事情,而且她带来了更麻烦的情报。” 雾舅舅打开壁柜门,冲洗双手,听了罗杰的话,回头问:“什么情报?” “阴间大门已经出现能穿过冥界使的裂纹,恐怕那些裂纹会以递进速度急速加深,这是时空环链崩溃的征兆,当阴间大门完全碎裂,世界就到此为止。”罗杰极力掩饰着七味心情,低语道。 雾舅舅又问:“你把这些消息告诉伊休普顿了吗?” “我已经和伊休普顿通电话了,大小姐在场,她早就知道此事。可是风之使者不在,我们也毫无办法。”罗杰几乎要哭出来了。 “阿玲究竟在想什么,既然早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么糟,还要把赵梨送走,存心不想让世界继续运转吗?”雾舅舅又发出一声感叹,突然瞥见桌上的黑罐,于是问罗杰:“你拿来的这个黑罐是干什么的?” 罗杰回头看看黑罐,说道:“这是药罐子,大小姐说这是用来清除冥界瘴气的最有效的治疗药物。我自己来是不行了,所以只好拜托她啰。本来这种事情是黑鹤和龙牙在行,但他们都不在,我只好硬着头皮试试。” 雾舅舅半信半疑地把黑罐子的盖子打开,一股恶心的气味涌入鼻腔,呛得两人泪水都出来了。“这是什么药啊?究竟是用什么熬的,这么难闻的气味,简直是从腐尸堆里弄出来的东西。”雾舅舅掩鼻说道,随手盖上盖子,虽然如此气味并未消散,两人不得不逃离房间。 “啊,好痛!”房间里突然传来少女的呼喊。 雾舅舅这才想起病人还留在房间里,于是喊道:“小姐你没事?” 简蓉回答道:“好痛,身体动不了,这里还有一阵怪味。” “别慌,我们随后把你转移到另一间房间。”雾舅舅又喊道,他和罗杰转身去取来防毒面具才敢进入病房,把病人带出来。 欧阳玲此刻已经离开自己的房间,在走廊的角落里看见忙得不可开交的舅舅和罗杰,窃窃地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的伊休普顿从背后凑到阿玲的耳边,隔着折扇道:“你这个不听话的小孩在幸灾乐祸,那么地想找麻烦吗?”说罢,摸摸阿玲的头发,然后一边向雾舅舅走去一边说,“时空环链已经发展成这地步,你还等什么呢?” 查看本书请访问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三十四话 目的地是……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 “你还等什么呢?”伊休普顿把话说完了,不等欧阳玲回答就直接走开。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欢迎您到《》浏览本书远处长廊里走动的人已经远去,这里的只有伊休普顿在动,可是他穿着袜子,踏在平整的木板地面上悄然无声,太静了,时间随着“滴滴嗒嗒”的声音慢慢流逝。其实欧阳玲也没有回答的意思,从伊休普顿进门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校长心里咕嘟着什么;不过她不想回答,更不愿回答。“黑鹤、龙牙,快点。”这片言只语一直在现在的欧阳玲脑海里盘旋。 —— 平静的河面泛起一阵白色泡沫,一只墨绿色的大鼋从水底浮上来,缓慢地游向岸边,拖着沉重的身躯在水陆之间停下。“这里上岸应该没有问题了,前面就是人类的村庄,我不过去了。[]” 鼋背上跳出一只白色的大狗,对大鼋示好:“多谢你送我们一程。” “不用了,宝锭老爷对我们照顾颇多,现在帮帮忙也算是报恩。好了,我先回去,你们慢走。”鼋说毕,回到清澈的河里,往上游走了。 “记住,赶快到河的支流躲避一下。”大狗大声喊道,得到的只是对方好意的应诺声。它目送了大鼋的离去,踏着碎步穿过树林,走到距离人类村庄不远的一块小空地停步,把背在背上的熟睡者们逐一叼下来:一大一小两个女孩,一只已经恢复成人型的魔龙,一只獾,还有一匹马。对了落水的不是还有一位风度翩翩的侠士吗?就是这大白狗龙牙,只见它放下所有东西后,庞大的身体慢慢缩小成如人类大小般的大狗。[]龙牙使劲抖动身体,把一身疲倦的气息抖掉,伸伸爪子,用尽全力打了个哈欠,才缓缓躺在赵梨身边。 不知过了多久,赵梨轻轻转身,一道温暖的阳光穿过树冠照在她的眼帘上,她迷迷糊糊地躲过阳光,不清醒地问:“这里是什么地方?”迷糊中冒出的这么一句话,惹来了大狗柔软舌头的抚慰。龙牙湿渌渌的鼻子似乎比舌头更能唤醒赵梨:“别哄我,好痒。”赵梨推了推龙牙的身体,自己坐起来。 这下子也把涟漪等都吵醒了,龙牙抬头看看不停揉眼的它们,平静地说道:“现在没事了,快起来上路。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欢迎您到《》浏览本书” 涟漪一听见要上路,就回神道:“啊,哥哥和耀明怎么办?他们会来找我的。” “他们来不了了,大龙王的人把他们捉回去,现在只剩下我们这一群人。”龙牙已从黑鹤那里得到长坡的战斗结束、隆明被捉的全部消息,却从没有想过要告诉涟漪,幸运的是涟漪也没有追问。龙牙对着刚刚醒来的獾张牙舞爪,狠狠地踩住它的尾巴,喝道:“黑鹤已经说过了,她不在的时候你就跟着我工作,报酬一样,但我不会给你工钱,你以后向黑鹤要就行了。” 黑獾最初还以为能像上次那样乱跑,连忙哀求:“你上次不是说过我只要在你的可知范围内就行了,怎么这回食言了?” 龙牙换脚继续踩着獾的身体,竖起脖子上的长毛道:“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你不听话的话,我们一毫也不给。欢迎您到《》浏览本书”膨胀的白毛使龙牙看起来巨大可怕,那獾在它脚下像小蚂蚁般可怜。 面对生气的龙牙,赵梨和涟漪都以静观其变的策略,安静地坐在一旁。龙牙似乎不习惯这种气氛,抬头对女孩们说:“怎么,我龙牙让你们胆颤了?我可是从赵百翔那里把你们救出来的,好歹也说句话。” “谢谢。”赵梨已经习惯这种莫名其妙的事,苦笑着道谢。倒是小菲一看见龙牙就跑到她身后藏起来,不停抖颤,弄得赵梨不知如何是好。 黑枣马艰难地站起来,一边抖落沙土一边插话:“你们能不能先帮我解开缰绳?” 赵梨想不到赵百翔的马也能说人话,吃惊地问:“你也是妖怪吗?” 龙牙挪走踩在獾身上的脚,叼着它递给涟漪,“看着它。”不等涟漪反应,径直走到黑枣马旁边,张起利爪利索地替马儿解锁。“季梦,赵百翔怎么不把你这妖怪消灭掉?” 季梦无奈地说:“我在关外自由跑动的时候被猎人逮住,因为是好马所以辗转到了皇帝手中,又转赐给赵百翔。幸亏是皇帝送的,赵家庄的人不想得罪陛下,只好用这些装备压制我啰:事情就是这样啦。” 涟漪似乎明白了:“赵家庄的人也会畏惧皇帝。” 季梦从束缚中解脱出来的瞬间化成英俊的少年:“啊,终于出来了,太好了,谢啦,龙牙。龙牙?我知道大龙王身边有把刀也叫‘龙牙’的,是你吗?” 龙牙眉头一皱,随即舒展过来,冷漠地道:“好了,大家都没事,我们这就出发,到赵家庄,去找‘神石’的主人。” 涟漪一手抓着獾,一手抓着龙牙的尾巴问:“哥哥要是来了怎么办?” 龙牙抽回尾巴,用愤怒的眼神盯着涟漪:“他们已经来不了了,无论你留在这里多久都不会有人来找你。如果你想再见到你哥哥就跟我到赵家庄一趟,黑鹤会把他们引到那个地方去的。”说罢又冲着季梦道:“你最好变回马型,要不就变成老鼠,人型在我眼里太碍事了。” “啊,我也要去?”季梦瞪目看着龙牙。 龙牙突然换了一种口吻道:“我们有约在先的,我可以帮你解锁,相对地你要送我到目的地。” “不是河边吗?” “我的目的地是赵家庄,好好干活。”龙牙昂首阔步,也不管后面的人是何种表情。 查看本书请访问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三十五话 平静早晨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 往北的田陌上,一只白色的大狗在前面带路,后面是一匹背着两个女孩的黑枣马。欢迎您到《》浏览本书龙牙一上岸就立威,躺在龙牙背上的獾当然不敢说话,其余的也尽量沉默。不知打了多长时间冷战,季梦终于忍不住开口:“真是霸道的家伙,跟着这样的人行动多少命都不够。”龙牙漫不经心地前后转动耳朵,以示不满。 ―― 几个人艰难地走在布满泥浆的大地上,几棵倾斜的树在厚厚的泥浆上露出绿色的树冠,没有其他人来过的痕迹。远远的山坡上留下了人和马的脚印,看得出他们在这里徘徊很久才不舍地离去。更远处隐隐约约地看见一道黑色的城墙,城里有没有人,谁也不知道,走在泥浆上的人也不愿靠近,远远地观察了一阵就转身沿着原来的路回去。, 朦胧的晨光下,一盏忽明忽暗的小灯在檐廊下划过,匆匆忙忙的仆人直往园林的圆拱门走去。穿过小门,数条弯弯曲曲的石板路游走在园林中各个小亭小阁间,小桥小池互相穿梭,假山盆栽各自精彩,夏天的炎热在此处全然不觉,这里是避暑胜地。走过一段小路,眼前豁然开朗,一池平静的荷花塘展现眼前,绿色的大荷叶连成一片,包裹着一座方型的小亭,六条圆柱各挂着一盏小灯,**放着几盏明亮的大灯,在晨曦中透出别样情趣。一高一矮的两人坐在一张长方型大桌子旁边,高个子正拿着竹筷指导矮个子如何做。网友为您提供本书满桌的食物有鱼有肉,几颗小红果散发诱人的香味,一碟精致的驼肉让矮的吃个不停。 高个子没有吃多少东西,看着头发全白的矮个子,脸上露出恰意的神情,他没有笑,脸上浮着一种沉闷而且痛苦的表情。高个子正专注地看着对方,却被外面的脚步声打断了思路,只见一位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匆匆走来,于是急切地问:“涟漪呢?涟漪是不是找到了?” “没有,长坡一带已经没有人,河道也被切断了,要在那里找她是不可能了。我已经派人到下游去找,可是隆明你要知道希望渺茫啊。,”略略发胖的年轻人一到小亭就摆手让仆人们都退下,然后继续对隆明道:“小亭里的这些士兵是怎么回事,谁派来的?” “李峰派来监视我的。我睡在里面很不舒服,早就出来了;耀明好像也不习惯这里的生活,在房间里闹了半天,所以我叫人把他带来这边。不巧李峰看见了以为我要走,所以派了这些人来。高胜如,你来了的话就让他们离开,我暂时是不走了。” 高胜如冷冷地示意士兵们离开,拿起竹筷挑着肉吃,含糊地说道:“父王在西方和呵图泰龙王战斗,昨天晚上传来的消息说他失利了,我们这边要召集救援兵去,隆明,你看谁可以带兵?” 隆明放下竹筷,淡淡地说:“我从来不管战斗的事情,你要问就去问德明。[]” “也对。”高胜如很快地吃完了一碟冷菜,继续道:“昨晚的消息还说父王打算继续在那里指挥军队,暂时是回不来了。怎么样,这消息对你来说算是好消息?” “是的。”隆明脸上露出一丝几乎不能察觉的笑容,却转瞬即逝。涟漪的事让他很不放心,高胜如看得出来,却没有说破,直到耀明打破沉默“没有肉了”,隆明才醒过来,狠狠地给高胜如递个眼色道:“你的胃口还真不是一般的大,这点东西不够你的,快回到你屋里,别在这里与耀明争夺食物。” 高胜如抹着油嘴道:“啊,隆明你变多了,居然叫我滚回去,做了‘父亲’感情都不一样了?”这话气得隆明反驳不能,高胜如得意地继续着:“你也别担心,我这就回去。涟漪的事我来办,生的见不到也要找到尸体,放心好了,不会让你失望的。”说罢,他背着双手走掉了。屋檐下的仆人马上提着灯过来,领着路走了。 隆明瞧着高胜如胖胖的身体消失在门廊后面,回头眺望荷塘对面高墙外面的天空,低语道:“涟漪,你在哪里?” ―― 这是一个凉爽的清晨,淡淡的风拂过雾水笼罩的大地,一滴水珠缓缓落下,在薄薄的叶片上留下一条浅浅的痕迹。小魔龙菲帕图伸手把水珠捧起来,放在口里喝下去,然后有捧着一手递给赵梨,兴奋地道:“这水凉,喝下去舒服。” 赵梨接过喝下去了,笑着道:“对,谢谢你,小菲。”看着小菲笑了笑又紧张地趴在自己的膝盖旁,目不转睛地看着正在整理长毛的龙牙,于是安慰道:“虽然龙牙先生看起来好像很可怕的样子,但他不是坏人,没事的。” “龙,我怕。”小菲紧紧地抱住赵梨的肚子,喃喃地说着。如今这条受伤的小龙也不愿意靠近涟漪,害怕她的利爪再度向自己伸来,正因为那东西,身体上翅膀上的伤还隐隐作痛。 赵梨一边安慰小菲,一边从龙牙给的干粮里掰出一小块吃下去,不经意地抬头看见涟漪失去了往日的笑脸,于是关切地问:“涟漪,你还担心隆明吗?”涟漪点头同意,但一句话也没有。赵梨连忙安慰道:“隆明很强,没事的。” 季梦竖起耳朵倾听四周的动静,这任务是龙牙给的,一个管上半夜,一个管下半夜。此刻他听见赵梨说到了隆明于是插嘴道:“你叫赵梨,似乎跟随隆明不久的样子,不清楚也不足为奇:隆明是文官,不会打斗;虽然他父亲是鼎鼎有名的大将。” 查看本书请访问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三十六话 自作自受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 季梦听见赵梨说到了隆明于是插嘴道:“你叫赵梨,似乎跟随隆明不久的样子,不清楚也不足为奇:隆明是文官,不会打斗;虽然他父亲是鼎鼎有名的大将,可是隆明他心地好得不愿意跟别人打斗,弄成这副模样也是他自找的。网友为您提供本书涟漪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隆明就是那种让人不放心的家伙。” “我看涟漪担心的是能不能再见到隆明而已,别想得那么深,这孩子还小呢。”龙牙也插话了。他那身白毛沾了不少露水,整理后全贴在身上,弄得他很不舒服。 赵梨问道:“季梦,原来你也认识隆明?” “认识啊,我成为赵百翔坐骑的时候曾经见过一次,当时涟漪和耀明也在。,不过那次很糟,赵百翔一直在说‘隆明夺走了母亲的心,要用他弟妹的血来祭赵家庄’之类的。后来隆明成功逃脱,兄妹三人就躲在南方森林里直到现在。”季梦的话让赵梨吃惊不已,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到来居然给隆明带来这么多麻烦。 涟漪低声道:“赵百翔小时候还叫我姐姐,有一天哥哥把我交给百清哥哥之后他就变了。可是哥哥一直不愿意告诉我真相,我一问他就发怒,到现在都是如此。” 赵梨很高兴听到涟漪说话:“涟漪,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和赵家庄发生过什么事,但也可以想象如果你现在到赵家庄去可能会没命。欢迎您到《》浏览本书这样的话,龙牙不是存心想害你吗?” “说我害她还早着呢。有人下了一道命令,如果涟漪有所损伤我也要回冥界。那种令人讨厌的地方,我再也不去。”龙牙最后的话是抖动着说出口的,大家一下子都把目光投向它,露出奇怪的神色。龙牙发现自己破坏了气氛,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靠近涟漪,道:“涟漪,这个给你。”龙牙用尾巴扫过涟漪的手,留下另一个“鸡蛋”。“这是染发剂,把你那白色的头发遮掩起来才好进入前面的城里。赵梨去帮忙上色,那打火机只要摇动几下就能变成电筒,用那个来回烫热就行了。网友为您提供本书” 龙牙把事情就解释清楚,赵梨将信将疑地去试,果然是真的。(.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涟漪拈着粘糊糊的黑色染发剂仔细研究,直到赵梨忙完了,还没能想出点端倪来。她忽然抬头看见抱着马腿的小菲,撇下忙于擦拭的赵梨,跳到小菲旁边,吓得小菲逃到龙牙背后,涟漪觉得失望至极。龙牙见此,叼着睡得迷迷糊糊的獾抛给涟漪,道:“虽然几乎是黑糊糊的家伙,你也可以试试,这是很有趣的染发剂。” 涟漪抓着獾的脖子,把发膏涂在毛上,黑色的毛马上变成黄色,**地像刺一般。乐上心头的涟漪忘掉了不快,在獾身上乱涂,不一会儿工夫黑色的獾变成黄色的刺猬,笑得大家都不合嘴了。,那黑獾被弄醒了,但见一身整整齐齐的毛被眼前的小女孩搞得不成样子,挣扎着发牢骚。小菲忘记了伤痛,捂着肚子在地上翻滚,涟漪一见就把目标转向他。龙牙挡在两个之间道:“够了,别再玩了,我们得赶路。” “还有好玩的东西吗?”涟漪开始求龙牙。 龙牙**言又止,轻步靠近前方的三叉路口,在路边的灌木丛里藏身。季梦感到困惑,涟漪却道:“有一群人从东面的路过来了。”于是大家都止住笑容,快步跟着龙牙钻进灌木丛,安静地等待那群不明来历者。 许久,东面的泥路上来了一群骑马的领路人,跟随在后面的是带旗帜的家丁,随后是马队簇拥着一顶华丽的大轿:红色的轿顶下是米黄色的布帘,把大轿覆盖得密不透风。紧跟在大轿后面还有多顶小轿和一车车的大箱子,车轮沉重的声音说明箱子载满物品,推动起来相当吃力。一大群人花费了半天时间才通过了路口,向北而去。变成小鸣禽的季梦站在灌木的枝头道:“这是古家庄的人,从旗帜上的字就看得出来。可是北方并非古家所在地,又临近中秋,这时候来干什么呢?” “他们所去的方向是赵家庄那边的,他们会不会是去拜访赵家庄的人呢?”涟漪回到小路,遥望北方的路说道。黑压压的人群隐隐约约地出现在远处山谷的林木里,红色的旗帜透过绿色的大地醒目地显现着,不难找到对方的身影。 龙牙不语,走到路口仔细分辨路上的脚印,又看看在树林中若隐若现的东边泥路,才对大家说:“仅仅是拜访未免太铺张了,恐怕是到前面的城里逗留一段长时间。现在已经是早上了,路上行人比较多,我们要静一点,免得身份被发觉就很麻烦了。” “是。”大家都答应了,然后由季梦带头领路,缓慢前进,与前方队伍保持一定距离。却是黑獾,见到田里有人出来就沉默不语,当周围空无一人的时候就大吵大闹的,一身粘糊糊的染发剂把它和龙牙都弄得相当别扭。终于龙牙见到了小溪,二话没说就把獾狠狠地甩到水里,冲着跳下马鞍的涟漪道:“你去把它洗干净。” 涟漪虽舍不得自己的杰作,但为了避免被龙牙训斥,只得乖乖地替獾洗澡,可她的利爪总是不小心弄痛了獾,那可怜的家伙只好高声求救。“救命啊救命啊,龙牙大人。”被涟漪弄成一副刺猬模样的獾把龙牙的长毛搞得一团糟,不得已龙牙只好找赵梨理毛。赵梨见涟漪手忙脚乱的,想去帮忙却被龙牙留住,硬着头皮用沾水的破衣服擦掉白毛上的染发剂。 查看本书请访问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三十七话 臻城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 “救命啊救命啊,龙牙大人。,”被涟漪弄成一副刺猬模样的獾经过溪水的洗礼,如今恢复了原貌,湿渌渌的毛紧贴身体,水珠滴滴嗒嗒地回到小溪里,像奏乐般悦耳。不过獾的吵闹声破坏了这份宁静,龙牙被獾的哀叫声弄得不耐烦,大吼道:“别吵了,好好洗干净,免得给我添麻烦。还有你这家伙每次都用不同的称呼,下次就这么叫!”牢骚完了,还不忘给赵梨一个吻作为报答。 赵梨没想到龙牙居然这么做,惊讶得捉不住湿布,呆呆地看着逐渐变成人型的龙牙:“怎么了?” “这是对你帮助我的报答。”龙牙捡起地上的湿布,把它撕成碎片,用针线缝于自己的旧衣服上,然后套上身,说道:“这样一来我就可以进城了。[]” 没事干的季梦和小菲在上游喝水,远远看见龙牙穿上这件布满补丁的褐色麻布粗衣,季梦凑近道:“你要进臻城吗?” “过了臻城才能到达赵家庄,这点你应该相当清楚,这条捷径怎么也不能放弃。”龙牙奸笑道,认真地把一头白发盘绕成髻状,又套上一件半长的黑发。“染发剂对我没效,只好乔装打扮,怎么样,我这样子可以?” 赵梨看着龙牙清秀的脸庞,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配着那套有点脏的衣服,还有背后的那支黑棍,总觉得奇怪。欢迎您到《》浏览本书季梦上下打量对方一番,才道:“你太干净了,这副模样谁瞧了都觉得别扭。”龙牙沾了一手粘粘的泥巴,糊在脸上又擦掉,洗去泥巴后白嫩的皮肤暗淡了许多。“这样好多了。” 这时候獾已经是原来的模样,涟漪还不肯放手,好奇地翻转查看,把獾搞昏了头晕过去。“我的头发不会也一洗就掉色。” 龙牙轻步走过大家身边,回答道:“放心,烫过了的染发剂大概要十天才会褪色。” 涟漪听了,放下迷迷糊糊的獾,拿出“鸡蛋”玩起来。赵梨伸手夺去,说道:“不要浪费东西,我们还不知道要经过多少市镇呢。”涟漪觉得没趣,看了看龙牙。[] 龙牙已经不管这些事情,在前方喊道:“这里有两个脏布袋,小菲和獾要藏在里面,分别由女孩们带着;季梦,你驮着两个女孩,进城后别说话。(.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做完了就快走。”前面的人群已经走了相当的距离,他们如今以轻松的脚步跟随,不一会儿就在城墙的门口追上了。龙牙牵着僵绳跟在古家庄队伍后面,门关的士兵看了看龙牙那副肮脏的模样,有见马背上鼓鼓的布袋,正要说什么,龙牙把手伸到对方的衣服里,那士兵就摆手放行了。 涟漪听见黑獾呜咽着道“我的钱啊”,动着唇要用利爪,却因为龙牙递个眼神而罢手。前面的队伍已经走远了,龙牙不再跟随,转弯走入另一条路。网友为您提供本书这是一条极为冷清的小巷,只有一扇大户人家的小门,有位衣着褴褛的僧人站在门边化缘,钵里却空空如也。看起来对方似乎想趁这人家的奴仆出门的时候求点斋饭,不过对方是个吝啬的财主,僧人失望而回。龙牙跟在僧人后面回到大路,一声不响地看着那可怜的出家人慢慢地坐在别人的屋檐下,却是五味在心。涟漪低声说:“我们要不要帮他一把,那人我好像见过。” 龙牙没有支声,赵梨道:“我们去看看有没有馒头一类的好吗?”说着两个女孩跳下马鞍,从龙牙手中得到一点碎铜子,混入热闹的人群中。 “也不看看身边,这里就有馒头卖啊。”龙牙低声道,然后花点钱买了几个,递给那位僧人,才转身追那两个孩子。 季梦凑近耳语:“你怎么把钱花在别人身上?” “住口,那僧人是大龙王的长子,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见到少主呢。”龙牙边走边说。 臻城是个小市镇,附近一带的人都聚集在此做买卖,赵梨和涟漪不久就找到了久违的人间食物,边吃边往回走。她们绕了圈子,经过一间门面洁净的大客栈旁边,涟漪突然哆嗦道:“快走。” 赵梨见此问道:“涟漪,发生什么事了?” 涟漪紧张地看看周围,凑到赵梨身边拉着她的衣角耳语道:“我虽然没有直接见到,但是人群里有赵家庄那些人的气味,尤其是当中有很厉害的人在。”涟漪颤抖而害怕的神色,赵梨还是头一回看见。赵梨不敢安慰出言安慰,她已经明白自己没有资格对这些事有所评论。 由于站的位置,从那群人所留宿的客栈里只看到赵梨和涟漪的背影。这时一位身穿彩衣的少女从客栈的房间刚巧走到窗台边,偶然瞥见赵梨。“好美的丝巾,我要是有那样的丝巾该多好。”少女目不转睛地盯着赵梨,被对方发觉了。 赵梨感觉到有人从背后盯着自己,不由得回头望去:路上没有这样的人,倒是上面窗后有一种不祥的感觉。赵梨低语着:“我们回去找龙牙。”说罢让涟漪走在自己前面离开大客栈。 “走了。”楼上的少女带着渴求的眼神看着赵梨离去。她穿着一身柔软的丝质衣服,一双小脚微微露出,长长的头发铺在肩膀和背部,水灵灵的小眼、细长的眉毛,浓厚的化妆让这位少女展露着不大自然的神色。 这时候婆子进门了:“臻城的环境不错,二小姐。” 二小姐头也不回,唉声叹气地继续望着。婆子走到窗前,当看到赵梨的背影就明白了,问道:“二小姐想要那丝巾吗?”少女点头,婆子应诺一声,出去了。 查看本书请访问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三十八话 风对火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 由于涟漪察觉到赵家庄的人在客栈里,赵梨感到自己无能为力,想尽快找到龙牙然后离开臻城。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欢迎您到《》浏览本书但事与愿违,有人带着一队家丁冲到赵梨前面挡住去路,涟漪一见马上躲在赵梨身侧,抓着她的衣角不放。带头的人穿着褐色锦衣,露出一身结实的肌肉,宽阔的肩膀,圆圆的头部,一张凶恶的脸,手提一支赤红的长棒,站在赵梨正前方,对赵梨道:“姑娘,请问你脖子上的丝巾何处得来的?”他的声音不大,也不恭敬,然而没有轻蔑的调子。 赵梨一开始以为他们是冲着涟漪来的,没想到自己才是目标。她下意识地抓了丝巾一把,才道:“这是其他人给我的,我也不知道它的出处。网友为您提供本书”赵梨说了点真话,也有假的地方。 那人向赵梨靠近一步,问:“既然如此,姑娘能否把这条丝巾交给我们,你要多少钱都可以。” “不行,这丝巾对我来说是相当重要的东西,绝对不能随便交给别人。”赵梨自知道风镰的存在后就一直对此耿耿于怀,有太多关于风镰的事没有弄清楚,在那之前确实不应该随便送给别人,于是说出了这么些话来。 那人笑道:“看来你很重视它,那么我们只好强夺啰。”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都准备行动,赵梨则抓紧了丝巾;龙牙在路的另一头察觉到气氛变了,放开僵绳让季梦冲过去,自己则迈开脚步跑去。(本章节由<>网友搜集整理转发)带头的人见赵梨拒绝了自己友善的要求,把细长的红色铁棒架在离赵梨面前半尺的地方,恶狠狠地说道:“我不喜欢向女孩子动武,如果你不乖乖交出来的话。那独一无二的丝巾跟你这穷孩子不合适,还不如早点给我们,免得受罪。” 赵梨还来不及反应,涟漪凑近道:“小心那铁棒,它会冒出火焰。我不知道赵广是怎么得到那武器,可是现在的他很危险,小心点。”涟漪本来是白头发的,现在却染成了黑色,赵家庄的人一时认不出来。无人执鞭的一匹黑枣马在充满行人的石板路上狂奔,人们纷纷让路,季梦得以从远处看见赵家庄的家丁包围赵梨涟漪并且正在对峙一幕。(.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家丁们见马匹飞奔而来,也纷纷躲避,黑枣马冲到赵梨身边就来一声长嘶,然后对着姓赵的带头人喷气跺脚。 对方注意到黑枣马的行动,于是说道:“那匹马是你们的吗?”赵梨胆怯地退缩一步,那人就对家丁们喊道:“给我抓住那匹马,它是皇帝赐给我们的东西。”家丁们不敢怠慢,执动武器向黑枣马一侧靠近,准备伸手去夺缰绳。季梦早就从那名叫赵广的带头人的话里预见到这一情况,一转身就狠狠地把靠近自己的人踢到远处,并且发出有力的嘶鸣,警告再来者。 “拒绝我们吗?”赵广看见季梦如此狂躁,对赵梨道:“你对它干了什么?你是从哪里得到这匹马的?”话说到一半,双手已经挥动铁棒向马蹄打去。,年轻力壮的赵广一点也没有注意到要留手,季梦见此仅仅抬起前腿避过棒打,令赵广踉跄地倒在另一边。当赵广回神想再度攻击马儿的时候,赵梨已抽出丝巾挡在双方之间。由于事情突然,赵梨其实没有听到赵广的提问,而是直接抵抗。丝巾挡住铁棒的瞬间变成了风镰,令在场的都惊讶不已。赵广抽身站稳,嘴角微翘:“很有趣的东西,这种武器不适合女孩子,把它给我。”说罢就想去夺。 如果是在碰到百清道人前遇上这种事,赵梨是完全不能应对;如今她在这争夺战中和赵广来回斗了几个回合,倒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不过这种游戏般的打斗却把赵广搞得失去耐心,他转动铁棒,向赵梨发出一团团火焰。赵梨不知从哪来的勇气,双脚撑地,双手上扬,把风镰的铁链绕成一个完整的圆圈,用风把火团吹散。四散的火团中有一个吹向二小姐的房间,当大家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挡了。 楼上的古二小姐一直等待着好消息,当人们喧哗不止的时候也到窗前凑热闹,却发现一个红通通的光球想自己扑来,根本反应不过来。 就在这危险的时刻,龙牙以一身全白的人影出现在二小姐面前,用从赵百翔那里夺来的长矛挡住火球,如小鸟般轻轻降临。涟漪一看见龙牙就从人群的上面跳过去,紧紧抓住龙牙的衣服。龙牙道:“赵梨,你能不能注意点,你的风绝对能让这小臻城化为废墟。还有涟漪,你怎么害怕了?” “我根本控制不了啊!”赵梨拼命喊道。 涟漪却道:“我不是害怕,只不过他们是赵家庄的人,我不想跟他们打啊。” 龙牙的话让赵广听见了:“你说那女孩是涟漪吗?”赵广听闻是家族仇人,心情变得更坏,愤怒地用力挥舞铁棒,向龙牙他们挥出一团庞大无比的火球,一下子把夹在中间的赵梨吞噬了。龙牙却道:“笨蛋。” 火球罩住了赵梨后就在原地停留,从直坦坦地移动变成了螺旋式的滚动,赵梨被风镰围在**,毫无损伤。赵广和古二小姐都吓了一跳,眼看着火团慢慢升上天空,赵梨却若无其事地抓着风镰冲向赵广。面对着赵梨的挥砍,赵广举起铁棒抵挡,火星迸起,双兵器接触的刹那间,一只被红红烈火包围的野兽的黑影浮现在赵梨的眼里,“火之使者。” —— “啊?”高胜如从发呆的精神状态中突然清醒过来,“风,有着相当熟悉的味道,是谁?” 查看本书请访问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三十九话 人选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 方形的大屋子,数人在里面讨论事情,有的拿着折子,有的默然坐着,有的喝着茶却瞧着屋里一个稍稍发呆了的年轻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本章节由<>网友搜集整理转发)高胜如确实有点发呆,他嘴里嚼着新鲜的烤肉,脑海里思考所去带领军队救父亲,一点也不在乎身边的闲人;令人不安的味道让他稍稍清醒些,于是为了舒缓僵硬的身子,他来回踱步,直到外面急促的脚步声打乱了思路,才两三步走到门口,问道:“德明,李峰到了吗?” 德明一进门就把旁边的军官赶到一边,略带生气地道:“李峰这小子,他以为他受陛下喜爱就可以不把人放在眼里,隆明的事已经被他弄得一塌糊涂,现在还说什么去带兵的。你瞧瞧,他看守宫门的时候究竟干出了多少好事,这会儿居然在耍弄女人,还说什么有急事不能来的。网友为您提供本书高胜如,这家伙能胜任吗?”德明是隆明的孪生兄长,从外貌上几乎分辨不出来。 高胜如却道:“他招惹你,不给你面子也算了。我家的那人说李峰要是想带兵就让他去,父王在外面领兵,有事情还轮不到他说话。要是他逞强出战,输的可能是他,那种只会说不会做的家伙碰多少钉子也学不乖的。可是德明,这场战斗决不能只派李峰一人去,他太不可靠了,父王要胜利,或者说即使不能全胜也要保持不败,李峰做不到。” “谁可以跟去呢?此人必须懂用兵之道,否则毫无意义。,”德明喝过茶后稍微降了点怒火,“我和你,哪个去?” 高胜如摇摇头:“要是惠慈大哥在,金善二哥也用不着留在这里。” “你不去吗?” “不行啊,我要负责宫殿一带的安全,这里所有军士都归我管,没有父王的命令我这位置是不能调的。”高胜如竭力掩饰着心中的不快。 这时候门外一把雄亮的声音传入,把大屋里头的寂静全部冲掉:“想说我的坏话还早,高胜如,谁说我不能出去的,隆明不是回来了吗,让他暂时管理这里的事情不就解决所有问题了?”伴随着大笑的音调,一位身穿绛紫色绸服的年轻人跨过门槛走入屋内。(.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欢迎您到《》浏览本书端正的五官与高胜如有几分相似,身材却较为消瘦,金善道:“隆明受父王宠爱,他来处理这里的事情,父王是不会有任何异议的;何况他原本就相当熟悉这里的工作,即使离开皇宫那么久也不会引起不便的。” 德明皱着眉头道:“话可以这么说,不过隆明到现在都没有看过我们递给他的折子,好像没有回到原来的状态,要让他现在接手恐怕还不行。” “还有很多臣子在呢,你们也从旁帮忙,不过是十天半月时间,我去劝父王回来,换我出去,那么隆明也就可以放下工作了。网友为您提供本书” “之后呢?隆明怎么办?他一直逃避父王,现在这么做不是要把他送入火坑吗?”高胜如几句话让金善哑口无言,在场的人都沉默不语。 金善沉默了许久,坐了又站起来,看着门外轻轻摇动的绿叶,思索了好一阵子才慢慢道:“我们不能因为一个人的私事而摧毁大计的,高胜如,这几个月的工作让我明白这一点,兵我要带,李峰也要去,这不能有所闪失,隆明的事再想其他办法。”说罢,大步离开屋子。 ―― 臻城的上空出现了足以覆盖半座城的大火球,城里的人都害怕得四散逃走,纷纷出城避难。客栈里的家丁们簇拥着古二小姐匆忙地离开,可是这位高贵的小姐直到上轿都还在不断回望。下面的丫头齐说:“小姐,快上轿,你绝对不能出事啊。” 跟着赵广的家丁中有归来的道:“古二小姐,那丝巾是妖器,你绝对不能要。” “那么,救我的那白发男子呢?”二小姐关切地问起了龙牙的事,把在场的都吓呆了。 婆子中有人道:“你在说什么啊,二小姐,你马上就要举行婚礼了,怎么能记挂其他男子呢。”一边说领着丫头们把小姐推上轿,赶快出门。赵梨退去,握着风镰紧盯着赵广的铁棒,口中喃喃低语。空中的巨大火球随着奇怪的风像瀑布一样落到地面,在赵梨身边形成了巨大的火幕帘。这时候正当大轿出门,猛烈的火焰把周围的水分都烘干,一阵阵逼人的热气仿佛要让世间万物就此焚毁。无论是建筑物还是人们留下的物品,都在极短的时间内被烤得冒烟,冒出火苗来。城里的官兵本来因为听见有人在闹市里打斗,准备来抓人,半路上却碰上汹涌的人群,在艰难前进中几乎被烈火的热力所熔化。 龙牙带着涟漪走向正在躲避烈火的季梦和搁在它背上用布袋包裹的小菲以及黑獾旁边,轻身上马,高声喊道:“滚开!”话音刚落,龙牙一扬手,长矛挥上半空,制造出一阵烈风,形成强大的冲击力把火幕帘割破,把火焰推向高空。龙牙第二次奋力挥手,气流把残余的火球继续推上空中,更在地面形成真空的涡流,切灭了建筑物上的火焰,留下一道道深深的刮痕。赵梨由于有风镰抵挡,保住了性命;赵广正好在同一直线上,不知不觉间被赵梨救了;其余的都没有那么幸运,连影子也找不到。赵广柱着铁棒,喘着气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赵梨跪下喘气,双手已经抓不住风镰,只好任凭它恢复原貌。“不是告诉过你了,一定要控制风的力度。”龙牙一边对赵梨说话,一边尽力稳定还处于震惊状态中的季梦。 查看本书请访问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四十话 僧人惠慈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 “不是告诉过你了,一定要注意控制风的力度。[]”龙牙一边对赵梨说话,一边尽力稳定还处于震惊状态中的季梦。熊熊大火被龙牙两招扑灭,尽管如此地面依然滚烫,热力还透过马蹄铁传入季梦的四肢,弄得它相当不舒服,不停地左右摆动以免被烧伤。龙牙没法让季梦安静下来,只好放手说:“季梦,不要踩到赵梨。” 獾从脏布袋里冒出头来,战战兢兢地问:“完了吗?我的身体还在吗?”涟漪和小菲完全是目瞪口呆的样子,根本想不到龙牙两招就把巨大无比的火幕帘冲散得无影无踪。 赵广站起来,看着龙牙骑马而来,抡起铁棒道:“别过来,否则我就出手。” 赵梨也慢慢恢复元气,站到马儿旁边,问龙牙:“这是怎么回事?” 龙牙没有回答,因为他注意到身后有异动。网友为您提供本书在灼热的空气里突然飘浮着无数细小的水珠,热力渐渐被吸走;落到地面上的水滴瞬间化成烟雾,白花花地笼罩了龙牙周围的世界。季梦感到地上已经不那么热,四肢也舒服多了,忍不住往后看,只见从烟雾中有个身穿破旧衣衫的和尚慢步靠近,合十的双手散发着淡淡的白光,身上的黑色念珠像波浪一样不停摆动,嘴唇微动:此人就是他们刚才遇到的僧人。赵梨注意僧人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金光,在天地间架设了数十条黄金大桥,仿佛远在天边又伸手可触的样子。网友为您提供本书她抓抓龙牙的衣角,问道:“那个和尚身上散发着金光,他是什么人?” 龙牙回答道:“那金光是龙光,除了拥有风的眼睛之人,只有龙族的人才能看见,例如小菲。”赵梨看看小菲,小菲点头;她再看看涟漪,涟漪直摇头。 这时候僧人停止祈祷,对龙牙等道:“善哉善哉,把这小城弄成此副模样,真是罪过。贫僧惠慈,恳请各位高台贵手,留给此城人民一条生路。” “少主,我用风把火团吹散已经相当尽力。那长棍名叫火窟棒,是火之使者的东西。”龙牙指着赵广手中的铁棒,解释道:“我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到和风镰相似的武器,但可以肯定眼前的男人似乎不是火窟棒的真正主人,要不然我也不能那么轻易解决。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本章节由<>网友搜集整理转发)我的力量应付不了那东西,这次是碰到好运气了。” 惠慈继续道:“请问高人尊姓大名,称呼贫僧为少主?” “龙牙。” “你是……”惠慈瞪目看着眼前骑马的白衣者,似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不可能,世界上竟然有人拥有如此强大的能力。” 龙牙却淡然道:“我想我还是应该再认真点打招呼,少主。不过现在能到别的地方谈吗?这里不大适合长谈。” 惠慈收起手中的白光,道:“臻城的灾难已过,你们可以跟贫僧到城外的寺里去。(本章节由<>网友搜集整理转发)”说罢又对呆立一旁的赵广道:“请回。”然后慢慢地从赵广身边走过,在变成废墟的臻城东门离去。龙牙落地化成白狗模样,让赵梨和涟漪一同骑马跟上惠慈。 他们一行走后许久,赵广才从幻术里解脱,记不起僧人惠慈出现后所发生的一切。现在在赵广四周是一片颓败的景象,只有零零落落地几个人,实在让人痛心。他突然想起了古二小姐的安全,飞身找人。二小姐目前在城的西门,由于臻城的变故他们已经不能从北门直接往赵家庄,只好出西门小路。 急促的马蹄声从南面路上传来,把正在路边歇息的人们吓退一旁,让飞奔的马儿过去。一位略带皱纹的壮年人以一身戎装策马进入满目疮痍的臻城,四周环顾下却没有得到有价值的东西,找到的只是一直在城内寻找古二小姐的赵广,“阿广,你在干什么?” 赵广徒步在城里奔走,并不留神有人叫他,慌忙鞠躬道:“翔伯父,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到南方灭贼吗?” 赵百翔眉头一皱,道:“别提了,被某人摆了一道,损失了大半士兵和整个营地,被上头责怪,要我归乡修养。我在那里见到涟漪,隆明应该在那附近,但没见到他。” “隆明啊。”赵广想了想,道,“我刚才见到染了发的涟漪,由一个白发妖怪和一个脖子上缠着丝巾的女孩陪着,不过没有看见隆明;而且她骑的马好象也是皇上送给你的那匹黑枣马。” 赵百翔一听抓着赵广追问:“那戴丝巾的女孩现在在哪里?” 赵广感到一阵莫名其妙:“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走了。可是现在更重要的事情是必须马上找到古家庄的二小姐,我和他们走散了。” 赵百翔放开他,喘息着试图让心情平静下来,许久才道:“火是向东蔓延的,他们应该从西边小路去赵家庄,我们直接去西门找。那个叫赵梨的女孩还活着的话,我们要把她捉来,她拥有‘神石’。” ―― 高胜如和德明对出兵事情讨论完毕,正并排着一同前往隆明所住的雅粹居。高胜如不经意间抬头看见天空的金光,喃喃地道:“东南方出现两道龙光,看来我们又有事干了。” “哦,两道龙光,是不是你惠慈大哥的光?”德明平静地道,他也抬头望却什么也看到。 “不知道。”两人正说着,已经走到一道紧闭的大门前,仆人告诉他们隆明在亭阁里教耀明写字,两人就往园林那边过去。刚刚跨过圆拱门,高胜如就听见耀明不满地说道:“我不要呆在这里,又叫我拿筷子,又叫我写字,哥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查看本书请访问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四十一话 龙牙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 面对不明事理的耀明发脾气,隆明没有反驳。(.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德明和高胜如久久没听见隆明说话,而耀明仍旧在吵闹,他们静静地走到亭阁里,高胜如笑道:“大家族规矩多,你从小就不是在这种地方长大,当然难以适应。你哥哥现在不能离开,他也不会让你一人走,忍着点。”说罢叫人去厨房弄点点心来,回头隆明道:“金善二哥叫你去管事,无论如何这次你是走不了了,能否行行好看看那些折子?” 耀明被高胜如笑骂了还不知道,却见他只顾着和哥哥说话,扔下毛笔靠在小亭的长椅上生闷气。德明见耀明这模样,不屑地道:“瞧你干的好事,耀明都快成了什么样子,你这个做哥哥的还真不配。” “那么就别把我留在这里,也别把耀明留着,我不会帮大龙王的,这些折子你们都拿回去。网友为您提供本书”隆明收起了耀明丢下的毛笔,自己取了另一支沾墨写字,“耀明留在这里不合适,我也从不想让他留着,可是他在这里一天就不能不学习这里的规矩,闹出了事情谁帮他呢。(.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高胜如和德明被隆明堵住了嘴巴,许久才有人道:“隆明,你究竟是想着涟漪,我现在说清楚了,长坡下游也找不到涟漪的尸骸,没希望了。”德明见隆明不写了,继续道:“我说你啊,什么都好,就是逃避事情这点摆脱不了。你能一生都躲着大龙王陛下吗?不能,所以你必须去面对,可是你做不到,就是死你也没有勇气去面对,你这跛子。欢迎您到《》浏览本书” 隆明没有回答,脸色凝重,低头不语。耀明从未见过有人如此责骂哥哥,惊恐地看着三人。一阵沉默被几声咳嗽打断了,牛头怪青鼎走入将要变成雕塑展的亭阁里,见气氛不对头,奇怪地道:“你们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黑,是不是因为出兵的事情闹僵了?我刚刚到兵库里检查过,里面一切良好,可以放心使用。还有听说金善少爷明天就要起行了,你们是不是要去送行啊?” 高胜如看了看青鼎,又见仆人们收拾了文房四宝然后放上几碟青菜烤肉,拿起一件吞进肚子才道:“与出兵的事情无关,这你也不要问,反正是隆明的事情。[.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算了,他不要讲我们也别说,今天是事到此为止。” ―― 臻城,被大火洗礼过后,满目疮痍。在臻城东面有座小山,绿绿葱葱的山坡上危立着一间又破又漏的旧庙宇,褪色的佛像铺了厚厚的一层灰泥,香炉已经很久没有人用,大殿里冷清清的,几只小鸟见人来了急急忙忙地飞离大殿,角落处蛇兽们无声地躲起来,或者逃掉:不管怎么说这荒废了的庙宇早已被人遗忘了。僧人惠慈领着龙牙等人兽进入破庙里,轻声道:“不好意思,此处是贫僧以前修行的地方,今晚要住在这里,得请各位施主多多包涵。本来是有很多人来上香的,可惜几年前贼党攻击臻城时被他们占据了不少时间。欢迎您到《》浏览本书后来官兵们击退了贼党,留下了这破庙,如今就只剩下贫僧了:想想也可怜啊。”说着,惠慈就地盘腿而坐,不打扫也不上香,而是拿出龙牙送予的几个馒头,要分给众人。 龙牙摇头道:“不用了,她们有干粮,这些就留给少主你。还有请别再提贫僧贫僧的,我不愿意听见您这么虐待自己啊。”龙牙抖落背上的黑獾,给了它一个凶恶的神色,对季梦等道:“过来,虽然这里比百清道人的草堂还糟,可是住一两天没问题。赵梨,你把干粮拿出来,分了。” 赵梨依照龙牙的话做了,惠慈见这个消瘦的女孩穿着一身肮脏的衣服,戴着一条一尘不染的透明丝巾,零乱的头发下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如果好好梳洗一番,绝对不会像眼前这野孩子般的模样。涟漪跟在赵梨后面,看见惠慈向自己看过来,兴高采烈地搂着道:“好久不见,惠慈叔叔。” “你是涟漪?”惠慈终于认出了染了黑发的涟漪,一阵安抚后,看了看毫无动静的黑枣马,对龙牙道:“没想到几十年过后能以这种形态见到你啊,真让我意外,恐怕父王也想不到。” 赵梨边吃边插嘴:“大师,原来你认识龙牙和涟漪的。” “是啊。”惠慈也吃起来,“可是贫……我平常不住这里,都在城里活动,今天运气还好,遇到你们了。” 小菲好奇地问:“龙牙是龙吗?我能看见他能发出龙光,可又跟我们不一样。” “龙牙是大龙王的鳞片和骨头铸造的大刀,最初父王用来指挥大军,到后来赐给宝锭将军作武器。大概在五六十年前,宝锭将军被封印在冥界时,龙牙也被带到冥界,从此在世界里消失。”惠慈慢慢地说着。 “宝锭将军?他是谁?”涟漪掰着嘴唇问。 龙牙一个凶狠的眼神瞪着涟漪,略带生气地道:“别直接称呼父亲的名讳,涟漪。” “我的父亲?”涟漪一下子呆了。 季梦化成龙牙的模样,插入赵梨和龙牙之间的空隙,道:“没想到你真的是那把赫赫有名的大刀。” 龙牙叼着缩成一团的獾丢给季梦,凶巴巴地道:“无论是大龙王还是宝锭将军,就算活着也已经不再是我的主人。” “龙牙,你……” 惠慈正要说下去,龙牙打断道:“隆明似乎没有把某些事情告诉涟漪他们,还有我也想知道隆明和赵家庄发生什么事,赵家庄的人似乎相当憎恨他的样子。” “这等你们休息后再,天黑了,要睡了。” 查看本书请访问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四十二话 欧阳玲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 中秋节的大日子,圆圆的月轮下,一盏盏各式各样、五彩缤纷的灯笼悬挂天空,与明月争辉,为泛舟学校黑暗的时空带来浪漫而且热闹的气氛。欢迎您到《》浏览本书但节日过后,清洁工们要清理现场,可惜糟蹋了这些装饰:泛舟学校有规矩,凡垃圾无论有没有用处都必须经过分类处理,灯笼被送进了回收场,不多时全都消失在人们面前。在校长伊休普顿家里,节日气氛还没有过去,欧阳玲不让人收拾庭园里的灯笼,大白天也这么挂着,围绕在大石台周围。此刻阳光的影子距离石台还有一段距离,那位可爱的小姐倚在长桌旁,托着下巴,笑眯眯地对家人道:“怎么样,我做的月饼好吃。” “好吃好吃,真的很好吃,没想到鱼籽也可以用来做月饼,不甜不腻,一点也不粘牙。欢迎您到《》浏览本书”罗杰边吃边添嘴,还想再要,可是盘子里已经空了。“可惜黑鹤和龙牙不在,他们少了点口福。” 露娜道:“你这馋嘴的家伙,早给你吃光了,还想要。阿玲可不能再做了,要不然会被医生责骂的。” “医……医生,医生会那样做吗?”简蓉问道,她脸色红润,神采飞扬,病愈后已经没有了黑气,休养后也恢复了精神。 欧阳玲笑道:“颜医生就不会,舅舅可能会。”话音刚落,雾舅舅一个眼神踹过来,这位少女马上转换话题,“看起来你的病已经痊愈了,那么快回到灵界去,晚了的话将会被处罚的哦。欢迎您到《》浏览本书”这句真话让简蓉沉默了,事实上她应该感谢欧阳玲,欧阳玲独制的药中和了冥界的瘴毒,简蓉才得救的。多天以前简蓉被冥界使大嘴怪咬伤,被迫留在欧阳玲的家里养病,如今痊愈了,当然得离开:按照灵界法律,灵界执行官是不能在人间藏身。简蓉有特殊原因,校长伊休普顿以防万一写封说明信,把她打发走。在秋天的清爽早晨,一道银铃般的声音打破了宁静,“慢走哦。”欧阳玲向简蓉挥手道别,宣告了简蓉在泛舟学校里的生活结束。 简蓉走后,校长折起扇子,一本正经地对欧阳玲说:“阿玲,虽然颜医生说过你必须在家休息,不过我观察了几天发现罗杰根本就是让你胡作非为;这样子可不行,你今天回高中部,留在医务室或是在校园里坐坐好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欧阳玲撇嘴道:“果然还是信不过我,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也不行吗?” 雾舅舅却道:“不行。你以为在厨房里工作不用气力?” “那不是你们帮忙做的吗?”阿玲反问,“算了,反正很久没有上学,今天走一趟也好。” “好久不见,阿玲!”欧阳玲一踏进教室门,短发女生千秋就跑来跟她打招呼。,其实千秋更想拥抱欧阳玲,但是守卫者们绝对是不容许她那么做的:例如护志就直盯得千秋浑身不舒服。白狗宝锭跟在主人后面进入教室,对千秋的举动露出丝丝敌意。千秋从来没有见过宝锭,更没有发现狗儿的怒气,说一声“可爱”就伸手拥抱它。欧阳玲来不及阻止,宝锭一声咆哮,震得教室里的学生都退避三舍,千秋更被吓得瘫倒在地。宝锭竖起白毛,恶狠狠地瞪着千秋,露出尖锐的牙齿,似乎在说:“你要是靠过来,我就咬你。” “宝锭,冷静点,千秋她没有恶意。”欧阳玲安慰道。 这时候麦兆聪老师带着安德鲁穿过小门,一进入教室就冲着欧阳玲道:“阿玲,把狗带走,我们要上课,宠物不能留在课室里。” “我知道了。”欧阳玲其实没有去上课的意思,她是来探望老朋友千秋的,“千秋,我们下课后到下面的小亭聊天好吗?”千秋看看宝锭,表现出担心的样子。“不用担心,只要不去逗它,它就不会发怒:宝锭不大喜欢接近人。” “他就只喜欢你而已。”护志在自己的位置上很无奈地说。 安德鲁连忙劝道:“好啦,快去小亭那里坐下休息。” 欧阳玲看看护志,又看看略带怒火的麦老师,伸手摸摸宝锭的头直接出去了。上课的铃声早已响过,除了偶尔迟到、匆忙跑过的学生,学校大楼的走廊空空如也。欧阳玲在家里呆久了,身体都有些僵硬,想去做运动,协调力不够实在是够沮丧的。如今站立在这空荡荡的地方,她倍感寂寞,于是走到墙报板前细阅上面的文字。欧阳玲就这么把每个细节都看完了,又到旁边的小图书室借旧报纸看。学校里的人早已被吩咐过要好好看管她,职员一见欧阳玲进门就马上行动,容不得她再走动一步。欧阳玲觉得没趣,随便翻了翻报纸,看了些有趣的报道就倚着椅背闭目养神。宝锭安静地趴在洁净的地板上,对这小巧而精致的图书室感到满意,整理起自己的长毛。朗朗读书声伴随着凉爽的秋风,给这宁静的世界带来和谐的气氛,欧阳玲张眼看着对面的空椅子,想起了黑鹤。 突然宝锭对着窗外咧牙,欧阳玲猛地抬头却没有看到人,眉头一皱,站起来踱步离开图书室,看见空空的大门随即转身往医务室去;医务室的窗比图书室的窗更接近外面的树木,宝锭不安地站在窗前兜圈。欧阳玲喃语道:“是赵家的人来找我,他们的气息像妖怪一样难以隐藏。放心,失去力量的赵家对我是没有任何威胁。”然后叫护士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摆张摇椅在窗前,独坐窗边,目光凝聚在窗外的绿叶上,毫不惧怕。 查看本书请访问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四十三话 挑战者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 “出来,赵敬恒,在泛舟学校里读书的你是瞒不了我的。(本章节由<>网友搜集整理转发)你是不是受了赵晖的命令来找我?”欧阳玲独坐医务室窗边,从大开的窗户向不远处的树荫说话。此刻正是学生们埋头于书本的时候,安静的空间让欧阳玲若有若无的声音变得清晰响亮,对方第一次听见欧阳玲说话时还在犹豫,只听见她严厉地再道:“如果不出来,我就让宝锭出去。它不是普通的狗,仅是被它爪伤足以致命。”这时候再不出现就说不过去。 一个影子从树荫下走到阳光下:赵敬恒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长方形的脸、一双小眼睛、高鼻子、厚嘴唇,头发如同人工草坪上刚剪过的小草般又短又硬,强壮的体魄罩着一套整齐的运动服,精神饱满地走到欧阳玲面前,虽有一墙相隔,却毫无遮挡。,他问:“你就是欧阳玲吗?” “是。” 欧阳玲刚刚从僵硬的脸庞变成了明媚的笑容,瞬息之间她已经让赵敬恒的心软化了,他对她道:“你真美,可是晖伯父命令我把你带到殷州,你害怕吗?”两人一站一坐互相凝视着:欧阳玲没有穿套装,一身米白色的镶珠长裙平整地垂落,没有扎束的金色长发随意地散落,平静而充满笑容的脸怎么看也不似会吃人的妖怪;而赵敬恒,他刚从运动场跑来,身上还带着汗味,脸上还流着水。欢迎您到《》浏览本书 欧阳玲微笑着道:“不怕,但是如果我现在离开泛舟学校一步,他们马上就知道。” 赵敬恒莫名其妙地问:“他们会报警吗?” “不会,”欧阳玲爽快回答,“他们会直接到殷州,找不着的话下一步可能会铲平殷州。”赵敬恒沉默了。“不过呢凭你就想把我带走是不可能的,宝锭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阿玲轻抚着正在发怒的狗儿的头,一点也不在乎赵家的行动。赵敬恒更加沉默,心中一点办法也没有,呆呆地站在那里。欧阳玲很想打破这沉闷的气氛,其实也因为在家里相当无聊,要找点乐子不容易;现在可好了,有趣的东西自动找上门,当然不能放过。欢迎您到《》浏览本书于是她对赵敬恒道:“我们来比赛好吗?如果你赢了,我就跟你到殷州一趟;要是我赢了,赵梨的事就一笔勾销,赵家的人不能再管她的事。” “赵梨吗?晖伯父已经说不要她了,所以我们也不会再去理她。”赵敬恒更加奇怪了:其他事情不用说,我赢了你跟我,我输了我跟你,这是平常的做法,但是眼前这位体衰身弱的小姐居然先想到的是赵梨,那代表着什么? 欧阳玲听闻,叹气道:“是吗,赵梨她就算回到殷州也不能再像以往那样,所以我才想给她个安身之地,仅此而已。[]怎么样,你接受这建议吗?” “好。”一时间没有好主意的赵敬恒稍稍思考后答应了,“那么我们比赛什么?” 阿玲一手抚摸着宝锭,一手托着下巴,左想右想也找不出什么好点子,于是问:“赵敬恒,你擅长什么?”欧阳玲的问题简直是为自己设陷阱:赵敬恒擅长体育,是大学部,尤其是工程系的体育好手;而她则不能做剧烈运动,连最简单的伸展运动也必须经过医生指导才能做。要让这两个有着极端差异的人一起比赛并不容易,欧阳玲明知故问当然是想让赵敬恒处于最有利的位置。 赵敬恒也老实不客气,以工程系开学时常用的比赛项目作为这次打赌的题目:在六小时内以校内工具为辅助,从泛舟学校里找到所有的学校标志,最先找齐的就赢;但是六小时内都没有人完成,那么找到最多的就算赢。泛舟学校的标志其实一看就知,不过从学校开办以来,这个比赛却从来没有人真正找齐了全部标志(最佳记录是二百八十三又四分之一个):三百六十五又四分之一个标志遍布学校的不同角落,而且标志的地点每个月都会移动,颜色也会有所改变,要完成比赛的确是不容易。 欧阳玲觉得这种比赛很有趣,而且可以消磨时间,于是说道:“好啊,就用这个来比。”她抬头看看医务室里的挂钟,“现在是九点五十分,十点开始,下午四点结束,你觉得怎么样?” “记录板要到大学部教员室里拿,可能需要多点时间准备。”赵敬恒担心别的事情。 欧阳玲从布袋里拿出两张折叠过的墨色方纸,都递给赵敬恒,道:“这是记录纸,用标志压印后就会留下痕迹,很容易分辨,比你们用的那个更方便。哦,对了,这上面有数字标示,所以是不能做弊的。”赵敬恒仔细看了一会儿,终于在这柔韧的方纸的一角找到数目字“零”,反复琢磨了这些纸,确定没有预先留着标记,就把其中之一还给欧阳玲:此时他才觉得眼前这个看起来柔弱不堪的女孩很神秘。 这一来一回,十分钟已过,比赛开始。赵敬恒首先跑了,欧阳玲坐在摇椅上,直到赵敬恒的身影消失,才慢慢站起来对宝锭道:“不要把今天的事告诉任何人哦。”顽皮的语气实在让人气不起来,欧阳玲也真给伊休普顿说中了,一点也不乖。可是接下来她却什么也不做,拿着黑色的方纸走到小亭,沐浴在已经开始枯黄的草湖里,享受秋日的和煦。宝锭跟在后面,看见主人没有去比赛的意思,于是安心地躺下,继续做看守者的本分。欧阳玲现在等待着露娜送饭来,等待着千秋过来聊天,等待着赵敬恒的回复。 查看本书请访问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四十四话 胜利者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 可怜的赵敬恒一边吃着松软的面包,一边在校园里奔跑,全然不知对手欧阳玲正在小亭里和别人聊天。网友为您提供本书此刻的欧阳玲早已把比赛的是抛到九霄云外,兴高采烈地和千秋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题,只有宝锭不时给主人一点眼神。经过早上闹大事后千秋对大狗变得有点惧怕,但也注意到它的不安,于是问道:“阿玲,你看看你的宝锭,它怎么老是在看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还是说它饿了?” “怎么可能,宝锭才刚吃过午饭;虽然不是我弄的,它也全吃掉了。”欧阳玲眯着眼道,“它是对周围的事物敏感,所以总表现出那种不安静的样子。” 安德鲁淡淡地说:“不会,例如在医院病房里就很平静,说不准是你的问题,阿玲。[]” 欧阳玲**笑**说,却在作哑。 “看,说对了,你又搞什么玩意?”护志在一旁插嘴道。 欧阳玲见瞒不过去,把早上和赵家的人相遇以及之后进行比赛一事全说出来。“哈,你居然背着我们去比赛?”护志大声喊道,即刻从口袋里拿出手提电话向校长报告。(.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等等,护志,等我问了再说。”安德鲁阻止了护志,回头问道,“阿玲,你究竟和赵敬恒比赛什么?” “寻找泛舟标志的比赛。”欧阳玲奸笑着,“很有趣的游戏,现在距离结束时间还有三个小时,他应该还在找呢。欢迎您到《》浏览本书”她根本不在乎比赛的事,依然只坐着喝茶。 千秋听闻后担忧不止:“那个可是大学部工程系的比赛项目,六小时内要找到全部标志,这是不可能办到的。” 护志也道:“那你怎么还可以悠闲地留在这小亭里享受阳光?” “因为我已经完成了。”欧阳玲把黑色的记录纸铺在桌面上,果然密密麻麻地印满了标志。 其余三人都瞪大眼睛看:“你真厉害,用三小时就完成。” “不,只用了二十分钟。这游戏太简单了,只是大家都不会用。欢迎您到《》浏览本书”欧阳玲双手托着下巴,遥望草湖边的灌木丛,像小孩子般耍玩着。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千秋根本不相信,还指着欧阳玲抖颤,余下的话却说不出来。 “不是,你居然用了那东西。”安德鲁本来想继续说,但下午的预备铃声响起,三人不得不回到教室。 欧阳玲在他们临走前道:“下午不用来找我,三点前我就会回家;标志的事,安德鲁来帮忙就可以了。”阿玲的请求得到了正面回答,她也可以安心了。 —— 下午四点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校园的宁静,赵敬恒回来了,带着一张满是花纹的黑底纸回来了。(本章节由<>网友搜集整理转发)他在医务室左顾右盼都找不到欧阳玲,有点被耍的感觉;当然找不着啰,调皮的家伙已经回家休息,最后还是因为校长得到护志的电话,匆忙间吩咐雾舅舅前来勒令回家的那种。欧阳玲早早地把记录纸交给了安德鲁,无辜被牵连的安德鲁只得接受请求,在医务室的窗外等候。确实在四点时分等到了一身古铜色皮肤的赵敬恒,安德鲁问道:“赵敬恒先生,欧阳玲她有件事要我转告你。” 赵敬恒早已注意到一个矮小却长得和欧阳玲模样差不多的男孩子站立在身边,却不曾留意他是在等自己;如今听见他说话了,便问:“她不能来吗?” “她因为不听话被校长带走了。临走前把记录纸给了我,”安德鲁把黑纸展示出来,“全部三百六十五又四分之一个标志都印在上面。这场比赛是欧阳玲赢了,你可以回去履行诺言。” “什么,这不可能。”赵敬恒虽然尽力了,却只找到二百五十三个标志,相差太远了。 “你和欧阳玲比赛是没有任何胜算的。”安德鲁冷静地解释道,“你还没有发现吗,从一开始你就已经陷入了阿玲的陷阱里。她提议比赛,却是让你选择比赛方式;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会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式,可是又不会选择对方绝对办不到的事。正因为如此,你才选择使用工具这种比赛方式;可是对于了解泛舟学校运作的她,这种比赛简直像手里的玩具。”赵敬恒惊讶地听着安德鲁的话。“你知道吗,这个寻找标志的比赛本是为了让工程部的学生了解学校的电力供应方式而设立的;却没有一个人真正了解到其意义所在,于是一直被认作普通节目举办。而每一个标志代表着一个电力供应点,每五个标志形成一个相交的区域,每个地点有五套电力供应,这就是泛舟学校的真实一面。” 赵敬恒完全不能相信这个庞大的学校里隐藏着这种规模的设施,更不能相信不仅欧阳玲如此了解学校里的事情,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学生居然也能知道学校的秘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安德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还有,标志中有其中五个是普通人去不到的地方,要找到那五个标志然后印在记录板的唯一可能就是反追踪,而且是利用学校的特殊装置才行。但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不管你怎么找,找遍整间学校也找不到那样的东西,只有我们校长的家人才有可能知道。”安德鲁继续说着,“赵敬恒,请你回去向赵晖说明我们的意图:只要殷州赵家安分地守在‘阴间之门’旁边,我们泛舟学校里的人,甚至是欧阳玲小姐本人都绝没有伤害赵家的意思。”说罢,他礼貌地向赵敬恒道别,完成任务并且离去,只留下发呆的赵敬恒。 查看本书请访问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四十五话 病倒了的少女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 “阿玲她睡着了吗?”校长伊休普顿在房间外的长廊里等待雾舅舅的回话。(.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欢迎您到《》浏览本书过了九月的秋天,白天的时间已经缩短了许多,一阵凉风从走廊的尽头一直穿梭到大屋的另一端,丝丝凉意钻进了校长单薄的衣裳里,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雾舅舅刚从房间里出来,随手关门,才轻声道:“不要那么大声,免得给她找到借口出门。她现在有点发烧,好好地躺着,不过以她那点脾气谁会想到她下一步干出什么来。” 伊休普顿抓抓自己的头发,问:“你不是打了麻醉剂吗?” “没有,实在是不敢这么做。现在如果打了麻醉剂,她就要用仪器协助呼吸,那样对她虚弱的身体不好;所以稍稍用了点口服镇静剂,让她安静下来,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本章节由<>网友搜集整理转发)” 从话语中能听出来雾舅舅完全对欧阳玲一点办法也没有,伊休普顿也知道如此:“如果黑鹤和龙牙在,我们的工作会轻松很多。现在我们没有多余的人手去照顾阿玲,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留在医院里,减少发生冲突的机会。” “赵家啊,真是麻烦的事情。”雾舅舅略有难色。 罗杰恰巧从餐厅那边走来,发现刚下楼的两人就道:“我刚刚收到电力部主任艾斯多尔的报告,说因为大小姐的任意妄行,安德鲁先生已经通知去要求泛舟学校的电力供应点马上更换地点,详细报告过几天就会传上来。,至于赵敬恒和殷州的联络电话,其记录已经找到,我正要确认他们本来的目的是否是想直接对大小姐下手。不过照情形看来赵敬恒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无奈之下对方要求他引诱大小姐去殷州。” “喂,罗杰,不要胡乱猜想,先入为主对判断力有极大的危害性,你不会不记得上次的事了。都怪你,我们才没有即时找到阿玲的。”雾舅舅音调平稳,可是句句实话,硬把罗杰压下来了。 校长一阵无言地思考,抬头对罗杰说:“你去找安全部主任李翰思,说我要亲自到殷州一趟。” ―― “隆明,你负责后勤工作。[]”“隆明,你不用到前线,给我留守营地。”“什么,对方偷袭营地?德明,你留在这里,我先回去。”“好厉害的蓑衣,只要抖一抖就能射出无数长针,而且一旦身体碰到这些长针会被溶化,那究竟是什么武器?”“这、这是阴间大门?那件蓑衣难道是阴间的武器?东方龙王,你……不行,隆明,别过来,啊!” “父亲!” “隆明,耀明和涟漪就拜托你了。” 隆明从噩梦惊醒,托着昏沉的脑袋低语:“今天是怎么了?父亲。”他想起突然了黑鹤曾经说过:“笑话,你不是听从了你父亲的遗言吗?”的确如此。欢迎您到《》浏览本书 ―― “早上好,各位。”龙牙用毛绒绒的身体轻轻扫过每个人的脸庞,热情地打招呼。大家都被他的热情吓呆了,忍不住问:“今天是什么风吹得你心情如此的好?”龙牙想回答的时候却发现赵梨对自己的举动毫无反应,撇开了别人单独走到她身边,只见赵梨呼吸急促,发红滚烫的脸颊一促一促地动着,紧闭的双目下长出了几颗黑色的痘子。龙牙回头看着一脸迷惑的季梦,道:“赵梨病了,今天我们留在这里修理破庙,打扫出一个小房间让她好好休息。” “此话当真?”季梦因为暂时不用去赵家庄而高兴,早餐也不吃,三两步就跑到门外。破庙里头的人只听见他喊道:“好啊好啊,今天终于自由了,尽情去玩。” 龙牙像泄气皮球般道:“他没听懂我说什么,算了,让他自由走动一天也好,逃走了更好,免得让我照顾。”这些话是低声说的,外面的季梦当然听不见。 僧人惠慈盘腿坐在脏布垫上,张着一只眼看看逐渐恢复人型的龙牙,道:“赵梨姑娘没有大碍,如果需要贫僧帮忙的话不妨说一声。” “你又来了。”龙牙指的是惠慈对自己的称呼,“少主,这里不烦你的,我可以问一声水桶在什么地方?” 惠慈道:“没有了,这里能用的东西,能换钱的东西都被抢走了,这尊神像不过是泥做的,外面一层金箔没了,大家瞧也不瞧一眼。这世界啊,无论是人还是妖都是一样。” 龙牙看了看畏缩一边的黑獾,知道它找不到东西又不能走远,一副窘态让人忍俊不禁,于是道:“獾,你在这儿看着赵梨,我刚刚给她吃了药,你守着,不许乱走。”然后转而对一直发呆的涟漪和小菲道,“我到外面打水,你们去不去?” “去。”两个小的异口同声地道,三人高高兴兴地出去了。 赵梨在半昏迷中度过了一个白天一个晚上,第二早上太阳藏在了乌云后面,阴沉沉的天空露出将要下雨了凶脸,惠慈忍不住替赵梨担忧起来。龙牙倒是什么也不怕,破庙一时三刻是修理不好的了,他索性也只对大殿屋顶做点简单的修补了事,然后在漏水的屋顶下张起一间充气帐篷来,大家一起住在里面,虽然东西不多,也不甚快乐,可是在艰难的时世里有个落脚点,惠慈感到无比欣慰。中午过后果然下起了大雨,大殿里滴滴答答的响个不停,涟漪呆不住,挣脱了龙牙的手跑到雨水里玩耍;这个小女孩对疾病有很大的抵抗力,一点也不受斜斜靠着帐篷的病倒了的赵梨的影响,玩得乐此不疲的。雨中,季梦沾着浑身的水闯入了大殿,打了个喷嚏。 查看本书请访问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四十六话 隆明与赵家庄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 季梦没有单独回到臻城,在树林里闲逛了一整天后遇到下雨,无处可去的他,只好回到惠慈的佛殿里,一到屋里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涟漪跑到他身边问:“季梦哥哥,你是不是和赵梨姐姐一样生病了?” 季梦还未来得及回答,龙牙一把拉着他,塞了颗药到嘴里,几乎卡住了喉咙。季梦好不容易吞下药丸,伸出舌头喘气,龙牙把皮制的软水壶交给季梦,然后道:“你生病了我可不会像照顾赵梨那样照顾你的,记住了吗?快变成小狗小猫之类的,你这么大,我可顾不到。” 这一瞬间季梦几乎被龙牙强迫性的语言气疯了,但仔细一想无奈地变成一只黑色的小狗。(本章节由<>网友搜集整理转发)涟漪过来抱着季梦,却被龙牙无情地喝道:“别胡闹了,要是季梦病了,你们也闲不得。”正说着把干毛巾递给涟漪,“擦干身体,换件干衣服,再替季梦好好整理整理。”不懂事的涟漪没听到般的一边换衣服,一边玩耍似地把季梦抛来抛去,要不是惠慈看不过去,季梦可能会昏迷。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时大时小的雨终于停了,赵梨这几天的病伴随着阳光的出现而痊愈;太阳的光芒照射着身心舒坦的少女的躯体,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甜甜的香味。赵梨走进树林的阴凉处,换上一件带花的棉布长衣,梳洗了又脏又长的头发,这才回到大殿。[]此刻的她不再是那个小野人了,而是一个羞涩而充满朝气的少女。涟漪看着赵梨,很希望自己能够变成她那模样,不过涟漪没有注意到,龙牙给她那一身碎花小褶裙也能展露出这小女孩特有的活力。季梦没有生病,他在暖和的大毛毯子里安稳地睡了一个晚上,一切不适就这么消散了。 龙牙等大家安顿好了,恭敬地对惠慈道:“少主也差不多把事情告诉我们了,而且我们似乎不能在这里逗留更多的时间。我最后一次看见隆明是前主人宝锭被封印到冥界前,那之后他发生了什么事?还有,少主你还是用以前的称呼比较好,我听不惯。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欢迎您到《》浏览本书” “好,隆明应该还在懊悔,责怪自己。因为自己的无能使得他父亲宝锭将军被封印、丧命,他是无法接受的。”僧人惠慈讲述隆明的过去,“那是发生在几十年前大龙王和东方龙王之间的战争中,父王派宝锭将军和敌人正面交锋。隆明本来并不需要上战场,可是他为了逃避父王而到了前线,本来宝锭将军让他负责后勤工作,这是一项没有太多危险的工作。那场战斗中双方都全力以赴,宝锭将军和德明上了战场,独留隆明看守营地。没想到东方龙王包抄偷袭了营地,隆明抵挡不住,宝锭将军发现上当回去救人的时候,不幸被封印在阴间。[]” 龙牙指正道:“是冥界,我们是被封印在那里。” “为什么会被封印在冥界?”季梦问。 龙牙端坐着道:“封印我们的是一件名叫羽针蓑衣的冥界武器,而且根据现时主人所说那是冥王的武器,因为流落人间才弄得如此田地。而且现时的主人也在找那件蓑衣,为了找到它而把我和宝锭将军从冥界解脱出来。” “是吗?虽然宝锭将军那时被封印了,可是东方龙王也受了伤,不能再战斗,最后撤退,隆明才得以回去。”惠慈长叹道,“隆明受伤回到雅粹居休养,不久后就带着耀明和涟漪离开,从此消失在大龙王宫殿。” 涟漪没有听见关于母亲的事,于是提问。“你的母亲袁娣娥在你们出生时就死了,而且发生在那场战斗前。她是宝锭将军偶然碰到的、被其他妖怪袭击的人类女性,将军救了她,然后他们两人就这么一起度过了好些日子。说真的,大家都以为宝锭将军碰到了生命中的第二个;可惜好景不长,那女性死后,宝锭将军也因此消沉了许久,刚刚回复过来却死了,不能说那是对父王的打击。” 这些全是龙牙所知道的一切,关于宝锭将军的过去都是讲述给其他孩子听的,魔龙小菲当然也在此列。他一直乖乖地坐在赵梨的怀里,手里抓着她的丝巾包裹自己,然后似懂非懂地问:“那后来呢?” 僧人惠慈回到原来的话题:“隆明离开了大龙王宫殿后,一直行踪不明;直到有一天,一位道人匆匆地带着两个小孩出现,我才知道隆明和赵家庄的人扯上关系。”大家都沉默了。“那位道人名叫宁百清,一看就知道他不是活人,不过我也无意推敲他的来历。那位百清道人告诉我隆明离开大龙王宫殿后的生活:他带着弟妹四处流浪寻找食物,途中遇到了一个叫陈喜敏的女性。那个女性相当大胆,不仅接受了身为妖怪的隆明,还照顾了那对年幼的孩子。但同时赵家庄的人也看上她了,后来还纳为妾。她生下赵百翔后仍旧在照顾耀明和涟漪。纸终究包不住火,到后来她和隆明的关系被赵家庄的人发现了,依照家法陈喜敏被永远关禁在内室,不得离开房间。当赵百翔懂事的时候,陈喜敏因为抑郁而死,死的时候还喃喃地念着隆明的名字。对于赵家庄的人来说那是奇耻大辱,他们找到在别的山头隐居的隆明,和他发生冲突。隆明为了不让弟妹受伤,所以托付给百清道人,自己脱身后再接回去。那以后隆明一直躲避赵家庄的人;他本来就不喜欢战斗,却被牵连到这种地步,实在够惨的。” 查看本书请访问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四十七话 赵家的女儿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 从头到末,惠慈的话总是以第三者身份讲隆明的事情,龙牙于是问道:“那么,少主你也没有亲眼看见隆明和赵家庄之间所发生的一切了?” 僧人惠慈道:“没有,隆明近在咫尺我也不知道,更别说亲眼所见。网友为您提供本书然而后来百清道人告诉我,隆明和赵家庄发生冲突前不久,赵家庄发生了一件大事:拥有‘神石’的赵百珍无意中遗失了‘神石’,被一只公鸡吃掉。那公鸡大闹了赵家庄后飞往西南方,消失在森林中,再也没有找到。赵家庄的大老爷因此患上重疾,隆明一事后就归天了;‘神石’失踪后赵百珍也从此长眠,到了最近听说他醒过来了,赵家庄的人于是为他找个妻子,大概就是你们遇到的那个队伍。网友为您提供本书” 季梦插嘴道:“原来如此。” 涟漪一直在想事情,许久才问:“我怎么没有曾在这里的记忆呢?” “你和耀明都留在臻城里,我是从远处看见隆明到达才进城的。隆明走后,我去问留下来的百清道人整件事情,所以你不知道也不足为奇。”惠慈淡然地解释着。 涟漪又问:“为什么哥哥要逃避大龙王呢?” 龙牙瞥了涟漪一眼,紧张地看着惠慈。惠慈知道龙牙的心思,于是摇动身体舒展一下才道:“涟漪啊,大龙王对你哥哥有着一种一厢情愿的感情,这是大家都不能接受的事情,不仅是你哥哥不能接受,其他人也不会接受。(本章节由<>网友搜集整理转发)可是呢,这还不是你这个年纪能够理解的,是大人的世界,大人的生活,如果你想让你哥哥活得快活点,这种事情就别问了。有句话说得好:清水无鱼。” 如此深奥的答案涟漪当然不明白,惠慈不愿意明说真相,龙牙只能劝涟漪道:“好了,要吃午饭了,吃完后我们就要上路。” 一直没有吭声的赵梨仔细聆听着惠慈的话,从里面发现了另一个问题:“‘神石’的事还有隆明的事好像都不能说明赵家庄憎恨妖怪的原因。(本章节由<>网友搜集整理转发)”赵梨从小就被赵家灌输憎恨妖怪的概念,但直到遇到隆明三兄妹都从没有见过妖怪的样子。(.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最初赵梨在万事都不明不白的情况下被送到如此遥远的世界,独自流落森林深处,不得不依靠隆明的保护以求生存,也从此对妖怪这概念发生改变;这明显和赵家的解释有出入,妖怪都是危险的。一路上赵梨遇到的隆明三兄妹、牛头怪青锭,不要说龙牙、季梦、惠慈,这些人心地都很善良,不是坏人:仅这一点就足以让赵梨感到困惑。她发现自己原来什么也不懂,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怪异,找不到正确的词语表达自己现在复杂的心情。赵梨从僧人惠慈那里知道隆明隐藏的过去,却不能解释赵家对妖怪的憎恨:如果是憎恨隆明那还可以理解,而由此而引至仇恨其他妖怪那也说得过去;但如果对象是人类女性,至少涉及事件的陈喜敏是人类;可是真正让赵梨迷惑的是赵家对本家出生的女儿的厌恶,不仅是自己,对其他女孩也是如此。网友为您提供本书 赵梨向在场的人说出了自己的困惑,最后从惠慈那里得到了更重要的情报:“赵家庄的女儿一直被视为是妖怪的妻妾,是给赵家庄带来破坏的不祥之物。” “为什么?”一句抖颤的言语不知包含了多少感情。 季梦奇怪地问赵梨:“你真的是赵家庄的人吗?如果你真的是赵家庄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妖怪从来不把赵家庄的人视作人类这样的事情?”雷鸣般的“不”字让赵梨从心底上感到震惊:不可能,赵家庄与一般人类没有差异,为什么妖怪们会有如此的想法?从其他地方来的小魔龙菲帕图听不懂这么多事情,语言是个障碍,更重要的是他还是个小孩子。 惠慈不由得再次发出感叹:“老实说,父王身边的大妖几乎都流淌着赵家庄的血,连我的继母也是来自赵家庄的女孩。妖怪们总是从赵家庄掠夺年幼女性作为自己的妻妾,因此赵家庄的人才如此憎恨妖怪,也如此冷漠地对待自家的女儿,其实是件很悲哀的事。你或许还不知道,宝锭将军本身也拥有赵家庄的血统,他的第一位妻子,隆明的亲生母亲就是赵家庄大小姐赵礼琴。”赵礼琴是赵百翔的曾祖母级亲属,祖籍里有记载,她是唯一能进入宗祠的女性,曾经把整个赵家庄从危难中摆脱出来的女性居然是隆明的母亲,实在叫人难以置信。 听到这里,赵梨忍不住掩面哭起来:“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的消息确实对赵梨来说不是好事,带来的只是酸痛的内心,她低声饮泣,把所听见的一切都化作泪水。 一瞬间充气帐篷里一片寂静,一阵凉风吹过,哀伤的哭泣声被树叶的“唼唼”声掩盖,赵梨哭红了眼睛,嗓子也沙哑了,眼泪流光了,终于倚靠着涟漪的肩膀安静地躺着。龙牙这才伸出添添赵梨的手,安慰地道:“你所在的世界已经和这里完全不一样了,这样的事情到了那里就变成过去。”赵梨似乎并不在听,龙牙继续道:“那个世界没有妖怪,最后一只在你出生前就死了,掠夺赵家女儿的事暂时是不会出现的,以后就难说了。” 赵梨稍稍抬头,露出充满泪水的眼睛。龙牙替她拭去眼泪,又用毛绒绒的身体紧挨着她,试图淡化伤心少女的痛楚,可这是徒劳的。赵梨问:“以后还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吗?妖怪们会再度出现吗?” 查看本书请访问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四十八话 赵夫人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 “高胜如,高胜如,你在哪里?”隆明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找人。,为什么?高胜如把能吃的都吃光了,隆明不得吃,连弟弟也在挨饿,怎么能不生气呢。雅粹居是隆明的居所,高胜如的住处在旁边,平常隆明不在,高胜如总是喜欢在两边走动,一来就叫吃的,大家对此都习以为常;然而今天高胜如把雅粹居所有东西都吃了,这点不正常隆明却不能忍受。 此时的高胜如在何处?身穿黑色紧身衣,外套一件红色宽松大袍的高胜如离开了隆明那冷清得不得了的大屋(其实是在大龙王宫殿的旁边),踏入大龙王宫殿。守卫道:“高胜如殿下,欢迎回来,陛下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廉呈复大人正要到雅粹居找隆明大人,既然殿下来了,可否回去通告通告。[]” 高胜如想了想,道:“你向廉呈复传达时就说:隆明不会来的,外面的事情叫他们斟酌办理,里面的事情我来看着办;后头的夫人们像鸣禽,一天到晚都叫个不停,外面的人哪里管得了,就是我也难堪着呢。我现在去向赵裳夫人请安,顺道来看看弟弟的学业。” “是,请进。”守卫们不能刁难这位高贵的殿下,他们不过是按照廉呈复大人的话传达过来,那位大人没有走这边的门,匆忙走过的奴仆也仅仅说了这些话而已,却没有真正有一人去找隆明。 高胜如就这么径直穿过弯曲的长廊,抛下旁边鞠躬行礼的仆人,进入内宫的庭园,走过**小道,在巨大的镏金柱前停步,然后高声喊道:“高胜如向赵夫人请安。欢迎您到《》浏览本书”黑色通花大门的背后过了许久还没有人回答,高胜如正要喊第二次,门嘎然打开了:“请进。”高胜如露出无奈的表情,跨过门槛,进入一个小巧的庭院。庭院**铺着十字型的麻石路,两旁衬上葱绿的盆景,别致而宁静。路的尽头是大屋,青色的瓦顶加上各色的兽形雕塑,却是另一种气派的景象;石青色的砖墙配上一道深红的木门,却来得平淡无奇。木门已经打开,漆黑的内堂显得比隆明的家更为冷清,高胜如似乎在后悔。 他如今也没有回头的可能,深呼吸后进入大厅,向屏风后面的人请安。[.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本章节由<>网友搜集整理转发)白色丝质的屏风横跨了整个大厅**,牢牢地挡住了里面的人对外面世界的视线,使她与世隔绝。屏风上面绣着三只五彩凤凰,有凌空飞翔,有抬头远眺,有盘卧而睡,形态神似,栩栩如生。高胜如来过多次,一点也不在意屏风上的画面,安静地等待着。 屏风后面的声音听起来很僵硬,她似乎没有睡好:“高胜如是吗?今天是谁叫你来的?” 高胜如走到旁边的雕花长椅坐下,拿起仆人端来的好茶润口,才道:“没有人叫我来,是我来向你问安的,现在父王和金善大哥都不在,你一个人在这里容易受欺负啊。网友为您提供本书” “是吗?受欺负的是隆明,他怎么不来呢?”赵夫人依然用那水淋淋的声音说话,可是里面却透露着一种寂寞的感觉。 高胜如摇头道:“这可是礼法上不允许的事,隆明还得留在雅粹居里,他一步也不能出去。” 赵夫人问:“赵家庄似乎发生了什么事,你能告诉我吗?” 高胜如一下子愣了:只有龙族的人能看见龙光,而赵裳夫人的儿子库博已经一个月没有回来了,她是如何知道赵家庄方向出事了?为了安慰赵夫人,他道:“不清楚,小人还没有派人去调查。” “那你怎么还不去?”赵夫人慌张地喊起来,却一瞬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对不起,我自从被捉到这深宫里就再没有出去过,我很担心赵家庄的事,你能不能替我去看一看?” “我亲自去吗?”高胜如正在考虑,“可是我手里还有工作。” 赵夫人有点失望,不过随即又问:“那么从这里去赵家庄大概需要多少时间?” “步行的话大概要十来天,如果……”高胜如不敢说下去,但赵夫人坚持,只得说,“如果用王宫里鸱凤半天时间就到,可是没有手令小人也拿不到。” 赵夫人说道:“这我也拿不出来,不如我亲自到御饲房去。” “这不行,如果你出去了,怎么向父王交代?”赵夫人听了很不高兴,却什么也没说,仅让高胜如远离自己就是了。高胜如乐得离开深宫,独自穿越种满奇花异卉的花园,走入林木繁茂的小别院里。朗朗读书声和秋风嘘嘘声正在演奏一篇好听的乐章,高胜如靠近了那单调的小屋的门,从通花的窗外倾听了里面的声音,然后静悄悄地离开。高胜如离开了宫殿,去找自己的下属,却第一眼见到了生气中的隆明。 “你这家伙,吃光了人家的东西就跑掉,可让我找得辛苦。” “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只不过是办事去了。”高胜如摆着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德明刚巧也回来碰见门口的两人,插嘴道:“办事,办什么事?” 高胜如把见赵裳夫人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你们想想是谁把赵家庄的事情告诉她?” 两兄弟都毫无头绪。想了好一会儿,德明恍然大悟地道:“不管那人是谁,他的目的是在宫殿里捣乱,这样的人我要找出来除掉。” “等等,德明。”高胜如制止不了冲动的德明,惟有跟在后面,此刻绝对不能让事情向坏方面发展。就在这时一道鸿光直冲天空,一位衣着华丽和一位全身漆黑的人骑在鸱凤的背上,飞往东方。 查看本书请访问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四十九话 抵达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 鸱凤高飞,一道虹桥架立在宫殿和天空之间。(.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德明眼看着鸱凤从头上飞过,想跳上去却不够高,正气得火来的时候,瞧见高胜如拔腿跑向距离雅粹居最远的御饲房。两人一前一后到达,却发现御饲房其余的鸱凤都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德明、高胜如对事情的突然变化感到奇怪,不多想就往回跑,去会合不能离开雅粹居的隆明。“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跟在赵夫人身后的那人是谁?”高胜如边跑边问。他其实也不想得到什么正面回答,不过是想发牢骚而已。 隆明咬牙道:“那人叫黑鹤,或许是冥王族的人。” “冥王族?”另外两人突然刹住脚步。原来牛头怪青鼎骑着它的大山鹿出现在宫殿门口,耀明也在旁边相伴。[]“你们怎么都在这儿?” 青鼎来不及下来就道:“我看见天上出现一点黑光,和长坡出现的那个很相似,是不是那人来了?” 隆明道:“你说对了。啊,青鼎,你曾经见过黑鹤?” “没有,不过我对武器有相当的研究,发出黑光的是一件非常怪异的武器。[.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青鼎一句话使得大家面面相觑,高胜如看着鸱凤那变成小圆点的背影,冲动地喊道:“我们不是谈这些的时候,得马上去追赵夫人。”高胜如刚说完,德明看看隆明,道:“载我们过去。” “我什么时候变成你们的马了?”隆明相当不满。[] “你可以离开大龙王宫殿,是我的命令。”高胜如得意地说,“走。” ―― 臻城往北约一两天路程,在低矮丘陵里隐藏着一个村落,那是某个大地主的领地――赵家庄的所在地。现在已经是收割的季节,庄主赵百熙请来不少外地工人帮忙收割,金灿灿的大地似乎与世无争,却并非是世外桃园。龙牙从远处的山坡眺望这片目前仍然宁静的庄园,对惠慈道:“我们到赵家庄了,但不能太过靠近,被他们发现就不得了,尤其是涟漪。”它回头看看骑在黑枣马季梦背上的小女孩,神色里带一点担忧。 惠慈一手按着獾,一手抚摸着龙牙的长毛,轻声道:“你们不用去,避免招徕麻烦。网友为您提供本书”说着,独个儿离队往庄园走。 季梦放下两个女孩,踏前几步问:“惠慈殿下怎么也跟来了?” “是我放心不下,一个人单独留在那种破庙里,再多呆几年就真的变成和尚了。”龙牙明白大龙王的长子并不喜欢宫廷里的生活,清心寡**的他向来更爱孤庙里修行;然而无论他多么和善,作为大龙王儿子的他逃不过继承人身份;金善是弟弟,在惠慈不在的时候是可以即位,但是臣民们怎么想?立长是大龙王代代相传的做法,一时之间是不容易改变的。“而且,大龙王的人差不多要到了,如果不能在赵家庄把事情闹大前处理好,那可真是麻烦透顶才对。(本章节由<>网友搜集整理转发)” 赵梨还没有从打击中恢复过来,昏沉中听见龙牙谈论着赵家庄的事,也来问:“赵家庄究竟会发生什么大事?” “你的家在哪里呢?”龙牙没有直接回答。涟漪无趣地逗着小菲;菲帕图伤愈后不久就忘记了伤痛,又开始接近涟漪,但不管怎么说它已经不像最初那么毫无顾忌,至少谨慎地躲避着对方那可怕的利爪。獾似乎高兴自己不是涟漪的游戏对象,数起指头来。龙牙低吼一声:“你别在我背上数钱,否则我就全部没收。”吓得獾马上收回手指,连忙道歉。 赵梨遥望赵家庄,只见一片黄色大地上矗立着一间灰褐色的大屋,这边的墙隐约可见,其余的全是瓦顶,不像大龙王宫殿的那种气派,有的只是单调的灰褐色和高高低低的坑洼。赵梨的故乡殷州是那种独立的小别墅,和这里的景象完全是不同是世界。她忽然想靠近去看,更重要的是“神石”在动,在呼唤,使得赵梨向龙牙请求前往庄园。“龙牙,‘神石’在叫我去那里,可以吗?” 龙牙早已预料到赵梨迟早会被“神石”召往那个地方,却来得太早了。它不忍让赵梨独自前往,可是季梦、涟漪都不能去,小菲更不用说,那么獾呢?靠不住的家伙是最后的选择,龙牙只得把獾交给赵梨,道:“你带着它去赵家庄,记住不要靠得太近,如果有事就把它放了。獾,你给我听着,如果赵梨放手后你不回来,我就咬断你的脊骨。好了,现在你把钱都给我保管,事成后还你。” 虽说咬断脊骨不是件好事,可是对于那贪财的家伙用处不大,最有效的还是后面的话;獾一哀求着,龙牙就咧牙,獾只好留下物品乖乖跟着赵梨,临走还不忘说:“你要还我钱啊。” 看着赵梨的背影,季梦几乎被气疯了:“那家伙还在想钱呢。” “对,所以我才让它去。赵家庄里钱不少,那该死的东西绝对会去偷,赵梨就不得不与赵家庄的人打个照面,回来的可能性极小,到时候就是我们的工作。”龙牙边说边躺下,不停地挥动尾巴驱除讨厌的虫子。 涟漪一听,紧张地跑到龙牙身边道:“你怎么能这样对待阿梨,她怪可怜的。” 小菲附和道:“是啊是啊。”他依恋着赵梨啊。 季梦也来插嘴:“你对待人的方式还真不怎么样,那女孩要是真的被杀了你可是脱不了身。” “我知道啊,可是如果赵家庄的人杀掉她的话,那正中下怀。赵梨她或许还不到觉醒的时候,但已经能应付赵家庄的人了;没有大龙王的人在,她是死不了的。” 查看本书请访问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五十话 赵家庄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 赵梨离开龙牙、季梦等人,携着黑獾走到山下的田边,远远地望着忙碌的工人,不自觉地走到大路,听见有人吆喝着:“快点上车,全部要在日落前入仓。,”赵梨看见那人穿着一身灰紫色的长袍,外套一件背心袄,全然与周围的工人形成两种不同的格调。那人没有注意到赵梨,偶然发现了不协调的人――僧人惠慈在跟工人诵经,他只顾打发惠慈,完全没有注意到赵梨抱着獾,从高高的粱杆堆旁走过。 安全通过第一关后,赵梨沿着大路一直往赵家庄走。近看赵家庄大屋简直让赵梨打颤:高墙之下是一排毫无光彩的石基,整整围绕了赵家庄一圈;白色的石阶旁肃立着两只石狮子,一道通红的实木门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深沉的檐梁上挂着一面照妖镜,梁柱上贴着一副对联:可惜赵梨没有心思看对联,没有对此留下记忆。,浑然一体地赵家庄正门让人变得渺小,而且感到压抑。赵梨曾在殷州赵家祠堂里见过照妖镜,与眼前这面散发着寒光的一模一样;她担心地看了看黑獾,见小东西没有问题,才回到墙外瞧瞧高壁。真正让人感到沉重的是与木门格格不入的石墙,从外面看来几乎像补丁的衣服那样可怕:白色的、褐色的、黑色的、绿色的,虽然不清楚是用什么材料修补的,可一看就知道,不只一次过修补过。网友为您提供本书石青色已经让人心情苦闷,巨大石墙上的这些痕迹足以让赵梨不敢迈步。 赵梨呆立在原地许久,才想到要回龙牙身边。或许真不应该请求独自前来,赵梨低头沉思,倒没有在意旁边有人喝道:“你怎么还站在那里,快工作。”赵梨回头,看见一个约莫三十出头的强壮青年站在身后,用凶恶的眼神看着自己。赵梨连忙低头离开,手中的獾却一下子逃了。她顾不得对方的态度,冲进田里就想找同伴,被对方毫不留情的骂声制止了:“你要做什么?哇,什么东西……小鬼,脏死了,还居然敢拿本大爷的东西。” 原来獾听到了对方身上有金属撞击的声音,怀着极度兴奋的心情甩开赵梨的手,钻进对方的衣服里就掏东西。(本章节由<>网友搜集整理转发)那小鬼头因为手里没钱就拼命地讨要,却找错对象:那人是赵家庄的赵康。赵梨当然不认识,可是从他身上那做工细致的衣服就知道对方是少爷之类的,连忙过来把獾抓起来,道:“对不起,我的宠物喜欢金属,我一时没有看紧就弄成这样,很对不起。”獾本来想反驳,突然想起这里是赵家庄,于是乖乖闭嘴。 赵康见赵梨一身整齐干净的衣服,羞涩的眼神里透出一种别样的神韵,不像是来干活的人,于是礼貌地相互介绍后又问:“姑娘为什么会在此地?” “我迷路了。欢迎您到《》浏览本书”赵梨不想把自己遇到隆明的事全盘托出,只觉得此刻说点谎言对自己有好处。 赵康又问:“那么你要到何地?” 在这个时空里,赵梨所认识的地方不多,所认识的人也有限,而且全部都与赵家庄的敌人有关,她一时说不出口。正想着,另一个中年人出来了,赵梨一见对方就回身要逃。不料那人早一步见到了她,两三步就超越了赵梨,一手抓住她的胳膊道:“你居然敢独自前来,倒省了我不少工夫。”此人正是赵百翔。 赵百翔力大,赵梨根本没有反抗机会,任凭对方把自己拉入大屋。赵康困惑地跟着去,一直追到正堂,只见赵百翔抛下赵梨,要搜她的衣服;赵梨挣扎着,外面的衣服被弄破了,露出里面的内衣;赵康见此跺起了脚,不知道如何是好。这尴尬的时刻,一把沙哑的老妇人声音喝止了赵百翔:“你这不孝子要在本家的正堂里胡闹,真是越来越不像话。”赵康马上跑到奶奶身旁,扶着她上坐。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容貌当然不如年轻时貌美,深浅不一的皱纹诉说着岁月的流逝;花顶帽下半白的头发,深色发亮的长衫,套在身上闪闪发光的珠宝都显示着老人家的地位不容置疑。 赵百翔放开赵梨,向母亲作揖:“孩儿不是有意在正堂闹事,不过这女孩带着‘神石’,孩儿只想早一点拿给母亲你看。而且孩儿发觉这女孩好像懂得‘神石’的指示。” 老夫人不再理会赵百翔,仔细地看着赵梨:赵梨原本一头清秀的黑发随意散落在肩膀上,这并不符合现时的礼节,不过一次胡闹就把它隐瞒过去了;少女身上破损了的衣服肮脏不堪,皮肤上也沾满灰尘。老夫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儿子做的孽,没有责怪赵梨,反而想表示歉意,但当她听见赵百翔的话转而问:“你真的带着‘神石’吗?” 赵梨坐起来,抱起缩成一团的獾,抬头看着老夫人,轻轻点头。 “给我拿来。” “神石”在赵梨怀里抖动,赵梨拒绝道:“我要见到它的主人才拿出来。” 老夫人向旁边的女仆示意,那人进入后堂,不久里面就带来了十多位男性:有中年人,有年轻人,有小孩。老夫人傲慢地道:“你如果是知道‘神石’的指示,就从这群人里找出‘神石’真正的主人。” 赵梨惊恐地看了老夫人一眼,又看看那些人,然后腾手指向一个年纪跟自己差不多的少年,从衣服里掏出抖动不止的雪白“神石”交给那人。在场的人都惊呆了,赵梨答对了老夫人的问题。“请客人入房。”老夫人一声令下,仆人们围住赵梨往后堂去了。 查看本书请访问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五十一话 新娘的人选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 “安静点,你不洗干净不行,老太太会骂的。(本章节由<>网友搜集整理转发)”簇拥在赵梨身边的丫头们不理会她的抗议,硬是把这肮脏的小女孩压进水桶里,伸手干活。旁边还有几个婆子拿着什么东西,站在角落里有所准备。赵梨对这种疯狂的举动一点好感也没有,想逃逃不掉,除了脖子上那纹丝不动的丝巾拿不走,衣服都被没收了,怎么办?那黑獾也好不了哪里去,它被赵梨紧紧抓在手里,淹在水里,喝了不少脏水,真呛死它了。 赵百翔此刻正和母亲说起赵梨的事:“那女孩认识隆明,而且曾经一起生活,阿广也说了她是涟漪的同伴,如果母亲还记得陈喜敏的事,那就决不能让那女孩长留此地。(本章节由<>网友搜集整理转发)” 老夫人喝过茶,想了想道:“虽说她和隆明那妖怪有关系,可是隆明是什么脾气,阿翔你是最清楚的。我想隆明未必会去搞她,而且不管怎么说她送来了‘神石’,看在这点份上就暂时留着,免得给别人有个不近人情的感觉。更何况我们珍大少爷就要举行婚礼,这种时候可不能闹什么白事,会不吉利的。” “可是……”赵百翔不能明摆着与母亲对抗,赵梨是赶不走了。 赵百珍在旁边替母亲捶骨,淡然地道:“那个名叫赵梨的女孩看起来不像是普通人,她也和我们同姓,会不会是我们本族的呢?” “族里没有这样的人,再说中原地方广大,姓赵的不见得都跟我们有关系。[]”老夫人的话简洁而中肯,大家都不再说坏了。老夫人紧接着说:“阿珍,如果婆子确认那女孩是处子,我打算让她作为你的妾住在西房。那古二小姐来得实在不是时候,总觉得可疑,正好可以让那女孩补上。” 远远地站着的赵百熙问:“有什么可疑的?”此人是赵百珍的孪生兄弟:身为哥哥的赵百珍自从“神石”失踪后就沉睡至今,面容还是那副十来岁的样子,由于从小受到老夫人的宠爱,全身上下找不到种田人的影子,一副乡下公子哥儿的模样;赵百熙却不一样,每天都如常到赵家庄田地里看看瞧瞧,时时要动手帮忙,到了家里还须料理家事,忙碌的他皮肤比哥哥要黑要粗,半百的年纪已经满脸皱纹,如果没有哥哥在旁,谁还能知道年轻的他是个貌不出众却让人感到平实可靠的人呢? 老夫人侧目看着赵百熙,平静地回答:“你想想看,我们给古家庄送礼是多少天以前的事,他们不仅答应,还马上把古二小姐送来,就算是到最近的臻城住下,也未免太快了。(本章节由<>网友搜集整理转发)现在才中秋,我本来是预计过年后才举行婚礼,如今婚礼不仅要提前,还有很多事情未办好就匆匆结束,实在不像话。” 赵百翔点头同意:“确实可疑,可是我们也没有把柄在手,很难拒绝的。欢迎您到《》浏览本书” “难拒绝又怎么样,你以为我这老人家就没有办法找到一个小鬼的痛处吗?”老夫人不满地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害得三个同辈的面面相觑。 赵梨洗了澡,身体爽快许多,尤其是仆人都不在,独自躺在柔软舒服的床榻上更是自从进入这个世界以来的头一回,别提的多高兴。旧衣服都消失了,丫头们拿来的新衣服又软又滑,是赵梨从来没有用过的料子做的,穿在身上相当舒适。赵梨突然觉得缺少了什么,原来是獾,那不大不小的东西到处窜,把屋内所有拿得动的东西都收在身里。赵梨一看,从床上跳起来,抓着獾道:“快点把东西拿出来,要不我就告诉龙牙,叫他用你的钱买下这里的东西。”这话对贪财的家伙有点效果,獾乖乖地把东西摆回原位,心里却咕噜不满;东西刚放下,外面有说话声引起了它的注意。 赵梨从微开的门缝里看庭院,只见灰色单调的石桌旁呆坐着一位少女,女孩的年纪比赵梨稍大,穿着一身素色的宽松长袍,松散的长发束起了漂亮的辫子,可是憔悴的模样却与她的美丽不相称。赵梨等仆人都出去了,才抱着獾离开房间,从后面慢慢靠近少女。那少女也察觉到有人靠近,回头看见是在臻城所见的那人,道:“是你啊,我们第一次见面,上次在臻城里你没有见到我,这次能直接见到实在太好了。” “为什么?你是谁?”赵梨本来想安慰对方,却被对方的话难倒了。 “我叫古欣萍,古家庄的二小姐,是赵家庄大少爷赵百珍的未婚妻。”古二小姐如是说,然后她靠近赵梨,伸手摸摸那半透明的丝巾,问,“这丝巾对你来说太不适合了,快把它给我。” 赵梨推开古欣萍的手,大声喝道:“这丝巾不是你能拿的,不要碰它。”赵梨害怕别人被风镰伤着,所以才这么断绝。但古二小姐并不领情,叫来自己的丫头过来抢,却被赵家庄的人制止了,两人一同被带到老夫人面前。 古二小姐要赵梨的丝巾,赵梨不给,赵百珍对这两个将来会成为自己妻妾的女孩左右不是,赵百翔一怒下喊道:“别吵,赵梨的丝巾是一件相当强大的武器,古二小姐是闺女,那种东西不要为妙。”赵梨此刻发觉自己很蠢,呆呆地留在原地,看看帮自己摆脱麻烦的赵百翔,想道声谢谢却说不出口。 古二小姐听了赵百翔的话,只得给了赵梨一个愤怒的眼神,转身要回到西房,却见后屋走来了一个弓背婆子,那婆子靠近到高高上坐的老夫人耳边低语几句,老夫人马上脸色大变。 查看本书请访问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五十二话 夜空的光芒 (ne) ()//// 『』殷州镇,坐落在殷山山腰的一个小乡镇;殷山,本名阴山,因为不好听所以“阴”改为“殷”:山不大不高,三面平缓的山坡有数条细小的溪涧沽沽流淌,隐藏在林木之中,几乎找不到;山北呈凹型,使得整座山看起来有点像小浪头,远处的人都戏称它“浪山”。欢迎您到《》浏览本书在凹陷的山谷里,一道沉灰色的牌坊式独立大门,坐落在终年不见阳光的地方,名副其实的“无光之门”。此门由两条滚圆的漆木架立,梁架两端轻轻翘起,形成两个小丫角,中间是个空心圆,五条细链在圆的五个端点构成一个整齐的星型。横梁下是一扇双页门,门板上有许多手掌大小的圆洞,洞里漆黑一团,透出令人颤抖的寒气。许多活人见不到的灵魂在门外聚集着,一个接一个地通过圆洞,它们进去以后就不能在圆洞里出来,如同反光玻璃一样。欢迎您到《》浏览本书这就是“阴间大门”,此刻一个丫角崩落了。 —— 赵家庄远在深山,拿不出海味,有山珍和河鲜的佳肴已经是上乘的。丰盛的晚饭对赵梨来说是特别,长期过着风餐露宿生活的她像几岁的孩子般乱动,惹来了丫头们的一阵责怪,不过老夫人的赦免令赵梨更得意。然而赵梨这份荣耀,恰恰是古欣萍失意的副产品: 老夫人听了驼背婆子的话,脸色大变,当着众人的面数落道:“古家庄真的太不像话,居然找个破姑娘给我家大少爷。欢迎您到《》浏览本书赵广,你到古家庄去,说这婚事退了。”赵梨不明白,古二小姐却尖叫道:“怎么能说我是破姑娘呢。而且我人已到,婚事不能说退就退。”老夫人喝道:“还想瞒骗,你的丫头已经全招了,居然跟妖怪私通,这罪你怎么也洗不了:看来古家庄也把我们看成异类了。滚,这里没有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家伙存在。”说罢,挥手叫家丁把古欣萍拉回西房,然后对赵梨道,“你怎么能在别人面前披头散发的,很不成样子。我可怜你孤苦零丁的,这次就算了。晚饭时你到我那里去,我叫丫头们好好教你。” 赵梨懵懵懂懂地答应了老夫人的请求,直到吃完饭也没有弄清楚事情始末和原因。欢迎您到《》浏览本书围着饭桌的妻妾丫头们准备收拾东西,门外突然闯入一个矮小瘦削的家丁,伏身报告:“三小姐回来了,老夫人,现在怎么办?”赵三小姐名裳,是老夫人的爱女,年纪和赵百翔差不多。 赵百翔放下手中碗筷道:“赵裳不是被大龙王捉去当夫人了吗,回来干什么?” 赵百翔话没完,赵裳就从外面匆匆跑到母亲身边放声大哭:“娘啊,孩儿听见龙光出现在附近,以为赵家庄有事了,马上赶来。母亲没事就好了。” 老夫人连忙扶起多年不见的女儿,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赵梨好奇地看看新来者:只见一个“年轻少妇”穿着一身华丽的彩服,拖着又长又重的裙摆;金银凤冠掉在脑后,把头发都扯乱了。[]赵梨只顾着看,一时忘记了自己正被别人教导,放乱了碗筷,遭到丫头的指正。赵梨一边应付着“老师”的教导,一边倾听着赵裳的诉苦:大致就是整年的闷在房间里头的,还有就是有人偷了一只鸱凤,让自己逃出宫殿等。老夫人听完了女儿的话,好言安慰几句,吩咐仆人好好安置,又对赵梨说:“天黑了,你今天也累了,回去休息。” 赵梨按照丫头的指示向老夫人行礼,退到西房庭院,经过石桌时瞥见古二小姐的房间里透出微弱的烛光和隐约的哭声。赵梨不想打搅她,抬头眺望夜空。天已经全黑了,弯弯的月亮和闪烁不定的星星在夜空中悄悄地移动,数条丝带使得这点微光朦胧而淡雅。数条粗光链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舞动着向远方延伸。“那是什么?” —— “龙牙,赵梨姑娘真的没事吗?你是不是过分了点?”惠慈平和地说,语气里带着一点斥责的味道。龙牙怎么会听不出来,然而他抬头看看天空,沉默着。 小菲吃惊地喊:“你们瞧,天空出现了好多彩虹。”大家都向天空举目,果然一条条彩色的光链在夜空里盘旋,漂亮却怪异,给这宁静地世界带来了不祥的预兆。 “时间不多了。”龙牙低语着。 另一方面,跑了一天而累极了的隆明在森林里休息,他只道“晚安”就睡觉去了,没有看见夜空的异象。隆明旁边的高胜如没吃的,正向德明发牢骚;可是德明不像隆明那么好欺负,伸伸锋利的爪子,凶狠地瞪着眼,高胜如就乖乖闭嘴。两人睡不着,不得不在一群熟睡的家伙里眺望不安的夜空。 —— 洁净的房间的一角,一只大狗踩着盆玩水,弄得浑身湿透也毫不在乎。金发女孩远远走开,似乎不愿意打断乐事,惟喊道:“毛巾在地上,别把水弄得到处都是。”宝锭猛地点头,继续玩去了。欧阳玲把一盘零散的珠子放到身边的小圆桌,拈起细针穿线。校长明令禁止她再做任何劳作,但颜医生熬不过她的说功,允许做点不用力的手工,欧阳玲也乐于在清静的医院病房里好好过日子。 这天用膳完毕,欧阳玲来穿珠子,没做几颗,罗杰来了。 “大小姐,伊休普顿明天就要出门。” 罗杰还有话,欧阳玲打断道:“我没空管他,你看。”欧阳玲指着夜空里数十条直通天际、互相缠绕的光链,再没有言语了。 阴间大门崩落了一角,无数亡魂涌入人间。 查看本书请访问『』()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五十三话 准备着…… 泛舟学校有两个通往雄城的大门,一个位于北部医学大楼外面,另一处就是这里了:正西教学楼“城门”外的大广场。当各位学生以及他们的亲属穿过呈半月型的广场后,还要通过一条宽阔的平桥才能进入学校,“城门”就发挥着它的优势,永远成为众人进入学校的一道门槛。然而作为有名的私立学校,这种规矩大家是遵守的。广场上骇人地竖立着几根大柱子,上面不是故事,是些面目?睁的神人。门神?大家带着疑惑进入学校,带着疑惑离开学校,这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大柱子把若大的广场间隔成几个较小的空间,均匀地分布着,与平桥上神采飞扬的人型雕塑形成不规则的风景画。大广场地面铺设着哑色的彩砖,从天空俯视又和大柱子形成巨大的画卷。 彩画的条带是路,指示着进入出去的方向,一辆黑色的小轿车正停靠在路旁,等待着驾驶员到来。不,驾驶员已在,一个三四十岁左右、身穿白色衬衫、面容凶恶眼神柔和的男士坐在驾驶位置上,让人等待的对象是慢吞吞的校长伊休普顿。欧阳玲得到了颜医生的允许,由医生和罗杰陪伴出来送行。此刻她站在车旁,用顽皮的目光看着驾驶员,笑道:“李翰思,校长就拜托你照顾了。……”后面的话是耳语,连近在咫尺的罗杰也听不见。颜医生见欧阳玲没有上车出去的意思,就放心地让她吩咐这看起来并不聪明的保安主任;而且耳语下也表示着那是秘密,他不能问。 许久之后校长伊休普顿终于出现了,他仍旧拿着那净色的折扇,慢悠悠地从“城门”出现。平常总是穿一身便服的伊休普顿今天穿的是正经八百的西装,刺人的胡子消失了,整个人都爽朗许多。欧阳玲见了,笑道:“难得看见你正经的样子,我要拍一张。”顺手从衣袋里抽出扑克大小的轻便相机,漂亮地来了张好照片。 这一招弄得伊休普顿哭笑不得,只得眯眼对欧阳玲道:“你又出来了,这次绝对不允许你出门,必须留在校里。阿玲你已经多次闯祸,如果再出去不知道会惹出什么麻烦,留下来不仅比较妥当还能好好调养身体。”又对颜医生道,“别让她再闹事。” “不用你说我也明白。”颜医生别了校长,示意欧阳玲回去。 欧阳玲不肯离去,遥遥地望着校长乘坐的车子消失在视野外,在回头对罗杰道:“罗杰,过来一下。”又盯了颜医生一会儿。颜医生以为欧阳玲要出去,连忙拒绝,并且要她回到病房里。欧阳玲却说:“我不出去,是你们出去。你们去准备一辆大客车,并且按照我的指示改装好,准备迎接我的客人。虽然直接跟他们说明原因,他们就不会闹事,但我现在不能离开泛舟学校,只能那么办了。”随后罗杰和颜医生都静听欧阳玲的指示,不时地抬头观望那些舞动的光链,或是点头接受。最后虚弱的少女以淡然的语气结束了吩咐:“我们还有时间,事情很快就结束。”虽然如此,她却努力地掩饰自己的焦急和愉快,转身离去了。 ―― 赵梨在赵家庄舒服的床上安稳地睡了一整夜,才感觉到能够在屋檐下睡觉是件幸福的事,以前从来没有这么觉得。突然她想起了在野外露宿的龙牙他们,仿佛有一个铁锤轻轻地敲打着自己的心那般绞痛,“真对不起他们了。”赵梨从床上下来,在房间里四处翻找,终于在床底找到那只呼呼大睡的獾,伸手把它从里面钩出来,摇醒它,道:“给我醒醒,去找龙牙,我有事要问。” 那獾睡迷糊了,双眼微睁,嘴角边沾着一点涎沫,不停地打哈欠,怪模怪样地问:“什么事?” 赵梨怕獾把事情忘了,提着它走到桌前,用水替它洗脸。獾被冷水搞醒了,很不高兴地道:“就算是有事情传达,你也不需要用这种方法弄醒我吧。” “你去问问,昨天晚上天空上的光芒是怎么一回事?我问过了,除了我和赵百珍,还有古欣萍小姐外,其他人都看不见那光芒,那又是为什么?” 獾擦擦惺忪的眼睛,对赵梨道:“就这些?”赵梨“唔”的回答了,趁着人们忙于其它事务时,穿过庭院走到前门,悄悄地打开一条缝隙,让獾从缝隙里逃出赵家庄,消失在田里。赵梨在院子里行走时,仆人们已经看见她了。当看见赵梨开门时,他们以为赵梨要离开赵家庄,赶快冲过去把门关上,拉着赵梨回去,好好地替她梳妆。 獾离开赵家庄时,工人还没有出来,它很轻松地回到原来分别的地点,第一眼没有发现龙牙,失望之余想到自己的钱财全被拿走了,忍不住挖地嚎哭。龙牙悄悄地从后面靠近那獾,轻轻地逗了逗,獾伸手推开,却是湿渌渌的狗鼻子,一下子醒悟过来,**拥抱龙牙大人的头:“龙牙大人,我回来了,快把钱还来。” 龙牙愤怒地把头甩了一圈,把獾狠狠地甩到地上,才道:“你这家伙,把赵梨的事忘到一旁,先找自己的?要钱,先说了赵梨的事再讨吧。” “你说话不算数。”獾嗷嗷大哭,把在树林里休息的众人都吵醒了。 “不如我告诉黑鹤好了。”龙牙摆出一副蔑视的样子,吓得獾马上求饶,不仅把赵家庄的情况说一遍,也把赵梨交代的事情全盘托出。龙牙仔细听完,才慢悠悠地道:“该动手了。”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五十四话 内外接应 “该动手了。”龙牙平缓而带着丝丝抖颤的语气,低沉得让在场者不寒而栗。他稍稍安定心神,转向季梦道:“我和你之间的约定快要结束,那么最后一件事就是把我的话传达给赵梨,之后你要去哪里随你便。” “你要我进入赵家庄吗?可是那里有照妖镜,我进不去。”人型的季梦伸着懒腰说。 龙牙站起来,边走边道:“镜子已经因为赵梨所拥有的净化能力而失效,放心进去啦。”这会儿龙牙已经走到涟漪身边,要回了染发剂,又对季梦道:“你涂上这个,赵家庄的人就不容易发现你的身份。”涟漪听了,吵着要帮忙,弄烦了龙牙终于得到这好玩的工作,季梦暗暗叫苦。 涟漪帮忙的时候,龙牙转身对惠慈道:“少主,你能帮我一次吗?” “只要不去伤人就行了。” “这难说,因为那人已经到了。不过请少主放心,我们都没有伤害赵家庄的意思,他们会继续存在,而且必须继续存在,这是我主人的原话。所以说那人会给赵家庄的人留一条生路。现在我只需要少主你去和赵家庄的当家人说说话,内容你自己决定好了,当后堂开始吵闹的时候就离开,不用动武。”龙牙恭敬地说着,“听季梦说,赵家庄的老夫人笃信佛祖,这正合了你。” “那你呢?” “季梦进入后会打开一道侧门让我和其余的人进入赵家庄,直接找赵梨后马上离开。”龙牙回头遥望赵家庄,露出悲伤的神色。 惠慈道:“好吧,那么我去了。”这时候季梦全身已经涂满了染发剂,黑色的躯体变成了草绿色的飞鸟,羽毛上这里一团,那里一块,都是膏剂;涟漪拍着那双粘糊糊的黑爪子,高兴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惠慈看季梦那怪模样实在笑不起来,伸手整理一下,然后放在肩膀上就这么走了,灰色的背影在阳光下静静地消失了。 龙牙转身看见涟漪兴致仍在,并且追向了不会飞的菲帕图,于是大喝一声,“要玩等事情结束后再玩。”吓得涟漪只好坐下,他又对两个孩子道:“涟漪、小菲,坐到我背上,我们走吧。”他俩乖乖地照做,龙牙瞥见獾在一旁独自数铜钱,也不向它说一句就就绕道飞奔。全神贯注于数钱的獾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人已经远去,仍旧乐滋滋地算着,这时有人来了…… 惠慈带着小绿鸟走在路上,不经意地抬头看看日光下若隐若现的光链,心里还是不安;低头看前路时,又遇到了运粮出城的车队,于是跟工人寒喧几句才继续上路。当他们到达赵家庄大门时已经接近中午,僧人让季梦独自去找赵梨,自己则敲门化缘。老夫人听见有个僧人在门外,正闲闷着要找人聊天,因而热情地招待了惠慈。老夫人不仅精心制作了素菜让惠慈品尝,还向对方说出了最近的情况以及自己对古二小姐的不满。惠慈也想着如何拖延时间,正好有话题了。 赵梨吃过了午饭,看见惠慈和老夫人谈得投机,于是恭敬地告辞回房。她还盘算着獾什么时候回来,却听见季梦的声音:“阿梨,是我啊,季梦啊。” 赵梨认出了声音,于是在院子里四处寻找季梦,幸亏季梦特殊的色彩给了赵梨很好的提示,两个很快就在庭院角落里的小树下相遇。季梦窜到赵梨的肩膀,轻声低语,(这儿是赵家庄心脏,季梦无论如何也不想被捉。)“龙牙有话要我转告你:关于天空的异象,在这里无法详细解释,等事情过去后再慢慢说;另外,请你让古欣萍和赵百珍呆在同一地点,以便迅速逃离赵家庄。” “那么我该怎么做呢?”赵梨并非不相信龙牙,可是让她临时想个主意却有点勉强。 季梦用喙拉拉赵梨的头发,道:“龙牙说了,如果你想不出来,就这么办。” 赵梨听了一会儿,转身跑到古二小姐的房门前,大声喊道:“赵百珍少爷想见古二小姐。” 古欣萍因为昨天被赵老夫人训斥而一个人躺在床上哀叹,赵梨第一次喊的时候,可怜的古二小姐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等声音第二次传来时,古二小姐跳起来,简单地梳洗一番,开门问赵梨:“少爷真的要见我吗?”赵梨微笑着点头,不等古欣萍反抗就拉着她往赵百珍的房间去。 赵梨不曾知道,虽说赵家庄对女儿有着厌恶之情,却仍旧没有缺少丫头婆子等人的照顾:族内的女孩住在最西边的小房间里,一律有四个丫头、八个婆子服侍;而身为客人的女性,如果自己带来的就不用说,没有跟随的就分派两个丫头、两个婆子照顾。可是赵梨被老夫人钦定为珍大少爷的媳妇,所以有四个丫头、八个婆子照料,待遇和自家女孩一样。赵梨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这些眉毛竖起来的仆人们,她能够听见“神石”的声音,很快就找到赵百珍。赵百珍刚从外面回来还没有进入房间就被两人拦住了,奇怪地问道:“你们找我有事吗?” 古欣萍听见此话就知道赵梨在骗自己,想转身回房。赵梨却抓着她的手不放,问赵百珍:“古二小姐昨天被老夫人责怪了,你能不能想点办法让她们和好?” 赵百珍思索着说:“这有点难。” 赵梨继续道:“至少也听一听古二小姐的解释啊。” “这个,你们进来再说好吗?”赵百珍见简单拒绝赵梨的请求说不过去,只得请两个女孩子留下。 这个时候龙牙已经来到赵家庄门外。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五十五话 赵家庄的变故 在偏远的赵家庄有外地客人到是件大事,老夫人命令赵百熙从田里回来,而后者此刻却在儿子赵广的房间探病,赵广的皮肤在臻城的大火中烧伤发炎,目前正在休养。赵百熙听见母亲有话,只得抛下病人到正堂应酬。赵百翔正打理男仆的工作,失去了军官身份的他如今也只好屈身干这活了。 龙牙在赵家庄高耸的外墙边徘徊,循着季梦的气味绕到了距离正门很远的一道侧门,门无声地打开了缝隙,绿色的小鸟在门缝里张望。龙牙快步进入,关上门才问:“他们呢?” “这边。”季梦飞到不远处的墙边装着吃虫子的样子引导龙牙。 龙牙仔细聆听着周围的动静,从人们的空隙间悄悄走向赵梨。涟漪低声道:“闻到阿梨的味道了,在那边的小房间里。”她指着不远处的拱门,季梦也在门梁上应和,龙牙快步闯入,绕到无人的侧屋里恢复人型,穿过侧屋的小门,进入赵百珍近身丫头的房间,以极快的速度把房间里的人弄晕了,才靠近门边,观察大厅里的情况。 “什么?赵梨带着古二小姐到珍大少爷的房间?她怎么可以这么不懂规矩?”跟着赵梨的仆人见老夫人有客人不能打搅,只好找赵百翔报告;赵百翔本来就对赵梨存在戒心,如今听见她在哥哥的房间,想也不想就放下手中工具,带着几个家丁冲过去。 “真的,我没有骗你,的确是被那只比人还大的红色狐狸迷惑了,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是那样子,说也说不清楚。”古欣萍一边说一边哭,两行眼泪直往下掉,使得赵梨不停地为她换手帕。 赵百珍不是不想怀疑古二小姐,可是事实摆在面前,要让母亲遵从原来的婚约还是不行。他托着下巴,一边思考边一边说道:“我也不能让母亲收回她的决定,只能想其他办法安置。” “还是不行吗?”赵梨觉得快支持不住了。 出来送茶的丫头听见了古欣萍的话,无意识地用同情的目光看看对方,推门进入侧房的时候,一双强壮的手捂住了她的嘴,然后把她甩到一边。可怜的丫头没有吭一声就昏过去了。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大厅里的三人站起来,赵梨失声叫道:“龙牙。”来者果然就是龙牙,毫无瑕疵的纯白,配上一根灰黑色的长铁棍,不落俗的搭配,却足够让人了解到对方来历不凡。跟在龙牙身后是个小女孩,黑色的头发,清秀的脸庞,矮小的身躯穿着一件褪了色的衣服,手里还抱着一只长着翅膀和尾巴的小人。“涟漪!” 龙牙还没有说话,赵百珍抢着喊道:“你是谁?来人啊。”赵百珍的独立大屋几乎是在赵家庄最深处,不经过数个小别院、一道道人来人往的长廊、多间大房楼阁小亭是来不到的,龙牙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这里,外面的人居然一个也不知道,无论再怎么冷静,心里的恐惧有增无减。喊了许久都没有人来,慌张的少年冲着龙牙叫道:“你是谁,快给我出去,妖怪。” 龙牙没有理会,赵百珍等不及了立即向门口冲去,不过龙牙反应快速,一下子跳到对方身边挥拳打昏了他,托着沉重的躯体扛在肩膀上,然后走到赵梨身边,道:“辛苦你了。” 古欣萍从龙牙的身影认出来了:“你是在臻城救了我的那人,太好了,还以为你被火烧死了。”谁都听得出古二小姐的话语里充满欣慰和羡慕。 涟漪挤进龙牙和赵梨之间,看着古欣萍道:“你就是那时候看着我们的人吗?” “我跟别人说话的时候不许小孩子插嘴。”古二小姐不忿赵梨和涟漪同时陪伴在自己所记挂的人身边。 涟漪有点生气,龙牙对古欣萍道:“你也能看见天空上的光链吗?” “是的。”古二小姐见龙牙对自己那么冷淡,心里很痛苦。 龙牙一声“那么一起走吧”,又问:“赵梨,‘神石’在哪里?” 赵梨环顾四周,发现了藏在不起眼角落里的一个黑盒子,“这里。” “很好,包着盒子一起走。”说罢,龙牙扛着赵百珍要往外走,因涟漪一句“等等”而停步了,“赵百翔。” 赵百翔来是为了把赵梨和哥哥分开,走到小院的时候发现家丁丫头们都不在,叫也没有反应,心感不妙,三两步就走到赵百珍门前喊:“哥,你在吗?”没有回答,“哥,我进来了。”赵百翔推开房门,看见龙牙扛着昏迷的哥哥、一手抓着自己的武器、直挺挺地站在自己面前,冷笑道:“你这妖怪,居然自己找上门来,好大的胆子。”说着空手与龙牙搏击。龙牙顺势把赵百翔压到门槛上,用长矛挡在两人之间,现出庞大的白色身躯,抖碎了赵百珍的房间,把女孩们都驮在背上,纵身一跃,跳上对面的屋檐上,窜到了西房的庭院里。这样一来龙牙就不能再藏着行动,赵百翔看见龙牙也把赵百珍和古欣萍都带走了,一边冲到旁边的庭院,一边大喊:“有妖怪入侵,它们把赵大少爷带走了。”这话绝对地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家丁们纷纷拿起武器到西房庭院准备展开除妖行动。赵百翔拿起被丢弃的长矛,找来赵康对付龙牙,又让赵广看守东侧大房,并且派人通知老夫人要当心。 一场不大不小的骚动震撼了正个赵家庄,惠慈见时机成熟,对老夫人缓语道:“施主,贫僧不管家事。如今你家出事了,最好先处理,贫僧告辞了。”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五十六话 追逐和重逢 一场不大不小的骚动震撼了整个赵家庄,家丁们刹时间没有了主意,赵百翔找了几十个武艺高强的家丁去追龙牙,剩下的都快乱成一团,只有几个老佣人清醒点,连忙跑到正堂禀报老夫人。老夫人见他们神色不对,又听见后面大吵大闹的,叫赵百熙去察看,自己仍想和惠慈闲聊。惠慈却关切地道:“施主,贫僧不管家事。如今你家出事了,最好先处理,贫僧告辞了。”老夫人依依不舍地向惠慈道别,然后走入后堂。她以为是家人闹事,却发现是妖怪闯入,大吃一惊,“这不可能,照妖镜居然失效了?” 惠慈从正门离开,碰到季梦从墙头飞下来,问道:“龙牙他们呢?” 季梦指着西边道:“出来了。”只见龙牙庞大的白色身躯轻易地跳过高耸的峭壁,稳稳地降落到墙外的世界,扭头看了看两个,示意快走。惠慈还没有弄清楚事情,大门后面传来了鼎沸的人声。如果赵百翔没有碰到隆明,如果赵百翔不介意赵梨和涟漪的事情,如果赵百翔不去找赵百珍,或许龙牙完全可以安静地从赵家庄逃脱。不过世界上太多的如果都是违背了我们的意愿,所以事情永远都有可能出乎意料。龙牙的潜入是成功的,它无声的逃脱是迅速的,赵家庄的人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龙牙已经带着胜利品跃过高墙,回到阳光明媚的田野里。 赵百翔在西房庭院里指挥着:“熙老爷负责守卫本家,赵广赵康带一队士兵从正门出去,分头追赶那个来历不明的和尚以及包抄那只白色的妖怪。其余的人跟我来。”赵百翔在没有得到老夫人同意下,擅自指挥了家族的仆人,然而当众人都不知不觉地听从了手持锋利的长矛挥舞、气势极盛的前将军。 奔跑中的隆明突然楞了一下,被警觉性高的德明察觉了,德明问:“怎么了?” “是涟漪的味道,从赵家庄那边吹来的,陪伴的还有赵梨和小菲,不过她们身边还有其他人。”隆明低沉的声音带有很深的恐惧感。他心想:“涟漪怎么会到赵家庄去,莫非是黑鹤带她去的?不过那些气味中没有黑鹤的味道,究竟怎么了?” 德明却从那些气味中找到了熟悉的部分:“高胜如,是惠慈殿下,他在赵家庄。” “那么要快点了。”高胜如听见是失踪已久的大哥,兴奋中更是担忧。这里没有青鼎和耀明讲话的地方,他们从头到尾都保持缄默。 僧人惠慈看见龙牙安全地离开赵家庄,就要松口气的时候,正门后面传来了急促和杂乱的脚步声,“不好,赵家庄的人来了。”心想到如此,惠慈一把抓住拍着翅膀要向南飞的季梦,说道:“快变成马,我要追上龙牙。”季梦老想着自己和龙牙的约定已经完结了,现在恢复自由身,想到哪里就去哪里,唯独不要回到龙牙身边,不曾想过惠慈会如此下令。季梦摇头拒绝,惠慈一把抓住它的双脚,疼得季梦求饶,只好乖乖地从鸟型变成马型,但染发剂的量不够,黑色的马躯上露出斑驳的绿色:花斑马,季梦一点也不喜欢这副模样。惠慈跳上马背,向龙牙逃走的方向追去。他刚走,赵广赵康就从正门出现。他们看见僧人骑着一匹怪马向西飞奔,于是一同跟去。惠慈回头看见两人带着全副武装的仆人跟来,心感不妙,一刻也不让季梦停下,直奔西方。 此刻背着一男三女还有一只小魔龙奔跑的龙牙已经与赵百翔拉开距离,赵百翔本来想用弓箭射击,但害怕会因此伤着赵百珍而放弃,策马追又跟不上龙牙的高速,不由得心里叫苦。恰在这时,龙牙感到前方有人来,急速停下,盯着远处的树林不动。赵梨疑惑地看着前方的树林,只见隆明和耀明的光出现在龙牙目光凝聚的方向,而且那两道浅浅的光芒中又夹杂着一道强烈的红光,火的光芒。 “哥哥?”树林中窜出一只白色的大狗,飞快地跑到龙牙旁边,张牙咧嘴。两只大白狗并排站着,赵百翔不得不停下来。隆明根本不想找赵家庄的麻烦,只想着从龙牙身上夺回涟漪;但高胜如另有牵挂,赵裳还留在高墙之内,于是拉扯着德明从隆明背上跳下,与赵百翔对峙起来。涟漪在龙牙背上高声喊道:“哥哥!” 小女孩很想跳过去拥抱哥哥,但龙牙制止道:“不要下去,太危险了。”涟漪不动地看看赵百翔,真得感谢龙牙的提醒。隆明看见龙牙在保护涟漪,心情就暂时放松了些,扭头看见一匹马正飞速靠近,后面还跟着一大队人马。旁边的龙牙转身把挡在马和自己之间的人全部赶走,用尾巴扫过季梦的脚,季梦跳起来躲避,却正踩着龙牙的尾,龙牙迅速地把他们送到背脊上,问:“你们怎么跟来了?” “你说过不伤人的,怎么食言了?”惠慈责怪龙牙。 龙牙吼道:“都怪赵百翔来找麻烦,我要是能安安静静地离开赵家庄那就万事如意了。” 赵百翔听了,喊道:“你们这群妖怪,快把赵百珍少爷还来。”说罢,砍掉了德明的铁锤,冲向龙牙。德明失去了武器,只得用利爪把赵百翔赶回队伍里,背后却有一团红火攻击过来。高胜如见德明遇到危险,单手使出团状的龙光抵挡火球,两球相撞,一阵冲击波把众人冲得东歪西倒,距离最近的德明和赵百翔被吹到远处的空地,两人对峙起来。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五十七话 火之使者 龙牙和赵家庄的战斗都集中在西边,管家的和家丁们都顾不上闻风而逃的收割工人,有的去战斗,有的回大屋查看。东面的情况也差不多,人群散去后留下一片平坦的田地,一阵凉风吹过,渐入秋季的世界与和平的气氛相互揉合,美不胜收。斜日下,赵家庄巨大的黑影降落到地上,慢慢地向着更远的地方移动,远处金色的树林和灰黑色的影子重叠在一处,构成一幅活的风景画。黑鹤仰望细云飘过的苍穹,张开双臂,让风吹动柔软的黑色丝带,享受着赵家庄最后一个下午的“平静”。“今晚将是不宁静的黑夜。”黑鹤虽然淡笑着,双目却露出依依不舍的神色。 赵百翔恶狠狠地冲着德明喊:“妖怪,快把赵百珍少爷还来。”德明伸出利爪准备迎战。高胜如见德明摆脱了火球的威胁,转而看新加入战团的赵广赵康。赵广远远地看见一身黑衣的高胜如抵挡了火球,挥动火窟棒就和高胜如展开一轮战斗。赵康没有对手,于是向龙牙那边冲去,隆明准备还击,龙牙更快,前爪扫过赵康,把他打晕了。 德明对战赵百翔,赵百翔使用的是长矛,德明没有武器徒手应战,后者占不到便宜。同样的情况也出现在向来不用武器的高胜如身上,他应付赵广的火窟棒也只能左躲右闪地找空隙反击。两人都无心处理的杂兵由龙牙对付,它爪子一扫就吓跑了他们,很快弱小的家丁们逃回赵家庄。龙牙背上的惠慈喊:“高胜如、德明,别打了,我们快离开这里。” 高胜如回敬道:“那可不行,赵夫人在里面,我们得把她送回宫殿。” 忽然龙牙抬头静盯东方,高声喊着:“快走,黑鹤来了。”说罢,俯首叼起德明就回身跑;隆明听见是黑鹤来了,虽不知道龙牙为何如此惧怕她,但这不祥的名字的确能让隆明想远离对方,于是喊道:“高胜如,快走。”但是高胜如只顾着战斗,没有理会隆明;隆明也没能考虑更多,只好丢下高胜如,独自逃走。 赵百翔眼睁睁地看着龙牙和隆明同时离开,不由得火上心头,刚要追赶却被身后一声巨响打乱了,回头一看:高墙后面扬起了升到半空的灰色尘土,不得了,赵家庄被袭击了。赵百翔只得放弃追踪,返回赵家庄。 赵广也看到了一切,打算放弃与高胜如的战斗,于是挥出巨大的火球,转身就走。高胜如正面看见飞扬的尘土,一时间不注意被火球包裹在里面。正坐在龙牙背上的赵梨陡然感觉到什么,回头看见陌生人在火里烤着,忍不住喊道:“火!”一手抓过风镰,向那里挥刀。赵梨挥刀,龙牙被迫停下,突如其来的暴风几乎让隆明站不稳,长长的铁链在隆明身旁掠过,镰刀直冲进火球里,刹那间红光耀目,巨兽现身。 赵百翔和赵广感觉到身后出现异象,同时回头看,只见一头全黑的披甲巨兽从火球里诞生。巨兽通体漆黑,脖子、尾巴和四只手爪都披着烈火,赤红的双目散发着令人畏惧的光芒,鹰喙似的嘴布满了锋利的尖牙,带着环纹的鹿角像扇子般横着架设在巨兽的头顶,没有翅膀,结实的躯体就是抖动也能散发出逼人的热力,火麒麟的出现让在场的都吃惊不小。德明刚从龙牙的口里解脱出来,要发怒的时候却被如此情景吓得目瞪口呆:“高胜如展露真面目了吗?” 龙牙低吼道:“火之使者。” 火麒麟踩着赵梨的风镰,奇怪的是烈火的热力没有向赵梨传来,赵梨发抖的双手紧紧握住风镰的环,惊恐地看着巨大的野兽。那庞然大物迅速地瞥了赵梨一眼,松了脚,面向惊呆了的赵广走去。赵广挥舞火窟棒抵挡,但火窟棒本来就是火之使者的东西,根本起不到效果;火麒麟鼻孔里吹出一道青气,把火球吹散,叼起火窟棒左右摇晃,把赵广抖落地面,转身向龙牙走去。赵广站起来准备下一步行动,一道小型火墙挡住了他的去路。 龙牙不知道火麒麟在打什么主意,尤其是面对自己不熟悉的对手,随意应战不是上策,更重要的是黑鹤在那边行动,自己可不想被卷入疯狂的破坏中,想清楚情势后转身就跑;隆明本来还不以为意,但当他看见龙牙慌张的神色,也担心起弟妹来。 赵广失去强力武器,前面有火墙,身后翔伯父在叫自己回赵家庄,无论如何也只能选择其中之一:赵广选择回去,任凭火麒麟庞大的躯体逐渐缩小。 赵家庄东边的高墙倒塌了,扬起的尘土在日落的秋风下渐渐散去,黑鹤优雅地从缺口步入庭院,单独面对由赵百熙带领的赵家庄家丁。黑鹤完全不理睬那些仆人,也不停步,直挺挺地向赵家庄中央迈进。赵百熙大声喝道:“停下,不然我们就射箭。”他看见对方仍旧毫无反应,就举手示意弓箭手抵挡入侵者。飞扬的尘土随着风盘旋,包裹着黑鹤抵挡了箭矢,又化作人型攻击弓箭手。那些可怜的人哪里能敌得住,不久就纷纷丢下武器,四处逃散;赵百熙见情况不妙,只得马上向老夫人禀报。就在这危急的时候,赵百翔领着高手回来了了,不说一句就提着长矛跑向后堂,与黑鹤对峙。 黑鹤终于不走了,对赵百翔道:“哦,摆脱了那几只大狗就来找我麻烦,能够救赵家庄的果然只有你。” “岂有此理。”赵百翔怒火正盛,黑鹤将如何面对?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五十八话 被毁坏的家园 赵家庄被龙牙和黑鹤分别袭击,由于“火之使者”高胜如突然觉醒、高墙之内起变故,逼得赵百翔等人不得不丢下被劫持的赵大少爷赵百珍。龙牙想逃避火之使者的追击,可是没跑几步,前方一道火墙挡住了它的去路。龙牙只得停下转身面对火麒麟,隆明看对方如此也照做。火麒麟抖动身体,让逐渐延伸的火墙慢慢包围两只大狗。逼人的热力使得大家都很不舒服,那火墙又高又阔,不仅隆明过不去,连龙牙也跳不过,大家都开始担忧了,却听见高胜如的声音传来:“为什么要走呢,风之使者?” 赵家庄高墙后面,赵百翔挥舞长矛迎战黑鹤,黑鹤总在左躲躲闪,根本不与赵百翔正面交锋,气得赵百翔喘不过气来。赵康来助阵,他被龙牙打晕后被仆人从外面抬回来,醒来的时候刚桥碰上黑鹤闯入赵家庄,于是拿起剑跑来,刚走到拱门前面,只见一个漆黑的不明人士背对自己躲闪翔伯父的矛头,就趁着她上跳一刻提剑挥砍。前方是刺,后面是砍,黑鹤冷静地踮着矛尖侧身避开了长剑,又纵身跳过赵康头顶,一步一步向老夫人的房间靠近。赵百熙和赵广正一起保护着老夫人离开危险地,打算从正门离开。黑鹤此时已经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高声喊道:“那边不能去!”大家都没有弄明白,走到正门前的空地时,大门轰然塌落,飞扬的尘土里冒出了许多灰褐色的土人,挡住了老夫人等的去路,赵百熙只能调头。黑鹤跳上正堂的屋顶喊着:“你们的力量或许能抵抗妖怪,却对阴间的鬼魂毫无作用。” 赵百翔踏着大柱的浮雕爬上屋顶,继续攻击:“你和那白色的妖怪是同一伙吗?” “发现得太迟了。”黑鹤冷笑道,等到对方跳上来就**踩塌屋梁,在正堂的屋顶制造出一个天窗。赵百翔随即连同下坠的瓦砾掉落到老夫人的大椅上,椅子散了,木片插入赵百翔的衣服里身体里。黑鹤从上面看着忍着痛、缓慢地站起来的敌人,补充道:“你的长矛曾经被龙牙夺了,它给长矛加了结界,要不然你也抵挡不住。” “什么?” 另一方面,老夫人在赵百熙赵广的保护下从正堂外的走廊逃向西北,赵康看见西边被红红的火光和黑黑的烟雾遮盖了天空,还没有倒塌的墙也被那边传来的热气烘烤得滚烫发红,于是建议老夫人从北门离开赵家庄;老夫人别无选择,只得听从。一群人就这么向北离开,中途遇到了赵裳。 赵裳吃过午饭后在房间里休息,睡到一半的时候被外面的吵杂声惊醒了,从门缝看见一只大白狗从自己的屋顶上跳过,窜出了高墙。赵裳并不慌张,她略略梳妆后打算去看老夫人,没想到西房的事刚完,东墙又出事了,连忙走到正堂后的走廊,正巧遇到了老夫人。 黑鹤本来就想让赵家庄的人从北面离开此地,看见老夫人去,就开始左顾右盼的。当赵裳与老夫人会合的时候,黑鹤从土人偶的报告中得到了消息,马上从屋顶上跳下,直奔向赵裳。赵康看见黑鹤过来,对其他人道:“你们先走,我来抵挡。”话音犹在盘旋,黑鹤已经踏着剑锋作为跳板,跃到了赵裳的身边,一手把她搂在怀里,双脚一蹬,跳上别的屋顶才停歇。老夫人惊讶地看着,赵家庄的人却因为黑鹤只捉去赵裳就离开而感到高兴,来不及多想就扶起老夫人继续逃走。 赵百翔从正堂里出来,冲到老夫人身边询问,得知黑鹤带着赵裳走了,土人军仍旧从东南两个方向包围过来,就道:“这里不能久留,我们先到别的地方暂避,然后再回来收拾。”老夫人只得同意,带领着赵家庄的人慌忙从北门逃去,消失在北边的小道。 赵裳在黑鹤怀里不停挣扎,令对方不胜其烦,被扔在地上,听到那相当粗暴的声音:“你和赵家庄的关系到此结束了,快回到大龙王身边。” “不,我不回去。” 黑鹤凑过去道:“这里已经没有你存在的地方,只要你不再想着离开,大龙王就不会再把你关在宫里。他是你的另一半,你下半生都只能跟随他了,更何况你现在还有孩子。” 赵裳听了,不自觉地抚mo着稍稍隆起的肚子,哭道:“你就不能救我吗?你把我从宫殿里带出来不是为了救我吗?” 黑鹤抬头看着西边的火焰和烟雾,慢慢地道:“可惜你不属于这场命运。”接着这位奇怪而且端庄的仕女不再有所动作。 赵裳环顾四周,只看见赵家庄大院里的房屋一间接着一间倒塌,瓦砾掉落地上扬起的尘土四处飞散,风把庭院里的花木吹得不停摇晃,一刻不歇。东侧南侧的高墙早已崩塌,变成追赶失落者的人偶,此刻那些完成任务的人偶消失了;西侧的高墙在热力烘烤下龟裂,一片一片地掉落,逐渐瓦解;北侧的高墙因为黑鹤要放走赵家庄的人,幸而最后塌下,随着北墙的倒塌,赵家庄不复存在。在废墟般的瓦砾下传来了阵阵地哭泣声,赵裳哭了:“那么至少看在我份上救救那些女孩。” “好吧,这个你拿着,不要放手,等你安定下来才打开,然后一切都结束了。”黑鹤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个漆黑色的足球,交给赵裳,又道:“我们也要走,不要怕,没事的。”赵裳只好跟随着黑鹤慢步走向西边的火墙。一只大鸟的身影出现在火墙前。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五十九话 在任务结束时 “为什么要走呢,风之使者?”高胜如问道,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问。但是赵梨呆呆地看着火麒麟刚柔相济的眼神,一种熟悉的亲切感涌上心头,却说不出来。正面对着火麒麟的龙牙,青鼎一看就知道它是自己制造的刀,于是喊道:“龙牙,你不能跟火麒麟战斗,否则你会被熔化的。” “你不说我也知道。”龙牙低吼着,却毫无对策,心想:“主人,现在怎么办,就算全部人都到齐了还是不能制止火之使者的。” 这当儿德明当然想战斗,不过这当儿却并非是独自战斗的场合,不战斗又是死路一条,正在左右为难之刻,赵梨终于说话了。她道:“你是叫我吗?” “为什么要逃呢?你根本不需要逃啊。”火麒麟站住了,愣了一阵子,又道:“原来你还没有醒来,真可惜。” 龙牙听出了里面的意思,不作答复。这时候赵百珍和古欣萍都醒了,他俩被这光景吓呆了,问赵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僧人惠慈把龙牙从赵家庄逃出来一直到火麒麟觉醒的经过都说出来,那两人完全不能相信,赵百珍拼命地喊着要回赵家庄,但被龙牙制止道:“赵家庄已经不在了,黑鹤把它毁了,人们都逃向北方。” “你能带我去吗?”赵百珍很担心母亲的情况,也想着尽快离开死亡之地。 龙牙摆动耳朵表示办不到:“就算我现在能跳过火墙,火麒麟也能够制造更巨大的火墙阻挡我们的去路,更有可能威胁到赵家的生命,还是放弃比较合适。”赵百珍听了,不由得心里痛楚。古二小姐本来就不能再留在赵家庄,也不能回到古家庄,龙牙去哪里对于她来说都一样,也就不再言语了。 烈火巨墙仍然在焚烧,失去了地面的氧气,火随着风窜上半空形成更巨大的帐幕,照亮了烟雾笼罩下的黑夜;灼热的空气慢慢地使人喘不过气来,除了龙牙和赵梨,其它人都已经不能支撑下去。隆明勉强地站着,很快就连站也是问题,龙牙过来撑着,他就把驮着的都交给了龙牙,自己不由自主地缩小躺在对方背上。龙牙刚刚接过了动弹不得的人,就看见天空的红光里出现了一道黑影。黑影快速变大,从半空直垂地面,逐渐散开,现出了一只彩色的鸱凤,挡在了火麒麟和龙牙之间。 骑在鸱凤背上的黑鹤在火与烟的世界里很不显眼,但她那爽朗雄厚的声音又是如此的响亮:“哎呀,稍不注意你们就弄成这副模样,龙牙,看来你的修行还不行哦。”龙牙正要反驳,黑鹤却用声音掩盖了:“也只有三年的时间,你跟我是没法比较啦。” 那俏皮话实在令龙牙火冒三尺:“快点让事情结束,我已经不想再一人应付那么多小孩子。”小孩子?德明、季梦也是小孩子?惠慈呢?龙牙慌不择言似乎有点过火,幸好此刻也没有人听见。 黑鹤跳起来指着龙牙喊:“不要吵,要不然下次我不带你。”这话似乎对龙牙特别奏效,它乖乖地俯身求饶。“这就对了。”黑鹤转身对火麒麟道,“火之使者,我的主人找你很久了,时间所剩无多,必须赶快回去。” “可是风之使者没有觉醒,这样行吗?”火麒麟双目发出丝丝红光,火墙慢慢减弱,黑烟渐渐减少,空气也稍稍降温。 黑鹤叹一声:“水之使者和地之使者都没有找到呢,但是你也看见到了吧,天空的光链,时空环链已经不能等到全部使者觉醒的时刻,就算是最小的可能我们也必须尝试。” “是吗,”火麒麟闭上眼睛,在火团中逐渐变小,恢复成人型的高胜如,浮在半空,正面迎着黑鹤,继续说道:“那么我们走吧,你来带路,黑鹤。” 黑鹤却静止了,回头看着龙牙,不,她看着更远的地方――西方的天空。西边出现了强烈金光,一条金黄色的长龙停在火墙之外,观察着四周的情况。黑鹤抱起半昏迷的赵裳,向金龙道:“大龙王,你可爱的妻子在这里,接回去吧。”说着抓着赵裳的手臂变成一团黑色的流动液体,裹着赵裳往上升,稳稳地停在大龙王面前。 大龙王接过赵裳,没有露出丝毫快乐的面容,反而当他看见高胜如和陷入昏迷的惠慈、隆明等,生气地冲向黑鹤:“你这家伙,对我的孩儿还有隆明他们干了些什么?” 事到如今高胜如已经不能回头:“父王请回吧,小儿有事急办,不能留下,请原谅我。” 金龙听闻极度恼怒:“你这不听话的孩儿,真要让父王担心吗?” 黑鹤忍不住插嘴:“别为这种事情闹僵了,你们还有机会碰面,在将来的某个时刻。” 高胜如不等大龙王再有言语,用火逼回去,才对黑鹤道:“我们快走吧。”黑鹤一口深呼吸,黑色身体逐渐液化,形成大幕笼罩了高胜如和龙牙,然后逐渐收缩,变成球型,继续收缩着,不久就在烈火中从这个世界消失。 高胜如深情回望的眼神让大龙王身抖心碎,他睁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就这么走了,无奈地带着赵裳回去宫殿。事后赵裳打开黑鹤留下的黑球,原来都是赵家庄的女孩,后来她们被大龙王收养,以和亲的方式送与了其他家族。赵家庄的余民在殷山找到了新的住所,然后派人回到颓檐败瓦的赵家庄,但是那被火焚烧过的地方已经不余什物,这片土地也因为被烧过而失去肥力,赵家庄的人从此离开此地。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六十话 黑色“神石” 阴森漆黑的夜晚,快速移动的乌云,扭曲舞动的光链,唼唼不歇的山林,匆匆忙忙的行人,飘荡不定的亡魂,殷州的天与地此刻是如此地让人畏惧。泛舟学校的校长伊休普顿站在黑色的小轿车旁,从三叉路口的油站里远眺殷州镇。伊休普顿和李翰思从学校出来已经多天了,在殷州和赵晖谈判后得到了成果:如同赵敬恒所说的那样,欧阳玲赢了赌,赵晖必须放弃追捕她,如果违背了承诺,泛舟将作出反击。在此之前,李翰思突然失踪了一段时间,说是去办欧阳玲交代的事情,真惹火了伊休普顿,但是那保安主任怎么也不肯说欧阳玲下了什么命令,校长既生气又无奈;偏偏他在那时候有工作要去外地一趟,所以两人免去了浪费时间这一大逆不道的事情。如今在偏僻地方徘徊,伊休普顿很希望能大战一场消火,漫天飞舞的游魂还真是好箭靶,被校长的红箭化去不少。可是从崩塌中的阴间大门后逃出来的亡魂实在太多了,射不完,校长发泄完毕后无力再坚持下去,收回银弓,等待李主任。 李翰思从便利店出来,对伊休普顿道:“你在射杀亡魂吗?人都死了,还受你的箭,真受不了。” “那你把欧阳玲的命令说一遍就省心了。”伊休普顿真的很无奈,抬头看着天空。一颗小水珠从天空落下,滴在校长脸上,他轻轻抹去,不经意间看见路的远方出现了两到白花花的光线,是另一辆小轿车。银色的影子在油站外转了个圈,停靠在对面的路旁,一位身穿恤衫西裤的高个子跑到伊休普顿和李翰思身边,道:“终于找到你们了,快跟来。”此人是麦兆聪老师。伊休普顿问:“发生什么事了?” 麦老师一边转身一边道:“欧阳玲通知我,黑鹤和龙牙完成任务回来了,我们要去接人。”接着就直接回到自己的小车里,并示意他们快点。 伊休普顿长叹一声:“真败给阿玲。”说着两人把黑色的轿车停在油站旁边的停车场,坐上麦老师的坐驾一同离开。 黑色的球体在夜幕下静静地出现,不仅在乌云下出现,还是在很少旅行者去的山区里出现。黑鹤把液化的身体收回来,变成人型,对高胜如和龙牙道:“好了,我们到目的地了。” “终于等到了,风之使者、火之使者,那么开始吧。”欧阳玲低语着。 泛舟学校基本上是不设立夜间课堂或是补习班,学生们如果不喜欢留在宿舍里就到图馆,他们虽然可能到处**,但从来不进入中央广场:这里有个传说,每天午夜广场内的巨大碑柱会发光会哭泣,荧荧烁烁的,是不安死者的灵魂在活动。事实上那块大碑柱是学校的标志,是学校的最高建筑物,在它四周被高低不一的树木花草所簇拥,外面又是一条环形的深不可测的水池,没有路,水池外只有一排宽阔地尖石地台,连最好的跳远选手也跳不过。有时侯那些不懂事的学生会到此地寻死,然而从来没有人在这里丧命,被救活了的人也不曾提及活下来的原因,这里充满迷团。若大的一个广场却没有灯,日落后泛舟的其他地方都亮灯了,这个地方却只能关闭,无人的世界留给了幽灵,留给了不知名的东西。 欧阳玲的深沉就如同午夜的天空,现在在学校上空没有云丝,一弯月牙还不到时候出现,整个中央广场幽暗静寂,叫人害怕。她是瞒着雾舅舅带着宝锭跑出来的,穿过了住宅区逐渐冷清的街道,走过环形的大道,跃过凹凸不平的地台和宽阔的水池,来到漆黑的碑柱旁。此刻这位金发女孩必须闭目静思,调整着不稳的呼吸,去迎接下一阶段的工作。许久,黑色碑柱发光了,淡白色的若隐若现的光和欧阳玲的呼吸配合着,一闪一烁;八个棱角透出红色的微光,转动着,连接成一道圆环,却是一道崩缺了三分之一的圆环。欧阳玲从布袋里掏出一颗黑色小球,双手托着,口中默念着,全身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与碑柱的光相互呼应。黑色的小球闪烁着浮起来,停在少女面前。少女张开双目,仰望那怪异非常的天空,展开双臂,引导空中无数飞舞的光链缓缓下降,穿过不完整的圆环,缠住碑柱和自己。光环与光链在鸣叫,在滚动,在闪烁,沿着长链光的波浪推向远方。 不多时,第一道光的波浪经过了殷州,殷州上空出现了一道同样有着缺口的光环,天空的光链也如是地从天而降,穿过光环,穿过阴间大门,一直通往亡魂的世界。 “开始了。”黑鹤的话。 缠绕在碑柱上的光环光链如今静止了,欧阳玲高举双手,让飘浮在空中的黑色小球发出更璀灿的光芒。她祈祷着:“‘艾克斯芮’啊,把时空环链的缺口补上吧。”黑色“神石”听到了命令,所散发的光芒与环链融合在一起,爆发出更厉害的波浪,更像是在引发时空的海啸。这浪不似刚才的那道微波,迅速而猛烈地扰乱了天空的光链,这些长链停止了舞动,不断收缩,变得笔直。光环的缺口此刻慢慢地合拢,大裂口不见了,一条一条暗色的裂痕也缓缓地消失,终于恢复成完美的圆形。环恢复成圆形的一刻,涌出了新一波时空巨浪,那浪沿着光链迅速冲击整个世界的阴间大门上的每一个要点,补上了那些光环上的缺口,最后慢慢消散。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六十一话 忙碌的夜晚 扭动的光链,漆黑的夜晚,在乌云和树冠间一颗黑色大球静悄悄地出现,慢慢地降落,无声地打开,释放了被包裹在里面的人和兽。“好了,我们到达目的地了。”黑鹤的呼吸稍微急促,然而很快就平静下来。 高胜如深深呼吸着不同的空气,说道:“终于到了。”龙牙发觉背上的都没有醒来,不敢轻易变身,就这么趴着,和黑鹤高胜如一起等待来接他们的人。 殷山出现了光环,数条光链穿过崩缺了的环向着山的深处延伸,链突然如波浪般摆动,环旋转着,以光的闪动回应着,缺口逐渐靠拢,逐渐缩小。黑鹤冷冷地看着,喃喃地道:“开始了。” 高胜如正要说话,偶然瞥见龙牙警惕地望着另一个方向,于是问道:“那边有什么?”但瞬间龙牙放松了戒备,回望黑鹤,一话不说。天空上的光链和光环猛烈地震动着,仿佛将要被某种东西撕裂般,狂怒不已,当冷静下来时链与环都消失了。高胜如被龙牙刚才的举动分散了注意力,除了观赏着天空的异光,还看见树林之间闪烁着几道稳定的光线,有人来了。两个黑影躲在光源后面,令高胜如看不见他们的脸,气味也是陌生的,然而两人当中只有一个有生物的味道,另一个有点像土味,却又有点被烤制过的金属的烟味。 高胜如一直思考着对方的身份,黑鹤讲道:“好久不见,罗杰、颜志通。”没有生物气味的人把灯光射过来,害得黑鹤和高胜如不得不用手抵挡耀眼的光芒。“好了,放下电筒,罗杰,你认清楚了吗?” “认清楚了,黑鹤小姐,你回来就好了。”罗杰说着,把光射向龙牙那边,远远地观察躺在大狗背上的人兽。 黑鹤从罗杰刚刚的话里听得出来他心里有着难以掩饰的高兴,这种兴奋不仅仅是出自时空环链已经连接起来的缘故。“怎么了?”黑鹤回头看见高胜如一直仰望天空,忍不住问道。 高胜如毫无动作,石像般站立着回答道:“修补时空环链的工作已经完成了,虽然不是完整的环,但暂时阻止了世界毁灭。” 大家讨论着的时候,颜医生催促他们走动,可是龙牙不能动,黑鹤只好亲自送它到附近的一块不起眼的空地。颜志通走到一辆大客车旁边,打开后门,取出一叠白被单,分给黑鹤和高胜如,才吩咐道:“把他们逐个带上车,轻手一点,上车前我不想打麻醉剂。”一共七男三女四兽,说真的这是个不小的工程,罗杰和龙牙、黑鹤和高胜如分头搬运,颜医生去照顾已经上车的人,都忙不过来。 就在此时一辆银色的小轿车驶来了,车上三人下来了,为首的是校长伊休普顿。他看见眼前的光景,收起扇子道:“这次实在够人多了,还有其他么?” 倒是人型的龙牙来回答:“没有了,你还想要的话找黑鹤好了。” “反正那家冷清得很,再多几个也没问题。”黑鹤打趣的话吓得伊休普顿连忙喝止。“别一次就找来这么多。” 麦老师走来,对怒火中烧的伊休普顿道:“不要对他们生气,他们也不过是接受了阿玲小姐的命令办事而已,回去好好调教调教好了。” “你不用做就别说风凉话。”校长也向麦老师发火。 大家都不再说话以免引起更大的纷争,却是颜医生不识时务,对他们道:“喂,黑鹤,你是怎么搞的,他们吸入过多灼热的浓烟昏迷,再多一点就会造成窒息,你究竟干了些什么?还有那人手脚都有烫伤的痕迹,体温也比其他人高,知道了就快点把冰袋拿来。”颜医生指的是隆明。 高胜如抢答道:“是我的烈火造成的,不关黑鹤的事,而且时空转移的过程还是让他们不知道为妙。” “龙牙,把德明的医疗记录给颜志通,我去找冰袋。”黑鹤根本不理会高胜如的解释。 “让人头疼的家伙,快让他们上来,我要为他们输氧。”颜医生转身开动仪器,治疗昏迷的人。 李翰思旁问道:“这里听谁的?”大家都指向了医生。“那还不快点。”说罢就帮忙搬运。 ―― 为了填补时空环链的缺口,欧阳玲用尽全力,急促的呼吸一下子哽在了咽喉,喘不过来,撑着碑柱的手无力地抖动一下,整个人就倚着碑柱躺下,十分痛苦地大口喘息着,向身边的白狗发出求救的眼神。宝锭知道主人的意思,可是它帮不了对方,事不宜迟,舔了舔处于极度危险的少女的脸庞,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午夜已过,泛舟学校里只有路灯和相隔很远的几盏房灯亮着,黑暗笼罩着碑柱所在的中央广场。黑暗,无声的黑暗,与之前光链光环强大的冲击形成强烈的对比,光化为云朵,零散地分布在夜空中。欧阳玲独自躺在原地,神智清醒,身体却不能动,唯一能做的就是遥望天空。微弱的灯光隐没在树冠后面,一颗明亮的星星从云朵后面浮现,随即又拉来旁边的云朵藏起了羞涩的脸。“赵梨,干得好。”微弱的声音只有说话者才能听见。欧阳玲撑着身体努力坐起来,但是没有用,她绝望地侧身躺下,心想:“这回又该挨骂了吧。” 不知过了多久,树干后面出现了灯光,又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白色的狗儿带着雾舅舅、露娜、安德鲁和护志冲向碑柱,但是他们一到尖石地台就止步了,这个障碍让他们睁着眼、跺着脚,却无法靠近欧阳玲。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六十二话 回来了 寂静、漆黑,形容时空环链消失后的泛舟学校中央广场是再适合不过的,欧阳玲勉强地把黑色“神石”放进布袋里,侧身躺在碑柱旁的青石台上,喃喃耳语,迷迷糊糊的意识仿佛飞向了天际,飞到宇宙,在虚弱的少女的眼里,一座宏伟的建筑物浮现在苍茫的夜空中。一道灯光出现在树丛后面,隐隐地透过枝叶射入欧阳玲的瞳孔里,她没有伸手也没有回话,静静地闭上眼睛。急促的脚步声,有几个人来了,白色的狗儿宝锭带着雾舅舅、露娜、安德鲁和护志冲向碑柱,但是他们一到尖石地台就止步了,这个障碍让他们睁着眼、跺着脚,却无法靠近欧阳玲。不知道是欧阳玲的意思还是泛舟的控制系统在起作用,伴随着低鸣单调的机械声,一条平坦的石路从碑柱和水池之间的空间里伸出,停在众人面前。 露娜最焦急,石路一停就以极快的速度冲到欧阳玲身边,双手托着她的头,用枕头垫子支撑着;护志也来帮忙扶正欧阳玲屈着的身体,又替她擦去脸庞的灰尘。雾舅舅俯身察看,回头对安德鲁道:“先生,快,快去叫车来,通知医院,准备急救。”安德鲁飞跑去了,雾舅舅接着道:“就算是为了时空环链,这样做也太乱来了。”欧阳玲只听到“时空环链”一个词汇就再也听不进去,接着一支细小的针头插入自己的手臂,戴上呼吸器后意识就开始模糊不清,昏迷前只记得上车了。 ―― 最后的鸱凤也被黑鹤抱上大客车,留在下面的李翰思道:“总算完成了,除了那家伙其他人好像没有大碍。” 颜医生一边整理熟睡者的东西,一边回答道:“是的,不过审慎起见,除了发烧的那个,我都注射了麻醉剂,在回到学校前他们都不会醒来。” “好,大小姐吩咐过一旦他们的情况稳定下来就马上回泛舟去,不得拖延。”罗杰补充道,“是从北门的医院入口处进去,因为不想引人注意,所以我们尽量扮演旅行回来就可以了。” “你这话很有问题,如果不想引人注意,那么我们直接到最下层的停车场去不就行了?那里只有主人所允许的人才能进入,他们去的话应该没有问题。”这可是龙牙的话,不过黑鹤证实了,欧阳玲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伊休普顿听着这些对话,久久没说一句,他靠近生病的隆明,看着贴在他额头上的散热帖,看看裹着他手脚的冰袋,伸手整理他零乱的黑发。隆明似乎有反应,轻哼了一声,躲开了伊休普顿的手。校长抽回了手,看看黑鹤。 黑鹤也察觉了这点,于是回答:“隆明被大龙王所伤害,他害怕接触别人,你最好和他保持距离为佳,不然的话宝锭或许会生气的。”她放下怀抱里的鸱凤,用白毛巾替它擦拭羽毛的泥尘,露出漂亮的色彩,又对伊休普顿问道:“主人她没事吧?” “你不在的期间她到过殷州一趟,之后又和赵敬恒发生争执,虽然那是件小事,我们还是谨慎地送她回医院了。”罗杰见校长不说,只好自己回答,“连接时空环链的事只能由大小姐一人来办,别人都干不成,如果从这方面想她今晚……”罗杰说不下去,然而在场的人除了高胜如都懂得他要讲什么。 静默了许久,终于被伊休普顿打破了:“麦兆聪,欧阳玲叫你来的目的恐怕不只是为了把我们带来接人这么简单吧,她还吩咐了什么?” 麦兆聪此刻正在车下走动着,听见校长叫他于是答道:“阿玲嘱咐我要和李翰思一同把赵梨带回殷州,去和她父亲赵晖说明这次失踪事件。至于赵梨今后的去向,就由她自己选择,这是她的本话。” “这么说来阿玲是知道赵晖会有什么反应了。”校长低沉的话语似乎来自深不可测的山洞底处,然而此刻大家都听见了。素色的扇子在他手中一张一合,表露着它主人的思绪。“我还是输了。”无奈,伊休普顿此刻的心情。 为了缓和凝固般的气氛,黑鹤冲着麦兆聪道:“那么你们快点把赵梨带走,事情结束后就回来;我离开泛舟这么久,校里的事情一定不少,我要补回来,你们快点回来帮忙。”黑鹤心里一震,又道,“她出事了。” 一瞬间众人都看着黑鹤,高胜如明白了:“连接时空环链需要消耗大量的能量,如果身患疾病,那么身体会承受不了反冲的力量。”此话一结束,麦兆聪毫不犹豫地把赵梨抱出去。 李翰思问:“赵梨什么时候会醒来?” “她没有注射过麻醉剂,天明后就会醒来。” “明白了。”李翰思跳下大客车,跟着麦老师上了小轿车,匆匆离去。 小轿车、大客车先后离开了树林边的停车场;忙碌了一晚,月末的白牙才刚出现在东方,天与地之间的狭小空间颜色稍稍淡了一点。黑暗中,西边的乌云正发出隆隆的雷鸣,一条弯曲的电流从天而降,另一条则在天空向远方延伸,在极短的时间内自然界的光隐没了;东方有点云丝,在雄城璀灿灯光的照耀下红通通的,灰灰的,黑黑的,是变幻的。大客车缓缓驶入高速公路,黑鹤撩开窗帘的一角,眺望熟悉的雄城,高高低低的楼房、曲折的马路、明亮的路灯、闪烁的霓虹灯、川流不息的车辆、稀稀落落的行人、忙碌的工人,一个极其平常的清晨,这夜的梦还没完结。“回来了。”黑鹤淡淡地自言自语。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一话 父亲与女儿 倾盆大雨在日出后逐渐退却,早晨的阳光穿过变薄的云层、透过布满水珠的玻璃窗、照射在房间的一角,朦胧的如同躲在纱帐后面的少女。柔和的灰色,干净的白色,一名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女安详地睡在窗边,极不情愿地被阳光唤醒了。一习纯白的长睡裙,若隐若现的碎花在阳光下现形,显露着女性的柔美;一头微曲的黑色长发、一脸柔和的神情让那张普通的脸庞浮现出难以形容的和谐感。少女张开惺忪的眼睛,扭头看着地板上的阳光格子,似乎觉得还在梦中;她抬头眺望窗外的天空,灰蓝色,雨过天晴的色彩,没什么特别。少女站起来,打开窗户,一阵冰凉的空气吹来,只看见高低不一色彩各异的单调房屋,不远处是个加油站,坐落在公路三叉路口旁,更远的地方是座形状怪异的山,殷山。 “这是梦吗?我回来了?”少女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揉眼,洗洗脸,所见的还是一样,“真的回来了。”她在窗前兴奋地喊着,一种从远方旅行回到家的归属感涌入心头,实在太美了。 这时候门外有人敲门了,问:“赵梨,你醒了吗?” 少女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犹豫着要不要回答,对方再问,赵梨有答复了:“醒了。” “我们可以进来吗?”赵梨听出那是男性沉重的声音,担心着会不会有问题,可是对方明明知道自己是谁,该怎么做呢?赵梨想了一会儿也想不出办法,只好战战兢兢地开了道门缝。赵梨从缝隙里瞥见门外有两个大男人站在那里,一人约莫四十来岁,身穿衬衫牛仔裤,神色柔和中带一丝顽皮,是麦兆聪老师;另一人也差不多年纪,穿着也一样,但眼神比较凶,让赵梨觉得不安,他是李翰思。 赵梨看见是麦老师,心情放松了,正大光明地开门,问道:“麦老师,你怎么会在这儿?我又怎么会在这儿?” 麦老师和李主任一起进入房间,关上门才道:“赵梨,这位是泛舟学校的保安主任李翰思,我们是受命来接你回去殷州。你昨天晚上才回到这个世界,今天应该还很累,明天再去见你父亲,可以吗?” “请问是谁叫你们来的?我的朋友呢?”赵梨双手发抖,心里很乱,口中却只吐出丁点话来。 麦老师已经看出来了,温柔地对赵梨说:“你的朋友都没事,他们已经在泛舟学校里休息,当你回到学校你就会见到他们了,同时也可以见到那个肇事者。” “也就是说要到那时,你们才作解释吗?”赵梨似乎变聪明了,理解到麦老师不愿现在回答问题,于是低语着:“我不想回到殷州,不回去可以吗?” 李翰思摇头道:“这难办,前一段时间麦老师做了家访,如果这次不去,麦老师回去也难以交代,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我们吧。”李主任知道赵梨心事重重,但是这一趟绝对是免不了的,所以才那么坚决。接下来大家都无言相交,两位男士都出去了,留下一套新制服和一顿午餐就出去了。 这份午餐实在很简朴,相比起赵家庄的山珍河鲜,鸡蛋肉条青菜倒是我们常见的便饭,但这也能引起赵梨的怀念,说真的,很久没有吃过这样的饭菜了。赵梨吃过午饭,想着李主任的话,觉得自己还是回家比较好,于是换上衣服,下楼找麦老师。不用找了,他们吃过饭回来,刚到门口就遇到赵梨。 银色的小轿车又再度上路,赵梨先回到整个殷州最漂亮的小洋房,自己的家,发现赵平上学了,爷爷耳背,听不见门铃,赵梨自己也没有带钥匙进不去,只得走到市集。赵梨本来就是这个偏僻小镇的居民,镇里的人看见赵梨身穿校服、围着一条半透明丝巾出现,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赵梨撇下李主任和麦老师,独自跟熟人打招呼,麦老师很快就发现只有女人们和赵梨谈话,男性都跑了。不久赵晖从人群里出现,快步走到赵梨面前,凶狠地喊着:“你不是去跟着那妖怪了吗,为什么回来?” 赵梨感到困惑,以为父亲说的是隆明,胆怯地说:“爸爸,你在说什么?” “说什么?”赵晖露出令人畏惧的恐怖神情,吓得赵梨退后几步。赵晖瞥见李主任和麦老师站在不远处,指着他俩道:“你问问他们,欧阳玲那家伙搞了些什么可恶的事。” 欧阳玲?赵梨第一天进入泛舟学校所认识的那个弹琴的少女?赵梨怎也想不到,那看起来非常衰弱的女孩居然和父亲闹僵了,她回头看看麦老师,见麦老师无言,知道事情比想象中更复杂,于是对父亲说:“爸爸,我不知道你和那人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我和她只见过几次而已,还谈不上跟随啊。” “住口,赵家的女儿都是祸种,你已经离开殷州,这里没有你的地方。”赵晖转脸摆手,示意赵梨离开。 赵晖不说“祸种”不要紧,话一出口,赵梨就回想起惠慈的话,所有的痛楚都涌上来了。她不顾那么多,冲着父亲喊道:“就是因为我们都是妖怪的妻子吗?你不是说过,世界上最后的妖怪都被消灭了,那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待我们?” 赵晖听见女儿反驳,更是火烧心脑,一巴掌打到赵梨脸上:“滚,你这个叛徒。” 赵梨脸颊发红,气顶喉咙,一句“我走”就一下子晕过去了。她本来就因为在那边劳累过度没有好好休息,又遇到父亲无情的打击,终于抵受不住。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二话 父与子 虚弱的身体无法承受强烈的冲突,赵梨被父亲以极端的话语气晕,麦兆聪老师不得不马上冲过来抱着她往车子跑。然而怒火中烧的赵晖喊道:“你们把她带走就别再回来,这里不收留她,她不是我的女儿,要是她回来我就像对付欧阳玲般杀了她。”麦老师用极度狠毒的眼神瞥了赵晖一眼,上车走了。赵晖根本想不到一个不起眼的老师居然能露出如此凌厉的神情,一下子说不出反驳性的话来。 倒是李翰思不在意,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黑白色的录音机,在赵晖面前晃晃,轻篾地说道:“这话是你说的,如果欧阳玲小姐和赵梨出事,你绝对逃脱不了。”说着李翰思收回录音机,徒步离开殷州,前往油站的停车场,取回黑色的小轿车,直接驶往雄城。 ―― 眼睛睁开了,景象却是茫茫的白色,原来是纯白的天花板;头很痛,不能思索,不能回想,真让人沮丧;身体想动,可是全身的痛楚让每一个动作都难于执行。隆明发出相当沉重的声音,试图想引起近在咫尺的声音的注意。涟漪是最快进入隆明眼里的人,紧张的表情一览无余:“哥哥,你醒啦。”在涟漪旁边出现了一只白色的大狗,隆明记起了龙牙,于是喊着那名字。 涟漪的视线循着某个人的行动而移动,隆明看见一个全白的人进入眼帘,他用柔和的声音道:“你在叫我吗?”隆明愕然,呆呆地看着新的狗儿,闻到了熟悉的气味,但很遥远的很缥缈的。龙牙见他在记忆中搜索于是轻声道:“哟,不认得了,我的前主人宝锭将军。” “父亲?”隆明不能相信,看见涟漪笑着拥抱着父亲道:“很意外吧,我到现在还不能相信呢。不过,父亲昨晚一整夜都在看护你呢。”宝锭向涟漪撒娇,低头嗅嗅隆明发烫的手,舔了舔,没有更多的动作,似乎有所顾忌。龙牙隔着隆明,伸手抚mo宝锭的长毛,道:“够了,等他身体好一点再说其他事情吧,现在的你对他来说是个威胁。”宝锭看了看龙牙,退后几步,躺在柔软的皮垫上。 隆明侧脸看着,只见父亲仍然面向自己,但是眼神溃散,没有目标点,耳朵不停摆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白色毛绒绒的尾巴搁在涟漪身边,不时摆动着让涟漪玩个够。隆明不知怎的,心中涌出了无数思绪,自己也说不清楚。 龙牙从高胜如手里接过一条湿毛巾,轻轻放在隆明的额头,慢慢说道:“宝锭他已经失明了,而且也不能说话。”隆明听了,斜斜地看着龙牙。“冥界的瘴毒曾经化去了我们身体的不少部分,我们被新主人救出以后,才获得现在的身体,但是失去的部分已经回不来了。”隆明泛出泪光,咽着气说不出话来。 龙牙稍稍停一停,问较远的人:“你们又怎么了?”涟漪扭头看见一伙男人在那边打转,不知道在干什么,却是吵闹着。高胜如正要动手,龙牙挥手驱风,把高胜如豁到一边,然后冲过去对着他喊:“给我安静下来,黑鹤不在你们就想闹事,不行。” 房间里的人顿时安静下来,抬头看看生气中的龙牙,只有德明不忿地道:“你们究竟要把我们关到什么时候?”说罢,德明张开利爪准备攻击龙牙,高胜如打算过来阻止,却被利爪留下了几条红红的血痕。 龙牙张开双臂隔着德明和高胜如;宝锭迅速窜到德明脚下,用爪子搔一搔。德明即刻住手了,看看低吼着的父亲,问:“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龙牙,你为什么什么也不告诉我们?” 龙牙无奈地表示:“主人交代过要等全部人都到齐了才解释,在那之前我们都得在大室里隔离。德明,我知道你不喜欢被关禁在一个地方,不过现在忍一忍吧。”德明根本听不进,但是宝锭也不允许他有任何动作。龙牙平静地继续道;“不要动怒,对我动怒还可以,如果动怒的对象是我主人的话那就麻烦多了,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得罪她会有什么结果。”德明刹那间不动了,宝锭见儿子稳定下来,回到皮垫,继续看护生病的隆明。 接过龙牙话语的是惠慈,“龙牙,你说全部人到齐,那么究竟有多少人?”此刻的惠慈盘膝而坐,双手合十,闭目静修,可是心绪不宁又如何抗拒狭小空间内的吵闹? “这个吗,赵梨回老家看望父亲了,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事我大致猜想出来,今天之内她就会回来;古欣萍仍然在抢救当中,什么时候醒来还是未知之数;最糟糕的是,主人又入医院了,听说她完成时空环链工作时**过度,还真是麻烦,如果她不醒我们就只有等,说句真实话,许多事情都只有她知道,你们的疑虑还是得由我主人回答。” “你不是说真的吧,那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赵百珍插嘴道。 龙牙不愿再解说,涟漪却跑到他身边,问:“那个,龙牙,我好闷,有什么可以玩的?” “怎么涟漪,不记挂哥哥了?”耀明也凑过来。 涟漪撇着小嘴道:“哥哥醒了,也就没事了,我可以放心玩?。” 龙牙想了想,对涟漪说:“那正好,主人也交代了,在你们入住新居前必须先习惯他们的存在。”说着,龙牙走到房间的一角,打开白墙壁上的洞,放出了一群黑不溜湫的东西。怎的这些东西吓着了涟漪,她跳到惠慈的背后躲起来了。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三话 隔离生活的一幕 “那正好,你们现在被隔离在这种地方一定很无聊了,而且主人也交代过在你们入住新居前必须先习惯他们的存在。”说着,龙牙走到房间的一角,打开白墙壁上的洞,放出了一群黑不溜湫的东西。这些小东西发出僵硬的“咝咝”声,细小的手爪机械地舞动着,长长的腿脚一刻不停,飞快地移动到房间的每个角落;奇怪的是它们像长眼睛似的,快要走到人身边的时候突然停住了,拐个弯向别处走去。龙牙关上墙洞,慢悠悠地抓起一只小东西,对惊慌成一团的人说:“不用担心,它们是不会主动靠近你们;就是拿到手上,不动粗也不会有事。” “但是这些东西都不是活的。”涟漪躲在惠慈后面颤抖着说,虽然那些小东西都没有接近她,别说爬上来,但这个活泼的小女孩真的对它们感到害怕。 大家都不敢动,惊恐地坐着,远远地看着龙牙把玩着那东西,一只像蜘蛛的小东西。龙牙稳稳地托着,逐一递给他们看,平静地说道:“看吧,这样拿着也没问题,你们最好赶快适应他们的存在,家里可是很多这样的东西。” 盘腿而坐的惠慈不安地问道:“我们也要住在充满着这种东西的地方吗?” “对,但我们平常都很少看见它们。它们会在屋子的任何角落出现,而且它们发出的声音会传入耳朵里,刚接触时确实难以接受,可是我们还是要适应,家里太多这种东西了。”龙牙指了指正在理毛的宝锭,继续着话题:“它也曾经遭受过这些东西的困扰,为了不闹出大麻烦,只好让你们好好认识认识。” 话虽这么说,可是这些模仿生物的东西样子却不怎么样:蜘蛛、蝎子、螃蟹、蜥蜴、蜈蚣、蚂蚁、飞蛾,怎么都是些不讨人喜爱的小虫?“咝咝”声围绕着大室里的每个角落,耀明问:“能不能让它们不作声呢?” “这个吗,你自己想办法?,我还不了解它们的构造,只知道是人造的机械。”龙牙放下机械蜘蛛,看着它混在小机械人群里,抬头看看露出害怕神色的隆明,走过去换毛巾时道:“不要怕,它们的设定程序里要求只有在受到威胁的时候才反击,正常使用是没有问题的。” 隆明无法动弹,听了龙牙的话,又看着那些不会接近自己的小东西,无力地闭上眼睛,无言地抗议着。其余的人坐着观察那些小东西,德明却开始不耐烦了,以利爪驱赶。那些机械人先是一愣,然后躲开了,尔后又茫无目的地经过德明身边,德明重复了几次后再没有心情驱赶,静静地躺在一边。赵百珍这里是最弱的一个,无依无靠的,只好畏缩在两道墙壁相交的角落里害怕地看着喃语着。季梦和涟漪都伏在惠慈身后,三人都极力与小机械人保持距离;耀明却和牛头怪青鼎一起开始细心地观察它们,却仍坐着不动。龙牙明白,这些都是人造的机械,要让眼前的人马上接受是不可能的,于是小心地躲过不断移动的机械人,想找个地方坐一坐。 这种看起来很安静,却非常诡异的时刻,有人进入大室。他那身白袍几乎和房间融合成一体,惟独头顶的蓝色让他看起来像是只剩下头和脖子,此人双手各提着大箱子,前脚一踏入大室,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哇,龙牙,这么好玩的事情居然不先通知一下,实在不够朋友。” “罗杰,我可不想跟这些机械人玩。”龙牙刚刚坐下,垫子还冷着又得站起来,对新来者问道:“今天吃什么?” 罗杰轻轻地踢了踢地垫,那些小东西就四散去,留下一块空地。他把箱子放下,拿出一盒盒饭菜分发给众人。涟漪看见罗杰就知道有吃的,可是在她和罗杰之间是一条由机械人组成的流动的小河,女孩害怕地看了看,拉着正从身边走过的龙牙喊道:“把那些东西都赶出去行吗?” 龙牙顺手拾起只黑蝎子,摆在涟漪面前道:“你不是说闷吗?你不是想玩么?那么这些东西都很适合你玩啊。”涟漪一见就想跳,龙牙手快,一把抓着涟漪的手臂把蝎子放到她头顶,笑着说:“这一点也不像你。” 罗杰分发完毕,只有涟漪和隆明还没有得到食物,他反手递给龙牙一个花俏盒子,道:“龙牙,你把这个给涟漪,我去看看隆明。”当罗杰转身时看见龙牙抓着涟漪的双手,不让她拼命地向上抓;涟漪头顶上的黑蝎子并没有动,但她已经受不了,要把机械人抛下来却敌不过龙牙,惊恐得要哭。罗杰**按住龙牙的头,说道;“不要欺负女孩子。” 龙牙放开涟漪,冲着罗杰喊:“谁欺负她了,你也不知道这女孩多么调皮,难得见到她有害怕的东西,不好好教训一下就会失去机会。” 涟漪难得逃离了龙牙的魔掌,迅速地把头顶上的东西丢到地上,跑到罗杰背后,抖颤着盯着龙牙。罗杰安抚着涟漪,对龙牙说:“这女孩真的害怕小动物吗?” 耀明含糊地回答:“我从来没有见过涟漪怕什么东西,这次是头一回。”看起来耀明挺饿的,饭盒里的东西都吃得差不多了;其实高胜如更快,他的饭菜比较多,这会儿已经吃完了,却因为龙牙和罗杰在闹情绪,想问又不敢问。突然高胜如看见还有饭盒没有动,嘴角弯了。 涟漪摆着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倚着罗杰道:“这些东西不是活的,好奇怪啊。”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四话 两个病人 房间里充满陌生的会活动的非生物,在涟漪眼中看来是十分可怕的东西,她想逃离却不能离开,她想躲着龙牙却把一只蝎子放在自己头上,难得罗杰出手帮忙,于是道:“这些东西不是活的,好奇怪啊,好像有幽灵控制它们一样,还有很臭的气味。” 罗杰淡定地笑着,“那应该是金属磨擦时造成的气味,毕竟是人造的,不像生物那么自如。”示意涟漪安定地看看走动的小东西。涟漪拉着罗杰的衣角胆怯地观察着,怎么也不肯放手。罗杰只能大声道:“不用担心,你不像那个偷吃的,涟漪很乖,只是表达方式太强烈而已。” “偷吃的”当然是指高胜如,龙牙听出来了,向箱子那边看看,果然垂涎欲滴的高胜如站在箱子旁,已经拿起一盒饭,见自己往他那边瞧,飞快地放下饭盒,装作没事发生的样子掉头走开。龙牙轻拍着高胜如的肩膀,把自己的饭递给他才道:“高胜如,想多吃点就光明正大地说出来,这里都是一家子的人,有什么不方便的,可千瓦不要偷偷摸摸的,很不适合你。而且你也要照顾照顾隆明,他必须恢复体力,必须吃多点。” 高胜如见事情败露,不得不说:“没有没有。”心里却道:肚子还饿啊,拿它有什么办法?他拿着龙牙的饭盒到一边去了。 此刻涟漪已经安静下来,循着罗杰的指头观察机械人,惊恐的神情和欲动却止的举止下,充满着小孩子的好奇心。龙牙撇下了他们俩,拿着一盒饭菜找隆明。 牛头怪青鼎刚吃饱,放下饭盒,瞧见脚边有只蟹慢悠悠地走过,于是俯下身子仔细观察起来,又用指尖轻轻碰触,没有问题,他大胆地拍着蟹宽阔的背部,无事,接着青鼎不再有所顾忌,把灰青色的机械蟹拿到手里,上下左右前后,仔细地瞧个够,根本不把涟漪刚才的惊恐放在心上。许久青鼎才问:“你们真的能够做出这种东西吗?” 罗杰终于逗得涟漪吃饭,放心地坐在她旁边,听见身边的青鼎发问,于是回答道:“非也,这些东西都是这座建筑物自己制造出来的‘工人’,可是他们是怎么运作的,我大致了解,却做不出来。” 耀明凑过来,手指尝试性地轻碰,说道:“好厉害,我能玩吗?”不等罗杰回答,抓过青鼎手中的蟹,**摇起来。罗杰并不阻止,只听见耀明苦叫着:“这东西会刺人。”耀明确实没有听懂龙牙的话,摇晃挤压手里的蟹形机械人,瞬间一种并不强烈却很清晰的麻痹和疼痛感令耀明放手。罗杰捡起了那只蟹,又递给耀明,这回耀明摇头不要。 罗杰轻轻地把机械人放在耀明的手掌上,说道:“如果它们觉得有危险就会自卫,这点跟生物很像,小心点。”“哦?”耀明和青鼎都露出兴奋的神情,罗杰连忙解释道:“这些人造的机械人能放电,”说着罗杰拆开了蟹肚子,掏出一个方形的电池,继续道,“你们是不是对这个有兴趣,我回头把模型、图纸和工具拿来给你们试试。”青鼎和耀明确实表露着兴奋,听了罗杰的话,更希望他快点履行诺言。 “隆明,隆明。”正当罗杰忙于应付耀明和牛头怪的时候,龙牙慌张的声音传到了其他人的耳朵里。大家都往那里看去,只见龙牙轻拍着隆明苍白的脸庞,宝锭站起来,紧张地左右走动。罗杰箭步冲过去,拿出救急仪器帮助龙牙,“怎么会这样,刚才还好好的,心跳和血压都呈现下降趋势,这样下去会很危险的。” 龙牙拿走毛巾和饭盒,腾出空间让罗杰更好地工作,又拿起话筒道:“我是龙牙,请颜医生回答。” 话筒里传来的却是女性的声音:“我是黑鹤,颜医生去了雄城接赵梨,这里由我接听电话。” 龙牙忍不住问:“赵梨怎么了?” “她被赵晖气昏了,要送到医院抢救。真是的,古欣萍完成手术后还睡着,主人也才刚醒来,我还要看文件,忙死了。” “还有隆明的情况转坏,快点叫雾舅舅来。”龙牙不得不报告现状,雾舅舅立即就从欧阳玲的房间跑来,抢救陷入昏迷的隆明。 欧阳玲静静地躺在独立的病房里,戴着呼吸器的她不能移动,只能透过窗户抬头欣赏天空飘荡的云朵。黑鹤悄悄地靠近病床,轻轻坐下,从桌上拿起针线绣花。欧阳玲察觉到黑鹤的存在,却仍旧遥望天空,慢慢地问:“黑鹤,龙牙那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黑鹤停了一下,然后说:“隆明的病情有恶化迹象,生命力似乎正在下降,不过雾舅舅已经去抢救,问题应当不大。” “如果雾舅舅在一小时后没有回来,你就替我通知他。”欧阳玲微弱的声音穿过障碍物传入黑鹤耳中。 黑鹤一边做手工一边道:“主人,你才刚刚醒来,不要那么劳动自己,不然颜医生和雾舅舅又要唠叨了。”欧阳玲仿佛没有听见一般,继续自己的话。黑鹤听了相当惊讶:“这样可以吗?隆明的生命力衰弱成那样子,如果使用刺激性药物,他会承受不了。” 欧阳玲闭上眼睛道:“隆明的确是生病了,不过影响病情的是‘心’,他过早地与父亲见面了。” “你是说如果现在不碰面对隆明来说是好事吗?” 欧阳玲不愿回答,欣赏天空的眼里出现了悲伤,闭目的时候却露出浅浅的笑容,让人猜不透她心里思索着什么,黑鹤不久就出去了。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五话 心结 隆明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微弱的光线从纯白的墙壁透射出来,淡淡地,柔和地,并不影响大家的睡眠。隆明回想着昏迷之前见过涟漪胡闹,又看见父亲在旁守护自己,是梦吗?他轻轻一动,发现自己舒服地躺在了不软不硬的皮垫上,身边是倦极而睡的龙牙:龙牙伏在软硬适中的地板上,头向着自己,双手握着一件隆明不认识的东西。父亲宝锭正熟睡在龙牙后面的白色皮垫上,偶然用掌肉扫过幸福的脸,或是翻转发胖的身体。这不是梦,隆明感到欣慰。 过了一会儿,隆明觉得口渴,伸手去拿龙牙身边的水壶却不成功;要翻身坐起来,身体却不大听使唤,只好侧身躺着。但他的行动吵醒了龙牙,龙牙托着沉重的脑袋,慢慢坐稳,看见病人已经转动身体就问:“隆明,感觉怎么样?” 隆明低语着:“水。”龙明帮助隆明坐起来,让他斜靠在垫子上,才递水。隆明抓过透明的玻璃水杯,咕咕地喝了水,末了才回神问龙牙:“我怎么了?” “是主人救了你,烧已经退了,想吃东西吗?”龙牙整理着毛毯,不让隆明着凉。 隆明摇头,见龙牙不再发问,抬头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所在的是个极大的白色房间,墙壁上空无一物,没有床,大家都睡在地上,高胜如、德明、赵百珍、惠慈、季梦、青鼎和耀明睡在房间的另一头,惟独不见小兽们和涟漪。“涟漪呢?” 龙牙擦拭着地面上的水迹,听见隆明无力的提问,回答道:“她在旁边的小室里睡,毕竟是女孩子,睡在这里不合适;还有小菲和其他野兽都住在隔壁。”隆明看着忙碌的龙牙,欲言又止。龙牙回头发现隆明不眨眼地看着父亲,又递给他一杯水,说道:“你是不是觉得对不起父亲?”隆明转而看龙牙,不说一句。龙牙只得继续道:“宝锭他并没有怪责你,毕竟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世界,宝锭老是说自己考虑不周给儿子造成伤害,他也像你一样在伤害自己。” 隆明低头不语,听下去:“不管你们如何伤害自己,最后还是对身边的人造成难以估计的影响。你给赵家庄带来的破坏,宝锭和主人定立契约,可以说都是那时候造成的‘心结’的后遗症。隆明,你到底还要伤害自己到什么时候?”龙牙独自和隆明交谈是欧阳玲的主意,本来应该是宝锭说比较合适,可是宝锭已经失声,龙牙是唯一的人选。 隆明闭上眼睛,久久地沉默着,空荡荡的大室里只有季梦和青鼎的鼻息音在回荡。龙牙耐心地坐在隆明旁边,等待的只是一句缥缈而不真实的回答:“不知道。”隆明不是不知道父亲的事情,在这一切的背后还是因为自己的痛处,来自无法弥补的伤害。龙牙并非不了解隆明的想法,可是欧阳玲曾经派人来跟自己说:“发生在隆明身上的一切都是因为大龙王,隆明不愿意活在那种环境却逃脱不了大龙王的控制。他在逃,却逃不了;他在躲,却躲不过;他想忘记,然而没有一个可以让他自由活下去的地方。在他身上看到了我自己的影子,我想帮他,不仅是为了宝锭,也是为了我自己。” “心结。”龙牙提醒自己不要忘记隆明的痛苦,安慰道:“隆明,世界上并不只有你才有悲伤的过去。我现在的主人也曾经失去了亲人,你也比她好,至少你还有弟妹,她却孤身一人去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她说过活着就是活着,无论是每天哭泣还是带着笑容,世界都是前进的;哭泣的人只看见悲伤,他的世界将一直痛苦;笑容却能够带来欢乐,将让悲伤化作记忆,虽不会忘却,但活着的人能得到精彩的明天。隆明,与其带着悲伤活着,不如放开心怀,正面面对世界的一切,你的父亲也是这样希望的。”龙牙说完时,宝锭正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哈欠,凑到龙牙的身边撒娇。 隆明见父亲醒了,伸手扫着它的长毛,宝锭转身舔了舔隆明的手,倚着儿子躺下。隆明发现父亲虽然没有看自己,眼里露出的哀伤瞬间化成兴奋,不停地舔拭着儿子的脸庞,隆明欲拒不能,想笑却气力不继。龙牙连忙过来卡着宝锭的脖子道:“够了够了,让隆明休息一下。”宝锭还没有玩够的感觉,但是有不好拒绝龙牙,退开几步,转而用尾巴代替舌头,弄得龙牙气不过来。 高胜如被这对父子吵醒了,远远看见就喊:“你们在干什么,有吃的吗?” 龙牙回望惺忪的高胜如,道:“我还以为罗杰吃得多,原来你才是高手。那边隔夜的你要不要?”龙牙指着身边的黑盒子。 “不要紧,能吃就是了。”饥饿中的高胜如完全不介意食物的质量,只求吃饱。 大家都陆续起床,龙牙把昨天的机械人重新唤出来,经过昨天一役,今天大家的反应比较平淡,赵百珍和季梦还是不愿乱动,但青鼎和耀明已经拿在手里把玩。罗杰昨天因为隆明危急,一直到晚饭后才能把模型带给两个喜好机械的家伙,害得早餐来晚了。 当全部人都梳洗完毕后,太阳才从云角露出小小的半脸,罗杰带着涟漪进入大室,分派了食物后,打开一边墙壁,一道温暖的阳光射进来,很是舒服。透明的墙壁向南,白色是因为外面挂着一幅垂地的白窗帘,罗杰娴熟地拉开大帘,却是一块浅灰色的落地玻璃。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六话 初次见面 罗杰打开了大室的一边墙壁,内墙壁是透明的,白色是因为内外墙壁之间挂着一幅垂地的白窗帘,厚重的窗帘挡住了外面的光线,只反射着大室里柔和的灯光。罗杰娴熟地拉开大帘,外墙一块完整的落地玻璃展露眼前,刚露出小小半脸的太阳把自己温暖的光与热赠给每一个活着的人,在洁净的地板上开辟了一片方形的浅灰色土地。大家看见了久违的阳光,都凑到玻璃前看外面的风景,他们都是为了找到自己的家而来看外面的,却失望而回。 “看啊,哥哥,外面好多房子。”涟漪跑到窗台前,冲着隆明兴高采烈地喊着。其实她昨天明明紧张得要命,今天大早就站到门口等罗杰,直到看见隆明没事又开始笑了。 隆明还不能站起来,唯唯地应诺着,看着大家都凑过去。涟漪趴在玻璃上,观察着这个陌生的世界:玻璃外面只有一条细长的边,屋檐下是悬崖绝壁,数棵苍绿的植物从峭壁下冒出头来,或细或宽的叶子还有错综复杂的根蔓沿着建筑物攀爬。当视线从树叶的缝隙里穿出去,却是空荡荡的一片。大室所在的房子与对面的奇怪建筑有着相当的距离。说那是奇怪的建筑,因为它像蛇一般弯曲地坐落在绿色的草木中,不规则的形状看起来什么也不像,涟漪找不到可以形容的词汇。在那蛇形建筑物后面,浮出了光亮的龙头,旁边有座高耸的黑色尖塔似的东西,再远一点却是个圆顶,后面已经不是陆地,是一望无际的蓝色世界。涟漪看到蓝色的水面上飘荡着几只小黑点,像是在动,又像是静止般。 涟漪回头问罗杰:“那边的湖泊叫什么名字?”在涟漪的记忆里对海几乎没有认识,湖可以很大,看不到边,所以她就这么问了。 罗杰笑道:“那不是湖,是海。” “海?” “唔,很大很深的湖就叫海。”罗杰如是回答。 不过有人反驳了:“你别教坏她了,海就是海,湖就是湖,不是一回事。”黑鹤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入大室的,手中抱着一个身穿白色暗花长袍的金发女孩。 “黑鹤。”大家不约而同地张望过去,罗杰马上整理皮垫。黑鹤轻步走向窗前,慢慢地把女孩放在皮垫上,才说道:“这位就是我和龙牙的主人――欧阳玲小姐。”欧阳玲这次入院,身体没有完全恢复,呼吸比较急促,但脸色还算不错,白里透红的脸蛋略带一点黑斑,尖尖的下巴、薄薄的嘴唇、灰色的瞳孔,让这个衰弱的女孩显现着柔弱却又平静的美,谁也不曾想过就是这么个女孩居然弄出许多大事来。欧阳玲一身白色长袍和房间溶成一体,完全是分不清轮廓。在金色的柔软头发的衬托下,她温暖的笑容显得那么特别,如同阳光那般明媚。 “主人。”龙牙向欧阳玲点头行礼。 欧阳玲露出不屑的笑容:“你怎么还是那样子,笑一笑吗。” 隆明见此情形就觉得龙牙刚才说的话并不渗假,至少从欧阳玲的笑容上看来,根本看不出她的过去,也看不出疾病给她带来什么痛苦,愉快的笑脸真让人舒服,刹那间隆明觉得自己相当难受。 黑鹤向欧阳玲介绍在场的每个人,又向大家介绍自己的主人,欧阳玲笑着向他们挥手,在这种奇怪的场合里,大家都不大想接近欧阳玲,除了涟漪。涟漪这几天是由黑鹤陪着,睡在欧阳玲的房间里,打从一开始她喜欢上眼前的姐姐,凑到她身边,问:“你还是感到不舒服吗?是不是跟哥哥一样?” “当然不是。”黑鹤不等欧阳玲答话就抢着回答。 欧阳玲伸手抚mo涟漪的脸,正要说话,德明却出来了。大室里的人其实还没有对欧阳玲产生什么印象,虽然如此想到她隔着时空在那时候干大事,不得不小心谨慎地观察这位体弱的十来岁姑娘。德明却不是这么想,他对自己无辜被带到异地已经感到不满,当知道被隔离禁锢后更是无法按捺心头怒火。这两三天时间父亲宝锭在身旁,德明无法宣泄这股怒火,此时终于可以大声说话了:“你是黑鹤和龙牙的主人吧,你要把我们关到什么时候?你什么时候才把我们送回去?”说着,他又向欧阳玲靠近一步。 黑鹤摆着架势准备迎接德明的利爪,涟漪害怕地看了看,想逃离德明凶恶的视线,欧阳玲却平静地笑道:“不要走,涟漪,坐着就好。黑鹤,你照顾着涟漪,德明要找我的麻烦,如果我逃避就没法解决以后的事情。”黑鹤顺从了,欧阳玲又道:“德明,关于你的问题,等赵梨来了就一切真相大白,何必焦急。” 德明根本不理会欧阳玲的话,高声喊道:“送我们回去!”欧阳玲断然拒绝,德明怒气正盛,张着利爪扑向欧阳玲。隆明知道德明要干什么,连忙喊道:“快避开。”可是他身体还未恢复过来,喊出来的声音缥缈得像从天涯海角外面传来般,其他人根本听不到。最接近隆明的是宝锭,它想跑去教训儿子,欧阳玲递了个眼色,它只好站住了。 德明没有看见欧阳玲的微小动作,一爪子伸过去。龙牙没有接到主人指示,在没有黑鹤罗杰出手的情况下迅速地挡住德明的去路,说道:“主人,我把他送到别的地方可以吗?” “你究竟把我们带到这种地方来做什么?我可告诉你,我是不会听你的。”德明抓着龙牙的肩膀冲着欧阳玲大喊。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七话 欧阳玲对德明 罗杰知道欧阳玲拒绝宝锭和黑鹤的好意是为了亲自出马,驯服德明,所以并没有出手。但他心想:这么做能行吗?德明可不是一般的妖兽,作为大龙王身边的一员具有潜力的将士,他所拥有的实力不能说比得上经验丰富的宝锭,至少也和高胜如、龙牙同在一线,要驯服这样的人一点也不容易。说起战斗力,大小姐的能力绝对是在黑鹤之上,但以她目前的身体状况能够迎战吗? 由于龙牙的抵挡,德明使劲推开对方,冲着欧阳玲大喊:“你究竟把我们带到这种地方来做什么?我可告诉你,我是不会听你的。” 高胜如见情势不对头,连忙赶来拉着德明的手臂,对黑鹤道:“快点让你的主人离开,德明不是好惹的人。”怒气冲冲的德明把高胜如推后几步,高胜如拉不住,黑鹤只有转身准备。没等欧阳玲再说“退后”,黑鹤挥拳****德明,高胜如过来扶着德明再道:“别乱来,她能转移时空,没有她帮忙,我们要回去是不可能的。” “你是要我求她吗?”德明转而向高胜如发怒,“高胜如殿下,你为什么要替我们的敌人说话?”“放开他。”欧阳玲那平静而玲珑的声音再度响起,高胜如突然停下来,说道:“不要为难德明,他不过是……” “我知道,不管他会不会听我的话,我都不会为难他的;可是要让你们回去,惟有这一点我决不同意。”欧阳玲微弱的话语拒绝了德明的要求,“过来,德明,拿出你的实力,看看你能不能打赢我。” 德明听得出来眼前的这个少女根本不在乎战斗,开始时没有好好留神这点,现在不能收回了,更重要的是他不喜欢被别人糊弄,无论如何也不想就这么放过欧阳玲。于是德明张开利爪攻击,欧阳玲不躲不闪,只是笑,看得其他人心里紧张。德明在最后关头收起爪子,一拳打在欧阳玲身旁。欧阳玲斜斜地看了看德明,笑着说:“有所顾忌是赢不了我的,凭这点实力还不足以当我的对手。” 这句话真惹火了德明,他没有抽回已经出拳的手,而是横着扫过去。但是欧阳玲单手支撑皮垫,一个漂亮的翻身,另一只手抓住德明的肩膀,让他无法攻击,然后狠地坐在德明身上。德明还没有反应过来,欧阳玲已经占据优势,不用再有动作;德明只感觉到一阵酥软突然传遍全身,他完全来不及弄清楚就倒在地上。大家都看呆了,完全不知反应。欧阳玲在喘气,沉重的呼吸没法让力量更进一步传入德明的身体里,让对方有机可乘。德明伸爪刺向欧阳玲,少女轻轻侧身躲开了,抓着德明肩膀的手猛地一爪,鲜血染红了白色的皮垫。“啊”,德明大叫一声,要变身攻击欧阳玲。可就在那一刹那间,德明忽然觉得天旋地转的,慌忙托着沉重的额头,踉跄着跪下。欧阳玲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紧盯着慢慢变化的德明,闭上眼睛。两人其实相距不到一臂宽,此时此刻如果德明能动的话,欧阳玲就相当危险了;头痛加上乏力,德明无法攻击对方。明明敌人就在眼前却够不着的这种无力感,的确不是德明想承受的。 黑鹤看着呼吸急促的主人,关切地问:“没事吧?”欧阳玲的身体似乎锁上了铜球,根本动不了,也没有回答黑鹤的话,只知道喘气。黑鹤见情况不妙,马上放开涟漪,扶着主人,轻轻放在皮垫上,好让她躺得舒服些。龙牙跑去拿水和药,宝锭走到德明身边,张嘴露出锋利的牙齿警告儿子不许乱动。 过了好一阵子,欧阳玲才恢复平静,这时候颜医生和雾舅舅分别带着已经苏醒了的赵梨和古欣萍进入大室。赵梨回到殷州被父亲气晕过去、送到雄城的医院抢救后,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元气,毫无血色的脸庞和朦胧的眼神让整个人都相当的憔悴,涟漪根本不相信那就是一直跟自己旅行的同伴。古欣萍又如何?她的脸同样没有什么血色,不过苍白下面还是看得出一丝红润,眼神也不似赵梨那般惺忪,却透露着与之很不相称的伤感。两人一到大室,第一眼看见的是那些不停移动的机械人,吓得缩成一团,尤其是古二小姐,拼命地喊着“拿开拿开”的,让正忙于其他事务的龙牙很不耐烦地教训了。 雾舅舅刚到就看见欧阳玲神色不对,先来一句:“罗杰,你又来了,阿玲才刚醒过来,你们又让她干什么好事了?” 黑鹤和龙牙面面相觑,不敢言语,欧阳玲给了雾舅舅一瞥,却什么表示也没有。雾舅舅坐到她旁边就想开口,欧阳玲却对黑鹤道:“你有带项圈来吗?”黑鹤会意,从欧阳玲的布袋里拿出一条灰色的细长皮带,套在德明的脖子上。德明挣扎着想站起来,到这时候他才注意到自己已经变成原样,怎么也不能恢复人型;他要说话,喉咙却只剩下了犬叫声,德明害怕了,看着四周惊讶得目瞪口呆的人,感到无比羞辱。 惠慈连忙来劝告:“姑娘,德明就算有得罪的地方,也请高台贵手,放了他。” “放心吧,我也是为了保护他才这么做的。”欧阳玲累了,不想说话,黑鹤抓着她的手代替主人讲明事情。 “保护德明?”众人有疑问是正常的。 “对,德明拥有难以取代的力量,不过他不会用,很可能造成像我当年所造成的灾难那么可怕。”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八话 时间之链,空间之环 “当年的灾难”,欧阳玲说出这件事时内心非常地沉痛,“当年我使得时空环链断裂,使得大妖怪们被封印,小妖怪们失去力量,时至今日小妖们已经快绝种了,接下来大妖们的处境也将处于极度危险中。” “这和我们被关禁在这种地方有关系吗?”惠慈问道。 欧阳玲刚张口,听见龙牙大声叫喊:“不要动,不然我要动真格了。”众人都往落地大窗旁边看去,只见德明被封印后仍在不断挣扎,龙牙不得不把它推到墙角绑着,为了不让它伤着隆明,又特意把隆明带到主人身边。宝锭由罗杰套上了保护罩,狠狠地咬了儿子一口,德明总算安定下来。隆明开始对欧阳玲感到害怕,不过欧阳玲没有对付隆明的意思,并且发出善意的微笑,却让他更害怕了,本能地畏缩了。欧阳玲一手抓着隆明安抚着,一手握着黑鹤,由黑鹤传达自己的意思:“不要怕,这里不会有人伤害你的。”龙牙让隆明倚着坐在欧阳玲旁边,示意大家围过来。 等众人都坐下了,赵百珍发问道:“时空环链是什么东西?你把我们带到这种地方有什么目的?还有我能不能回到赵家庄?”从踏入这个世界起赵百珍就疑惑着自己为何会被带到陌生的地方,为什么对这个世界完全不认识的自己会对此有着很深认同感。 黑鹤冷淡地回答道:“这个世界有赵家庄的后人,你所见的赵梨就是赵百翔的子孙后代。但是赵家庄已经被高胜如焚毁了,如今赵家的人都住在殷州镇,也就是在殷山山腰所建造的一座小镇。”欧阳玲通过黑鹤解答了赵百珍的第三个问题,然后又转向第一个问题。“时空环链――时间之链,空间之环:时空环链的真正名字。” 赵梨和惠慈疑惑地道:“时间之链,空间之环?” “对,你们都看见天空上的光链了吗?”正面回答是,然而此刻谁都没能从明净的天空里找到光链的影子。“在你们到达后,光链――时间之链已经隐没了,但没有消失,你们现在看不见并不能说明时空环链不存在,相反它存在于每个人、每件物体身上;同样的,空间之环虽然只在阴间大门上空出现,但世界上所有物体中都被套上了空间之环。时间之链和空间之环合起来就是时空环链。”大室里空气静止了,只有黑鹤的声音回荡:“粒子的移动产生了空间上的偏差,粒子未必能回到原来的位置,偏差所产生的距离感就是时间。世界是时间延伸的庞大空间,时间是不能停止、永远前进的长链;空间却像球一样不断循环,很可能回到原来的地点,所以是环。而主人所拥有的能力就是掌握时空环链,控制世界的时空运转。” 惠慈似懂非懂地说道:“如果真有这种能力,那就等于是神啊。可问题是你刚才说什么粒子,那是什么东西?” “构成世界一切的基本事物。”黑鹤回答得已经很好了,无奈在惠慈等人当中能够理解的一个也没有。黑鹤继续说道:“惠慈先生,你确实可以这么看待我主人,不过你也要知道控制时空这样的力量在不同的世界都被视为禁忌之力,绝对不允许个人拥有。主人也因此受到了这个世界的排挤,随后被迫隐藏力量以及建造这间学校来保护自己,以便能够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黑鹤停顿一会儿,再度讲述道:“百多年前,主人还不能完全控制时空环链的力量,但是世界上的人已经认识到她的存在,还有她的力量,所以不断地排挤威逼。这种时候主人跟大龙王发生剧烈的战斗,主人输了,大龙王要杀她的时候时空环链却断裂了,大龙王以及拥有强大力量的异能者都因此被封印在异空间里。虽然还是这个星球的时空环链里的空间,却需要主人的力量才能进入的世界,那里的时间静止了,空间冻结了,到现在还保持着断裂时的情形。” 欧阳玲突然插嘴了:“时空环链现在已经连接上,他们也应该可以活动了。” “那么断裂的时空环链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惠慈追问。 还是由黑鹤回答:“时空环链最初断裂时是出现裂纹,这时候如果主人发现,那么只需要主人的力量补上裂纹就可以了;断裂如果到了第二阶段,裂纹就会使空间之环断裂或者时间之链缓慢延伸,这一阶段单凭个人的力量已经不能完全修补,那么就需要四大使者的力量辅助;第二阶段的出现,时空环链的断裂速度就会加快,如果没有力量维系的话能在短时间内到达第三阶段――崩溃。” 颜医生补充道:“这个世界的时空环链的结点是分布在不同地点的十六座‘阴间大门’,阴间大门崩塌就是时空环链的崩溃征兆;当大门完全倒塌后,时空环链就不复存在,世界也就到了毁灭的时候。” 惠慈等大吃一惊,赵梨问:“如果世界毁灭,那么人类怎么办?” “别误会了,时空环链的崩溃不是指物质能量的消亡,而是指生物和文明的灭绝。”欧阳玲坐起来,倚靠着黑鹤的肩膀说话,“人类能否生存下去就得看他们自己,在时空环链断裂之后,世界就会发生翻天覆地地变化,是好是坏,是文明的衰亡还是新生命的诞生,这些都并非人类所能掌握控制的:无论人类多么地强大,不要忘记,人类和妖怪都是活在世界上的生物,永远逃脱不了生命的本能。”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九话 连接时空环链的方法 “无论人类多么地强大,不要忘记,人类和妖怪都是活在世界上的生物,永远逃脱不了生命的本能。”欧阳玲一字一字地说出来,声音微弱,却震撼在场每一个人的心情。“不可否认,现在人类可以依靠自己的创造发明来改变世界的景观,但是在这一切背后本能还是无法拒绝,那就是生存,简单来说就是活下去。只有极度绝望,绝望到不能看见未来的人才会选择自我了断。” 接下来是黑鹤的话:“生存是基本,为了活着,生物都会主动逃避能威胁自己生命的东西,这是本能,只要知道危险,潜意识下就会自我保护起来,这也是本能的一种表现。至于另一种常见的表现就是繁衍生育,追求更多的孩子,让自己的种族继续存在。不可否认,也不能否认,因为这全是事实。” “如果如此,你为何找我们来呢?”惠慈问道,同时也是赵百珍的第二个问题。 黑鹤喝水润喉,又把水杯递给欧阳玲,才继续道:“我曾经说过时空环链断裂有三个阶段吧,每个阶段各用不同的方法补救:第一阶段只需要主人的力量而已;第三阶段则没有人能够修补,任凭时空环链完全崩溃断裂,然后重组,再次开始新世界的创造;然而第二阶段却复杂得多,而且修补的方法也不只一种。” 高胜如趁着黑鹤换气的时候,插口道:“除了第一和第三阶段,第二阶段是需要地水火风四大使者的力量,更说明一句,四大使者是要全部觉醒了才有效。目前看来只有我是醒了,赵梨还处于半沉睡状态,更不用说还未找到的另外两位使者。” 惠慈惊讶地看着高胜如,道:“你是四位使者之一吗?” “是的,大哥,我是火之使者。” “如果按你这么说来,时空环链还没有连接起来吗?”赵百珍问。 “不是的,已经连接上了。”黑鹤道。 “为什么,四大使者不是没有全部觉醒的吗?” 高胜如代替了黑鹤说话:“的确如此,如果四大使者都醒来就没有问题。不过万一像这次一样,那还有第二种方法可以连接断裂了的时空环链,那就是利用拥有完整时空环链的人,这里也就是指你们。”大家都望着高胜如,只听他继续道:“时空环链并不是独立存在,诞生在世界上的人都拥有那个世界的时空环链的副品,而且是诞生时刻所在的那一瞬间的时空环链,完整对完整,残缺对残缺,这是定律。除此之外,因时空环链断裂而被封印的人也可以视为只拥有残缺的时空环链,如此一来,能够利用的就只有断裂前就诞生却又不受影响的人才行。” “那就是我们吗?”惠慈问。 黑鹤鞠躬行礼,道:“没错,你们一踏入这个世界就已经不知不觉地帮助主人连接起时空环链,所以辛苦你们了,还有谢谢。”惠慈沉默了,黑鹤再道,“你们看来还是感到奇怪,对吧。那么我再补充说一点,整个宇宙就是一个巨大的时空环链,扣在它环和链的是星系团的时空环链,星系团下面的是星系的环和链,紧接着是恒星系统的时空环链,接着只星星,最后是星星里的一切物体:层层相扣的环和链连接起来才是完整的世界。每天宇宙中的某个环链断裂,那个世界的某种东西就完结了;每一个时空环链的断裂所带来的是下面一层环链的灭亡,所以……” 黑鹤没有说下去是因为有人打断了她的讲话,此人是罗杰。黑鹤轻蔑地瞥了对方一眼,却由着罗杰说话:“大小姐弄断的时空环链属于星星的层级,不会对地球的存在构成威胁,却能对世界的生物以及人类的文明造成深远的打击。这就是大小姐召唤你们来的原因,在四位使者不齐整的情况下,你们就成为了最后的希望。” 完全的解释,不用再多说,大家都明白欧阳玲的用意,一切已成定局。罗杰说完了,看看黑鹤,她没有看自己,而是低头看着半清醒半昏沉的欧阳玲。欧阳玲放开了隆明冰冷的手,缓缓地:“隆明,你怎么样了?” 隆明刚醒来不久,精神还没有完全恢复,迷迷糊糊中听完了他们的对话,却无法理解消化。许多信息在隆明脑海里纠缠,如同无数打结的绳索般纠结着,怎么也辨别不了。虚弱的他看了看欧阳玲,一瞬间,许多问题似乎迎刃而解了,然而自己却一点也不了解,没有记忆,没有根源,怎么回事?隆明不知道欧阳玲在整个谈话的过程中都抓着自己的手是什么意思,冰冷指尖传来了痛苦和哀伤的情感,为什么? 沉寂了许久,惠慈问道:“黑鹤姑娘,现在我们已经帮助你们了,能否让我们回家呢?”黑鹤有点犯难,欲言又止;而欧阳玲对惠慈的提问没有任何回应,也没有给黑鹤任何提示,反而看着高胜如和赵梨。 赵梨一直在意“神石”的气息,由于太过专注没有留神欧阳玲的举动;高胜如明白了,说道:“只有四大使者才能真正连接时空环链,如果利用其他方法只能短时间连接,还是找到使者为妙。” “但是……”赵百珍不大愿意留下,心中忧虑。 欧阳玲明白对方的心思,说道:“当四大使者全部找到时,你们要留在这里还是回到原来的世界就随你们选择,我会送你们一程的。” 高胜如私下里却想到:连接时空环链还有第三种办法,可是……他看了看欧阳玲,没有想下去。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十话 唯一的选择 失望、无奈,当众人知道欧阳玲要在那以后才送自己回到原来的世界,低落的情绪一下子落入深渊:现在怎么办,生活在一个陌生的世界是什么感觉,没有人比赵梨更能体会他们现在的心情。惠慈一句“只好留下”,当中包含了多少复杂的情感,众人都无法否认。惠慈带头答应了欧阳玲的请求,而古欣萍则在没有退路的情况下答应留下。的确她和赵梨一样,都没有其他地方可去,如果去流浪的话,不要说欧阳玲,就是黑鹤和颜医生也不允许她们这么做。 古欣萍说话的时候是看着赵百珍的,临末了对赵百珍道:“相公,你也答应他们吧。” “别如此与我说话。”赵百珍喝道,“我不是你的相公,我们还没过堂,不算完婚,不能你说了算数。你们古家庄不懂规矩吗?赵家庄是有规矩的,我是看在赵梨份上才让你入门,你现在就想说是我的妻子?你算是个妾。”古欣萍心虚地畏缩了。 黑鹤接着说道:“你算是哪里的话,赵梨是赵百翔的后裔,你和她结婚是违法,不懂吗?还要说别人,先顾着你自己才好。” “他们之间已经过了四五代人,血缘已经不深了,不管血缘还是法律,他们要结婚并不算违背伦理,最多只能是人伦。”雾舅舅反驳道。 黑鹤正要回话,欧阳玲暗暗地制止了。虚弱的少女睁眼看着涟漪和耀明,只见涟漪缠着病弱的哥哥,乞求哥哥的答复。事实上隆明还不完全清醒,对于去向的选择,他已经不愿多想,伸手抚mo父亲的长毛然后点头示意就算;而德明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宝锭还在咧牙呢。涟漪高兴地喊道:“好嘞,可以一直在这里玩?。”无忧无虑的孩子总是让人快乐,在这么多人里只有这两个小孩特别地无所谓。 正讨论着的时候,季梦突然闯入惠慈和龙牙之间,宣布自己的存在,道:“等等,你们没有问我啊,我可不想留下。” 龙牙一拳按下季梦的头,说道:“如果你当时逃走了的话就不用来。” “都是你说我把你带到目的地后就能离开,现在不仅反悔,还带我到不知名的地方。龙牙,现在怎么办,我不要啊。”季梦扯着龙牙的衣角,焦急地喊着。 龙牙很不耐烦:“要怪就怪少主,是他叫你追上我的。”但黑鹤更是不顺,放下主人,箭步冲到季梦面前道:“如果你再说这样的话,我就把你送到鱼市场,让人宰了你吃下去。” “你怎么知道我是鱼?” “啊?你说什么啊?幻变兽都是鱼族的成员,你以为我是小鬼头吗?”黑鹤奸笑的声音让季梦瞬间缩小退却,胆怯地躲在龙牙背后。然后黑鹤回头看看牛头怪青鼎,青鼎没有拒绝的意思,反而对黑鹤道:“你能让我好好研究吗?” 黑鹤呆了:“啊?” 青鼎摊着双手,说道:“你是一件武器吧,让我好好看看你的样子,好让我改良武器的形态。” “可惜你做的武器已经落后了,要不要用更新的作为参考?”黑鹤指了指满屋移动的机械人,继续道:“这些东西不过是临时的代替品,我们家里的更厉害,你要不要去看看?”青鼎一听,露出兴奋无比的神情,忘记了过去的家。他拿起了一只黑色的蝎子,独自跑去了,耀明拿着罗杰给的模型跟过去,季梦道:“这几个家伙没有别的想法。” 这时候,雾舅舅对大家说:“好了,既然事情已经决定了,你们就留下,我们还有事情先走了。”又补充道,“阿玲,尽量休息,德明的事已经处理完了,其余的都交给黑鹤龙牙就行了。”欧阳玲轻轻点头同意,两位医生出去了,罗杰跟着走到门口,一边开门一边回头问:“那么午饭也要留在这里吃吗?” “午饭啊,能够快点吗?我的肚子好饿啊。”高胜如走到门口对罗杰说,弄得罗杰不知如何是好。 “你的食量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吃过早餐才多久,现在又饿了?” 欧阳玲插嘴道:“不要这么说,罗杰,火之使者可是需要很多能量来维持基本活动,每天要吃的份量大概是身体的三分之一,吃不够是不行的,就是这么一回事。” “身体的三分之一?这样的话多少食物才够他吃饱?”大室里的人都是这么想的,可是谁也不说出口。罗杰长叹一声,单手托头离开大室。 罗杰离开后,大室里的人开始散开,隆明因为身体不适原地躺下,涟漪回到哥哥身边坐下,关切地问:“哥哥,你还没有好吗?” 龙牙让德明原地躺下,安慰涟漪道:“没事的,大病之后一定会有劳累感,让他好好休息,很快就会恢复过来的。涟漪,你可要乖点,这里有几个病人,他们需要安静。” 赵梨突然发问了:“欧阳玲,请问你是不是有‘神石’在身?”她这么问着,引来了赵百珍的注意,马上回身靠近赵梨。 欧阳玲笑了笑,说道:“是的,赵百珍的‘神石’在我手上,你看。”她掏出“神石”递给赵梨,那雪白的小球闪烁着荧荧的光芒,散发出夺目绚丽的色泽,比起在赵家庄时更美。 赵百珍从赵梨手中夺过“神石”问:“原来在你那里,难怪找不着。” 赵梨没有理会旁边站着的家伙,仍旧紧盯着欧阳玲:“我感觉到另一颗‘神石’的存在,在你身上有着和我见过的光链相同的光,还有一圈光环围绕着,光链连接的地方有‘神石’的气息。”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十一话 解放 “啊,你能看见了,赵梨。”欧阳玲展开双掌,一股微风突然从四面八方汇合在她的手上,一颗全黑的小球无声地出现了,“这就是我的‘神石’。”大家都凑过来看,只见那小小的“神石”一点杂色也没有,比起赵百珍那颗“神石”白色的柔美,这颗显得深邃宁静,仿佛要把世界都引向更深更远的时空。欧阳玲拿出了自己的“神石”仅仅是瞬间的事,随即又收起来了,她也不愿意告诉其他人关于“神石”的事情,众人无趣地散了。 接下来的日子不能说相当愉快,至少大家保持着安静和谐的气氛。欧阳玲自此以后,每天早晨就来大室,直到夜间才回自己的房间;她的身体逐渐好转,最初所见的苍白脸庞如今变得粉红,笑容比那时更柔美更灿烂,为这个冰冷的房间加入了温暖的气息。同时欧阳玲也慢慢地教大家一点关于这个时代的事物,涟漪特别喜欢新奇事物,很快就只缠着欧阳玲不放,害得黑鹤阻不是应不是,好不无奈。 赵梨从父亲的折磨下逃脱了,康复较快,其中原因是她原本是劳累过度引起身体不适,休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话说赵梨见过了欧阳玲的“神石”后被要求入住校长家,开始时她是拒绝的,到后来答应了,理由是败于涟漪的纠缠功力;涟漪总是以弄烦了龙牙来达到自己的愿望,于是用同样的作战计划成功地帮助了欧阳玲。 至于古欣萍,简单的妇产科手术并没有使她变成真正的病人,休息了一两天就露出本性;在泛舟学校,欧阳玲几乎是占据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大家都冷落了从小就被骄纵惯了的古欣萍。她一时不能适应没有人注意的生活,尤其是需要自己照顾自己这点上,古二小姐可是生手,怎么也弄不好,一到这种时候就开始发大小姐脾气;赵百珍开始时还依顺她,时间一长就心生厌倦,远离她而与惠慈谈论各种事情。这下子古欣萍更加寂寞,经常独自在角落里哭泣,不过还是没有多少人理会。 隆明的病很快就痊愈了,闲着无事就去照看父亲和德明:德明沮丧地呆在角落,或者撕咬东西发泄,不过没有什么用处,欧阳玲永远用微笑和同情的目光看着,根本不发怒。青鼎和耀明就不多说了,两人总是在自己天地里研究机械人;倒是季梦,他直到在小菲等可以进入大室时才有交谈的对象:小菲、獾、大山鹿和鸱凤是在欧阳玲稳定下来的几天后允许进入大室。獾一进入大室就找黑鹤要钱,却给龙牙踹了几脚,只得贴着黑鹤不动,大家见獾没有名字又吵闹不止,于是起名“欢欢”,这名字很快就散开了。 小菲一进入大室,马上就跑去赵梨身边,拍着小蝙蝠翼,摆动长长的尾巴,要赵梨逗它。不过欧阳玲觉得可爱,拿出玩具逗小魔龙,菲帕图也很快接受了这位新朋友。大山鹿还是跟着青鼎,大家最不认得的是鸱凤。鸱凤本来能够背着两三人飞翔的,如今看起来却像是只鹦鹉;说它是鹦鹉也没错,这是一只凤冠彩虹鹦鹉,羽毛的色彩和原来没有区别,甚至长长的尾巴也保留下来,认不出来不仅是体形上的差别,头部的区别也相当大,脸长了,喙变得又长又阔,冠羽变得像天线般高高耸立,羽毛由圆扇型换成了散状,看起来像毛不像羽,真是换了个模样。 这样一来,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了,距离离开大室的时间不多了。涟漪经常从落地玻璃看外面的世界,看着人们的衣服一天天的厚重起来,才发现已经进入深秋了;匆匆行人也能让涟漪感到新鲜,这个时代的衣服真是多姿多彩,衣帽鞋巾样样俱全,款式都是涟漪没有见过的。涟漪经常以这个问赵梨,赵梨能够回答的就回答,但是沮丧中的古欣萍却错过了机会。 这一天,涟漪和剪掉了长发的耀明一起拿着欧阳玲给的时钟玩,颜医生进来了。由于两个孩子加上小菲最接近门口,颜医生首先就跟他们说:“看来你们很喜欢这里。” 涟漪以声音回答,然后夺过圆盘钟就跑到欧阳玲身边。耀明见此急忙追去,冲着妹妹道:“你不是已经有玩具了么,怎么还要这个?”欧阳玲不慌不忙地拿出另一个方型的时钟递给耀明,耀明拿着新货,对涟漪撇了撇,不满地走开。 隆明过来挡着弟弟的去路,转头问颜医生:“请问今天是什么事呢?”隆明也弄成了短发,神情也比生病前爽朗了。 男性中只有赵百珍还保留着长发,那时候一句“父母给的东西,做儿子的不能动”就把罗杰轰走了,到现在还不觉得后悔。他走来道:“对啊,这几天不是吃药就是打针,今天是不是又来了?” 颜医生神色轻松,笑着说道:“不是不是,你们的隔离期已经结束了,今晚可以离开大室,到新家去。” 虽然颜医生以简单的话明告众人,但是大家一时不能相信,等确定真实性后,心情既高兴又害怕,“不知道新家是什么样子?”“前几天让我们自选房间和家具,又让我们自行设计房间,今天可以见到模样了。”…… 欧阳玲凑到颜医生旁边问道:“我能回家吗?” “当然可以,就是因为你能出院我们才允许他们离开,不过欧阳玲小姐,你还是不能上学,要留在家休息,知道了吗?” “是。”欧阳玲爽快的回答同时也宣告了这里的生活进入尾声。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十二话 新家 “欢迎来到新家。”当电动客车停泊在第三住宅区某条大街的路旁时,伊休普顿笑眯眯地友好地问候新住客。不过新住客似乎没有反应过来,或者说没有适应过来,簇拥在客车旁不知所措。 身穿粉红色绒套裙,外披一件白色的?花小衫的欧阳玲从人群后面出现,指着校长手里黑黑的布袋问:“欢迎仪式还包括这些糖果么?” “不是,这些糖果是分给那些小孩的。”伊休普顿指了指不远处那些打扮奇怪的孩子们,“他们是幼儿园的孩子,趁节日来讨糖果:你们还真不会挑个好时间回来。”说着打开折扇盛情地拍着,却让黑鹤发怒,以一句“别煽风,会冷坏主人的”把校长打压下去。黑鹤有点火是有原因的:古欣萍在闹脾气,上车前就已经对那身浅绿色的长裙百般挑剔,说什么暴露之类的,上车时却要求用轿,如果不是被泼辣的黑鹤狠骂了一顿也不会悻悻然接受安排。她的胡闹费了不少时间,大家都等得不耐烦了,短暂的车程很不愉快,寂静无声的世界让人恐惧。 涟漪跟在欧阳玲身后,看见那位头带一顶圆帽、身穿素色长衫的慈祥中年人拿着平凡的布袋站在铁花门边,袋子里散发着淡淡的果香味和甜味,相当吸引人。涟漪用渴求的眼神看着欧阳玲,见她没有任何反应,感到失望之时却听见对方说:“下不为例哦。”原来欧阳玲从伊休普顿的袋子里拿出几颗小糖果分给了涟漪和耀明,他俩都开心得连蹦带跳地缠过来。 隆明过来问:“这样行吗?” “不要紧,我们还是快进去吧。”欧阳玲笑着说着,轻轻抚了宝锭的头,打开铁花门,沿着石路走到深红色的大木门前。校长家正门的石路并不宽,两人并排走勉强可过,石路旁被低矮的装饰灌木阻挡,根本不能散开,大家只好将就将就,于是走到最后的是校长和龙牙。红色的木门嘎然打开,进入众人眼里的是小巧的方形门室,两旁是简洁的鞋柜,唯一的出口却连接着一条长廊,拐弯处透出了明亮的灯光。 大家正想要蜡烛灯火的时候,墙壁上飞出了几十个小灯,上下飘浮,稳定的灯光跟着每个人照耀前方的路。耀明伸手抓住了一盏灯:“是蜻蜓啊。”青鼎也应和着,可是古欣萍却想挥走它们。 欧阳玲根本不理会新住客的反应,迈步走过长廊,刚走到巨大的落地玻璃门前,就看见罗杰和露娜在庭园的石台里不停走动,数盏落地的大灯射出强烈的光线,庭园的石台和水塘被照射得亮如白昼。大灯上面连接着一串葡萄型的迷幻彩灯,一闪一暗的,为夜间的派对增添气氛。石台上放着几张又长又宽的桌子,满满地铺了几层食物,冷盘、生肉、熟肉、主粮、水果、甜品,分别放置,每个的造型都不尽相同,错落有致,很吸引人的样子,新住客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场面,感到不可思议的同时也觉得这些人太厉害了。欧阳玲正要走过去,个子高大的金发男孩护志恰巧从厨房里出来,马上就喊道:“现在还没有准备完毕,你们待会儿再来吧。”他托着一盘烤肉,无法伸手招待刚进门的人,只好再说:“露娜姐姐听说有个大食鬼在你们当中,为了准备他的食物,现在还在找个地方放置,你们先去看看自己的房间,然后洗个澡才出来。”护志淡淡的语气说出了露娜的担忧,大家都不自禁地看了看尴尬的高胜如,所有人都无言。 黑鹤等护志安静了才道:“还没完啊?你什么时候学会差使人的?”黑鹤怒气未消,却又不愿意向欧阳玲的表哥发火,简单的话语里包含着丝丝不满。 这时候罗杰从庭园里走来,笑着对住客们说:“三个女孩跟着黑鹤,小兽们就交给宝锭看管,其余的人都跟我来好了。” 欧阳玲打断了罗杰的兴致:“小菲跟隆明一起比较合适,毕竟是龙族的小孩,饲养房里不适合他。至于德明,趁他还没醒来,罗杰你就把它关在楼上的小室里吧。”说罢她就从旁边的楼梯上去。黑鹤看着主人那沉重的身体、劳累的眼神就知道今天又是个不可以熟睡的夜晚。 隆明得到了莫名其妙的工作,从赵梨手中抱起了小魔龙,跟着罗杰和护志向男舍那边去了。男士们一走,黑鹤就带着赵梨、古欣萍和涟漪从欧阳玲走过的楼梯上楼,边走边道:“我们这里女士少,都住楼上,所有房间都是独立的私人卧室,房间里的物品要自己处理。”楼上还是一条长廊,却只有最接近楼梯的几个小门,下面的灯光透过玻璃射过来,非常明亮。黑鹤指着最接近楼梯的房门说:“这是主人的卧室,她身体不好,不能住在女舍,不然雾舅舅就进不去。” “女舍?”赵梨问。 黑鹤按下欧阳玲房间对面的门铃,门铃旁的漆门横着打开了,又是一条长廊。“这里的走廊还真多。”涟漪很奇怪地说道。四个女孩进入门后的走廊,门嗖地关闭了。涟漪偶然瞥见了窗外的大草地,只见一位穿着白色厨师服的女士正在指导着两个孩子放置食物,现在正是从厨房里拿出大盘子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外面的动静。楼上的窗户是闭着的,涟漪没有嗅到食物的气味,只知道很诱人。涟漪问黑鹤:“我们可以过去吗?” “你听见那大哥哥的话了吗,现在还没有准备好,我们等一等才去。”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十三话 食物不够? 布局简洁的房间,或米色,或浅绿色,或木色,或暗红色,或淡蓝色,甚至白色、深褐色,总之,卧室的色调是大家自己选的。长方形的室内两边是大柜,没有桌子,一张低矮的大床放置在唯一的窗台前。窗子并不小,却看不见篱笆墙外面的世界,墙头的藤蔓植物严严实实地裹着粗细不一的铁线,一点空隙也不留。涟漪刚洗了澡重新躺下,一只飘摇的蛾灯飞过眼前,她嗖地站起来,回到外面的走廊,正要往下看,却听见黑鹤道:“下面已经准备完了,你们过来吧。”涟漪兴奋地跟着,就要登上石台的时候听到哥哥隆明说话了:“高胜如,你能不能慢点,这样子吃多难看。” “难看是一回事,别咽在喉咙里就行了。”雾舅舅道。狼吞虎咽、狼吞虎咽,在伊休普顿校长家吃得那么狠的家伙只有高胜如一人,虽然在大室隔离期间罗杰已经领教了高胜如的威力,但此时此刻还是不由得惊讶万分。 这个家似乎是第一次聚集了如此多的人,二十多人兽集中在东南角的草地里聚餐,吃的是热食冷菜,还有甜点水果,很多都是这些古代来客从来没有见过的。涟漪和耀明对跟自己差不多高的新志产生兴趣,还有就是如机械人般的烟雨,四个孩子凑在一块到处乱跑,隆明也阻不了。新志不像他父亲雾舅舅那样对新住客表现得很兴奋,尽管最初时闹出了事情,新志也听闻了,可第一眼见到的时候又沉寂下来,这人真冷淡。隆明见不能让弟妹安静下来,去问罗杰:“那个动作**的女孩不是人类吧,但又不像你们这些带点泥土味的人偶。” “这里食物气味那么浓烈亏你还能嗅出来,烟雨是机械人,和大室里的那些一样;不过烟雨的制作时间比较后,设置也比较齐全,所以看起来像人不像机器。”罗杰晃着酒杯笑道。隆明一点也不明白,但也知道了机械人这种东西,便不再追问下去。隆明不喜欢味道浓的食物,这点露娜早就知道了,他和宝锭的食物都放到一齐,两父子就聚在同一地点吃饭。 自助餐到午夜前结束了,人们陆续散去,留下空空的碟碗,最后的食物都被高胜如吃完了,剩下的残渣也被小机械人收拾干净,一点不剩。烟雨负责留守清洁,把碗碟和桌子都搬回屋内后才回房。第二天清晨,露娜在睡梦中被闹钟吵醒,迷迷糊糊地从床铺爬起来,昏沉沉地离开房间,穿过女舍的门,下楼去做早餐。荧荧的蜻蜓灯指示着长廊的出口,露娜从走廊拐角处的小门进入内屋厨房。 “啊~”露娜可怕的尖叫声响遍全屋,罗杰是头一个跑出来的人,一到走廊就喊着问:“露娜,发生什么事了?” “究竟是谁干的好事?罗杰,是不是你?”露娜在厨房门边指着贴壁大雪柜,冲着罗杰责问。雪柜怎么了?罗杰靠近怒火冲天的露娜,从些许空隙中看见雪柜门大开,里面的食物通通被人搞乱了:盛装食物的盒子打开了,盖子零乱地散落在厨房的地板上;雪柜里东一条菜,西一片肉,零零星星地搁置在柜架上;大部分食物已经不见了,剩余的只足够一人吃。但是身为厨师的露娜绝对不会把残余的食材拿来做菜,辛苦积蓄的材料就这么被某个人糟蹋,心里很不好受。 “不是我。”罗杰摇头摆手,表示自己是无辜的。罗杰后面一众人等从卧室里冲来,散开在厨房门外查看里面零乱的情况,大家都大吃一惊,纷纷议论“是谁弄成这副模样”。隆明看了看,又左右顾盼,找不到目标人物,正要回男舍,却听见露娜再补充道:“竟然把药瓶摆在雪柜里,雾舅舅,你是否疯了?放药的雪柜在楼上,这里是放食物的地方。” 一脸迷茫的雾舅舅也很无辜:“我绝对不会放错,这瓶药是治疗校长便秘的泻药,不用放入雪柜。” “那么是谁放的?” “不用想了,高胜如那家伙全部吃下去了。”隆明转身看看男舍那边,说道:“又来了,上次吃光了我家的东西,刚到新家就忍不住了。”“咕――咕――”谁的肚子作响了?隆明一听就知道又是高胜如,急忙穿过长廊尽头的石板路,跳入男舍的走廊,门一开就看见龙牙在门口旁矗立着,露出愤怒却又无可奈何的神情。隆明问:“龙牙,怎么了?” “你回来也就是说你知道凶手是谁了。”龙牙指了指长廊尽头拐弯处的洗手间,对后面来者道:“高胜如那家伙似乎吃错了东西,正在闹肚子,上吐下泻的,怪可怜的。” 罗杰冷冷地道:“活该,东西不可以乱吃,要是食物中毒可会连累我们的。” 伊休普顿用扇子挡着自己的脸,说道:“罗杰,你这么说会被雷劈的。雾舅舅,你有办法治疗肚泻吗?”校长转向双目朦胧的雾舅舅,见他那副睡意正浓的模样,想:“大概是在梦游中吧,你还真能睡。”雾舅舅的确是在睡,糊里糊涂地向同样在迷糊中的护志动拳头,两父子打到一旁去了。 露娜从后面问大家:“你们说现在怎么办,我们弄到了这么个大食鬼,不想破产就得想办法弄到免费食物才行。” “要问就去问阿玲,高胜如是火之使者,所以才被阿玲带到这里。”伊休普顿十分无奈地说,老是败于小女孩的手上是大人的痛处,然而伊休普顿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不如对方。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十四话 寻找食物 众人的吵闹声早已传开来,黑鹤昨晚没回房间,直接在欧阳玲的卧室里度过,听见楼下像个肉菜市场那么热闹,于是见主人没醒来就走到人群后面,听见伊休普顿发牢骚的话,于是反驳道:“不用麻烦主人,要让高胜如吃饱有个办法,一个让人吃惊的办法,你们要不要听听?” “让人吃惊的办法?”隆明心想,其实大家都这么想,说出口的只有赵百珍。 “哦,阿玲告诉你好主意了?”校长一边说,一边整理着头顶的帽子,稳稳当当地束着零乱的头发。在他看来欧阳玲的“好主意”绝对不是个行得通的办法,他没猜错,只听见黑鹤昂首傲气地说道:“拿几颗核子来让高胜如吃下去就行了。” 惠慈急忙问道:“如果你手中有那样的食物,那快拿出来,免得大家受罪。” 龙牙在门旁轻语:“核子是物体,不是食物。” “那是什么?”惠慈问。 这回是罗杰说话了:“构成物体的基本元素,所有物体都有核子。”罗杰接着问黑鹤,“核子的话到处都有,还需要找吗?” “我说的是放射性元素和能够进行核反应的核子,也就是核电站那种。”黑鹤解答了罗杰的迷惑,新住客们却是没听懂,露出满脸迷雾般的神情,呆呆地左看罗杰右顾黑鹤前盯伊休普顿后瞧露娜,可是这些人都没有再次解答的意思。 罗杰听见黑鹤的话,兴高采烈地喊:“好?,马上到下面发电机组去。”他转身就跑,却被伊休普顿一脚踹倒在地,去不成了。 校长淡然地说道:“泛舟学校的东西可不是这么用的,你去拿东西就先得问我。”话音刚落,校长又转向黑鹤问:“高胜如大概要多长时间吃一次核子才足够?” “不知道,要看他的胃口。”黑鹤倒是很直白,完全不像最初那般拐弯抹角。说句实在话,黑鹤是没有想到这点,也就没有向欧阳玲问这样的问题,欧阳玲是明明知道却不提醒一句,害得黑鹤现在要哑口了;还好的是黑鹤反应够快,不然如果是龙牙的话,这句话恐怕也出不了口。黑鹤又道:“而且能得到核子的地方也不只有核电站。” “学校不行的话,我们就到外面的核电站和军方里去找。”露娜若有所思,低语着,却让伊休普顿听见了。露娜听见那嘲笑般的声音:“你想制造世界头条新闻?”露娜一听,脸都红了。隆明、惠慈他们是什么也不懂,只是从校长的语气中知道他在挖苦露娜。 帮助露娜摆脱尴尬的却是罗杰:“听你这么说,无核世界就靠高胜如一人了。”这句话更不得了,不管是伊休普顿还是露娜,甚至黑鹤和终于清醒了的雾舅舅都没有话可说了。这几个人一来一往地谈论着关于高胜如的食物问题,到后来话题太远了,新住客都懵懵懂懂地站了全程。第一层阳光穿过墙头篱笆形成灿烂的光柱,大家才记起早餐的事,但是内房的厨房没有食材,伊休普顿只好和护志兄弟、罗杰一起帮露娜在外面餐厅弄早餐。幸亏高胜如和新住客一样都不能离开内房,不然真的连餐厅也不能营业了。赵梨和涟漪从楼上的外走廊,也就是观景廊的玻璃幕墙后面观看了整个吵闹过程,高胜如到最后也没有出现,大概是大泻的后遗症,累得不能动,黯然地留在男舍走廊边,准备随时冲入洗手间。 这个早晨食物太朴素了,跟昨晚精致相比简直像从天堂落到地狱,唯一补救的地方就是味道,不咸不淡,不酸不甜,入口的感觉刚好,也就足够了;总之人吃了没意见,龙吃了没意见,狗吃了没意见,那真是谢天谢地。“要怪就怪高胜如。”但是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怕是触到了高胜如的份儿,虽然他没到,可是惠慈和隆明在,怎么也不能不安分点。 黑鹤趁着校长放下筷子、拿起报纸的时候,平静地说道:“看来单靠我们这里为高胜如准备食物是不行的了,学校里有那么多浪费掉的食物,不如下个简单的执行令多拿些回来给高胜如好了;一来花不了多少钱,二来处理厂也没有那么大的压力。” 伊休普顿想了一会儿才道:“垃圾这名字似乎不妥,不过你的主意不错,反正是干净又卫生的还可以用,就只有一点得留神:我们要拿这些食物最好不要让外面的人知道,也必须晚饭后才能行动。” “这可是要让高胜如适应才好办。”黑鹤喃喃地说道。 和烟雨一起收拾碗筷的露娜却插嘴道:“不如我向供应商说说看,反正是要出钱的,我要的话价格会低一点。” “可是时间上不能配合啊。”黑鹤说出了最让人担忧的事情,这里是一星期来一次货,最好的店铺也只能一周来三次,一天一次的话费用同样高昂。露娜刹时间无言了。黑鹤道:“我们试着用这种办法,以后再想点更佳的吧。赵梨,上学去。” 赵梨已经很久没有上学了,今天有护志和安德鲁陪伴一同前往,涟漪很不愿意,却又无能为力。涟漪在正门送走了赵梨等,隔着木门听见一连串的话:“欧阳玲不上学吗?”“医生嘱咐她不要急于上学,看起来她也需要休息到十二月才能回教室了。”“那不是要请很多假吗?”“阿玲一年到头也去不了几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家里或是在医院里度过的。”“好像很可怜。”……后面的话由于太远了,涟漪也就听不见了。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十五话 两个女人的争吵 赵梨上学了,护志、新志和安德鲁也走了;雾舅舅和校长伊休普顿要上班,当然吃过早餐后就不见人影了;罗杰、露娜和烟雨还得在外面继续开门营业,大屋里只留下黑鹤、龙牙在。欧阳玲还在房间里没有出现,涟漪对耀明说:“我们去看看阿玲姐姐,你觉得怎么样?” 小魔龙菲帕图拍手道:“好,我也要去。”于是拉着耀明的衣服爬到他肩膀上,兴奋地看着涟漪。隆明心挂德明,根本不想约束三个孩子,看见涟漪看着自己,轻轻点头同意了。涟漪和耀明相互看了一眼,飞快地跑出了饭厅,向大门方向跑去。刚到达门口旁边的楼梯,踏出脚要上去的时候,一个白色的身影在拐角处出现了。小菲见对方一面凶相,畏缩道:“古二小姐啊。” 涟漪很奇怪,不知道古欣萍心里究竟盘算着什么,想问又不愿问,想过去又不敢过去,正在彷徨间,听见古欣萍问道:“黑鹤,黑鹤那魔鬼在哪里?”古欣萍穿着纯白的花边连身裙,衬着一双没有装饰的白布鞋,戴着一只金色的手镯;没有发饰,没有上妆,不造作的自然形态在医院大室里见过,然而衬上这身衣服,显现着从未有过的美丽。涟漪不明白古欣萍为什么那么生气,一边让路一边道:“饭厅,在那边。”她指着走廊尽头。 古欣萍急忙冲过涟漪和耀明之间的空隙,径直跑到黑鹤面前,怒气冲冲地道:“你为什么只给我这些白衣服,这些是丧服,这家谁死了,真不吉利。” “不吉利的话你亏还说得出来,白色有什么不好,厨房里使用白色衣服才符合我们的规定,医院里也一样。你要是不能接受,那就呆在房间里别出来,饿死好了。”黑鹤和古欣萍是在医院里就已经闹僵了,因为古欣萍手术后老在挑剔,而黑鹤事务繁重根本分身不下,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可是古二小姐就拿这点责怪黑鹤,黑鹤当然不能容忍,于是向主人投诉,欧阳玲让黑鹤教育古欣萍,于是黑鹤就先压制对方的气焰,结果就弄成今天这样子。 “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这样的话也说得出来?”古欣萍不甘示弱。 黑鹤冷笑道:“是又怎么样,我本来是件武器,不用吃饭也能活下去。” “武器吗?那么说就是被人使用的东西,好啊,本小姐要求你做本小姐的仆人:食物你拿过去,衣服马上给我洗了,我一直都有仆人照顾,你不给我找个仆人来,这些事情就由你来做。”古欣萍冲口而出。 “我的主人是欧阳玲小姐,她可从来没有这么使人。你这被遗弃的女人还敢如此嚣张,我才不帮你,这个家里的人也不会帮你。仆人没有,不会照顾自己的话就等死去,别在我眼前摇晃。”黑鹤和古欣萍的关系如此僵化是伊休普顿和罗杰都始料不及的。还在饭厅里的人赶紧从饭厅里出来,免得耳朵受罪。涟漪等三个孩子原本想探索这间大屋,见古欣萍来了,也回来凑热闹,见到这种情形,只得退出去。 古欣萍不甘示弱:“好,我去找知府帮忙评理,瞧你如何应付。” “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我的地盘,所有人都得听我的。知府?这里只有调解员。还有你拿什么证据给他们评理?你那些无聊的感觉根本不能成为兴诉的理由,小女孩!”黑鹤最后的词是吼出来的,桌子都被她的声音震得晃动起来。 古欣萍还没有被****:“以我古家庄二小姐身份就足以把你一介平民治罪。” “治罪?古家庄?古家庄算什么,穷乡绅的小屋。”黑鹤冷笑道,“这里不是你的故乡,落难了还想讨宾馆皇宫、仆人服侍?想得倒美,没门。我告诉你,泛舟学校里的人不是权贵的孩子就是富豪的儿女,凭你一个无钱无力又没有身份的女孩干得了什么?” 古欣萍刹那间哑口无言,却仍然死撑:“那又怎么样,你以为我堂堂古家庄二小姐就没有能耐做事吗?” “能耐?一个连自理都不懂的家伙还敢说这种话,吃豹子胆了。我告诉你,是主人叫我好好调教你的,我可是你的老师,你如果不按照我的规则做就得受罚。听清楚了,马上去清洁洗手间和浴室,如果有任何瑕疵就得重头来,明白没有。”黑鹤毫不留情地冲着古欣萍下命令。 古欣萍见自己斗不过对方,也不接受安排,忽然回头抱着赵百珍就哭:“你瞧,他们都在欺负我。” 如果在大室里的情况不是太糟,赵百珍当然也不拒绝未婚妻的哭诉,可是面对怒火冲天的黑鹤谁也惹不起,只好推开古欣萍说:“我也是寄人篱下,你饶了我吧。” “说得好,赵百珍,让她好好反省自己的行为,不要再给我们添麻烦。” 古欣萍发现自己被孤立了,猛地推开饭厅门外的人群,冲进自己的小房间,整整一天没有再出现。龙牙对黑鹤道:“你这样做是不是太严厉了一点?” “别惹我。”生气中的黑鹤没有理会其他人,直接从大门出去了。赵百珍看着黑鹤离去的背影,松了一口气,说:“她生气起来还是那么可怕,隆明就好了,不用受她的气。”原来在隆明昏迷那段期间,黑鹤一人应对德明、季梦等的轮番进攻,后来惠慈劝架的时候受伤了,惹火了黑鹤,全部人都被她打得不能动弹,事情才告结束。隆明不知道,但也奇怪着为何大家都如此安静地接受安排,现在全明白了。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十六话 孩子们的探索 现在连黑鹤也不在了,大屋里只留下龙牙一人看门,对了,还有宝锭。宝锭一大早就在庭园里舒展筋骨,不管高胜如如何使得大家乱成一团,还是黑鹤和古欣萍之间的吵架,它都没有理会。等黑鹤出门了,它才慢慢地走过前往餐厅的小道,从罗杰手里取回今天的报纸,踱着碎步回到屋内,趴在大厅里“看”报纸。这是宝锭的习惯,每天都是如此,风雨不改。这天的报纸比较多,宝锭占据了大厅的一个大角落,摊开报纸,等待龙牙过来帮忙。 龙牙见黑鹤走了,大家也吃饱了,就带着他们来到大厅。隆明先向父亲请安,惠慈等对报纸花花绿绿的图片新闻感到兴趣,都留下来了。龙牙左顾右盼地道:“那几个孩子呢?” 隆明淡然地回答:“他们跑到别的地方去了,现在在楼上。”龙牙似乎在想什么的,抬头看了看木色的天花板,什么也没说。 黑鹤离开后,耀明、涟漪和小菲自由了,连蹦带跳地上了楼,先到达欧阳玲房间的门口。涟漪试着按门铃,以为能像昨天那样可以打开,却失望了。白色的漆门纹丝不动,三个孩子对望一眼,耀明就想拍门。涟漪连忙阻止道:“这是阿玲姐姐的房间,黑鹤姐姐说没有事不要打搅,我们到别的地方去吧。” 耀明向来对涟漪的话是不大抗拒的,点头同意。小菲高兴地问道:“涟漪,我们去你的房间,行吗?” 涟漪于是转身按下女舍的门铃,门还是没有开,但是门板上却出现了几个字“男性不许进入”。字是以几种不同的语言标示出来的,可是三个孩子没有一个懂得。 他们等了好一会儿,失望地离开这两道门,走到传出声音的另一间小房间里,只见一排雪白地利牙在咬着坚固的铁笼。小菲害怕地躲在耀明后面,涟漪也怯怯地退后一步,说道:“是德明哥哥吗?”涟漪和耀明一样,称呼隆明的时候是纯粹叫“哥哥”的,不过对于隆明的孪生兄长德明,他们习惯加名字称呼对方。德明听见是涟漪的声音,抽回了利牙,低吼着叫他们离开,或者把黑鹤、欧阳玲等人叫来。涟漪却低声回答:“黑鹤姐姐出去了,阿玲姐姐还在房间里,我们去不了。”德明狠狠地看了三个小孩一眼,在笼子里转了个圈,背对着他们躺下了。 涟漪觉得很没趣,关上了门就跑到观景廊去。观景廊比下面的走廊宽阔,只是短一点,两步梯级让长廊略略倾斜,一张木架沙发椅摆放在观景廊中央,前面一列明净的玻璃窗幕,令庭园的景色尽收眼底。校长家四面有屋,东面属于女舍范围,平直地指着北方;南面是大厅,也就是涟漪现在所处的位置;西面和北面是间呈直角的大屋,男士们的房间;中央是一块略有起伏的草坪。庭园中最接近大厅的景物是个椭圆形的小池塘,两边是细黄沙滩,一边是人造的木板平台,一边是石砌的岸,连着一条细长的河流;小河弯曲延伸,一直连接着远处的像金字塔的小人工湖;小河边有个八角型的小亭,亭子旁边是条曲桥,由于太远,曲桥上的装饰看不清楚。 耀明指了指家在女舍和池塘之间的石台,说道:“昨晚我们就是在那里吃饭的。” 小菲附和道:“昨晚的饭好吃。” 涟漪却不以为然,扭头看着河对岸的篱笆和下面一团零乱布置的植物,对另外两个道:“我们去那边,好吗?” 这当然没有问题,三个孩子飞跑着从男舍门外的一间小客厅里穿过去,再从那边的楼梯下去,经过阴生植物培养处,来到那堆植物里面。涟漪领头从灌木丛穿来穿去,耀明跟在后面,不久就落后了。耀明看见涟漪在前面不远处,可是一道并不宽阔的灌木篱笆挡在两人之间,此刻的耀明还不想用跳,急忙转身寻找出口。很快小菲就喊:“我们是不是迷路了,这里怎么转来转去都是一个样子的?”正说着,两个孩子走到了一块小石台旁,一张白色的床放在石台上面,浑然一色,一张白色的纱帐放在大床旁边,似乎随时准备使用的样子。耀明正想着,听见涟漪从远处传来的声音:“耀明、小菲,你们过来啊。” 耀明不再发愣,这次他不跑而是跳,从灌木丛上面跳来跳去,穿过篱笆下面的空隙,对着正在三角亭下的涟漪问道:“怎么了?” 涟漪指着坐在长廊下的高胜如道:“胜如哥哥好像很累哎。” 耀明放心道:“胜如哥哥吃错药了,现在还没好呢。” “怪可怜的,不过我不能过去,你能去找他吗?”耀明直摇头,涟漪失望地说道:“那么我们去别的地方吧,那边那个水池也没有去过。”于是涟漪又跑了。 贴着篱笆,三个孩子从男舍的外面跑到金字塔型的小石山面前。这其实是个小型喷水池,最高的一层缓缓地冒出清澈的水,顺着有限的小孔和缝隙涓涓流到池子里。水池很浅,水线还不到涟漪的膝盖,脚下的马塞克砖在清水浸透下十分冰凉。虽然秋天已到,可是这几天有点热,三个孩子兴致上来了,泼水玩耍。 大山鹿从女舍后面的饲养房里出来,走到喷水池边,喝了几口水。涟漪见了,给了它一身的水,兴高采烈地道:“过来一起玩吧。”大山鹿抖着身上的水,嘴里咀嚼着什么,转身踱步离开了;是呆在它背上的鹦鹉小虹来凑热闹,加入了戏水行列里。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十七话 重返校园 耀明、涟漪和菲帕图在屋里庭园里到处探索,隆明只是远远地观望。不知过了多久,龙牙沿着碎石路从大厅方向走来,对耀明、涟漪道:“瞧你们玩得多开心,都成了池里的鱼了,隆明在找衣服给你们换呢。”或许是玩透了,涟漪答应了龙牙的要求,托着一身湿渌渌的衣服回到大厅。“你们谁见过季梦?”末了,龙牙问道。 ―― 早上耀目的阳光,被教学楼“长蛇”的一角反射到旁边的行政楼门外,校长伊休普顿正跨步走在行政楼的圆形门室,对秘道:“你通知电力部主任艾斯多尔和商务部主任力奇,我有事找他们,这里不方便说,你叫他们过来。” 女秘却道:“力奇先生来了,现在在会议室里等着,说是讨论校务问题。” “校务,让他去找符照华讨论。”伊休普顿没有想就回答了,却中途停顿下来,转而道,“算了,反正我也有事找他。歌帆,你去通知其他人说符照华已经回来了。”说罢,校长想会议室走去。符照华,这是黑鹤常用的假名,在公开场合,黑鹤都叫大家这么称呼她的。 回到“长蛇”,赵梨抱着一大堆本从教员室回到教室,不过还是有一部分要让安德鲁帮忙。赵梨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起,安德鲁,要你帮忙带我到教员室,还要帮我拿东西。” “没事,反正我是班里的负责人,我不做这些能做什么。”安德鲁惨然一笑,静默了。 赵梨感到怪异,但因为正巧到达教室的门而没有问下去,门一开她就感觉到无数恐怖的目光盯着自己:“怎么了,这里比那个时代更可怕。” 安德鲁靠近微微颤抖的赵梨,耳语道:“你感觉到了,那些女生都在看着你。”赵梨点头,却又不敢说话。“那是因为你和我们一起上学的缘故,欧阳玲是护志的表妹所以没有招来嫉妒,你就不同了,她们以为你……” 后面的话不用说赵梨都明白,她撇开了安德鲁,走到已经铺上了一层薄薄灰尘的桌椅前面,仔细拭擦一番,刚想坐下,听见后面有人靠近了。赵梨已经对危险产生一种敏锐的感觉,猛地回头,看见对方是个褐头发白皮肤的西方人,就道:“不要在人家背后吓唬人。”赵梨忘记了,在泛舟学校使用的是通用的英文,在那边呆久了的她全然使用了自己的语言说话。 对方没有听懂,护志过来替赵梨解答道:“你看来还没有适应这里的生活。”赵梨终于醒悟过来。护志转而对那少女道:“凯蒂,你想做什么呢?” “看来你很关心她呢,护志。不过她违反了学校规定,我这个管纪律的就不能不管。” 凯蒂冷淡的声音里夹杂着丝丝针对意味,护志怎么会听不出来。他道:“没关系,校长允许她戴着丝巾上学的,这是给你的告示。”护志从衣袋里取出折叠整齐的纸,递给凯蒂。 安德鲁放下赵梨的东西,抬头看见护志的举动,像是放下包袱一般,道:“我还以为这种事情会由我来处理,不过伊休普顿他好像早就把正本交给了高中部的负责人了。麦老师那边有正式通知,不过形式而已,他早就知道了。” 凯蒂看了告示一眼,满心疑惑地把纸张还给护志,问道:“你说这些画代表了什么?我看不出一点和赵梨有关的事情来。” 很早就回来教学楼的千秋此刻才回到教室,看见护志等人围在一个地点,又听见凯蒂那句不满的话,凑上来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千秋恰巧是从护志后面靠近的,见到了那张告示,只见上面画着一条卷成圆圈的丝巾、一条松开了的丝巾、一个球型炸弹,最后是爆炸。 赵梨叹了声:“校长也会玩这种游戏吗?这不是在说如果拿掉这条丝巾就会爆炸,可是我把它拿出来那么多次也没碰到爆炸,这是校长自己猜想的吧。” “那么你能把那丝巾放下,是吗?”凯蒂似乎很不满。 赵梨轻抚着丝巾道:“可以是可以,不过拿下来的话确实很危险,隆明、百清道人和龙牙都告诉我没有危险就不要动它比较好。” 安德鲁自作聪明地说道:“那么爆炸就是代表危险,龙牙他们都感觉到了才会那么说。” 千秋还未弄清楚事情,于是向护志发问。护志简略地说明事情,千秋于是细细观察着那条柔软轻盈的丝巾,比作为奢侈品的那种要逊色,比大街小巷里卖的那种要漂亮,然而半透明的丝质料子也不容易猜到产自何地。这么一条丝巾竟然与爆炸危险有关系?千秋怎么也想象不出来。 凯蒂心情不好,只觉得那条丝巾套在赵梨身上有点浪费,于是道:”你好像和护志很要好吗,居然得到了校长的信函。“ “你在说什么,赵梨住在我们家里。”安德鲁不隐瞒事情,却不想到会把课堂弄得一团糟,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这句话还缠绕着屋梁的时候,教室里像油炸的锅那么滚烫,众人的吵闹声此起彼落,一刻都不能安静,害得麦老师不得不过来镇压。 后来赵梨和安德鲁被麦兆聪带到教员室,麦老师其实只想让学生们安静下来,并不怎么责怪赵梨,反而叫她到图馆去冷静冷静,然后回来查看补课资料。安德鲁才是应该后悔的人,不止多说了话,还把原本可以轻描淡写就能应付过去的事情闹大。麦老师责备道:“说话时要小心点,今天还算事小,要是闹出大事我们也负责不起。”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十八话 庭园 门开了,欧阳玲以轻盈的步伐离开卧室,这一刻她看见了寂寞得撇着小嘴的涟漪和小菲,不禁问道:“你们怎么在这里?涟漪,你不冷吗?” 涟漪穿着轻便的四季服,与欧阳玲那身厚厚的百褶裙形成鲜明的对比;涟漪跳起来道:“不冷,只是没有人陪我玩。罗杰和露娜还有伊休叔叔到外面去了;黑鹤和古欣萍大吵了一架,两人都不在;赵梨跟着两个金发哥哥出去了,新志也是;季梦不知哪里去了,胜如哥哥在闹肚子,其他人都在大厅看,只有父亲和哥哥在那里照顾德明哥哥。”涟漪指着旁边一道半开的门,那个房间里传出了狂躁的犬吠声。“我们刚才和耀明一起到处玩,庭园好大,我们还在那边的水池里游泳。不过龙牙和哥哥都说我们玩够了,要我们回来,然后青鼎要龙牙带他去工具房,那里可没有好玩的东西,但是耀明想去,就跟着去了,然后只剩下我和小菲了。阿玲姐姐,我好闷。” 欧阳玲轻叹一声,自言自语道:“隆明和龙牙真是的,小孩子不许玩那能学什么东西。”于是她先向关着德明的方向走去,涟漪仅仅跟随。“涟漪,你怎么不进入我的房间?” “进不去。” 欧阳玲突然停下来,回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和旁边的门铃,道:“对不起啊,我忘了做记录了。哦,德明现在怎么了?”这边的门一开,吠声更厉害了,德明张牙咧嘴一直闹个不停,伸出利爪就打算攻击。但是无论德明怎么愤怒,怎么动武都没有用――它被关在一个巨大的铁笼里,铁枝有拇指般粗大,密密麻麻地包围着这房间的每道墙壁,留下的空隙连爪子也过不去。德明生来就不喜欢被困,房间再大也是失去自由,不能忍受。 隆明看见欧阳玲来了,就替德明求情:“早上好,阿玲姑娘,你能不能放了德明,这样子怪可怜的。” “早上好,隆明,叫我阿玲行了,不用那么客气。我把德明关在这里是想磨练一下他的意志,动不动就发怒是件吃亏的事。”欧阳玲拿出一只手帕大小的袋子,掏出一盒肉球,递给正在向自己撒娇的宝锭。涟漪见了也讨要,父女俩都吃得开心。 惟独隆明放心不下,拿着一颗肉球问:“德明怎么办?” 欧阳玲隔着笼子也把肉球分给了德明,平静地说道:“等他冷静下来就会放了,不用担心。好了,我们出去庭园吧,这里有机械人来守卫,没事的。”说着就叫宝锭出去了,涟漪扯着哥哥的衣角拉他出去,房间只留下孤单的德明。 他们走过大厅外的走廊时看见赵百珍和惠慈讨论着:“现在是什么世道啊,居然有这种不知廉耻的女孩。”他们拿着的是宝锭从罗杰处取来的报纸,正巧看见露肩露腿的时装表演,惠慈忍不住说道。赵百珍却看得认真,没有即时驳斥对方。 欧阳玲远远地撇了报纸一眼,插嘴道:“你们不用那么气愤,这些报纸我已经叫罗杰预先挑选过了,那些衣服还算正常了,文字上可能差太多感到不顺而已。”说到这里,宝锭低吼了一声,似乎有点不满,可是欧阳玲没有理会。 赵百珍不经意间被欧阳玲打断了思路,想不起接下来要说什么,胡乱答道:“这里的事情太让我们震惊了,一时还接受不了。对了,这世界都是这样的吗?” “不要多问,我们到庭园去散心,别为这种无聊的问题争执不下。”欧阳玲转身推开两扇玻璃门页,轻步踏在草地上,往昨晚举行宴会的地方走去。其他人听了她的话也不好拒绝,而且赵百珍和惠慈也看累了,正好可以去休息休息。 涟漪之前是从男舍下面穿过去的,女舍这边没有怎么仔细观察。只见池塘边的木制平台紧紧贴在水面上,苍翠的水草从平台旁边凸出叶片,一只活生生的蓝翅蜻蜓把叶子当作休息场,然而见到有人靠近,无声地飞走了。平台边沿的栏杆在欧阳玲轻轻碰触下,缓缓下落,水与台之间就不在有阻隔了,甚至可以伸手触摸摆动的莲叶。 这时候一条通体黑色、鳍尖却是白色、头长三个角的大鲶鱼从荷叶中间出现,跳上半空,化成人型,原来是季梦。季梦稳稳地降落在平台上,转身对湖里喊:“看见了吧,变身这么做就行了。”水池里忽然水泡四溅,什么鱼虾蟹等小动物们都跳出水面,又跌落水中,然后靠近平台边,对季梦道:“不行啊,做不到啊。” “没用。”季梦如是评价,反被欧阳玲抓住把柄:“别为难他们,这些小妖怪是我收集来的,年纪还小,不像你这百年大妖,功力浅着呢。”季梦驳不过阿玲,只好闭嘴了。 小菲对于水族感到特别亲切,爬在水边伸手跟他们玩。隆明静静地眺望河的源头,只见细长弯曲的河道上只有一条没有栏杆的曲桥。河边有座小亭,章鱼状的圆顶下空荡荡的一片,八角各吊挂着款式不同的风铃,像海螺、像幔帘、像星月、像挂灯,色彩丰富,随风演奏,和谐悦耳。河对岸却是绿油油的一片,看不出秋天的感觉。 涟漪问:“阿玲姐姐,那边的小树是用来干什么的?好像在中间还有一块白色的石台,我和耀明早上过去的时候差点儿出不来呢。” “那是迷宫,平常我就在那里走动,一来可以活动身体,二来可以调节呼吸。”此刻的欧阳玲已经开始感到不稳,却仍然想继续走。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十九话 欢欢的收藏品 欧阳玲走动了一段时间,早已上气不接下气,不是隆明不自主地伸手,她很可能会落水。惠慈连忙过来扶着,刚伸手又止住了,道:“不要紧吧,我们叫龙牙送你回房间怎么样?” “不用了,我在这里坐坐就行了。”欧阳玲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八角亭,抖颤地指了指。隆明似乎了解到了,扶着欧阳玲慢慢地走过去,让她倚靠漆花柱子坐下:那一刻,连隆明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欧阳玲沉重的呼吸声和众人的沉默缠绕一起,惠慈安下心石来道:“欧阳玲姑娘,你千万别勉强自己,黑鹤或许会因为此事又要唠叨一番了。”远远地看见 欧阳玲没有回答,转头看着喷水池方向;她的张望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他们也看过去,只见一身黑衣的耀明穿过饲养房旁边的温室。隆明高声喊道:“耀明,你找什么?” 耀明听见哥哥问话,转而跑到小亭,气喘呼呼地道:“工具房里有东西不见了,龙牙说是重要的零件,叫我去找欢欢。” 赵百珍听闻不明所意:“为什么要找欢欢?” 工具房遗失物品就要找那只贪财的獾,龙牙是这么吩咐耀明的。但耀明和赵百珍都不大知道欢欢是这类家伙,如果没有涟漪的解释还真弄不清楚事情。惠慈道:“不过欢欢能到哪里去呢?” “我也想知道啊,它到处留下气味,我还分不清哪是最新的。”耀明颇感无奈。 涟漪乐于驳斥道:“那当然?,耀明你的鼻子和眼睛比我和哥哥差远了,不仅找不到东西,连夜晚也看不清楚。” 耀明很失落,欧阳玲安慰道:“可是你能看见颜色啊,在工具房工作是需要靠色觉来分辨物体,这点上涟漪可比不上哦。”这才让耀明露出笑容。欧阳玲继续说:“我们去找欢欢吧。” “怎么找,需要隆明帮忙吗?” 欧阳玲没有回答季梦的话也没有让大家四散的意思,而是从随身的布袋里掏出一块大银币,随手抛到地板上。“哐”,响声引来了一阵小狂风,黑色的身影不知道从哪边草地出现,一下子窜到河边小亭,抓起银币兴奋地跳起舞来。季梦一把抓住欢欢粗大的脖子,托上半空,同样兴奋:“终于让我抓住了,这回是我赢了。”大家没有比赛的意思,季梦纯粹是自我陶醉。 欧阳玲从袋子里拿出一条皮带,套在欢欢脖子上,那黑獾手脚狂舞着道:“不要啊不要啊,我不要做德明。”但是这里没有它反抗的份儿,隆明听见这东西胡喊德明,也凑来帮忙。那欢欢也不知怎的害怕起没有一丝表情的隆明,抖颤着安静下来了。 欢欢被绑在靠近水边的柱子旁,走不远却能动,拼命地爪这皮带想逃脱困境。这条不起眼的皮带和困住德明的那条是一样用来压制力量的封印,欢欢徒劳地爪累了,再度安静了。那黑黑的东西胡搞一阵,把身上的东西全部抖落,掉在亭子内,飞到草丛里,跌落水中,欧阳玲叫涟漪和小菲去拾过来,又递给赵百珍、惠慈和隆明擦布,把獾收藏的东西好好清洗一遍。欢欢收藏的东西堆满了小亭的地板,以钱币最多,简直要堆成小山了,还有瓷器铁器等等,最大的莫过于一把古琴;耀明挑出金属器物就跑了。欧阳玲注意到那琴,却没有立即动手取来。 赵百珍拿起一件花瓶,道:“这是我家的东西,被这小鬼偷来了。”长颈的花瓶不算精致,白色的陶瓷上均匀地分布着网状花纹,不多见,也不算实用。赵百珍一边拭擦着一边道,“我从来不知道这些雕花瓷器会是那么难清洁,手指插不进去,污迹洗不掉。” 欧阳玲递给他一个小毛棒,说:“那试试这个。” 大家都尝试着如何使用,却只有隆明随即动手。赵百珍张大眼睛道:“隆明,你怎么一下子就会使用了,你见过这些东西吗?” 隆明发呆似地看着对方,奇怪地道:“你没见过吗,陈喜敏做女佣人的时候常常用这种东西。” “隆明,你果然不适合和大龙王生活在一起啊。”季梦仿佛醒悟般嘲笑隆明,“你这人活在尊贵的地方就浑身不自在,或者这个地方适合你。” 隆明没有反驳,他向来不懂反驳之类的事情。惠慈替他解围道:“季梦,你也好不了哪里去,你也不是被关在马厩里吗?”这是明知故犯的反问,季梦尴尬地转过脸去。 涟漪听见大家的谈话,好奇地想凑过去,放松了对脚下河床的注意,狠地跳起来,一把抓住也正努力洗刷器物的隆明。“怎么了?”原来涟漪踩着了一只贝,被狠狠地咬了一口,龙型的小菲在旁边呵呵乐着,涟漪却哭着脸求救。欧阳玲不慌不忙地拿出一条细枝,在贝肉上挑几下,壳开了,涟漪抽出小脚,只见上面留下了几个血洞,疼痛不已。 季梦从地上抓起那两个手掌大小的贝,看见它的壳边像锯齿般锋利,难怪能蛰伤涟漪的皮肉。那贝壳一张一合,愤怒地喊:“小心点啦,人家可是很痛的。”它正发泄着不满,季梦连忙把它送回水里,堵住它的嘴巴。那贝转而想季梦发怒,可是壳内被泥巴水藻充斥着,它的话也含糊不清。 季梦这么折腾贝,涟漪却可怜起那贝来,对季梦道:“你真坏。” “我帮了你的忙,你居然来骂我,真不懂报恩哎。”季梦看着涟漪帮那贝拿掉阻塞物,忿忿不平,幸好欧阳玲用好话安慰,他才平复下来,不再追究。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二十话 天水之章 黑獾欢欢所收藏的东西都被搜出来了,堆积在八角亭里一一分类处理。小件的已经被清洗干净,那把大琴却孤零零地放在一旁,惠慈看了一眼,向众人问道:“这把古琴要怎么处置?”所谓众人,其实能做主的只有欧阳玲一人。 欧阳玲本想走过去,没想到双脚像注了铅一般沉重,抬不起来,只好道:“涟漪,去把琴给我。”涟漪非常乖巧地拿来了,欧阳玲轻轻弹了弹琴弦,舒展的眉头微微一缩,动手调整。季梦不解地看着欧阳玲,小声问惠慈却没有得到回复。许久,欧阳玲满意地笑了笑,弹奏起最喜爱的纯音乐“天水”。 天水,以水为题材的乐曲,变化多端,难以捉摸。第一章以柔和而清爽的气息表达着对平静海洋的欣赏,时而静如镜子,时而茫茫无边,却又轻轻地卷动着,海水并不停息,浪头总是拍打着岸边。琴音忽然变得微弱,细如蛛丝,欲断欲连,却连绵不断,如千缕蛛丝随风飞舞,又像朦胧烟雾缥缈上升,空气中充满了水份,凉爽而随意。 然后云雾骤起,从薄如蝉翼一直到汹涌澎湃;云无处不在,风随云来,云随风动,没有片刻歇息。风轻而无声,云彩若有若无,却丝丝入耳、观而难察;风吹而云飘,阳光明媚,温暖宁静;风刮而云涌,雷声所在,轰鸣不止;风狂而雨宏,水漫天际,不能阻挡。接着春雨绵绵,滴嗒作响,润溢大地,毫无保留;夏日阳光猛烈,水在天上地下,降下来了,却瞬息化去;秋天干燥,水云渐远,凉风微起,标志着季节转换;寒风唼唼,冬天已到,漫天雪花冰砾落在地面,封锁天地,等待春来时刻。然而有时侯天空的水绵绵不断,伸手可触;有时侯却全然不在,找不到丝毫气息:水的变幻无常是如此地难以捉摸。 琴音变换:如身处极为深寒漆黑的地底,点滴水珠回荡隧洞,声音徘徊,更显阴森。在无声的世界里,水在流动,去哪里了,要去哪里,水知道应该往下走,一直一直地走下去。 水突然从地底冒出来,流下来,涌过来,沽沽细流,凝聚成溪,汇集成河,开始了地上旅行。小溪可爱,静静地穿过石滩草地山腰,不怒不狠,平和得很;小河活泼多了,温和时默默流淌,高兴时高歌佳乐,愤怒时涌起惊浪,琢磨不透它那娇媚的心和那顽皮的性格。 琴音再变:那是河水穿过大大小小凹凸不平石头时所发出的天籁之音,或如步下楼梯那一步一步的响声,清晰明了。突然平静的水开始急促,澎湃的乐声如万马奔腾,一往无前,又如银河飞泻千里,冲刷着无数峡谷平原,制造着一个又一个天然佳作。在如此强烈的冲击下,水之音随着琴声再度转变,不仅回复平静,还有那望不到边际的广阔尽收眼底;湖上小舟轻荡,渔夫歌唱,日落日出,每天如是。 水本性难测,平静时的宁静看不出愤怒时的恐怖,说变就变,谁会想到什么时候平静,什么时候愤怒?水看起来不堪一击,但是无论怎么攻击,水只会散去不会消亡,或许即刻就能聚在一起,或许若干时间后才能重逢,但是它一直存在,不断循环。浩瀚大江、无情洪水,最后回归大海,回到老家。 此时此刻海洋却是那么汹涌,不断翻滚的水冲击着岸边岩石,形成巨大浪涛,不让人逼近。天空风狂云躁,片息之间植物摇摆,动物绝迹,茫茫天际尽是乌云狂风,看不到边找不到出口,仿佛要接近世界尽头,随时迷失在这怒海中。然而风浪终归回到平静,天朗气清,水清澈而宁静,紧接着又再度升华,回归天堂。 “天水”最后回到第一章和第二章交接的时候结束了,弹琴者停下颤动的手,琴音还在河边小亭里徘徊,久久不散。欧阳玲弹奏“天水”的时候,大家都默默倾听,静静地欣赏那变幻无穷的音乐,心情随着音符上下跳动,没有一刻平静下来。乐章以深远广远之水结束时,大家真的以为还能继续,却再也听不到下文,期盼着等待着,直到欧阳玲淡淡地道:“全章结束了,你们还等着吗?” 赵百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道:“没想到阿玲你能演奏出如此美妙的琴乐,如此妙不可言的曲子叫什么名字,我很想知道。” “天水”,欧阳玲回答简单,因为她已经没有多余气力表达。惠慈重新洗刷欢欢收藏的物品,对欧阳玲道:“‘天水’很美,能澎湃能静止,变化无穷,但是它真正的含意在于广阔,姑娘的心也一样,广阔而深远。话虽如此,这琴音也把姑娘心中的另一种情感表达出来了:那就是牵挂。阁下心事重重,不能放下,对吧?” 欧阳玲长叹一声:“啊,果然是你能听得出来,我的确是有牵挂。”她举目望天,天空说不上晴朗,却宁静如湖水,“云在天,人在地;心在远方,身在此处;人生一场梦,化作多少伤痕;心中一滴血,究竟要流淌到何时?懊悔自己的过错,只有补救才能让我解脱。惠慈,你能理解吗?”惠慈没想到欧阳玲会说这种话,一时默然。 宝锭竖起耳朵听着欧阳玲的话,小心翼翼地走过满地收藏品,舔舐着主人的嫩手。隆明看着父亲满足的样子,说着:“你已经救了我,还让我见到父亲,对我来说这些已经足够了。” “谢谢。”欧阳玲笑的样子还是那么亲切。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二十一话 赵敬恒与赵梨 泛舟学校是一间有着庞大架构的综合组织,除了学校,还经营着工业和商业,尽管如此别以为作为校长的伊休普顿非常的忙,事实上他只管理泛舟本校以及分校事务,其他事情交给了别人。黑鹤?她管的范围大,却并非是管理者,她是监察者,提意见有份,办事就算多也得依靠关系才能完成,这个关系来自伊休普顿和欧阳玲。黑鹤漫步走在泛舟的荷塘边,枯黄的叶子随风飘下,荷叶歪歪斜斜地铺在水面上,小鸟贴着宽大的叶子飞到亭桥下面,一只大鹰掠过天空,滑翔着到达了远处一间隆起的大屋。“‘龙头’那里多了几只小雏鹰,应该叫彼得列夫多多关照。”黑鹤浅笑着,偶然被亭桥下的飞鸟打破了思绪,有人进入亭桥范围了。 这一来就是四个人,其中之一脖子上缠着一条漂亮的丝巾,是赵梨。黑鹤轻步走去,刚到桥下就听见赵梨说道:“总算恢复了正常生活,一直到处旅行也挺累人的。” “累吗?”千秋并不知道赵梨曾经去过什么地方,不能明白赵梨的话。欧阳护志也不明白,安德鲁接着说道:“从今以后你就不用再担心什么了。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想着如何回家,遇到危险的时候想着能不能回家,离开朋友的时候想着以后不能相间了:赵梨,你是不是这么想啊?” “我才没有呢。”赵梨反驳道。确实如此,赵梨不想回到殷州,那时候泛舟对她而言是个陌生的地方,相比之下,和隆明、龙牙等人相处就愉快多了,现在他们也和自己一样住在校长家里,这份荣誉是其他人恨不着的。 “符小姐来了。”千秋正面对着黑鹤,忍不住喊了一句。 大家都向那边看,只见黑鹤无声地靠近着,坐在赵梨身边,不等赵梨发问,笑道:“符照华是我的名字,赵梨,记住了吗?”赵梨莫名其妙地点头示意,倒没说什么。 安德鲁伸着懒腰问道:“符小姐,你不是要工作吗,怎么有这种闲心来欣赏湖景?” “哪里的话,先生,出来走走也是工作之一。”黑鹤笑道,“动物们要检查地盘,我符照华就不能代替伊休普顿做同样的事吗?而且泛舟学校是宁亚穗主人的东西,和我相似着呢。” “宁亚穗?她是谁?”护志和赵梨同时问道。 黑鹤知道自己多说了话,以一句“没你们的事”就转移话题:“赵梨,你知道补课的时间了吗?”赵梨把从麦兆聪老师那里得到的消息说一遍,黑鹤点头道:“很好,到期末考试前把所有落下的课程都补回来,不懂的话可以问护志和主人。” “还有我。”千秋抢着说话,虽然还想说下去,见到一个男生过来了,马上住口。 黑鹤扭头一看,只见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在桥边徘徊,鸭嘴帽、便装、运动鞋,没有什么特别的。安德鲁突然对那人道:“赵敬恒?”姓赵的,又以“敬”字为辈份名称的大概只有殷州赵家的人,黑鹤想到。“赵敬恒,你怎么来了,要找阿玲吗?她不在。”安德鲁的话使得黑鹤有点困惑,明显地大家都没有把那天的事情告诉黑鹤。 “我不是来找欧阳玲的,我是来找赵梨的,她哥哥有话跟她说。”赵敬恒上前说道。 听了赵敬恒的话,大家把目光投向赵梨。赵梨问道:“哥哥?哥哥还好吗?”原来在整个殷州赵家里对赵梨最好的只有她哥哥赵敬保;赵敬保长期在外国,一直被当作下人的赵梨连与哥哥交流的机会都没有,零星的消息是有,却不能使赵梨生活得好一点;而赵梨在泛舟不到几天,还不适应,也别提联络了。 赵敬恒见赵梨充满期待的眼神,大胆地走过去,看了看其他人,说道:“敬保他听说你不在殷州了,所以叫我来问候你,我这里有他的联络方式,你拿去吧。”赵敬恒从衣服里掏出一张写满字的纸递给赵梨,赵梨一接过,他就转身离开。 黑鹤突然喊道:“赵敬恒,我有话问你。”赵敬恒回头看着黑鹤凶巴巴的脸色,回问了。黑鹤道:“赵家,赵晖现在如何了?”黑鹤不直接问欧阳玲的事情,拐个弯问起了赵家的族长。 赵敬恒本以为黑鹤是来盘问那天的事情,听到这话才放心了。不仅是他,安德鲁也如此。赵敬恒道:“没事,晖伯父很好。”他神色慌张,虽然这话不假,但是忐忑不安的心情始终无法隐藏。 黑鹤对此并不奇怪,赵敬恒的脸已经说明了一切,她不再问,让对方离开。等赵敬恒走远了,黑鹤才道:“赵梨,补课的时间你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么我也把你选修课的内容说一次。你上的是武术课。” “武术?不是跟科学有关的课程吗?”赵梨问道。 黑鹤解释道:“是伊休普顿和麦兆聪决定的。我们和龙牙谈过了,你还不会控制风镰,这么厉害的武器如果使用不当就会带来灾难,很久以前发生过这种事情,不能不提防点,所以你必须学习武术,才不至于老依赖风镰。” 赵梨曾经从青鼎处听说过风镰的事,问:“以前风镰也出现过吗?” “是的。那是妖怪诞生时候出现,拥有风镰的人刮起狂风破坏一切,不过当时那么做是因为另一个文明存在阻碍了世界的发展。”安德鲁道。 “这件事很奇怪。”赵梨觉得很不可思议,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据说那个文明并不属于这个世界,那是来自神圣世界的人制造的文明。”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二十二话 夜 夜幕笼罩泛舟学校,徘徊在路上的行人逐渐稀少,关了灯的地方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前往那里的路都竖立了警告牌以示告诫。此刻的赵梨没有注意告示,只想着尽快回到校长家,但她迷了路,走在逐渐远离住处的路上。“已经这么晚了,要快点才行。”心急是没有用的,这样反而更能引起惊慌失措的举动,赵梨虽然经过那么多事情,仍旧有点冒失。她原本想着结束了补习课程就去联络哥哥,却忘记了时间,结果弄成了这副模样。 此刻校长家一众人等正在吃饭,罗杰对没有按时回家的赵梨感到忧心,匆匆吃了饭就跑到门外,蓝色的短发在路灯下一闪一闪的,特别醒目。护志不屑地说道:“赵梨不是风之使者吗,居然要别人找回来。” “那也没办法啊,风的眼睛能看见风的运动,却不能告诉主人方向,分辨方向这种事情还是赵梨自己来处理。”露娜放下饭碗,又回到外面餐厅。 雾舅舅趁护志放松警惕,一拳打过去,哈哈大笑:“哈哈,给我找到空隙了,你这没用的家伙,实力太差了。”每天的例菜就是这么开始了。那俩人正闹着,隆明问:“他们总是这个样子吗?”安德鲁点头示意,新志却道:“那种家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别管他们。”于是大家都退到了大厅,继续清理欢欢的收藏品。 罗杰找到迷途的赵梨,回来的时候在走廊碰到了黑鹤,问道:“他们不在饭厅吗?”三人一起走到大厅,满地的物品吓了赵梨一跳,“谁带来这么多东西?” “还会有谁,那该死的獾。”龙牙还是不满,“那家伙还在饲养房里吵闹着,今天睡觉的时候再不闭嘴,我就去塞住它的嘴巴。” “龙牙。”欧阳玲冷淡地喊了一句,吓得龙牙打了个哆嗦,“欢欢偷东西是不对,不过我们把这些全抢来也不见得光明,把这点儿钱币留给它,其余的如果喜欢的话就分去好了,剩下的交给历史学院或者工业学院看看,反正也不是价值可观的东西,给学生们做功课也可以。”欧阳灵说出这样的话让龙牙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也好。”伊休普顿拿走了镶边的笔筒和一点文具类的东西,罗杰等各自拿了点东西,新住客们挑了些,所剩无几,欧阳玲和赵梨都只静静地看,一件也没有拿走。赵梨吃过饭就找护志补习,但是护志回男舍了,赵梨进不去,只好找欧阳玲,却在半路上遇到鬼鬼祟祟的古二小姐。突然身在楼下的黑鹤大喊:“高胜如,过来吃饭。”吓得古欣萍飞快地回到自己的房间。赵梨到了饭厅,看见高胜如在餐桌一头狼吞虎咽地吃着,欧阳玲和涟漪在另一头做手工,于是走到欧阳玲那头坐下。 欧阳玲看见赵梨来了,只打了个招呼没有丢下手中活儿,听赵梨说起了古欣萍,“哦,她的忍受能力有限,今晚就能在饭厅看见她的身影了。阿梨,你找我有什么事?” 赵梨把本都堆在餐桌上,问欧阳玲懂不懂;其实赵梨心里七上八下的,她听说欧阳玲不大上学,也不去考试,学历成疑;但是黑鹤提过如果有问题可以找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赵梨问了。欧阳玲并不在意赵梨的心思,她一边教涟漪搓泥,一边看着本上的题目教赵梨,条条是道,全然不像是高中生。赵梨这一晚从欧阳玲那里学到了比从课堂上得到的更多,而且比起老师们那种简单化的讲课,欧阳玲灵活地表达和讨论更能引起赵梨的兴趣。涟漪一直在旁听着,却听不懂,时间久了注意力又回到泥塑上面。 “你们在做什么?”末了,赵梨收起本,看着半桌子的泥塑问欧阳玲。 欧阳玲笑着答道:“棋子。涟漪看不见颜色,普通的棋她玩不了,所以我们自己做?。这个是方的,这种是球,那边的是四角锥,还有六柱型,这样子涟漪就能分出来。” “可这都是你们搓出来的,玩的时候会变形的。” 涟漪笑道:“不会,阿玲姐姐说这些烤过后就像陶瓷那么坚硬,今天晚上睡觉前就拿去烤。”赵梨奇怪地看着对望中的欧阳玲和涟漪,想不到一位年纪和自己一样的虚弱少女居然想到了这么主意,让赵梨羡慕不已。由于明天要上课,赵梨回房去。高胜如吃饱了,对欧阳玲说:“你还真行,居然能找到这么多食物。” “不用找,学校有很多餐厅小食,他们把不要的都放在集中场,机械人就去做分类处理,我们只要在他们处理前拿过来就行了。放心不是从垃圾桶里来的,这些都是摆过了最佳期限的食物,都堆在一边而已。” “还不是一样。” 欧阳玲仍旧笑着:“看来你的胃口还好,我担心你受不了呢。”高胜如经过早上的事件后,到现在肚子还是有点那个,向欧阳玲告辞后就回房休息去。欧阳玲也待不了多少时间,黑鹤来清场,涟漪也得去休息。 子夜时分就是校长家也不见得会安静,活跃的夜间动物加上四处走动的小型机械人,这个特殊的家庭还蛮奇怪的。欧阳玲让新住客们事前适应机械人的存在真是个明智的决定,今晚他们都睡得香甜,除了一人――古欣萍。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划过女舍的走廊,拈着脚向楼下的厨房走去,悄悄地翻找着食物却找不着。可这位新住客似乎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情况,灯一亮,她整个人都暴露在别人的目光下。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二十三话 晨 第二天早上,露娜感觉好多了,高胜如没有碰雪柜里的东西,内房雪柜也不再储藏食材,避免昨天的恶梦再现。大家吃过早餐,伊休普顿召来所有新住客,德明除外。这位可爱的校长抡起了他的折扇,大声宣布:“作为我们家的成员,不能白吃白喝,游手好闲,一则对身体不好,二则人懒散了,做事不灵活,体能下降……” “废话可免,有话直说。”赵百珍对伊休普顿的官腔根本不屑一顾。 校长露出一丝惊讶,继续说道:“所以我会给你们分配工作;每两人一组,由师傅带领,每七天换一个位置,明白没有。”没人回答的冷场。“首先是青鼎和惠慈,你们负责庭园工作,由龙牙带领;然后是赵百珍和隆明,你们负责饲养房和温室的工作,由宝锭带领;接着是季梦和高胜如,你们负责厨房,由罗杰带领;最后是涟漪、耀明和小菲,我想想……” “不用想了,他们先跟着我吧。”欧阳玲打断了校长的思索,笑眯眯地道,“他们要学习的东西很多,不过基础最要紧,我来教他们好了。” 伊休普顿收起扇子,一本正经地说:“不过你的身体受得了不吗?与颜医生和雾舅舅说了没有?” “昨天叫黑鹤去问了,可以;如果我身体不适就马上叫这些孩子找黑鹤,平时注意点就行。”欧阳玲满不在乎,看起来心中的喜悦难以隐藏。 伊休普顿想起了什么,问:“对了,为什么黑鹤不来帮忙呢?” “古二小姐还在耍脾气,看来这场戏没完。你们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吗?”龙牙等待大家的回答其实是“不知道”,他没有失望,因为真的只有欧阳玲和自己从旁观看才知道。 ―― 昨日发生了什么事?古欣萍因为饥饿午夜时分溜进厨房,黑鹤倚在门框边开了灯,向对方道:“终于受不住了,我可要告诉你如果不去干活就别想吃饭。” 古欣萍瞧着黑鹤那俏皮态度就非常恼火,喊道:“我才不干,看你能待我怎么样;我可是你们的客人,如果我有事,你的主人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嘴巴强硬的家伙,你以为欧阳玲小姐害怕你这套,你就算死了她也毫不在乎。食物都在高胜如肚子里,不过我这里还有一份,你想要的话先去洗了你自己的衣服吧。”古欣萍还继续闹脾气,黑鹤根本不以为意:“我说过了,你要食物的话就先去洗衣服。” “不干。”古二小姐的脾气倔强得很,寸步不让。 黑鹤还是无动于衷:“看你能绝食到何时。”说完就直接坐在相邻饭厅里,隔着高台观察着那位小姐的举动,心想:“这女孩还真会耍脾气,如果欧阳玲小姐是这副样子,大家都不会愿意留在这地方。” 古欣萍在厨房找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找到像样的东西可以吃喝,沮丧地回到餐厅,瞥见摆在黑鹤面前的饭盒,闻着令人垂涎三尺的味道,肚子“咕咕”作响。黑鹤不闻不问,闭着眼睛似睡非睡的,令古欣萍不知如何是好。肚子闹也不是好玩的事情,从小被娇纵惯了的古欣萍还是头一回挨饿,感觉不好受之余,更像是被欺辱的痛苦。想到这里,这位倔强的小姐大步走过饭厅的门,要回房间;没走几步,肚子又响了,她只好硬着头皮回去,从门边窃见黑鹤继续一动不动地坐着,壮着胆子捏手捏脚地靠近那饭盒,伸手就要拿。 黑鹤根本就是等这一刻,瞬间夺过饭盒,对古欣萍说:“看吧,受不了了,快去洗衣服。”古欣萍还是受不了,一话不说,转身就走。黑鹤乐着笑了:“小鬼头。” ―― 龙牙说话的时候非常平静,大家却听得一身是汗,黑鹤果然非常恐怖。龙牙说完,带着青鼎和惠慈走了。紧接着隆明和赵百珍也出去了,留下高胜如等,高胜如奸笑道:“嘻嘻,让我去厨房那不是引狼入室吗?” 罗杰突然抛给高胜如一个钢头盔,冷冷地道:“你以为我们想不到吗,大食鬼,带着这个钢盔工作,包你吃不到一点东西。”果然戴上头盔后,高胜如只露出两个发光的瞳孔,手指也插不进去,别说什么吃东西了,惨叫着:“这不是比挨饿更难受吗?”可惜谁都当作听不见,任凭罗杰把麻烦的家伙带出去。 ―― 楼下终于安静了,校长出门了,内屋的厨房也没有人在,古欣萍听了好久也没挺进动静,悄悄地走到饭厅,寻找食物,还是没有。倒是有一股香喷喷的味道在吸引古欣萍,她循着气味找到的是拿着红色饭盒的黑鹤,心情一下子降到谷底。 黑鹤慢吞吞地道:“怎么,还想闹绝食这种不好玩的游戏么?” “给我。”古欣萍终于对饥饿失去抵抗力,低声说道。 声音低沉得如同远方的蚊子飞过,但黑鹤听得到,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那么洗了衣服就过来吧。” “可是我从来没有洗过衣服,还有我很饿,没有气力做其他事情。” 面对古二小姐的反驳,黑鹤“哼”地挡回去了:“不做的话就别吃。” 古欣萍见计划失败,只得在黑鹤的监督下勉强洗了衣服,挂起来晾着才获得吃饭的机会:这等于说古欣萍在这场女人之战里失败投降。但是黑鹤并没有被这样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她看着古欣萍在饭厅狼吞虎咽的样子,却一点也笑不起来。古欣萍吃饱了,就想开溜,黑鹤挡住了门口,说道:“按规矩,把餐具收拾干净才能离开。”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二十四话 日间 白狗宝锭伏卧在饲养房的门边,看着隆明和赵百珍清理着饲养房,懒散地打了个哈欠。饲养房和温室相连:前者是个方方正正的木板屋子,门口处有个小水槽,屋内没有任何摆设,连跟支撑屋顶的木桩也没有,四边角落铺了枯草垫子,十分简朴;后者则是个长方形的玻璃大屋,一排排长架子放着绿油油的植物,几盆开着红色、淡黄色、浅绿色的花,或出采或平淡,却让这个地方声色不少。多余的不说,饲养房里赵百珍对隆明说:“这里清扫完毕,接下来做什么?” 隆明看看钉在门板上的纸,说道:“洗澡梳毛。”说着从门后的置物架上拿起一把钢毛梳子替大山鹿梳毛。 “你怎么知道用法的?”赵百珍呵着自己发红的双手,开始后悔:“我还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重活,手掌起泡,肩膀发累,隆明,你替我顶一会儿。”宝锭听了,低吼了声,咧着牙发出警告,赵百珍一个寒颤,拿起一把毛刷给刚稍为冷静下来的欢欢梳理。欢欢昨天夜里被龙牙教训了,幸好重要的金币又回到手中,它一整晚都窝在铁笼里数着。今早隆明和赵百珍来的时候,欢欢又来讨要钱币,当然什么也得不到,大喊大叫却引来了龙牙,再度被教训。 龙牙目前在男舍后面的工具房,心头里还恼着欢欢的事,看见青鼎和惠慈在讨论工具的事,不满地说道:“不要讨论,现在是工作时间,拿了工具就出去。”说着挑出大剪、梯子、箩筐、手套等就出去了。 “少主,请带上手套,我们去清理墙头的紫藤,小心点,它也是妖怪。”龙牙架起梯子,让惠慈上去;这工作对惠慈来说也不难,他在破庙里待惯了,这点工作很轻松。然后龙牙对青鼎说:“剪下来的枝条装入箩筐里,送到饲养房门外。” 青鼎问:“看来我的大山鹿会喜欢吃。” “它昨天就后脚撑地,吃光了饲养房门前的紫藤。”龙牙的怒火已经消得差不多了,“好了,我们清理下面部分。” 突然紫藤伸出一条枝干缠着龙牙问:“今天为什么是由你来清理?为什么不是那些小东西?” “你以为我想的,我们不这么做他们就白吃饭,这里要是因此闹出事情来,我们可没有多少人手处理。再说这样不好么,他们也是同类,说话也方便。” 惠慈在上面问:“龙牙,我听说这个时代的妖怪都因为时空环链的断裂而被封引,不过看起来那边水里的还有这紫藤跟你相当熟悉,似乎不是最近的才认识的。” “啊,那是因为他们在泛舟学校里出世的缘故。主人她能利用这所学校里的特殊力量让小妖们活动起来,不仅如此,在学校里读的某些人也是妖怪,据说其中部分人已经毕业到别的地方工作。”龙牙回答道,“可是我来的时间短,那些人都没怎么见过,黑鹤知道得比较多。” “哦。”惠慈正要往下问,却看见青鼎装了满满一筐藤蔓,没有继续问是被对方打断了。青鼎道:“放在门口就行了?”龙牙允许,青鼎走到饲养房门口,看见赵百珍面露痛苦表情,声音带点凄惨:“全部起泡了,怎么办?”青鼎放下箩筐,看见大山鹿正闭目享受着隆明的工夫,心情奇佳;但是欢欢就惨多了,毛结成一块一团的,简直叫人认不出来,青鼎见了想帮忙却被宝锭挡住,只好向龙牙汇报。 龙牙一句“知道了”,就把事情告知黑鹤。黑鹤带着古欣萍前来饲养房,看见赵百珍正坐在地上,看着发胀的手在吵嚷着。古欣萍看得心疼,连忙过去问:“你没事吧。” 赵百珍无奈地看着两人。黑鹤拿出药箱,用药膏涂在对方手上,说道:“中午前不能碰水。真是的,这么点活就弄成这副模样,你也是,古欣萍。” 古欣萍按照规定去洗浴室,不一会儿手就发白发胀,害得黑鹤只能停止工作,让两人休息。黑鹤问抓着欢欢的隆明:“你看来没有问题。” “耀明和涟漪小时候很调皮,比这只獾更难处理,习惯了。”隆明倒是相当冷淡。 “习惯了习惯了。”一把沙哑的鸟声从空中传来,是鹦鹉小虹在说话,名字是欧阳玲小姐起的;同样,她也给大山鹿起了名字,叫“同同”,但大家还不习惯这么叫。 “咕~咕~”高胜如饥饿的肚子在叫,可是本人却仍旧要工作,把一叠叠碗碟堆放整齐。 罗杰却在长桌摆放小碟,耍弄粉团,斜眼看着正在洗碗的高胜如和季梦。旁边的小厨子终于忍不住了,对罗杰说:“大厨,你瞧那新来的,肚子叫得那么响,快让他吃点东西吧。” “吃点?”罗杰抬头好奇地看了看那名叫越婉儿的女厨师,摇头道:“你别做好心,我们都被高胜如害惨了。今天早上他吃了三个大汉堡,三十个普通面包、十二条香肠、十碗粗面,你还认为他吃得少吗?” 厨子无话可说,过了一会儿又问:“那至少可以顶一阵子,免得别人看起来不好看。” “高胜如一顿饭就能吃掉这里一半食物,让他先吃的话,要是学生们下课来了,我们就没有饭食供应,你说怎么办?”罗杰相当无奈地说道,“没法了,幸好今天洗碗的莲姨生病请假,否则我也难安排。” 高胜如现在真是苦不堪言,闷热、透气不足、嗅着诱人的香味,不难受才怪,唯一可幸的是头盔挡住了大家的视线,谁都见不到高胜如那副鬼模样。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二十五话 游戏 两条楼梯之间夹着一条长长的观景廊和一间半开放的小厅,欧阳玲带着三个孩子进入小厅,对着屋梁上的一只机械壁虎道:“打开屋顶。”那壁虎甩着尾巴游到了屋顶,转动着某个东西,屋顶的瓦片轻轻转动起来。屋顶不是普通的天窗,一排排的瓦片像百叶窗一样打开,暖洋洋的日光透过窗框射入楼上,诉说着在这微冷的季节里还存在如此温和的气息。小厅里早已放置了一张四人小方桌,玻璃桌面,圆角,四边微微倾斜,是这个家里其中一张别致的家具。欧阳玲、耀明、涟漪和小菲各自坐在方桌的四面,然后欧阳玲轻轻触动桌面,玻璃面上就浮现了数条小鱼。涟漪知道这些红白色的小鲤鱼不是生物,但它们游动的姿态和活生生的毫无区别,正要问时听见欧阳玲玲珑的声音:“你们谁能告诉我这些小鱼的数量?” 涟漪抬头看见欧阳玲走开了,于是低头看着不停游动的鱼群,和耀明小菲一起数,但和他们一样很快就混乱了。“不行啊,鱼都游来游去的,怎么数?”小菲猛摇着尾巴,露出求救的信号。 欧阳玲似乎忙完了她的工作,又坐下,道:“这样不就行了。”说罢,一手把鱼群捞到一边角落,留下一道只能容纳一条鱼的出入口,让鱼群逐一放行,每次一条,五十八条小鱼就这么慢慢地游出来了,也清楚地数出来了。三个孩子目瞪口呆,小菲拍着手道:“我也来。” “我们玩其他游戏好了。”从早上开始她就一直笑个不停的欧阳玲依然在笑,从脚边的一只机械花青色大蟹上面提起一袋棋子,“一起来下棋。” “可是棋盘在哪里?”耀明迷惑地问。 欧阳玲指着已经转换了画面的方桌,鱼群不见了,桌面上是个对角的棋盘。欧阳玲把棋子抖落桌上,分类放好,交给三个小孩,然后才道:“游戏规则是把自己的棋子从自己的地盘跳到对方的地盘,棋步最少的算胜利。” 涟漪却道:“这些是我们昨天做的吗?昨天晚上我们好像没来得及放入火炉里烤,今天这么早就烤好了?阿玲姐姐你是怎么做的?” “睡觉前把泥塑交给机械人,让它们做?,很方便啊。”声音刚落,几只机械蟹挥舞着巨大的螯从房间里走过,让孩子们惊讶不已。 猜色子后下棋的顺序是涟漪先走,她刚走第一步,欧阳玲说道:“你们三个如果谁赢了棋局就可以向我发问,但一次只能问一条问题,再问就要等下局赢了才行,我会回答你们的任何问题;如果那局是我赢了,就由第二名问问题,明白了吗?” 涟漪却先发问了:“问题?什么问题?” “你心里面有什么疑惑就在来问我。”欧阳玲的话没能解答涟漪的疑惑,但第一局很不幸是耀明赢了。涟漪未能提问,只听见耀明问道:“这张桌子为什么能变出小鱼?” “鱼是画出来的,我们把一组画面组合成连续的画面,鱼群的动作就出来了。耀明如果你想学连续画面的话,就要好好跟老师学习哦。”欧阳玲回答了问题,耀明想再问,却违反了规则,她不再表示。说句实在话,欧阳玲没有完全回答,不是因为不能解释,而是以耀明目前的知识水平达不到理解程度。 第二局小菲赢了,涟漪开始不服输,但欧阳玲没有退让的意思,整整一天的游戏里涟漪只得到了一次发问的机会,令她非常沮丧。涟漪开始忍耐不住,提出退场,却被欧阳玲阻止:“你不听话,我就告诉你哥哥,让他关着你好了。”涟漪却是最怕哥哥,听了欧阳玲的话只好忍着,尽量表现得乖巧一点。 今天不巧隆明在门外走过,对小厅里的人道:“别找我麻烦。” 欧阳玲回头看见隆明拿着一盆子肉,知道是给德明的食物,却又看不见和隆明的队友赵百珍,于是问:“你的伙伴呢?” “我不记得有伙伴之类的,如果是赵百珍的话,他和那姓古的女孩一起,黑鹤说他们受伤了,下面的工作都交给我了。”隆明看起来平静得很,没有责怪任何人的意思,“对了,德明的事处理好后工作就完成了,接下来我去哪里?” “这么快?”欧阳玲似乎半信半疑的,很快地从机械人那不知名的语言里得到好消息,于是对站在门口的隆明道:“你先来我这里,跟他们一起玩好吗?” 隆明知道弟妹都在,也就答应并先走了。欧阳玲叹道:“隆明还是提不起精神来,这才麻烦呢。好了,我们继续。”最后的话说完,四人有开始了游戏。隆明加入的时候,欧阳玲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对方,自己独坐一旁解答问题。 游戏规则却因此更改了:谁赢了棋局就发问,欧阳玲也会回答,但是要赢一盘棋就得在最少棋步和最快完成的综合实力判断,也就是要数数。隆明对数学没问题,问题在于操作最后总计时老是落后于耀明;耀明学得最快,一天不到就把游戏规则以及桌面操作搞清楚了;这点涟漪倒是和哥哥差不多,不过她对棋步更感兴趣,没几天就已经超越耀明;小菲这条小龙面对着比自己强大的对手一点也不胆怯,而且对数字相当敏感,很快就把基础数学题都解了,也能够在涟漪等解答题目前抢答。隆明只在没有工作的时候过来凑热闹,却也从欧阳玲那里得到了很多信息,那些信息对隆明的将来相当有用,可惜这里没法一一叙述了。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二十六话 又一个夜晚 下午的阳光,气冲冲的面孔,黑鹤闯入楼上的小厅,冲着欧阳玲就喊:“好啊,主人,你应该休息了,又想不听劝告,别再害我们左右照顾不得。”黑鹤边说边收拾棋子。 欧阳玲正玩得兴致勃勃,突然被责骂当然是抬头看着对方;还未来得及说话,黑鹤已经从众人的位置知道自己弄错了:“这也不行,我们有约定的说过如果再不听话就取消所有私活,卧床休养。”然后冲着隆明喊道:“你也是,不许让欧阳玲小姐胡闹,否则……”一时间黑鹤也想不出能够惩罚隆明的点子,当然宝锭也会对惩罚行动加以抗议。 隆明问道:“玲小姐,今天的问题你打算什么时候回答我?” “答案你已经知道了,到你张开心眼的那一天,一切就了然于心。”欧阳玲不让黑鹤有任何反驳的机会,惬意地笑着,往自己的卧室方向走。涟漪想继续玩,但黑鹤在生气,隆明不得不来阻止,为此她闷闷不乐了好一阵子。黑鹤惊讶地看着欧阳玲离开小厅,径直回到小房间,才回头看看隆明无所谓的表情,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却又感到事情向好的地方发展:今天的欧阳玲怎么如此听话? 漫长的黑夜开始了,赵梨在大家吃饭的时候回来了,一进门罗杰就问:“怎么样,定位手带不错吧。” “好是好,可是这学校也太大了吧,就是用最小的地图也只指示地标而已。”赵梨向大家展示白色的手腕带,“我看着地图也找了好一阵子才回到这里来。”无奈的表情尽露脸庞,一点掩饰也没有,连欧阳玲也觉得赵梨似乎是被众多的冲击打击下弄迷糊了,再也不能像过去那般清醒。 “这是什么东西?”耀明问身边的欧阳玲,得到的答案是“全球定位系统”这种耀明完全不明白的东西,再问之下又得到了另一个答案“努力学习”,真是不着边际的废话。老实说是欧阳玲不愿回答,因为黑鹤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浑身不舒服的她只能一边示意耀明不要再问,一边混过去就是了。 晚饭在半静半闹的情况下结束了,赵梨正要回房,龙牙叫去帮忙。赵梨不明所意,一直到大厅才知道原来大家都在念――让人打磕睡的历史。赵梨不解地问:“你们在干什么?”对方回答一致“黑鹤的要求”。真是奇怪,黑鹤这家伙好歹也要让干了一天活的人在夜里休息一下,却叫他们读,实在是在为难这些新住客。赵梨左顾右盼地却找不到黑鹤,也问不出她现处何地,唯一知道的是大家要轮流洗澡。大厅里似乎也找不到耀明、涟漪,小菲也不在,赵梨问:“涟漪他们呢?” 隆明淡然地说道:“他们扯着新志在楼上玩;下午的游戏被黑鹤打断了,涟漪还意犹未尽,所以凑了四个就上去了。” 赵梨一边坐下,一边听见惠慈喃喃低语:“这几百年发展可真快,我都认不得了。” “是的,尤其是最近几十年没有大战以后发展特别快。”赵梨接过了惠慈的话,说道:“以前的森林都消失得差不多了,空气也差多了,水也混浊不清,虽然生活方便了,但是有些东西却回不来了。”赵梨体会到了两个世界的巨大落差,话语里有点悲伤;然而这些新住客来泛舟学校之前已经被隔离,根本不了解外面的变化,即使这两天都在阅读宝锭带回来的报纸、看电视新闻,却仍旧不能在这个时间明白赵梨的意思。 赵梨的悲伤带来了短暂的寂静,却被古欣萍一句话打破:“这些衣服不是我们穿的那种,都是些穿不得的东西。”赵梨一看却是工作套装,对古二小姐道:“没事的,大家都穿这种衣服,而且这种衣服也不算太糟,比这更坏的多得是。” 这样的话不能不引起其他人的目光,龙牙忙解释道:“这也没办法,说什么解放、自由的,人们利用这点就可以为所欲为,总之这种事情见惯不怪了,你们也会接受的。” “才不要,女的要守妇道,怎么能这么不知廉耻呢?” 赵百珍冷笑道:“呵,你有资格这么说吗?”顶得古欣萍躲起来了,气氛突然转坏,龙牙只好结束课程,让他们回房。 赵梨跟在古欣萍后面出去了,到走廊时被对方的手抓过来,听见这样急促的声音:“现在的女孩都穿那个吗?那叫什么?” “那是套装,像我现在穿的这套也属于同一类,但大家只有在某些正式的场合才穿。私底下的衣服款式更多,可我听说他们害怕你们一时接受不了,所以先找些你们可以接受的和杂志给你们看。”赵梨说得相当直白,没有丝毫掩饰。 古欣萍说道:“你能不能找些给我瞧瞧。” “不行,他们早就警告我了。”没等古欣萍说出不满的话,赵梨发现对方的手发白起皱了,好生奇怪地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古欣萍一听,心里冒火:“黑鹤那家伙迟早我要给她点颜色看看,今天居然叫本姑娘洗衣服浴室。”于是她把早上洗刷的过程全盘道出,赵梨像被打击一般愣着,倒是被刚进门的黑鹤叫醒了。 “你不戴手套洗浴室当然出事了,还有衣服可以用洗衣机洗啊。” “手套?洗衣机?” “我不是都写在门上了,你没看见吗?”黑鹤以轻蔑的声调给古欣萍一个完满的答复,真的贴在门板上的纸确确实实、清清楚楚地写着,赵梨无言,这样一来古欣萍就处于下风。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二十七话 平淡,继续着 门板上贴着一张纸,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洗衣服要用洗衣机;洗浴室要戴手套”等等,内容极多,赵梨仔细阅读,才知道纸上的都不过是安全事项,说真的,这些基本安全守则是必须知道的。赵梨看了看古欣萍忽红忽白的脸,知道她要发作了。倔强的古二小姐驳斥黑鹤道:“你欺负本小姐不懂字,居然把规则都写下来而不是说出来,你可要好好赔偿本小姐的药费。” “你跟我讨药费,笑话,药是我出的,你根本就是在用我的东西,还讨什么药费。”黑鹤冷笑着,“再说,我的确是不知道你不识字,今天就算,明天要你好好读写字,不得马虎。” “你……”古欣萍继续和黑鹤吵架,赵梨已经觉得不能再待下去,向黑鹤道别后就走,黑鹤却爱理不理的,赵梨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进去,反正那两人肯定是要吵上一阵子,离开算了。事实上输了比赛的古欣萍没有胜算,黑鹤是老手,这种小鬼对于她还真是小鬼,连一点杀伤力也没有。古欣萍吵了架,晚上睡不好,出去走却发现走过的地方、前进的方向都亮了灯,这样根本就是在告诉所有人她的位置,所以这位总爱闹脾气的小姐又回房了,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终于睡过去。 从第二天起,隆明的工作似乎有点乱,先是被调往龙牙那组,第三天却又跟着罗杰在外面餐厅厨房里活动,接着又回到内屋的厨房工作。内屋的那段时光是个快活的,欧阳玲领着三个小孩子耀明、涟漪和菲帕图绕着隆明周围打圈,又不时为厨房工作提供意见,说实在的没有比欧阳玲更奇怪的老师。事实上隆明在雅粹居生活的时候,没有碰过冷水;带着弟妹到外面生活的时候,没有机会接触厨房;隆明从来不煮食,欧阳玲几乎是从头教起的。 原本与隆明同一组的赵百珍并不孤单,黑鹤带着古欣萍接替了隆明的位置,接手饲养房的工作。但这两人的态度和能力都比隆明差远了,隆明半天就能完成的活儿,他们足足用了一整天,还是在黑鹤做了不少工作的情况下勉强完成的。幸而这几天黑鹤并没有怪罪他俩:赵百珍自小就被作为赵家庄大少爷和继承人来教导,根本不用像其他弟弟那般要到田地里工作,所以这几天饲养房的工作也真有点在为难他;至于古欣萍一来是赌气,却不曾想到自己没有劳作的经验,吃亏不用说,工作手法和态度有时侯连赵百珍也帮不得。 再来就是龙牙那组,却是最沉闷的一组人:七天里哪天不是惠慈爬梯子,哪天不是龙牙做监督,哪天不是青鼎在收拾清洁,真是单调乏味。奇怪的是这三人组根本不在意这些,他们觉得情况很好,一点也没有改变的意思,就是欧阳玲有时侯也忍不住对龙牙道:“你能不能让他们换个位置,至少外墙不行,庭园里的隔障篱笆也总可以了吧。” 不过龙牙也总是说:“我已经说过了,但青鼎不同意,说自己腿脚不灵活,不想爬上爬下的,免得晚上疼痛。”这样的对话多几次欧阳玲也会厌烦,不久大家都习惯了,不再对那三人组有任何问题。 这七天对于高胜如来说简直是度日如年,每天都洗碗。原本洗碗的莲姨被罗杰调到外面招呼客人了,以便腾出空缺安置高胜如和季梦。高胜如在厨房里每天闻着诱人的饭香味,刚吃过饭还是会饥饿难忍的他能够忍下来算是相当厉害的。一是由于如果能在餐厅工作时忍住不吃东西,那么晚上那顿饭就相当丰盛,算是很好的奖励;第二个让高胜如投降的是那个钢质的头盔,这头盔模样像极了古代武士的那种,不过加上封印的这个钢盔却是贪吃鬼吃不了东西的制胜关键。 季梦还算好,罗杰在空档里让他填肚子,比高胜如强多了。最近季梦抱怨起单调的工作,说实在的,不管是罗杰还是露娜,他们俩都不愿意让高胜如和季梦参与厨子的工作,不是因为高胜如的问题或者是质量不好,而是罗杰未能分身教两人那种无奈。 七天后的解放最开心的就是高胜如,他终于从那伸手可及却不能得到的yu望中解脱出来,实在太让人高兴了。这种时候最忌就是有人来泼冷水:“以后在内屋也要忍住哦。”这样的话的确让人伤心一阵,尤其是几乎每天都能听见同样的话,难受的心情一下子又回来了。但这样一来所有人都安心下来:经过这七天锻炼,高胜如的确不会再去半夜偷吃,第一天的狼狈情况没有再度出现。黑鹤后来找高胜如,两人达成了预先已经准备好的协议:每天晚上的丰盛菜肴绝对是半两不缺。 对季梦来说是解脱也太早了,他最讨厌的是照顾动物,打理饲养房是下一项的任务:躲避鹿角是个难题;沮丧的欢欢是个麻烦的家伙;吵闹的鹦鹉怎么也安静不下来,耳朵受了不少苦头;喂鱼是件乐事,同类吸引对妖怪来说是常事,季梦这条大鱼是水族的家长;德明则是最棘手的家伙,幸而高胜如在,否则季梦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 惠慈和青鼎结束了庭园工作,跟着罗杰在内屋厨房与隆明一起做饭。自从被调到厨房里工作后,隆明一直没有接到黑鹤和校长的新任务,他和欧阳玲还有那三个孩子一起,只吩咐小心照看就到别的地方去:如今在这个家里最热闹的莫过于内屋厨房。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二十八话 聚集于泛舟的人 白色的大鸟划破天空,留下一条长长的云迹。一只大鸟徐徐降落,强烈的气流干扰了地平线的空气,空气如同一池湖水泛起了涟漪,涟漪把远处的景色遮掩得模糊朦胧。轰鸣的响声过后,一位穿着深灰色西服的少年从安全检查道出来,舒展着道:“**,很久没有回来雄城了。”这个少年大约十五六岁,笔挺的身材,卵形的脸庞,尖尖的下巴,浓密的棕色短发,精神抖擞。少年提着沉重的手提箱向机场大门走去,但见正门被一群人堵住了,想绕道而行的时候又看见人群里冒出了一块大牌子,上面写着“泛舟学校学生汇集处”。“真实太好了,省下了自己找出租车的时间。”少年兴奋地说着,走入人群里瞧个究竟。 “大家请排队,拿白卡的到左边,拿红卡的到右边。”一个三十来岁的女性抓着高声喇叭呼喊着,众人都很听话,乖乖地排着队。少年听了,跟在左边的白卡队伍里,然后问站在前面的女大学生:“前面究竟有多少人?”得到的答案是:“谁知道。”一句礼貌的话都不说,少年摇头默然了。 不久,这个少年就后悔跟着这列队伍,队伍走得非常的慢,检查证件的人倒没有什么问题,问题在于车:学校里数量有限的客车不断穿梭于学校与机场之间的道路,然而仍旧不够用;而从汽车公司租来的大客车不能进入学校。为了方便,大家都选择学校的客车:这是人的习惯,一种懒惰却并不划算的行为。少年跟了队伍一段时间,大概从没有上车的人那里听到了这次的安排,也就退出来了;后面传来了学生们的抱怨,少年一笑而过,到外面接了出租车往雄城市区前行。 雄城机场位于雄城以北扣帽山山脚,距离市区十多公里,周围只有不允许高度开发的低矮建筑群,是小镇式的住宅区。扣帽山一年四季都是绿绿葱葱的样子,由于被雄城政府定性为自然保护区,山下的居民不能擅自开采山林,加上机场在山脚的缘故,这座海拔不到三百米的小山丘总算保存着原始次生林状态。扣帽山东西两边各被高速公路贯穿,西边一条经过机场,也就是少年经过的这条路。少年无趣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偶然瞥见一个穿着青花布袄的长发男子被另一个穿着拉上一辆车子里,由于前者衣着特别,少年一直注视着那人,直到他上车为止。司机不屑地道:“这时代还穿这样的衣服,疯子一名。”少年隐隐地感觉到对方传来了力量,“妖怪么”少年低语着,轻蔑地看了司机一眼,没有攀谈。 穿过雄城的大街小巷,出租车停在了泛舟学校其中一间教学楼“城门”外的半月型广场外。司机不愿进入广场,因为出入车辆堵塞了通道,少年没有挤进去耗费时间金钱的心情,只好弃车走路。老远的,少年又一次排在了队伍后面:“哎,为什么我总是那么倒霉?” “倒霉的只有你一人吗?”一把如金属敲击声的嗓音传入少年耳中。少年猛地转头看见一个圆头圆脸的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少年笑眯眯地靠近着,那人继续道:“好久不见,戴维。你在第二校区的生活不错吧?” 戴维伸手和对方打招呼:“好是好,就是闷了点,你呢,安萨尔?”两人一靠近就来个拥抱,旁人见了都要回避。 安萨尔笑道:“跟你一样。对了,你怎么今天才到,我是坐船来的,几天前就到了,本打算去见罗杰叔叔,听说他忙着,到现在还找不到人呢。” “是吗?” “戴维,最近我们的同类活跃了。”一句耳语。 “我知道。” “那位小姐终于行动了,这以后她会有什么对策呢?” 戴维暗暗思索着:“以后的对策,也就是对付妖怪的策略,但以人类现在的科学水平足以对付妖怪,用不着什么对策。”却道:“一切对策都由符小姐公布。”对方看出戴维的心思,也不再问话。 检查证件是守门人的工作范围,今天有十人,外面一列长长的队伍用不了十分钟就走掉一批,比机场那条盘蛇般的队伍要快多了。戴维和安萨尔并肩走过宽阔的平桥,从学校东西轴的大道穿过“城门”,真正进入学校范围。泛舟学校两条分别为东西走向、南北走向的大道都穿过中心点――碑柱,两条大道是学校轴线,作为划分区域的第一条准则。只要站在这两条路的露天位置,总能见到高耸的碑柱,那个路标,什么时候都不会改变。 今天东西轴相当热闹:路上满是熙熙攘攘的人,或像戴维一样提着行李赶路,或是联朋结队地前往某个地方,或是拿着玩具风筝之类的到处跑,还有就是追逐的人、举着牌子的人、不停挥手的人;街道声充满了声音,吵嚷声、吆喝声、嘻笑声混杂一起,听起来没有丝毫音乐的动感,是噪音。戴维侧身避开了急匆匆的小孩,道:“本校今天还真热闹,大概今晚的运动会开幕式特别的轰动吧。” “唉,戴维,你还不知道吗,学校今年不打算专门举办开幕式。”安萨尔的话让戴维感到惊讶。“他们是在第一场比赛前举行短暂的欢迎仪式,仅此而已。” “这样好吗?” 安萨尔继续道:“听说今年的运动会是校务主任彼得列夫主持的,你也知道他当我们班主任的时候免了多少事情,省下资金都用来改造他的东西,我们什么也没有。”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二十九话 运动会 安萨尔的话是真实的,彼得列夫的“自私”行为是公开的秘密。上任校长宁亚穗小姐对此颇有微辞,却只作警告,不处分。事实上那些“自私”行为是建造些新的雕塑或者公共设施,不做处分也算是给了面子。安萨尔和戴维一边谈论一边走,不知不觉地来到校长家门外的餐厅。门外排了一列长队,安萨尔道:“又要排队,这个时候来本校真是个不恰当的决定。” 戴维道:“别抱怨了,做决定的又不是我们,再说,我们也不是来吃东西的。”说罢,他先挤过队伍进入人头拥拥的餐厅里,找到四处走动的机械人烟雨,指了指旁边的安萨尔,道:“你好啊,我们想找罗杰先生,请问他人在吗?” 烟雨指着厨房外的走廊,道:“请敲门。”还是这种毫无活力的语气,烟雨说完继续她的工作。 烟雨的行为戴维也了解,她说“敲门”,敲的是厨房的门,戴维照做了,然而厨房的门没有关上,缝隙里看见厨子们辛勤地工作,没有答理不速之客的空余。罗杰叫来另一个厨子接手,腾出来见戴维和安萨尔。这时刻罗杰连说话也非常急促:“戴维、安萨尔,是你们啊,你们来了。要不要吃东西?呃,我现在没有空,你们先回去宿舍啦。” “我们住在第一住宅区,不过我们想见见符照华小姐,她在里面吗?”安萨尔问。 “不,不在。”罗杰向厨子们喊了一句,回头道,“她不在,你们现在也不许进入我家里,现在不方便。”不方便什么,罗杰没有时间解释,两人见他匆忙回去了,互相对望一眼,只得离开。 第二天早上,十来架模型直升机挂着彩带升上天空,几声礼炮,伊休普顿走到看台上宣布:“同学们、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三年一度的校际运动会。……”这里是学校的露天舞台,下面可容纳六千人的观众席座无虚席,轰鸣的人声、飘扬的彩条、灵动的歌舞,短暂而精彩。黑鹤站在出入口处,倚着墙壁略略泄了气,道:“彼得列夫这人虽然老想着发展,总想着省钱办多余的事情,不过做事一点也不含糊,这说不上大规模,也没有出采的表演,却小巧精致得很吗。” “你这话不像是赞美。”安萨尔轻轻一言,让黑鹤不得不回头张望。 “原来是你们啊。” 戴维接过话道:“你们还真难找,昨天找到罗杰先生了,他却没时间跟我们交谈,你看起来也才刚刚完成工作的样子。” “工作才刚刚开始呢。”黑鹤苦笑道,“你们见过其他校区的管事人了吗?” 戴维摇头,安萨尔问:“其他校区的管事人?一次叫这么多人来么?是不是因为妖怪们再度活跃的缘故?” 黑鹤轻轻点头,道:“从今天开始,一连六天的运动会会在校内不同场馆举行,早上八点至晚上十点,分批进行。你们都知道吧。好了,其他校区的管事人在‘凤舞’的网球场观看比赛,你们也过去吧。之前我们事务多,来不及找你们俩位,实在不好意思,原谅我的疏忽。”不同于国际大型运动会,泛舟学校校际运动会每三年举行一次,以配合教学制度;而且这场运动会的项目很多,除了年龄组划分为三组外,比赛项目有球类、体操类、田径类、交通工具类、机械模型类、棋类,事实上这已经不是一场单纯的体能比赛,而是参与了智力、动手能力的高级比赛。 在泛舟长大的戴维和安萨尔都知道,他们看了看带着倦意的黑鹤,问:“你们校长家的规矩好像改变了,我们现在都不能进去,到底是什么事情?” 黑鹤转用轻松的神情笑道:“家里现在有点乱,不想让别人看。你们还是快走吧,后天十一点在行政楼举行的会议一定要来,又重要事情公布,你们也顺便把这消息传达给他们吧。”正说着,见一群男生从里面过道出现,其中一人是赵敬恒。黑鹤把对方叫来,道:“这两位是我的朋友戴维和安萨尔,这位是殷州赵家的赵敬恒,从现在起你们算认识了。” 戴维喃喃地道:“殷州赵家,妖怪世界中著名的家族,五大原族之一,真实有幸会面。我在那边也认识一位姓赵的,请问赵敬保和你有什么关系?” 赵敬恒惊愕地愣了一刻,道:“赵敬保是我堂兄。” “原来如此。”对于刚刚认识的人和妖怪而言,大家的话有很大的距离,说不了几句,赵敬恒就告辞了,接着戴维和安萨尔也向黑鹤道别,向西南角的教学楼“凤舞”走去。 ―― “又一个了。阿玲姐姐你好快。”涟漪撇着小嘴道。目前在校长家里,饭厅里聚集着一大群人,他们在帮忙为餐厅做些用得多,却不算非常焦急的食物:甜点、配菜。高胜如戴上钢头盔,和隆明一起传递托盘。他们不用走出去,饭厅和外面厨房间的隔墙有个小窗子可以传送东西,但平常不用。不说别的,涟漪羡慕欧阳玲是有原因的,欧阳玲在制作萝卜花,涟漪吵着要学,结果欧阳玲做了漂亮的十个,涟漪只做出了一个不象样的装饰。欧阳玲只是教他们如何做,做不好可以重来,倒不刻意监督他们;其实这时候,内屋只有她和龙牙,伊休普顿忙于运动会的各项事务、露娜去为各位运动员准备食物、外面餐厅只有罗杰一人主持、黑鹤要管住宿和场馆的安排、雾舅舅接管了医疗中心,大家都忙得透不过气来。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三十话 凤舞门外 所谓“凤舞”,就是看起来像一只彩色的凤凰在飞舞的样子,春天繁花似锦的时候,泛舟学校西南角的这个教学楼就是一幅瑰丽的神鸟画;但此刻是秋天,而且是十一月的深秋,干枯的暗黄和阴沉的墨绿揉和一体,是种不自然的混合。 “终于逃出来了,哎,泰彭坦真是个孩子,老当我们是玩具,你看我的手臂,都发红了。”安萨尔抱怨道。他刚从教学楼“凤舞”的网球场偷溜出来,为了躲避不懂事小孩子的游戏,陪同安萨尔出来的是戴维和另一个头发上冲的大约十一二岁的孩子。安萨尔安定下来后道:“绰蓝,戴维,你们怎么也跟我逃出来了?” “为什么?”绰蓝摸着一头**的红发,从牙缝里挤着几个字,“你还好意思哎,你还没把我的私伙电话还给我呢。” 安萨尔看了看手里那部镶着假钻石碎粒的粉色手提电话,马上还给对方,道:“一时情急,对不起。” 绰蓝接过了电话,戴维笑道:“看来你女朋友不放心你哦。” “什么女朋友啊?我还没有这种福气,电话是第三校区的校长杰克给的,说我的第七校区路途遥远,没有电话通讯不行。”绰蓝无奈地看着电话,“说句实在话,电话比不上上网那么可靠吧,虽然说第三校区和第七校区相隔一座大山,和本校这里相隔一个大陆,可是校际网不受地域限制。怎么说呢,卫星是泛舟自己发射的,通讯用的微波也是校内自用的,杰克是不是多心了点。” “说不准他会在旅游时故意打搅你的吧,见你还是个小孩子,放心不下。”安萨尔奸笑道。 戴维道:“你觉得第三校区那边会这样落后吗?正确来说第八校区才是最麻烦的一个。” “第八校区也不麻烦,选在人口集中的地方落脚,宁亚穗小姐和卡卡提娅都是高手呢。”说话人嗓音未变,是童声。安萨尔打了个哆嗦,那人已经一下子搂着他的臂膀,继续笑道:“安萨尔哥哥,你不跟我玩吗?干吗要逃啊?是想玩捉迷藏吗?那么我要数数?。”泰彭坦放开安萨尔,捂着眼睛要数一百,害得安萨尔哭笑不得。 戴维取笑道:“安萨尔,你有难了。” 戴维话音刚落,一个比戴维高一倍的壮硕男生抓起泰彭坦的衣领,举起他道:“别难为安萨尔,你见不到他那副凄惨的模样吗,快给我安静下来。”此人一身结实的肌肉,像个搏击选手。他提着泰彭坦对大家道:“符照华小姐有什么吩咐?” “没吩咐什么,说有重要事情,却一字不提。”戴维道。 绰蓝冲着一个小豆丁女孩道:“卡卡提娅,你怎么缩小了?你瞧瞧曾廷伯,几年不见都变成大块头了,简直像只棕熊。” 大块头听了这话凶狠地盯了绰蓝一眼,转头看着远处。他这一动,所有人都注意到一个鬼祟的影子在远处监视着。戴维嗅着空气里的味道,低声说:“赵敬恒。”殷州赵家的人?六人互相对望,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样对付这个不速之客。正想着,和欧阳护志同班的千秋出现在“凤舞”的长楼梯下面,冲着远处叫喊:“赵敬恒,我知道你在那里,快回去,这些人不是你殷州赵家能应付的。” 这话倒令赵敬恒光明正大地走出来,声音略带颤抖:“你们都是妖怪吧,没想到已经灭绝了的魔鬼又一次重现人间。” 卡卡提娅蔑笑一声:“你想挑衅我们吗?别胡来,我们一动手,你就……”曾廷伯不让卡卡提娅继续说话,更阻止她出手。 千秋走到众人前面,面对着赵敬恒道:“符小姐有命令,不许伤害赵家成员。赵敬恒,我们不想和你发生冲突,无论在这里还是在殷州。上次欧阳玲小姐冒着生命危险进入殷州,你应该知道她和赵晖有仇,要是她想报复的话,当时就做了,今天符小姐也不会下这种命令。所以你还是不要做无谓的挑衅,这种不理智的行为会害了你的。”千秋说话句句有理,谁也不能反驳,这就是泛舟本校真正管事人的言辞吗?平常在班级里上课的她是从来不摆出这副让人不能靠近的模样:一本正经的脸色,锋利的眼神,千秋是一只斑斓大虎,这才是她真实身份。 大家正愣着,赵敬恒知道自己来错了地方,也慑于千秋的气势,胆怯下来:“你们别来找赵家的麻烦,否则我们对你们不客气。” 无力的话在这群妖怪面前是没有用的,戴维道:“既然符小姐有命令,我们不会对你们有任何动作的。再说。殷州位于大龙王祥福、东方龙王森印和北方龙王阿提隆泰的交接处,‘阴间大门’也在殷州,没有人愿意靠近那种阴森森的地方,所以就算外面的妖怪能活动了,你也不必担心这点。”赵敬恒用奇怪的眼神盯着和普通人没有区别的戴维,满心疑惑。戴维继续道:“我们早些时候见过吧,你是为此而来的?”他走到赵敬恒身边,伸出友好的手,“符小姐大概是想我们做朋友才让我们认识的吧。” 赵敬恒迟疑着,不想伸手。他知道如果此刻接受了他们的好意就代表着他将和赵梨一样,将会被赵家惩罚。 戴维见赵敬恒不敢回答,转身对大家道:“看来符小姐的工夫白费了,我们走吧。”正说着,“凤舞”里面出来了几十个学生和家长,分散了双方。人群里有走近赵敬恒的,向他打招呼,瞧了瞧戴维等,拉着发愣的赵敬恒走开了。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三十一话 管事人 校际运动会进行到第三天,各个场馆都热闹非常,惟有两个地方算是安静:医院和行政楼。医院是个应该保持安静的地方,为此附近只有棋艺馆等比较文静的比赛场馆,安静是理所当然的;行政楼呢,从上任校长宁亚穗开始,这座像个四分之一环的大楼就被剔除在举办展览会、比赛等事项的名单之外。现任行政主任彼得列夫一直想改变这个规定,但是身为校长的伊休普顿却听从了欧阳玲的指示,寸步不让。行政楼是座水泥钢筋玻璃混合建筑,玻璃幕墙占据的空间有限,从外面简直不能想象四壁绿藤框架后面藏着这种东西,仿佛是座隐身与林木中的人造之树。行政楼的内弧,望穿了藤叶的缝隙,就可以看见中央公园的碑柱,戴维正站在窗前欣赏着它,安萨尔、曾廷伯、卡卡提娅和绰蓝分别坐在圆形的大桌子旁。等待着,时间还早,十点半,这个时间黑鹤是不会到的,她很忙,不会把时间花费在等待上。就在此时,千秋、泰彭坦也来了,跟在他们后面的是五个人:两小三大。大家互相问好,又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却谁也不曾提及黑鹤的“重要事情”。 在这群人中间,戴维年纪最大,千秋是唯一一个在泛舟学校本校的管事人,两人说话最有份量。戴维先说话了:“各位,你们所在校区的年度报告都拿过来了吗?” 新来的几个人把一叠文件摆上桌面,其中一个女孩子道:“当然带来了,也不知道符照华小姐急着叫我们来有什么目的,预先准备好是基本的吧。对了,之前她还要了关于我们管辖下的学生们的事项报告,早通过互联网传过来,到今天才正式递交面报告。” 戴维道:“玛利芙说得没错,我甚至把多年的财务报表也带来了。”戴维的无奈并没有招来同情,反被千秋一句“这么做的只有你一人吗”的话顶回去了,他只好转而说:“说起来,符小姐这次为什么不主持运动会工作,还有最近她家里忙什么,居然连我们也不许进入。” 一个英俊白脸的指着身边的西方美女道:“我和克里丝蒂一起找过罗杰,碰了一面钉子。千秋,你说他们究竟怎么了?” 千秋道:“符小姐家里现在住满了人,没有空间腾出来给你们住,你们只好将就将就。”见大家一副渴求真相的样子,又道,“宁亚穗小姐的转世欧阳玲小姐召来了拥有完整时空环链的人,这些人现在都不能外出,窝居在符小姐家里,事情就是这样。这种事情我还是听护志和赵梨说的。”这样浅白的解释谁都不会再提出问题,千秋略略舒展一下,从桌面的一堆文件里抽出一张,再道:“现在是十点五十分了,我要点名,大家要按照这张表的位置去坐。” “戴维、克里丝蒂、祖飞,以上第二、第三、第四校区的管事人,到这边坐。”祖飞是个个头刚到桌面的侏儒,戴维可怜他那副模样,特意从旁边取来增高椅,让他坐稳了才回到自己的位置。千秋等三人坐下了,又道:“现在读的是副校管事人:泰彭坦、贺景晟、绰蓝、卡卡提娅、曾廷伯、安萨尔、玛利芙、萨姆,你们按顺序坐好了,符照华小姐马上就到。” 话音刚落,暗红色的门打开了一页,符照华穿着一身黑色的套装不慌不忙地走过来,放下手中文件夹,摘下黑色长丝巾,道:“千秋,确认人都到齐了吗?”千秋点头示意,黑鹤又道:“戴维、卡卡提娅,听说你们前两天在‘凤舞’门前和赵敬恒起哄了,确有此事吗?”两人看了看千秋,符小姐突然问起了这种小事情,感觉怪异;但他们又确实不能从说话人几句看似平静的语气里揣摩到对方的心情。 千秋边坐边道:“有此事,不过我们没有和对方发生冲突,说几句就走了。” 泰彭坦举手抱着后脑,无奈地解释道:“这也没办法啊,我们本打算和赵敬恒交个朋友,他却犹豫着缩回去了,看来殷州赵家的家规才是束缚人的东西。一旦知道家族里的人和妖怪有交往,女孩子会被赶出家门或者砸死,男孩多半都会被关进地牢,在黑暗中度过一生;幸运一点的男孩子或许还会出门,却失去了成为族长的机会。” 萨姆,那个英俊的白脸道:“你很熟悉他们的事情,真不愧是第五校区的管事人,第五校区还是在殷州附近的呢。” “泰彭坦说的不过是总体而言,相对的,没个族长的做法不一样,受罚者所受到的处罚也不一样,不是一概而论的。”黑鹤粗略地扫视了这些管事人的年度报表,冷冷地回应着他们的谈论,“泰彭坦,依你先给的那份报告来看,祥福似乎有所动作。” “对,大龙王祥福最近好像有动作,几只小妖先行探路来了,不过没有发现我们学校。”泰彭坦笑道,“符小姐,祥福那边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去警告他们,或者把他们带到学校里,交给你们处理。” 黑鹤放下方纸,道:“我就是为此事而叫你们来的,祥福如果亲自到殷州,就让他们退回宫殿,不要骚扰赵家的人。”此话一出,不仅泰彭坦感到惊讶,大家也瞪目瞧着一脸正经的黑鹤。她继续道:“怎么,你们还不明白我主人的用意吗?那我说明白一点,在目前这形势当中,尽可能地不与学校以外的妖怪们发生冲突,不仅不能冲突,而且还必须帮助他们。”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三十二话 黑鹤的指示 在大家诧异的目光下,黑鹤,俗名符照华的她说道:“你们还不明白我主人的用意吗?那我说明白一点,在目前这形势当中,尽可能地不与学校以外的妖怪们发生冲突,不仅不能冲突,而且还必须帮助他们。” 祖飞举手提问,被允许了,于是道:“我不明白,一直以来泛舟都是以人类学校作为基本方向,妖怪们不过是被收容在这个地方的脆弱种族,无论是宁亚穗小姐还是符小姐你,其实并没有过多的指导,为什么到了今天才如此地关注呢?” “到今天才关注?”黑鹤冰冷的话语让在场的都打了个冷颤,“如果是到今天才关注妖怪,宁亚穗主人就不会花费大量精力在建立泛舟学校这一庞大工程上;她之所以一直没有动作,是时机不到的缘故。时空环链断裂后,妖怪被封印,能逃脱那场灾难的却失去了力量,成为了人类和所谓的‘野兽’。经过这百多年时间,这些幸存者只留下了你们这些后裔子孙,不是当年宁亚穗主人把你们带到泛舟本校,你们还不能恢复力量,以所有这些举动,你们能说我们不关注你们吗?”大家面面相觑,不敢辩驳。“我没有企求你们回报的愿望,只要你们能够和当地的妖怪们和平共处,那就是我的期望,也是宁亚穗的期盼。” 黑鹤停顿了一会儿,继续道:“好了,记清楚了这些,接下来就要说正经事情。我叫你们来的原因,泰彭坦说中了部分:妖怪们已经在活动了。我从外面回来后就一直注意着目前世界上的一切情况,之前你们呈递上来的我也全看了,刚才也简略地看了这些报告,大致情况都了解了,看来到今天为止所有与妖怪有关的事情还算平静,没有大乱子。不是他们没有‘捣乱’能力,而是他们还没有意识到时代不同的缘故,所以今天的平静不代表明天的平静,当大妖们,尤其是龙王,当他们发觉世界已经不在他们的控制之下,甚至了解到他们已经从主导地位下降到从属地位、被驱逐地位的时候,情况就会迅速恶化,所以我们得做好准备。” 戴维喃喃地说着:“那么我们要做什么准备呢?” 耳朵灵敏的黑鹤装作没有听见一般,继续以同样的语气说话:“首先,保护与人类、妖怪都存在血缘关系的五大原族成员。五大原族包括殷州赵家、塔克罗的侗立家、恩哥姆的艾沃狄家以及马丘的云丘家,至于第五家族,我们目前仍在寻找他们的踪迹,还不能给你们资料。对于这五大原族的人,你们要好好保护,绝对不能让他们在战斗中被灭族:这是第一条。” “那么我们其实只是保护四大原族而已。”绰蓝道。其实原族只有四个家族一事,泛舟这些管事人都知道的,但第五个原族是什么人呢,记载里没有,相传的关于他们的事情都消失在历史中;为何宁亚穗知道这个原族曾经存在过,并且知道他们到今天还存在呢,为何如此执着地寻找他们呢。这个迷是戴维他们的瞬间想法,却是不能说出口的问题。 “这我不能理解。”祖飞再度发问,“保护原族究竟有何意义?” “他们是唯一能够连接人类和妖怪的桥梁。在远古由于他们的存在,妖怪才会诞生;妖怪们一直牵制着人类的发展,人和妖怪之间的关系就是由这种繁衍性的争夺开始的;时至今天,原族存在的意义已经不是当年的创造和牵制,现在还需发展另一种关系――沟通,让人类和妖怪互相理解,所以他们的存在是必要的。记着了吗,了解了吗,祖飞?” 祖飞一边思考一边应答着,其余的人也低头写下黑鹤的话。戴维突然感叹道:“但是,原族似乎都被人类排斥,而妖怪们则不断骚扰他们,他们承认自己属于人类,然而无论是人类还是妖怪都把他们当成妖怪看待,这对大家都相当不利。以赵家为例,赵敬恒似乎受到外来影响,变得能和人类友好,却还不能和我们相处,这样的尴尬情形并不容易处理。赵家的人一天不能放开成见,我们就不能和他们相处。” 黑鹤点头称赞:“说得好,改变思想不是一天一年能够完成的事情,大家都是从继承祖先的文化延续到未来的生活,没有别的文化冲击,同样的文化会越来越巩固于生活在同一文化圈内。赵敬恒受到了外来冲击,但时间还短,不能真正地去改变了什么;他的堂兄赵敬保长期居住与外地,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我们以后去瞧着看好了。接下来是第二条,无条件地帮助非学校区的妖怪一次,当然是在他们发生某种困难的时候,特别是他们和人类之间出现冲突时帮忙一次。” “一次,这不大符合你们的想法唉。”安萨尔道。 “是无条件的一次,以后你们是否这么做就看你们自己怎么做了。”黑鹤冷冷地说着,“这无条件的一次是宁亚穗小姐为了赎罪而特别安排的,没有报酬,也未必能得到对方的好感,可是你们可以从这一行动上获得了解他们生活方式的机会。你们尽量了解被释放出来的妖怪们的生活,也尽量了解他们的难处和优势,然后尽可能地帮助他们了解这个时代的真实状况,这就是最后目的。记住,不管你们最终选择生活在人类世界还是生活妖怪世界,你们都得和双方相处,这就是你们的未来,是不能抗拒的未来。”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三十三话 攀谈 听了黑鹤一席话,十二位各校区管事人突然默哀起来,他们意识到同一个问题:宁亚穗小姐打算放弃泛舟学校的总管理权,让各个分校自行处理以后的事项;但是目前看来,只要欧阳玲还活着,她会放手,却同时也管理着众人,不会真正地松绑。黑鹤递给了众人一份章程,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话:“好了,要说的事情就这些,总之第一条指示你们必须做到,第二条指示不过是为你们铺一条可行的路,这些都是我的真话,你们好好想一想吧。” 玛利芙等黑鹤不再说话、端起陶瓷杯喝茶的时候,把目光从纸张转移到对方身上,问道:“符小姐,你真要放弃我们吗?” 黑鹤浅笑道:“不是放弃,而是把希望留给你们,让未来出自于你们之手。”淡淡的一句话既不像忠告,也不似渴盼,却有着一种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诚意。会议结束了,关于细节讨论根本就没能超脱黑鹤所给的题目范围,没有激烈的辩论,平静而又大有收获地结束了。 运动会继续着,赵梨因为补课关系不能去观看比赛,但她本来就不愿意凑这种热闹,能在教学楼“长蛇”里安安静静地读,对于她而言就是一件好事。这天傍晚,赵梨从“长蛇”出来,走过熙熙攘攘的街道,去了购物中心。“谢谢。”她买了点文具,准备回家,却见到了赵敬恒也在同一间店铺里挑选货物,于是走过去道:“恒堂兄,上次的事谢谢你了。” 赵敬恒抬头见是赵梨,笑道:“没什么,是你哥哥担心你,我来帮忙传话罢了。”赵敬恒的笑容极不自然,动作也有点闪烁,蛮奇怪的:原来他仍然未能从和戴维等人的相交中摆脱出来。赵梨隐隐地感到对方不安,想着要说几句,赵敬恒却道:“不了,如果被你爸爸知道我把敬保的联络方式给了你,恐怕我要受罚了。” “也对。”赵梨不想让赵敬恒为难,于是别了走了。 赵敬恒突然追上来问道:“阿梨,你知道不知道你的同学,那天在亭子的那个女生是妖怪,你知道吗?” 赵梨点头道:“知道啊,而且这里还有不少妖怪,在运动会之前大概有上百只,现在还不只这个数目呢。”赵梨露出迷人笑容,“他们很多都是小妖,在校园里生活,并没有做什么坏事,说句实在话,他们和我们很相似呢。上一辈的人老是说妖怪是如何地坏,但是我所认识的这些妖怪都是好人,和他们生活在一起比在殷州舒服多了。”赵梨以少女发自内心的笑,告诉赵敬恒她生活在一个舒适的家庭里,不管这个家的成员究竟是什么种族,平淡的生活、愉快的日子,比殷州的死规矩要好得多。 赵敬恒回味着赵梨的话,心神离散地漫步在热闹的街道和冷清的公园里。教学楼“龙头”的黑影子在灯光下若隐若现,半明半暗的路灯照射着行走中的路人,还有赵敬恒这个迷惘者。“为什么,为什么赵梨觉得和妖怪一起生活比在殷州好得多呢?为什么她说妖怪并不坏呢?”迷惘者坐下了,低头思索着。不知何时黑暗的人工林里窜出了一头斑点小猫,它口里叼着一条香肠类的东西,紧张地盯着后面的树林,跳上赵敬恒坐着的长椅,心安理得地吃起来。赵敬恒瞧着小猫狼吞虎咽的样子,喃喃地说道:“如果你能说话,能帮助我解答疑难,那该多好。” 小猫咬着肉块,抬头看着赵敬恒,道:“我是会说话的,赵敬恒。” 赵敬恒瞪大眼睛,半晌才道:“你……你是妖怪吗?” 小猫抹着脸道:“我们已经见过面了,我是戴维啊,符小姐介绍的那个戴维啊。” “你……”赵敬恒说不出话来。 戴维道:“别这么惊讶,我不过是想靠近你,却又担心你避而不见,所以才出此下策。我来靠近你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想跟你聊天而已。刚刚你是不是见过你的亲人了?”赵敬恒含糊地应了一声,准备离开。戴维想继续打开话题,又道:“别这么急着走,现在是比赛期间,路灯是不会关的。对了,你是不是因为害怕受罚而不愿跟我说话?看吧,我没猜错。” 赵敬恒看着戴维,无奈地道:“我可不会像赵梨,她能远离殷州,而我却只能回到那里继续生活。” “你就不想到别的地方增长见闻吗?赵敬恒,你没想过要摆脱殷州赵家的枷锁吗?”戴维道,“我是妖怪,按理说我是没有资格评论这件事的,但我还是要说一句:赵家的规矩太死板了,世界早已改变,被解放的思想冲击着过去的规条,一日千里的科学发展冲击着过去的认识,殷州难道就不能感受到这个吗?说句实在话,你们是生活在妖怪的影子下,然而今天是我们这些妖怪生活在人类的城市里,这种改变不能够说明世界改变了吗?我们早已没有力量与现在的人类抗衡了。”毕竟是成长在泛舟学校的妖怪,对人类的了解比较深,每一句话都在试图打开迷惘者的心灵。 赵敬恒听完,压低了声音道:“你们依赖人类生活吗?” 戴维抬头眺望只有几颗星星的夜空,深情地道:“如果是活在没有人类涉及的地方,我们或许不会和人类有任何联系;但是你想想,这个世界究竟有多少地方没有人去过,世外桃园是个理想;泛舟学校的建造和存在何曾不是想创造一个天地,让你和我俩不同种族的人和平相处呢?”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三十四话 劝说者 “泛舟学校的建造和存在何曾不是想创造一个天地,让你和我俩不同种族的人和平相处呢?”戴维说了这么一句话,让赵敬恒非常惊讶,“你说泛舟学校是为了创造一个新天地,让人类和妖怪和平相处吗?” “出乎你的意料,对吧?”戴维笑道,“我刚到的时候也不知道,当了管事人之后才逐渐明白的。” “你是管事人?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四个校区里只有校长、主任,还有一些学生会组织的组长,倒没有听说过什么管事人。” 戴维慢慢靠近赵敬恒,等他不抗拒了,又进一步爬上膝盖,打了个哈欠才继续说话:“没有听说过是正常的,我们这些管事人只管在校内读生活的妖怪,有点像学生会,可是权力和校长差不多。因为妖怪们是自己管理自己的,只有符照华小姐那样的人才能对我们管事人指指点点。”戴维说话时是闭着眼睛的,声音虽然不大,内容却非常令人震惊,至少对赵敬恒而言是如此。 赵敬恒早已被戴维的话语所吸引,忘记了家规,伸手抚mo猫背,才知道戴维的毛是那么的柔软,那么的暖和。戴维抬头看了看赵敬恒阴沉的神情,把脸凑到对方的手中,让他抚mo。赵敬恒一边抚mo一边问道:“那么伊休普顿校长知道这事吗?” “你说什么啊,当然知道啦,伊休普顿和符小姐是住在同一地点的。”戴维翻转身子,让对方抚mo自己的肚子。“四大校区的校长都知道的,但是他们不会说出去,这是学校里的规矩。”他又一次翻身,站起来抖动着去掉身上的懒气,继续说道:“你有没有参加今年的校际运动会?” 赵敬恒整理着对方的毛,道:“没有,预赛的时候不慎摔了一跤,弄伤脚踝,医生说要休养几个星期,结果错过了今年的运动会,我明年就会毕业,恐怕没有机会再参加了。”无奈,没有说谎,因为戴维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真实。“戴维,我好像被感染了,被你和赵梨感染了。怎么办?我不想被晖伯父惩罚。”这也是真心话。 戴维道:“那么你别把和我交朋友的事情说出去,殷州赵家的人出去后极少回去,逗留的时间也不长,原因吗,我大致想得出来,但不告诉你。你大概不知道吧,赵敬保和我也是老朋友,我这次回来泛舟本校他也知道,还要让我送东西给他妹妹,这个我已经给了符小姐了,没有别的事情。你瞧瞧他,做到这份上确实反叛吧;他回去殷州这么多回,一次也没有被惩罚,赵晖大概还被蒙在鼓里呢。我说啊,你在这里读实在太接近殷州了,有这份担心也不为过,所以你有没有考虑过要到别的地方发展,窝在这里对你来说太压抑了,到外地舒展身心,增长见识,这主意不错吧。” 赵敬恒有点心动,确实是不曾想过要到别的校区去。他思索了一会儿,脸色一阵愉快一阵阴沉:“我,我不是说不想出去,而是我在这里有工作,我还要支付敬保那边的费用。听说晖伯父经常向敬保要钱,一要就是几万,敬保那份兼职根本应付不来,我只好把兼职得来的份给了敬保。现在我在这里基本上都是靠点家里的零用钱过活的,所以我没钱出去,也不想敬保难做。” 戴维笑了一声,晃着脑袋对空气说话:“你们都听见了吗,赵敬恒都明明白白地说出理由了,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去帮他?” “赞成。”泰彭坦高声喊道,附和的还有安萨尔。泰彭坦继续道:“我们第五校区最接近殷州,符小姐已经清清楚楚地告诉我,如果赵晖要钱,就由我们这边支付,出钱的人还是符小姐,这样的话就一点问题也没有了。” 戴维道:“没有问题吗?我听说校长家的人和殷州赵家的人有间隙,符小姐会这么大方地接济……错了,是送钱吗?” 曾廷伯插入几人中间,道:“你还未理解符小姐昨天的话吗?真是没用的家伙,符小姐说了要帮忙,她可不会管受助人和自己的关系。宁亚穗小姐不是一直都这么做的吗?她人大量得很,我们都是些小人物。” “所以说我们只能做这种小动作?。”戴维无奈地说着,“赵敬恒,你明白了吧,符小姐是希望你能独立到外面游学,不要被绑死在家族的死规条里。你要不要去?” 赵敬恒明白了对方的用意,突然站起来,把戴维丢到地面,叫道:“你们这是叫我违反家规吗?你们靠近我是想着让我如何落入困境中,好在旁边窃笑,是吧?” “好心得不到回报,符小姐还真能看透。”戴维化成人型,站在安萨尔和曾廷伯之间,不屑地看着赵敬恒,冷冷地说,“你说得没错,符小姐确实想让你脱离赵家的规矩,不过也是为了你们好。殷州是山区,虽说并不偏远,却很落后,原因就是赵家的过去还有规矩。赵家被人类和妖怪所控制,双方都不能真正容纳你们,久而久之就由退缩变成抗拒。但是你想一生都如此吗?赵敬恒,现在的世界,连我们妖怪也要试着踏入人类的社会,不是单纯为了生存,也不仅是为了得到一块居住地,而是要寻找能够延续下去的地方,一块栖息地。” 赵敬恒瞪大眼睛看着戴维,“真的吗?你们也要这么做吗?” “是的,来吧,赵敬恒,为了不再被束缚,你必须往前迈步。” 好一段无声的时间,终于有了答案:“我要到外面去。”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三十五话 恢复平静 一连六天的运动会结束了,分校的学生和家长们陆续离开,泛舟学校本校里逐渐安静,一度销声匿迹的小鸟们再次出现,叽叽喳喳地吵闹着,似乎表达着什么。安萨尔伸手招来了一只褐色的麻雀,过了一会儿放了它,淡淡地说道:“它们很高兴,这几天人多,要到‘龙头’和‘双叶’后面的小林地里安身,实在很委屈:它们是这么说的。”不过安萨尔的话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戴维看着路延伸的方向,等待着。许久赵敬恒来了,戴维道:“走吧。安萨尔,你呢,不回去吗?” “没有船,忘记买票了,现在只好飞回去,是等送走了你们之后。”安萨尔无奈地表示。 黑鹤递给赵敬恒一张白卡片,说道:“这是学生卡,有了这张卡,你就可以到任何一间分校实习,别弄丢了。”赵敬恒答应了。 “小雏鸟,小雏鸟,摇篮里静静睡,妈妈在旁轻歌唱。 “展翅鸟,展翅鸟,天空明天堂鸣,父亲高声去呼唤。 “留家鸟,留家鸟,此处家远处景,不去飞也不远航。 “迁徙鸟,迁徙鸟,飞万里逐梦想,任我行到远苍穹。 “彷徨鸟,彷徨鸟,徘徊着今古中,前路难觅去何方。 “沉默鸟,沉默鸟,孤单影不愿飞,天空云彩夕霞光。……” 欧阳玲远眺着一只银色的铁鸟飞向天空,轻声歌唱着。 ―― “一、二、三……”早晨的庭园里回荡着有力的声音,耀明、涟漪跟着新志做早操,小菲太矮,只能站在临时石桌上舞动着。做着做着,涟漪突然发问:“为什么我们今天要做早操?阿玲姐姐去哪里了?” “复诊。”新志平淡地说。 “复――什么?” “复诊,就是去颜医生那里。”新志的话谁都明白,可是涟漪已经想着别的事情,动作慢下来,被不远处的哥哥隆明教训了:“继续做。”惟有继续?。 隆明今天不在厨房,龙牙叫他来帮忙整理小河,说白了就是捞鱼。经过几星期工作,新住客们大都适应了这里的生活,黑鹤也逐渐减少留驻的时间,经常出外,只留下龙牙来管理新人,主要是去应付那两个麻烦的人类。他们在夜晚读时间也从乏味的历史增加了不少其他籍,反正要学的还多着呢。回到隆明这里,他现在看管河边水盆里已经被捕捉了的鱼贝等。季梦和高胜如在小湖那里围起渔网,把鱼群都赶到网里,方便捕捞。有季梦这条大鱼在,不消多时就把鱼虾蟹都通通捉起来。三人不慌不忙地工作着,赵梨从大厅方向走来,看见他们就问:“你们为什么在这里捕鱼?” 隆明回答:“龙牙说要在下雪前把它们送到屋里养,免得迟点天气寒冷的时候这些小妖怪来抗议。那边饲养房里的也要住在屋里。说起来,以前这时候地上已经铺了一层薄雪,现在连影子也不见,是不是那个叫什么温室效应之类造成的?” “啊,你最近学到了很多新词哦,还有英文,是不是欧阳玲教的?”赵梨不仅没有回答,还反问隆明。 高胜如从旁插嘴道:“除了这里的那位大小姐还有谁,他们老是待在一起,还有什么好事。”隆明没有辩驳,只是用眼神踢了高胜如一下。不过高胜如一点也不介意隆明的目光,继续说道:“你知道吗,隆明比德明更受女孩子欢迎。” 赵梨注意到隆明的变化,摇头不答,并且笑着离开,心想:“看隆明的样子还是不要惹比较合适。”正想着却看见护志走来,于是再度发问:“发生什么事了?” 护志说道:“我是来找你的,露娜叫你出去餐厅帮忙。” “好。”赵梨本来就觉得自己免费住在这种地方是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看着大家都开始工作,早就想着要来帮忙,前几个星期都因为要补课无法实现心愿,今天机会终于来了。护志今天也在厨房帮忙,不过是在内屋,而且是和赵百珍一起。赵梨走到餐厅找露娜,却看见古欣萍在叹气:“为什么要我洗碗?”一把陌生的女声不屑地说:“老板娘叫你洗就洗啦,别多话,都没见过像你这种连摆碗也不懂的人。”赵梨透过窗子看见古欣萍露出相当不满的神色,但仍旧做着。多次败于黑鹤教训的经历,古欣萍现在已经对黑鹤产生畏惧,即使多么不满,为了避免受惩罚,工作依旧。露娜来了,赵梨不能分心顾及古二小姐的事。 新志扔球,涟漪挥棒击球,耀明接球,小菲在一旁打气,这几个孩子把精力都倾注在游戏上。隆明根本不理他们,把整整一盆鱼虾送到屋里,安置在大厅预先就摆放好的大鱼缸,又转身出去。玻璃门一开,一颗球直面扑来,隆明伸手抓住,对涟漪喊道:“不要打碎东西,我可不知道黑鹤他们会怎么对付你。” “哥哥,你偏心,为什么不说耀明接不住?”涟漪死撑着。 龙牙不知道从何处来,以惊人的速度回敬涟漪:“你若不是打偏了,耀明怎么会接不住。”一话顶得涟漪撇起了小嘴。 隆明把球扔给新志,转而问龙牙:“鱼塘里的鱼都捞上来了,现在做什么?” “放水,清理河底污泥。”龙牙的话简洁得不得了,但后面的却是这样:“新饲养房已经整理好了,少主和青鼎干得不错,现在去看你哥哥。” “说起德明,最近他安静多了,尤其是这两天,一直窝在角落里不出来,我都见不着他的脸。”隆明有点担心。“是不是他想通了?”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三十六话 生病的德明 听见隆明说德明可能想通了事情,高胜如突然插嘴道:“不会,德明他一直都死心眼,如果开窍了那就不会躲起来。”他脏兮兮的手抓着一只青蟹,正往隆明的盆子里放。 “是吗?”龙牙道。 隆明却若有所思地说着:“不知怎的,德明的笼子里最近有很多毛,大概是哥哥他要换毛吧。不过我记得他以前换毛的时候也没有像这次掉得这么严重,那些机械人都日夜不停地收拾呢。最糟糕的是德明一直不出来,我没办法知道情况。” “主人不是每天去看他吗?”龙牙问,得到的却是隆明无奈地回答。 “是就是,不过德明不肯出来也没办法啊。还有这几天他也没吃什么东西,玲小姐说他吃下去就呕吐,喝了点水也吐出来,听起来情况好像很坏。” 关于德明的对话就此被打断了,季梦喊着:“隆明,这里还有条小鱼,哦,还有只贝。”此时的小河逐渐失去水,变成了一条长长的泥路,漏网的几条小鱼全部现形,躲在泥里的贝蟹等也被挖出来,薄薄的一层泥抽出洗净,用箩筐装起来,放在空置的饲养房里。 当四人的工作接近完成的时候,屋里传来了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青鼎脚步飞快一刻不停地从楼上跑来,刚到走廊的拐角处就大喊:“龙牙,不得了了,快来看看德明!” 隆明早有预感德明会出事,如今真弄出了事情,想也没想就从青鼎旁边跑过。一直在正门懒散地睡觉的宝锭听见有人喊儿子的名字也吃了一惊,小跑去看个究竟。最快跑到铁笼边的是隆明,他一进门就看见铁笼大开,惠慈坐在笼子里,德明痛苦地趴在他身边。隆明冲到里面问:“发生什么事了?”惠慈轻轻挪动身体,让隆明能更清楚地察看德明。宝锭此刻已经站在铁笼边,却听见德明低低的鸣叫和含糊的呼吸声。德明侧身躺在地上,白色的长毛零零散散地,看不出原本威风的模样,赤红的皮肤与白毛形成鲜明的对比,发胀的肚子随着呼吸一上一下地搐动,痛苦的模样实在叫人心疼。 隆明想帮助德明,却不知道如何入手;宝锭更是一筹莫展地来回踱步;高胜如和季梦也到了,却被如此情形吓着,高胜如看见新志、涟漪等几个小孩跟着来到房间门口,想也不想就把他们轰出去,然后冲着正拿着一个大箱子过来的龙牙喊:“我把这些小孩带到下面去,你快帮德明吧。”高胜如不等龙牙回答就离开了,龙牙也懒得管他,直接进入铁笼,观察德明的情况。但是处于半是清醒半是昏沉的德明已经超出了龙牙的能力范围,他救不了德明,只好求援。 恰巧的是黑鹤和欧阳玲刚刚到达家门口,电话铃声响了。黑鹤接过电话,听见德明的情况,大吃一惊,连忙丢下欧阳玲跑到德明身边。欧阳玲从黑鹤的神情早已猜到了情况,不动声色地打电话找雾舅舅。雾舅舅今天得到了很好的休息档期,趁此机会一早就跑到隔壁咖啡厅叹世界,好不舒服。这种时候来打搅雾舅舅的兴致是要挨骂的,除了欧阳玲这令人头痛的家伙外,连校长伊休普顿也要退避三舍;偏偏今天就是欧阳玲来了电话:“舅舅,你快回来,德明出事了。”真是的,连招呼也没有,就这么把人叫去。 雾舅舅对于回家的问题在想与不想间徘徊,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注意德明的状态,此时能做的是急救。欧阳玲的电话刚刚结束,铃声又响了,这回龙牙的电话确实不能让人拒绝:“雾舅舅,你在哪里,快回来,德明情况很差,我和黑鹤都不行了。”这样一来他只得马上回家了。 雾舅舅一进入铁笼范围就马上感觉到事态严重。惠慈和季梦等无关的已经退到门外,房间里只有宝锭和隆明在。德明还是躺着,除了沉重的呼吸,没有其他动作,就算雾舅舅进门它也毫无反应。雾舅舅俯身替德明检查身体,浓密的长毛早就因为不寻常地掉落而变得稀疏,斑驳地分布在身体不同部位,薄薄的一层毛发遮不住红肿而且起泡的皮肤,红红的泡子像麻点般密密麻麻地铺满了德明的身体,又痒又痛的,德明如实告诉隆明的。医生又试着轻轻按按那鼓胀的肚皮,感觉里面似乎充斥着很多杂物,难怪德明吃不下东西。雾舅舅喃喃地说道:“怎么会发展成这副模样,应该早一点跟我说吗。” “他在闹脾气,总是不愿现身。”欧阳玲清晰的声音突然从铁笼外传来,悄然无声的脚步让人根本注意不到那虚弱身体是如何行动的,也不知什么时候起就站在了黑鹤的身后。欧阳玲转而问季梦和惠慈等:“你们之前是用什么清洁液帮德明洗毛的?” 惠慈指着铁笼外的白色瓶子道:“这是季梦他们用剩的,我见德明不舒服都不敢帮他洗澡。” 欧阳玲不等季梦回答,看了看那瓶子,对黑鹤道:“他们用了宝锭的那瓶,也就是用了加入了阴间药物的清洁液,德明是受不了的。去把特别储藏的药物拿来,还有那套特制的外套。”黑鹤虽然不想让欧阳玲插手,但是事情联系到阴间那就不能不按照主人的话去做,她出去时也顺便叫其他人远离房间。龙牙帮忙把德明的嘴扳开,好让胃镜进入。德明痛苦中挣扎着要逃离,可身体不听使唤,隆明又稳稳地按住,根本动弹不得,只得从吼里发出哀鸣,试图摆脱眼前可怕的经历。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三十七话 欧阳玲的阴谋 寄宿在校长家的宝锭,一只狗妖,四个孩子德明、隆明、耀明和涟漪如今都和他住在同一个地方。为什么是如今?因为他们父子分开了一段时间,如果没有欧阳玲刻意安排,他们只会在幽深的冥界相遇,或许永远见不到。宝锭对于隆明爱护有加,但是对德明反应倒有点冷淡,这仅仅是表面,这次德明生病了,最焦急的还是宝锭,毕竟是父子啊。 欧阳玲从远处仔细观察了德明那带着丝丝血迹的嘴,说道:“它舔舐的时候把毛吞进肚子里了,要取出来。”不用说,胃镜已经把糟糕的情况全部显示出来,雾舅舅花了好长时间好大气力才把结成一团团的毛发取出来,德明反射性地呕吐着,吐了一地黄色发臭的酸水。大概被酸水呛着了,德明呕吐后一直在咳,嘴角淌出了些许酸液,呼吸总算是平稳了少许,肚子也缩小了许多,身体却开始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 宝锭从声音里判断出儿子平安度过第一关,凑到欧阳玲身边,想更进一步接近德明。欧阳玲伸手按住了宝锭的头,说道:“等一会儿,我们要把德明转移到别的房间继续治疗。”宝锭站住脚,等待机会,但是焦急的心情全都显露无遗。 黑鹤早已回到铁笼旁,看见大家都忙着,当然不能打搅,静静地等候轮到自己上场的时间。现在是时候了,她倒了一杯水,递给龙牙,好让他能清理德明口中的杂物,又递给隆明一条干净的毛巾,包裹着抖颤的德明。 欧阳玲、宝锭跟着黑鹤离开铁笼,雾舅舅随后,接着是抱着德明的龙牙,最后才是隆明。他们先后进入旁边的小厅,分散坐下,龙牙轻轻地把德明倚在自己的膝盖上,让他呼吸畅顺点。德明很累,一动不动地躺着,暖和的毛巾下传出低低的叫声,那声音比最初清晰多了。欧阳玲放开了宝锭,它马上就跑到龙牙身边,轻轻嗅了嗅,温柔地舔舐着儿子憔悴的脸,这份情不言而喻。德明也知道是父亲的爱抚,很希望能抬头回应,可是身体不能动,无法表达自己复杂的心情。 黑鹤和雾舅舅整理着黑乎乎的药膏,欧阳玲看了看,并不理会,而是伸手隔着大毛巾,在德明的脊背上寻找**道,轻轻揉按。德明很快就发现欧阳玲的抚mo令人感觉舒服,那不是单纯的抚mo,而是治疗性的按摩。不久疼痛感减轻了,呼吸也变得畅通,绷紧的神经和肌肉逐渐放松,原本半清醒的神智在如此舒服的抚mo下逐渐模糊:疲倦的德明开始昏昏入睡。 黑鹤拿着药和一把电剃刀过来,隆明奇怪地问道:“这个用来做什么?” “剃毛。德明皮肤出疹,必须敷药治疗,不过身上的毛太碍事,剃了后才好办。”黑鹤一边说一边挪走毛巾。一大堆白毛随即掉落,这样一来德明身躯上的毛更稀疏,露出的皮肤更多,红色的泡疹全部呈现眼前,真是糟糕的情况。黑鹤轻轻地把德明的毛全剃了,涂上药,用外套包裹德明的身体,取走旧毛巾,铺上新皮垫,让机械人清洗了小厅才放心离开。 这件事忙了半日,也算赶得上晚饭,大家听见德明平安的消息都放下心头大石,心情愉快地吃过饭,在小厅门外看了看熟睡的德明,就各自做自己的事情。欧阳玲也是,她随后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今天事情也够让她累坏了。涟漪本来想找她玩,这个精力过剩的孩子确实让人头疼,今天欧阳玲不在,只好跟着新志等看电视,涟漪开始对这种东西感到无聊。 黑鹤等大家都休息后,一个人走进主人的房间,在黑暗中靠近欧阳玲的床。欧阳玲刚才睡了一会儿,现在醒来反而不能入睡,虽然疲倦得不想做其他事情,但是醒着什么也不做对于她也是一种折磨。黑暗中能做什么,对普通人而言或许真的不能做事,但这位奇怪的小姐却能在这种情况下穿针。黑鹤没有制止欧阳玲,只要主人仍旧半倚在床上就足够了。她安静地坐下,轻声道:“主人,虽然我不想这么想,可是……” 欧阳玲不曾放下手中活儿,听见黑鹤欲言又止,听出了意味,于是说道:“你认为德明的病是我弄成的吧。”黑鹤不言,房间里刹那间陷入静寂。少女从小盘里挑出一颗卵型的珠子,用针穿过细细的小孔,然后打了个结,继续从盘子里挑珠子。好一会儿的沉默让黑鹤开始以为自己猜错了,欧阳玲才说道:“的确是我做的,宝锭也同意这样做。” 黑鹤简直想不到宝锭能如此对待自己的儿子。 “德明与隆明不同,你也是知道的,我们总把它关在铁笼里也不是长久办法。他必须出来,可是如果轻易地放出来恐怕会对伊休普顿的工作带来负担,所以,这种事一次就足够了。” “一次吗?包括高胜如的事也仅一次吗?” 欧阳玲终于停手,眺望着并不明亮的星星,继续说道:“德明很强,这点他并没有意识到,现在的他不过是没有老师的学生,需要一个人来引导他发挥力量:这就是我要做的事情。把他带到这个世界来的是我,而他绝对不会轻易听从我的教导,所以我才先发制人,让他明白自己的位置,好好地发挥我的作用。” “就算如此,你也不用把清洁液换掉,用其他办法不行吗?” “其他办法我试过了,德明比想象中更固执。”欧阳玲浅浅地微笑着,脸上流露出非常满足的神色。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三十八话 出门 那一夜的谈话让黑鹤心里很不安,不过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而是默默承受着。眼看德明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好,黑鹤总算放下紧绷绷的心情,随欧阳玲的心意去做。 失去了长毛,仅仅靠一身皮质的外套保护,德明似乎并不愿意,总想办法脱掉。不过这一切都是徒劳,除了每天换药时间,这身外套就这么牢牢地固在痒得不得了的身体上,德明开始发出不满的吼叫。每到这种时候,宝锭总来安慰儿子,偏偏德明对父亲又爱又恨,只得乖乖地接受安排。没过几天,德明不用敷药,外套也脱下来,可惜长毛还躲在毛孔里,曾经长满了红色泡疹的皮肤如今结成一块一块的,像疙瘩一般粘在皮肤上,相当难看。 这时候德明又开始后悔不用外套,却又不愿向欧阳玲或是龙牙黑鹤等讨要,于是躲在小厅的某个角落里,不停地擦拭骚痒的身体。幸好龙牙按照安排在小厅里放了个布篮子,盖上光滑的毯子,不然可怜的德明连个躲藏的地方也没有。真的连个可以躲的地方也没有,因为家具都是中空的,所有抽屉都贴着墙,根本没有空隙,布局简单实用,却绝对不是用来玩躲猫猫的。没有了长毛,德明很可怜地把缩小了一半的身体屈伏在毯子下,沮丧地等待时间过去。每当这种时候,宝锭总是扯着欧阳玲来,让她替儿子按摩;而德明由抗拒变得顺从也让欧阳玲觉得欣慰,至少她是隔着毯子接触德明,双方都不大拒绝。 隆明和高胜如了解德明的性情,尽量不在这种时候打搅他,更阻止其他人靠近小厅,除了欧阳玲。最近,黑鹤似乎把照顾欧阳玲的工作都交给了隆明,自己却每天出门工作去了,留下这么个麻烦的家伙让新住客照顾,实在是物出主人形,都是那么不体贴别人的家伙。隆明不想阻止欧阳玲去看德明原因就在于她能治疗德明的病,对德明有好处,就这么简单。欧阳玲也乐于找德明,虽然平常涟漪总在身边晃动,只要找到好点子让涟漪分心,欧阳玲就有时间去看德明。而德明已经不必关在铁笼子里,可是留在小厅里比关在铁笼里更难受,至少这种没有面子的自由,德明不想要。 天气逐渐冷却,大白天也得穿上厚衣服。欧阳玲这天安抚过德明,就到干渴了的喷水池旁坐着,涟漪很快就找过去,小菲仅仅跟随。隆明在走廊远远地看着,没表示什么,天还光亮得很,根本没有什么可牵挂的事情。正想着,黑鹤出现在正门,惹来了宝锭的吻。欧阳玲带着涟漪回来,也叫来了耀明,打算去玩游戏。黑鹤见了喝道:“别玩得那么晚。”但这几个孩子似乎习惯了黑鹤的责骂声,嘻皮笑脸地打了个招呼,簇拥着欧阳玲走,黑鹤无奈地看着那群调皮的孩子,摇了摇头,对隆明道:“哦,你不去看德明吗?” 隆明笑了笑,说道:“啊,刚去过不久,德明身上的疤痕褪得差不多了,毛也开始长出来,虽然薄薄的一层几乎看不见,摸起来却刺手呢。” “那不是很好吗?对了,隆明,我正要找你。”黑鹤说着,左右环顾,没有看见其他人。 “找我?”隆明不解地问,“找我有什么事情?” 黑鹤见无人,先问道:“其他人呢?” “他们还在分头工作。到底有什么事?” 听了隆明这句满心疑惑的话,黑鹤道:“对你来说是大事,我们今晚要出去,不在这家里睡。” “出去?到颜医生那里吗?” “不是啦,到颜医生那里还是会回来睡觉的,今晚我们不回来。”黑鹤低声说道,“高胜如他们一定很羡慕你,知道你能够出去一定会大吵大闹的,所以我们趁着他们不在先溜出去。你一件东西也不用带,就这么空着手行了。” “玲小姐那里没问题吧。” “我向她申请,允许你出去的。” 隆明问:“其他人呢?” “没有,他们还未得到批准。”黑鹤恢复了往日的语调,继续说,“我们规定只有一对一的情况下才能让你们出去,今天只有我一人去,所以只能带你去。” “可是……”隆明似乎有所顾忌,却被黑鹤带有责备的语气吓倒了。 “真没意思,本来想让你近距离观察感受这个世界,看来你不喜欢。不过今天我们没饭吃,不能不自己去找。” “没有饭食?” 黑鹤道:“对啊,龙牙知道你我今晚不在,他说这样的话‘不管咱们的事’,所以今晚我们得自己找食物了。”那语气旁人听了都以为是在恐吓隆明,事实上也是如此,就是为了强迫隆明跟黑鹤出远门。 隆明听后,只好顺从对方的意思,却不曾想过出远门代表什么。从赵家庄一事以来,隆明等人就没有离开过泛舟学校,甚至是从来没有离开校长这一家人的视线。他们有没有到过其他地方?有,不过那时候被注射了麻醉剂,在沉睡中经过了雄城这个地方,仅此而已。 黑鹤见隆明答应出门,又轻声说道:“今天晚上到外面吃饭,我请客。” 隆明心想:“废话,我身上可没有钱,你不请客我就没法脱身。”又问道:“那么今晚真的不回来这里吗?” “我有事要办,明天下午才回来。”黑鹤正经地回答了隆明的提问。 隆明边走边思量着,“要离开父亲到一个陌生世界究竟会遇到什么事情”,表现得既担忧又兴奋:“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和我生活的那时候相差多少?”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三十九话 雄城之旅 “嘟嘟嘟”,门即将关闭的警告声,能够冲进列车门的人都成功了,可是月台不到几秒钟又聚集了一大群人,车里车外都是拥挤的,因为现在是下班时间,大家都急于赶路,地下铁无疑是最捷便的交通工具,所以拥挤一点是正常的。不过雄城并非大城市,高度集中的商业区和分散的民居之间的联系,公共交通的枢纽,就是繁忙拥挤的源头。“隆明,过来。”黑鹤从人群里拉住隆明的手,费力地转到一个比较少人的地方,待在围栏边,等着一群人离去。 隆明顺势倚着围栏,喘息着道:“这里的人真多。这就是你所说的外面的世界吗?” 黑鹤也在喘气,趴在栏杆上说道:“啊,现在是下班时间,那些人都赶回家。我也很久没有到雄城活动了,有点不习惯呢。” “那你还叫我出来,真是自找麻烦。” “或许你是对的,走吧,我们上去。”黑鹤已经恢复常态,示意隆明跟着自己来。隆明没有选择余地,松松筋骨跟着去了。 离开地铁,一路上隆明都跟在黑鹤身后,双目总忍不住四处张望:这世界与自己所熟悉的完全不同,**的地板走起来很不舒服,四面高墙林立,招牌上不停闪烁的霓虹灯很是吸引人,却总有着怪异的感觉。隆明许久才发现此刻是夜晚,但是璀灿的灯却亮如白昼,这是不协调感。隆明挤在人群里,尽量靠近黑鹤,轻声问她事情,可是低语被淹没在鼎沸的人声中,黑鹤听不到。隆明几乎喊着道:“黑鹤,不要走那么快,人这么多,很容易分散的。” 黑鹤突然停住脚步,隆明没有在意,一下子扑到黑鹤背后。黑鹤伸手问:“你没事吧?” “你怎么停下来了?”隆明问。 “我才要问你刚才想问我什么事情呢,这个地方是商业区,是雄城最热闹的地方,人多车多,吵闹得不得了,如果你要说话就大声点,否则我就听不见。” 隆明长叹道:“我真后悔,为什么老是想出来了呢,不来就好了。” “要后悔还早。”黑鹤的奸笑让隆明不寒而栗,“之前你们一直讨厌被关在一个地方里生活,可是在这个世界哪个人不是生活在笼子里,你们还好,至少生活无忧,有需要就找我们,工作也可有可无,你看这周围的人就不同了,整天匆匆忙忙的都是为了生活。” 隆明环顾四周移动着的人群,有行色匆匆的人,有悠闲购物的人,有正在交谈的人,有站在门口观看行人的人。对于向来都远离人烟的隆明来说,这里不大适合他存在。 “欧阳玲小姐做事总有她的打算,把你们关起来也是为了你们好。那么你知道为什么我会申请让你出来吗?” 隆明摇头表示不解:“你是想让我了解这个世界才让我出来的,不是么?” “这也是理由之一,更重要的是欧阳玲小姐似乎从来没有抗拒过你的指示,说实在的我还是头一回看见主人对其他人的命令有正面反应。”黑鹤道,“所以说今天带你出来是奖励你,让你吃点别的。” 隆明奇怪地看着黑鹤,好奇着什么是“别的”。黑鹤在十字路口转了个弯,带着隆明走进一条食街,说道:“你懂什么,我们家里吃的都是基本饭菜,精美的食物我们少做,一是我们没有佣工料理家务,二是我们经常都吃过就算,太精美的食物不合适。第三点就是当你们来了之后就马上*美食物,嘴巴就会变得挑剔,所以做得平常点对大家有好处。” “越来越觉得你们这家人很奇怪。” “对,奇怪的事陆续有来,在我们这个家不觉得奇怪才算奇怪。” 真是莫名其妙的话,隆明觉得黑鹤比想象中更奇怪也不是没有道理,欧阳玲解答了隆明不少的提问,那些答案却让隆明更困惑不已,泛舟学校似乎从一开始就是脱离了这个世界的存在,“时空环链的要塞”究竟代表着什么?不过隆明多余的想法很快就被四周的食物吸引了,与在校长家所见所吃的完全不同,烤肉熏肉随处可见,鱼蛋串、烧饼、肉丸、烤香肠、煎肉卷,林林种种。隆明不喜欢味道浓烈的食物,黑鹤也尽量不用调味品,饮品却是个问题,隆明对果香味较为抗拒,黑鹤就算用尽口舌也说服不了隆明,最后选了矿泉水这种东西。 走过了食街,黑鹤和隆明两手都沾了不少汁液,于是跑到公园里洗手,然后找张没有人坐的长椅休息,继续把手中托着的食物吃掉。“我吃饱了,隆明你呢?”饭后,黑鹤拍拍肚子,笑着问身边人。 隆明舔舔沾着一点残汁的嘴唇,道:“当然,你居然能找到这么好的地方,可惜味道太浓了,不管喝多少水还是觉得口渴。” 黑鹤把剩下的纸盒筷子丢进垃圾筒,回到椅子旁说道:“街头小食就是这副样子,味浓色艳,不过是用来吸引路人去买的东西罢了,大家都把这些当作零嘴,根本就像糖果瓜子,当不了正餐的东西。你看那边的高楼,那里面有不少餐厅饭店,那些食物就正经多了,就味道而言比主人做的差很多呢。你应该没有吃过主人做的食物吧?” 隆明低声道:“我试过,蛮好吃的。但是你们说不能让她胡来,她才转而教我做。” “难怪你煮的菜肴才那么好吃,原来是主人教的。” “对。接下来我们去哪里?”隆明看着漆黑的天空,猜想着今晚的住处,然而这一切得由黑鹤用行动来解答。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四十话 寄生妖 黑鹤和隆明进入雄城商业区时已经是黄昏,走过食街后更是日落西山,一片漆黑苍穹降临的时分。灯火通明的雄城,位于泛舟学校西方的雄城,隆明很早就知道这个地方整夜都照亮着半边天,身处此地感受更深。路灯的光辉、霓虹灯的闪烁、车灯的移动,夜晚不再是夜晚,不夜城的名字由此而来。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隆明看着漆黑的天空,猜想着今晚的住处。在这个人来人往的商业区要找个地方住并不困难,但隆明不知道,他对雄城认识不多,从离开列车到去餐厅吃饭到在公园休息这段路程里,只觉得公园里可以找到个地方过一晚,尽管如此有限的空间都被露宿者占据了,要不然睡在树上也可以。隆明不知道黑鹤心底里的盘算,哪里想到身边的同伴根本就不打算住在这种地方,只听见对方这么说道:“我要去另一个地方,你在那里什么也不要做,别人搭话也不要管,否则我可能保护不了你。”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可能吧,只要你什么都不做就可以了。”黑鹤哼了一声,从衣服里掏出一条项链递给隆明,“这是你的黑白双子,带在身上以防万一。” 隆明看见黑鹤神色凝重,知道必须谨慎从事,于是取过银色的细项链,链条上挂着两个小巧的黑白柱型装饰,煞是好看。隆明却惊异地问道:“这就是‘黑白双子’?” “对,这个世界对武器管制比较严,尤其是刀剑枪炮之类的,一律禁止携带。你的长剑会引来旁人注目,他们很快就会叫来警察,为了避免所以拜托主人做了点手脚。”黑鹤解释道,“别说了,走。” 隆明似乎明白了黑鹤的意思,没说什么。两人匆忙走向远离食街的公园的另一角,从公园的另一道门回到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不久前的经历让隆明学会如何跟随黑鹤在人群里左穿右插,气味也帮了不少忙。事实上在雄城的那刻起,隆明就发现空气中夹杂了太多太多的气味,要在这种地方找到目标需要更多的注意力。黑鹤离开公园时就开始从人群里寻找东西,转了几条街道也找不着目标,不得不转移视线,到附近的酒吧里找。隆明只知道跟在后面,不知道黑鹤在找什么。黑鹤偶尔看看隆明,又钻进一间小店里,那里也没有要找的东西,她失望而回。 隆明忍不住问:“你究竟在找什么,看起来相当焦急,很重要的东西吗?” “啊,有人请求我们去除妖,可是接头人却没有说清楚在哪里见面,害我到处找人。”黑鹤淡淡地说着,又进入一间不起眼的小店。这小店门面黑乎乎的,简单的几个文字没有闪烁的霓虹灯映衬,显得逊色;门后面却是另一番景象,闪耀不停的灯光让狭小的空间变得迷幻多彩,每张桌子都有客人在座,其余的跳舞的跳舞,喝酒的喝酒,好热闹的小店。 “妖怪啊,那么叫高胜如他出来不是更好吗?”隆明听了,大吃一惊。不过黑鹤没有回答,进门张望一会儿后,带隆明走到吧台,自己却走开了。隆明看着黑鹤在店里悠然地移动着,不经意被侍应的问题打断了:“先生,你要什么?” 隆明没有回答,摇摇头让侍应生没趣地走到隆明旁边一位刚刚坐下的约四十岁左右的男子面前,问了同样的话。隆明只注意到身边又多了一个人,而没有留神那个新来者的回答。现在出现在隆明身边的人早已在店里的一角窥视着整间小店,看见陌生的一男一女进入,冷静地观察到他们看起来不像是情侣,于是过来瞧瞧。此人消瘦得要命,浓密的眉毛下是双没有什么生气的眼睛。隆明从对方所散发的气味中闻到了不妙的气息,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于是警惕地沉默着。对方先说话:“这个时候还能看见像你这么单纯的人,真是稀有。” 隆明没有理会,黑鹤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拍拍那人的肩膀,说道:“他听不见东西,你有什么怨言?” 那人见黑鹤一身全黑的贴身外衣,外罩一件暗红色的长袍,微笑中带有一丝敌意,强做欢颜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既然是你的朋友就好好看管,免得出事了后悔也来不及。” “多谢提醒。”黑鹤冷笑一声,迅速抓住对方的肩膀,**一扯就把对方拉倒在地,不等对方反应,一拳击昏瘦小的人,然后从衣服里掏出一把小钳,从那人嘴里挑出一条小虫。黑鹤的行动太快了,小店里的人来不及反应,事情已经完成,等大家惊觉要离开的时候,黑鹤对隆明身后的男人道:“你的请求已经接到了,这就是肇事者。” 隆明看看被钳住了的灰色小虫,心里掠过一丝不安。黑鹤道:“这是寄生妖。” “寄生妖?”那男人惊讶地看着不慌不忙的黑鹤,瞪眼道:“寄生虫就听多了,寄生妖是什么东西?” 黑鹤叫侍应拿出滚水,烫死了小虫,说道:“算是寄生虫的一种,不过寄生妖能够控制普通人的活动,做事不顾后果,会对其他人造成相当坏的影响。” 男人问:“就这么只小虫就能把一个好人变成一个坏人吗?听起来像天方夜谈,那么符小姐最近雄城的异常都是这些东西造成的吗?” “未必,可能是其他妖怪做的好事,关悯兴先生。”黑鹤收起了小虫,清算了店里的费用,示意隆明跟着离开小店,那个姓关的男人也跟着出来了。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四十一话 暗行 一辆警车停泊在小店的门口,穿制服的警察正逐个儿检查留在小店的客人们的证件;一辆救护车停在警车旁边,把昏迷的人送上去,呜呜地走了。“还你的,符照华小姐。你先生像个几岁的孩子,什么事都让你做啊。”那些穿制服的把刚才生硬的语气收起来,令气氛缓和多了,可是隆明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 “别笑人。”黑鹤装作害羞的样子接过两份证件,转身对关悯兴道:“你真行,对他们说两句就放行,不愧是警官。”然后示意离开现场。 “谢了,他们是我下属,放行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不是大事情。”对方得意地说道,继而又换了一种苦楚的语气,“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吧:那孩子是我朋友的儿子,以前吸过毒,但已经戒了;本来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不久前他跟随戒毒时认识的朋友登山,回来是完全换了个人,连同行的老师同学一律都出事了。我们在调查这件事的时候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他们所去的扣帽山,结果去调查的人也出事了。” “他们回来后行为发生变化对不对?”黑鹤问。他们在路口转了个弯,回到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黑鹤似乎有意无意地想回到那公园。 关悯兴继续说道:“对,本来不迟到不缺勤的人不知道什么原因失踪了,我们找到的时候那人就是在这种地方活动,跟踪了一段时间后发现所有登上扣帽山的人都聚集在此处,但不知道原因;而且自从那次后,这里的罪案增多了,经过调查后发现全都是那些人所做的。有一天我来监视时看见其中一人身体里有虫子,于是去调查,结果医学上没有相关记录。” 听到这里黑鹤不禁问道:“那么你怎么会找泛舟学校的人帮忙?” “也就是在那些人聚集在这里的同一时候,我好象能看见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包括那个叫寄生妖的小虫,我看见它们在发光,儿子上网的时候找到一个介绍妖怪的网站,据说还会替人除妖,所以抱着试试的心情去报名了。没想到那是你们泛舟的网站,找到你们是个意外。”关悯兴说道。 黑鹤蔑笑了一声,“安德鲁那家伙在干多余的事情”,想着想着突然停步问道:“你说你看见虫子在发光,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现在你能看到多少?” 关悯兴奇怪黑鹤为什么会提出这种问题,细细回想后答道:“那是上个月的事情,现在看得见你的朋友也在发光。他不是被寄生妖寄生了?” “不是,就算被寄生了,上次我们给他吃过驱虫药也已经可以了。”黑鹤冷笑着,让隆明不寒而栗,“回到正题,你能看见它们发光也就是说你是以位异能者。” “异能者?” “和妖怪一样,属于拥有特殊能力的生物。人类中有少数人具有这样的血统,以前是被视为异类,这百年来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这些没落的家族了。” 黑鹤依然在冷笑,隆明却感到很不自在。“真是奇怪,寄生妖能力不大,如果没有人控制是不会集中在人类城市活动的。”隆明一边想,一边没趣地听着他们的对话,漫不经心地观察着四周的行人,突然发现一股很熟悉的气味从人群里传来,却转瞬即逝,是风变了,让隆明一时嗅不到。 黑鹤注意到隆明的变化,低声问:“其他被寄生妖寄生了的人跟着我们吗?” “是的,小店里的人在我们周围跟着,可是这里还有另一股相当熟悉的气味。对方是妖怪,而且隐藏在人群里,这种距离我不能确认对方的位置。”隆明低声回答, 关悯兴突然听见一直以为是聋人的隆明说话,感到十分惊讶,凑过来道:“原来你会说话的,符照华小姐,这是怎么一回事?” “为了避免麻烦的警察问他,隆明不熟悉这个世界,警察问他的时候或许会说出不该说的话,造成麻烦的结果还是要我来担当。关先生,关于这事你可别说出去哦。”黑鹤半是惊恐半是玩笑地说着,关悯兴会意了,轻轻地点头示意。 隆明紧张地看着周围的人群,黑鹤见了,静默地考虑一会儿,分别对两人道:“我们走吧。关先生,关于费用问题以后再联络。”说罢就掉头往食街方向走,关悯兴还弄不明白,却想知道这个名叫符照华的女人究竟打什么主意,还有她身边那个叫隆明的男人的来历,于是悄悄地跟在后面。 隆明问黑鹤:“他们跟在后面,我们怎么办?” “跑。”黑鹤拉着隆明,混在热闹的人群里跑,很快两人就分手了。手拉着手在人群里跑是件麻烦的事情,隆明很快就发现分开奔跑比两人三足更有利。两人一起跑过了几条拥挤不堪的大街后,黑鹤突然来了个急转弯,飞快地穿过一条小巷,逃到一个阴森潮湿的地方。“太好了,你和我都穿着深色衣服,那些人在这么暗的地方找不到我们。”黑鹤一安神,就对隆明说话,然后顺着黑暗狭小的地方走到公园的墙边。 隆明跟着黑鹤跳过围墙,说道:“还好说,说跑就跑,你究竟在想什么?” 黑鹤跳下墙头,对跟来的隆明道:“你不是说那气味熟悉吗?也就是说控制那些寄生妖的人跟你是认识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在人群拥挤的地方开战,会牵连无辜的人。”突然黑鹤停顿了,隆明也察觉到问题所在,却是黑鹤继续自己的话:“你说对吧,赤狐阿牧,想用别人来钳制我符照华可不是上策。”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四十二话 公园里的战斗 “你说对吧,赤狐阿牧,想用别人来钳制我符照华可不是上策。”随着黑鹤那可怕的冷笑声,一名男性从阴暗处出现在两人面前,赤狐阿牧以人型的姿态出现,长腿、宽肩、短头发,一身紧身的黑色衣服。这种打扮,黑鹤和隆明并不感到诧异,隆明甚至有一种准备作战的细微动作。对方慢慢地靠近着,并且说道:“符照华吗?我好像不认识你的,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隆明又一次听见黑鹤的另一个名字,瞥见十分冷静的黑鹤,暗暗思索着,却不动声色。 黑鹤冷笑着说道:“啊,你说什么啊,如果我说自己名叫黑鹤的话,你就不会觉得奇怪了。”赤狐阿牧果然愣了一下。“好久不见,可是对于你来说并非很久。说句实在话,你们被封印的时间太长了,一百多年就这么过去,世界都变了样,你却还是那种不轻易露面的家伙。” “一百多年?居然醒着度过了那么长的时间吗?”阿牧困惑着,极力回忆过去,却什么也找不到。当然啦,时空环链断裂后的那段时间,妖怪们都被封印了,没有意识没有活动,保持着断裂一刻的姿态无声地度过了漫长岁月:阿牧也在此列,能够想起来才怪。 黑鹤“哼”地一声:“不知道也不怪你,世界已经变了,就这么简单。”隆明很清楚,黑鹤不想解释关于时空环链的事情。 “‘世界变了,就这么简单’?世界变了那些人类就能如此猖狂地对待我还有我们的世界吗?”赤狐阿牧突然怒火上身,一拳打向黑鹤。 黑鹤见来势不妙,侧身躲过拳头,用膝盖回敬对方没有招呼的攻击。隆明站到一旁,等待黑鹤的下一步行动。谁知道阿牧一个翻身,越过黑鹤的攻击,一下子抓住隆明的衣领,冲着他喊:“没想到你我会在这儿碰面,这几百年你究竟去哪里了,可让我找得辛苦。”隆明想挣脱阿牧的手,无奈自己的力量不够:阿牧这只大狐狸在几百年间变得更强大,反而隆明只是经过时空转移来到这个世界,实力毫无改变,最重要的是不喜欢战斗的隆明要提升实力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隆明和赤狐阿牧相互纠缠之际,黑鹤以极快的速度把阿牧隔开,然后背对隆明道:“别走开,这里是东方龙王的中心地带,对我们不利。” 隆明暂时摆脱了赤狐阿牧的纠缠,深呼吸着问对方:“真奇怪,除了那次的大战我几乎和东方龙王没有任何联系,你也一样,找我干什么?” 赤狐阿牧站稳了身体,冲着黑鹤打过来,被黑鹤轻松挡住后才对隆明喊道:“才不是你见的那先王,武王顾炎死后,长子森印成为了新王,新陛下想知道先王为何对你如此执着,才下令把你找出来。真是的找了你几百年居然以这种方式见面,叫人不爽啊。” 隆明是第一次听见有关东方龙王的消息,不禁大吃一惊。 面对再次攻击,黑鹤还是把赤狐阿牧挡回去,不屑地说道:“哈,我们三个都互相认识,却在同一时间聚在一起,也算是命中注定了。不过阿牧,如果你要隆明就得打败我,那就要看看你的本事了。”黑鹤话音刚落,天空突然出现数不清的气球,轻飘飘地向黑鹤冲过来。黑鹤轻笑一声,挥出长鞭把气球打坡。隆明见此不禁暗暗叫苦,阿牧这只狐狸怎么可能用这么简单的手法攻击,绝对是另有企图。果然爆破的气球里藏着无数针刺,爆破的瞬间随着气流飞向黑鹤。黑鹤一点也不畏惧,嘴角微翘,说道:“效果不错,可惜命中率太低了。”说着挥动长鞭使之形成一个圈,把针刺都吸收掉,然后再次挥鞭伴着针刺攻击阿牧。 赤狐阿牧飞跑着躲开黑鹤的攻击,却发现鞭所不及的地方,针刺都准确无误地攻击到了,根本就没有空隙让自己反攻。阿牧不得不暗自叫苦:“黑鹤这家伙,才不见一阵子实力居然增加了那么多,不妙,我的力量不及她了。”但是经历了多次战斗的阿牧决不会就此罢休,他躲过了主要攻击,仅受了点伤,却用哨声召唤了被寄生妖寄生了的人聚集过来,没几分钟,公园内外都是那些被控制了的人。 隆明突然对阿牧道:“你这家伙,居然把关悯兴当作人质。” “怎么样,有人质的话你会怎么做呢,黑鹤?”阿牧说着,让人把一块青一块紫的关悯兴拖出来。 隆明感到一阵痛心,赤狐阿牧居然坏到了这种地步,然而黑鹤会怎么做呢,要从阿牧这个高手中救人可不是隆明能应付得来的事情。黑鹤长叹一声:“正好,我正想着如何把那些人聚集过来,你倒帮了我的大忙了,阿牧。”隆明感到一阵寒气从地下传来,黑鹤双脚以下化成黑色的液体,无声无息地接近包围自己的人群,人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隆明根本不知道黑鹤是如何做到的。 黑鹤的行动连身经百战的狐狸也惊讶不已,眼见可控制的人逐渐减少,他再也忍不住,伸手把关悯兴夺过来,冲着仍旧保持人型的黑鹤喊道:“住手,再有一人倒下,这人的性命就到此为止。”话未说完,全身的麻木让这只狐狸几乎动不了,虽然如此他还是坚持着原来的姿势,紧盯着黑鹤冷漠得让人恐惧的脸,愤怒,就这么产生了。 “还不肯放手么?”黑鹤说话了,“看来你的实力也不过如此,关先生我要回了,如果你再找麻烦,下次决不饶你。”\);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四十三话 关家父子 “还不放手么?”黑鹤说话了,“看来你的实力也不过如此,关先生我要回了,如果你再找麻烦,下次决不饶你。” 伴随着黑鹤的声音,赤狐阿牧发现关悯兴已经在对方手中,而身边的人全部倒下,只余一人――自己。极度愤怒的他从身边某人手中拿过武器――一把手枪――攻击黑鹤,可是射偏了,子弹向隆明射过去。黑鹤仅来得及保护关悯兴,隆明却处于空档位,怎么办? ―― “一小时前在雄城中心商业区所发生的打斗案有新发展,警方在附近的中央公园发现一批昏迷者,数目不明,暂时未知案件是否与之前发生在该区的案件有关联。据称附近居民听见类似枪声……”投射屏幕突然关掉,耀明回头看是谁,原来是龙牙。若大一间大厅现在只有耀明和他两人,龙牙道:“好了,快回去睡觉,现在已经很晚了。” “可是哥哥还没有回来。” 龙牙一边拉着耀明出去,一边说道:“刚刚黑鹤打电话回来,说他们今晚不回来了,明天可能会在晚饭前才到,所以别等了,快去睡吧。” 耀明跟着龙牙,揪心地问:“我有一次离开哥哥和涟漪,一个人在到处是野兽的森林里度过一夜,我好怕。哥哥找到我的时候,我在一棵树下卷缩着,那以后我再也不敢离开哥哥太远。龙牙哥哥,我……” “没有好怕的,这里不是森林,没有会伤害你的野兽,更何况你所熟悉的人都在,什么也不用怕,快回房间睡觉吧。”龙牙温柔的语气让他看起来像个大姐姐。 耀明问:“我可以跟你一起吗?”龙牙见这孩子还是那么地不放心,只好答应了他的要求。其他人早已睡去,等这两人回去后,内屋、庭园在漆黑中被小型机械人占据。 ―― “这样可以了吧。”黑鹤关心别人的话语确实不多,现在的话是对受伤的关悯兴说的。从赤狐阿牧那里救回关悯兴和隆明,让黑鹤感到最初把“黑白双子”还给隆明的做法是正确的:子弹急速接近隆明的时候,“白双子”发出光芒,在主人前面制造一面屏障,关键时刻保护了主人,不能不说是幸运。赤狐阿牧最初以为隆明没有带着“黑白双子”,后来看见隆明没事才定下心神,就这瞬间的犹豫黑鹤带着两人逃了,他要追却被听见枪声的警察赶来而不得不暂时退场,真是扫兴的一夜。 黑鹤离开现场后,正考虑着落脚处,听见醒来了的关悯兴低声说道:“去我家吧。”于是在对方的带领下,连车也不用就这么跑到关家。关悯兴的家距离商业区有一段车程,在某个中档小区里。黑鹤刚刚停歇就打电话给龙牙,防着耀明涟漪不适应隆明不在的时候睡不着。 隆明从电视报纸上见过手枪这一类事物,却是头一遭遇到枪击,说实在的他到达关悯兴的家时还心有余悸。关悯兴的家不像泛舟学校校长家那么舒适:进入大门后是个小堂,门口的保安警惕地看了看黑鹤和隆明,发现受伤了的户主后,也没说一句话就放行了;从电梯出来,关悯兴开了门,屋里漆黑一团,然后动手开灯:这种情形,隆明从来没有见过。在校长家,灯是自动的,没有看守者,大家都是住客,根本没有区别。亮了灯的屋子像四面石墙包围的笼子,除了精美的装修布置,没有丝毫自然气息;没有庭园,只有一个小巧的露台,种着几盆几乎枯萎了的植物,干裂的泥土说明这些可怜的植物几乎没有人打理。隆明从欧阳玲那里学了点处理伤口的知识,于是协助黑鹤照顾关悯兴。当黑鹤处理完后,隆明问:“那些人不会有事吧?” “那些?”黑鹤定定神,回答道:“不会不会,我在弄晕他们时顺便给他们驱虫药了,是我出门前向颜医生要的,正好派上用场。倒是隆明你,我没想到你会被东方龙王通缉。” “东方龙王是谁?”关悯兴问。 黑鹤继续道:“应该是这件事的指使者,不过现在说结论还太早;如果他们的根据地在扣帽山的话,迟点再派人去调查好了。这次搞砸了大事,不知道主人会怎么说。对了,关先生,你是不是有其他问题要问我?”黑鹤慢慢地环顾这间屋子,有时侯定睛在某个角落,隆明和关悯兴都不知道黑鹤在干什么。 对于黑鹤的提问,关悯兴正要回答,却看见儿子带着一脸倦色从卧室里出来,转而喊道:“思源,你怎么还不睡,是不是还在上网?” 那关思源见父亲回来,非常惊讶地道:“阿爸,你不是要见什么人的吗?见了没有?为什么会受伤回来了?” 本来是关心的话语,在父亲耳中却变成了废话,关悯兴恼怒地冲着儿子喊:“明天要上学,你还不睡!”这话让隆明想起自己的弟妹,想笑却笑不起来。 关思源听见父亲充满怒气的声音,心知情况不妙,连忙挥手赶东西,然后想一溜烟地回房。黑鹤一见,冲到那人身边,抓住对方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问道:“你能看见‘元’吗?” 关思源十分惊讶地问道:“你也能看见吗?你究竟是什么人?” 隆明问道:“‘元’?‘元’是什么东西?我什么也看不见。” 黑鹤放开了关思源,狠狠地盯了隆明一眼,隆明知趣而退。关悯兴疑惑地看着黑鹤和关思源,问:“符小姐,你认识我儿子吗?” “啊,如果他不是特别召来了‘元’的话,剩下的只有一种可能。”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四十四话 转世之人 “啊,如果他不是特别召来了‘元’的话,剩下的只有一种可能。”黑鹤斜看着一脸迷惑的关悯兴道。“‘转世之人’,关思源,你是来自灵界的执行官吧。”关思源细微地动了动,没有回答黑鹤的话。隆明要说些什么话,黑鹤却道:“什么也别说,他的力量是引导你说真话,只要你不说话就可以了。” “可是对你不管用。”关思源苦笑道,“没错,我在灵界的名字是郎斯蓝,毕业的时候降到了‘转世之木’下面,结果没毕业就来到人间。” “真失败,不过失败的也不止你一人。”黑鹤以同样的笑意应答道。她神色凝重,隆明发觉事情不对劲,可是“元”是什么东西,黑鹤说这屋子里有不少“元”,他却一个也见不到。黑鹤,也叫符照华的奇怪的女性,说穿了关思源的身份,令他父亲关悯兴听后目瞪口呆地愣着:你这不肖之子居然藏着这么个身份,怎不叫为父的痛心。可又是黑鹤来安慰关悯兴:“没事,反正只是灵魂有过去的记忆,**上还是你的好儿子,这点大可放心。”神是黑鹤,鬼也是黑鹤,说什么她都是对的,隆明的确是这么想,嘴里不说,黑鹤也知道四周的人都这么看待她。“‘元’这东西缠绕在他身边是个麻烦,总之不要闹出人命就好了。” 关悯兴刚想解说什么的,电话铃声响起了,他只好撇下僵局,接话筒道:“老婆,你在汽车站没车回来,叫出租车不行吗?见不到?我去接你?行了吧。好好好,我去接你,是是是,我马上来,你等等啊。”关悯兴放下话筒,说道:“糟了,我的车还在商业区的停车场。” “我送你过去吧。”黑鹤说了这么一句,挥手断掉一条手臂,那手臂化成黑色的稠液裹着关悯兴,然后消失去了。 关思源和隆明就惊讶地看着黑鹤毫不在意的神情,暗自害怕起来。关思源道:“你就是宁师傅说的那个叫黑鹤的灵界武器吗?” “正确,你是宁百清的徒弟么,没想到啊。”黑鹤松懈下来,回收了断臂,若无其事地恢复身体。“说起来,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转世之人’,尤其是十六岁以下的,一个都没见过。果然啊,我还是受到你的一点影响了。” 关思源道:“这算什么。你们今晚打算怎么过?”黑鹤见隆明还处于惊魂未定的状态,确实不适宜随便乱跑,决定要留下。“那么我们玩吧。” “你不是要上课吗?” 关思源根本不在乎:“明天不用上课,课程都完了,现在是等考试。所以我可以玩,来我有个过关游戏,简单的,你们也加入吧。”黑鹤无奈地摇头,却没有阻止关思源的权力,任凭他安自己的意志做事。 隆明问道:“没问题吧?” “考不好是他的事,与我无关。他又不是泛舟的学生,我可管不了他。”这就是黑鹤的无奈。“关思源,我可要警告你一句,千万不要做医生和消防员,你是个和死亡连成一体的家伙,死神啊。”关思源无言地去拿东西。 午夜过后,一辆私人车驶入住宅小区,静静地停放好,一只小巧可爱的狗儿从车里出来,它的两个主人也下了车,穿过门堂,乘了电梯,站在一道铁闸前。双重的门开了,眼前却挂着一张白色的厚帐帘。小狗嗅嗅地面,发出低低的呜鸣,趴了帐帘的一角钻入屋内。过了不久,关思源撩开了帐帘的一边,露出他那圆圆的头,道:“爸爸妈妈,你们回来了。” 关悯兴一边进屋一边喊道:“你还不睡。”却看见黑鹤对着屏幕玩游戏,隆明则与小狗哄鼻子打招呼。他问道:“你们不走吗?” 黑鹤道:“我想还是让隆明在一个陌生的世界里认识更多的人,他害怕人呢。” 关悯兴不明所以,却听见老婆道:“别说什么闲话,快把东西都拿到屋里去,思源,你爸爸受了伤,你居然不来帮忙,太离谱了吧。”关思源诺诺而去,黑鹤却不帮忙。中年女士提着拖着大大小小的沉重的东西穿过帐帘,继续怪责儿子。隆明看着觉得怪异,黑鹤也忍不住笑出来了。关夫人随手丢下东西,嚷着道:“真是的,阿兴,你一天到晚都只顾着工作工作,又搞得伤痕累累的,让人回老家探亲也不安稳。思源,你瞧瞧,外面的花木都变成什么样子了,还好,我把宝贝儿带回去,要不留着你照顾都不知成了什么样子。” 隆明看了看小狗,笑道:“像个小毛孩一样肮脏吗?你怎么能这么评价你的小主人的。”小狗叫了一声,隆明继续道:“那好吧,可是我不想这么干。” 黑鹤突然耳语道:“声音小一点,帐帘还没有封闭,我们说话的声音会传出去的,吵醒了邻居就不大妥当。再说你和小狗说话就私下说去,别告诉我们,关悯兴他们不了解妖怪,你这么说话,他们会怀疑的。”隆明狐疑地看着正在忙碌的一家子,见他们似乎没听见自己的话,放心了。 关悯兴说道:“都是老家的特产,老婆真是好的。” 关夫人道:“好什么,你们是怎么招呼客人的,连杯茶也没有。思源,你去做了吗?”关思源敷衍去了,关夫人才转而对黑鹤、隆明道:“你们先坐下吧,我老公儿子都是些粗心的家伙,不会招呼人,害我没面子,你们可别怪啊。” “怪什么,你儿子喜欢打仗多于和人相处,跟他相处是件麻烦事,少点接触为妙。‘转世之人’。”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四十五话 等待着什么人? 关思源醒来时想起了父亲委托别人处理最近的麻烦事,那两人目前正在自己家里睡觉,不知道睡得如何?他拖着沉重的脑袋,听见隆明泄气地道:“又输,你和玲小姐一样强大。” 黑鹤兴奋地叫道:“那当然,这游戏太简单了,你要问我问题,还是先赢我再想吧。”小狗宝贝儿叫了一声,在隆明的脚边转了一圈,似乎在安慰隆明。黑鹤见关思源醒了,道:“还说你会玩个通宵,还不如我和隆明。你醒了,我们就可以收起大帐了。”说罢,她撇下机盘,一手抓住大帐的一角,猛地一扯,大帐就落下,收在了黑鹤的布袋里。“你父母还在睡,我打算等他们醒来就道别,打搅了你们一晚,真不好意思。” ―― 平静的早上,泛舟学校的校长家,一众人等正在饭厅吃早餐,除了欧阳玲、雾舅舅。欧阳玲怎么了?她又一次病倒了,昨天和耀明涟漪等一起学习后就开始发烧。那时候黑鹤刚刚出门,雾舅舅也没回来,欧阳玲不想让黑鹤返回,就独自一人到医院找颜医生,结果没有回家。“真冷清,黑鹤和雾舅舅不在,没有一点热闹的气氛。”季梦习惯了吵闹的日子,对这天难得的宁静反而不习惯。 露娜收拾着自己的碗筷,对一脸倦意的古欣萍道:“别以为黑鹤不在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可要告诉你,这家里还有我和欧阳玲。” 古欣萍向来对欧阳玲不满,听见对方能对自己下手,心里火着却不想大声引来指责,于是低声说道:“那么衰弱的女孩能做什么,黑鹤还有你们这些人都看她美看她生病就老帮着她,我却像工人;我可是古家庄二小姐,欧阳玲算谁。” 古欣萍正面对着罗杰,她不曾想过罗杰懂得读唇,对方听不见低语却见得嘴唇在动,于是说道:“小瞧我们的大小姐可会遭殃的。从赵梨失踪后一直到你们来这里住的这段时间里,所有事情都是她安排的,没有她我们还不知道要忙多久。” 饭厅里的人是第一次听见欧阳玲涉及那么多事,赵梨问:“阿玲她究竟做了些什么?” 罗杰见自己多说了话,正要支吾过去,欧阳玲从后面叫着:“好啊,我不在你就找我的不是,难怪我又感冒了。”罗杰回头,看见雾舅舅站在门边,身边还有一辆卵圆形的自动个人车子,欧阳玲带着倦意倚在车子里,漫不经心地看着饭厅里的一群人。 伊休普顿问道:“你没事了,那就好,黑鹤究竟干什么去了?” “你怎么不问安德鲁,这事是他弄出来的,说什么搞个除妖网页,明明人还不算完全适应这个时代的生活,硬要我们分身处理别的事情,这样子搞我也难办。”欧阳玲相当无奈,安德鲁听了很不是滋味,大小姐这一席话,引得大家都把目光投向矮小的安德鲁。 “我已经拒绝了不少申请,但这次不同,我想弄清楚而已。”大家都屏息着等待安德鲁的解释,“雄城有妖怪作怪,我想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另一件就是委托人有特殊能力,还有我感觉到‘转世之人’的存在,也想弄清楚此事啊。” “‘转世之人’,自从那件事以来已经很少听见这名字了。”伊休普顿陷入沉思。 欧阳玲坐在饭厅的尽头,拿起刀叉开始吃早餐,“爸爸快回来了,东方龙王的事情和阴间的事都得处理,这样才能找到我要找的东西。” ―― “你们不累吗?你们不吃早餐吗?”关夫人问道,“阿兴,冰箱里怎么一点食物也没有?思源,你是怎么关照你的朋友的?” “行了行了,你刚刚从外面回来有很多事要忙,我们不防碍你才对。”黑鹤说着,使个眼色叫隆明跟来。 隆明当然明白,于是向小狗告别:“好好看门。”那宝贝儿盯着隆明,发出低低的“呜呜”声,直到关门后才听不见。 黑鹤问:“那小狗在说什么?” “他说被人关着很不舒服,想四处走动,可是到外面又被绳子牵着,一点自由也没有。”隆明和黑鹤站在电梯口谈论着,“那么接下来吃早餐后去哪里?” “不是说了么,等电话。”在电梯里,黑鹤掏出手提电视机,收看新闻:除了昨晚自己干掉那批人所制造的大新闻外,其他的就是些小事,大节已经过去,接着就要等元旦新年了。不过来往机场的高速公路上闹了场大事故,十多辆车撞在一起,弄了多个小时才清理完毕,“事故多就是这样子,看来这次与妖怪们作怪一事无关。” “为什么这么说?”隆明问道。 黑鹤回答:“雄城机场在扣帽山脚,是东方龙王的住处,高速公路在那里的话说不准有关系。”这期间他们俩已经离开小区,坐上公共汽车,回到商业区。 接下来他们在没有开门的商业区活动,黑鹤等待的电话几乎一直到中午才收到,对方的背景有点吵闹,却还可以听见“又塞车,雄城最近怎么了?”“符小姐,我们乘搭的飞机晚点,中途有遇到车祸,真是糟透了。十分钟吧,十分钟后我们在预定地点见面。”“小心看车。”隆明知道对方至少有两名男性,其中一个保持着小孩的音质。 黑鹤漠然地听完了这通莫名其妙的电话,对隆明道:“来,我们去见他们。” 隆明忍不住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黑鹤穿过几条街道,进入一间楼上的古式小茶馆,道:“他们是泛舟学校的人,应该说是我们校长家的人。”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四十六话 来自远方的人 雄城商业区的某条小街道,人群往来不绝,但不算繁华,是闹市中一个难得的清静角落。黑鹤带着隆明走入这条小街道的其中一间楼上的小店铺,店铺装潢古朴,暗色调、曲折的布局,一道圆扇形的通花门,几十盏八角形的宫灯,或圆或方的桌子错落有致地布置在店铺的不同角落,桌面上放着一盘酱油和一筒筷子,典雅而又宁静。店铺里充满各式装饰,墙壁挂着法、山水画,高架上是色彩多样的陶瓷,一旁的架子还放着几本诗词集。与其说这里是吃饭的地方,不如说这里是“斋”。 店里零零星星地坐着数人,他们在谈论什么事情,那不是黑鹤关心的东西,她到柜台前,道:“宁少爷到了没有?” 对方简洁地回答道:“还没有,符小姐,这边请。”那女服务生看了看隆明那副呆滞的神情,见是符照华带来的人,没有问一句就领着他们穿过通花门后的长廊,进入一间别致的小房间,转身退出去。 这房间的布置和整间店铺是一体的,没有窗,全屋只有木架子。房间中央是张圆形的大桌子,略湿的桌面表示这里刚完成清洁。黑鹤走了一圈,从架子上取来一本古玩集递给隆明,道:“你可以去这些来看,不过别带出去,这是公共财产。” 隆明问:“这间小店属于你们的吗?” 黑鹤道:“是的。”但是黑鹤不愿多说,隆明早已了解到服务生是妖怪,但没有道破这点。黑鹤肯定的一声已经说明了一切。服务生又回来了,并且从柜子里取出杯碗,分别放好,砌了茶,要离开。黑鹤大声把她叫回来,递给她一张照片,淡淡地道:“采颦,这人你最好记住,说不准我们以后需要他的帮助,或者他也需要我们的帮助。不管怎么样,你先记着。”照片上的人是关思源,黑鹤也顺便把关家父子的资料交给采颦,打发她去了。 隆明说道:“关思源他们会来这里吗?” “谁知道,要问就问主人吧。”黑鹤无奈地回答道。刹那间隆明有一种预感:关思源一定会来的。黑鹤来回踱步一圈,然后坐下,喝了口茶,安静下来了。这种奇怪的气氛让隆明无心阅读,随意地翻动本,掩饰着自己对黑鹤的关注。 过了一会儿,门嘎然打开,两高一矮三位男性进入房间,矮小的人道:“黑……符小姐,好久不见,看你的气息非常的好,是不是?”他想称呼黑鹤,却见有外人在场,只好换个名称。 走在最后的人关上门,坐在临近门的位置上,问:“符小姐,这位是……” “不用担心,他是我们家的新住客之一,隆明。隆明,这两位是杰克和雅克,他们是双胞胎兄弟,是泛舟学校第三校区的校长。”黑鹤介绍道,“这位是宁道淳少爷,宁百清先生的孙儿。” “宁百清?”隆明想起了那场战斗,“宁百清的孙儿?”也就是说宁百清在那场战斗中活下来了。这一瞬间紧张和放松的心情交织一起,隆明道:“是啊,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然而黑鹤没有注意隆明的细语,对一脸认真的矮个子宁道淳说:“这位是隆明,你外祖父的朋友,应该听说过吧。” 宁道淳对隆明轻轻一躬,道:“听说了,可是爷爷不在人间,隆明爷爷暂时是见不着他的。”宁道淳长得一点也不像宁百清,柔软的红褐色短发微微卷曲,宽而高的额部和稍稍上翘的下巴,一张圆圆的脸蛋却露出极不符合他年龄的成熟,强壮的躯体下掩饰不了孩子的本性,说起话来怎也带点稚气。 隆明对于被称呼为爷爷感到非常尴尬,却说不出什么可以解脱困境的话。反而黑鹤冷冷一句:“你醒目点总行吧,叫声哥哥也比叫叔叔好,隆明不比你大多少。” “可是……” 黑鹤坚决地道:“没有可是,妖怪的世界与人类的不一样,用不着如此计较辈份。” “是。” 隆明见宁道淳低头思过,正想和黑鹤说点什么,一脸正经的杰克却抢先一步道:“符小姐,关于你对妖怪们的策略,我们从克里丝蒂的口里只知道宁大小姐想要让妖怪和人类共处,不过这一策略可行吗?” “这话怎么说起?”黑鹤以询问的眼神盯着杰克,“我应该已经说清楚了,要为未来的变故做好一切准备,这一步相当重要。” 杰克把一叠文件抛给桌子对面的黑鹤,道:“这里面的意图我们都清楚,可是执行起来非常困难。符小姐,你看看这个,这项计划都是针对五大原族和妖怪,关于人类的事情完全没有涉及,抛开了人类这一环,恐怕整个计划要落空了。当今世界上影响力最大的就是人类,所有事情,包括自然保护区和能源开采都以人类活动为基础,更别说经济商业等等,要支持这项计划,我们得花费大量资金和资源,不是说句做就能做的。” 黑鹤放下略看一眼的文件,冷冷地道:“你来就是为了反对这个吗?” 杰克道:“我不是反对,只是这种计划似乎太片面了一点。” 黑鹤提高嗓音道:“这项计划是配合我们以前的策略一起做的,要知道在妖怪们没有解放出来之前,我们对一般生物的策略是保育;而对于人类,是让他们了解生命生态,让他们更多地接触自然,这两个政策一点也没改变。现在妖怪已经可以活动了,我们不能不有所预防,他们对人类世界不了解,随时都可能招徕灭族之祸。”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四十七话 旅行完毕 黑鹤的一席话是可能发生的事情,也是欧阳玲会担心的事情;话里也说明了管事人会议不过是整个大策略的延续,并没有真正地放弃过去的一切,不过是对象不同而采取了不一样的手法。对人类,了解和掌握相关知识,从而让他们关注自然;对原族,保护是首位;对妖怪,让他们融入人类世界中或者留在无人区域里。这就是宁亚穗小姐的全部计划,但是后面的部分到今天才真正公布,这又是为何?杰克和雅克心里想到。黑鹤从他们的神情中感觉到了:“你们别以为这次公布的计划是单独的,以后主人还有什么计划,我也不知道,你们先按照这些做,有新情况就报上来,我们有新计划也会通知你们。明白了吗?” “符小姐,有件事我们必须说给你听。”杰克道,黑鹤回应正面。却是宁道淳接过话题:“是人类的事情。第三校区是最早实行计划的地方,几乎所有计划在初期都遭到挫折,现在的情况虽然好转,不过大家在做法上很有问题。保护身边的宠物是最多人关注的焦点,关于郊游和自然旅行团是次之,建立保护区几乎是上层行为:这些做法,表面上是没有问题,可想深一层就知道对妈妈……宁小姐的政策没有太大意义。” “哦,少爷,继续说。”黑鹤示意宁道淳继续话题。 “例如保护区:各个保护区都相对独立,基本上说是隔绝了妖怪之间的血缘联系,即使暂时看不出有何威胁,不过妖怪的生存范围和现在的人类几乎一样宽广,被隔绝的话,问题可大可小:关于这方面,符小姐不能不考虑,有关信息都写在上面。” 黑鹤沉默了好一会儿,等服务生采颦端上饭菜离去后,才继续说道:“少爷说的是真话,但也只是事情的一部分而已,这些事情你妈妈都知道,但是我和她自重逢以来就一直没有再向更深的方向考虑,尤其是主人,她向来深沉,做事也从来都是自己主张,要知道她想什么挺困难的。”黑鹤的真话也充满了无奈,“最近主人比较低落,那是颜医生说出了真情:她还有不到两年的命。” 隆明从黑鹤的话语里早已知道他们说的“宁小姐”指的是欧阳玲,欧阳玲的病是趋向严重,然而当听见颜医生说她即将死亡,隆明非常惊讶地看着黑鹤,却说不出半个字来。宁道淳和双胞胎兄弟也惊讶地看着黑鹤,前者道:“果真如此的话,泛舟本校怎么办,妈妈不会不知道泛舟学校本校区的事情吧,为什么还如此悠闲?” “悠闲?”黑鹤摇头,不再说话。桌面放了几碟青菜炖肉的普通菜式,调料不多,味道清淡,是为了照顾隆明的口味。由于黑鹤拒绝再谈论关于管事人会议的事情,他们只好换上学校的事情,隆明在旁边听着,是听得糊涂,他全然不了解泛舟的运作,又如何明白这些高级职员的对话。末了,黑鹤道:“杰克,你是来学校作总结的吧,那么还是在晚上前过去好,我家里不能让你们进去住了,你们得自行找个住宿的地方。少爷,你要不要回家,就这几天,家里多了几个孩子,他们应该会喜欢和你一起玩。” 离开了楼上店铺,黑鹤、隆明和宁道淳一起回到商业区,杰克兄弟则先走一步。黑鹤看了看路边的钟,道:“才中午刚过,逆刃在那边等我,我过去一趟,你们在这里等我。”隆明和宁道淳互相对看一眼,都没有说话。 这里是个小型广场,一个大屏幕高挂在商业楼的墙壁上,电视里正播放着某少女的新歌。那女孩素颜卷发,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比欧阳玲有神得多,却又艳丽得多,漂亮的衣服透露着少女的青春,可是强烈的舞蹈却让隆明觉得和清纯扯不上关系。歌手舞动着身体,让歌和人融合起来,表达着歌曲中的某种意思。乐是不错,婉转玲珑,清脆响亮;歌却糟糕,喃喃低语,不见整音;舞很单调,挥手扭腰,没有美感:隆明是这么认为的。惟有声音,她的声音很熟悉,却想不起哪里听过,隆明感到一阵冷意。 宁道淳见隆明呆呆地看着屏幕,好奇地问道:“隆明哥哥,那个叫黄依惠的女孩真的那么吸引人吗?你一下子就注意起她来了。” 隆明红着脸道:“哪里,我不过是觉得她的声音很熟悉,却又记不起在哪里听过,其实我是第一次离开泛舟学校,甚至是第一次离开家,没见过几个外面的人,所以感觉怪异。” 黑鹤突然冲到两人身后,道:“原来隆明你眼光厉害得很,这么一个有名的女孩子给你看上了,你还真不是单纯哎。” “戏谑的话就免了吧。”隆明苦笑着,又回头看看屏幕,但屏幕已经转换画面,那女孩的身影消失了。 黑鹤眉头一皱,随即又恢复常态,着两人远离广场,远离屏幕,还不满地说道:“别被其他事情搞糊涂了,我们快去买手信,要不然你的弟妹会哭的。” “他们才不会呢。”隆明的脸色由阴天转为晴天,继续问:“他们叫你符照华,那是你的别名吧?” 黑鹤点头,并且解释道那其实是为了平时在人类社会中行动方便才使用的名字,在家里仍旧可以叫黑鹤,但在外面只能私下里叫本名。“记住,在外人面前叫符小姐比较妥当。”隆明知道这么做的用处,仅仅表示知道而已。黑鹤对于隆明淡然的表现却感到一丝不满,她惩罚了隆明。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四十八话 回家 在泛舟学校校长伊休普顿的家,看守门口的是白狗宝锭。它静静地躺着,慵懒地打个哈欠,倒不理会屋内众人的忙碌。外面第一道门动了,宝锭下意识地动动耳朵,抬头装作看的样子,当嗅到是黑鹤和隆明回来时,嗖地站起来,兴奋地来回走动。 “哥哥,你回来了。”涟漪一心等待着哥哥的回来,门刚打开缝隙的时候气味就传来了,于是冲口大喊。可是她马上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哥哥被多个大小不一又沉重得厉害的盒子遮住了脸,双手还提着十多个沉甸甸的袋子,仅露出双脚。涟漪很惊讶,想去帮忙却不知道如何出手,正好季梦在走廊里出现,于是叫道:“季梦,你快点过来帮忙。” 季梦听见不同寻常的喊声,以为涟漪出事,马上跑来看看,才刚刚到达,隆明一个踉跄跌到,盒子袋子都压在了季梦身上,两人在地上抬头看着刚刚进门的黑鹤那副得意的模样,生气得不得了。其他人听见喊叫都跑来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由得说道:“隆明你做了黑鹤的工人了。” 这话尤其是当高胜如说出来时,隆明一脸无奈地说:“也没算上次你把我当马了的事情。” 高胜如咧着牙道:“是啊是啊,所以只有你能出去。”他这么说,黑鹤当然知道大家的想法:出去,从这里出去。 宁道淳最后进门,试着和宝锭打招呼,听见高胜如悔气的话,抢在黑鹤前道:“你们以为到外面去比留在这里好吗?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等到了外面才知道外面比想象中的糟糕很多。” 大家都不留神这个比涟漪还矮小的孩子,都忍不住问道:“黑鹤,这孩子是什么人?” 黑鹤介绍了宁道淳,又接着原来的话题:“别说那个,昨晚和东方龙王的下属赤狐阿牧打了一仗,平手。真是的,要不是他劫持人质,我早已完成任务了。”黑鹤也在发泄心中怒火,学乖了的住客们都闭口了。“好了,这些东西有的是给你们的,先拿到大厅里去。”对于黑鹤的命令,大家是全部接受。 “真是的,我不在的这一天时间,这些家伙就想来找麻烦。”黑鹤自语道,“宝锭,主人她没出什么事吧?”宝锭依着黑鹤的脚来回磨蹭了几下,用鼻子指了指庭园,又回到原处继续守门。 黑鹤和宁道淳沿着石头小径经过大平台,走到干涸的喷水池旁,见欧阳玲静静地倚着石阶,金色的长发随意地散落着,和一身纯白的?花裙形成柔和的对比。她很平静,发暗的脸色总是那么柔和,也看不出她昨晚是在医院度过的。宁道淳看着这个并非自己亲生母亲的人,想到她即将步入死亡,那将是什么情状?他不愿多想,于是道:“妈妈,我回来了。” 欧阳玲半睁着眼睛看了看精神饱满的宁道淳,微笑着道:“阿淳,欢迎回家,你在那边生活得好吗?”她极力地坐起来,但一阵咳嗽使她几乎要坠下去。 宁道淳连忙扶起欧阳玲,道:“不要动,妈妈就这么待着。”他看了看黑鹤,希望黑鹤来把病人送到房间。欧阳玲摆手示意,宁道淳问:“妈妈不回去吗?” 欧阳玲微微抬头看着慢布乌云的天空,伸手接着一朵小雪花,道:“雪,今年的第一场雪,真好。我还能看到明年的第一雪吗?”似乎是糊话,然而虚弱的少女并不在意旁人的担心,继续道:“黑鹤,你为什么要让赵敬恒走呢?” 黑鹤根本没想过主人会问这条问题,匆忙之下解释道:“我认为这里距离殷州赵家太近了,对你对他都是个威胁,让赵敬恒到外面既可以让他摆脱殷州的控制,又可以让他了解外面的文化,所以安排他到第二校区去了。” “你说这有效吗?” “我不知道。”黑鹤不知道欧阳玲为何问这事,只好含糊回答。 “算了,随便改动策略会对你们造成很坏的影响。”欧阳玲低头闭目,又问道:“逆刃的报告到手了吗?” “到手了,我也看过了,很对不起,这次是我没做好。”黑鹤连忙转身报告。 欧阳玲张开眼睛,望着准备伸手的黑鹤,说道:“这不能怪你,毕竟那段时间你不在这里,他们不过是想处理好学校的事情,却不曾想过后果会那么严重,你就和伊休普顿讨论斟酌,不要为难他们。以后你们不在了,这学校就得靠他们。” “别说这种蠢话,主人,我们会酌情处理的,请放心。”黑鹤不容许欧阳玲继续逗留在喷水池旁,抱着她想大厅走去。刚抱起来的刹那,黑鹤觉得主人的体温偏高,看着她疲倦的神情,没有问,反而进入大厅,看见龙牙指示着隆明等人处理黑鹤带回来的物品,问道:“龙牙,雾舅舅在什么地方?”此刻的大厅,大伙儿已经把东西全部清理出来,大厅的一角满是空空地袋子,除了这些人的落脚点和鱼缸,屋里全是隆明和黑鹤带来的手信。 “医院。”龙牙简单地回答道,“主人她昨天在医院里过夜,今天早上才回来,颜医生说她问题不大,但暂时需要静养,所以今天也让涟漪去帮忙打扫屋子。怎么,主人她是不是要出去?” 黑鹤愣在那里一刻,想了想,道:“淳少爷,你陪龙牙吧,我到上面照顾主人。” 宁道淳不像涟漪,是个明白事理的人,说道:“小心照顾妈……阿玲小姐。”他觉得当众称呼欧阳玲为妈妈感觉总有点怪异,于是中途更改了。\);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四十九话 礼物的含义 大厅里堆满了礼物,龙牙是按照不同类别分好了,却不知要如何分配。宁道淳走进大厅,见龙牙一脸困惑的样子,沉着气道:“龙牙,黑鹤没有把名单交给你吗?” “没有,她顾着主人,这么小的事情还是别劳烦她比较妥。”龙牙道。 宁道淳想想也对,于是回想着黑鹤买东西的情形,把应该能想起来的都分出来了。隆明惊讶地看着这个孩子,想不到他居然分毫不差地把东西分给大家,这种记忆力连隆明也要来个夸奖。“这几件漂亮衣服是给涟漪、古欣萍和赵梨的,那包衣料是给欧阳玲的,这几盒模型是给耀明的,这个工具盒是给青鼎的,旅行套装是给高胜如的。这个是……木鱼?这是给惠慈的。还有这几包鱼粮,季梦的。季梦?我还以为是给家里的那群妖怪鱼类。” 隆明笑道:“季梦也是鱼,是条鲶鱼。” 宁道淳又道:“木鱼可不能乱用,尤其是夜晚,吵得别人睡不着就不应该了。”在一旁的惠慈对这声有意无意的责骂笑纳了。 “黑鹤怎么给我买这种没用的东西?”高胜如拿过旅行套装,心里很是不满。 宁道淳却没听见高胜如的喃语,从一堆礼物中取出一大袋子彩色小石头,顺手放入鱼缸里,道:“给你们的,好好布置布置这个小地方,整个冬天你们都得留在这里了。”那些鱼虾蟹贝连番道谢,叼着拿着自己喜欢的石头,溜到角落里去了。宁道淳站起来,继续道:“衣服是按你们的尺寸分的,龙牙应该能帮忙,可是黑鹤姐姐吩咐过,你们要穿的话就先洗干净,不干净的话可能闹皮疹,不懂的话去找龙牙或者……”宁道淳本来想说露娜,不过隆明提议让赵梨分担工作,这是黑鹤的意思,宁道淳不再说下去。 涟漪露着奇怪的神情盯着宁道淳,害得对方不好意思。涟漪却道:“你很熟悉这个家,你以前住在这里的吗?” 宁道淳恢复常态道:“是的,我是在十年前离开这个地方的,那以前都住在这个家,现在是偶尔回来而已。最初这个家很冷清,来了一群妖怪后变得热闹了;那些妖怪长大后渐渐离开了,这里又变得冷清;现在有你们在,妈……阿玲小姐大概不会寂寞吧。”寂寞?欧阳玲的寂寞?高胜如他们从来没有想过欧阳玲有这种情感,更别说这话出自宁道淳的口里,都不禁低了头。宁道淳突然发现大厅里一片寂静,道:“我说什么让你们感到困惑的话了?”大家只是摇头,没有回答。 小魔龙菲帕图一直在旁边等待着,见自己没得到黑鹤的关照,心情相当地低落。龙牙突然发现一份被遗忘了的绘图文具,问道:“淳少爷,这东西是给谁的?” 宁道淳一看道:“小菲。” 龙牙连忙给了小菲,抱着他道:“看吧,黑鹤姐姐没有忘记你呢。”小菲笑着向宁道淳道谢,大厅里再没有可分的东西了。 黑鹤走入宁亚穗的卧室,轻轻放下她,整理好了道:“主人,好好休息吧,我就在这里。” 欧阳玲动了动,坐起来,轻声说道:“宁道淳跟你说了第三校区的事情了,是不是。”黑鹤应了。“你应该已经发现问题所在了吧。” 黑鹤道:“人类,我们做了这么多事情都只针对原族和妖怪,对人类采取的行动不多,而且几乎没有太大效果。” 欧阳玲冷冷地看了黑鹤一眼,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抬头看着飘落的雪花,才说:“今年不算寒冷,明年会比今年糟糕。天就是这样,为了保持这个‘衡’,它会不断地变化着。”这和刚才那个话题相距甚远,黑鹤一下子摸不着头脑。“你感到奇怪吗?黑鹤,我已经看不到未来了。”黑鹤明白欧阳玲知道一切真相。“就算看不见也要想出来:尊长老是这么告诉我的。” 黑鹤连忙制止主人道:“别再说了,你病得厉害,快休息吧。”说罢,先让欧阳玲躺着,盖了被子,吩咐机械人关灯后就出去了。 “黑鹤,不管是人和妖,都需要一个空间啊。”欧阳玲自言自语着,慢慢地睡去了。 黑鹤走过观景廊,听见后面一众女孩子的吵闹声随着门的关闭而衰弱下去,看了看躲在被窝里的德明,一声不吭地走到厨房。厨房里没有人,黑鹤想起还有东西留在那些礼物里,于是折回去找,还没到大厅门口,就听见那群男生互相对话。先是高胜如的声音:“居然给我买这种东西,是不是要把我这大食鬼赶出去?” 宁道淳道:“别说赶什么的,你不是想出去吗,送给你实用的好东西有嫌这嫌那的,不懂知恩图报吗?” “你抱怨什么,还不是想着如何离开这里,现在有机会了,心里乐着呢。”是季梦的声音,听起来他似乎在附和,也像是在妒嫉,“隆明,我还不知道黑鹤那么喜欢你,这么多人居然只带你一人出去,羡慕死我们了。” “才不是呢,因为一次只能带一人出去,下次就不是我了。”隆明尽量地想把话题转移到其他事情上面,可是大家依旧不饶不让,隆明节节退让,仍然没有得到安静的时刻。 黑鹤听到这里不禁咬了咬牙,很想就这么闯进去,末了,觉得这刻出来说话会让人感到她是在偏袒隆明。于是回头,却见耀明经过走廊,问:“高胜如一直这么对待你哥哥的吗?” 耀明听见黑鹤发问,只得说:“这个,有时侯是的。”他害怕黑鹤会突然发难,事情就难办了。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五十话 黑鹤的愤怒 黑鹤见耀明害怕的样子怪可怜的,于是摆手让他走开,突然看见隆明低着头从身边走过,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存在,眉头一皱,叫来了宁道淳,让他去安慰隆明,并吩咐道:“今天的晚饭你们也别来饭厅了,到庭园里去吧。”宁道淳知道黑鹤想发作却一直忍着,应答着离开了。 晚饭时分,大家都处理完自己的礼物,回到饭厅,准备吃饭。宁道淳托着一盘子肉走到楼上去了,显然隆明不想去庭园而宁可留在哥哥德明身边,宁道淳也只得依着办。高胜如等人羡慕隆明是第一个出去的人,冷嘲热讽了一番,但由于宁道淳在场,他们倒收敛了一点,即使如此,从黑鹤的心底里她是不会原谅他们的行为。 龙牙在黑鹤沉思的时候走来,道:“隆明没事吧,今天的事……”黑鹤不语。“主人她向来对同样有着痛苦经历的人抱着怜悯的心情对待,隆明更是这样。他们俩都曾经害死了最亲的家人,又曾经为此伤害着自己,所以我觉得主人对这种事情不会不管。” 黑鹤反驳道:“主人素来行事谨慎,绝对不会因为一时的冲动而对他们做出什么不妥举动。高胜如他们因为隆明能最早出去就背着主人胡闹,将来怎么在这家里一起生活?主人自然有她的考虑,不过照我看来,高胜如他们与其到外面看世界,还不如先到学校里学习学习为佳。既然他们那么地想出去,在学校的教室里比家里更好。”龙牙不敢辩驳,他知道黑鹤是故意说了反话,但他们不知道,借此打击他们说起来算残忍。 两人说完,见大家并没在意,也不多说;就是和古欣萍吵架,黑鹤也毫无心情。众人很不习惯这种压抑得不得了的气氛,古欣萍甚至以为黑鹤昨天出门遇到了不了得的大事,今天没心情管自己,于是放松了绷绷紧的心,和赵百珍说笑着。露娜却使了个眼色,道:“别以为黑鹤不说我就不管,吃饭的时候不许说话这是规矩,不然的话啃着喉咙就完了。”古欣萍平常不怎么注意露娜,虽然工作时在餐厅厨房里,但是露娜绝少在那里逗留,古欣萍最怕的还是那洗碗的大婶。今天露娜说话了,古欣萍却撇着嘴吃饱离开,早想着黑鹤带回来的那些漂亮衣服,她一刻也不想多留,急急忙忙地回去了。 直到这时候黑鹤才说道:“偶尔满足古欣萍的愿望就乐成那副模样,你们居然还不知足。” 伊休普顿听见黑鹤话语里包含着令人打颤的信息,问道:“是不是外面的事情办砸了,你想找人发泄?是的话我们到别的地方说清楚。” 黑鹤抬头看着嘻皮笑脸的校长,凶巴巴地道:“这回是主人自己招徕的麻烦。如果只有隆明四兄妹来的话或许不会闹什么大事出来,可是这里还有不能不来的家伙,他们闹出了事情要是惹到了主人的份上,我可不能坐视不理。” 高胜如一听就知道麻烦事惹到了自己身上:“我们做了什么事情让你生气了,黑鹤小姐?”他想不用敬称也不行,免得对方发火那就更不得了。 黑鹤狠狠地盯着高胜如,却一话不说,害得高胜如缩起舌头;她又看看季梦,对方也低下了头。黑鹤这才道:“你们还知道害怕这种东西,瞧瞧你们是怎么对待隆明的,你们以为他先出去了就得到好处?他一份礼物也没有,全部都是你们拿去的。你们以为他拿着那么多东西就是理所当然的?他不拿我也没法,是他自愿的。你们以为他到外面过得好?也不知道我们从这里出去后就一直没有睡觉,不仅要应付赤狐阿牧的攻击,从他手里救人,还要帮忙看家。你们在这里当然过得好,可以住在独立房间,有需要可以向我们要,做了那么点活儿,我们还要倒贴,这么多的好处也不想感恩,所以才不找你们这群想逃的家伙出去。”黑鹤的长篇大论,大家都无意反驳。“你们去问问隆明,昨天我们到哪里住了,三个人临时睡在比这饭厅还小的客厅里,声音大点就能吵醒邻居,说不准半夜还有贼闹上门来,你们以为哪里会有我们泛舟学校这种世外桃园给你们住,作梦去。” 罗杰听得出来黑鹤没把更重要的事情说出,反而一直用其他事情攻击高胜如和季梦,大概不想把隆明扯进来,于是说道:“他们也是想想而已,用不着那么生气,黑鹤。隆明应该是疲倦了所以才没有下来,和他们无关。” “我是说主人,谁使她伤心了?”黑鹤怒气还在,“我一直忙着外面的事情,还不知道那么多呢。好啊,主人这次大病一场,还不是因为劳神你们的事情,我还以为你们安分守己着,谁知道你们都在惹祸。我主人向来不喜欢闯露心思,如果她不是背着我,自己走去医院,我还以为那是普通‘旧病复发’而已。” 这话说到欧阳玲份上,罗杰就不能插嘴制止黑鹤:“大小姐会伤心那就是天大的事情,一个赵家的人我们能摆平,但这家里的人还是得节制点,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谁能保证不会出大事。”在怒火冲天的黑鹤面前,伊休普顿也不敢插嘴,冷冷地在旁边观看事情发展,出乎他意料的是今天黑鹤的语气不像对付古欣萍时那么凶狠,却是一种极其严肃的教训,大概是因为高胜如身份特殊,总不能挫伤四位使者的自尊心吧。即便如此,这次黑鹤是真的发怒了。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五十一话 欧阳玲的计划 黑鹤恼怒地痛骂了高胜如和季梦,伊休普顿冷冷地从旁观看事情发展,露娜也是。她心想:“欧阳玲小姐也真是的,一直以来明知道眼前这群顽皮的小魔鬼在欺负隆明,仍旧等黑鹤出手,分明就是想让叫他们安分在黑鹤下面,没事就别找她麻烦。这种居心早就已经在这伙人来之前就想好的,是故意的。如果真是如此,那么最初安排大家逐一出去的时候让隆明为第一带头人,是为了测试高胜如他们的反应,然后如果高胜如等不去伤害隆明就让他们出去;如果不行的话,就执行另一项安排。果真是深邃的女人,宁亚穗也好,欧阳玲也好,都是那么喜欢隐蔽自己的内心。” 罗杰说罢,黑鹤接着道:“你们知道这次仅让隆明出去的原因吗?”大家都摇头。“是为了能够让你们更快地出去。”黑鹤一语说破,大家都惊讶不已。黑鹤从龙牙手中拿过茶慢慢地喝下去后继续道:“原本高胜如和季梦、惠慈都是人选,是主人说隆明不适合战斗,为了以后不让他到外面吃苦头就先让他去,而且隆明比你们更留心周围的事物,他回来后把外面的情况都跟你们说说,好让你们有心理准备。这是主人的本话,你们已经在这里待了不少时间,是时候到外面看看,一来需要适应,二来即使受到东方龙王挑战,我们也不至于那么被动。” “东方龙王?东方龙王为什么要挑战我们?”惠慈问。罗杰想:到这种时候还搞不清楚情势,我们给你们的算白给了。 黑鹤一下子靠在椅背上,深深地呼吸一口,淡然地道:“你们每天都在大厅里干什么去的,这个世界早已成为人类的天下,妖怪们没有多少可以立足的地方,像雄城这次由赤狐阿牧弄出来的事情就可见一斑。这一百年时间世界已经变得复杂,用那时候的生存法则在这个时代不适用,你们还好可以由我们来保护,那些被封印的妖怪就没这么幸运,他们必须自己去寻找新路以求生存,这中间绝对少不了与人类产生冲突。高胜如,主人是想让你去做这方面的调解人,但是你呢,居然向毫无攻击能力的隆明下手,这叫人怎么放心把大任交给你。” 高胜如惭愧地低着头,一言不发,此刻黑鹤的声音虽然不像发怒,可是怒气却隐隐地藏在话语里,她是对的,但是如果欧阳玲真想做的话为什么不早通知自己,反而设下了这种圈套?这点倒是惠慈想通了:“那么如此,何必这么折磨高胜如呢?黑鹤姑娘,你就小惩大戒了事,弄大了似乎不妥。” “对,作为惩罚,你们谁也别想离开学校。”黑鹤的声音不大,却响亮地在饭厅的每道墙壁里缠绕,在每个人的耳中挥之不去。“原本明天可以让季梦出去的,现在也不能去,这是主人的命令。” 伊休普顿趁着黑鹤停顿喝茶的时候,找到了可以说话的机会:“我记得阿玲说过要让他们出去的确可以,不过是一带一地出去,这点我也知道。还有隆明出去的时候也表示着他们获得自由的日子不远了,黑鹤现在你这么说,是不是这计划推迟了,欧阳玲她有什么对策?” 黑鹤放下杯子,继续道:“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你们听好了,小菲和欢欢、同同、小虹一起,主人不在家的时候跟龙牙;隆明和德明跟淳少爷,他到哪里,他们俩就到哪里;耀明和涟漪跟欧阳新志一同回校,现在这时候考试差不多都结束了,学校里只有些课外活动,他们俩可以跟着新志一起熟习学校里的生活,认识认识新朋友;至于青鼎,你不能出去,留下来帮龙牙处理内屋的事务,我可要告诉你,在我们想到可以隐藏你真面目之前还是留在这家里的好,外面的人不能接受你这副模样,你也别自找麻烦。”说到这里黑鹤停顿了一下,回头看看拿着饭菜出去的龙牙,又看看青鼎,对方明白了,跟着出去了。黑鹤略略舒缓了语气:“泛舟学校就快放假,大学部的考试大半已经结束了,教授们暂时没有多余课程的打搅,有很多时间做研究,还有空关照你们。我来吃饭前已经通知了麦兆聪,关于你们的课程他会安排的。”然后黑鹤转向赵梨:“赵梨,你的课程补上了么?” 赵梨不留神黑鹤会问自己,勉强把自己的情况说出来:顺利通过了考试,选修课程也补上了,放假期间不需要特别补课。 “好,你们当中也只有赵梨你算能够应付这两边事情,你就跟他们一起好了。你我担心他们会不适应课堂,尤其是古欣萍。她居然没拿过一本,算我没法管了,让麦老师好好教她吧。”要说黑鹤不再发怒还是不到时候,她还憋着气呢。 赵梨不想抗拒,想想也不能抗拒,虽然黑鹤对她从未动怒,可赵梨敬畏对方,于是点头同意。高胜如等几乎是在完全没有选择下接受新安排,本来可以顺心的事如今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到正轨。 整个晚上都是黑鹤在发话,伊休普顿只有看的份,罗杰事后问校长黑鹤夺了他的发言权,他会不会生气。校长的回答也叫罗杰惊讶:“我和欧阳玲有约在先,校里的事我来处理,至于她带来的人我无权过问,即使把那些人都交给老师看管,那也不是我的职责范围,最多也只能叫麦兆聪管严一点而已。”罗杰没想到伊休普顿如此地无可奈何,就不再发问了。\);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五十二话 水的光芒 宁道淳端着肉来到楼上的小厅,见隆明心情低落地坐在德明旁边,宝锭凑着试图安慰儿子,看来是徒劳了。他走过去,对隆明道:“别再为他们伤了自己,来,先吃点东西。你也来吧,德明。” 隆明喃语道:“我真没用,德明说得对,太软弱了。” 宁道淳看着隆明欲哭却哭不了的神情,很想说他不是软弱,但没说出口,而是想:“妈妈还真没说错,隆明确实不应该被单独搁着,以他这样的性格一定得有人在身边照应。不过话说回来,当初他是怎么照顾耀明和涟漪的?算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德明。” 德明本来见只有父亲和隆明,溜出被窝透透气,这种事情如果欧阳玲在场他就不愿意了。当宁道淳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德明一个劲地往窝里钻,露出了那条细长的尾巴,还低低地吼着警告宁道淳“别靠近,快离开”。 宁道淳看了看,试着向德明示好,不过手还没碰到毛毯子,德明就张口咬。这孩子一点也不惊讶,不仅不生气,反而摸摸受伤的地方,擦去鲜血,笑道:“德明,你能做到吗?”话音刚落,被咬到的伤口不见了,完好无损的皮肤光滑细嫩。 隆明大吃一惊:“淳少爷,你是怎么做到的?” “非常简单,控制细胞生长就可以了。”宁道淳继续着,“其实我是被妈妈召回来的,说是来教导德明。最初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但见了德明我就清楚了:德明是另一个拥有‘神石’的人。”宝锭和隆明听了,不自禁地看着宁道淳。他继续道:“没错,德明和阿玲小姐一样都拥有‘神石’,不过力量没有发挥出来,这情况很危险。” “为什么?” 宁道淳看着目瞪口呆的德明,平静地说道:“拥有‘神石’的人需要和他所处的世界融合起来才不至广泛影响那个世界,可是阿玲小姐在没有完成融合前就割断了空间,因此使得时空环链断裂,结果你应该知道:这是最坏情况。但德明的力量与阿玲小姐的不同,他拥有的能力是‘存在’,一种能影响到生物却只会间接影响时空的能力,如果德明不懂控制他的力量,那么他能轻易地使这个家的所有人都死去。” 隆明愣着看看同样模样的德明,问:“那么我们该怎么办?” 宁道淳没有回答隆明的话,反而伸手给德明:“过来,以你的能力,这一身的毛不消十分钟就能长出来。”德明还是不愿离开被窝,伸长脖子搁在宁道淳白嫩的手掌上。宁道淳低头喃语,他的掌心出现一道柔和的光芒,透过德明的鼻子传入它身体里。光里有许多闪动的东西,隆明观察了好一会儿才知道那是水珠,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水是从宁道淳的掌中冒出来的,浮在空中非常漂亮,尤其是折射了那点不耀眼的光芒,简直像一颗颗光芒四射的钻石。水珠越来越多,宁道淳面前的小空间已经容纳不下,指甲大小的透明珠子飞了出来,慢慢地占据了小厅,伴随着光芒的扩大,水珠粘住了墙壁,像游动的蝌蚪般落到地面。 隆明只关注着水的飘浮,回头的时候,德明已经长满了一身白毛,松软又暖和,真是奇迹。隆明的惊叹没有得到宁道淳的赞赏,他道:“没有什么特别的,我以水作为媒介,让德明发挥自己的力量而已。”德明离开被窝,兴奋地整理着长毛,被宁道淳抓在怀里。男孩道:“别高兴得太早,你还是在我的能力下使**量的,妈妈的意思是让你独自去使用,明白了吗?这段时间我会陪着你的,直到……”宁道淳突然不说话了。 隆明奇怪地凑上来,只见宁道淳在抚mo德明的额头,白色的长毛遮掩不了一条细如发丝的蓝色痕迹,弯弯的像个初月的牙儿。隆明问:“这是什么?” 宁道淳皱着眉头道:“‘神石’之影。”德明见宁道淳放松了,**挣脱了对方的手,跑到盘子吃起肉来。看来德明很饥饿,可碍于面子他不愿出来而已。 外面传来古欣萍“砰砰”地走过另一条楼梯,回到女舍的声音;隆明本以为她要过来,在观景廊看见她不在的时候,又回来问:“淳少爷,‘神石’的事情究竟和时空环链有多大关系?” 宁道淳看着宝锭凑到德明身边吃饭,站起来道:“隆明,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泛舟学校作为时空环链的要塞是由黑色‘神石’组成的一个巨大建筑物。” 刹那间隆明想起了欧阳玲的一句话:“泛舟学校和我是连成一体的,泛舟就是我,我就是泛舟,我就是樊贝菲尔。”于是问道:“这么说来,如果玲小姐死了,泛舟也要消失吗?”这句喃语,宁道淳却没听见。 黑鹤教训完就离开饭厅回到女舍对付古欣萍,男生们各怀着低落的心情回房。龙牙在走廊外看着他们低头速步的样子,也不多问,独个儿到大厅。本来应该愉快的夜晚今天就在如此沉重的气氛中度过,露娜在外头餐厅收餐具,也不由得对此长叹。罗杰不知从哪里冒出头来,道:“哦,能让露娜你长叹,今晚也是个不祥之夜。” “事情已经过去了,不祥的都被黑鹤那家伙驱除了,罗杰你说高胜如真的能担当保护泛舟的大任吗?”露娜心里很清楚眼下不是安排高胜如出门的最佳时刻。 “目前我们这里也只有他能出去办事,如果德明能去的话更好,不过德明不好使,所以才安排淳少爷回来管教。”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五十三话 学校 “高胜如,目前我们这里也只有他能出去办事,如果德明能去的话更好,不过德明不好使,所以才安排淳少爷回来管教。”罗杰把问题转移到德明身上,露娜没得到预期的答案,却从对方口中得到德明可能比高胜如获得更多实质性的任务,仅这一项,欧阳玲小姐的意图就十分明显。罗杰补充道:“大小姐有她的苦衷,德明必须独立才行。”这是真话,此后两人都无言。 夜色之下,黑鹤等四周都安静下来才回到大厅,偶然瞥见高胜如站在庭园的八角亭里一动不动的,举动古怪;走过小径,发现欧阳玲也在八角亭里坐着,不知道和一步之遥的高胜如说什么。黑鹤隐约感到事情与今晚的有关,正要过去,只见白色的雪花从眼前飘过,一阵寒意让她回到房间,取来一件褐色的仿皮大衣,走到八角亭替主人披上,打断了欧阳玲和高胜如的对话:“别凉着了,不然别说颜医生,雾舅舅也不饶我们。” 高胜如见是黑鹤,轻轻动了动唇转身离开。欧阳玲叫住他道:“记住了,我不会说第二遍,你好好做吧。”高胜如点头离开了,黑鹤发现他脸上浮现着没有掩饰的泪痕,转过来问主人,可欧阳玲笑而不答,黑鹤也毫无办法。 第二天早饭刚过,黑鹤比其他人更早的出门了,伊休普顿等时间一到才把高胜如等带出去,而耀明涟漪早已跟着新志离开内屋,现在已经在半路了。涟漪很兴奋,虽然黑鹤一再吩咐只穿普通便服去就行了,她却按捺不住把玩具带上,直到出门前护志把那些东西全部没收,这个不懂事的女孩才悻悻地空手而去。 从内屋是完全看不见外面的世界,篱笆墙上的紫藤树精把四周都裹得严严实实的,留下的空间见不到外面的建筑物。但出了大门情况就不一样了,一条直挺挺的长路呈现眼前,两旁没有大树,低矮的观赏灌木作为篱笆分割着每间独立大屋,在冬季的风里纹丝不动。大门旁的拐角处是露娜所掌管的餐厅,此刻不少人正在那里享用早餐,熙熙攘攘地好不热闹。这条小街道还有其他店铺,可能是时间太早,除了做早餐的几间之外,其他的大门紧闭,行人也不留步。涟漪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的人选择在外面吃饭,而且吃得那么匆忙,挤在人群的家伙好不容易离开取食台马上又找位置坐下,在涟漪眼中他们像赶集似的忙碌。 安德鲁过来拉拉涟漪的长衣袖,走到最近的路口转弯,一个小站出现了:开放性的结构,四散的触手,挂着几棵垂叶植物,数只小鸟从叶子后面冒着头,检查发出危险气息的人是谁。涟漪还不清楚护志新志走到小站里等什么,一辆公共汽车慢慢地停下了。 这种长方形的车子涟漪见过,上次从医院到校长家的时候就是乘这种车子,这倒没有多少惊讶的地方,涟漪却对护志打卡的过程产生兴趣,一路上不断地追问护志,发问的习惯是在欧阳玲那里学来的,现在没有解答问题的人,护志成了最佳的老师。但是比起欧阳玲深不可测的知识,护志不能满足涟漪的好奇心,涟漪感到失望。 车子经过四个车站到达了一间长长的反光建筑物旁,耀明涟漪一行人在这里下车。涟漪早在医院隔离时就见过这栋大楼的一角,如今从正面观看大楼更显宏伟。但是涟漪更好奇于为什么这学校里的房子都如此庞大,形状也不是单一的方圆,多姿态的高楼大厦像艺术品而多于是教学楼。涟漪这么想着,抬头却发现已置身于大楼里面,宽阔的大厅直通到顶,错综复杂的电梯楼梯连接着大楼的每一层平台,虽然人多,但在这空间里并不拥挤,绰绰有余的,确实让涟漪兴奋无比。耀明同样兴奋,但他没有如妹妹那样显露出来,反而细心地观察楼里的一切:这大楼不是竹木搭建而成,一条条粗大的钢铁横跨着墙壁和屋顶,连接着不同的边角,净洁的玻璃幕顶让冬天温暖的阳光直接照射到大厅底部,光亮清澈。如此光芒四射的大厦里没有点燃一盏灯,但高挂于中央的大型水晶灯在折射着阳光,一颗两颗……,数不清的棱状装饰闪耀着如同星星的光辉,地面留下了一点一块斑驳的黄白光圈。 安德鲁说话了:“你们要去的是小学部,和我们中学部在同一栋大楼里,但我们现在要到教员室里报到,这样才合乎规矩。” “知道了。”耀明和涟漪一起回答。 一路上许多学生都对耀明涟漪的白色头发感到惊奇不已,怎么看他们俩都是十岁左右的孩子,脸上的稚气未减,可那头白发耀目非凡,白化病吗?从略黄的皮肤上看来不像。有这种想法是正常的,他们都没“见过”妖怪。自从耀明涟漪跟随欧阳玲后,舒适的人类生活比在森林中要优越很多,经过长时间的调养,他们的皮肤已经褪去了粗糙,显出令人羡慕的柔嫩,只是他们俩没有发觉。 麦老师和黑鹤早在教员室里等待耀明、涟漪两人,他们一到,黑鹤就说:“麦老师,这两个孩子你看着办,别为难他们,欧阳玲小姐还看着呢。” 耀明和涟漪到教学楼“长蛇”那边上课。他们跟随欧阳护志三人走后,欧阳玲出现在正门口,看着那道紧闭的双页大木门,一直无言。宝锭懒洋洋地靠过来,用长毛磨蹭着主人的脚,又舔着嘴唇表示着自己的请求――零嘴。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五十四话 转移地点 耀明和涟漪到教学楼“长蛇”那边上课。他们跟随欧阳护志三人走后,欧阳玲出现在正门口,看着那道紧闭的双页大木门,一直无言。宝锭懒洋洋地靠过来,用长毛磨蹭着主人的脚,又舔着嘴唇表示着自己的请求――零嘴。欧阳玲爽快地给了,抬头见隆明独自离开饭厅,笑着问:“阿淳呢?” “淳少爷正忙于收拾饭桌。”隆明平静地说道。 欧阳玲见对方疲倦却毫无伤痛的面容,道:“来吧,今天我不能出去,和德明一起吧。”她走过隆明身边,在饭厅门口见宁道淳叠起一大堆碗碟,连忙制止道:“别做了,阿淳,这些事情交给孩子们就可以了。”宁道淳听闻,丢下东西,一声不吭地走出去。 欧阳玲走了,宁道淳随之而去。季梦低声道:“阿玲小姐居然不正目看我们。”大家马上报以“嘘”声表达避免麻烦的指示,显然季梦还未受到教训。 高胜如什么也不表示,昨夜被欧阳玲小姐叫出去后特别嘱咐了其他事情,就是要看管身边人:哎,连自己也顾不得的人怎么去看管人,欧阳玲其实是想再次测试高胜如,不过是直接说出口而已。正想到这里,高胜如发现校长过来了,那素色的扇子轻轻地摇动,扇得凉风阵阵,让人不禁发颤。伊休普顿依旧是那么毫无顾忌的笑容,连话语也变得相当地顽皮:“该出门了。”这时候出门上学的人已经都去了,空荡荡的街道上没有几个人在,显得冷冷清清的,已经习惯了校长家那热闹的气氛,季梦的心中出现了苍凉感。一辆被包用了的公共汽车停的路边,等一行五人加上校长上车坐好后就缓缓地驶向南面。 涟漪所在的教学楼“长蛇”在家的东北面,而高胜如等目前要去的是东南面的行政楼。形状像四分之一环的行政楼没有教室,主要功能正如字面上的一样,管理这所庞大学校的中枢。高胜如等跟在伊休普顿的后面,在行政楼纵横交错的通道里走动。这时候在通道里活动的大部分是层次较低的勤务员,他们都尊敬地向校长打招呼,并打量着这些新来者,窃窃私语地说着那些人不像是新招聘来的老师。 高胜如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扭头瞥了他们一眼,吓得那些勤务员都逃得远远的。校长又摇起了折扇,掩着嘴低声说道:“别吓唬他们,他们不过是好奇而已。好了,我们到了。”展现在高胜如等面前的是一扇两页大门,门一推而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堆得老高的椅子。校长家的桌椅都是实木做的简单化家具,夏天就这么摆着使用,冬天用仿皮套套住,实在够简化,可是欧阳玲喜欢,而且黑鹤也嫌人少工夫多的家具是麻烦,所以大家长期以来都这么使用着。但是学校里的桌椅却不一样,这些再生胶做成的家具不像实木,轻便而坚韧,坐下去的时候不凉不热,却不如实木桌椅那么舒服。 进入行政楼的会议室,黑鹤和麦兆聪已经在那里等待了,安置了耀明涟漪后,他们俩马不停蹄地从那边跑过来,刚刚落脚校长就来了。黑鹤看了他们一眼,无奈地吩咐道:“你们来得不是时候,我们才刚到,快过来搬椅子。”校长听了也不得不动手,不用说高胜如他们。 好不容易把椅子都放整齐,会议室中央的大空间被占据掉了,所有人都站在桌椅旁边,环顾四周没有装饰的空墙壁,麦老师到这时候才对新学生们说:“欢迎来到泛舟学校,这里是学校的行政楼,而我麦兆聪将负责你们的所有学习事项,不过我不是你们的老师,你们后面的那位才是。” 刚才还关闭着的门口现在打开了一条缝隙,有个样子慈和的中年人从门缝里冒出来,红褐色的头发,碧绿色的眼睛,高高的鼻子,说的却是大家能听懂的语言。他一到来就对眼前的人简介自己:“早上好,校长、符小姐、麦老师。你们好啊,我是你们的老师,我叫彼得列夫,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今后你们在学习上有任何人体都可以跟我说。”见大家不明白电话号码这种东西,彼得只能改变话题,“符小姐已经跟我说过了关于你们的事情,古小姐没有多少学识,我只好对她多下点工夫;季梦因为来自北方,即使从赵家那里学到了不少知识,仅有那些不够,但也不必特别辅导,就和其他人一起学吧。” 黑鹤的替名符照华是高胜如等第一次听到的,惠慈问:“黑鹤小姐,我们应该怎么称呼你呢,该叫原来的称呼还是用别的名字?” “符小姐。”黑鹤的回答实在简明,“除了在家的时候,其余时间必须叫我符照华,学校里的人都这么叫我的。”说着,她已经走到一旁,摆好桌椅,坐下来就不管他们。 高胜如只好回头问彼得列夫:“我们要学些什么?” 赵百珍突然插嘴:“古小姐要另外教导吗?” “是的,不过不用担心,因为你们还是在这里上学。至于学什么吗,当然是从最基本的文字语言学起,还有数学、物理等等,你们慢慢来就知道了。当然我不可能教你们所有课程,别的老师会在安排下过来的,反正符小姐将在这里办公,顺便看管你们,不用担心那么多。” 黑鹤在这里办公?大家嗖地打了个颤,转头看看正翻动文件的黑鹤,心想:她在校里有工作?每次在家都那么来去匆匆的她原来还得应付外面的工作,实在难以想象。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五十五话 外与内 黑鹤在这里办公?大家嗖地打了个冷颤,转头看看正翻动文件的黑鹤,心想:她在校里有工作?每次在家都那么来去匆匆的她原来还得应付外面的工作,实在难以想象。想到这里,大家只听见一直没有吭声的校长说道:“好了,彼得列夫,这里就交给你和麦老师了,今天挺忙的,但也没办法,看着办好了。”老是在嘻笑的校长临出门前还不忘回头露出奸笑。 高胜如低语:“我就那么的不可靠吗?” “是不可靠。”黑鹤远远地一声冷言,让大家都忍不住发抖。 安静的课堂,突然有人闯进,在黑鹤耳边低语几句,黑鹤忽地站起来,椅子也弄歪了,大家都转头看一看。黑鹤见了,冷冷地说:“你们继续,我出去一会儿。”门嘣地关上了,沉闷的空气终于缓和过来。 季梦深深一喘,说道:“她走了,在这里学习还真是沉闷,为什么我们一定要来?还有这些蛇一样的符号也是字吗?” 彼得列夫轻步过来,拍了拍季梦的桌子,道:“别以为她走了就可以松懈,季梦把我刚才说的复述一遍。” 季梦不留神老师的话,更想不到他居然叫自己回答,心里不停地打跺,颤着说道:“那个……”老师提问他答不出来。 “不能回答的话就给我站后边,回头我还要问你。” 高胜如等季梦走到后面,忍不住道:“离开斋后还以为以后都不会回来呢。” “那么讨厌读吗?欧阳玲小姐都跟你说什么了。”黑鹤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在季梦背后突然说话了,吓了大家一跳。她没有理会高胜如想不想回答,反而对面前的季梦说话:“好啊,季梦,受老师惩罚了,好好读吧。”高胜如没想到黑鹤仅仅说一句就走了,悬紧的心于是松下来,看了看彼得列夫盯着自己的绿瞳,心虚地笑了笑,拿起本继续读。 ―― 校长家里,大狗宝锭伏在楼上的观景廊,懒散地打了个哈欠,哄着一脸困惑的儿子德明,他在玩。但是德明并不这么想,刚长出来的白毛使他称心,却不懂为何欧阳玲和宁道淳一起来探望自己,探病么?德明看着想着,却哑巴似地待着,欣赏着阳光下的暗绿色草坪以及干涸了的湖溪。德明昨天没有到楼下去,他不愿以哑巴状态与高胜如等待在一起,惟有把自己藏起来,楼上的小厅才是他想要的空间。 宝锭不停地哄着儿子,德明不耐烦了,低吼了一声,转过脸去,背着父亲,耍起脾气来。做父亲的并没有因此放弃,走到德明背后,用爪子轻轻地搔着儿子,伸出舌头舔舐着,德明熬不过父亲,只得任由父亲胡搞。宁道淳看着欧阳玲伸手触摸德明,想制止,无奈他明白母亲不需要他那么做。欧阳玲随后也抚mo着宝锭的脊背。宝锭停止了对德明的纠缠,转身向主人撒娇,但是少女再次摸着德明的毛哄他起来。德明不知道这位大小姐究竟想干什么,最初见面的时候被她狠狠地教训了,不久前病倒时她却救了自己,“真是奇怪的可人儿”。他想着,忽然抬起头,瞧瞧欧阳玲,只见她一边抚mo着自己的脊背,一边冲着自己微笑,于是站起来,和父亲一起平坐在欧阳玲跟前。 隆明拿着一盘子鲜肉从楼下上来,摆在欧阳玲和父兄之间的小地方,才在旁边坐下。宝锭一见想也不想就吃起来,德明却坐着不动,看着孪生兄弟隆明,似乎等待着什么。由于德明一声不吭的,隆明此刻也不知道哥哥在想什么,想要把盘子推过去,德明却跑了。 欧阳玲手快,一下子抓住了德明的尾巴拉回来,对他说道:“不要走。”德明不留神就这么被对方拉过去,狂吠了一声。然而他逃不过欧阳玲的拥抱,挣扎了一会儿就停下来了。这回隆明才说:“德明想去睡觉,要你放开他。” 这次倒是欧阳玲在耍脾气:“才不要,放了他马上就要找他出来,那么我的全盘计划就会泡汤,我才不要放他。”话虽然是对隆明说的,可是宝锭停止吃饭,呆呆地看着主人,疑惑的眼神似乎在问:“你又想做什么?” 宁道淳揉摸着宝锭的耳朵,道:“德明,你快点吃东西,一会儿我要教你东西。”德明听了,颤抖着咧着嘴,低鸣着似乎是在求饶,没有用。欧阳玲抱着他放在盘子边,哄他吃饭。宝锭见儿子还是很抗拒欧阳玲,虽然不知道主人的想法,可是此刻她这么做总有原因,想着想着就过来帮忙。德明最后吃完了盘子里的肉,静静地躲在一边清洗身体。 欧阳玲没等德明吃完就下楼去了,隆明等德明吃饱了,才对哥哥说道:“我们到庭园里去,玲小姐在那里等着。”德明低声鸣叫着,隆明回答道:“不要问我,我只是被吩咐跟随玲小姐而已,她给我下了什么指示我照做就是了。”说到这里,隆明不知怎的停下了,露出一丝寂寞的神情。德明本来想向弟弟表示不满,见此情形大概明白即使向隆明发牢骚也毫无用处,犹豫着要不要去,却看见父亲过来伸出爪子来逗自己,心里一惊,马上就跑下去了。隆明看着慢步下楼的父亲,心想:“还是父亲的爪子厉害。” 隆明想着,不知不觉地已经来到玻璃门,见欧阳玲在石台坐着。不久前的一阵小雪让本来干枯的草地铺上一层水,浮在地表上的那层湿润空气露着丝丝寒意,脚下的冰凉透过骨皮传遍全身,清而冷。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五十六话 考验德明 隆明想着,不知不觉地已经来到玻璃门,见欧阳玲在石台坐着。不久前的一阵小雪让本来干枯的草地铺上一层水,浮在地表上的那层湿润空气露着丝丝寒意,脚下的冰凉透过骨皮传遍全身,清而冷。池塘里的水早就抽干了,庭园里出现了一个不高的坑,四周被沙和草覆盖,没有任何泥巴覆盖的底部露出灰色的水泥板,数不清的细小孔洞是出水口,一年中只有冬季能看到这种景象。枯脆的草有的微微下垂,有的爬上了石台,在没有风的小世界里轻轻挥手,跟欧阳玲和宁道淳打招呼。隆明愣了一会儿,见父兄二人走向欧阳玲,也走过去。 欧阳玲见德明遵从了父亲的命令,十分高兴,伸手来个抚mo拥抱。宁道淳见隆明刚到,问:“你还好吧?” 隆明点头应是,瞧着少女笑容满面的脸庞,询问道:“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呢?” 欧阳玲没有回答,从衣服里掏出惯用的布袋,递给宁道淳。对方接了过去,从袋子里拿出一个黄铜色的金属半球,其平面的大小刚好可以让一个人坐上去。宁道淳把球放在地上,欧阳玲轻轻一跃,跳上平面,纹丝不动地坐了上去,对德明道:“来,试试坐上来。”说罢,少女离开了座位,把不停摆动的凳子让给德明。 德明对这种无聊的举动一点兴趣也没有,伸着爪子摇了摇半球,推着还给欧阳玲。他露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对欧阳玲表示出敌意和轻蔑。欧阳玲对此也满不在乎,向宁道淳递了个眼色,对方就从布袋里拿出一个松垮垮地皮气球,放在地上,对德明道:“你能站在这个上面的同时,让气球变得更圆吗?” 德明突然一愣,马上就知道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气球里的空气不足,球体才无法成型;要让球体成型,那么除了加入空气以外,就是让气球的空气以旋转模式不断运动。后者的难度在于长时间稳定于同一运动方式,不受任何干扰地持续下去。德明张着爪子碰了碰气球,思索着如何做。隆明从哥哥的低鸣中知道他正犯难,心想:“这种事高胜如也未必可行。” “那也未必。”欧阳玲用着她平常的玲珑剔透之音对隆明说道:“现在的高胜如也懂这套,不过他还没有机会使用。”隆明想说出口的问题被欧阳玲说破了,而且是那么地“心灵相通”。“你觉得奇怪吗,隆明?我是想让德明学会耐心、毅力和忍受,对于应战,这些都是不可缺少的东西。”隆明对于战斗确实没有什么感受力,他摇了摇头,一声不吭地看着德明探索式的举动。 德明绕着气球转了个圈,突然发起脾气来,用鼻子把球抛得老高,甩给了旁边的宁道淳,低声吼叫着。宁道淳寻求帮助似地看着隆明,后者道:“哥哥说这种东西没意思,也不会有人做得到,他不想做。” 宁道淳冷冷一笑,冲着背对自己的德明道:“如果我能做到,你能答应我在这里联系吗?” 德明突然抬头,隆明转译道:“你能做到吗?” “可以,妈……阿玲小姐也做得到,不过你也得答应我的要求。” 德明站着呆立了一阵子,似乎在思考,末了终于有答案。“哥哥答应你的要求了,淳少爷。” “一言为定。”宁道淳说完,轻轻地把气球往空中抛几下,才放在地面。他盘腿而坐,伸出三只手指压在球上,脚稍稍**,身体腾空而起,稳稳地立在上面。支撑她身体的就是那三只手指,慢慢地变成仅用食指支撑,上身依旧盘腿,纹丝不动。不一会儿,被挤压扭曲的气球开始转变形状,球在慢慢涨大,很快就变成了完全的圆球。现在倒不是看着宁道淳是如何放开双腿,倒立于球和地面,大家都全神贯注与变形了的气球。球更圆了,球内的空气高速旋转,不过外面的料子没有丝毫损伤,确实是高手:德明不得不佩服这个和耀明、涟漪年纪几乎相等的男孩。宁道淳立了一会儿,手指轻轻一动,整个身子就稳稳地回到地上,衣服仅仅被吹起一角,刚刚坐稳当又对德明笑了笑,说道:“好了,我做给你看了,现在轮到你了。” 这次德明已经无处可逃,他勉强地取回不足气的气球,准备跨上去,气球却跑远了。德明用跳,站是站到了气球上,但移动的趋势没有停下,他顺势跌落,虽然力度不大,但又一次失败了。要怎么站在这个普通得不得了的球体上?德明百思不得其解, 德明瞥了对方一眼,一下子跳上去显示自己的实力,却立即滚下来了。三番五次尝试仍旧不成功。宝锭看着儿子失败后绕着球兜圈子,一步窜上去,稳稳地站在上面,德明和隆明一愣,父亲已经回到地面。 就是父亲也能办到,那更不用提让父亲摆脱冥界封印的欧阳玲:德明终于明白自己在这个家是多么的弱小。他心知对手厉害,不想就这么认输,在球旁边转了几个圈才跳上去,仍旧没有成功。重新坐在金属半球的欧阳玲淡淡地说:“不要慌,不要急,静下心神,寻找衡点。”德明一愣,仿佛明白仿佛不解地低头沉思一会儿,才慢慢地踏上去,这次可以了,但没几秒又滚下来。开始找到了感觉的德明已经明白了欧阳玲的意图,便不再反抗,继续尝试。 隆明在旁边观察了很久,见宁道淳展示不凡的身手,欧阳玲悉心指示,心想:“看起来玲小姐确实想指导德明。”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五十七话 涟漪的不满 隆明在旁边观察了很久,见宁道淳展示不凡的身手,欧阳玲悉心指示,心想:“看起来玲小姐确实想指导德明。”这么想着的时候,听见欧阳玲微弱的声音:“隆明,你到厨房里拿点活干,我不想教你如何战斗,但是这样闲着总觉得不好,我教你一点炊事,好让你能过点安静的生活。” “你好像挺在意这种事情,放心吧,就算死我也不会连累你的。”隆明说道。 欧阳玲笑笑说:“我不是那种意思,是宝锭。他不想你再次卷入麻烦,而且你也应该清楚自己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想让你脱离战场,所以才把你留在身边。”她抚mo着宝锭的毛,轻轻地叹息着,“你啊,就是软弱而慈悲,不管是人还是妖怪,你这种性格确实只能居住在世外桃园。” 宁道淳道:“我也是这么想的,隆明哥哥,你就去吧,阿玲小姐的话是不会错的。”隆明不知道心里是何种滋味,虽然大家对待自己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但是直接由其他人口中说出来却是另一种感觉。他勉强应诺着,回到内屋的厨房,拿出一盘豆子剥起来,欧阳玲一边斜看着德明,一边伸手帮助隆明。 太阳斜斜地照耀着校长家的庭院,下课时间已到,可是耀明和涟漪还没有回来,黑鹤吩咐过新志最好就是等护志和安德鲁还有赵梨一同回来,于是他们来晚了。六人回来时看见庭园里出现了一幅奇怪的景象:宁道淳正对着德明盘膝而坐,而德明则不稳地站在一个大球上,左右摇晃,却没有跌下来。涟漪觉得可笑,不过她早已领教了德明那种坏脾气,现在不敢笑。护志不知道德明为什么会在庭园里做这种事情,正想着过去,欧阳玲从厨房里出来了,笑道:“你们回来了,今天在学校里习惯么?” 安德鲁打断了对方的兴致,瞧着德明问:“先别说这个,是你叫德明这么做吗?” “是啊,现在做得不错,我正要夸奖他呢。”欧阳玲低头一笑,显出了赵梨从未见过的媚态,“对了,你们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涟漪你怎么了?”欧阳玲说着话,却看见涟漪摆着一副不满的样子,不知道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让这位调皮的小女孩心情郁闷? 涟漪没有回答,耀明却答道:“我们没有上课,连一本也没碰过,老师叫我们跟其他人一起玩,于是带着我们去装模型,但是涟漪她不喜欢,她要到别的地方,可我想留下,老师不答应我的要求,带着我们到了一间宠物室,这次是我不喜欢,可是涟漪高兴得很,还伸手去碰兔子。” “那发生了什么事?”欧阳玲见耀明停顿了,不慌不忙地问道。 耀明撇了撇嘴,胆怯地看了一脸呆板的涟漪,说道:“那只兔子见涟漪伸手,一下子跳出了笼子,在室里到处乱跑,我们抓也抓不住,在那里闹了好半天才勉强抓回了那只兔子。老师要把兔子放回笼子,涟漪一把抓走了,抱在手里不放,我和老师用尽气力才让涟漪放手,她就这么闷闷不乐了一天。” 涟漪听见大家开始讨论自己,红着脸跑开了。欧阳玲看着涟漪的背影,想起了龙牙说过她帮欢欢清洗的事还有上次那只贝被季梦教训后所发生的事情,不再附和大家的谈论,独自走到德明身边,轻声道:“今天到这里为止,明天再来练习练习。” 被弄糊涂了的德明看着欧阳玲逐渐远离自己,宁道淳收起了球,已经失去了继续训练的可能。他垂着尾巴在距离对方一步之遥的地方莫名其妙地走动,这少女又怎么了?隆明出来时没有看见欧阳玲,问了问大家,正好高胜如等回来,宝锭过来瞧瞧他们的疲倦样子,就瞪了隆明一眼,向喷泉方向走去。隆明知道宝锭在说欧阳玲的地点,一步踏上草地,却嗅到了涟漪的味道也在同一方向,心里打了个愣,远远地望到两人在谈话,不好打断就转身回去。 欧阳玲独个儿从远处回到大厅,看见一众人等在大厅里讨论,大步踏进去。赵梨先看到了,问道:“涟漪呢?” 欧阳玲略带疲倦地说道:“她在饲养房,我叫她去看欢欢,最近欢欢老是被绑在那里,一定很闷,我叫涟漪去安慰它。”不仅是赵梨,连大厅里的人都从未想过欧阳玲居然叫涟漪做这种事情,“欢欢?”“欢欢是谁?”“那只讨厌的獾。”杂乱的言语里,欧阳玲听得出来大伙儿早已把那只贪财可怜的獾忘到九霄云外了,如今她见大家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淡淡地说:“没事,涟漪有那种能力,看来我是一时为难她去读了;可是还是要读,不过课外活动就由我来主持,隆明,你没有异议吧。” 隆明正替宝锭和德明整理毛发,听见欧阳玲要安排涟漪做其他事情,虽不明白仍旧答应了。正巧黑鹤从厨房那边过来,对欧阳玲道:“我们该吃饭了。”随即又看见主人毫无表情的模样和大家一脸糊涂的样子,又问:“怎么了?” “宝锭,过去把涟漪和其他小兽一起带来。”欧阳玲完全不理会黑鹤的提问,“黑鹤,‘双叶’那边在圣诞节前后有没有空档,或者在兽医科那里能不能找个地方?” 黑鹤一愣:“双叶”指的是学校东南方的绿色教学楼,从天空上俯瞰那楼就如两片叶子盖着大地,因而得此谐称。“双叶”主要以自然科学及其密切相关课题为主,兽医学就是其中之一。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五十八话 辩驳 欧阳玲向着正在大厅指示大家工作的黑鹤问道:“黑鹤,‘双叶’那边在圣诞节前后有没有空档,或者在兽医科那里能不能找个地方?” 黑鹤一愣:“双叶”指的是学校东南方的绿色教学楼,从天空上俯瞰那楼就如两片叶子盖着大地,因而得此谐称。“双叶”主要以自然科学及其密切相关课题为主,兽医学就是其中之一。如今欧阳玲问起了那里的事情,没有留心涟漪情况的黑鹤有点莫名其妙:“正好在假期,学生都回家了,只有部分教授和照顾宠物的人在,那里空着呢。” “好,那么找个时间带我、阿淳、涟漪、德明和隆明一起过去,这个假期就我们几个人,哦,还有小菲,我们在那里度假。”欧阳玲乐着说着,然后向厨房走去,还不忘地说道:“也向伊休普顿说一声,反正现在早着。对了,过两天我们那里应该是期末庆祝会,我想去。” 话说得这么明白,黑鹤没有拒绝的理由,只能平静地回答:“对不起,我要看管高胜如他们,来不了了,叫龙牙去吧。”欧阳玲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大家就这么呆了一阵,一个跟一个地到饭厅里去。 饭后,涟漪纠缠了欧阳玲一会儿就被哥哥叫去了,回来时找到静坐于大厅鱼缸旁的欧阳玲,问道:“为什么不能在这几天去那里呢?” “大家都努力考试,你却在那里捣乱,这怎么行呢。你知道么人家辛辛苦苦学了十多年都是为了能够有个好未来,现在社会都注重分数,你要是让他们考砸了还不是害了人家。别生气,隆明叫你过去无非是问问情况,还有就是叫你放过我,好了,你到上面找德明去,说什么都可以,千万别说甩毛的事就可以了。” 涟漪见欧阳玲全猜中了,不由得从心底笑出来,乐滋滋地跑了。欧阳玲看着涟漪从不悦变得兴高采烈的,浅浅一笑,正想着要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却听见季明不满地嚷嚷着:“彼得列夫居然教我们这种像肠子一样的文字,这哪里像字?” 欧阳玲从门外冷冷地喝道:“你这说法很不对。世界上的文字都是同样重要的,你要是拒绝接受其他事物,那你就一生也别想走出去。”高胜如和季梦一点也不留神欧阳玲会突然插话,不仅被她不响不亮的话语吓了一跳,而且连连道歉。 惠慈一惊:厉害,声音虽小,力度却足够雄厚,完全看不出有气郁病。想到这里,忍不住问道:“姑娘你这么说是不是严重了,为了这么点事情就不让季梦出去,这惩罚太过了。” 欧阳玲刚才用了力,现在已经没有气势了:“我说他出不去不是我不许他出去,我们选择本报纸给你们看就是为了让你们尽量了解这世界,你们知道我的用意吗?这世界主要用英文沟通,就是你们今天学的,现在各地的语言里都夹杂着英语在里头,不学不行。你们不晓得泛舟学校这里是以英文为主要沟通语言,我见你们不行才做特别安排,即使有抱怨的话我也只能这么做。”大家看了看欧阳玲,不支一语,等待着还未说出来的部分。欧阳玲一连说出了这么多话,本来疲倦的身体更加劳累了,倚靠着玻璃门慢慢地说道:“要你们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接受那么多东西的确是为难了你们,可是我也劝告你们一句,文字不过是把人们的思想和话语实物化的工具,也可以代表着文化差异,仅仅以写的字体去批判它们就过于片面了。总之你们专心学习,各种学科也好好了解了解才作评论,不要这么一开始就拒绝事物,对谁都没有好处。”说到这里,欧阳玲已经受不了了,由赵梨扶着回房去。 惠慈听了欧阳玲的心里话,才知道这么长时间以来这位衰弱的小姐究竟花费了多少心思来照顾这些客人,不仅如此还能这么心平气和地讨论世界事情,想想自己确实是不能达到如此高的境界,心中佩服不已:“如果她是男孩,如果她不生病,或许就不会委屈在这种地方。” 高胜如和季梦听着欧阳玲那像批评又不像批评的话,心里不知怎的一阵苦痛一阵酸楚,可是没有说出口的是欧阳玲那份真心诚意的关怀,那就是她一直在做的事吗?正想着,隆明从外面厨房回来,大家都去找隆明问问欧阳玲的事情,但是隆明什么也没说。 宁道淳也刚从外面回来,见大家都如此沉寂,问了事情大概,就道:“那是当然的了,阿玲小姐一直以来都致力于连接时空环链的事情,她对这方面考虑得很多,到目前为止我们,不管是伊休普顿、罗杰,还是黑鹤和我都是按照阿玲小姐的意思去做的,你们要猜得出她的心思,那是不可能的,就是接触时间最长的罗杰也做不到。” “是吗?”惠慈一声失望的言语结束了谈话。 不知怎的,从这天开始高胜如、季梦、古欣萍都安静学习,惠慈和赵百珍这两个斯文的更不用说,黑鹤这才松了一口气,觉得大家总算是安下心来,不再捣乱。黑鹤随后从麦兆聪那里打听耀明、涟漪是否适应新安排,麦兆聪颇感无奈地道:“耀明和涟漪已经分开学习,耀明喜欢本里的知识,涟漪更喜欢四处活动;虽然两人都不停地去问老师,可是大家很快就发现那两个孩子的问题很刁钻,有时侯连老师也答不上,耀明倒没什么,涟漪却满脸不悦,恐怕欧阳玲小姐要在她身上花更多心思。”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五十九话 出逃 黑鹤从麦老师那里打听到耀明、涟漪的事:“耀明和涟漪已经分开学习了,耀明喜欢本里的知识,涟漪更喜欢四处活动;虽然两人都不停地去问老师,可是大家很快就发现那两个孩子的问题很刁钻,有时侯连老师也答不上,耀明倒没什么,涟漪却满脸不悦的,恐怕欧阳玲小姐要在她身上花更多心思。”这是麦兆聪的原话。 耀明喜欢读确实让黑鹤惊讶,这孩子向来与家里的机械人为伍,主人特别地把这方面知识教他了,但耀明不满足,于是欧阳玲把相关的给他看,他看不懂就被欧阳玲笑劝了几句,一切都不用费心了。至于涟漪,黑鹤倒没想过其他事情,这孩子与三个哥哥不同,不仅一天到晚都那么活跃,而且深得欧阳玲疼爱,如果她出问题会比季梦难办。想到这里,黑鹤突然停下来,不安地低语:“哦,今天欧阳玲小姐去上课了。” 黑鹤全然忘记自己还在行政楼的会议室内,除了老师和学生们的对话,这里很多时候都很安静,她说话时正巧碰上了测试学生的安静期,话一出大家头抬头看对方,多双眼睛忽然相对,空气很奇怪地静止了,黑鹤马上就发现问题所在,扭头说道:“继续读。”又埋头工作。 黑鹤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这几天最不安静的人就算是涟漪,虽然欧阳玲答应过会亲自教导自己,可是涟漪心里对于“在那之前要安安静静地在教室里读”这种话不甚满意的,老师们无法满足自己的要求,读本实在太闷,还是在欧阳玲那里学习比较愉快。涟漪想着,走了神,没听见老师说什么,被老师抓住了罚到门外站去,涟漪摆了个鬼脸就走掉了。这位老师其实没有什么恶意,涟漪也不放在心上,见能离开教室心底里乐得不得了,门一关上就跑了。这老师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反而耀明侧着身子低声对新志道:“涟漪她走了。” “走了?”新志惊讶地喊道。本来对着本说理的老师突然抬头看着新志,却发现耀明嗖地缩起来,问道:“谁走了?” 新志看看耀明,叫他告诉老师,耀明并不惧怕眼前的长辈,淡淡地回答:“涟漪,老师你叫她出去不正好合了她的心意,此刻她已经跑到楼梯那里了。” 那老师愣住了,随即凶狠地喝道:“你别说谎,我教的学生怎么会逃走呢?”口里硬,心里却在疑虑,开门查看情况,哪里有涟漪的影子,吓呆了。 新志道:“你真厉害,涟漪跑哪里去了?” 耀明不看走廊,直接跑到窗户前,指着大楼下面的空地,只见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黑色紧身裤、着一双黑色小皮鞋的女孩对着教室方向摆鬼脸,谁都看得出来那是涟漪。耀明冲着她大声喊道:“你不是答应阿玲姐姐不胡闹的吗?快回来啊,否则我去找阿玲姐姐啦。” 涟漪听见是耀明摆出欧阳玲,心里一下子沉了,随即反驳道:“是老师叫我出来的,我才不回去,我要去找哥哥。”这话气得老师跺脚不止,涟漪却转身逃了。 耀明要追,新志摇头道:“她去的方向不是家里,我听说隆明没有跟表姐出门,涟漪应该是随便说说。”不等新志说完,耀明纵身一跃,从窗台直接跳到空地要追涟漪,把班里的同学吓得心脏几乎跳出来了。耀明根本不在意,俯身着陆又是一跳,紧跟涟漪后面;但是耀明一直都不如涟漪灵巧,加上性格差异,这点差距在追逐战中已分上下。过了不久,耀明已经知道追上涟漪的可能性是零,转身跑向家里。涟漪没了跟踪者,心情松懈下来,举目张望,却见已经不在教室那边大楼范围,前方是个“龙头”,在阳光下十分醒目地向上昂首,一副巍然的形态。涟漪看了看,觉得好玩,迈步跑去。 耀明冲回家,却发现没有钥匙正门开不了,于是跑到露娜的餐厅,却只有烟雨和几个服务员在。耀明喘息着问:“露娜阿姨呢?” “是谁那么大声叫我阿姨?”露娜刚从厨房出来,听见耀明问自己,反问道:“你这孩子,好好的怎么不上课了?要是黑鹤回来肯定会闹起来。” “涟漪跑了。”耀明不等露娜再说下去,继续道,“老师罚她站门口,她却跑到别的地方,我追不上所以回来找哥哥。哥哥呢?” 露娜知道耀明说哥哥就是指隆明,可是涟漪的事说在前头,于是叫烟雨把耀明安置在餐厅里,自己回到内屋庭园找隆明说明事件。隆明想了想,说自己去找找看,不到餐厅直接从正门走了。露娜忙于自己的事没有跟隆明,并不知道隆明没有关好门。龙牙看见门没关好,顺手关上,走到餐厅里却看见耀明在那里,问明了事情,带着耀明回到内屋,叫青鼎把家里所有活物都找来点数。耀明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龙牙一边在庭园里四下环顾一边回答:“你知道什么,校长家是不轻易允许外人进入,除了我们这一家子,别人还是要通过露娜才能在大厅里活动,要是其他人闯入那就不得了了。”也就是说要找入侵者,不过入侵者没有找到,却发现德明和欢欢、小菲不见了。龙牙不由多想,吩咐青鼎好好照看家里一众生物,独自跑到餐厅,对露娜一五一十地说清楚家里的安排,末了道:“现在有这么多人出去了,先不说别的,就小菲,会闹出什么事情难说,现在通讯发达,保不住它啊。”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六十话 追踪猎物 似乎刚刚平静的水因为涟漪而起了涟漪,龙牙没在大门闯开的家里找到入侵者,却发现德明和欢欢、小菲不见了。他不由多想,吩咐青鼎好好照看家里一众生物,独自跑到餐厅,对露娜一五一十地说清楚家里的安排,末了道:“现在有这么多人出去了,先不说别的,就小菲,会闹出什么事情难说,现在通讯发达,保不住它啊。” “快找黑鹤,她能办这事。”罗杰突然冒出来,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大小姐不是说了么,有事情找她去,黑鹤小姐管的事可多呢。”罗杰娓娓而谈,龙牙不等他说下去,走到一边打电话去了。 “什么?你看家居然发生这么大的事情?”鸦雀无声的会议室被黑鹤狮吼般的声音震得颤抖不已。“你这当家的是怎么当的,龙牙?”黑鹤丢下手头工作,不管众人诧异的目光直接走到前面讲台,一手抓着手提电话一手掀翻小台,**扫过台面把一直带在身边的长棍拿出来,摊上一面平板。大家不知道生气得两目发光的黑鹤想干什么,呼吸都不敢大声,远远地看着黑色的板渐渐地变化,现在正负责讲课的老师乔绨杉低声说道:“是学校的透视图。” 其他人不明白“透视图”是什么东西,只见花花绿绿的一片,几个红点在不同地方闪烁。黑鹤完全不理会他们在干什么,冲着电话喊道:“龙牙和罗杰到第四住宅区找小菲,其他的人你们不要管,专心去捉那条魔龙就可以了。”说完挂了电话,狠狠地盯了眼前的人,喝道:“我安排了这边的事情就告诉你们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话到这里大家不必问,面面相觑着又看看黑鹤,安静地站立在原地等待。黑鹤挂了龙牙的电话,又打通了另一个电话,说道:“李翰思,你先找人把科技教学楼‘九曲桥’给包围,连一个小缝隙也不能放过,然后派兽医处的人抓住我带来的那只黑色的獾,抓住后再打电话找我。”电话对面一阵骚动,高胜如听不出什么来,黑鹤冷着面孔,等了好一会儿继续说道:“隆明正向南面走,德明往北向医院那里去,这两方你都别找,看紧了各个大门,别让他们离开学校就行了。” 惠慈已经听明白了:涟漪三兄妹、欢欢、小菲出逃了,却又听见黑鹤不让人抓拿那三兄妹,安排似乎谨慎过度了。惠慈问:“黑鹤小姐,为什么不让人去捉德明、隆明和涟漪呢?” 黑鹤略略屏息,让自己冷静些,然后才回答:“你知道吗,泛舟学校里没有几个人能对付他们三兄妹。先不说德明,他这几天都受到欧阳玲小姐和宁道淳少爷的指导,实力增强了,兽医处的人怎么可能捉得住他;欢欢那小子可以用麻醉药把他弄晕,怎么处置由我来;而涟漪不同他们,涟漪这孩子不仅机灵还很活跃,稍有动静马上就能察觉,能制约她的就只有隆明和欧阳玲小姐两人,所以只要她不离开学校那就没多大问题。隆明很在意弟妹,一定能找到涟漪的。” 乔绨杉不是校长家的人,但也从麦兆聪那里听到了校长家的情况,对黑鹤的安排倒有点意外,忍不住问道:“那么那个叫隆明的没有问题吗?” “他呀,比你还清楚这学校里的事情,都是欧阳玲小姐告诉他的,要是他不可靠,那位怪小姐哪里会这么做,差点儿也把我给骗了。”黑鹤语气里不如高胜如想的那么生气,反而有嫉妒的味道,“我的话别告诉欧阳玲小姐,她难应付着呢。” “不告诉我么,你怎么长出了这样的坏心眼了?”欧阳玲小姐浅浅的笑容虽然平和,却让高胜如和季梦打了个冷颤。她不慌不忙地靠近黑鹤,平静地说道:“隆明已经来找我,把涟漪的事情说了一遍,我猜着这事会惹麻烦,就想到龙牙不愿打搅我会直接找你,看来除了德明三兄妹,欢欢和小菲的事情已经处理完毕了。” 隆明从关了门,惭愧地对黑鹤道:“对不起,我问了龙牙才知道事情居然这么严重。” “放心好了,我在你们身上做了手脚,没有我的指示谁也不能离开学校,涟漪是逃不出去的。”欧阳玲轻轻摸了摸平板,淡然地盯着一个红点,说道:“隆明,你回去找阿淳和护志,就说到南北中轴线等德明,你和他一起等;赵梨应该在你们身边,或许还会有其他人在场,不用担心,尽管直说,德明要是有什么活动,那人一定会动手的。我呢和这些人到碑柱那里安排余下的事情,不管是捉了欢欢、小菲的,还是等到了德明的,全到那里去。” 隆明应声出去了,黑鹤看着深木色门关上,若有所思地问道:“你比我想多了几步。” 欧阳玲一口深呼吸,抬头说道:“何止几步,我已经叫李翰思封锁了碑柱一带,好让我做安排,走,我们跟着涟漪去玩。”面对惊愕不已的会议室里的一群人,欧阳玲只是浅笑,再没有说安排什么,而是叫黑鹤收拾东西,在最后面看管高胜如这些顽生,自己带头慢步走向几个月没去过的碑柱旁。 那漆黑的碑柱傲然矗立在泛舟学校的正中央,作为整个学校最高的建筑物,它怎么看也像是个人工雕琢出来的死亡之碑,这么不祥的东西怎么会摆放在如此重要的地方?古欣萍看着看着陡然发冷打颤。看着那仿佛要把人带入深渊的碑柱,高胜如想起了“神石”,“这是――樊贝菲尔之碑?”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六十一话 无处可逃 涟漪跳上钢筋混凝土质地的教学楼“龙头”,站在最顶的地方眺望:“啊,好宽阔,比下面局促的空间好不知多少。”她舒展筋骨,放眼于不同方向:西边是一边黑压压地高高低低地屏风般地矗立着高楼大厦,对于涟漪来说有点新鲜,却不怎么好看;北面没有多少高楼,一片宽广的海岸,风从那边吹来,带来了海的咸味;东面和南面确实看到了汪汪的海洋,数十艘船远远地飘流着,偶尔一个浪头,小的船不见了,一会儿又出现。涟漪看得兴致勃勃的,孰不知道下面聚集了不少焦急不安的人,每个都指指点点的,交头接耳的,大声喊叫的,终于有人忍不住通知了保安部;李翰思匆忙地撇开欢欢和欧阳玲两批人,带着几人过来,一边叫人稳住下面的人群,一边向涟漪喊叫,希望她能听到。 涟漪没有注意到有人叫他,四下环顾一番,不远的地方耸立着一块巨型碑柱,“那是什么?”她想了一会儿向南方跳去。她一走,李翰思只好跟在后面,大家以为那女孩会从“龙头”顶上跌下,一下子炸了锅似地大声吼叫,学校西边一带都乱成一团,李主任几乎控制不住大局;可是他早已从欧阳玲那里得到命令不许乱动,凭涟漪随意走动,那位小姐怎么想的,在将要放假前弄点祸出来,还不是害了人么。 幸亏涟漪在西边闹事,大家都没有注意到“龙头”面对着的第四住宅区里所发生的事。同样属于龙王的家族,龙牙很快就找到在街道上流连的小魔龙菲帕图,现在正在那里追逐。娇小的小龙拍着翅膀两脚并用在不大宽阔的路上飞奔,但他很快就被龙牙追上,罗杰在后面停下脚步,说道:“小菲,别抱了,快回家。” “不要,隆明不在我不回家。”菲帕图在闹别扭,见龙牙和罗杰过来了,迅速由人型变成龙型,张开一双巨大的蝙蝠翼,向天空飞去。 “小菲,你给我下来。”龙牙向着天空喊叫,“你想在这里变成新闻焦点吗?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学了涟漪这一套?” 小菲不知道“新闻焦点”代表着什么,却是学涟漪这条有点问题:“我什么时候学涟漪了,我没有,没有。” 菲帕图这孩子耍起脾气来还真是劝不住,龙牙生气了,看着逐渐高飞的小孩子,咬着牙准备变身。罗杰连忙跑来抓住龙牙的肩膀,说道:“不能变身,你的躯体太庞大,即使有涟漪和欢欢顶着,我们也不能保证能瞒过去。”龙牙知道变身确实要冒风险,可是眼看着小菲要逃,怎样才能捉住他呢?罗杰看出了龙牙的顾忌,大声对小菲喊道:“你快回来,如果不照做的话,我可要动真格了!” 罗杰不能飞,龙牙却知道他本事不亚于黑鹤,“动真格”这样的话一出,事情就简单多了。小菲显然不知道这点,除了黑鹤和隆明、龙牙这几个以外,欧阳玲也不过是当作个能照顾自己的好姐姐,其他人一点也不怕。他冲着罗杰喊道:“那么你飞来捉我哦,我要找隆明哥哥。” 罗杰听了,不愠不恼,嘻笑着说道:“是吗,可是你不跟着我们就见不到你的好哥哥。” 小菲一听,突然不飞了,看看罗杰那似笑非笑的模样,伸伸舌头:“不信。” “那么你不下来?。”罗杰平静地说着话,掏出糖果哄小菲下来,但小菲不领情,虽听见后面半似警告的话语仍旧转身飞翔。罗杰见小菲要走,又瞧瞧龙牙着急的样子,先稳住龙牙,从衣服里拿出一个黑色的皮袋子,掏出一件白色的圆棍,叫住小魔龙并且晃了晃粗棍子,继续喊:“你再不下来,我真的要来了。”小魔龙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根本不怕,“哼”着走了。罗杰见自己和龙牙多次引诱恫吓都不成功,无奈之下只有动手。他把那棍子套在手腕上,对准小菲发射,“嗖”的一声,白色的火箭冒着细细的一条烟带飞向小魔龙。 小菲以为那火箭会爆炸,急忙转身躲过去,盯着罗杰颤抖着喊道:“你想要了我的命啊?这么危险的东西爆炸了怎么办?” 罗杰没有理会小菲的话,使劲甩手,那火箭半空里调头往小菲冲去。小菲不知道这一招,连忙拍翅膀抵挡。罗杰张开五指又握紧拳头,那火箭从头部抛出了罗网;小菲一惊,急忙向旁边躲闪,可以已经迟了一步,罗网缠住小菲的一只翅膀。小菲的力量本来就不强,小小的身体还未能飞得稳当,这会儿更是一个踉跄着跌落地面。龙牙不等小菲反应过来,箭步过去按住对方,说道:“你现在走不了了。” 罗杰走过来,从袋子里掏出一条长麻绳,绑着小菲,才把火箭连同罗网一起回收。小菲趁着罗杰和龙牙不在意,迅速变成人型,试图摆脱麻绳的束缚,没有成功。龙牙已经看出了小菲的意图,用白色的棉布包裹他的身体,一把抱起来,逗着他道:“你别做梦了,这条麻绳是专门用来捆绑妖怪的,别说你,就是大龙王和德明也应付不了。” 小菲撇着嘴,哭丧着脸,乞求龙牙放了自己,又求着不要惩罚自己。罗杰收拾完毕,回头对小菲说:“这不是我们说了算的事,你要求就求大小姐吧。”说完叫着龙牙一起走。 同一时间,有着“九曲桥”之称的科技教学楼如今被几十个穿制服的保安包围着,每个门口至少有一人看守,学生们以为发生了大事情,私下里议论纷纷。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六十二话 游走于校园里 教学楼“九曲桥”如今被包围了,各位学生又被吩咐留在教室里,而且不要开门。开始时学生们以为发生了大事,私下里议论纷纷。不久有人向保安部人员报告说自己的东西不见了,最初是一两人的事情,但是在兽医来到时已经有二十来人报告了同样的事情。这下子,“九曲桥”像了的锅子,窃窃低语变成了轰鸣雷声。 保安部第二负责人嘉莉把学生们聚集到大礼堂,大声宣布:“请安静!我们保安部受到可靠消息,有不明生物闯入科技教学楼,现在已经派人来捉,很快就会结束;至于大家丢失的物品,请各位失主到讲台旁边的登记处排队登记,我们找到后就会在此还给大家。”嘉莉刚宣布完毕,本来已经热闹非凡的大礼堂如今置身于雷鸣声下。不少人从位置上站起来,讲台旁排起了一条短人龙,没有上去的学生们都在交头接耳,这一刻的礼堂想安静也困难。嘉莉明白这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走到门口问守门的人:“怎么样,兽医部的人找到没有?” “还没有,不过已经确定地点,现在打算使用麻醉剂。”对方如此说,又问:“那只黑色的獾究竟是哪里来的,这里不近森林,又隔着河,它是怎么闯入的?还有为什么上面的人如此紧张,要这么大张旗鼓地捕捉一只小东西?” “别问我,是李翰思要求的,大概是符照华小姐的意思,要来个突击检查之类的。”嘉莉并不认为事情是李翰思主任一手策划的,可是符小姐如此紧张,尤其是对中央碑柱和那个叫涟漪的女孩,为什么?大家正纳闷间,一个丑模样的工人急冲冲地跑来,对嘉莉小姐包围的耳语几句;她以几乎没有动作的点头表示收到信息了,一听完报告就叫来几个穿制服的跟自己到大楼里去,又吩咐道:“刚刚报失的所有失主都站在登记处旁,失物已经找到了。”大家面面相觑,看着嘉莉小姐轻飘飘的褐色身影,大礼堂的空气似乎被冻结了一般。 不一会儿,李翰思珊珊而来。他看见涟漪从“龙头”跳下来后一直往南跑,除了自己其他人都追不上,眼睁睁地看着那白色的影子在“九曲桥”的旁边消失。李翰思撇开了跟随人员,独自跑来,刚刚停步,嘉莉出现了。男的看见女的提着一个蓝白相间的宠物笼子,问:“捉住了?” “是的,兽医部的人给它注射了麻醉剂,它一时间是醒不来的。”嘉莉回答,顺手把笼子递给对方。李翰思接过笼子,沉甸甸的,一只黑乎乎、毛绒绒的东西侧身躺着,迷迷糊糊地睡着,仔细一看果然是那只獾,于是抬头对女的说:“好,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了,我还要追涟漪。”说罢男的走了,嘉莉对身后的人命令道:“那么这些东西就给学生们看,叫他们拿回自己的东西。” ―― 往北的路上,一只白色的大狗左顾右盼地走动着,不时嗅嗅地面,不时抬头观看,似乎在寻找什么的样子:这只白狗是德明。今天没有人约束他行动,他就乐了,见神色不安的露娜找隆明说话,隆明听后相当震惊,话也不说就跑出门了,德明凑过去,发现门没关好,于是伸爪掰开门缝,神不知鬼不觉地跑了出来。德明对泛舟学校的记忆不多,在隔离期间所见的已经是全部,今天能出来真是天大的乐事,可是去哪儿呢?德明却一时罔然不知所措。 获得自由让德明兴奋无比,茫无目的地的他随便走上一条路,不知不觉走入一座大商场。泛舟学校里有三间大商场,分别建在不同地方,方便各大楼的师生购买必需品。德明进入距离校长家最近的大商场,琳琅满目的商品让德明大开眼界,边走边张望。走过的人都奇怪这只没有人带领的大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他们没有逗留,学校发生的其他事情更引人注目。德明不知道那么多,虽然较高的上面传来诱人的味道,吃饱了的他没有兴趣再吃,而是从另一个门口离开商场,继续北行。 德明经过“龙头”的时候,涟漪已经在南面的“九曲桥”,聚集在此处的人群不是追踪就是散去,宽阔的一条大路已经清静下来。德明看着路旁的苍翠的针松和光秃秃的乔木,以及数条人行桥的墨绿色垂草,在云朵下显得那么悲凉,心里一阵酸楚,急忙走开。这么转着走着,德明不知不觉地到达医院门口,漂白水的气味一下子呛到鼻孔里,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白狗困惑着要不要进去的时候,脚已经踏入了监视器范围,门自动打开,德明一愣,马上嗅到了另一熟悉的气味――颜志通的。德明低低一叫,转身就跑,却逃不过颜医生锐利的眼睛,颜医生冲着大白狗喊道:“德明,不要走,我有东西给你。” 德明很奇怪颜医生怎么会认出是自己而不是父亲?却听见对方说有东西给我,又是怎么一回事?德明于是停下脚步,回头看看穿着白褂的大医生,看他究竟要给自己什么东西。 颜医生见德明停下来,飞快地走到他面前,从衣服里拿出一颗小球,轻轻碰触上面的不起眼的按钮,说道:“这是学校的地图,是个很方便的东西。欧阳玲小姐说如果你来了就交给你。好了,我把它挂在皮带上,你用爪子像刚才碰一碰就可以用了。”颜医生认真地指点着德明如何操作,但心绪繁乱的德明却没听进去多少。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六十三话 涟漪在哪里? 德明不知不觉地走到最初进入泛舟学校的医院,察觉到熟悉的气味,殊不知欧阳玲先打电话给颜医生叫他如此如此,让德明得到了一份意外的礼物――学校地图投影机。德明大致听清楚了颜志通的解说,心想:“怎么又是她?那女孩实在太不可思议了。”不过既然东西已经到手了,想太多也没有必要,是时候离开了。他边走边看,东边是座像山的建筑物,不想去;西边的“龙头”,就是从那里走来的;南面有栋像长蛇一般的建筑物,连接医院和那建筑物的路上却有几点灰色的光在闪烁。德明迟疑了一会儿,决定往南方走。 颜医生看着德明的躯体越来越小,喃语着:“欧阳玲小姐真是料事如神,德明还不是她的对手呢。”说罢,笑着回到工作岗位。 ―― 泛舟学校确实很大,涟漪在“九曲桥”摆脱了李翰思的追踪,逃到了第一住宅区,顺着那边的路穿过位于南面的大型商场,看见一条巨大倾斜的白色“帆船”。涟漪回头看看矗立在学校中央的黑色碑柱,“那个地标是最佳的指示”她想着,从“帆船”旁边跑过。这栋大楼外面有一排长长的墙报板,涟漪好奇地凑过去看看,一张张长方形的海报写着自己不懂的文字,只有图片引起兴趣。用涟漪的角度看这些海报是没有用的,她根本就不懂什么是博物馆、什么是剧院、什么是舞台剧、什么是美术展、什么是舞会、什么是雕塑,花花绿绿的海报在这个女孩的眼中却是黑白灰三色的调和,只有人与物的配合才能让她明白一点内容。涟漪很快就明白这些东西与自己的学识相差悬殊,看着看着再没兴趣逗留,想从“帆船”穿过去,却又想到可能看不见路标碑柱,犹豫了一下,向东走去。 兴致勃勃的女孩没有注意到,在她沿路四处活动的时候,不少看见的人都向保安部报告此事;不同于处理之前涟漪在“龙头”引起的大事,李翰思要求在“九曲桥”的兽医部人员回到“双叶”,而包围“九曲桥”的人只留下几个在那里处理后事,其余的都回到原来的岗位,至于涟漪,上面有令不要管。 ―― 德明沿着“长蛇”外墙向光点走去,越来越近的时候嗅到了几个熟悉的气味,怎么是隆明和欧阳护志,还有宁道淳?德明踌躇间,赵梨已经绕到了他身后,笑着说道:“找到你了。” 德明转身盯着满面痘子的赵梨,发出一声低吼,觉得自己上了颜医生的当。隆明急忙从远处跑来,趁哥哥没反应过来,一把抓住项圈,才问:“赵梨,你怎么知道德明在这里的?” “风啊,是风告诉我的。”赵梨看见德明极力挣脱了隆明的控制,连忙喊道:“德明,不要乱跑。”话音刚落,护志已经抢步走到德明面前,正要伸手,德明却一个箭步躲开了。 面对三人的包围,德明并不害怕,虽然护志的实力未明,不过隆明和赵梨就相当地了解,不需要害怕。他咧着牙,对准实力高强的宁道淳发出警告。宁道淳问道:“隆明,你哥哥又怎么了?他看起来很不高兴。” 隆明道:“那当然,谁知道玲小姐会如何对待他?” “我知道。”护志得意地说,“如果阿玲要惩罚他,那么就不会让他悠闲地到处走动。” 赵梨看了看护志,正要说什么却被他后面热情的千秋引去了注意力。千秋看见新来的陌生人和护志、赵梨互相熟悉,明白他是校长家里的人,看着他们急冲冲的样子,趁着课间休息时间来凑热闹,没想到一来就看见四人包围着大白狗,于是对着狗儿道:“宝锭,你好。你的头上怎么多了条细线?” 对方错认德明,让大家突然狂笑不已,连一向绷着脸的德明也笑起来,赵梨强忍着笑说:“这不是宝锭,是它的儿子德明。你见过宝锭吗?” “见过一次,那时候你还没有回来。宝锭看起来很凶,不让我抱它,德明可以吗?” 隆明停止大笑:“不行,德明比父亲更凶,你要是碰了一条毛都可能把你咬成碎片。”隆明的话有点夸张,却是拒绝请求的一种好办法。 “是吗?我是老虎,他是小狗,相差悬殊着呢。”千秋突然止住了稚气的面容,用一种轻蔑却关切的眼神看着德明,旋即恢复笑容,但已经不那么自然了。在那一刻,德明从心底下抖动着,千秋并非是养尊处优的观赏物,而是拥有战斗力的强者。 护志接过千秋的话,说道:“不要待在这里了,阿玲在中央公园那边等我们呢。”隆明看了看满脸既无奈又不满的哥哥,也不说话,任凭千秋拉起绳子。德明凶恶地吼叫一声,可千秋不慌不忙地躲过利牙,狠狠**让德明无法抗拒地跟在自己旁边。她本来没有受邀请,不过作为泛舟学校本校区的管事人,千秋绝对有权前往欧阳玲所在的地方。 ―― 行政楼和自然科学大楼“浪涛”之间有条狭长的通道,涟漪离开“帆船”后闯入了这片燥热地带。在十二月的冬季,泛舟学校比同一区域的其他地方要温暖,源源不断的暖气从地底的管道输送,为人工岛屿带来一年四季的均匀温度;即使如此,校内有个地方温度相对地高,就是涟漪目前所处的位置。涟漪所穿的那套轻便透气的长衣服已被汗水浸透,湿渌渌的,让她很不舒服,但没有衣服可以换;她犹豫了,是继续旅程还是回家换衣服呢?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六十四话 陷阱 这个本来平静得不得了的日子,涟漪逃跑了。今天她在泛舟学校里旅程之丰富,恐怕是其他学生望尘莫及的。闯入行政楼和自然科学大楼“浪涛”之间有条狭长的通道,燥热的空气带来了汗水,涟漪感到很不舒适,于是犹豫着要不要回家。她把难题交给了欧阳玲做的珠串,一条用数十颗小三角形塑料珠串成的手镯。顽皮的小女孩抓着珠串,低声祈祷:“如果向着家的角多我就回家,如果不是我就继续玩。”涟漪向上一抛,珠窜坠地,向家的棱角多了两个,涟漪捡起珠窜,回到“帆船”那边。行政楼把碑柱遮挡了,涟漪不得不往回走,然后在一条南北大道上望碑柱前行。 现在涟漪回到了南北轴线,一条四线公路。人口稀少的泛舟学校,只有两条四线公路,南北一条,东西一条,被称为双轴。双轴的交点是中央广场,碑柱的所在地。涟漪从行政楼和“浪涛”之间出来,远远地看着碑柱,连蹦带跳地跑过去。 黑鹤在碑柱北面的草地上铺了透气的格子板,上面盖着一块草绿色的塑胶厚板,再次拿出学校地图。大家目不转睛地看着红点的移动,不断地问:“情况怎么样了?” 黑鹤看了看坐在不远处的欧阳玲,大声报告:“德明已经被捉了,淳少爷他们正带他前往此地;涟漪她在行政楼旁,正向这里走来。”然后看着身边的宠物笼子,那只黑獾正睡得香沉,小菲在龙牙的怀抱里不住地动,龙牙很耐心地看护着,可是黑鹤知道他的耐力有限,如果隆明来迟了,那包裹着小菲的白布就会破裂,想隐瞒也隐瞒不过去。正想着,欧阳玲示意高胜如和季梦到自己身边,黑鹤也过去,欧阳玲从布袋里掏出三个小铁棍分给三人,说道:“高胜如在碑住的东南角,季梦在碑柱的西南角,黑鹤留在这里。涟漪一旦过了中央公园范围,你们就按按钮,把涟漪围困在公园里。”欧阳玲说这话的时候一点笑容也没有,不像生气,更似冷漠,黑鹤不禁愣住,多少年没有见过主人这模样。 高胜如和季梦不知道那么多,但是从那小姐的口中说出来的话一定有理由,于是两人各自去了。惠慈走前问道:“欧阳玲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让涟漪四处走动,却用这种方式捉她,不是用直接捕捉的方法更简单吗?” “涟漪和以前的我一样,如果简单的捉住她,她就不会那么容易罢休,这种不满足会加深她对外面的探求,这次制止的话下次会更加冲动。要对付涟漪这样的孩子,不是简单的说教就可以,而是需要她独立探求,我们从旁指导,这就是我放纵她的原因。”欧阳玲原来是看着自己的影子办事,黑鹤松了一口气。“至于德明,如果不是宝锭在,那么只有隆明和高胜如可以制止他,不过隆明比较适应人类生活,我叫他独立去做,他可以应付过来。” 惠慈欣佩地点头,想到这身体虚弱的小女孩居然想到那么多的事情,可想而知她经历过多少磨难。赵百珍没想到那么多,却笑着问:“如果我们这些人出逃了,你又如何做呢?” “捉。”短促的一个字,欧阳玲先说了,才缓缓继续:“高胜如不用说他也会回来,季梦无处可去,惠慈能够回大龙王宫殿,赵百珍你就可以回殷州赵家,古欣萍可以跟你去,可是这些地方能否收留你们还是个问题。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我绝对会派人把你们捉回来。” “你就不怕隆明离开吗?” 黑鹤接过赵百珍的话:“不用担心,隆明本来就是为了躲避大龙王而带着弟妹离开的,而且他父亲宝锭也在我们手里,他不会不辞而别的。”欧阳玲点头同意,古欣萍正要说话,护志和隆明来了。“一说就到,时间预计得真准。” 护志并没有听见之前的对话,不屑地回了句:“什么一说就到?你以为你是召唤师啊?” 正谈论着千秋和赵梨都走上前来,千秋一见欧阳玲就跑过去抱着说:“刚才还说着你不知跑哪里去,原来是在玩猫捉老鼠游戏。” “啊……”欧阳玲要摆脱千秋的拥抱,偶然瞥见黑鹤按下了按钮,于是问道:“她已经到了?”黑鹤无声地点头。 千秋要问个究竟,赵梨抢先一步:“涟漪在那里,她好像很惊慌哎,阿玲你对她做了什么?”千秋疑惑地看着恢复笑容的欧阳玲,却猜不到她的心思。 涟漪沿路靠近中央公园,却感到气氛怪异:明明气味很多,但是离开行政楼之后一个人影也见不着,四线马路空荡荡的,如果是在晚上说不准会有鬼魂出现。胆小的人或许会掉头离开,可涟漪从小就知道如果遇到危险,马上反抗比较有效;她没有迟疑,直接闯入公园,但立即发现上当。身后和左右两旁的空间立即被大体积的机械人包围,机械人一层一层密密麻麻的形成了一条宽阔的护城河,任凭涟漪高超的弹跳力也无法跃过机械人墙。虽然惊慌,毕竟在森林里学习了许多东西,涟漪见机械人留下一条路,知道那是欧阳玲的意思,飞快地穿过人墙,冲向碑柱。但是簇拥在碑柱外围的花草树木、尖石地台、环形水池,每一个都阻止着涟漪前进。她跳不过去,值得原地徘徊。 黑鹤远远地看见涟漪,不等欧阳玲说话,箭步跑去抓住涟漪的手。涟漪吓了一跳,还来不及挣脱就被哥哥狠狠地喝止:“你给我站住!”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六十五话 绿色双叶 顽皮的涟漪终于落入了欧阳玲所布置的陷阱里,黑鹤远远地看见逃跑的女孩,箭步跑去抓住,喊道:“你这顽皮的小家伙,玩够了吧。” 涟漪吓了一跳,还来不及挣脱就被赶上来的哥哥狠狠地喝止:“你给我站住!”隆明冲过去,给了妹妹一个响亮的巴掌,“真是的,老让人不放心的家伙,居然给我们闹出了这么多麻烦。”涟漪被哥哥打痛了,却不想哭,摸着自己发红的脸颊,低头露出一副求饶的神色。 隆明这一手,大家都没有想到,发呆着看着涟漪可怜的模样。欧阳玲看着高胜如和季梦回来,皱起眉头,不说一话。季梦怯怯地问:“是不是我们做得不对?”黑鹤摇头,也没有话。 惠慈这才意识到要劝告隆明,连忙走过去说:“好了好了,人都回来了,别再生气了。” 隆明没有搭理他,恶狠狠地命令道:“涟漪,你跟我回家。” “等等,留在这里就行了。”欧阳玲冷淡地观看这一切,“涟漪,过来。”闯祸的小女孩看见那熟悉的笑容消失,心里开始发抖,然而欧阳玲瞪人的眼神带有极深的引力,涟漪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欧阳玲捉住涟漪细小的手臂,轻声说道:“你知道什么是危险吗?可能影响到生命安全的事情就是危险。涟漪你知道吗?在你的眼中或许爬上楼顶不是问题,但是你随时可能跌倒,这里的地面不比森林,很坚硬,万一从上面跌下来,那么不是断骨头就是送命。涟漪,不管是为了你还是为了辛苦养大你的哥哥,你绝对不能让大家担惊受怕啊。”面对欧阳玲悉心的教导,涟漪拼命地点头,呜咽着说不出话来。欧阳玲见涟漪不说话,抬头对大家道:“你们都围在我身边,我们要去另一个地方。黑鹤,放心,我们还是在学校里。” 黑鹤原本担心欧阳玲借此机会离开学校,却被她抢步了,示意大家过来,刚刚站好,一股暖洋洋的白光突然在众人脚下飘浮,四周的景物开始转变,大家沿着南北轴向海边移动。经过行政楼后,一只倾斜的“帆船”在“浪涛”不远处飘荡,在两栋奇形怪状的大楼中间,却有一片叶子落在地面,后面是一片汪洋,不断的浪头让这片“叶子”看起来像是浮在海面上。大家正欣赏着,所有人已经进入“叶子”里,脚下的光突然消失了,欧阳玲停下来,虚弱地道:“我们到达目的地了。”众人环顾四周,原来是一个通顶大厅,阳光透通过上面的玻璃射下来,把挂在中央的一棵银色的大树雕塑映照得闪闪夺目。“‘双叶’中的‘西叶’,这就是我们要来的地方吗?”罗杰问。 正说着,新志和耀明从大厅的旁边走来,黑鹤看了看,除了高胜如这些新住客,就只有宁道淳、龙牙、罗杰、乔绨杉、李翰思、千秋和自己,欧阳玲不算,仅这些人能控制他们吗?“别被不相干的事情打搅了,黑鹤。”欧阳玲漫不经心地说了句话,随即又对其他人说:“这里的人都到齐了,我们到‘双叶’里到处走走,让大家看看这间教学楼的真实,同时学点别的东西。” 情况就是这样,黑鹤明白了,于是叫乔绨杉做向导领着大家走。欧阳玲冷眼看着大家前进,却独自待在原地一动不动,把布袋交给罗杰,让他拿出那架卵型车子,坐着去。隆明见此情况,轻轻拉着高胜如的袖子,低声说道:“玲小姐今天已经累了,不要再闹事。” 高胜如回头看了看,叫大家跟在欧阳玲后面,最初赵百珍和古欣萍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但是看着欧阳玲苍白的脸色,兴奋的心情一下子掉落谷底:“难保她今天不会进医院。”大家都这么想,尤其是涟漪,默默地站在欧阳玲身旁,想帮忙却帮不了忙的那种痛苦涌上心头,才晓得自己究竟干了什么大事。 低落的心无暇关注走廊墙壁上数不清的标本盒子:大部分是昆虫类的,蝴蝶、蜻蜓、蟋蟀、蚂蚁、蚊子、飞蛾、竹节虫、螳螂、蟑螂等等,还有蜘蛛、蜈蚣、蜥蜴、蛇等,不多时经过的一间大厅还摆着一副巨大的恐龙骨架。透光的玻璃下还有几副龙骨和鸟骨。安静的走廊里空荡荡的一片,除了几个穿着白褂的人迅速走过,他们都是留守校园的人,大家对这陌生的环境感觉十分地压抑:是因为涟漪的事还是屋子的问题,现在谁也答不出来。不知走了多久,支路出现了一个不起眼的中年人,白褂、手套、头发网、口罩,他露出了一对细如月牙的眼睛,看着欧阳玲这群人,手不伸来似乎冷漠,可说话的语气却带着笑意:“哦,我等你们很久了。怎么样,我的那些学生做得好吧?那只獾的情况如何?还有这女孩没问题吗?” 那人还想说下去,龙牙插嘴了:“白敦尔,别扯远了,带我们参观‘双叶’,你准备好了没有?” “当然准备好了,请过来。”白敦尔说着,领着众人走入一个小房间,指着箱子道:“你们把身上的东西都放在这个小箱子里,然后穿白褂、洗手戴手套、穿水靴,就像我这副模样,一样都不能少。” “为什么要做得这么麻烦?”季梦问。 黑鹤此刻已经监督着大家遵照白敦尔的话做,听着季梦提问,白敦尔回答:“这里是研究室,只允许研究员和相关学科学生进入,一般人是不允许的;今天如果不是欧阳玲小姐请求,我也不会开放。”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六十六话 只许看,不许动 白敦尔解释道:“这里是研究室,只允许研究员和相关学科学生进入,一般人是不允许的;今天如果不是欧阳玲小姐请求,我也不会开放。你们听好了,研究室里的一切东西都是作为研究用途,为了保持洁净、不受损伤,以便我们工作,你们只许远观,不许碰。这是规定,如果谁敢违反这一条,就是欧阳玲小姐也不能避免受罚。明白了吗?”白敦尔这话一出,大家都思量着要不要进去。 欧阳玲叫来隆明,吩咐道:“小心看管涟漪和小菲,别让他们逃了。高胜如,你看好德明,其他人就按照白敦尔的话做就行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头,没有人能够拒绝,一个接一个的跟着白敦尔穿过两重门,踏入一个阴暗潮湿的地方。 既然欧阳玲如此命令,涟漪害怕地回到哥哥怀里,但是隆明已经不能让她就这么撒娇。他一把推出去,拉着顽皮的妹妹继续跟在欧阳玲后面,轻声说道:“不要乱动,在我前面走。” 阴暗潮湿,就是这个布满了高大杉木以及垂着长长须根的榕树,面积庞大的树冠挡住了大部分透过屋顶玻璃的阳光,漏掉的光芒形成了一条条光线,斑驳地照射地面。脚下的人工桥扭曲前行,一只丛林鸟掠过水面,泛起一阵涟漪,从桥的一边飞到另一边。“鱼,那鸟捉住了一条鱼。”涟漪兴奋地喊道,隆明连忙拉着她,季梦听了她这话感到不是滋味。除了这句打破寂静的话,这个宁静的空间迅速地恢复寂静。弥漫着腐朽水气的地方,不一会儿一只小蜥蜴飞跑过水面,后面跟着一条游动的蛇。阴暗的地方,大家都看不清色彩,不知道那只匍伏在树上的小昆虫是红色还是绿色,一群猴子藏在枝叶丛后面,张望着这些陌生人。 大家专心地观赏四周景色,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曲桥的尽头,另一道挂着沉重珠帘的白色大门。经过这门,一队人走入了一片森林。不是水中森林,地面是一片灌木丛地,赵梨就曾经在这样的森林中生活了一段时间,是和隆明三兄妹一起。这个空间和之前的那个世界很相似,参天大树、零碎的阳光、活跃的生物:手臂粗的藤蔓缠着树干向上伸沿,绿色的叶子、各式各色的花朵形成了一层层梯级状的小空间;柱形的花接住了来自天花板的水,一只浣熊抓着花朵喝水;叽叽喳喳的鸟儿不知藏在什么地方,大家举目张望就是看不见影子。几条大麻绳从树顶垂下来,摇摇晃晃的,大家抬头一看,原来上面挂着几个升降台,有人在那里工作的样子;也许是背光的关系,谁也看不清究竟有多少人在。 涟漪很想攀绳上去,但是哥哥抓着手腕,于是瞧着欧阳玲,企图寻找摆脱的机会。欧阳玲没有动,黑鹤说了句:“只许看,不许动。”隆明看起来也相当不愉快的样子,涟漪只得放弃,观察着从身边走过的一只小獐,藏在远处小树下的野猪群。 队伍慢慢地走过热带森林,马上就来到了一片草地,远远地隔着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一群小犬羚、一群飞羚聚集在树荫下躲避猛烈的光,数只脖子长长、头上长角的鹿优雅地穿过小路,向另外的大树走去。涟漪看见一大群陌生的生物在眼前无拘无束地来回走动,早已忍不住,挣脱哥哥的手就跑。隆明来不及抓住,却听见“啊”的一声,涟漪像撞到墙壁一样被弹回来。她摸了摸疼痛处,伸手碰触,果然有一道障壁矗立在眼前,看不见,闻不到,却摸得着,涟漪惊呆了,回头看看同样困惑的隆明。 “只许看,不许动。”黑鹤又一次警告涟漪。 罗杰看了看一路上都没有任何反应的欧阳玲,俯身耳语:“不要太勉强了,今天你已经**过度,再来我就要送你去医院了。” 那位小姐依旧没有动作,黑鹤看着罗杰失望地抬头,才说道:“她是在专心制造移动障壁,不要打搅为妙。涟漪,听见了吗,不要再乱动,下次我就不客气了。”对涟漪说的话比较狠,大家都无言地看着那退缩了一步的女孩。 经过森林,这次众人走入了一间阳光充沛的人工林。整齐排列的樱木、紫檀木、荆木等等,人工造型让空间变成了不天然的自然环境,光秃秃的水泥路,结板的泥土上铺上了草坪,没有落叶,无数粉红、鲜红花瓣随风飘落;不远处的小湖,几只墨绿色鸭子和黑白天鹅悠然自得地游动;路更远的地方,黑泥地上,长着白花的矮小灌木丛整齐地矗立在路的两旁,被几只飞舞的蜂蝶包围着鲜花,叶草淌着水珠是刚刚浇灌的结果。一只灰色的地松鼠在草叶后面查看着陌生人,却因为有危险的气息而停滞不前。远处有个学生牵着一头牛过来,那牛嗅了嗅陌生人,马上掉头跑开,那学生拉不住被拖倒在地。涟漪奇怪地问:“它为什么要逃走?” “害怕哦。”黑鹤一手搁在欧阳玲手背,一边解释道,“即使是藏起了力量,凭气味和本能还是能感觉到能够威胁自己生命的东西的存在,不管它们被驯养了多久,这种本能还是不能违背的。你们知道吗?通常猫科都是独立行动,它们可捕捉的东西比自己的身体大不了多少;但是像狼这种群居动物却能够相互协作而获取比身体大许多的猎物,对于其他生物而言,狼群比豹子更可怕。”言下之意就是指德明这四兄妹的事情。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六十七话 孤立的时空 黄牛走了,留下的人群没有多说话,黑鹤的解释已经足够,不再需要补充。千秋悄悄地拉了拉德明的绳子,示意他不要摇尾巴;德明却以为对方想伤害自己,咧着牙低声警告。黑鹤看着不知所措的千秋,示意惠慈接手,这下子德明才安静下来。 经过了人工花园,一行人来到一片草地。这次体型消瘦的羚羊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群长着卷毛的臃肿羊群,一家子马群,还有几只散开的毛牛。半尺高的青草藏着一簇小型灌木,兔子从里头张望着陌生的人群,嗖的溜回去了。一只赤背狐狸在低矮草丛里出现,竖起耳朵左右搜寻食物,但不是那兔子,它们相距太远。突然一声怪叫,一只彩色长尾的大鸟从草地腾空而起,却迅速被一个黑影抓住,坠落地面,那是只草原猫。草原猫还来不及享受晚餐,狐狸已经听到了那阵骚动,过来寻找夺取食物的机会。猫科和犬科的对峙,是常有的事情。不多久,狐狸发现从凶恶的草原猫口中夺取食物比自己找食物要费劲,它妥协地走开了,草原猫总算可以安静地吃饭了。 走到这里,白敦尔领着大家离开主要路线,从一条支路进入另一个大房间。这里不是人工制造的花园,而是一间展览室,宽敞房间中央放置着几张透明桌子,没有阻隔,四周墙壁贴满了关于“双叶”内部生物部管辖范围的介绍,欧阳玲等人经过的地方也有介绍,但白敦尔只想让大家观看隔壁房间的东西――数十台电视机挂于墙壁上的房间。白敦尔指着其中一个荧屏道:“这里就是我们参观的第一站,沼林。这一个是热带森林。” 正当白敦尔耐心教导高胜如等人的时候,黑鹤无心了解,她只关心一直默不作声的主人。欧阳玲自从进入展览室以后就一直没有动弹,虽说她专心关注着不让那个顽皮的孩子远离自己,但是此刻欧阳玲没有必要这么做。黑鹤低声问道:“主人,不要紧吧。”欧阳玲略略抬头,没有说话,困乏的面色和急促的呼吸让这个少女苍白的脸浮泛着一层红晕,一种不妙的状态。黑鹤道:“主人,不如今天就到这里,我改天带他们过来。”话没说完,欧阳玲阻止的命令从手掌心传来,黑鹤不说话了。 这一切惠慈看在眼里,他趁着大家专心于白敦尔讲解时走到黑鹤身边,问道:“制造移动障壁需要很大的力量吗?” “不,”黑鹤回答,“其实移动障壁是非常低等的能力,不会消耗主人过剩的力量。不过你也看见欧阳玲小姐今天究竟花了多少心思在涟漪还有一群逃跑的人身上,她本来就身体不好,今天已经折腾够了,还要趁热打铁似的带你们到处参观,不累坏病倒才怪。回头我们大概要挨雾舅舅的骂,要不然到了医院还要听颜医生的教训;你们这群好吃懒做的家伙就不能安安静静地听从我们的安排,替我们分担忧心的事,好歹也不要做得那么过分,那就谢天谢地了。”这话正好被身边的赵百珍听见了,他双瞳茫无目标地游走着,看看惠慈,看看黑鹤,看看欧阳玲,看看罗杰,看看涟漪,三人不照而宣,但谁也不想说出来。 “我有问题,既然我们刚才走过的地方都属于这个地球,为什么你们要把他们分隔起来呢?”提问的是耀明。 白敦尔被耀明这一问题难倒,不知如何回答。黑鹤正想向耀明发话,欧阳玲又传来话语:“耀明问得很好,为什么我们要分隔它们?那是因为它们的环境本来就不一样,它们有着各自独特的景观和生物,是不能随便共融的世界。我们分隔这些环境就是让它们保持原来的状态,在一个狭窄的时空里,我们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为什么它们能共存于地球?地球的广能让时空延伸,到达天气所控制的另一个范围之外才会改变,拥有着宽阔的缓冲地带,这是人工环境不能做到的。也就是说,在我们这座巨型建筑物内,是时间和空间的隔绝,一个被孤立的时空段,没有缓冲,时间和空间不过是被极度限制下的有限存在。白敦尔,告诉他们生物们在这个地方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 最后的话是替白敦尔解围的请求,白敦尔识趣地展示着几张图片:“这是其中一种鸟的体形变化:这种鸟的身体比野外同类缩小一半,脚部肌肉萎缩,不能在轻细的树枝上活动;翅膀也缩小了,羽毛的净洁度也比野外的差,要知道羽毛整理不善就不能高飞,但我们饲养的这些鸟已经是减少了飞行次数。” “他们在改变吗?”提问的继续是耀明。 “对。”白敦儿正想说下去,黑鹤却喊道:“主人,主人,你没事吧?主人?”欧阳玲捉住黑鹤的手没有传递更多信息,甚至如断电一般突然静默了,使得黑鹤不由得慌张起来。罗杰和宁道淳也凑来帮忙,不仅让欧阳玲带上氧气罩,还伸手轻揉按**位。不一会儿病弱的少女终于醒来,大家松了一口气。黑鹤道:“白敦尔,今天的事到此为止,我会令作安排,关于欧阳玲小姐的事,除了校长伊休普顿、颜医生还有我们家的人,其余的一概不许讲出去。”白敦儿答应了。黑鹤又道:“宁少爷,去叫车来,我们去医……回家。”黑鹤转换地点是欧阳玲要求。大家鱼贯出,默默无声地看着罗杰把昏昏沉沉的欧阳玲抱过来,心里真不是滋味。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六十八话 涟漪的眼泪 冷风吹过,校长家里突然人声鼎沸,如平静起波澜,如晴天转阴霾,声音杂乱里只听见发声人焦急的心情是那么地强烈。黑鹤按照欧阳玲的意思带着一众人等回家,车一靠边罗杰就马上抱起昏迷的大小姐回到房间,在那里雾舅舅早已预备好了。黑鹤让高胜如等人到屋里去,回头叫乔绨杉、李翰思和千秋各自回去,同时吩咐李翰思通知彼得列夫说自己有急事请假,多余的之后补上。“等等,千秋,考试应该已经全部结束,你今年要回家过冬吗?” “不了,我的家去年一长大火毁了,现在只烧伤的爸爸在学校里住,行动有点不便,生活上没有问题。这个寒假我没有地方可去,打算留在学校里找份兼职?”千秋回想起家里的事,一阵伤感涌上心头。 黑鹤这才想起去年的大山火,叹道:“是啊,我给你一份工作怎么样。下周开始我家的那些调皮鬼要在行政楼那边上课,护志、新志和赵梨都去,你也去帮忙看管他们,要是他们学习上问题你也可以帮一帮。这提议你觉得如何?”千秋想了想,答应了,然后告辞回家。 黑鹤看着三人远去,回到屋内发现龙牙已经安顿好众人,于是到楼上找雾舅舅。此刻罗杰从房间里出来,对着一脸疲倦的黑鹤道:“雾舅舅说已经没事了,不用担心。可是大小姐还醒着,雾舅舅怎么哄她,她就是睡不着,你去劝劝,这事我是干不来的。” 罗杰的话听起来似乎很平静,黑鹤却闻到了一丝悲伤的气息:“雾舅舅还说了什么?” 罗杰一阵呜咽:“雾舅舅说大小姐要是再这样折腾下去,用不了多久……” 后面的话不用说,黑鹤也明白,但是欧阳玲费尽心血教导这些外人却不能安心休养,长此下去真的会缩短寿命的。想到这里,两人怀着异样心思分开了。黑鹤走入房间,看见雾舅舅抖动的背影,轻声道:“雾舅舅,换我来看一会儿。” “不,你才是要休息的那个呢,瞧瞧你的模样,都快憔悴得认不出来了。”雾舅舅挪动身体,把欧阳玲苍白的手放回被窝里,看了看黑鹤,然后哼着歌儿,打起拍子,欧阳玲则静静地闭目,没有话语,房间里只有雾舅舅的歌声,黑鹤倒真的想睡。 晚饭后原本是雾舅舅父子的家庭时间,今天暂停了,取代这项日常活动的是雾舅舅的声音,静寂的大厅里只有他一人的声音,一整晚都是。露娜在餐厅,罗杰和龙牙做看守,伊休普顿见不是自己的事也闻风而逃,到欧阳玲那里看情况,却发现黑鹤也在睡,叹道:“难怪晚饭时见不到人呢。”校长想想自己在家里没有活动的地方,坐在窗前,自言自语:“阿玲啊,你究竟想什么呢?这几十年心血仅仅为了这几个人么?我不过是个幌子,这学校迟早都是颜医生的天下。” “信……信……”欧阳玲嘴唇轻轻地动着,伊休普顿坐稳了看看她,见没有动才放松下来,又想到了信,欧阳玲有信?伊休普顿看到少女微微伸出指头指着窗台,于是摸了摸,果然在窗台下的夹缝里找到一封折叠整齐的信。“你没睡吗?”校长关切地问。虚弱的女孩张开双目,茫然地看着天花板,又闭上眼睛装睡。她没有气力再动,呼吸器上一闪一闪地发着白光,均匀而平缓,一点也看不出她是睡着还是醒来。 高胜如向来最怕黑鹤发火,如今听见平常懒于管理自己的雾舅舅居然放弃了亲子时间而全力教训一众爱闹事的家伙,怎么看也像隆明回来后黑鹤教训人的那种恐怖。不,更厉害,晚饭后的四小时没有停止的训话,不管是动作还是语气都在黑鹤之上,高胜如不得不惊讶地看了看匍伏在地的德明,他怎么也是相同看法。其实高胜如小瞧了雾舅舅,因为他已经向学校里请假照顾欧阳玲,接下来几天里每天如此,确实给了这些住了一段时间的新客人一个下马威。 不知到了什么时分,黑鹤醒了,却发现有人为自己盖了被子,见欧阳玲没有动过的样子,心想:“不是她会是谁呢?”正想着隐隐约约地听见门外传来哭泣声,黑鹤轻轻开门,原来是涟漪跪在门口双手捂着眼、咽着气在哭,黑鹤先是一惊,随后平静下来,低声问:“涟漪,怎么了,你怎么哭成这个样子?” 涟漪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哥哥说要惩罚我,叫我今晚跪在这里。而且阿玲姐姐……都是我不好。” 黑鹤心里一沉,安慰道:“主人没事,睡着呢。来,我们到里面去。”然后抱着涟漪在刚才睡觉的沙发坐下,用纸巾擦拭涟漪脸庞上的泪水。这是黑鹤第一次看见涟漪哭泣,也不知道她哭了多长时间,眼眶都红肿难分,小手也沾得满是咸咸的水,绿白相间的衣服也湿透了。黑鹤擦去了水,从衣柜里拿出毛巾衣服替涟漪洗换了,最后才道:“好了好了,今晚就睡在这里吧,你看阿玲姐姐不是好好地睡着吗。瞧你现在这模样,阿玲姐姐见了岂不担心。” 涟漪这才止住哭泣,看见平常温柔的阿玲姐姐躺在床上,插着几根透明的管子,面容安详,稍稍安心下来。 黑鹤连忙把一个毛毛熊塞在她怀里,逗着说道:“对了,这才是乖孩子。” 涟漪抱着毛公仔躺在黑鹤身边,问:“阿玲姐姐真的没事吗?” “唔。”黑鹤拍了拍涟漪的肩膀,耳语道:“今天已经够了,快睡吧。”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六十九话 谁的错 细雪午夜后开始飘飘落下,清晨冰凉的空气带着淡淡的阳光从云缝里降落地面,雾舅舅带着倦容走入外甥女欧阳玲的房间。请了假却不轻松,这第一病号可是最难对付的大人物,雾舅舅轻叹一声,开了门,却看见黑鹤抱着涟漪睡在沙发上,昨晚明明听见隆明要惩罚涟漪,黑鹤怎么赦免她了?正思索着,黑鹤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对自己道:“早上好。”雾舅舅无声地靠近熟睡的欧阳玲身边,拿起笔记开始日常工作。 黑鹤瞥了他一眼,见涟漪睡得香沉,眼眶和鼻子仍旧红肿,口里还呜呜地带着一点哭泣的声音,“阿玲姐姐”一声梦呓般的低语让黑鹤和雾舅舅感触到着顽皮女孩的心底话:“看起来涟漪很喜欢阿玲。” “怎么说呢。对于涟漪而言,隆明是兄长,是亲人;而主人却像姐姐,是老师,那种感觉是不一样的。到目前为止涟漪所学到的东西几乎都是主人教的,却因为自己一时胡闹而弄成这样子,她怪责自己并不奇怪。”黑鹤说着,轻轻放下涟漪,安抚了一阵,又说:“我去看看隆明那边的人醒来没有,再说昨晚也没吃东西,现在有点饿了。” 雾舅舅简单地回复道:“他们已经醒了。” “知道了。”门无声关上,黑鹤见外面走廊一个人影也没有,料到在下面,果然如此,这群人今天看起来无精打睬的样子,忍不住匆忙走过的罗杰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罗杰忙于其他重要事项,三两句就把昨天晚饭后雾舅舅教训人的一段讲完,不等黑鹤说话就溜出去了。黑鹤没趣地瞧了瞧,看见龙牙带着苦脸的德明过来,忍不住笑道:“居然有人治得了德明,雾舅舅真厉害。” 龙牙见黑鹤不知哪来的一句谐趣话,摸不到什么意思,正要问,却听见黑鹤对着大厅叫:“隆明你跟我出来。龙牙,给我看好这群家伙,千万别让他们出来。”龙牙见黑鹤隆明往门口走去,以为他们要出门,却瞥见大家都聚在大厅旁凑热闹,明白黑鹤的意思,拉开粉色的大帐,接着说道:“黑鹤不让出去你们就乖乖的,昨夜雾舅舅的教训还不够吗?”于是他们都退回去了。 “我醒来的时候没有看见涟漪,她怎么了?”隆明先发问了。 黑鹤没有回头,平静地道:“她累了,我让她睡在我身边。隆明,我就是为了这个单独把你找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惩罚涟漪?”声音虽然不大,语气却很重。 隆明一时间无法回答,呆了一会儿才道:“这不是明摆的吗,昨天的事是涟漪引起的,作为哥哥要让她明白自己做了些什么,以后不要再犯。父亲把她和耀明交给我,教导他们是我的责任。” “明白自己做了些什么?以后不要再犯?”黑鹤仍旧平静,“那你呢,你是如何对待自己的?”、隆明不知道黑鹤这样问自己是何意思,支支吾吾的,说不出完整的话来。黑鹤如今真是平静得奇怪:“隆明,昨天的事你也有份吧,你不能把事情全部推卸给涟漪,她现在还小,而且视你为榜样,根本不能理解‘出卖’这种事情,到了她能理解时,你的做法会让你的形象在她心目中产生极坏的影响。你究竟有没有想过,涟漪虽然粘着主人,却仍旧是你的好妹妹啊。” 说白了就是来教育,隆明并不愚蠢,于是问道:“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直白。”黑鹤笑道,“你和高胜如他们不同一点就是这个。隆明,你尝试过给涟漪指出她的错误吗?甚至告诉她如何学会与人相处吗?” 隆明摇头:“有,她曾经几次捕捉猎物失败,我就教她技巧;可是与人相处,说句实话,自从那件事以后我就没怎么与其他人为伍,涟漪认识的基本上都不是赵家庄的人就是这里的人,再说她是女孩,我想这方面我帮不了她。” 黑鹤收起笑容,板起面孔道:“坦白是件好事,如果你能早点对我们说或许不会弄出大事。涟漪我想让她冷静下来再说一点事情,大概要在主人醒来后当着主人的面才好说。你的事情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别再当着其他人的面体罚涟漪。” “那以后涟漪出事怎么办?” “说理,你在碑柱那里也听见主人对涟漪说的那番话,你也学一学:小孩子要教,要让他明白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这样他们才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主人从小就到处闯荡,没有受到管束,以至碰了不少钉子,等她明白的时候事情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隆明,这是我的心底话,涟漪千万不能走上主人的道路,那条路非常残酷,她不同于主人,那条路只会让她受尽折磨而死,你未必能忍受得了。” 隆明沉默了,抬头看见涟漪哭后的样子,一阵心酸,说道:“让你哭了,对……对不起。”涟漪早已跳入哥哥的怀里放声大哭,黑鹤不忍看着,只好转过脸去。 龙牙听见涟漪的哭声渐渐减弱,寻思着要不要去看看,看见黑鹤独个儿回来,就问:“涟漪她还好吧?” “宝锭去他们身边了,没事。”黑鹤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环视大厅里的人,见大家都是那副不生不死的鬼模样,安慰道:“雾舅舅还没有下来,你们这是怎么了?” 一片寂静,只有龙牙漠然答道:“他们见这次闯了这么大的祸害病了主人,商量着要如何安慰主人呢。” “是吗?”黑鹤笑了,“真是想对了时候。”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七十话 大厅里 黑鹤的笑平常都带着一丝奸意,可是这一次她就笑得让人心窝里暖暖的。龙牙很少看见黑鹤这样笑,于是问道:“他们的提议似乎让你相当满意,你又有何打算?想去安慰主人吗?” 黑鹤笑道:“那当然,而且礼物的材料已经准备好了。”她兴致勃勃的说着,冷不防雾舅舅板着面孔出现,头脑一下子清醒许多:“主人的病情好像没有预料的那么严重,可以放心了吧。” “你说什么啊?阿玲如果日落前不醒来我就要送她去医院,黑鹤你大概没有想到吧,昨晚她其实没有睡,是伊休普顿告诉我的。你太累了,他不敢告诉当时熟睡的你,我最后给阿玲打了镇静剂,看着她睡着才离开的。”黑鹤终于知道了房间里发生过的事情,大家也真没想过欧阳玲费尽心神、黑鹤四处奔波、龙牙整天照应几乎没有好好歇过,都是为了这群不肖之辈。雾舅舅见黑鹤没有话,转向高胜如等人,正要发话,瞥见隆明和涟漪过来,涟漪眼鼻还红着,脸上湿漉漉的,头发上还滴着清水,一点倦容却显出了她另一种女孩子的柔和美。雾舅舅叫涟漪到饲养房里去,陪着同同和小虹,等她走后才咆哮着发作,大家早有准备却仍然心惊肉跳,眼前这位其貌不扬的人讲话时如同钟鼓齐鸣,震颤得屋顶似乎摇动不止。 黑鹤早把大家异样表情收在眼底,低声问龙牙:“雾舅舅昨晚骂他们时是不是很凶?”龙牙点头。“他们有没有反驳?” “最初是有的,古欣萍一开口就触了霉头,挨了半小时的骂,人都哭了,雾舅舅还没停止。后来话题回到高胜如身上,然后是季梦、德明、隆明,涟漪本来是第一个,被古欣萍一搅就忘了,今天不知怎的就放过涟漪,我们听听他还有什么话。”龙牙在黑鹤耳边说话,不时张望大厅的情况,“哦,淳少爷和护志他们回来了。” 黑鹤根本没注意他们何时进门的,回头见宁道淳、护志、安德鲁和赵梨一起走来,赵梨有点惧色,大概在门口就已经听见吼声。黑鹤道:“赵梨,这事与你无关,不要摆出这副模样。护志你来得正好,从今天开始学校放寒假,我们去干点别的活儿。对了,你弟弟呢?” 护志道:“你忘了,涟漪昨天干了件大好事,他们班里不得不提早下课,今天要补回来。” 安德鲁插口道:“那算是什么上课,不过是训话,说什么注意安全、礼貌对待家人等等,能做到的有多少人。”一时间大家都无语,连大厅里雾舅舅的轰鸣声都停下来了。“雾舅舅什么时候都这么暴躁,谁惹着谁有麻烦,阿玲也不例外。”安德鲁故意大声说话,语气虽然不愠不火的,没有丝毫压制的意思。 雾舅舅听了,却恭恭敬敬地对安德鲁道:“先生,这些小人都在胡弄,欧阳玲要是再被他们气晕了,麻烦的还是我们。现在我教训他们对谁都有好处,上次黑鹤平心静气地教导,你看看他们都弄成什么样子,这样下去行么?先生别仁慈了,你就是放纵了下面的人才弄到这种田地。” 黑鹤见话头不对,趁安德鲁没发作就对大厅里的人喊道:“你们不是商量送礼物给主人吗?我有个好提议,我们弄棵人造树。” “喂,黑鹤,别转移话题。”雾舅舅要发怒,刚上前一步就想到失言,连忙掩饰道:“去年没做,今年怎么就突然做了?” “因为人手足够?,反正主人这几天都不可能出现,我们刚好做得了那个。”黑鹤转过脸对着大家说道,“女孩子,还有德明留在大厅里,耀明、青鼎跟着龙牙到工具房取东西……耀明,你的脚怎么绑绷带了?” 雾舅舅冷漠地道:“昨天追涟漪的时候从四楼跳下去弄伤的,趾骨裂了,但他是妖,伤得轻,固定几天就好了。” 黑鹤不想再说涟漪的不是,含糊地答道:“哦,然后惠慈、高胜如、季梦、赵百翔跟护志新志到院子里去,没有了。” 这时候不知什么时候闯进来的欢欢突然拉扯着黑鹤的丝巾,问道:“那么我做什么呢?我做会不会有工钱?还有……” 龙牙不让欢欢问下去,挥拳把它几乎打晕过去。黑鹤看了看,正思索着如何处置的时候,露娜恰巧经过走廊。黑鹤记起露娜说过晚上整理收银部的碎钱太伤神,要找人来帮忙,于是叫道:“露娜,欢欢交给你,让它替你数数钱;至于工资,不好意思,你在这里的食宿都是免费的,那从今天起,拿你的工资抵数。”露娜一听,觉得黑鹤的决定既可笑又奇怪,哪里有人如此作弄一只小东西,不过这当儿不好违拗,只好把欢欢捉去了。 涟漪带着同同和小虹过来找欢欢,见到这一景象,畏缩着问:“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黑鹤连忙安慰道:“这不关你的事,是欢欢的老毛病犯了,我分派工作给它而已。对了,同同去庭园,小虹留在屋里,然后……”更多的安排不用说下去,黑鹤、龙牙、宁道淳自然安排妥当。 雾舅舅的担心是多余的,欧阳玲中午过后就醒来,最终并不需要送院,大家都松了口气。餐厅中午时最忙,平常不出来的都来了,露娜罗杰连走动的机会都找不到,寒假前最后的聚餐午后太逐渐散去,校园安静了,餐厅里打工的陆续回家,然后门关了。 两天后,庭园的小喷泉“长”出了一棵三层楼高的大树,是时候找欧阳玲了。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七十一话 送给欧阳玲的礼物 “主人,请张开眼睛。”黑鹤轻声细语唤醒了欧阳玲。欧阳玲躺在床塌的第三天傍晚,黑鹤独自来到她身边,神秘一笑,什么也不用说,聪明的欧阳玲已经知道了一切。此刻她躺在铺在庭园喷泉边不远处的一张便椅上,一身飘逸的白色纱裙轻垂于干枯的草地,毫无修饰的容貌比平常憔悴,却相当的柔和,远处排成一列的众人都不由得低下头来。 欧阳玲微睁双目,眼前只见金色银色的光芒四射,好不容易适应过来,见一棵三层楼高的人造树矗立在圆锥喷泉之顶,树上挂满闪闪发光的吊饰,一盏盏彩色小灯不停眨眼,把树顶的那颗透着红光的银色星星映照得无比华丽。“新年快乐,新年快乐……”耳边传来的住客们的合唱声,欧阳玲侧目看见由涟漪带头,后面是赵梨、古欣萍、小菲一排,男的在后面,呆头呆脑地唱着不合时的歌曲,等他们唱完了才道:“你们唱得不错吗。” 涟漪一唱完就跑到欧阳玲身边,撇着嘴道:“我们本来想唱另外一首歌的,可是唱了好多遍都比这首差,青鼎也老是唱错,罗杰哥哥叫我们唱这首算了。” 欧阳玲笑了笑,躺在黑鹤怀里,用蚊子般的声音道:“是吗,怎么没见到露娜他们,还有隆明呢?” 高胜如抢在涟漪前面说话:“他们在厨房,看起来今晚的食物相当不错。” “你吃什么都一样,根本不去品尝味道的家伙。”季梦轻蔑地说着,被黑鹤狠狠投个眼色,连忙更换音调:“这棵树是我、高胜如、惠慈和赵百珍按着淳少爷的提示做的,怎么样,这叫什么圣……圣什么?” “圣诞树。”赵百珍从罗杰口中知道圣诞节这回事时,还感叹道:“世界上居然有这种东西。”虽然还半知不解的样子,毕竟赵百珍问多了点也就知道多些。现在他不让季梦说下去,瞧着身边走过的宝锭和德明,说道:“树上的灯是黑鹤姑娘给我们的,至于那些挂饰,金属的是耀明和青鼎合作的,而那些布娃娃是女孩子们做的。”欧阳玲看见宝锭德明走到身边,耳听着赵百珍的话,手摸着狗儿的长毛,满意地点点头。 “但是我不会做针线活儿,想和小菲画画,不过……”涟漪接过赵百珍的话题,羞涩地道,“不过德明哥哥把颜料盒打翻了,我本来想要另一张纸画的,但龙牙和阿梨姐姐说不用了,还收起来了呢。” 赵梨捂嘴笑道:“那情形可笑得很。阿玲你知不知道,我和护志帮涟漪整理好颜料就各自做自己的事情,我和古欣萍在大厅的一边,涟漪在另一头,过了一会儿我们听见涟漪叫喊着,以为发生大事,于是抬头看看。原来德明不知怎的从庭园里进来,一进大厅就踢翻了装颜料的小碟,弄得满脚都变了色,德明想甩掉颜料,却接连打翻更多的小碟,身上一块一块的,于是拼命地甩。涟漪开始时觉得好笑,不过德明甩不掉颜色,那些带色彩的水都溅到了涟漪小菲身上,涟漪要发作,德明就跑,三个在纸上追逐,结果那画纸变成了这副模样。” 赵梨把那天涟漪的画拿出来,整整一幅画卷满是彩色的爪印脚印,还有小菲翅膀尖拖拉时留下的细痕,还有纸边的那黑乎乎的一大块,哪里像画,不过是一副杂乱无章的“杰作”。欧阳玲噗哧一笑,道:“好一幅梅花的抽象画,过会儿下雪时把它贴在玻璃上,好好欣赏欣赏。”这一笑让这没有完全恢复原气的女孩咳嗽了好一阵子。 涟漪满脸通红,赵梨得意地道:“看吧,你的阿玲姐姐很欣赏呢。”大家都哈哈大笑,若大的庭园里充满了笑声,耀明突然问:“后来呢?” “后来啊,我?下东西,跑过去把涟漪和小菲抓起来,正巧校长经过门口,看见德明和涟漪身上都沾满颜料,又看见大厅这边角落地上墙上都是颜料,架起他那把扇子叫我们‘继续’,我还以为他会帮忙劝解呢。”赵梨放下画卷,张着双手比划着当时的情况,撇着嘴对校长表示不满,“有这么个空档,德明一溜烟地跑了,涟漪才安静下来,我收起这幅画,让涟漪和小菲去洗澡,就这么解决掉了。不过隆明后来告诉我,德明自己跑到浴室里洗毛,却没有人帮忙,于是湿渌渌地跑去找隆明,呀,洗了半天才洗干净呢。”话没说完,众人已经笑翻地了。“大厅后来还是我和古欣萍洗的。” 欧阳玲眯着眼看看德明像是笑像是怒像是哭像是羞的样子实在可怜,说道:“你也有失手的时候啊,不过这幅画我很喜欢,这是奖励你的。”黑鹤早已把私藏的肉丸送给德明,它也乐于找到可以掩饰尴尬的事情。欧阳玲稍稍停顿下来,喘息着对黑鹤道:“待会儿你把我的东西整理一下,送他们点东西表示奖励,说清楚了,都是对他们将来有用的才可以。”黑鹤答应了。 “你们有什么可笑事不妨告诉我们,都在这里笑多没意思。”露娜拿着一大盆子火鸡从屋里走来,身后是护志、隆明等等,每人都捧着一份食物,放在桌上。露娜要问,隆明把那天的事情说一遍就再没可说的,大家又开怀一回。 ―― 热闹的一天过去了,安德鲁独自倚着玻璃门,拿着移动电话不停地打着字。 雾舅舅走到他身边道:“阿玲笑着睡了。先生,你还挂心外面的事吗?” “嗯,可惜我们现在没人能出去。” “父亲。”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七十二话 猫眼 “爸爸?”欧阳玲望着下雪的天空,喃喃自语。 ―― 一场不大却历时长的小雪为大地铺上一层薄薄的积雪,天空无尽的乌云低低地压着,有着一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抑感。泛舟学校的西北方有座小山,山不大不高,东、南、西三个方向的山坡十分平缓,数条细小的溪涧沽沽流淌,隐藏在林木之中,几乎找不到;山北却呈凹型,整座山看起来有点像小浪头,远处的人都这么戏称它为“浪山”,但山真正的名字是“殷山”,本名“阴山”,因为不好听所以“阴”改为“殷”。 “阴山”北坡有一道同往阴间的沉灰色大门,坐落在终年不见阳光的地方,是名副其实的“无光之门”。此门由两条滚圆的漆木架立,梁架两端轻轻翘起,形成两个小丫角,中间是个空心圆,五条细链在圆的五个端点构成一个整齐的星型。横梁下是一扇双页门,门板上有许多手掌大小的圆洞,洞里漆黑一团,透出一股令人颤抖的寒气。许多活人见不到的灵魂在门外聚集着,一个接一个地通过圆洞,它们进去以后就不能在圆洞里出来,如同反光玻璃一样。 独零零的门突然有了动静,“曳”地一声打开了一条细缝,一只灰黑色的小虎斑猫从阴间漫步到人间,无声地站在雪地上,门轻轻关上了。那小猫出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坐下来洗脸,舔舔柔软的爪子,刷刷惺忪的面孔,骚骚痕痒的部分,才慢慢站起来回头瞧瞧沉灰色的“阴间大门”,看看那横梁上数条细得几乎看不见又并非切断梁木的裂纹,懒散地打了和哈欠,一声不吭地向村镇走去。 虎斑猫离开了山凹,在较高的山脊眺望殷山,白茫茫的一片中点缀着红彩,那就是殷州镇。小猫半是跑半是滑的方式飞速地走下山坡,却突然刹住,窜到一条小溪涧旁边。这条小溪早已断流,被薄雪覆盖下还是看出了痕迹,溪岸边有个不起眼的小石碑,灰灰的,不活泼的,一个字也没有。小猫走到这比自己肩膀高高不了多少的石碑前,一下子趴下,把头俯藏在双臂间,然后抬头站起来,如是者三次,才轻吻了那冰冷的碑石一下,闭目默哀。 许久小猫张开眼睛,绕着石碑走了三圈,才仿佛已经完成了拜祭先人的仪式一般哀伤地远去。它穿过一片白花花的树林和空无一人的山田,渐渐靠近一座非常醒目的小洋房。殷州镇几百年前由逃难的赵家庄之余民建立起来的,这里不像赵家庄,阴山是大龙王地盘和东方龙王地盘的交界处,因为这里有座“阴间大门”,双方都不愿在这里打战,除非有必要也不想靠近这个不祥之地:因此殷州镇没有赵家庄那样的高墙,全是围绕着宗祠的平凡建筑。这些建筑随着时代变迁而逐渐变化,从割木为柱、草芦为顶,到石墙瓦顶,到砖墙水泥顶,一直到镇长赵晖所住的这间独一无二的小洋房。 虎斑猫在小洋房铁门前呆立了好一会儿,门口的积雪已经铲去,留下一条平整却不大漂亮的水泥路,深沉的黑色铁门挂着两盏红色的宫灯,红色的挥春贴在里头的木门旁却不是在外面,不像是村人所为。“不要乱跑!”小猫一惊,连忙扭头警戒。一个约摸十岁左右的小男孩从市集方向跑来,手里捧着大包小包的,看起来不大重的样子。小猫松了一口气,却瞧见那男孩跑得太快没注意路面,一层看不见的冰让他摔倒了,包裹散了一地。 后面一名满头花白、满面皱纹的长者笃着拐杖颤颤地走来,他速度不快,小猫却觉得他是跑过来的,呼吸相当急促。小男孩在爷爷没有走到身边前就站起来了,抓过地上的包裹,把掉地的东西捡起来放在包里,不满地说道:“我知道啦。” 长者似乎没有听见孙子的话,自说道:“敬平,你拿这么多东西跑,瞧瞧就这么跌倒了,身上还沾了泥雪,脏死了,快进屋去洗。过两天就是新年了,千万别到时候闹事情,很不吉利的。”沙哑的声音里包含着多少关怀和担心,小猫无心欣赏这对爷孙的乐事,跑着步子走开了。 “爷爷你看,是猫啊,这种时候猫怎么到处乱窜了,世界是不是反常了?”敬平道。 爷爷却说:“野猫,自来的,兆头不好啊。” 小猫觉得那长者耳背,小男孩的话一句也听不见,不过它也不理会,拐了角走不远就是赵家祠堂。古朴的祠堂里集中了不少姓赵的成年男性,几个外来媳妇在旁边指指点点的,忙碌着清洁祠堂,谁也没注意到那只小小的虎斑猫。猫儿无趣地瞧了一会儿,从人群缝里瞧见祠堂中央的祖先牌匾,正中的是“赵百翔”,猫脸上露出几乎察觉不到的皱眉,嘴角抽搐了一下,又平静下来。 殷州似乎是个没有什么趣味的地方,学校放假了,孩子们不是在街巷里跑就是窝在自己的小空间内,有人看见一只野猫乱走就跑来摸脑袋扯尾巴,来意不善地踢两下,友善的过来安慰安慰。虎斑猫后悔不该走到市集这种人烟密集的地方,狠狠地张开利爪吓跑了小孩,有对靠近自己的人张牙舞爪才勉强逃脱,好危险。 虎斑猫刚脱离险境,一步不停地跑到小镇旁边的小林里躲起来,直到看不到听不见有人跟来的时候才歇息,躺在一棵无叶的枯木下。太阳落在西边一座不知名的山丘后,树的影子渐渐消失了,一阵风吹来,寒冷刺骨。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七十三话 归乡人 太阳徐徐落下,天空只剩下远方的一条白线,看不见星辰。一阵寒风吹过,灰黑色虎斑猫陡然缩成一团,“呜呜”地叫了几声,站起来张望,寻找温暖的地洞;没有,四周是阴森森的树林和被雪覆盖的地面。这时候挖个地洞已经太晚,猫儿要回到镇子里,却想起了刚才那些孩子们的恶作剧,想着想着,心里不自主地抖颤起来,那比寒风还冷。过了一会儿,它想到不远处有个小镇,那里屋子多,找个住的地方比较容易,而且这么走走也总比躺在雪地里要好。 虎斑猫走过冷冷清清的小路,在远离殷州的路上半个人影也不见,路灯发出荧荧的微弱的光,远远的一盏,比树林里的寂静更让人打颤。猫儿没有这种顾忌,一点也不在意四周的气氛,一直到午夜才走到油站的交叉路口。这下子事情简单多了,虎斑猫穿过昏暗的加油台,跑到旁边一间关了门的小店旁,仔细搜索了一会儿,在墙角处找到一个小水桶。它跳上去抓着边,水满满的,表面却结了一层冰,只好张开爪子狠狠地敲打,得到的只是碎碎的冰块,含在口里实在很不舒服,就算融化了还是很冻,猫儿吐出小片,思索着如何去解渴。 “呜呜――嘟”,发动机的声音从油站后面传来,虎斑猫打了个跺,却见两个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衣人骑着摩托车从另一条路过来。他们停在油站里休息,不断回头张望,似乎等待什么人,而且是急切的样子。不多时远处两道直直的光线射过来,又是摩托车,车上各坐着两人,后座的人陆续下车,前座的人有一位说话了:“车费,这种见鬼的寒夜居然叫人老远的驾驶摩托车到这里,要多付点钱,好让我们回去暖暖身子。” “行,价钱已经在雄城说好了,这会儿多给些也没问题,或者在这里住一晚怎么样,租房的费用我给,你们不用担心。”来得最早的驾驶员走过去,对司机道:“不过这村子今晚很安静,油站里也没什么人。”是男性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的。 “你不知道吗?”另一个司机道:“最近树林里的动物很活跃,到林里工作或者闲逛的人不少被袭击了,听说晚上出来的动物又凶又狠,村里的人大概为了安全晚上不出外,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你们今晚幸运,一只也没碰到,待会儿我们回去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你们的运气。” 乘客里其中一人对另一人点头示意,那人受了命令正要说话,自己驾车来的年轻人抢先一步:“难怪一开始都拒绝呢。看来你们留下比较好,我们明天到殷州镇去,可是这时候就算去了也没人理会。” “你们去殷州?”要车费的那个司机惊恐地问,“那么明天我们也要跟着去吗?” “如果要你们一起去,我们早就要求了,不用在这里付钱让你们回去。”年轻人道,“殷州是什么地方我知道,那里是我家,我姓赵的。” 这下子气氛如同水桶里结冰了的水一样凝结成固体,谁也不再说话,谁也没有动作。虎斑猫一直在暗处听着这些人的对话,早已了解了他们的目的,姓赵的年轻人要带着朋友回乡,大概是下午从其他地方出发,不巧被雪阻了路程以至深夜才到达此地。不过动物们作恶这点倒是个不小的问题;一路上它只听见????的声音,很明显是别的动物的声音,等等可能是植物们的动作。妖怪,阴间大门的裂纹,虎斑猫感到一阵兴奋,情不自禁地“喵”叫一声。 寒夜中的静已经叫人发抖,突如其来的声音在此刻的静添上一层恐怖气氛,尤其是刚才还谈论着凶猛动物一事。两个司机本来就害怕,听见了声音不等看清楚究竟是否收足了钱就飞快地跑掉了。“真是没胆量,一只普通的猫咪叫一声就溜之大吉,半路上遇到事情不知怎么办。”最初来的两人中另一个,话音暴露了女性的身份。 “不,那好像不是只普通的猫,瞧它走路的姿势,雪地里连个脚印也没有。”受了命令的人此时说话了,声音听起来向没有色彩的画,柔和却很枯燥。他一听见猫叫就四下环顾,只有一只小小的虎斑猫在不远处的墙角,那猫儿靠近的时候也细细观察了。“不是妖怪,没有妖气,有点……” “是‘阴间大门’后面来的吗?”第四个人说话了,声音从容,略带一点威严,似乎近在咫尺,又像远在天边。 “喵”,这一声已经代表了回答,虎斑猫不说话,却听懂了他们的谈话。“这猫好像不会说话,怎么样欧阳先生,我们怎么处理这家伙?”女性继续说话。“欧阳?这人是?”在这小巧野兽的耳中如同打雷般震撼的名字。 “赵敬保,你说呢?” 赵敬保,那个自行驾车而来的年轻人,道:“赵家只对付妖怪,对阴间使者没有任何办法。” “豪丹全,这猫在磨蹭着我的腿,看来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你带它,我们明早到殷州去。”虎斑猫确实围着欧阳先生绕圈子,它不愿放过靠近对方的这一机会。那个名字怪怪的家伙接受命令,抱着猫儿跟着前面两人进入小镇。 赵敬保在巷子里找到一间还有灯光的屋子,屋主却狐疑地看着他们,在赵敬保展示身份后才勉强答应了深夜访客的请求,腾出了两个小套间,说声“晚安”就下楼去了。虎斑猫终于找到了容身的地方,乐滋滋地到暖炉旁躺下。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七十四话 警告 赵敬保找到一间还有灯光的屋子,屋主狐疑地打量着他们,在赵敬保展示身份后才勉强答应了深夜访客的请求,腾出了两个小套间,说声“晚安”就下楼去了。虎斑猫找到了容身的地方,嗖地跳到地面,走到角落里洗刷浑浑的身子,乐滋滋地到暖炉旁躺下。 “人家说猫是会享受的东西,你瞧它,真是的。”欧阳先生瞧着那行动怪异的虎斑猫,冷冷地说着,他不大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小屋里特别响亮。赵敬保租来的这两个套间只能容纳两人,一张上下床,一张小得不能再小的桌子,还有一间仅可转身的厕所,连张椅子也放不下。欧阳先生和豪丹全进门后,各自脱下头盔,赵敬保把头盔放下,说声“去准备”就关门了。 欧阳先生把头盔递给豪丹全,梳理一头银灰色的披肩卷发,笔直站着环顾这细小的房间。虎斑猫在对方转过脸来的时候看清楚了:一张祥和的瘦削的老人的脸,浅浅的皱纹说明他保养得非常好,宽宽的额头,一双深邃的灰色瞳孔透着一丝哀伤,高高的鼻子,突出的下巴,毛衣领包裹着皱巴巴的脖子,干巴巴的手背布满了大小不一的老人斑。欧阳先生把穿在外面的皮大衣脱下交给豪丹全,身上仅穿了一件紧身短褂,一件背心袄,一条崭新的西裤像是最近才买来穿上,似乎要跟上潮流的样子。“猫儿会享受,吾何曾不想,如果赵敬保说的是真的,吾也要找到阿淳他的坟墓,还有他的妻女的坟墓。” 豪丹全此刻也解除了头盔和外套的束缚,露出一张结实的西方人的脸,一头几乎呈黑色的褐发像波浪一样卷曲,外套下只有薄薄的一件衬衫,一条没有折痕的领带,整整齐齐一丝不苟。他听见欧阳先生说话了,好言安慰道:“先生,淳少爷既然已经去了,您想那么多也没有用。再说那姓赵的话也不知道能不能作准。” 本来豪丹全想说这会不会是陷阱,欧阳先生摆手让他住口,冷冷地道:“不管准不准,你认为赵家有能力对付你和吾吗?豪丹全,好逮你也是吾的贴身侍卫,那点小民也对付不了可就亏待了吾对你的期望。” “是,先生教训得是。”豪丹全恭恭敬敬地鞠躬退到一旁,手忙脚乱地打开个纸盒,拿出一个滚圆的毛东西,抓着随盒送的一条粗线不知道如何使用。虎斑猫远远地瞧着,等待那个叫赵敬保的人帮忙,但人不在,门外倒是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豪丹全没有求教的意思,猫儿只好站起来,跳上桌子夺过毛东西,咬这粗绳接上电源,不一会儿毛东西暖和起来。 欧阳先生看见这有趣的一幕,打趣道:“这只‘阴间’的猫也懂学习,现代人类创造的东西也学会用,比我们这些百年前的老人强多了。” 豪丹全涨得满面通红,连忙转身要鞠躬道歉,猫儿拉拉他的袖子,跳到了旁边的门前,窜进去。豪丹全看见欧阳先生点头示意,跟上虎斑猫推开小门,里面是间浴室,见猫儿碰碰放在地上的盆子,看看挂在墙壁上的花洒头,再愚蠢豪丹全也明白它的意思;不久这位身强力壮的侍卫端着一盆温温的清水给欧阳先生。虎斑猫再度回到那毛东西旁边,拿掉电线,叼着递给欧阳先生;欧阳先生笑纳了,毛东西柔软而暖和,温度刚好合适:“人类弄出来的东西多啊,这东西好。” 欧阳先生见这不起眼的小猫居然如此帮助自己,是因为好心在雪夜里收留的缘故?看着水盆放在脚边,对豪丹全表扬几句,就去端详起那只虎斑猫。虎斑猫走到盆子边,毫无表情地看着欧阳先生好奇的眼神,测试过水温,缓缓地走入水里,露着头卧着。豪丹全见状马上要来赶走小猫,欧阳先生看得兴起,不容侍卫反对,蹲着身子抚mo猫背,轻语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一连问了几声,猫儿始终没有回答。“不能说话还是不愿说话,这吾都不能决定,可是你这么做让吾感到过意不去,你是存心让吾内疚吗?” 虎斑猫一抬头,溅出了水花,对欧阳先生凶狠地吼了一声,张牙舞爪地站起来,把好端端的一盆水全泼出去。 欧阳先生被这举动奇怪的虎斑猫弄糊涂了,一身温水似乎让这位温和的长者清醒些。他直面一动不动的猫儿,阻止了豪丹全的捕猫行动,叹气道:“如果吾把你带到殷州,那么我们就是同路人,即使如此你还是保持这副模样,还是保持缄默?” 虎斑猫走出水盆,在干燥的地板上写下个“走”字,转身回到暖炉旁躺下,湿渌渌地让水滴了一地。欧阳先生和豪丹全完全没想过这小猫居然在警告,为什么?殷州赵家确实和妖怪有着很深的渊源,但这么个“走”字实在叫人想不通。正想着,门外一阵脚步声到门口停止了,赵敬保进来了。这看起来二十岁上下的青年托着一个大托盘放在桌子上,看见满地的水,问道:“你们怎么了?” 豪丹全把带来的一条干净的白毛巾递给欧阳先生擦身,自己从厕所里拿出脏毛巾擦地板。欧阳先生则坐在床边擦边道:“不过是只小猫在耍脾气。” “猫的脾气总是难以捉摸,高兴时向你撒娇,不高兴是咬你,它就是这么一种动物。”赵敬保一边放下食物,一边道:“来,你们也该饿了,来吃吧。我把玛嘉烈叫来。”虎斑猫不再理会,听着他们的吃饭声逐渐睡去了。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七十五话 殷州之人 从阴间来的虎斑猫熟睡了整个下半夜,第二天被冬日温暖的阳光唤醒了,豪丹全紧抱着自己,沿着昨晚离开殷州的路返回。小猫一阵咬牙,极力挣扎着想要逃离,却被对方粗壮的双手紧紧钳住,根本动不了。豪丹全见小猫醒来,低声道:“别动,昨天欧阳先生心情好你才避免受罚,今天要是再胡作非为,事情就麻烦多了。”虎斑猫不再挣扎,看着前方走动的欧阳先生的背影,沉默不语。豪丹全的警告大概就是为了昨晚的事,可是昨晚做了什么,小猫自己却记忆模糊,只记得写了个“走”字。然而眼前的欧阳先生似乎不理会警告,居然徒步进入殷州镇,与其说是胆大还不如说是没有弄清楚情况。 虎斑猫觉得自己做了多余的事情,打了个假哈欠敷衍了事,却听见前面的赵敬保和欧阳先生谈起了家常,都是些关于殷州和世界局势,还有就是赵敬保的私事,那个叫玛嘉烈的女性也加入谈话,可整个过程都没有丝毫关于那个叫阿淳的人的事情。小猫突然感到豪丹全不自觉地动了动,抬头瞧瞧他警觉地张望一阵寒风吹过的树林,一阵不易察觉的骚动,悄然无声地静息下去,树林恢复平静。“是我的错觉吗?”虎斑猫没有叫,它知道树林里有东西活动,那不是豪丹全熟悉的东西:就这一点,虎斑猫已经肯定了那些东西的来历。 四人不知不觉地走到殷州入口,道路分叉了,一条稍稍平行直去,另一条往上延伸。赵敬保选择了平行的一条,道:“我的家在另一条路尽头,不过我们先到市集里,中午时候大家都在市集活动,我们可以顺便向他们打招呼。” “这里全是赵家的人吗?”豪丹全听见赵敬保的话,不由得留神注意。 赵敬保没有注意豪丹全的心思,回答道:“不尽然,市集里多半是女士,外村的比较多。”这时候他们已经走到牌坊前,牌坊后面一排小屋展现眼前,几个小店张着门。“这里就是市集。”赵敬保道。这里是殷州最多人聚集的地方,可比起雄城商业区里一间小店铺里的人还少,稀稀落落的灰色房屋配上数条红色彩带,几个大红灯笼,门户上的挥春,清一色的毫无生趣。 豪丹全四处张望,在牌坊前面不远的路边有一块作为栏杆的大石,于是问:“赵敬保先生,那块石头怎么孤零零地放在路边?” 赵敬保一看,心里突然抽搐了一下:“十一年前这里发生了一场车祸,车祸后留下了一个大洞,爸爸说它会坑人所以叫人搬来大石堵了。那次车祸里有一个生还者是我的青梅竹马,那之后她失踪了,以后就不知道了。她叫欧阳玲,跟欧阳先生你同姓。” “欧阳玲啊,她活着啊。”一个黑皮肤、年纪比赵敬保要小的高大男生从一间张开门面的小店里出来,悄悄走到三人身边道,“小声点,你爸爸受不了这个。听说欧阳玲去年夏天回来了,好像是坐小轿车来的,回去的时候是用直升飞机,好不气派,村里的都惊讶着呢。” 欧阳先生忍不住问:“那个叫欧阳玲的现在在哪里?她的情况怎么样了?” 男生警惕地打量欧阳先生,看看赵敬保。赵敬保道:“哦,我向你介绍这位是我堂弟赵敬朗,这位是欧阳秉先生,后面的是豪丹全先生,他们是我路上遇到的,因为目的地相同所以一起走来。至于这个吗,是我女朋友玛嘉烈。”玛嘉烈是个暗红色头发的青春女生,绿色的瞳孔,宽大的嘴巴,一张充满笑意的脸庞,一件紧身套装,外套一件毛肩大衣,处处呈现着性感的魅力。 赵敬朗耸耸肩道:“是这样啊,”他微笑着和赵敬保低语几句,小猫听不见,却听得赵敬朗说道:“我不知道欧阳玲是不是还在学校里,不过她身体不好,要接受长期治疗:是阿恒说的。”欧阳先生听了心中绷紧,却听见赵敬朗继续道:“你们千万别说欧阳玲的事,还有你妹妹的事,赵梨她已经列入不受欢迎之人。” “阿梨她怎么了?” “顶撞你爸爸?,详细情形我不知道,她好像在学校里失踪过一段时间,回来后就和欧阳玲住在一起,你爸爸说了她要是回来就杀了她。” 赵敬保打了个冷颤:“怎么会?”他嘴里不说,面色却表示出来了,阴沉沉。虎斑猫也十分惊讶,这些事情还是头一回听到。赵敬朗突然打断了各人的思路:“你弟弟阿平来了。”果然在室集的另一头有个小男孩在买东西,虎斑猫一见那就是昨天进入殷州见到的第一个小孩,他跌倒时的模样还记忆犹新呢。 赵敬保喊道:“阿平。” 赵敬平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不自禁地循声望去,见是一个身穿褐色皮大衣的年轻人站在赵敬朗旁边,细长的弯月眉,半眯着的眼睛,尖尖的下巴,不是哥哥是谁。“哥哥,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今年不回家过年呢。恒哥哥都不回来。”赵敬平抓着满满的袋子,连蹦带跑地靠近赵敬保,笑着说:“爸爸想着你,说你怎么不打电话回家报平安的,还说男孩比女孩可靠的。哥哥,你快去看爸爸和爷爷啊,他们快想疯了。”赵敬平把袋子挂在手腕上,拉着哥哥的手就走。 这一弄大家都来凑热闹,但马上就被村里一名长者狠狠的一句话给打断了:“敬保,你知道你身后的朋友是妖怪吗?” 赵敬保一愣:“舅爷爷,你这是什么话?”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七十六话 阴间的猫 赵敬保带着女朋友和两个陌生人,还有一只来自阴间的猫一起回到殷州。这是从欧阳玲到访以后,殷州最大的新闻,大家都来凑热闹,只有一名长者感到不悦:“敬保,你知道你身后的朋友是妖怪吗?” 赵敬保一愣,回头看着没有表情的欧阳先生和豪丹全,莫名其妙地问:“舅爷爷,你这是什么话?” 豪丹全听了长者这话,靠近欧阳先生两步,把虎斑猫安置在肩膀上,准备迎战。欧阳先生淡然地说道:“吾是来找吾子欧阳淳,只要见到他的坟墓,吾心足了。” “不受欢迎的人马上离开此地,殷州不欢迎你们。”长者沙哑地命令道。 玛嘉烈突然叫道:“等等,欧阳先生不过是来找自己的儿子,与我们不相干,让他们去一次不就结束了吗?” 长者转头冲着那女的喊道:“外人不许干涉我家的内务。赵敬保,你这不肖的东西,难道你要学你妹妹顶撞家长吗?” 赵敬保不知道妹妹被赶出家门的真相,又被长者责骂,反问道:“那么你们告诉我,阿梨她究竟怎么了?说起欧阳玲,你们以前怎么说她漂亮可爱,现在怎么说她坏话了?” “你……”长者一咽气,几乎晕过去。赵晖突然从人群后面冲出来,给了儿子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道:“好啊,出去一个就反一个,赵梨帮妖怪说好话,你更厉害,居然带着两只妖怪回家。小子,亏我把你养到这么大……”赵晖后面骂了一大堆难听的话,欧阳秉先生不由得皱起眉头,用轻蔑的眼神盯着凶神恶煞的赵家族长,一声不吭。 豪丹全见欧阳先生脸色难看,心里焦急着,瞧见赵敬恒在一旁沉默,于是靠近几步,问道:“赵敬恒先生么,请问你知道不知道欧阳淳的墓在什么地方?”豪丹全想就此离开殷州,但是欧阳先生固执的性格不容许他那么做,至少明白肩膀上的虎斑猫半夜时警告欧阳先生就是为了避免争吵。 “我不知道。”赵敬恒并不勇敢,见豪丹全靠近,自己也退后几步,一边看着赵晖一边颤抖着说,“我没听说过欧阳淳这人。” 赵晖却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向发愣的豪丹全道:“你们不是想知道欧阳那小子的下落吗?我告诉你,他死了,骨头烧了,我把骨灰抛到‘阴间大门’后面去了。”他的话一个字眼一个字眼地报出来,既狠又亮,气得欧阳先生双手抖动不已。 豪丹全不由得火冒三尺:“淳少爷究竟跟你有什么过不去,你们怎么能这么对待他。” 赵晖狞笑道:“我们一直把他关在后山的洞里,让他一年到头见不到阳光。” 脸颊发红的赵敬保看见欧阳先生阴沉的脸庞,咬着牙,还没有发作,于是冲着他们喊:“快走,父亲发怒的时候谁也拗不过……” 赵晖气红了脸,正要给赵敬保第二掌,欧阳先生突然喝止道:“住手,你算是父亲吗?赶走了女儿还要打儿子,也没问清楚事情就动手,你也算是这里的头儿吗?吾来的目的是找儿子的坟墓,不是来找你们麻烦,你们不合作就算,吾自己去。”说着迈步向“阴间大门”走去,豪丹全不敢怠慢,紧紧跟随。 “不许动。”赵晖根本不容许妖怪在殷州镇里走动,吼道:“你们再向前走一步,我就要叫人动手。”他一挥手,不少村里男士都抓着棍子、锄头各色工具当武器。 豪丹全冷笑一声,想从衣袖里掏出匕首迎战,却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站在他肩膀上的那只虎斑猫咧着嘴,露出极为锋利的白牙,警告大家不许动。果然众人都没有预料到这么小的一只猫在调解纷争,都向豪丹全看过来。这么短暂的瞬间,大家脚下的泥土却松动地摇了摇,慢慢地聚集成一团,泥球逐渐增大,上面突然冒了个头,两边伸出手臂,下面长出了双脚,外面的泥土逐渐压缩,好好的一个泥人偶就这么出现在众人眼前。魔术般的变法不仅让赵家的人惊呆了,豪丹全也不得不重新打量身边这只不起眼的小猫。 欧阳先生目无表情地看着全身发光的猫儿,其实内心上下起伏:第一次听见它叫的时候是有人喊自己,进入房间时又是这小东西在帮忙,当自己表示要同行的时候却发出威胁性的警告,现在却在阻止双方的打斗,为什么?这只虎斑猫到底是何方神圣? 赵家的人都住手观望事态发展,却又忍不住瞧瞧赵晖有什么指示。赵晖哪里经过这种事,早已被小猫的举动吓呆了,嘴里却不认输:“妖畜,制造幻术迷惑大家吗?大家听着,给我打。”赵晖有令,赵家的人不敢违背,纷纷举起武器作势,虎斑猫再度一吼,所有人都退后一步,没有人上前。正当人猫对峙之时,泥人偶却旁若无人地向欧阳先生长跪敬拜,然后站起来,请欧阳先生跟自己前往“阴间大门”。欧阳先生看看仍旧张牙警告赵家的虎斑猫,知道这是它安排的,对豪丹全道:“豪丹全你留下,吾去去就回来。” “可是……” 欧阳先生一边摆手一边冷静地道:“猫大人是来帮助我们的,泥人偶是阴间的东西,有行动力却没有思维,要对付不难,但对人类来说也不容易。猫大人看来不想让赵家的人知道别的事情,它知道的应该不只有这些,你好好照顾,吾去一趟就回来。”豪丹全毕竟不放心,可又不能放下小猫,自己的人远在雄城,真是失算,怎么办?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七十七话 信 即使欧阳秉先生信任这只来自阴间的猫,并且愿意在泥人偶带领下独自进入殷山深处,豪丹全是不能放心。“太危险了。”他说道。并且想:“现在可不能放下小猫,可自己的人远在雄城,失算了,怎么办才好?”正想着,欧阳先生的背影已经消失在群屋之中。 赵晖示意身边的人去跟踪,那人很快就回来了:“对不起,泥墙挡住了我们的路,好像只容许欧阳先生去。”赵晖咬牙切齿,一句话也说不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太阳渐渐西斜,欧阳先生和泥人偶仍然没回来,豪丹全着急得不得了,对虎斑猫凶恶地耳语道:“你对我家主人做了什么?” 这回虎斑猫也不沉默:“扫墓啊,没有别的,他已经在归途中,马上就要见到了。”话音刚落,一个干裂了的人偶缓缓而来,后面是哀伤得落泪的欧阳先生。豪丹全一个箭步上去,还没站稳,欧阳先生踉踉跄跄地扶着豪丹全的肩膀,双手抖颤,喃喃自语,却没能说出一句别人能听见的话。豪丹全扶稳了欧阳先生才知道他手中拿着一个漆黑的方型小盒,贴在盒子上面还有一封已经开启的信。 “尊敬的北方龙王阿提隆泰陛下、敬爱的欧阳秉爷爷: “此信者乃小女欧阳玲所写,在此先向陛下一拜。我父乃殷州欧阳淳先生,母为阴间之公主伊莉娜?爱纱?德古鲁小姐,即欧阳爱纱。父亲于我出生前身亡,……” 一辆四马大车在黑夜的树林里奔驰,欧阳先生无声地倚在木板上,手中那封被水浸淫过的粉红色信纸皱巴巴的,“啊,为什么要吾不追究赵家的人?” “此事乃发生于父亲及赵辉之间,人事已非,万不可私下追究此事,……” 欧阳先生不能想象为什么自己的孙女会说这种话,明明她知道欧阳淳死亡真相,却从未伤害过赵家,究竟为什么?而且以她的年纪绝对不可能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宁亚穗”,欧阳先生一下子从伤痛中清醒过来,仔细分辨信纸上纤细的字迹,“宁亚穗”,没错,在欧阳玲署名前出现的一个名字,一个特别的名字。“是吗,你转世为吾孙女吗?真是天意。” “陛下,你没事吧?”豪丹全在帘外驾驶马车,听见欧阳先生自言自语,担心地问道。 欧阳先生长叹一声,声音微弱,有那么一阵子豪丹全听不见,正当他要撇下缰绳,里面传来的清晰的说话声:“豪丹全,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殷州以北,距离皇宫还有两天路程。” 欧阳先生闭上红红的眼睛,咽下心中的苦楚:“去泛舟学校,找吾孙女欧阳玲,吾之朋友宁亚穗。” 两个不相干的名字居然合在一起,豪丹全全身一震,不解地说道:“陛下,这……” “吾也不知道,信里只讲述了吾儿阿淳和赵晖之间的事情,为了一个女人居然弄至这种地步,实在让人难以置信。”虎斑猫在车子里转了个圈,在欧阳先生的身边躺下,受到了友善的安抚。“也是吾儿的不幸,原本一个好家庭因一场不知哪里引发的变故而拆散,这长变故吾要搞清楚。阿淳和母亲失去吾的关照只好回到殷州也是人之常情,赵家的做法也无可非议,可是一到感情,吾也难以自控啊,别说是吾儿。”欧阳先生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信中所述的‘诸事面谈’,也就是说孙女她知道吾一定会去找她,知道吾有无数心事等待解答,她能解答。让人很不舒服的言语,好像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一切事情,既然如此,吾也好遵从了。” “陛下,您累了,先回去可以吗?”豪丹全的话得到了正面回复,虽然他满怀疑惑,却不好再问,惟有把一切吞进肚子里,继续往北而去。 ―― “爸爸,爷爷,你们相遇了,是吗?”欧阳玲喃喃低语。她不在自己的房间内休息,而是躺在大厅的长椅上,看着刚刚和黑鹤回来的惠慈,倒没说一句问候的话。 惠慈把黑鹤送的木鱼放在面前,盘膝而坐,双手平放,闭目养神。 德明跟着宁道淳走过大厅,没见到黑鹤,宁道淳问:“惠慈,黑鹤姐姐呢?她没回来吗?” 惠慈微微抬头看着他俩,道:“她是回来了,听说伊休普顿在校里的工作不大顺利,马上就去帮忙,现在已经走了。” 宁道淳失望地道:“是吗?伊休普顿也挺辛苦的,不知妈……阿玲小姐重新盘算了些什么,反正这几天校长就一整天在忙着。我也想去帮忙,不知道阿玲小姐允许不允许的。”宁道淳浅笑着看看欧阳玲,见她没有什么动作,以为她在小睡,不再打搅,瞧着惠慈和木鱼,心感奇怪地问:“木鱼是不是坏了?要不我拿去修理。” “啊,不,木鱼好端端的,我不过是在想阿玲姑娘的事。”惠慈抬头看着装睡的欧阳玲,道,“隆明不在啊,是去上课了吧?现在的我很想问问他当时去雄城的感觉。” “那,怎么样了?” “现在的雄城不适合我这种妖怪生活啊,我就想到这么一点。阿玲姑娘一直关照我们,保护我们,这理由我现在才明白。下一个出去的是高胜如吧,不知道我这个弟弟又有何想法。”惠慈说着,长叹一声,对着木鱼又一次闭目沉思。 宁道淳道:“现在发现还不晚,至少阿玲小姐她已经为你们想好了以后的路,你们未来的家。这点你不用担心,没有阿玲小姐,你们依然可以生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一话 观星 “什么?不去?”高胜如一边吃着牛油蛋糕,一边惊讶地看着黑鹤,后者正在阅读文件。 “对,不去,暂时不用出去。泰彭坦的报告说北方龙王阿提隆泰回到北方,也就是说他不在雄城,我们去会合他的计划落空了,所以暂时什么也不用做。”黑鹤淡淡一言,已经说明了全部事情,然后抬头看着隆明问,“你知道主人在哪里吗?她都不愿意回复我电话。” “和耀明、涟漪一起到‘双叶’去了,说是去看星星的。真是的,看星星不是抬头就可以见到么,到底为了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隆明,看星星确实是抬头就可以看见,不过想知道星星是什么样子就得去那个地方。‘双叶’是距离雄城最远的地方,外面是海,四周没有阻挡,是观星的好地方。可惜的是这里太接近水面,被干扰的可能性很大,能不能看到星星漂亮的样子要靠点运气。”黑鹤平静地解释着,大家都听得出来,这个一直骂人骂得很凶的人今天很高兴,真的。 古欣萍凑到隆明耳边,低声道:“那个,黑鹤小姐看起来很愉快,是不是高胜如不用出去的原因?” 隆明低声回答:“没这回事,高胜如要是出去了,她才高兴。大概是玲小姐的病情稳定下来,可以坐着在校里活动,才是她高兴的原因。”隆明说着,看了看没有注意自己的黑鹤,示意古欣萍不要再说话。古欣萍也欣然接受,抓起本掩盖着红红的脸。 朔月的夜晚,天空一片漆黑,偶尔一个影子遮掩了星点,但很快就离去了。天上星辰闪耀,马儿飞翔、仙女唱歌、狮子吼叫、大熊绕圈、长蛇吐舌、波江水流。天在转动,星在转动,那时大地转动的证据;星光闪烁,那是空气飘动造成的结果。某颗星星爆发着猛烈的风和强烈的光,是诞生还是死亡,那只有见过了才知道的事:活着的死去的,都是世界上最平常的事情。苍穹下的生命,来自宇宙无数尘埃,凝结成循环的乐章――天水,欧阳玲最喜爱的音乐。循环是“天水”的主题,从海开始回到海中。 夜色之下,虚弱的小姐安静地倚着在卵形的私人轮椅,深沉地看着天空,张开手指数星星。“一百零三、一百零四……一千……”其实天上的星星怎么也数不清,但是在现代城市里可见的却只有最耀眼的几颗;泛舟学校人口密度低,夜晚也不亮灯,肉眼能够见到的比较多,特别是在“双叶”的观星台,通过高倍望远镜,群星簇拥的景象叫人震惊:“好美。”这几乎是最简单最平实却又是最佳的赞叹语。欧阳玲和宝锭、耀明、涟漪一起在观星者的陪同下数星星,耀明对巨大的望远镜产生兴趣,不停地发问,大家耐心地讲述解释,然而里面的术语太多,耀明听不懂,却摆出一副似乎明白的神情,在场的都笑了。 “你们看,是流星。”一个女性突然喊道。一条转瞬即逝的光在布满碎花的黑色天幕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燃烧的声音传入人们的耳朵里,耀眼的光落在远处的海面上,此刻有个男人说道:“你们确认位置没有,我们要租船去打捞剩下的陨石。” “不可能,在海里谁能分辨哪个才是真陨石。”现场里某个人接着喊道。 刚才那男性继续道:“在海里不行,我们捞上来在船上检查,真是个不懂变通的人。” 大家的争吵没有影响欧阳玲的专注,她闭上眼睛,浅笑着,带着安详和愉快平静地装睡:“流星、陨石……” ―― 四颗细小的尘埃在宇宙中并行,冲进浓密的大气层里,迸发出强烈的火焰。现在是傍晚时分,天空被西斜的阳光映照得通红通红的,掩盖了流星的光芒。四颗流星里有一颗最快到达地面,猛烈的碰撞制造出夺目之光以及震动大地的冲击波,光芒之外,另外三颗流星在半空消失了,没有坠地,没有返回,却在最后一刻消失无踪了。 好奇的人们等坠星现场冷却后前来查看,只见中央一个大坑,深深地凹陷在树林的边沿,陡峭的洞壁上是被烈火熔化后的凝聚物。大坑四周的树木被冲击波吹倒了,许多靠近坠地点的被烧成黑色的焦炭,光秃秃的,没有一点生气;来不及逃走的野兽们不是化成灰尘就是变成焦土,煞是可怜的。人们在这里没有找到陨石,即使掘地三尺也找不到,真是奇怪,难道一颗在半空燃烧殆尽的天外来客能够制造出一个整齐的陨石坑吗?如果不是,那么陨石在哪里? 这是一个烟雾弥漫的世界,朦胧的光线仿佛从四面八方透过来,阴冷的空气充满了血的味道,让人很不舒服。“呜―呜―”的鸣叫声,是什么在烟雾的里头?一个穿着破烂旧衣的年轻男性独自站立在白茫茫的世界中,循着微弱的声音找过去。他带着沉重的脚镣,如同固化的铁链声随着他的脚步回响着,裸露的双脚布满深深浅浅的疤痕,粘着体毛,在伤害它们的主人。“是谁在那里?”男性第一次喊问,没有回答;他第二次叫喊,四周却突然死寂了。他以为会有人过来身边,但是等了好长一段时间得到的只是静寂。“有没有人在啊?”他终于忍不住了,第三次喊道。回音、死寂,结果还是一样。一阵没有气味的风吹散了烟雾,朦胧的世界浮现了它的真面目:一种带尖刺、长叶片的草铺盖了板结的土地,带来了绿色的生机。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二话 黑球 年轻人三次喊叫,让烟雾里某个发出声音的东西停止了动作,四周一片死寂。一阵风拂过,落泊男人的披肩黑发略略地飘动了一下,马上又垂落了。这风带着一点腥味,还伴着一点叶片的味道,就是这么一阵风吹散了浓浓的白色烟雾,朦胧的世界浮出了它的真面目:一片青绿草地。草簇集而生,在这块干裂的大地上,它们找到了如此一种生存方式。草的叶片刚硬如铁柱,锯齿状的叶沿想把一切靠近的东西割破,避免自己受伤。但可能吗?一簇草堆只留下光秃秃的根茎,是被镰刀一类的东西割掉的。草叶上沾了一层薄薄的露水,慢慢地凝结成一团,沿着平行叶脉滑到叶尖,落到地上,渗入泥土里。“咝”地,露水化成一阵烟雾,腾空而起,融合在原来的烟雾中。极度酸化的土壤几乎要把碰到它的一切活物都熔化,然而钢酸草能够生活在如此恶劣的环境里,是奇迹还是生命力顽强,谁也没考究过。男人溃烂肿胀的双脚踏过酸土,一双布鞋早已被侵蚀得所剩无几,裹上做衣服的布仍旧被用来当做鞋挡住脚下的酸泥。 消散的烟雾里出现一个一米高的球型物体,通体漆黑,深浅不一的白色花纹不住地纽动着,球体里似乎充满流动的液体,看上去一直在旋转的,怪异非常。男人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黑球旁边,试探性地碰了一下,球的花纹马上就剧烈地滚动起来,当深色与浅色溶合的刹那间,一股微弱的脉冲从球里面发出,“怦怦怦”地如同心脏的跳动。男人惊讶地退后,却碰到了钢酸草的叶片,小腿的皮肤上又多了一道伤痕。他顾不上受伤的身体,连跑带爬地回到附近的一间由钢酸草的根搭建而成的简陋房屋。 “太奇怪了,我明明听见有人在哭,却没有人影;声音似乎是那个奇怪的黑球发出来的,那是什么东西?”男人张着带有伤痕的粗糙的手仔细看,“幸好这一碰对我没有什么影响,太大意了。” 风过后,烟雾再次笼罩了这个不适合居住的世界,黑色的大球隐没在白茫茫的浓雾中。在它的远处是间茅屋,两步的石级,凌空的石台,都是为了逃避酸土的侵蚀,可是强烈的酸也在一点一点地侵蚀着青灰色的岩石,斑驳的黑点,残缺的尖角,钢酸草的根也攀上来了。此处一片广阔的草地只有一种植物,那就是钢酸草;不管是穿的衣服、煮食用的柴草,还是茅屋,材料都是钢酸草。**的墙壁屋顶,不大牢固,勉强抵挡风雨,但是这里风多于雨,茅屋总是摇摇欲坠的,住在里面有种不可靠的感觉。 碰触黑球的男人被黑球奇怪的动作吓得急忙跑回茅屋,喘息着自言自语。不大的茅屋里聚集了几十个人,男女老少各自围成一圈,占据自己的角落。在中央的一个大圈里,有人走出来,问道:“宁百清,你怎么慌张成这副模样?”说话的人也是个男性,魁梧的身材,宽阔的肩膀,衣服的碎片下露出结实的肌肉,方方正正的脸庞挂着两撇胡须,坚硬的卷发混杂着钢酸草的叶片,肮脏零乱。 名叫宁百清的人是个中等身材的瘦削小伙子,手臂薄薄的皮肉下露出带棱角的骨头,凹陷的脸颊和眼珠以及发黑的土黄色的皮肤都说明他缺乏营养。宁百清喘着气说道:“外面,外面有个黑色的大球,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还有脉搏。”这人似乎被吓坏了,说的话并不连接,屋里一众人等都不明白,只知道“黑球”。“我出去熔化脚镣的时候听见有人在哭,循声找过去却只见到一个黑色的大球,就在门口不远的地方。”宁百清冷静下来,详细地说明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那个高大的男人叫道:“你们谁去外面看看瞧瞧?”几个自告奋勇的人出去了,过了一会儿有人回来说找到了“黑球”。“走,我们一起去看看。”说罢,高大的男人抓住宁百清的手腕拉着出去了。 宁百清极力挣脱对方的手却不成功,于是喊道:“繁浩,放手,我自己会走。” 繁浩轻蔑地道:“谁叫你刚才那副模样叫人看不顺,明明活了几百年,还是这么没胆量。我看你只是想摆脱脚镣好让自己继续旅行吧,别发梦了,如果你能做得到,我早就离开酸土之地,用不着你这么辛苦。” 宁百清道:“不试试就说不行,我才不要待在这种地方。” “那就试试看,我能尝试的方法都用上了,还没有一次成功的例子。再说酸土之地延绵数百里,又不能使**量,没有方向罗盘,就凭你两脚走路,十来天也走不出去。先别说走,没有一个可以安眠的地方,第二天我们就化为酸泥了,你还想活着出去?作梦!” 后面是一阵吼声,但宁百清没被吓倒。繁浩对宁百清说的理由,宁百清不是不知道,而是他心里想着长坡战斗时对战的那个叫黑鹤的女人。他知道黑鹤的目标是隆明,隆明现在怎么样了,不知道;而且一个自身难保的人还有多少心思考虑其他人的安全,还不如先逃离这个地方。然而让自己落入如此地步的黑鹤是复仇的对象,这也是必须离开酸土之地的另一个理由。 浓厚的烟雾下,一缕白烟把黑色大球截成两半,不过只是大家的错觉。黑球传出了清晰的脉动声,“是活的。”有个大胆的女性喊道。 “彤飒,你怎么跟来了?”繁浩冲着她喊道:“快回去。”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三话 诞生 宁百清想着要回到人间,而繁浩来泼冷水,确实是让宁百清稍稍清醒点。但是眼前更重要的是那个来历不明的黑球,宁百清张开五指,看着布满深浅伤痕的手,心想:“那黑球是什么东西?” 这时候,茅屋里出来的人们已经到达黑球旁边,在浓厚的烟雾下,一缕白烟把黑色大球截成两半,却只是大家的错觉而已。黑球传出了清晰的脉动声,“是活的。”有个大胆的女性喊道。 “彤飒,你怎么跟来了?”繁浩冲着她喊道:“我们还不知道黑球是否有危险,你在这里实在太危险了,快回去。”繁浩的语气是粗暴了点,可是关切之情是隐藏不住。 彤飒浓密的红色长发盖住了圆圆的脸庞和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一身灰色补丁的衣服在这里是最好的;有着大姐姐风范的她不理会繁浩的警告,靠近黑球要观察一番。**的双脚突然感觉到丝丝凉意,“水?”彤飒不自禁地俯看地面,脚下的泥土是湿润的,一滩冰凉的水沽沽地流淌着,清澈而且闪耀,对于只靠露水生活的人们来说是个非常棒的消息。彤飒蹲下,双手捧着水喝下去,“好水,这是上天给我们的恩赐。” “呜―”似乎在回应彤飒的赞叹,黑色的大球再次鸣叫起来;彤飒站起来,黑球发出强烈的震动,“你是在叫我吗?”她伸手了。 繁浩阻止道:“不要,我们还不知道黑球究竟……” 彤飒根本不在听,宁百清也似乎被黑球奇怪的举动吸引了,脑袋里一片空白,不由自主地伸手。两人刚触摸到球面的一刹那醒过来,连忙抽回手,彤飒奇怪地问:“我刚才怎么了?”繁浩不再细说,连忙过来拉着彤飒和宁百清远离黑球。“好痛。”不知道是出于繁浩的拉扯还是出于酸的侵蚀,彤飒大声叫喊。 黑色的大球伴随着这一喊叫声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光芒,外壳打开了,流出透明的纯水,浇洒在酸地上,淋透了在场的每个人,稀释了的酸冒出了烟雾和热力,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味道。水里出现了一个小光点,缓缓地落在宁百清手里,是个婴儿。“哇”,女婴哭了,哭泣的声音让黑球所带来的水凝结成一个飘浮的透明的大水球,落到地面,聚集在低洼的地方,形成了一片水域:直到此时,茅屋外面的世界终于平静下来。 “是水,这孩子的名字就叫‘水’吧。”彤飒微笑道。 宁百清想了想道:“‘水’这名字太玄了,‘水’之后是‘穗’,从今天起她的名字就叫‘亚穗’。”“水”之后是“穗”,宁百清在酸土之地看到了希望,一个初生女婴所带来的希望。 “宁亚穗?这名字挺好的。”彤飒赞叹着,却招徕了繁浩的嫉妒。 他歪着面道:“你们就不能想别的名字吗?” 彤飒丢下宁百清,抚着繁浩**的脸,温柔地道:“别这样,这孩子是我们三人的,我们一起养大她,好吗?”繁浩不情愿地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宁亚穗确实带来了水,在这片漫无边际的钢酸草地上,水是珍贵资源。天空的露水是为了让流放在此地的人得以活命受苦的惩罚之物,但是宁亚穗带来的是纯洁的生命之水。这水太洁净了,还有净化的能力,被它洗礼过的土地渐渐地变黑,板结而粘稠的土壤慢慢地软化,水边一颗沉眠的种子苏醒了,长出了翠绿的嫩芽,小巧可爱;这不是钢酸草种子,嫩芽的叶子是卵型,没有齿缘的另外一种植物。“亚穗。”彤飒的呼唤声,“亚穗,你在哪里?” “彤飒妈妈,我在这里。”稚嫩的童声回荡在酸土之地的薄雾里。一个大约两三岁的小孩子从草地里赤脚跑向茅屋,她**着,身上仅挂着一块破烂不堪的旧布碎,浑身湿渌渌的,一头深褐色微卷的头发滴着水珠,看得出这小小的女孩刚在水池里游泳。宁亚穗刚跑到彤飒的脚下就递手给她看:“看,我捉住了一只虾。”灰色半透明的小虾在活泼的小孩子手中不停挣扎,长长的须爪张舞着,却怎么也钳不到孩子的小手。 彤飒笑了笑,随即沉下脸,道:“妈妈不是叫你不要在没有爸爸妈妈的情况下到处乱跑的吗,快过来,衣服都到哪里去了?” “那里。”宁亚穗指着水池的方向,说道,“我跟丢了爸爸,所以到水里玩去了,衣服都放在河岸上,不信妈妈可以去看看。” 彤飒不想马上过去,脱下长外套替宁亚穗披上,拉着她进入屋里,换上一件补丁衣服,道:“待会儿我才去拿衣服。亚穗,你知道酸土之地是多么危险的吗,稍稍不慎就会死在这种地方,除了水池和茅屋,你绝对不能再往前踏一步。” 宁亚穗撇着小嘴道:“知道啊,水池外的泥土都烧人的,上次的伤还留着疤痕,你看。”小女孩举起一只脚,露出脚底一片红色难看的凸出物,五个脚趾还渗着浓水,可是宁亚穗一点也不觉得痛。 彤飒帮宁亚穗穿好衣服,一字一句地道:“知道就好,下次不要去。” “可是妈妈,爸爸他们去哪里了,为什么他们回来有时侯会有食物,有时侯是不能吃的,有时侯却是空着手回来的,为什么?”小女孩好奇地问。 “外面?”彤飒在那一瞬间呆立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要让宁亚穗离开自己,到别的地方去;她还小,虽然对外面的世界感兴趣,却还没有意识到多少东西,怎么会理解到食物和非食物的区别?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四话 宁亚穗 彤飒从来没有想过宁亚穗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她很小,对四周的东西特别感兴趣,酸质的泥土让她吃了苦头,钢酸草叶片的锯齿让她流血;宁亚穗却开始对自己带来的水发生兴趣,在这个没有什么娱乐的地方,她以捕捉水里的动物为乐,很快就独自学会游泳了。然而让彤飒诧异的是宁亚穗对外面的兴趣,即使没有理解到多少东西,她还是知道在某些时候必须躲着,爸爸们会在什么时候带来食物或者其他东西。她理解到食物和非食物的区别?彤飒愣着看看充满渴求眼神的宁亚穗,细细地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外面的世界就像酸土之地一样,到处都是能伤人害人的东西。” 宁亚穗又一次发问:“那么彤飒妈妈是曾经到过别的地方?,妈妈可不可以带亚穗去?” 彤飒惊讶地看着这顽皮的小女孩,一时说不出话来。彤飒刻意隐藏酸土之地外面世界的模样,不只是她,宁百清、繁浩以及茅屋里的人都如此隐瞒事情,目的是为了让这个天赐的孩子避免被灵界执行官发现。宁亚穗对外面世界的好奇是必然的,可是现在怎么说才能让她不再问下去呢?彤飒最后说道:“亚穗还小,走不了那么远的地方,酸土之地非常广阔,你要出去还得长大点哦。” 温和的语气中充满了矛盾,宁亚穗听不懂妈妈的心思,看着彤飒离开茅屋,就飞快地跑到门口,此时烟雾渐浓,彤飒的身影消失在浓雾里。小小的孩子在没有约束者的情况下又开始游戏:她跑到一位老爷爷背后,拍了拍爷爷的背,趁着爷爷返身查看的时候扮鬼脸,就笑着跳开了;然后她又跑到了一个阿姨的背后,偷走了她的骨针,跑到门外去。那人跑出来追宁亚穗,拼命地喊道:“别跑,你这坏孩子。”“坏”在宁亚穗耳中并非是个坏词语,大家围着她说话的时候总是带个“坏”字,却是以愉快心情说出来的反话,小孩子听多了反而认为这个字眼是赞美自己的话,对方说这话倒令宁亚穗更加肆无忌惮。她跑到石级下面,藏起了骨针,连蹦带跳地从那急坏了的阿姨身边跑过,躲在另一个女性身后。对方跑过来要骨针,宁亚穗摊着双手,摇头示意没有,这可气火了那阿姨,咒骂起来。 这么一胡弄,茅屋里的人都围过来道:“算了算了,不过是个小孩子,而且这孩子是我们的福神,不能对她不敬。”“亚穗,你快把缝衣的针还给阿姨,要不你就没衣服穿了。没有衣服多丑,快拿回来。”若大的屋子里只有宁亚穗一个小孩,大家都哄着她依着她,宁亚穗刚还了骨针,仍旧感到不够,思索着要如何找到新玩意儿。正想着,彤飒回来了,不仅拿来了衣服,还挑着满满的地一桶水回来,进门就喊:“过来煮饭,男人们都回来了。” 宁亚穗听见妈妈的脚步声,早就站在门口,当彤飒说完就问:“爸爸回来了,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彤飒在看见宁亚穗的一瞬间把她抛给了远处的人,沉着气道:“快把亚穗藏起来,灵殿的人来了。” 宁亚穗明白听到“灵殿”的时候又是该去躲藏起来,两个女性连哄带推地拖着她从后门离开,识趣地从茅屋的缝隙里钻出去,在距离石台边沿不到一手掌之长的地方蹲下,用钢酸草叶子遮盖身体,躲在檐下的狭小空间。钢酸草,从它的名字就可知道其叶子的坚硬程度,在没有处理过之前,钢酸草的叶片甚至可以当作刀具使用,在茅屋里大家都这么用。宽大的叶子呈一字型脉络,被压扁脱水后再褪去外层的硬皮,经过这种加工后,钢酸草叶可以用来做许多东西,包括茅屋的材料、衣服、绳索,真是人穷而物尽其用,活在一个资源不多的世界就要适应那里的生存方法。话说了那么多,其实除非真的没有衣服穿了,人们才会选择一种硬得让人浑身起疙瘩的钢酸草衣,更别说布置在茅屋架子上的草叶了。 宁亚穗对身边的人道:“那个,草刺得我好痛,我能不能出去别的地方躲猫猫啊?”在宁亚穗这么小的孩子还不懂得什么叫危险,这里的人对她都很好,从未见过外面世界的她只知道彤飒催促自己躲开,却以为只是要玩躲迷藏游戏,和来历不明的人玩游戏。其他人轻声叫她安静,不过宁亚穗怎么会轻易听从别人的安排,拉掉披在身上的钢酸草叶子,道:“我要到别的地方。” 有人连忙拉着她道:“别胡闹,不然宁百清爸爸会骂你的。” “爸爸会吗?”宁亚穗虽然顽皮,却对父亲宁百清特别地惧怕,当大家都控制不了她的时候都会叫宁百清出来帮忙,宁亚穗一听见爸爸的名字就安静下来。 那人转到茅屋墙角处,张望着道:“亚穗,你看,你爸爸不是在那里吗?”果然,宁亚穗看见彤飒妈妈和宁百清、繁浩两个爸爸一起说话,也就安静下来。 静寂的时空一分一秒地逝去,杂乱的脚步声传入宁亚穗的耳朵里,“爸爸,还有繁浩爸爸也在,脚步声有点沉,有果香味,今晚有好吃的了。”小女孩兴奋地低语着,“爸爸后面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声音,其中一个相当地重,其余的都很轻松,究竟为什么呢?”宁亚穗从小就只知道大人们都铐着脚镣,意识中认为那是他们身体的一部分,可是自己本身就没有脚镣,为什么呢,这种问题她也从来没有得到答案。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五话 来访者 静寂的时空一分一秒地逝去,杂乱的脚步声,淡淡的水果香味,宁亚穗知道爸爸们又带来的食物。“咝”的长声,“咕,铃”的短声,那是没有损伤的新脚镣碰到酸土的声音。“有新人来了?宁亚穗从小就只知道大人们都铐着脚镣,意识中认为那是他们身体的一部分,可是自己本身就没有脚镣,为什么呢,这种问题她也从来没有得到答案。好奇心让这个不懂事的孩子撩开钢酸草叶子,露出一个小小的窗口,暗地里看着屋里的世界。 宁百清和繁浩并肩进屋,后面的人把收集得来的食物堆到角落里,大家都不去碰它们,也没有想过要吃,这些水果全是留给宁亚穗的。宁百清紧张地环顾茅屋,没有找到宁亚穗的影子,于是往彤飒那里看过去。彤飒此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打水洗碗,刚刚洗的那只破碗的缺口割伤了她的指头,彤飒吮吸着,看看宁百清和繁浩紧张的样子,不动声地摆头指示宁亚穗藏身的地方,又道:“你们今天弄来了许多食物,那边没有为难你们吧。” 繁浩点头,平静地说道:“没有,那边的人说流放比剥刑好,在那边钉挂的都落了个死无完骨的模样,太惨了。” 彤飒问道:“他们怎么会说起惨这个字眼了?” “有个叫李峰的家伙来了灵界,本来他应该是去冥界的妖怪,阴差阳错来了不该来的地方,执行官们说他忘不了人间的罪孽,判他剥刑,现在……”繁浩转述着对方的话语,没有亲眼见过,他的话里没有痛苦的味道,“接下来他们说‘你们有新朋友了’。” 彤飒没有任何惊讶的反应,宁百清斜斜地看着拖着沉重铁镣的新人。此人一身蓝色绣花的绸质长衣,下面的裙摆沾了后后的污泥;蓬乱的头发插着几条黄金头钗,一张圆脸显露着憔悴却悲伤的神情;十指镶嵌着人造长甲,有的已经拉下了,勉强地粘着,有的已经破损了,露出残缺的花纹。彤飒道:“原来是个女的,也罢,这里缺少了个会绣花的人,我们可有好看的衣服穿了。” 那人没有话,在她旁边的一个穿着铁青色长袍的男性解开绳索道:“从今天起,你,可丽儿就住在这里。”严肃的话,毫无表情的脸,宁亚穗只觉得说话的人很可笑。可丽儿仍然站着不动,说话的男人就推她一把,让她滚到脚边去。四个押解犯人的官员冷漠地查看了茅屋,低头看见彤飒打来的一桶清水,拿起勺子瓢了一口,喝光了才道:“宁百清。” “在,葛期礼先生。”宁百清从人群里走出来,不恭不敬地行礼道:“先生叫罪人有什么事情呢?” 葛期礼,就是解开绳索的那人,道:“别叫我先生先生的,我们还是以前的那种关系,死党。百清,他们把你关在这种地方,你会不会觉得艰难啊?难得来一趟,我私下拿来了酒,喝吧。”葛期礼从长袍里抽出一个长颈小壶,先喝了一口,递给宁百清,才道:“总执行官也太残忍了点,酸土之地哪里是能住的地方,有机会我一定会替你求情,让你出去,但你也要答应我,千万千万别再私自离开灵界了,不然我也保不了你。” 宁百清刚沾了一点酒香味,听见葛期礼说这样的话,于是还了酒壶,道:“现在在这里挺好的。” 这句话有点出了葛期礼的意料:“什么,你不想出去?怎么酸土之地有水有鱼,你就当这里是故乡了?这一点也不像你的作风哎,你不是喜欢到处旅行的吗?” 宁百清刚想说句什么又止住了,转而道:“你瞧瞧我的脚链,已经被酸蚀断了,我已经自由了,是我自己还不想离开。” “为什么?你当时大吵大闹的要找什么人复仇的,不是吗?” “现在想通了。”这句话是宁百清的托辞,他还是想找黑鹤,可目前最重要的是女儿宁亚穗。宁百清不想离开年幼的宁亚穗,才借口推掉好友葛期礼的一番心意。 繁浩没有任何解释的份儿,心里却想:“你说的话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不过也罢,要是你走了,亚穗她也会跟着你去吧。”繁浩看了看彤飒紧张却又失望的神情,耳语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彤飒摇头。“是不是亚穗她闹出了什么好事了?” 彤飒也低声道:“亚穗每天都干那些‘好事’,这倒没什么,不过我们老是欺骗她,不让她离开酸土之地可不是长久之计。” “这话怎么说呢?” “她已经理解到我曾经到过酸土之地以外的世界,我算是暂时敷衍过去,她不问了;可是繁浩,我没有信心能够长时间隐瞒下去,宁亚穗一定会一天天地长大,最后会成长到足以了解世界的年纪,所以……宁百清刚才说的话明显是想留在此地,他还不知道亚穗的心思,你说他要是答应了会怎么样呢?”彤飒不安地说着,细小的动作里透露出极乱的思绪。 “亚穗的心思?”繁浩愣了一下,“这么小的孩子已经能够理解事情?彤飒,你说真的?”不管那种想法,天赐的孩子究竟有着何种能力还是未知之数,她小得无法完整地运**量。 宁百清和葛期礼的谈话还没有结束,后者道:“百清啊,你好好想清楚,当初你是自己逃离灵界的,总执行官没有重重治你的罪已经是看在你曾经帮助了别人的关系。说起来那个叫隆明的人和你很不错吧,还有那个叫黑鹤的,真的是冥皇族的人吗?”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六话 消逝的灵魂 宁百清和葛期礼继续谈话,后者道:“百清啊,你好好想清楚,当初你是自己逃离灵界的,总执行官没有重重治你的罪已经是看在你曾经帮助了别人的关系。说起来那个叫隆明的人和你很不错吧,还有那个叫黑鹤的,真的是冥皇族的人吗?你不是想找他们吗?留在这种地方,你能做到什么?听我说,酸土之地没有出路,你一定要出去,惟有这样才能完成你自己的心愿,” 宁百清突然抬头看了看彤飒和繁浩,他们俩在私语着什么,而其他人远远地躲着葛期礼,跟着葛期礼来的三个随从各自坐在门口处,懒散地假寐着,没什么特别的人存在。宁百清这才放下心石,轻轻道:“你别说得这么响亮可以吗,我可不想把黑鹤的事情全盘托出。” “怎么,黑鹤那人这么难对付吗?” 宁百清暗暗叹气道:“期礼,你没有见过她的实力当然什么都不知道。那个人仅靠一人之力就召唤了数万亡灵和‘元’到人间,进行她的活动,达到她的目的,我和隆明的行动都被她算在里面。隆明说他有熟人在长坡,恐怕他也会遭到那个叫黑鹤的家伙的毒手:一个藏在阴地里的人真是让人防不胜防。”镇定中带有一丝抖颤,平静中存在一种畏惧,看来黑鹤确实不是个好对付的人,葛期礼在那一刻意识到宁百清的无奈。宁百清继续道:“黑鹤是否是冥皇族这我不清楚,可是有隆明手中有证据,而我却只知道她在使用我们所熟悉的能力,除此以外,我无法说明或者确认她的身份。” 葛期礼黯然地说道:“我按照你说的,暗地里派人去大龙王宫殿里去了,然后又到赵家庄去,结果哪里都找不到。尤其是赵家庄,一个人影也没有,庄园和农田全被焚毁了,如果当时有人活着,也绝对逃不过被大火吞噬的命运。话虽如此,看守灵界入口白门的执行官告诉我,没有白头发的孩子经过,如果是到了冥界,那我们也难说。” 宁百清沉默了,这份情报已经表明隆明一家失踪了,黑鹤完全是踪迹缈然,比起不听情报前的安宁,现在更加混乱和痛苦。他几乎要冲口而出道:“我要离开这个地方。”却在最后一秒停住了,“亚穗。” “什么?”葛期礼这一刻只注意到彤飒和繁浩双双嘻笑打闹,没有留神宁百清的低语,不自觉地道了一声。 “没什么。”宁百清极力掩饰复杂的心情,转而问道:“你没有把这里有净水的事情告诉总执行官吧。” 葛期礼骇然地瞪目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宁百清?我当你是死党哎,你看看你,连自己人都不信任,我还能帮你吗?这里的事一个字眼都没说出去,要是……” 宁百清发觉茅屋里的人都看过来,连忙捂住葛期礼的嘴,道:“我不是不相信你,只不过要是给他们知道了的话,总执行官就绝对不允许我们继续留下,你看看,我们的皮肤比几年前的要好多了,还不是这丁点儿水的缘故,我是可怜可怜自己,也不想别人多受罪啊。这些年在这里逝去的灵魂已经减少了许多,不过大家都还是那时候的样子,也没增加多少人。” “是吗?不过照我看来,可丽儿似乎就没法活下去。”葛期礼看着神情呆滞的女性,道:“你看看她的脚,虽然带着铁镣,却已经挂不住,皮肤已经变得透明,再来就是身躯,当头部开始融化的时候,她就会消失了。至于时间长短吗,对于她而言,时间不多了。”事实上,葛期礼一边说一边看着可丽儿的变化。果真如他所言,可丽儿在消失,头部逐步液化,一颗散发着白色荧光的小球从可丽儿脚底冒出,升上半空,穿过草盖的屋顶,消失在夜色中。“元”,这是葛期礼看着那小球离去后的第一个名词,“化‘元’了,刚来到这种地方就消逝了,真没意思。” “还好说,你的话一点同情心也没有。”宁百清哼着道,“死了也应该尊重死者,这可是建造坟墓的理由啊。”这段对话的期间,可丽儿的头已经冒出了几十颗小“元”。当葛期礼放下陶碗的时候,一道长声报告着脚镣的主人不复存在,什么也不剩。 “百清,你看到吧,你在呆在这种地方,迟早会因为消失而什么也做不了。行行好,听听我的话,出去吧,总执行官应该还不许你擅自行动,你可以跟在我身边,也比现在自由。”葛期礼真情流露,宁百清还是有所思虑。 这时候彤飒和繁浩悄悄地走到宁百清身后,女的耳语,男的用声音遮掩彤飒的声音:“葛先生,你怎么就老只说这么几句话,要是百清不愿意,谁也强迫不了他。”繁浩还想说,细看下葛期礼并没有用心听自己说话,于是又道:“天色不早了,趁着现在还有光先回去吧,以后再过来探望我们。” 葛期礼傲慢地答道:“什么话,你不记得了吗,我每次来都要住上一个晚上,路途遥远,就是到了午夜,我还走不出酸土之地,你这不是存心害人吗?”这话顶得繁浩无话反驳,闷闷不乐地看着彤飒。彤飒不满地瞪着对方,又见宁百清若有所思的样子,不再耳语。葛期礼冷静下来,凑到宁百清面前,关切地道:“你当不当我是朋友,究竟这个地方有什么让你挂心的事情不妨说给我听,我不会向上禀报的。” “关于这点……”宁百清多次欲言又止,真让葛期礼恼火。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七话 夜幕下的四人 夜幕降临,茅屋里的住宿者和客人们都集中在几个火炉周围,钢酸草的厚皮被折叠着放在炉外,预备着化为灰烬的最后旅程。葛期礼坐在宁百清和繁浩身边,神色轻松地东扯西谈。彤飒并不在人群里,她借口出去挑水就离开茅屋找宁亚穗。彤飒低声呼唤,没有回音,她绕到茅屋后面,看见那两个带着宁亚穗藏起来的阿姨,问道:“亚穗呢?” 其中有人道:“不知道,葛期礼来了不久,她就嚷着要进屋,我和阿苏连忙阻止,可是她一脱手就不见了,我们四处找她都找不着。” “什么?”彤飒跺着脚,心烦意乱地转了个圈,想了想,轻步绕着茅屋走,回到原位的时候对两人道:“今晚葛期礼一定是住在茅屋里,亚穗一定要在屋外什么地方安身,她可能预感到什么,先一步走了。这下麻烦了,我们要到哪里去找她呢?”但是没有人回答这种自言自语式的问题。 烤苹果的香喷喷味道在简陋茅屋里飞绕,葛期礼一边喝酒,一边和宁百清说话。可宁百清无心与对方交谈,点头应答着,紧张地瞥着草帘,等待彤飒回来。葛期礼怎么会看不出宁百清心绪留在外面的那种神情,于是托着酒意说道:“你还说你不想出去,瞧你这副模样,天都告诉我你一定会主动要求离开酸土之地的。”说着,把破陶碗递给宁百清,斟上刚贴碗底的一点酒,继续道:“别推托了,答应我吧。” 宁百清回过头来,十分不情愿地说道:“不是我不想出去,而是有别的原因我必须留下。” “什么原因?” 听见葛期礼的追问,宁百清马上就意识到自己多说了话,要收回不说原因似乎太唐突了,而且对面的繁浩不停地向自己示意,转而道:“没什么,这里的人都没有犯什么过错,而我,我本来是灵界的逃兵,这个罪名足以判转世,现在以你的关系抹去我的罪名,让我离开酸土之地,你想想,他们将会多么地仇恨嫉妒我啊。” 葛期礼回头看了看退缩的繁浩,不满地喝道:“是你吗?你想离间我和宁百清的关系吗?真是个不安分的家伙。” 繁浩不屑地回答:“谁离间你们的关系了?宁百清想不想走有他自己的打算,我可没强迫他留下。你这个执行官以为拥有把握别人心思的能力,大错特错,别把事情都扣到别人头上来。”其实在繁浩的话后面还有不少肮脏的骂人词,葛期礼很不满他这种态度,用拳头把繁浩哄出去了。宁百清轻蔑地看了葛期礼一眼,跟在繁浩后面也离开茅屋。 繁浩和宁百清借故离开茅屋,在屋后面找到了慌乱的彤飒,繁浩问道:“彤飒,怎么了,亚穗还没有找到吗?”彤飒摇头。宁百清望着黑暗的远方,很希望能大声喊叫“宁亚穗”,但是他不能这么做。在一个荒芜的世界里,在一个充满腐蚀性泥土的世界里,一个小女孩能去哪里呢?繁浩也在烦乱,却装作平静,对着深邃的黑暗闭目。过了一会儿,繁浩张眼道:“不在,亚穗不再酸土之地。” 宁百清和彤飒一下子跳起来,正要发问,只听见后面传来了葛期礼的声音:“谁不在酸土之地了?来到这种地方就别想在夜间活着出去,而且犯人一旦离开此地就是逃犯,不仅要捕捉,而且还得送去‘转世’。”不慌不忙地话语让宁百清不寒而栗,彤飒和另外两个女性躲在繁浩后面,繁浩则盯着葛期礼。“怎么,我说得不对吗?” 繁浩终于忍不住怒火了:“别以为你是自由的执行官就可以对我们指手画脚,我可不受你这套。你老是叫宁百清离开离开的,你有没有尊重过他的想法。” 葛期礼被繁浩刺激的话弄醒了,酒意还在,含糊地道:“你这是哪里的话,我是看见百清有心事,知道他对外面朋友的安全感到担忧,才如此急切地想帮他,你们说说,做朋友的做到这份上,你们还怪责我些什么?” 宁百清不愿听见吵闹声,大声喊道:“别吵了,我很烦,你们都离我远一点。”瞬间,葛期礼和繁浩都安静下来。就这一刻的安静使得遥远而微弱的声音传入每人的耳里,“歌声?是谁在唱歌?”漆黑的天空下,稚嫩的声音伴随着有规律的音符上下跳动,像微风又像小溪,清纯的歌词里面赞叹着自然和神灵的伟大。 “冥界的歌?”葛期礼顿生疑惑,向着歌声传来的方向喊道。“什么人在那里唱歌?” 葛期礼话音刚落,宁百清迈开脚步往前冲去。由于出来匆忙,宁百清和繁浩都没有穿上布鞋,赤脚踏着酸土,钻心的痛阻止不了他们急切的心情,葛期礼和彤飒也跟去。当大家更靠近唱歌者,发现那仿佛近在咫尺的声音变得越来越遥远,彤飒不禁自问:“我们是不是走错方向?” 繁浩也忍不住如此问自己,但是神经所感受到的宁亚穗的力量倒是真的来自前进的方向。他低声问道:“这就是宁亚穗的力量吗?”正想着,只觉得脚下一片冰凉,“是水。”水花溅上四人的小腿,清凉透骨。“真奇怪,我还以为除了茅屋前面,酸土之地再也没有水了。” 彤飒道:“我以前来过这里,是没有水的,现在怎么会……”刹那间她想到了宁亚穗。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了?”宁百清一说话,歌声停了,接着是幼小的哭泣声:“爸爸,不要打,亚穗以后不敢了。”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八话 无罪的孩子 颂赞的歌曲,稚嫩的童声,在这黑暗却充满浓雾的地方不断回旋,久久不散。葛期礼是管理酸土之地的灵界执行官,负责为进出此地的全部人员做登记,多少人进出是知道的,尤其是孩子。酸土之地向来很少有孩子们存在,即使有孩子,很快就会被送到“转世之木”,趁他们还没有来得及记忆什么就送走是绝佳的办法。所以葛期礼很清楚,在宁百清所在的茅屋范围内没有孩子,如果是这样,“那么他们所关心的这声音的主人究竟是什么一回事?私藏?不会,绝对不会有人私下藏在这种地方?”葛期礼狐疑地看着前方奔跑的宁百清,对方一脸紧张,毫不理会旁边事物。宁百清责备宁亚穗的动作,葛期礼是清楚地看见的,然而他对宁亚穗的回应感到怪异,于是上前问道:“百清,你好啊,做了爸爸还不告诉我。说,这孩子的母亲是谁?” 宁亚穗的哭泣声让宁百清既放松了绑绑紧的心情,又涌出了愤怒却担忧的情感,真是不见一阵子就如此烦乱,宁百清终于有点明白隆明和涟漪分离后,隆明那焦急的心情了。他先动手打了孩子一巴掌,随即又紧紧地抱着她不放,道:“别让人担心啊,亚穗。你究竟去哪里了。”显然宁百清没有听见葛期礼的话。 葛期礼转而问彤飒:“这孩子是你的吗?” 繁浩不等彤飒回答,一步都挡在葛期礼和彤飒之间道:“谁都知道阴间的人没有生育能力,你和我,大家都不例外。” 两人又要争吵的时候,彤飒却道:“别吵了,我们快点回去,水好像要消失了。” 这句话也提醒了宁百清,他抱着宁亚穗站起来,转身就走。“再见。”宁亚穗伏在爸爸的肩膀上,挥手向远处的人道别。 彤飒抓着宁亚穗的小手问:“你在向谁说再见?” 宁亚穗奇怪地问:“你们看不见那条船吗?有个老伯伯和大哥哥撑着船过河呢。”宁亚穗指着黑暗的远方,彤飒和宁百清都没有看见任何东西。 葛期礼晃晃手,扬出几盏发着蓝光的荧火灯。灯飘浮于半空,仿佛要熄灭一般,阴森森的。主人伸手一指,灯火飞出去,闪烁照耀着把黑夜里看不见的烟雾吹散,眼前逐渐显现出一片广袤的海域。碧蓝的天空,数朵阴暗的云丝,一弯高挂的残月,天际边的水平线清晰可见,一只摇曳的独木舟在稍有波澜的海面上漂流,很安静,很祥和。小舟上的两人一站一坐,站着的人在船尾,摇着船桨,唱着宁亚穗刚才唱的歌谣。“是冥界的人吗?”葛期礼咬牙道。但是这一瞬间的景象在葛期礼有行动前就消失了,“怎么回事,两个不同的空间连接起来了?”但是葛期礼马上就想起了脚下的海水,浅浅的,完全不像是身处海洋中央的感觉,而且景象一消失,水就渐渐流走,酸土再度归来。 “我们快点回去,酸土侵蚀得很厉害。”繁浩说道。一行人飞奔似地回到茅屋,一进门,繁浩就问宁百清:“为什么那里会出现冥界的海?” 葛期礼也问道:“那里出现异象究竟和这孩子有什么关系?这孩子是谁?” 彤飒见事情已经败露了,只好把宁亚穗诞生的事情说出来,然后说:“我们也不大清楚亚穗的能力,她很顽皮,却没有展露过任何力量,我们也没教她这么做。” 葛期礼无言地看了看宁百清,宁亚穗搂着爸爸睡着了,宁百清不想吵醒她,轻轻地松手,让她枕在自己的腿上。见宁百清沉默了,葛期礼只好故意大声嚷道:“你是为了这孩子才不离开酸土之地吗?”宁百清点头,还是不说话。葛期礼长叹一声,“那么我也把她带出去,这主意怎么样?” 宁百清还没有回答对方的话,茅屋里一众人等都聚集起来议论纷纷,几个胆子大的甚至围着葛期礼道:“别带走我们的神女,这孩子带来的水,她走了,水也就没了。”随着这句话道破一切,茅屋里闹哄哄的一片,葛期礼根本不能说话。“水也就没了”这话其实没有经过证实,可是众人不愿让宁亚穗离开也是为了保持现状的一种愿望。宁百清知道大家都有这种想法,所以才不情愿地留下。 葛期礼终于等到安静的时刻,大声喊道:“你们对她的感情我能了解,但是你们真的能让她一生都留在酸土之地吗?她是个孩子,是个没有罪却被流放到此地的孩子,你们把她关在这里对她公平吗?”所有人都无法反驳。“宁亚穗的能力还不清楚,今天我和宁百清在酸土之地看见了冥界的海洋,说不定就是这孩子的能力制造出两个空间的连接,这样的能力很罕见,而且不理会的话也太危险,任由这样的不安定因素继续留在酸土之地,以后这个地方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你们能否继续在这里生活也是个问题。” 众人仔细一想,葛期礼说得也不错,宁亚穗这么小的孩子已经表现出特别的能力,不好好教导怎么行呢。而且葛期礼也说出了另一件让人在意的事情:宁亚穗是出生在酸土之地的孩子,成长在酸土之地的孩子,完全没有犯过什么罪行,没有被灵界断以刑罚,为什么要让她留在罪人的世界里,真的很不公平。 彤飒思索着:“你说得对,可是我们收留了这么一个孩子,灵殿那方会不会对我们不利?” 宁百清道:“是啊,这些人都照顾过亚穗,你放她出去的话,其他人……”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九话 两个世界 “爸爸,我们去哪里啊?”宁亚穗奇怪地问着。 “我不能让所有人都出去,不过多两三个人倒应该可以,彤飒和繁浩我就想想办法吧。百清,你不要再推托了,这次就由我来做主张吧。”那是葛期礼上次离开茅屋前最后的话语。他不能把茅屋里的人都担保出去,唯一的可能就是多让两人出去,而且宁亚穗稚气的梦呓也有这么一句:“不要,彤飒妈妈,繁浩爸爸,亚穗不要离开你们。”她知道?不管是葛期礼还是宁百清,对一个两三岁孩子能理解这种事情感到意外。 葛期礼在那次拜访后带着三个下属离开酸土之地,过了很久,几乎是宁百清要忘记约定的时候,葛期礼独自回来了。他带着三张赦罪和一张申请过来,把宁百清、繁浩和彤飒一起解放出去。申请是特别为宁亚穗拿取来的,这个出生在酸土之地的孩子没有罪,无法以赦罪的形式放出去,只好改以别的方法。这天,天刚亮,宁百清就连哄带骗地让宁亚穗勉强跟来,末了,终于说道:“你可以到外面去了。”早已向往着外面世界的宁亚穗终于不再胡闹,乖乖地匍伏在爸爸的背上,一直带到远方。酸土之地非常辽阔,葛期礼一行人早上离开茅屋,日落时分才到达一个简陋的中途站,还是一间茅屋。说句实在话,要是单靠宁亚穗的双脚绝对走不了这么远的地方,因为他们四人是快步行进的。 这样子过了几天,某天午夜,四个大人已经带着倦意躺下,而宁亚穗却非常清醒,她拉扯着彤飒的衣袖,但没有受到预料的照顾,只好回去找宁百清。宁百清含糊地应答了一声,转身睡去了。繁浩根本不理会宁亚穗,葛期礼不在中途站,宁亚穗惟有揭开窗帘走到外面。烟雾消散了,一轮明月高挂天空,黄色带点鲜红的光照射在草地上,绿色的叶子变成了暗淡的黑色,一阵风吹过,寂静的大地变成了安宁的海洋。 “水?”宁亚穗问自己。正说着,一股带咸味的风拂过小女孩的脸,紧接着海鸟的叫声传入耳中。一只肥大的白色飞鸟从宁亚穗的上方掠过,从海洋上空直达岛屿的陆上。宁亚穗转身看着高耸的小山,追着海鸥跑向陆地。 “别跑!”一个声音喊道。宁亚穗抬头循着声音找到说话人,那人撑着小舟靠近小女孩,快到她身边的时候才继续道:“前面的岛叫溶岛,踏入那个地方就会没命。刚才那只鸟已经是死灵,你看,它落地了,哦,变成几颗发光的小球了。”说话是个蓝色头发的青年,之前见过的那个撑船人。 宁亚穗看着零散的小光球腾空而起,逐渐消失在蓝天白云间,问道:“那是什么?” 青年人拉着宁亚穗的小手,让她上了船,慢慢地解释道:“那是‘元’,冥界和灵界的人都这么叫它们的,‘元’会主动去‘转世之木’那里,为下一次诞生作准备。” “大哥哥好厉害。” “我叫罗杰,在这片冥界海域的农夫。”青年人笑道,“小妹妹,还记得我是上次我教你的歌的大哥哥吗?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宁亚穗天真地嘻笑道:“亚穗是从酸土之地来的。” 罗杰惊讶地瞪着眼睛:“酸土之地属于灵界,离这里非常遥远,你是怎么来的?”这问题让宁亚穗犯难了,她从来不知道也没想过怎么会来到这种地方,于是拼命地摇头。罗杰道:“既然你是来自灵界的,那就回到灵界去,快点,对任何人都不要说来过冥界,知道了吗?” “为什么?” “灵界和冥界是敌对的两个世界,灵界的人会杀死冥界的人,冥界的人也会这么做,所以你趁着别人还不知道之前回家去。”罗杰抓着宁亚穗的双肩,亲切而担忧地说道。 “可是大哥哥对我很好啊。”宁亚穗心里完全没有敌对这种概念,她只知道谁对她好。 “快回去。”罗杰不等宁亚穗再说话,催促她离开。 小女孩愉快的心情此时变得低落,她回望着蔚蓝色的水天交界的地方,不久天空暗下来,一轮明月再次出现,然而这时候的月亮已经降到了地平线,仅露出一个宽大的半轮来。没有烟雾的清晨,鱼肚白的天际,一点红色的东西从草丛后面冒出来。宁亚穗揉揉眼睛,侧脸躲过开始耀目的阳光,却在光晕之下看到了巨大的门柱。好奇的孩子独自跑到门柱旁,伸手摸摸石壁。四根巨大的石柱矗立在空荡荡的草海里,底下是光滑的石台,圆形的石柱上雕刻着带翅膀的人像,欲飞的,欲降的,托物的,爱抚的,各有各的神采。站在四根门柱中央,抬头看见的是天花板上的彩色雕刻,花花绿绿的人和兽错落有致地分布着,说着什么故事,宁亚穗却不了解。 宁亚穗正专心地看着雕塑壁画,葛期礼悄悄地靠近,一把抓住女孩的小手,问道:“好啊,昨天晚上你去哪里了?” “没有去哪里。”宁亚穗试着说谎。 葛期礼蹲着凑近宁亚穗道:“这里就是离开酸土之地的出口,我昨晚来这里的时候看见你从中途站的门口消失了。放心,上次你离开茅屋,唱着冥界歌谣的事情,我没有报上去,也不会告诉别人。亚穗,你是不是去找那个青年人了?” “你说罗杰哥哥吗?”宁亚穗显然不懂得如何继续编故事,一下子露了馅。 葛期礼笑着摆动头部:“果然不出所料,上次是你不自主地到别的世界去,对不?”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十话 灵界之路 日光照射着葛期礼突出的颧骨,深陷的影子让他变得凶恶,不过比起油灯下的他,这张脸一点也不可怕。宁亚穗盯了好一会儿,问道:“不自主是什么意思?” 葛期礼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果然是小孩子,真是的。你看你爸爸妈妈来了。”葛期礼指着宁亚穗后面的中途站,还有三个匆匆赶来的灵魂,继续道,“看来你们还没有宁亚穗清醒。” 宁百清莫名其妙地说道:“你这家伙倒是毫无睡意的样子,怎么,亚穗也是?” 宁亚穗一下子抱着宁百清的腿,撒娇道:“爸爸,抱我,抱我。”宁百清无奈地把她抱起来,摇着哄着,却没有继续和葛期礼说话。宁亚穗压着宁百清的肩膀,看见一脸惺忪的彤飒和繁浩,问道:“彤飒妈妈,亚穗想妈妈讲故事。” 彤飒过来抚mo宁亚穗的小头,正想说话,葛期礼过来阻止道:“别呆在这里,天亮了,快上路吧。”这话提醒了三人,他们向小女孩示意着,又表示可以继续路途,于是跟在葛期礼后面进入四柱大门里。葛期礼喃喃地说着咒语,四根大柱随之发出淡淡的冷光,一道没有偏移的光罩从石质天花板上发出,此五人在光芒中消失了,留下空荡荡的大门和一片茫茫的草海。 宁亚穗张开眼睛,观察四周的景象,只见一条简陋的街道挤满了人,拥挤不堪,一辆高大的镀边红色马车从人群中间穿过,人们纷纷避让。这些人身穿奇怪的衣服,大大的帽子、高高的裙摆、长长的拖裙、松散的花边,或者高高的帽子、两条尾巴、高束的裤子,非常奇怪的打扮。宁亚穗眨了眨眼睛,以为这就是门外的世界,想着要去看,但这么一瞬间眼前的景象立即改变,换成一间巨大无比的房屋。四根大柱依然存在,五人也全都站在柱子中央,上面的雕塑却变了模样,分别是牛头人身、马头人身、龙头人身、凤头人身的奇怪生物,都僵硬地站立着,顶着上面一块毫无神韵的石像,坐落在一个狭小的平台上。 宁亚穗相当惊奇,急着要挣脱爸爸的手,奔向柱子之外的世界,寻找刚才的奇怪画面。宁百清一把拉住她,道:“不要乱动,离开这里就是别的空间,踏错了地点就可能回不来了。”葛期礼听了这话只是私下浅笑,面孔倒没有流露出任何一点异象。 宁亚穗只得乖乖贴着爸爸,继续好奇地四处张望。刚离开四根大柱的范围,天空突然暗下来,除了面前两条路,其余的地方都是一团混沌,什么也没有。两条路一上一下,往上的一个影子也没有,路口还有四个面容凶恶的人在看守;向着下面的那条路倒有几个衣着或漂亮或褴褛的站着,路口的十来个差役正仔细检查往来文件,正确无误就放行。宁亚穗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形,既好奇又害怕。好奇不用说,害怕是因为到了个陌生的地方,还有爸爸宁百清凶巴巴地站在身边的缘故。小女孩问道:“我们要走哪一条路呢?”没有人回答。 葛期礼是官,宁百清、繁浩、彤飒是犯人,他们前后距离三四步一路跟着。葛期礼走到路人稀少的那边,对看守路口的人道:“我把他们带来了,你们确认一下,我还忙着要回去报告此事,别耽搁得太久了,对你我都没好处。”枯燥乏味的语气让宁亚穗感觉很不舒服,但是她没有说话的权利,宁百清轻微地晃了晃她的小手,作为一丝安慰。看守的人接过了葛期礼的文件,对旁边的人点头示意,五人得以通过。 踏上了往上走的那条路,宁亚穗发现这不过是另一条大路的支路而已,在宽阔的大道上五人并排走也绰绰有余,然而宽阔不代表这里有人经过。宁亚穗一直走一直走,都见不到一个人影,心里就感到枯燥和寂寞,于是拉拉爸爸的衣袖,道:“我累。” 宁百清又一次把女儿抱起来,道:“乖,别闹了,这里还有很长的路,你就先睡吧。” 宁亚穗答应了,可是她还十分清醒,看着大道在自己面前往后退,在漆黑的世界里一直延伸到细小的枝状物那边。“爸爸,那边那个尖尖的东西是什么?那里有几条长长的锁链和一条手镯套着呢。”宁亚穗知道有“手镯”这种东西是因为彤飒有。彤飒的手镯是银制的,因为打理不周早已变成黑乎乎的,即使如此她还是小心地用旧布包裹好,贴在身上,随时掏出来瞧瞧。 繁浩见宁亚穗这么兴奋,于是回头瞧一瞧,没看到什么,平静地反驳道:“你说什么锁链、手镯的,我看不见,但你说的那个尖尖的东西是树枝。” “树枝?” “大树的枝节,那棵树叫‘转世之木’,是灵魂的归宿,也就是我们最后到达的地方。”繁浩回答道。 宁亚穗一点也不明白,不过她看见无数小小的光球从各个细小的空间上方飞出,奔向“转世之木”的枝节,而那些小球和在冥界之海时所看见的一模一样。小女孩又问道:“那些小球是叫‘元’吗?”大家惊讶地看着宁亚穗,反而使她感到不安,她畏缩了,只听见葛期礼这么道,“亚穗没有说错,那些是‘元’,我们死后就会变成‘元’这种东西,到那时候,不管是谁就不复存在了。”之后再无话,一时间四周变得静默,气氛比之前更加沉闷。宁亚穗后悔自己多说了话,颤抖着看看面无表情的爸爸,咬着小指头,垂着眼,呜咽着。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十一话 混沌 沉寂了许久,宁亚穗终于忍不住抬头眺望“转世之木”,细细观察起来。“转世之木”是棵发着白色荧光的大树,树干笔直地插入两条路的尽头,上面是交错延伸的细枝,没有叶子,并在一片弥漫的黑色烟雾中渐渐失去踪影。这烟雾和酸土之地的完全不同,后者的雾白而厚重,有着很强烈的味道;但围绕“转世之木”的黑色烟雾却是没有气味、不能遮掩东西的缥缈之物。苍穹上面的黑色不是烟雾造成的,是“转世之木”的另一个形态。一条粗大无比的枝干横跨过漆黑的苍天,散发着银色光芒的枝干逐步暗淡下来,到了黑烟可以遮挡一部分的时候,枝干和烟雾仿佛融成一体,若不是烟雾随着无形的风改变了厚度,使枝干露出一个角,没有人能认为那是两件物体。宁亚穗微微举目,看着飞舞的长链穿过“转世之木”最粗大的那枝干的中央,奇怪地自问着:“枝干后面是什么呢?”这是心语,连紧紧抱着她的宁百清也没有听见此话,四周依然是一片寂静。 经历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繁浩终于忍不住,大声说道:“难怪乎亚穗受不了,葛期礼实在是个无聊的人,宁百清,他总是这么副样子吗?” 宁百清狠狠地瞥了繁浩一眼,道:“不是,葛期礼不是这种人,不过灵界之路就是这么个让人发闷的地方,忍着点吧,我们快要回到灵殿了。” 路的前方远远地矗立着一座倒挂式的塔形建筑,白花花的,与黑暗的时空形成强烈的对比。倒三角形的荧光宝塔是层状结构,总共十二层,每一层螺旋向上,像是连接着,却又不是这样。旋转的地方什么也没有,顶端和“转世之木”的粗枝干连接起来,除此以外,宁亚穗找不到可以形容这座奇怪建筑物的词语。她问道:“爸爸,那些黑色烟雾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大树会发光?” 宁百清终于听到了小女孩纯真的话语,用以温和的语气解释道:“黑色烟雾是我们的错觉,除了发光的东西,我们走的路、‘转世之木’、灵柱以外,其余一切都是没有任何东西的混沌。” “混沌?是不是彤飒妈妈常说故事中的世界初始之世的混沌?”宁亚穗追问着。 宁百清点头道:“对,这些烟雾就是混沌映射在我们眼底下的具象化的非实物。”然而宁百清这段话说得太深奥了,宁亚穗根本就不懂,但她又不懂如何继续接着这一题目问下去,父女之间的对话就这么告一段落。 一行五人正走在没有生气的灵界之路上,断断续续地说了几句不相干的话,然后就是一阵沉默。灵界之路看起来非常的长,即使看见巨大的树木和宝塔如同近在眼前,走过去又是另一回事。宁亚穗累了,整整两天一夜没有睡觉的她开始意识模糊,但听见下面有人吵架的声音,马上就回复精神。“不许动!……给我打!”这是后头的话。宁百清跟着葛期礼向下面的另一条路看,几个穿着黑色大褂的人正在拿着大木棍打一个个子不高、瘦瘦黑黑的家伙。那家伙早已伏身地面,蜷缩成一个球状,尽量避免伤得更多。“看你还胡来不胡来。”其中有人喊叫着。 葛期礼冷漠地旁观了一阵子,大声问道:“艾克,你在干什么?” 首先提出打人的那个住了手,抬头看见葛期礼在上面,于是道:“你忘记了,这个叫伊休普顿的家伙杀了几个执行官,我们要把他送去执行火刑,有入没出的那种。” “哦。”葛期礼转身对宁百清等人道,“看见了吧,你们没放到这个门来就是你们的幸运。” 宁亚穗仿佛没听见他们的谈话,喃喃地道:“伊休普顿。” 宁百清没生好气地答道:“死人受刑,灵界本来就是这样子,我们被流放到酸土之地,活久了是受罪,死得痛快轮不到我们,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葛期礼诧异地道:“怎么,不喜欢吗?我可是说真的,要是这种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我绝对要活着,活着才有脱身的机会。百清,你为什么不高兴啊?你应该高兴才对。” 宁百清没有回答,如果真的能出去,是照顾宁亚穗这孩子好还是去找黑鹤替朋友报仇的好?他想着,此刻还无法作出选择,导致心情非常烦乱,也不知道如何表达。正在此时,下面又传来了喧闹声:“犯人要逃了!”黑瘦的伊休普顿一脚踹倒身边的执行官,抓着艾克的衣领把对方甩开,然后就转身往回跑。不过沉重的脚镣不容许他跑远,艾克站稳了,两三步追上,一棍子打过去,恶狠狠地叫道:“临死挣扎是没有用的,认命吧。” 伊休普顿极力挣扎,嘴里含糊地说道:“我是冤枉的,我是被别人陷害的。” 但是谁会相信这种话,宁亚穗不了解,问道:“冤枉是什么意思?”宁百清和彤飒都不想回答,宁亚穗见他们各有心事,想起刚才的情形,乖乖地闭口。她好奇地看下面的大路,只见去往“转世之木”的一头人开始稀少,而从灵殿出来的一头却非常拥挤,两头的分界线在伊休普顿那里,不管出了何种事情,后面的人开始鼓噪。 葛期礼大声喊道:“艾克,别管那么多,你们先退到一旁,后面的人要过去。”正说着,葛期礼突然转头向灵殿方向看去,有一个矮小的男孩子挥舞手中的信件,高声喊着跑过来。因为那孩子和葛期礼同在一条路上,下面的艾克看不见。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十二话 变挂 葛期礼大声喊道:“艾克,别管那么多,你们先退到一旁,后面的人要过去。”正说着,葛期礼突然转头向灵殿方向望去:有一个矮小的男孩子挥舞手中的信件,高声喊叫着跑过来。因为那孩子和葛期礼同在一条路上,下面的艾克看不见。葛期礼以为男孩是来找自己的,大声喊道:“不要赶得那么焦急,我们这边没什么大问题?” 那男孩毫不理会葛期礼的话语,直接跑到宁百清旁边的路口,转个弯拔腿就跑。宁亚穗奇怪地看着那个男孩,约莫十一二岁的样子,**的直立褐发,鲜红的瞳孔,高高的鼻子,一身黑白相间的长袍,腰上挂着一把入鞘的剑,赤着脚,沿路跑来都没有发出声音。那孩子正跑着,听见下面非常吵闹,猛地低头一看,发现是艾克,煞住脚步,再度挥手大喊:“艾克,关于伊休普顿的处罚一事,上面说事情还有疑问,需要重新审理。” 艾克抬头,见是小孩子,不满地自言自语:“什么吗,到了这种时候才闹分歧。”他摆头示意下属带伊休普顿跟去。路只有两条,虽然步行在两条路上的人可以互相看见对方,但是他们一旦离开自己所处的地点,直接跳到另一条路,那肯定是完了。离开了路,外面就是别的空间,或者说是混沌,灵魂一旦到达那里就会被“转世之木”吞噬,变成树木的养料,永远不能回归。艾克、葛期礼等人都知道这点,他们不愿冒险,只好循着路在大门那边转弯,来回花费了不少时间,终于艾克再次对男孩说道:“伊休普顿脱罪了吗?” “没有,但是上面裁定说量刑不当,需要重新评估。”男孩说道,又对葛期礼道,“总执行官等着你们,快点去。” 这是命令式的话,葛期礼道:“艾克,看来我们只好同行了。在这个冯穆臣面前,我们也只有低头称臣的份儿。”这是真话,艾克无奈地摇摇头,一把扯着捆绑伊休普顿的铁链,拉着他走过支路,跟在葛期礼后面。 两批人一前一后慢慢地步行,一路上都没有交谈,宁亚穗看着那个姓冯的男孩,不知道葛期礼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眼看着巨大的荧光柱慢慢靠近,宁亚穗的惧怕心情越来越强烈,她深深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在控制自己的情绪,但那是什么,仿佛是一种反作**,又像一种震慑力,那是神圣的建筑。宁亚穗惊怕地说道:“好大的树,爸爸,我们是去那里吗?” 宁百清摇头道:“那是灵柱,是人们合力制造的巨大建筑物,不是树,是柱子,就像我们屋子中央支撑木桩一样。” 宁亚穗又问:“那么那根大柱子支撑着什么东西?” 繁浩已经不耐烦了,恶狠狠地说道:“灵柱不支撑任何东西,它是路,一条通往灵魂道,一条连接着我们走的这条官道。亚穗,别问了,灵殿可不是酸土之地,规矩很多,是不可以胡乱说话的地方。” 小女孩又问,“那里可怕吗?”真奇怪,宁亚穗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呢? 彤飒盯着宁亚穗胖胖的脸蛋,问道:“你为什么觉得那里可怕呢?” “因为,”宁亚穗稍稍停顿一下,才道:“因为我觉得那里可怕。” “为什么?”对于彤飒的问题,宁亚穗只是摇头,没有回答。彤飒伸手安抚着宁亚穗,又道:“不用害怕,灵殿里有很多姐姐,还有很多妈妈,和你同样年纪的孩子也有,你可以和他们在一起。” “可是……”宁亚穗不知哪来的担忧,连她自己也说不准到底为何如此不安。 彤飒见此情形,轻柔地说道:“宁百清,让我来抱亚穗吧。她看起来相当的不安,你却不会去安慰她。好了,别胡闹了,来,过来妈妈这里。”宁百清抱着女儿那么久也有点累,乐于让彤飒抱走宁亚穗,也不吭一声就递给对方。彤飒摇动着双手,温柔地安抚着:“别怕,妈妈在呢,你看,我们已经走到路的尽头了,看哪,那里还有一个大姐姐站着。” 前面的路更加宽阔,一排身穿荧光黄衣衫的守卫兵提着长棍一样的武器左右走动,有人看见葛期礼来了,上前几步,拱手道:“葛大人,你来了,这些人就是特别赦免的犯人吗?哦,还有这么个小孩子,是宁亚穗小姐吗?大王刚刚下达了新命令:宁百清、繁浩、彤飒三人直接去乾殿顶室,宁亚穗小姐则跟随这位小姐,直接前往学校,住在特别安排的房间。”那人说了好长的一段话,而主要的东西不过就这几句。 宁百清三人似乎惊讶于这样的安排,看着葛期礼慌张地转动眼珠,嘴角似有似无地纽动一下,知道他是被迫的。宁亚穗的担忧成为了现实,彤飒那一刻认为这天赐的孩子能够预知未来。葛期礼稍微安定心神,在守卫兵们的指示下打量起那个与四周环境格格不入的女性。这位女性大约三十来岁,娇好的身材、白嫩的皮肤、丰满的脸庞、月牙的秀眉、薄薄的嘴唇以及那头快要落地的长发;她穿着一身绣花对襟长袍,宽大的衣袖和长发一样,将要垂落地面,配合着长裙,使这个风韵犹在的贵妇人更加妩媚;她头上束起一个大髻,黄金质地的。头钗在荧白和漆黑相交的世界里闪闪发光,非常耀眼。 面前一个美女,繁浩卜卜心动,色迷迷地盯着。出于妒嫉,彤飒不满地盯着他道:“我没她漂亮。”繁浩回过神来,尴尬地笑了笑,要替自己解说。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十三话 陪伴者 出于妒嫉,彤飒说了句悔气话,逼得繁浩回过神来,尴尬地笑了笑,替自己解脱:“什么吗,人家漂亮,我多看几眼不行吗?你和宁百清不明不暗的关系,我看在亚穗的份上还没跟你算,你倒先来嫉妒我?” “说到后来反而替自己辩护了?讨厌的家伙。”彤飒更加不满。 宁百清叹气一声:“干吗扯到我身上来了?”又劝解道,“人家是漂亮,彤飒你不也一样,只是在酸土之地没有用来装扮自己的东西,看起来老一点而已,彤飒还是彤飒,打扮一番就会漂亮了。” 彤飒把怒火转移到同样带着色眼看美女的宁百清:“还好说,连你也一样。” 三人在吵架,葛期礼根本不能插口,只得静心看着事态发展,一边想着要怎么去劝说他们。但是从守卫兵们的话语中,眼前的美女是来迎接宁亚穗的,与其他三人无关。“这么说来,这位姑娘是安德鲁大王派来的人??”葛期礼一边想一边不自觉地说起话来。 那位美女没听到葛期礼的窃窃私语,却对正在吵架的三人劝道:“别为小妾花日芙吵架了,过去有好些人为了我打架,丢了性命,让我感到害怕,只好躲起来。这次我是听说灵界诞生了一位小孩子,才接受总执行官的命令,负责教导她在灵界的生活礼节;而你们则会接受灵界的任务,未必能长时间和这孩子待在一起,所以平时你们是见不到我的。对了,这孩子就是宁亚穗吗?”花日芙也不瞧几个男的一眼,直接走到彤飒身边,伸出白嫩的手摸摸宁亚穗的小脸,又道:“你好,亚穗。” 宁亚穗并非头一回看见外人,却是第一次看见女性外人。她羞涩地答道:“你好,妈妈。”宁亚穗说妈妈不一定真的是指自己的亲生母亲,在酸土之地,这个小女孩永远叫女性为妈妈,而叫男性为爸爸,除了宁百清,她在称呼所有人之前都会加上名字。“哥哥”这个词是罗杰和那个长者教的,宁亚穗还不知道“姐姐”这个称呼,所以话一出口,使得花日芙感到奇怪。 花日芙很快就明白事情,温柔地说道:“叫姐姐,叫我花姐姐,亚穗。” “花姐姐。”宁亚穗的话说得不大自然,别扭的语气中充满了童真,尤其是配合胆怯的神情,马上就引来大家的笑声。绷紧了的气氛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宁亚穗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成为别人笑柄的事情,于是问道:“彤飒妈妈,我口渴,有没有水喝啊?” 花日芙笑着从衣服里取出一个皮袋,拔了塞子,递给宁亚穗,道:“花姐姐这里有水,喝吧。”宁亚穗犹豫了一会儿,才伸手接过来,花日芙继续道,“亚穗有很多妈妈吗?” 宁亚穗喝了水,高兴地回答道:“唔,家里都是妈妈。”她又喝了水,这次却撇着小嘴问:“这水怎么又酸又甜的?好怪。” 花日芙又道:“水里加了柠檬汁,是从人间带来的东西。” “人间?”宁亚穗瞪大眼睛看着花日芙,想从她那里得到更多的答案。然而葛期礼催促道:“别在这里谈论这种没完没了的事情,进去吧。”说着就带头走向一道高大的铁门前面。轻轻一碰,门无声地打开了,一股冰冷的风从漆黑的长廊里吹来,宁亚穗本能地卷缩在彤飒的怀里。葛期礼迈步向前,大家相互看了一眼,跟在后面。嗒嗒的响声在中空的走廊里回荡着,明黄色的火焰腾地冒出来,在关上门后的空间里照射着大理石柱,阴森森的。 讲来奇怪,从外面看,灵柱是盘旋向上,可到了柱子里面却是平地行走,仿佛是楼梯自行爬坡。可是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空气异常寒冷;比起灵界之路上的混沌,这里有着一种阴森幽暗的恐怖感觉。宁亚穗低声对彤飒道:“彤飒妈妈,我好冷。” 彤飒其实也觉得冷,但无可奈何地继续前行。她回想着:“酸土之地到处都是酸化时所发出的热量,没有春夏秋冬之分的地方,真让人怀念。”在灵殿,情况却不一样,彤飒解释不清这些差别,只好沉默。走在彤飒身边的花日芙从长长衣袖里拿出一件暗灰色披风,替宁亚穗盖着,温柔而关切地道:“别着凉了。”大披风搭在了彤飒的肩膀上,令彤飒既厌恶又无法拒绝,宁亚穗抓紧了披风。 宁亚穗不再畏惧花日芙,从披风下冒着头,笑问道:“花姐姐,我们要去哪里?” 花日芙还未来得及回答,葛期礼抢着道:“我们到了,根据守卫兵的指示,亚穗跟着花日芙到校区,百清,你和彤飒、繁浩跟我来。” 听到这个,宁亚穗闹脾气了:“不要,我不要爸爸离开。” 花日芙安慰道:“你爸爸也不会走远,你们晚上可以一起的啊。”宁亚穗看看花日芙,又回头看看宁百清,极不情愿地离开彤飒的怀抱,裹着花日芙的披风,呆呆地看着前方,但没有往前走。花日芙奇怪地问:“怎么,舍不得爸爸了?” “彤飒妈妈会不会跟我们在一起?” “这,我可不知道,这件事必须由总执行官决定才可以的。”花日芙无奈地解释自己的难处,但是宁亚穗毫不理会,吵着要彤飒跟来。花日芙只得道:“行了行了,我去跟总执行官说好了。”就这样小女孩总算安静下来。其实花日芙是哄骗宁亚穗的,她有可以直接去见总执行官的权力,但无法左右对方的决定,最为重要的一点是花日芙是不能干涉灵殿工作。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十四话 大王 这是一道木门,两旁高立的大柱各雕饰着大鹰和巨龙,在昏暗的火光下只露出发光的眼瞳,红红的,挺可怕。双页木门上也画着黑白图案,一位是慈和的天使,另一位是凶恶的魔鬼。花日芙俯身拉着宁亚穗的小手,推开木门,一缕缓和但不耀眼的阳光射过来,驱赶了阴森的寒气。宁亚穗不能马上适应,猛地碧上眼睛,一下子抱住了花日芙的腿,害怕地抖着。花日芙安慰道:“不必害怕,我们到了。”展现在宁亚穗眼前的是一片绿树成荫的大地。 这是个深邃的房间,高耸的屋顶仿佛建造在天穹之上,十六根六人环抱的大柱托着天花板,如同森林深处的苍天巨木;大柱各挂着四盏荧暗的火灯,屋型的灯具使得灯火非常暗淡,原本洁白的墙壁变得模糊,更使镏金装饰变得幽暗可畏;地板是由用暗青色水磨砖铺成的,冰冷而毫无生气地延伸向另一道大门。大门在昏暗中根本看不出什么色彩,葛期礼敲门三下,“咚咚咚”地,好一阵子后大门才嘎然打开,一股温暖的光芒照射在长廊的地板上,驱除了漫漫长夜的寒气。一个带着白面具的人从里面出来了,一拱手就指引四人沿着阳光下的大路继续前进。数十根石柱虽然比刚才所见的要小,却宏伟地竖立在路的两旁,均匀相隔;每几根大柱之间出现一条支路,支路没有柱子,直坦坦地连接着大路和远处的建筑物。熙熙攘攘的人在路上不停走动奔跑,有几个快要撞上葛期礼他们,却是数声道歉就继续低头办自己的事去了。 繁浩叹气道:“哎,他们还是这副模样。” 葛期礼道:“那当然了,从上面一直落下来,如果意识消失了,他们就会被送到净化之地,化成‘元’回到‘转世之木’。” “快消失的人,能够被净化的算是最上乘的死法。”宁百清苦笑一声,向着一道在阳光下发着白光的高墙望去,不安地转动眼珠,似乎在想事情,又像什么也想不到的样子。 彤飒奇怪地问:“宁百清,你今天是怎么了,不管是表情还是动作都是那么不对头的?” “我也说不准,离开官道之后,总觉得亚穗她将会离开我,而且是非常让人痛苦的方式离开我的。”宁百清道,“不知为什么,亚穗好像跟我有着相当奇怪的关系。” 繁浩道:“不就是父亲和女儿吗?别想得那么多。” 大家正谈论着,前面一座长方形的建筑物越来越大,壮观的不仅是独特的形状,更是色彩丰富的外墙,相比之下其他建筑物太逊色了。“总执行官在等着你们呢。”说话的是个高大的年轻人,纯金色的长发、高高的额头、血红的眼睛、雪白的皮肤,套着一件浆紫色的大衣,看起来不像是执行官一类的人,他倚着门柱,傲慢地看着众人。 引路人和葛期礼一下子跪倒在地,扣了几个响头,使得宁百清他们也跪下行礼。葛期礼道:“请别这么说,安德鲁大王,你大驾光临,这点小事怎么敢劳动大王你呢?” 安德鲁并不理会葛期礼的话,继续说自己的话:“我听说灵界诞生了一个小孩子,来瞧瞧他的样子;毕竟灵界不是生育的地方,有这么一件怪事,怎么不让人好奇呢。你说是吧,璀炯轩。”安德鲁回头对后面缓步出现的穿着金红衣服的长者说出了并不尊敬的话。 璀炯轩倒不在意,反而更加恭敬地道:“大王说得对,那孩子已经在灵界学校里住下,我会派专人照顾她的。大王尽量放心,等我们教导好她关于灵界的礼节,就会把她献给你。”听到这话,跪着的人稍稍地向宁百清瞧过去。宁百清脸色苍白,双唇稍动,却一声不吭。 “用不着你费心,人我已经派去了,从今以后她只负责教导宁亚穗,什么也不必理会。”安德鲁是不希望璀炯轩干涉此事,派了专人去,而这个专人指的就是花日芙,宁百清他们已经见过面了。安德鲁轻蔑地看了璀炯轩一眼,抽出缩在大袖里的手,背着手来回踱步,经过宁百清身边时说道:“你就是那个一直藏身在人间的外逃执行官吗?……似乎比想象中的要糟糕啊,璀炯轩,你这个总执行官可得好好教育你的下属,要是全逃了,或者轻易放出来了,你还当什么总官啊?话说回来,宁百清既然是那孩子的父亲,以后就给我照顾周到点。”说着,安德鲁走出门外,十几个随从紧紧跟在后面,簇拥着大王向远处走去。 璀炯轩哼了几声,低语道:“你不说还好一点,现在我都拿宁百清没办法了。” ―― 门关了,花日芙提着一篮子精致的水壶水杯走到圆形的桌子旁,左顾右盼地寻找着宁亚穗。这是个小巧却五脏俱全的房间,透过明净的窗户射来的阳光温暖而耀眼,一座火炉,一台时钟,几张朴实的桌椅,一张白床,简单却实用。宁亚穗刚巧从浴室里出来,湿渌渌的头发还滴着水,花日芙见此马上抓起搁在椅背上的白毛巾,裹着小女孩的身体,道:“怎么不穿衣服?” 宁亚穗红着脸道:“我不会穿这种衣服。”花日芙给的衣服是要扣纽扣的,这是宁亚穗第一次见到这种衣服,当然就不知道怎么用。 花日芙只好伸手帮忙,然后道:“这样就行了,亚穗喜欢这里吗?” “喜欢,如果爸爸妈妈也在就好了。”宁亚穗兴奋地说了一句,但她马上就后悔了,又道:“他们什么时候过来?”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十五话 启蒙老师 “他们什么时候过来?”宁亚穗抓着湿渌渌的毛巾,思索着三个父母什么时候到达。她完全不了解灵殿的规矩,以为任何时候想来就来的地方。 花日芙替小女孩穿好衣服,让她坐下,斟了杯水递给她,自己坐在对面,然后才道:“我不知道,大概总执行官安排妥当了,他们就会有空过来,亚穗要等等哦。” 宁亚穗却不怎么高兴,忽然发现椅子在晃动,害怕地缩起来,却见椅背的五瓣花伸出了一条细枝状的东西,伸到宁亚穗的杯子里,沾了一些水,然后抬起来,变成一张嘴,“好清凉的水,你们这些人都不来管我们,快渴死了。”宁亚穗露出恐惧的神情,一下子跳起来,跑到花日芙怀里,喊着“好可怕好可怕”的,害得那椅子以为自己闯祸了,连忙安慰道:“不要害怕,我不过是棵楠木做成的椅子,因为还活着,所以可以现身。” “成树精了吗?”花日芙笑问道。 “那当然了,这里所有家具都是用我的身体做的,看,我把全部东西都连接起来了。”楠木精得意地说着,“你们是新来的吧,这个孩子还有父母,真是怪事。对了对了,你们有没有能吃的东西,我饿了。” 花日芙道:“那要等一等,厨房那里还未准备好呢。”接着这漂亮的女性不再管楠木椅子,安慰起宁亚穗来:“好了宝贝,已经没事了,快坐回去,然后我们一起学习。” “学习?”宁亚穗很是奇怪。可楠木精更觉得不可思议:“你是老师?不会吧,你看起来更像个养尊处优的贵妇,用不着这么劳累自己吧。” 宁亚穗不大明白,问道:“老师是什么?” 花日芙笑道:“楠木精太抬举我了,我不过是个高级仆人而已。至于亚穗,老师是教你知识的人,让你学会很多东西的人。” “知识是什么?” 这问题真有点让人犯难,花日芙想了想,提着陶瓷水壶,笑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宁亚穗斜着头观察了一阵,怯怯地道:“这是水壶吗?但是这个和我见过的都不一样,这个好光亮。” “因为制造的材料不一样啊。”花日芙笑道,接着放下水壶,“这是陶瓷。亚穗,这就是知识哦。” “陶瓷?”宁亚穗好奇地伸手触摸那水壶,又猛地缩手了,“我能摸摸吗?” “当然可以。”花日芙的回答让宁亚穗大胆地抱起了水壶,却不慎打碎了。打碎了贵重的陶瓷水壶,宁亚穗惊恐地叫了一声,畏缩成一团,紧张地偷看着花日芙。花日芙并没有发怒,站起来向门后面的小柜走去。宁亚穗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在酸土之地,她打破泥碗的时候总是自己徒手抓起来,还给彤飒;而彤飒总是把碎碗弄得更碎才埋在泥土里,不消多时酸土就把泥碗溶化得无影无踪。宁亚穗见花日芙以细花长袍背对自己的时候,从椅子跳下来,伸手抓起一块大碎片,放在脚边,然后抓起另一块。花日芙拿着扫帚转身,看见宁亚穗的小手被锐利的裂口划出了几道血痕,连忙放下扫帚飞跑过去制止宁亚穗:“别动,这些东西很危险,你看,都流血了。” 宁亚穗却不以为然,擦掉了血迹,道:“不怕,我一直都这么做。”那双小手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长形的,圆形的,不规则的,有新有旧,花日芙刹那间感到酸痛。宁亚穗奇怪地看着花日芙的愁容,问道:“怎么了,花姐姐,亚穗做错了吗?” 花日芙诧异地看着宁亚穗迷惑不解的脸,温柔地道:“亚穗,以后别再用手捡碎片,用这个,清洁时既干净也不会伤了自己。”花日芙向宁亚穗示范着如何使用扫帚,宁亚穗很乖巧地看着,直到收拾干净了也没有说话。花日芙办完了事情就替宁亚穗清洗伤口,却发现伤口早已止血,凝结的血块不是粘稠的脓包,而是又干又脆的小片。她拿起一块碎片,道:“亚穗以后不要这么做了,就算打碎东西也不要紧,你看这些锋利的边沿,你的手都是被这些东西划破的,觉得痛吗?” “有一点,但是酸土侵蚀身体的时候更痛。”确实宁亚穗双脚的伤痕更多,突出的疣状物令花日芙感到痛心,但是习惯了在酸土之地生活的宁亚穗一点也不在意,高兴地摸摸桌子,敲敲墙壁,拍拍柔软的床,冲着花日芙道:“这里很好,东西很多,又漂亮,如果能见到水塘就好了。” “水塘?” “或者是大湖,亚穗在那里见过很大很大的湖,看不到边呢。” “那应该叫海,亚穗去过别的地方吗?” 宁亚穗爽快地回答了,末了补充道:“花姐姐,水也能分那么多种类吗?” 楠木精喝光了水壶里的水,正抹着嘴角的水花,听见宁亚穗提问,趁着花日芙错愕的瞬间,替对方答道:“你叫亚穗吧。亚穗,水就是水,水能分的是纯净的水和含有杂质的水,而不是江河湖海。江河湖海是水域,水域包括泉、溪、河、湖、泽、洋、海等等,在灵界,我们通常见到是江河和海洋,泉溪要在远处的山顶才能见到。” “山顶?”宁亚穗问道:“那是什么?哪,楠树精,怎么不说话了,快告诉我吗。花姐姐,告诉我吗。” 宁亚穗奇怪的问题让花日芙展露笑容,眯着眼道:“亚穗的问题,花姐姐一时不能全部回答哦。问问题是好事,可会不会问又是另一回事,来,花姐姐教你。”于是两人坐在窗台旁,面对面讨论起来。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十六话 海滨 “你可以走了,葛期礼。”璀炯轩命令道,“快去快回,我还有吩咐。” 葛期礼应答一声,退后几步,出去了。他穿过高塔的走廊,进入一间小厅,看见宁百清在和别人谈话,插嘴问道:“彤飒呢?” 宁百清见到了略带疲倦的葛期礼,平静地说着:“她回到医务组去了。” “是吗?繁浩呢?”葛期礼想知道对方的去向。 宁百清冷冷地道:“有老朋友找他去了,应该是以前的那组人吧,虽说是秘密行动组,现在看来繁浩是不能回去了。” 葛期礼也道:“没错,总执行官让他做灵殿的引路人,大概先做副手之类的吧。彤飒恢复原来身份,继续在医务组,现在有人去传话,用不着我这个多管闲事的家伙。” “那么我呢?”宁百清见葛期礼停下来,忍不住问道。 葛期礼无奈地回答:“就是关于你的事情一个字眼也没提到,以我猜着大王既然说出口了,你这个作为未来岳父的人不用去干低下的事情。” 宁百清一点也不感激对方:“别把其他人都说得那么愚蠢,璀炯轩也不是由一个引路的升上去吗,到现在总执行官一职还是有灵界大王掌握着,璀炯轩不过是个傀儡罢了。其实他满有心思的,居然在灵殿外私下建造宫殿,同时也建立了学校,方便自己寻找人才替自己办事。我就是不想做才逃出去的,现在逃出去的人也只剩下我一个了。可是我有一点不懂,如果璀炯轩讨厌我,那么为什么不让我去海滨的农田,而是留在乾殿里,至少也该去旁边的小殿,真是不合道理。” 葛期礼侧头思索着:“或许真的有问题,不过如果没有大王说那几句话,你的顾虑恐怕已经成为现实了。”葛期礼紧张地看了看四周窃窃低语的人,又道,“别再说这些了,他们都是总执行官的人,你的幸运可不到我的份儿,我可不想被流放。” 宁百清无言地远眺窗外的风景,云丝掠过远处的尖塔,飘向远方。宁百清道:“或许我不该回来。”这声低沉的话谁也没有听见,宁百清一路上都非常低落,看着地上一块一块石板后退,精神早已飞到远处,“亚穗……隆明,你和涟漪分开的时候是不是也和现在的我一样呢?……亚穗,为什么我感到那么不安呢。”但是这一切不安在宁百清见到宁亚穗愉快笑脸的一瞬间被驱赶到天际之外,他们俩在海边相遇。 宁亚穗在房间的窗前不断问花日芙,问着窗户外的葱郁树林,还有远处带着一层薄雾的地平线,两者之间是条泛着闪光的蓝色条带,喊着要过去。花日芙阻止不了这个对任何事情都感兴趣的孩子,半是抱着半是拖着,穿过林荫大道和一个由低矮排屋构成的小社区,来到人烟不多的沙滩。黄色白色的沙子挤进了小女孩的脚丫子里,细小而柔软的感觉使得她高兴得手舞足蹈,“花姐姐,就是这个,我曾经见过,这样广阔的水。” “亚穗见过海,真厉害。”花日芙抓着宁亚穗的小手,漫步在沙滩,一脚一脚地踏着涌过来又退回去的海浪,说道:“亚穗你喜欢这里吗?” 太阳高挂,耀眼的阳光刺痛了宁亚穗的眼睛,即使听见花日芙的提问也不回答,踏上水面,以为这里像冥界之海一样可以托得起一个人的重量,却因踏空而落入咸咸的水里。“这水是什么味道,有点苦。”宁亚穗坐起来,吐出渗入口鼻里的海水,湿渌渌的头发滴着水,刚穿上身的花衣服贴着身体,淌在滚动的浪头里。 花日芙顾不上长衣服,跑到水里支撑着宁亚穗站起来,抹去女孩脸上的水,道:“这是海水,有盐,是咸的。” 宁亚穗还是不明白,正想问,远远地瞧见葛期礼和宁百清一起出现,大声叫喊着:“爸爸!爸爸,你回来了!”宁亚穗一边跑一边喊着,浸湿了的衣服并没有妨碍这孩子的行动,她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宁百清身边,说道:“爸爸。”宁亚穗突然停顿了一下,又问,“彤飒妈妈和繁浩爸爸呢,他们不来吗?” 葛期礼蹲下,几乎以平行的高度和宁亚穗说话:“你彤飒妈妈和繁浩爸爸有工作,而且他们在灵界也有许多朋友,要应酬他们不是短时间就能完成的。这几天他们一定很忙,不能经常过来,亚穗可要体谅哦。”宁亚穗根本就不算明白,尽管不停点头,心里还是叽咕着。 花日芙提着全湿的裙摆,走过沙滩,对另外两人道:“亏你们能找过来,今天天气良好,海面又如此平静,很适合这活泼的孩子。” 葛期礼解释道:“才不是,我们只想绕道进入学校里罢了。校门口的那些守卫官实在让人感到麻烦,不得已才到这里,在灵界,海滩永远是没有围栏的公共地方。” “也对。”花日芙笑道,“亚穗刚才落水了,我们要回去换衣服。”说着,花日芙放下裙摆,脚和裙马上就沾满了细沙子,形成细碎的花纹,使那套绣花长袍看起来很怪异。 宁百清突然发现低身整理长袍的花日芙有着妩媚的神态和娇好的身材,他看呆了。许久,葛期礼拍着他的肩膀,耳语道:“怎么,喜欢上对方了?你们两人听相配的,尤其是对宁亚穗的态度。” 宁百清红着脸道:“别说蠢话。”然而他不让对方多说,抱起宁亚穗,一瞬间那种不安的感觉回来了,他紧紧抱着孩子,心绪烦乱地向树林走去。这个夜晚,这对父女俩是一起度过。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十七话 妒忌 妒忌?虽说彤飒对花日芙的美貌产生妒忌,可这是建立在繁浩对花日芙美貌的赞叹,如果这一条不成立,彤飒对花日芙又是一种什么情感? 繁浩最初试着去接近花日芙,每当遇到拒绝,他就会沮丧。后来他发现花日芙和不时出现在宁亚穗房间的宁百清谈笑风生,缠mian之间充满了爱慕之情,繁浩终于失望地回到彤飒身边。彤飒却是从葛期礼的口中知道真相,开始耍脾气,最后让繁浩投降地跪倒。彤飒得意地说道:“怎么,对方不管你粗豪的繁浩,你就来找我这个平凡的女人,我也很粗,才不能管你。好了,你留下,我去看亚穗。” 葛期礼、宁百清、繁浩、彤飒,这四人是被列入特殊人员,因而能够随时进入灵界学校,凭着这种优势,彤飒毫无阻拦地进入学校,走在林荫道。 “亚穗,不要跑,你的东西要掉了。”这是葛期礼的喊声,他从一条支路出现,停在十字路口,冲着树冠舞动手脚。 彤飒走过去,问道:“亚穗怎么了?” 葛期礼见是彤飒,无奈地道:“你的好女儿,一刻也停不下来,顶着一个瓷杯子到处跑,杯子里还是装满了水。花日芙是想让她安顿下来,好好学点礼仪,谁知道我一教她如何使用平衡力,亚穗就能如此快地学会顶着东西跑。” 彤飒不大明白,正想问,听见宁亚穗说话:“好香的水果。”彤飒毫不犹豫地奔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喊道:“亚穗,你快过来。” 话音刚落,一个影子从树顶出现,不,是出现在大树杈子上。宁亚穗纵身跳下,双手抓着一个六角状的果实,稳稳地着陆。那果子翠绿中带着暗红色的边沿,两头尖状,中间陷下去的是六条不直长角,凹凸不平的皮看起来是疙瘩,可这孩子一点也不在意,随手用衣角擦拭一番,递给彤飒,兴奋地说道:“彤飒妈妈,这果好奇怪,能吃吗?” 葛期礼一手夺过去,轻轻晃动几下,说道:“这些果实属于灵界,不经过管理果园的执行官同意,私取是违反规定的。亚穗,这里不比酸土之地自由,你要谨慎点。”他看着流露出失望神情的宁亚穗,瞧见她头顶的那只瓷杯子里的水仍旧是满满的,不禁大吃一惊,“亚穗这么快就学会平衡,值得夸奖。亚穗想要什么奖励?” 宁亚穗不知道葛期礼的态度转变得那么快的原因,说道:“亚穗想听故事,彤飒妈妈曾经说过的那个,好像是神灵创造大地的那个,好像执行官都是用木头制作的,被送到惩罚之区域的都是泥土做的那个。不过花姐姐说彤飒妈妈说的有点不对,神灵只是造了一些人偶,让他们自己活动而已,没有说哪个是优胜哪个是低劣。葛叔叔,你说是彤飒妈妈说的对,还是花姐姐说的对?” 彤飒听见花日芙居然告诉宁亚穗这些东西,狠狠地问葛期礼:“花日芙在什么地方?” 葛期礼看见彤飒瞪目咬牙的样子,诧异地退后一步,颤颤地说道:“安德鲁大王把她召过去了,现在在乾殿,所以才叫我来看护这孩子。喂,彤飒,你怎么了?” 彤飒没有逃离,反而一把抱起宁亚穗,把她头顶的瓷杯****在地,打碎了。宁亚穗哭着喊道:“彤飒妈妈,不要不要抱得这么紧,好痛。” 葛期礼追过去,从彤飒手里取回宁亚穗,不满地劝道:“你是妒嫉花日芙吧,就是你和她有过节,也不应该向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发难吧。彤飒,你清醒点,不要伤了你可爱的女儿。” 前面的争夺,配合这几句不温不火的话,葛期礼物总算使彤飒稍稍冷静。她道:“花日芙都不知教亚穗些什么,净是和灵界无关的传说。葛期礼,不是我头脑发昏,如果宁亚穗继续学其他世界的东西,你可知道接下来是什么。亚穗一生都会活在灵界,知道其他世界的事对她没有好处。” 葛期礼一想:“彤飒虽然说对了这里的情况,可是忽略了安德鲁大王的举动。”他边走边安慰宁亚穗,末了,想清楚了,才对身边人道:“彤飒,花日芙是安德鲁大王的人,而安德鲁大王说过要娶亚穗,你也知道,安德鲁大王不完全是灵界的大王,他的妻子也会跟随他到别的地方去,花日芙这么做没有错。” “你说什么?”彤飒瞪大双目,似乎不能相信葛期礼物的话。 葛期礼重复一遍,补充道:“你那天好像因为太紧张而没听清楚大王的话,这不怪你,宁百清也这么问过我,总执行官也明明白白地写在纸上,让他看清楚,你完全可以向百清讨过来看看。” 彤飒放松全身,低下头,有所思索,“既然如此,我也无话可说,但至少我不想再见到花日芙。”说罢,她先一步到达宁亚穗的房间,让宁亚穗坐在身边,说起别的话题。 妒忌?彤飒不再为繁浩而妒嫉花日芙,而是因为宁亚穗的教育问题。当彤飒知道花日芙每隔一天都会去见安德鲁大王,她就趁此机会去找宁亚穗,取代葛期礼的工作。但这并非全部取代,葛期礼也受了总执行官璀炯轩的命令,负责对宁亚穗的监视和看护。无论如何,彤飒已经失去对宁亚穗的监管权,因为有关她的一切日常生活,衣服、食物、日常用品等等,都是由花日芙一手包办,彤飒完全沾不到边:这一点才是让彤飒感到妒忌和绝望的理由。宁亚穗对彤飒的态度已经不那么亲密,她的情感已经转移到花日芙身上。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十八话 画的意思 宁亚穗进入灵殿以后一直生跟随花日芙生活,宁百清也从那一天起逐渐减少探望女儿的次数,这并非是心情问题,宁百清进入了璀炯轩的视线里,使他成为了璀炯轩一个近身抄写员;这是光荣,连葛期礼也不时表示宁百清运气太好了。不过宁百清没有因此高兴,他失去出去人间的机会,永远处于总执行官璀炯轩的监视下。去探望宁亚穗的还有繁浩和彤飒,彤飒和葛期礼不用说,前者是自愿隔天探望,后者则是受了命令,不得不去。至于繁浩,最初是几天去一趟,后来是过了十天才去,再后来,就在宁亚穗也快记不起他的样子的时候,繁浩才来看一看就转身走了。宁亚穗经常问彤飒关于医务组里的事情,彤飒也乐于回答,甚至把自己学到的医疗知识都教给了宁亚穗。 花日芙每到遇到这种时候,总是借口离开,似乎是为了避免搅乱宁亚穗的专心,特意离开。其实她听到了关于彤飒对自己不满的言辞,为了避免冲突,花日芙主动退却了。然而彤飒能留下的时间不多,经常因为医务组有急事而被迫提前离开,花日芙就在彤飒刚离开的一刻回到宁亚穗身边。 彤飒教宁亚穗的是医学,花日芙教宁亚穗的是礼仪和知识,宁亚穗总是没完没了的问题实在让人头疼,花日芙碍于安德鲁大王的命令,尽量满足小女孩的要求。但是生活上的问题,花日芙先是教,教了后就观察。宁亚穗是个聪明的孩子,基本上讲一两次就能记住,比较困难的经常要问。不消几天,宁亚穗发现学的东西多了,脑子里一时间记不了,就把花日芙带来的东西作记事的本子,什么杯子、木板、盘子等等,通通变了个大花面,更不用说床铺、桌椅,总之能画的地方都变了样。 这个时候头疼的是楠木精,它伸着头道:“亚穗,你能不能不在我身上写写画画的,我很不舒服,饶了我吧。” “可是这里已经没有东西写了。”宁亚穗嘟着小嘴道,“楠木叔叔,你能不能做一些木板给我。” “不行。我被做成家具的时候已经失去这种能力了。”楠木精扭过头,表示着生气,却忍不住睁眼瞧瞧失望的宁亚穗。宁亚穗见楠木精闹脾气,抓着小盒,跑到不远的一道白墙壁,画了一个小圈,又说了些什么话。楠木精松了一口气,继续看这孩子的胡闹行为。 由于宁亚穗没有从一开始就学习文字,所有的事情是以图画记录下来,花日芙最初并不了解,准备叫人收拾清洗的时候,宁亚穗就大吵大闹的。花日芙很奇怪,于是趁着宁亚穗出了门或者睡着了才轻手蹑脚地收拾了,预料到宁亚穗会因此大发脾气。宁亚穗见到了被洗干净的东西,吵闹了一阵,又哭了一阵,等花日芙出去了,又把东西写上去了。 花日芙气火了,趁着某天宁亚穗独自洗澡的时候,问:“楠木精,宁亚穗画的东西是不是有什么意思?” 楠木精把宁亚穗一边画画一边喃语的情形说出来,补充道:“她好像是在把你说的东西写下来。这孩子记忆力很好,即使被你洗掉了,所有图案她都记得,然后重新画下来。” “原来如此。”花日芙微笑着点头,不再问。 一天,花日芙趁着完成了教学任务之后借事离开,出了门又悄悄地返回,从门缝里观察。宁亚穗见花日芙离开身边,开始时喃喃自语,然后是轻声说什么,说着说着,就四下张望,不久就找到了一块刚洗完的干爽桌布,从床头小柜的抽屉里拿出一盒私下藏起来的墨盒。正当花日芙以为宁亚穗要画画的时候,小女孩却去了冷水,稀释了粘稠的墨浆,才用手沾了墨水在桌布上写写画画。 花日芙吃惊地看着宁亚穗一边重复着自己的话,一边在白布上写画的动作,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只有四五岁、年纪却接近十岁的孩子居然自己学会做笔记。然而一塌糊涂的记录方法使得宁亚穗对曾经学习过的东西了解不深,因为是事后记录的,所以宁亚穗反馈信息的时候总是有点偏差。 “果然和楠木精说的一样,难怪亚穗那时候大吵大闹的,原来这些都是她的记忆。”花日芙回想着那天的情形,轻轻说道,“亚穗是怎么学会用淡墨水写字的,而且那些字还可以洗掉?墨是从哪里来的?”正想着,宁亚穗已经放下了画满了图案的桌布,黑乎乎的小手浸在墨盒里,但没有掏出什么东西来。她狐疑地抓起了墨盒,倒着放也流不出一滴墨汁,失望地撇了撇小嘴,拿着盒子看着床铺,不说一话。 花日芙不知道宁亚穗要做什么,想继续观察,就在这眨眼之间,宁亚穗消失了。她非常吃惊地推开房门冲进去,房间里怎也找不到宁亚穗的身影,除了墨盒,一点不少。外面的阳光透过窗户进入空荡荡的房间,风轻拂着布满黑条的挂帘,一丝寂静和空虚的心绪涌入了花日芙的心里,“亚穗,你去哪里了?”宁百清和彤飒的影子掠过花日芙的念头里,她马上跑出去。 楠木精大声喊道:“花日芙小姐,哪里也不用去,亚穗她去了别的地方。” 花日芙听见叫喊,回身去问:“什么地方?” 楠木精摇头道:“不知道,亚穗总是独来独往,也从来没有跟我说她去过的地方。” 花日芙奇怪地盯着楠木精,看得对方不好意思地缩回椅子里。花日芙则惊讶得全然不知葛期礼刚刚来到身后。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十九话 空间转移 宁亚穗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消失,花日芙大吃一惊,想到外面找人但被楠木精阻止了,正彷徨着,听见葛期礼说道:“花日芙小姐,你怎么了,这么烦躁不安,一点也不像你。是不是亚穗她出事了?”花日芙被他这么突然的一句吓坏了,捂着怦怦跳个不停的胸口,回头看着对方,怎也说不话来。 葛期礼见花日芙不说话,转而问楠木精。楠木精又把刚才的事说一遍,葛期礼一听,谨慎地回头看看走廊。短小的走廊两边各是一条支路,宁亚穗的小房间在两条长廊的尽头拐角处,经过这里的人很少,但也不绝对,幸好今天没人经过。葛期礼略略放松,关上门,挂上闩子,走到花日芙和楠木精旁边,低声说道:“宁亚穗消失的事你们一个字眼也不能向别人说,包括安德鲁大王。” 花日芙惊讶地盯着葛期礼一本正经的脸,问道:“亚穗,亚穗她以前经常消失的吗?” 葛期礼轻轻点头,继续压低着声音说话:“我就曾经见过她自己去冥界之海的情况,亚穗是自己去的,当时百清,还有彤飒和繁浩都不知情,我们四人去找她的时候见到了海,才明白那里不是灵界的地方。花日芙小姐,你明白么,亚穗她生来就拥有空间转移能力。” 花日芙低下头,声音微弱地说了一句:“我不知道。亚穗一向聪明,”她举目看看四周的奇怪图画,“这些画是她用来记录东西的工具,我没想过她会这么做。刚才想着亚穗怎么会得到墨水的,听你这么说,她有可能在别的地方获得这种东西。” 葛期礼听了花日芙的话,忍不住看看房间里的涂鸦,问道:“这些真的是亚穗的‘字’吗?” 花日芙没听清楚葛期礼的话,反而问道:“葛先生,你刚才说亚穗她曾经去过冥界之海,是真的吗?” 葛期礼突然紧张起来,“嘘,不要再说了,就是外面没有人,我们也不该让宁亚穗处于危险的境地。她还小,根本不能应付突如其来的事故,天知道璀炯轩这老家伙会在亚穗这孩子身上打什么主意。你可知道他和安德鲁大王闹僵了,什么时候出大问题,宁亚穗这个大王未婚妻可是个无辜的受害者。”葛期礼非常谨慎地观察了四周,虽然没有人经过房间外的声音,能听到这些耳语般的话就更难了,然而他没有松懈,即使说完了还保持警惕。 花日芙没有言语,仔细想一想,空间转移是一种高等能力,就算是修行了数百年的灵界执行官,真正能够做到的屈指可数,更何况是个小孩;不过那几个人都被送往灵界大王安德鲁身边,没能去的都死了,死法是秘密的,从来没有人知道。曾经身边人这么说,美丽的女人只是半信半疑地看着对方。突然花日芙醒悟过来,知道葛期礼为何如此紧张,是为了宁百清。宁百清是宁亚穗的父亲,一旦确认宁亚穗拥有空间转移能力,后果是什么葛期礼和自己都很清楚。唯一可以逃脱的机会就在安德鲁大王手里,幸好安德鲁陛下已经明明白白地说要见宁亚穗,即使此刻她的能力被公开也不至于马上处理掉。但是那句关于大王和璀炯轩之间有间隙的事,虽然是公开的秘密,想到底对宁亚穗也不算个好消息。 花日芙想了很久,葛期礼看见而且不去打搅,在房间里兜个小圈,欣赏着宁亚穗的杰作。小小的指头随意地画着线条圆圈,某些地方点了点黑墨,有些被点的部分多,不过说起来,花、果、草、树、人、兽、鸟,尽管粗劣,仍然能够看出来。葛期.礼正惊叹间,猛地回头,却见宁亚穗倚着窗边,不满地说道:“花姐姐、葛叔叔,你们怎么不敲门就进来?”葛期礼对此并不惊讶,只是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花日芙见宁亚穗倚着窗边的桌子,双手背着,神色慌张,就知道她在极短的时间里把墨盒胡乱地藏起来,什么也不用表示墨盒一定在里面,现在把那不神秘的东西夺过来,宁亚穗一定无法辩解。“但是这么做对宁亚穗和自己有效吗?”花日芙冷静地想了想,把将要做出的动作收回去,心情紧张,咽喉仿佛被堵住一般,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句:“亚穗,花姐姐刚才一直在找你,你去哪了?”她全没想到宁亚穗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回来的。 宁亚穗错愕着站直了身子,微微地斜看了雕花抽屉一眼,吞吞吐吐地道:“没有去哪里,我到外面草地里活动活动。” 花日芙和葛期礼都知道宁亚穗明显是说谎,花日芙正想说什么,葛期礼凑近道:“亚穗,不要说谎,我可是知道你曾经去过冥界的事,你是不是到别的地方去了?你藏起了什么?”葛期礼不等宁亚穗回答,一手抓住她的细手腕,把她轻轻推离桌子,打开抽屉取出墨盒。 宁亚穗慌张地伸手要,葛期礼不等她动就反手把墨盒递给花日芙。花日芙来接过盒子,干爽却乌黑的盒子异常的轻巧,轻轻打开,只见里面只有一块软绵绵的黑色厚茧,没有水状物,摇起来也不觉得有晃动的东西。花日芙伸出手指轻摸一下黑茧,沾上一层薄薄的粉末,粉末一抹就散,毫无粘力。宁亚穗很想靠近老师夺回墨盒,无奈葛期礼在力量和身型上都比宁亚穗优胜,可怜的小女孩没有办法接近花日芙。花日芙侧首问:“这不是灵界的东西,葛期礼,你见识多,这东西是不是来自冥界的?”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二十话 高壁 “冥界?花小姐,这事你不知道,难道我知道?”葛期礼无奈地表示自己只不过是个管辖酸土之地的卑微执行官而已,根本算不上博学。 花日芙这才发觉此处不是寻找答案的地方,正想着如何处置这个墨盒,一不留神被挣脱了葛期礼束缚的宁亚穗一把夺去,脱手了。宁亚穗夺回墨盒,紧紧抱在怀里,面露一丝苦恼和无奈,嘴里吐出极低沉的声音:“不要乱拿我的东西,这是伊休普顿叔叔给我的,很珍贵的。” “伊休普顿?”葛期礼问道,“是我们在灵界之路上碰到的那人吗?”宁亚穗只点头不说话。葛期礼对花日芙解释:“伊休普顿曾经因为杀害几个执行官而被判处火刑,后来说那事没有证据指明是他干的,尽管如此还是不能完全摆脱嫌疑,所以改为流放。前几天我刚把他送到酸土之地,左右想想也只有亚穗的那个家能容纳新人,真实恰巧。” 宁亚穗对葛期礼的话进行补充,也回答了花日芙的话:“不久前我回家一趟,看见伊休普顿叔叔,又说我想画画,但没有笔墨,他就叫我过两天再去。后来我去的时候就把这个盒子给我,叔叔说千万不要被我爸爸和葛叔叔看见,他们会没收的。”宁亚穗哀求着:“葛叔叔,求求你,不要拿走墨盒,我要写东西。” 葛期礼看着满屋子的涂鸦,笑道:“就这些东西?” 花日芙安慰道:“我不取走你的东西,可是亚穗,你以后不要这么遮遮掩掩的,想要什么尽管向花姐姐要,我能给的可以都给你。”宁亚穗疑惑地点头。“亚穗要写字画画吗?”小女孩“唔”地点头。“花姐姐送你文具,教你写字,但是别在桌椅床单上写可以吗?” 宁亚穗奇怪地看着笑容满面的花日芙,问道:“花姐姐会给我文具吗?真的吗?” “花姐姐什么时候骗你了?”花日芙捏着宁亚穗胖胖的脸蛋,惹笑了旁边的葛期礼。 宁亚穗回头哀求似地看着葛期礼,对方笑着回答道:“不用担心,我不会拿走你任何东西的;而且你的事情我也没向总执行官报告,也不打算报告。”说着,葛期礼大步离开房间。 等葛期礼走远了,楠木精探出头来,说道:“终于得救了,花日芙小姐,你再不打救我这可怜的树精,我就会变成外面的那块通报板。啊,我不想那样啊,饶了我吧。” 花日芙瞥盯了宁亚穗一眼,见她有点悔疚,也不再说这事:“亚穗,你用了那么多力量应该累了,今天先睡,明天花姐姐带你去看东西?”宁亚穗想问,可花日芙故意不说,保持神秘感,让宁亚穗感到极不满又兴奋。 第二天一早,宁亚穗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早早起床,坐在窗前,看着鲜红的太阳从水面跃出来,等待花日芙到来。但是花日芙迟迟没有现身,反倒是彤飒来了半天。宁亚穗想着花日芙的“礼物”无心听彤飒的说教,总是张望窗外的风景:墨绿色的树冠、星点般的果实、泛着水波的灵界海滨、耀眼的太阳。彤飒不知道宁亚穗究竟被什么分心,问了也不了解,没过多久,医务组的人把她召回去,宁亚穗不惬意地和楠木精攀谈起来。 说来也奇怪,彤飒走后不久,花日芙出现了,一来就说道:“亚穗,换件衣服跟我来。”宁亚穗换了件素色短袍,穿一条阔裤,紧紧跟在仍旧穿那件大袍的花日芙。 天还亮着,倾斜的太阳落在灵殿尖塔之上,再过不久就会降到高壁之下。高壁,根据宁亚穗所知,是灵界的尽头,高壁以外的世界,灵界已经遗失了记录,无从追查。“这是彤飒妈妈说的。”宁亚穗补充道。 花日芙却是另一番解释:“高壁后面是大裂缝,掉下去的话就会直接到达‘转世之木’,不过彤飒也有没说错的地方,高壁确实是灵界的尽头。” 两人走出高塔似的小建筑,在一栋横向的板型楼房旁走过,到达高壁下面。青蓝大壁下是条长得几乎见不到尽头的柱廊,一根根或圆或方的柱子均匀地分布在宁亚穗左边,沿着廊道通往远方。宁亚穗好奇看着高壁,青色的零碎花纹铺在底色为灰白色的石头上,数不清的细小孔洞散乱地分布于高壁的顶端,不管是谁,那都是够不着的奇怪造型。这其实是一块整体石头,宁亚穗想问“石头是怎么运来的”一类的话,不过花日芙没有回答。太阳的光芒被高壁遮住,柱子上离地约一个半人高的地方点起了火把,在明镜般蓝天下,火光显得那么微弱。宁亚穗边看边走,这是她第一次经过关卡,既兴奋又害怕。守关的人恭恭敬敬地向花日芙和自己鞠躬,又指引着前方的路,令这个手足无措的小女孩感到奇怪。 长长的柱廊从学校的尽头、灵界海滨的石滩一直延伸到灵门,先穿过阴林,从板楼后面经过,通过关卡后,在侯殿旁留下一条带瓦顶的檐廊,再直接从乾殿中央钻出一个拱型通道,把灵殿的主殿分成上下两半,最后到达三角形的善恶殿以及灵门。在乾殿的部分,高壁有几十个孔眼大小的洞,洞内没有光,黑乎乎的,却像有些缥缈的东西飞过,和灵界之路上看见的混沌同样模糊。还没有到达柱廊的末端,花日芙拉着宁亚穗的手,在善恶殿的一个拐弯处推开双门,走上一条铁网桥,到了中间突然停下,然后回头指着下面道:“亚穗你看,下面是个大平台,你看到了什么?”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二十一话 魂变 铁网桥没有栏杆,纯透明的玻璃到底把下面的景象清晰地展露出来。这是个极大的房间,灯火通明,光来自火盆,熊熊烈火凶猛地咆哮着,细碎的火屑飞上半空,碰到了一条条管道似的东西。管道连接着青蓝高壁,似乎是和高壁上的孔洞连成一体。高壁上,一条倾斜的路在尽头拐了个直角,在远处一道发黄的双页门旁终止。有人刚从那里出现,和守门的人说了些什么话,又转身往回走。 守门者所在地有间极小的屋子,正方形,毫无生气。在屋子上面的墙壁上挂着一个弯曲的黑点。宁亚穗最初看的时候以为是个挂钩,等定睛看清楚了,才知道那是条翅膀折断了的大肚子飞龙。小屋旁边的门总是大开,灵魂源源不断地流入,与宁亚穗所想的不同,这些灵魂有大木,有以草编织成的大球,有藤蔓,也有摇摇欲坠的柱片型海草,这些植物一进门就向左靠,一个接一个地走过浅浅的水池。池子非常浑浊,就像宁亚穗的墨茧子,当植物走过池子,他们马上就变成果树,或低矮或高大,并且从池子尽头的小门出去,偶尔有树变成人型,马上就被送回右方。 宁亚穗看看右方,只见数不清的飞禽走兽被困在狭小的空间里。它们乱冲乱撞,试图摆脱这种不自由的束缚。但这一切是徒劳的,它们一旦碰到结界,身体就如撞上坚固的墙面被撞成碎片,化成一团“元”,顺着屋顶十数条平行的管道飞向高壁外面,并从那里永远消失。幸运留下――不知道留下是幸运还是不幸――的动物们无知地穿过一道无色的墙壁。宁亚穗看着他们的身体变化:后脚变长,膝盖变直,前肢略缩,手指伸出,头颅突出。宁亚穗好奇着他们会变成什么的时候,这些变化之中的灵魂褪去了短毛,露出光滑的皮肤,完完整整的一个人型出现了。这些兽人有的很像人,几乎一模一样,有的却还长着尾巴、兽头、兽身等等,有年长者,有青年人,更有小孩子,这里不能一一详说。 “花姐姐,为什么有些能变成我们的模样,有些就不能呢?”宁亚穗一边叙述自己所见的,一边不忘地发问。 花日芙解释道:“能变成人形是因为他们生前是大妖,又或者它们对生命有着很深的执着,他们要想在灵界活下去就要变成人形,这里一切变化都称为‘魂变’,意思就是灵魂的改变。当灵魂完成这一形态改变之后,执行官们就会对他们进行分流。” “分流?” “你看下面。” 顺着花日芙的提示,宁亚穗蹲下,透过网眼细密的桥板观察善恶殿的另一个景象。脚下两排长桌分隔着新到的灵魂和已经分离出来的灵魂,执行官身穿黑袍高筒帽,和毫无衣饰的灵魂形成强烈对比。他们两人一组分别站在桌子间的缝隙旁,抓着最接近自己的一个,看看他的模样,随手扔到旁边的路口。他们是怎么分离他们的,宁亚穗看了一会儿,对花日芙道:“他们是把没有毛的全送到向上的楼梯,把有毛的都送到黑洞里。花姐姐,这之后是什么?” 花日芙笑道:“亚穗看得很清楚,但还不够,他们除了分开全人形和半人形以外,还以什么分类?” 宁亚穗又观察了一阵,托着下巴,不确定地表示:“比我小的分出来,皮肤皱巴巴的分出来。” “对,这也是分离灵魂的另一种方式。”花日芙解释着,“年纪太小,就算能教也无法把他们安置在适当的地方;年纪太大,不对,是行动上有困难的人并不适宜执行任务,所以把他们分为不适用一类,而送到惩罚之区域,也就是宁亚穗以前所待的地方。” “这样子不是很残忍吗?他们又没有什么过错。”宁亚穗天真的意识中却意识到了什么。 花日芙一愣,明白这和彤飒说的那些灵界传说有着极大关系:“灵魂最初是没有好坏之分,虽然部分灵魂还保留着人间的记忆,灵界可以凭借这些记忆去定量一个新入灵魂的好坏,却不能断言更多灵魂的善恶。正因为如此,灵界为了保持自己的形象和战斗力,把自己认为不适合的灵魂全部销去:这就是灵界长久以来的做法。你彤飒妈妈所说的那些传说都是建立在灵界规条下的东西;而我告诉你的是其他世界的东西,一个不以死条例判断灵魂的自由世界。” “那是什么地方?”宁亚穗想问,却被花日芙一指挡住小嘴,不让她问。花日芙刚站起来,见有人过来了,拉着宁亚穗从铁网桥的另一头出去。 她们俩走出善恶殿,进入一片果林。现在天已经全黑了,点点星光让这片看不到尽头的果林露出阴森的脸。花日芙后悔在善恶殿逗留的时间太长,现在分不出东南西北,怎么才能回去?没办法,她只好领着宁亚穗走在前方有暖和的火灯照耀着的路,没多久,两人就遇到刚刚采集果实归来的人群,于是混在里面进入乾殿的后门。 有人看见花日芙和宁亚穗跟来,知道她们在黑夜中可能会迷失,倒不去制止,等全部人进入殿内,才对两人道:“你们从厨房旁边的小门出去,就可以到达侯殿。” 到达侯殿就好办多了,花日芙低头找宁亚穗,却发现她不在,于是四下张望,终于在厨房的大桌前找到。“亚穗,不要乱走,这里有很多危险的东西,例如这把刀,不要碰。”宁亚穗刚伸手,花日芙就阻止了。 “我饿。”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二十二话 饥饿的孩子 “我饿。”宁亚穗就这么一句话让花日芙颇感无奈。刚才和花日芙说话的那人却让他们留下,吃完晚饭再走,还向远处喊道:“徐艾琳,你过来照顾照顾这两人。”那个名叫徐艾琳的人走来,说话人就走掉了。 宁亚穗这才注意到花日芙和别人说话,而那人走得很匆忙,宁亚穗看不到他的脸,但对那竹杆似的身材印象很深。她事后对彤飒就这么评价:“他很瘦,两手像彤飒妈妈用来缝衣服的线那么幼细;双脚也差不多,脚趾像豆子,一粒一粒的,好像镶嵌上去那样;他穿的衣服很厚,鼓鼓的,不过人很高,比花姐姐高了一大截,花姐姐只到那人的胸口。”宁亚穗是这么形容的,花日芙比彤飒高大约半个头,可想而知那人究竟是副什么样子,难怪宁亚穗会笑个不停。不过这孩子已经懂得不在别人面前表露太多,灵界的人都注重礼节,当着别人的面谈论他的容貌是不尊重的行为:花日芙很早就教会了宁亚穗这事儿。 徐艾琳又是个什么人?她是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女,一副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小嘴红唇,光滑白嫩的皮肤,怎么看也不像是做仆人。不过徐艾琳就是刚从学校毕业,新入厨房的仆人。她问道:“真希奇,平常我们都不见饥饿,这些水果也尽是给受伤者和身体慢慢溶化的人吃的,还有就是给大王的供品,没听说吵着要吃的孩子。” 宁亚穗听了这话很是奇怪,问道:“花姐姐,我觉得饿不对吗?” 花日芙看着人们陆续离开,淡淡地安慰道:“没有,亚穗没有不对的地方,你觉得会饿是件好事。对了,你叫徐艾琳是吧,我可以问个问题吗?”对方点头。“这些东西也会送给安德鲁大王吗?” 徐艾琳指着别的桌子上一盆盆摆放精致的水果,还装饰着几朵白边花儿,说道:“那些是给大王的供品,大王不管在不在我们都得送去总执行官那里,是戴敛说的,就是刚才出去的那人。”说着,随手拿起一个布满尖刺的奇形怪状果子,一刀插入,顺势一拉,掰出果肉,放在一旁。接着,徐艾琳又抓起一条弧形的青瓜,削了皮,切成丝状,夹着刚才厚厚的果肉,递给宁亚穗,说道:“两个一起吃,感觉起来很奇特。” 宁亚穗狐疑地接过,浅浅地咬了一口,果然奇特:第一个感觉就是粘,厚厚的果肉像粘稠的胶水,紧紧地沾贴在口腔里,很不舒服;嚼着厚肉的时候,切成丝的瓜条混进来了,清凉把那种黏糊的感觉冲洗了不少,但没能全部洗去。宁亚穗试着大口大口咬下去,同样的感觉不断重复,真的越吃越起劲,最后抹着嘴边的渣子道:“好奇怪的感觉,真好吃。为什么我们平时只能吃整个的果子,而不能吃到这种东西?” 花日芙和徐艾琳同时指着削下来的果皮,指引宁亚穗去看,果见片状的废弃之物慢慢地缩短消失,“元”群一颗一颗地流出,缓缓地飘浮于空中,如同水边的荧火虫,只是这些东西没有生命,它们的目的地只有一个――转世之木。“没有保存时间?”宁亚穗失望地说了一句,伸手去碰果皮,却没碰着,它不在了。 花日芙抚着宁亚穗的小手,替她清洁,见这孩子如此失望,好言安慰道:“在阴间,不管是动物还是植物,一旦失去生命就会化成‘元’,这是非常短暂的时间,是我们不能控制的神的力量。” “神?”宁亚穗问道,“如果我能找到神,我能要求他不要让这些东西消失吗?” 花日芙和徐艾琳对宁亚穗这一天真的问题吓呆了,好久前者才答道:“亚穗,我们是见不到神的,大王也是。所谓神,就是掌握这个世界运作的自然规律,是不能找到,但绝对真实的存在。亚穗,你要记住,我们是不能违背神的,那样做的后果很严重。” 徐艾琳瞪目看着花日芙,想不通她的话,却撑着道:“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论点,是你想出来的吗?” 花日芙笑道:“不是,这是从安德鲁大王那里学来的。其实我也不懂,到底严重后果指的是什么,神的存在究竟是什么,人们需要神的理由,这些我完全不懂,连大王也无法回答。” 听到这话,宁亚穗觉得就是问也不会得到答案,于是沉默了,抓起身边一只鲜黄的卵果,使劲掰。她不成功,旦见旁边的桌子放着一把刀,趁着花日芙只顾和徐艾琳说话,三两步过去,伸手去取。无奈这桌子比较高,宁亚穗够不着,她想了想,瞥见身后有张柄椅,就把椅子拉到桌子下,爬上去,伸手取刀。 刀子没拿到,徐艾琳抽回去,还说道:“不要乱动,你刚才的动作太危险了,手怎么能对着刀刃,不仅会割伤小手,还可能使你的手化元。你瞧瞧我的手,一块红肿,一条白痕,这全都是厨房里不安全的结果。”徐艾琳不仅夺走了小刀,更取走了卵果,切成四瓣才还给宁亚穗。 宁亚穗接过果子的时候仔细观察了徐艾琳的手,果真指头上布满了一条条无血的白痕――这是阴间人受伤后的疤痕――和手臂上的红斑,虽浅却大,似乎被什么撞伤了似的。宁亚穗无从追究这些伤痕的来源,但她问道:“你们怎么会知道我去拿刀子的?” 花日芙笑着吃了一瓣,道:“稍稍看一眼就知道你想做什么,小孩子。”最后三个字眼逐一说出,害得宁亚穗涨红了脸。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二十三话 信息 “小刀不能碰,果子要洗干净。”宁亚穗用楠木精伸出来的小枝写字。纸是花日芙给的,宁亚穗和花日芙一起整理着墙上、布上、桌椅上数不清的图画,一个一个清理花费了师徒俩十来天的时间,不仅要写要画,更要让这不懂字的孩子学会看学会写,这才是让花日芙觉得累的原因。完成一刻的兴奋,那是花日芙无法形容的,尽管宁亚穗很聪明,但是这一学习过程却是花日芙从未想过的。宁亚穗也不知哪来的兴致,非要为自己的杰作分类,也让楠木精不空闲了好一阵子,结果还是不能逃脱被使用的命运――成为小女孩的笔头。 歪歪斜斜的字最初看起来就如原本涂鸦般的画,宁亚穗看着花日芙写的,总觉得不满意,在老师走后写了一遍又一遍,揉成团状的纸丢在一旁,堆满了墙角。太阳落到高壁的时候,宁亚穗的房间已经是一片漆黑,她点燃了油灯,在昏暗的火光下继续写,直到困倦为止。一年后的宁亚穗,字体和花日芙一样漂亮,这时候她炫耀道:“花姐姐,你看,现在我也写得漂亮。” 但是宁亚穗更喜欢记录,记下彤飒的知识,记下徐艾琳送来的花果。有一天宁亚穗道:“艾琳姐姐要送玫瑰花来,亚穗要沾着糖吃下去。”徐艾琳是那次相遇以后被安德鲁大王安排来照顾宁亚穗的饮食,专门负责,所以有着特别的权力。这些都是宁亚穗所不知的,是大家不让知道。 ―― 某一天,葛期礼送来一份让花日芙感到不安的情报,“对了,关于见习灵界执行官考试,现在说了三百天后举行一次,接下来是四百天后的补考。亚穗到时候可以去看看。”计划是璀炯轩一手策划的,说是让宁亚穗参加接下来的灵界考试以便更快地能跟随安德鲁大王身边。所谓灵界考试,说白了就是到“转世之木”去寻找自己的武器;是什么武器,那只有获得的时候才明了,个人能力也一样。正因为这个,花日芙不得不调整了教学内容,玩具变成了本,两人的谈话变成了沉闷的课程。宁亚穗很快就厌倦了,她开始不自觉地想起了其他世界,每当这时候花日芙就轻轻敲打她的头,于是宁亚穗在极度沉闷的四百天里度过。 “我要回去‘转世之木’那里吗?”某天,趁着花日芙不再,葛期礼悄悄走来探望,宁亚穗忍不住问道。 “对,你要去,不过条件就是要尽快学习校内课程,你不去学校可以跟花日芙姐姐学习,大家都承认的,放心。”葛期礼边说边坐,指手画脚地讲述自己的强项。对了葛期礼是管理酸土之地还有另一个地方的执行官,制止强壮者的反抗是最基本的要求,手臂的力量、连贯的动作、冷静的观察分析都是必要的,葛期礼最强的地方在于看准时机攻击,他总向宁亚穗说如何观察对方的弱点。 花日芙恰巧回来,听了葛期礼的话,心想:“你在搞什么啊,这种事情不应该这么早对宁亚穗说。如果说宁亚穗聪明那倒没有错,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也是,但她还小,不适合学这个。话说回来,璀炯轩究竟有什么目的,竟让亚穗参加考试?”花日芙忽然冒出了可怕的念头,“不会是对亚穗有什么企图吧?”这么想是没有用的,花日芙知道宁百清为宁亚穗的事担忧不安,却总没说担忧些什么,令她很困惑。 错过正式考试其实不是宁亚穗的错,璀炯轩的意思也不是花日芙能猜出来的。花日芙后来找到安德鲁大王,问了这话,结果大王只是同意,还说让宁亚穗见识见识灵界的一切,明暗摆着就是支持了璀炯轩的计划。但花日芙也清楚,安德鲁大王在灵界也只有宣布总执行官上任和获取自己仆人的有限权力,真是太可悲了。花日芙觉得璀炯轩是有阴谋,总觉得身为璀炯轩写手的宁百清行为奇怪,却有说不出哪里不对:“我当时只知道总执行官说这件事,至于他有什么目的,我总猜不到。”真是的,如果是距离补考还有五十天的话,花日芙绝对会让宁亚穗去玩,而不是非留在屋里不可。 宁亚穗其实早已厌倦拿起本的感觉,密集的学习让她疲倦不堪,一个还在玩耍阶段的孩子要让她静坐学习,宁亚穗感到的厌恶与日俱增。终于好不容易熬过那个阶段,考试那天,宁亚穗只穿着一件白色长袍跟在花日芙身后。“花姐姐,我们又回到这条长廊里了。”这里是宁亚穗从酸土之地进入灵殿的那条路,冷风是从哪里来的,宁亚穗现在清楚了,门,门的缝隙漏出了的风被黑暗冰冷而且潮湿的空气夺走了热量,对于宁亚穗来说,吹过来比自己体温要低的风就是冷冷的风。 “黑暗的天空,以前看的时候没有那么恐怖。”离开了大门时候,宁亚穗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抬头看着充满黑雾的茫茫天空,自言自语着。 花日芙见宁亚穗停下来了,问道:“怎么了?” 宁亚穗盯着天空久久不动,道:“你看天空,好多光链在动。”在宁亚穗眼中,原本应该漆黑一片的混沌空间突然多了四五十条明亮的发光长链,光链是由一个个八字型双环相互扣结而成的长链,长链从灵殿上方,也就是从高壁上伸出来的,“转世之木”的一条臂膀连接着高壁,全部长链都穿过这条臂膀的皮,一直延伸到“转世之木”下面。在宁亚穗的角度,光链就是这样子的。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二十四话 官道 “花姐姐,你看,天空好多光链在动。”花日芙没有看见光链,她疑惑着走到宁亚穗身边,拉着小女孩继续前进。她心情不大好,沉闷地说了一句:“亚穗,别胡闹了,考试快开始了,你快去快回。”宁亚穗点点头,看了看天空,不再说话。她和花日芙相处的那段时间里知道,花日芙如果心情不好就不要打搅,虽然最多只会背气离开,但是宁亚穗已经感觉到可怕和接下来的孤单。 又是来灵殿的两条灵界通道之一的那条官道,一条看不见尽头的长路。路上挤满一堆堆穿白衣的人,支路上一个影子也见不着。宁亚穗挣脱了花日芙的手,在她旁边跟着,很想说“那时候没有多少人”这类的话,抬头却看见花日芙绷紧了的脸,想说的话只好吞下去了。经过酸土之地的支路路口时,宁亚穗停下来了,这条路的尽头可以到自己过去的家,现在那里有个新朋友――伊休普顿。伊休普顿现在如何了?自从花日芙知道宁亚穗拥有空间转移能力之后,宁亚穗不再像以前一样自由,她只去过一次,后来因为功课太忙,根本去不了,结果事情被耽搁了。宁亚穗仅看了一眼,三两步追上已经走远了的花日芙,继续前进。 路很长,前面的“转世之木”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尖尖的枝丫总是停留在同一个视觉角度上,让人不知道自己是在前进中还是在原地踏步。路上的人越来越多,宁亚穗好奇地观察着他们,几乎都是大人模样,老年人的有一两个,中年人的有十来个,年轻的占了绝大多数,小孩子是有的,和老人家的数目差不多,而且无论身高体形都比自己要大得多。宁亚穗问道:“花姐姐,他们就是来考试的吗?” 宁亚穗一说话,其他人都投来的怪异的目光,宁亚穗红着脸退到了花日芙后面。大家窃窃私语了一阵,向花日芙和宁亚穗投来了不满的目光,转过身子背着她们。宁亚穗似乎是最后一个到达的,在她后面的官道没有影子,静悄悄的。“花姐姐,我们回去吧。”宁亚穗不安地说道。 花日芙没有回答,宁亚穗见四周没有动静,抬头一看,平日优雅温柔的花日芙姐姐变成了灰色的石头。小女孩吃惊地退后一步,转头看看其他人,刚才还在说话的人都化成了石头,白茫茫的灵界之路却逐渐变得透明。宁亚穗越看越慌,连忙抱着花日芙的脚问:“花姐姐,你究竟怎么了?快离开啊。快回答我啊。”没有回答,周围寂静一片。 天空上飞舞的光链慢慢地扭曲着,慢慢地向官道接近,慢慢地靠近小女孩。几条最快到达的光链缠住了宁亚穗的身体,拉着她远离了花日芙。宁亚穗惊慌地想抓住花日芙的衣角,却无法敌得过光链的力量。正当她要喊的时候,一道圆形的环出现了,光环,在距离宁亚穗身体不到一臂宽的地方冒出来。宁亚穗太惊慌了,她决心要逃,极力挣扎着,然而光链越缠越紧,徒劳挣扎的结果是不能动弹。小女孩绝望地进入了光的世界。 “主人,我们终于见面了。”温柔的声音不像来自花日芙,也不像来自彤飒,宁亚穗发现声音来自一个不认识的女性,圆圆的脸庞、细小的眉眼、纤细的身材、飘散了的黑长发,很美。那女性出现在环和链相交的地方,闪耀着一身金华的光辉,飘逸的头发卷在宁亚穗旁边。她刚一落地,就热情地抱着宁亚穗道:“主人啊,上次我呼唤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呢?” “你是谁?”宁亚穗还未从惊慌中平静下来。 那人放开小女孩,笑着道:“我叫黑鹤。”黑鹤用温柔的眼神打量着宁亚穗,又一次抱紧了她。宁亚穗完全不明白事情的经过,只知道光消失了,石头人不见了,眼前剩下一片混沌式的黑暗。黑鹤在这一空间里几乎看不到,她却对宁亚穗说道:“主人啊,有人穿越时空,向跟我们说话。” “说话?”宁亚穗在这片混沌中看见的是穿着一身黑色紧身衣、戴着一条长长的黑色丝巾的黑鹤。小女孩瞪着眼,不确定地道:“黑鹤?” 黑鹤浅浅一笑,道:“终于来了,主人,我等这一刻等了很久。”宁亚穗莫名其妙地看着“黑鹤”,没有说话。 ―― 花日芙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发现宁亚穗没有跟上,她并不在意。前面的考试才刚开始,而宁亚穗是最后一位,几百人过去后才轮到这个诞生在灵界的孩子,大概还得在后面等待,说实在的,花日芙也不必如此匆忙赶路。她看见大家转头不再看自己,心情松懈下来,道:“亚穗,别跟丢了。……亚穗?”由于宁亚穗没有回答花日芙的话,令花日芙不得不多喊了几句。宁亚穗依然没有回答,但花日芙的喊叫倒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 花日芙回头寻找落后的宁亚穗,却见不到身影,空荡荡的官道上没有任何动静。花日芙吃了一惊,大声喊道:“宁亚穗,你在哪里?”没有墙壁的空间连回声也不存在,“转世之木”那边的吵杂声如同关掉播放器一般中断了。“亚穗――”花日芙再次喊叫。 “是谁?是谁叫我的主人?”玲珑般的声音从空中传来,虚幻缥缈。 “谁?你是谁?你的主人是谁?”花日芙高声喊道问道,紧张和恐惧已让她不由自主地摆出战斗姿势,握拳、微蹲、两眼仰望,警惕着天空的动静,准备随时可能发生的突变。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二十五话 武器 “谁?你是谁?你的主人是谁?”花日芙高声喊道问道,紧张和恐惧已让她不由自主地摆出战斗姿势,握拳、微蹲、两眼仰望,警惕着天空的动静,准备随时可能发生的突变。其他人都是学生,明白什么是架势,纷纷退后;不过前方已经没有多少空间,本来分散的人群一下子拥挤不堪。 紧接着,连接灵殿的一边突然跑来了几个人,领头的是个胖胖的矮个子,用沙哑的声音喊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花日芙还未来得及回答,那人已经到达了:“哦,是花日芙花姑娘,你怎么来这里了,这里是考试场。” 花日芙不等他说下去,打断道:“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这么高的女孩子?”她胡乱地划出宁亚穗的高度,急切地问道,汗水沾湿了她的手心,花日芙却没注意到。 那人摇头:“没有,我是听见姑娘的声音才赶过来的,沿途一个影子也见不到。” 他说的是实话,花日芙一边搓手一边跺脚,慌乱地说着:“万竣吕,你先别吵。”她深深呼吸着,再度喊道,“刚才是谁与我说话,你出来。”话音刚落,官道的路面上冒出了一个黑乎乎的圆圆的东西。花日芙看着脚下的怪异物体,退后一步,紧紧盯着;万竣吕也如此,但是他不是徒手,有刀,一把弯月形的红色长刀。万竣吕抽出刀,对准黑色的东西,准备随时砍下去。黑东西由圆变成了拱形物,其中一边以极快的速度冲出地面,露出又尖又长的喙,长卵形的头颅上是一双发亮的红眼睛。“鹤?”花日芙自问道。正说着,鹤的身体出现了,浑圆的躯体、蓬松的翅膀、柔软的尾羽,一双细长的脚最后出现,整个过程花了不少时间。 这只通体漆黑的仙鹤刚刚出来,就问道:“是花日芙小姐你在叫我吗?” 花日芙握紧拳头道:“宁亚穗在哪里?” 黑色的鹤张开大翅膀,让裹在羽毛下的小女孩露出脸,道:“主人睡着呢。” 花日芙靠近一看,果然宁亚穗闭着双目,呼吸均匀,脸色平静,没有丝毫受伤的痕迹。花日芙这一刻定下心神,抚着宁亚穗的粉红脸庞,问道:“你说亚穗是你的主人,那么告诉我,你的名字,还有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的名字是黑鹤。” 事情是这样的:黑鹤故意制造幻觉,让宁亚穗和虚幻的花日芙一起考试,而考试的内容就是得到“武器”。得到“武器”的机会有两次,如果第二次失败,那就等于没有能力,不仅失去学生地位,而且会被判处流放等较轻的刑罚。宁亚穗得到黑鹤的时候并不清楚黑鹤就是她的“武器”,在跟着花日芙前进的路上,黑鹤一直跟在后面,但是虚幻的花日芙看不见黑鹤,静寂的等待下,宁亚穗不断回头看黑鹤,黑鹤却让她一次又一次地看见广袤的大海。“冥界之海?”宁亚穗问道。黑鹤没有回答,伸着脖子抚mo着宁亚穗的胖脸,看着前面的“转世之木”。宁亚穗看见荧荧的大树被一个带点黑丝的圆环围住,长长的光链依旧在舞动,“怎么了,和刚才的不一样。”不一样是因为这个世界是黑鹤的幻术世界,长链由双扣环变成了丝质的长带,难怪让宁亚穗感觉奇怪。 黑鹤听见主人的问话,回答道:“看来我的力量还不成熟,这里不是现实世界,是时空扭曲后的世界,世界之外的时间空间。” “世界之外的时间空间?”宁亚穗一点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撇开了花日芙的手,抓着黑鹤道:“那么我们怎么才能回去?” 黑鹤拍着翅膀挣脱宁亚穗,无奈地道:“我没有去过你的世界,主人要想回去就用自己的力量回去。”“我?我没有那种……”宁亚穗刚一说话,黑鹤就打断道:“主人不是曾经去过冥界之海吗?不是从灵殿私自回到酸土之地吗?主人,你的力量是控制时空,我的能力也是从你身上得到的,所以能够离开这里的只有主人你,只有你能办得到。” “我该怎么办?”宁亚穗一点也不知道如何做,她总是往前张望着,不知不觉地就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 黑鹤想了想,道:“那么主人,请你先闭上眼睛。对,然后调整呼吸,跟着我来,呼气、吸气、呼气、吸气……”黑鹤领着宁亚穗同步呼吸着,两人逐渐化成一体。“专心,想着你要去的地方,静静地祈祷吧。” 宁亚穗照做了,等四周的风声平静下来后,张眼一看,却是一片茫茫大海。没有船,没有人,只有身边的黑鹤。这么一瞬间,宁亚穗想起了花日芙,眼睛的景象突然扭曲起来,她抵挡不住突如其来的冲击晕过去了,黑鹤只好把她背起来。 ―― 灵殿的长廊,阳光斜照在大柱子,巨大的影子在延伸,现在还早,天空的蔚蓝色和几条丝带般的云彩飘浮着,飞向了“转世之木”的方向。正抱着一叠文件的宁百清突然煞住了脚步,“怎么了,这种感觉……哪里,我在哪里感受过,比这强大得多的力量,却是同样的感觉,怎么了?”那一瞬间,宁百清的视像里出现了幻觉――一张嘲笑的脸,但他短暂一刻的回忆立即被打断了,彤飒来了。 彤飒刚从旁边的支路跑出来,因为大柱子阻挡了视线,她没有看见宁百清,一下子撞上去了。宁百清踉跄着退后一步,双手抓不稳,文件洒了一地,害得彤飒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二十六话 宁百清的不安 宁百清短暂的不安被打断了:彤飒刚从旁边的支路跑出来,因为大柱子阻挡了视线,她没有看见宁百清,一下子撞上去了。宁百清踉跄着退后一步,双手抓不稳,文件洒了一地,害得彤飒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捡起来。”说着俯身拿着一张纸。彤飒一说话,宁百清就认出来了,说道:“彤飒,你怎么了,这么慌张,究竟是不是冥界的人来侵扰了?” “冥界来不来侵扰不关我事儿。”彤飒听见宁百清发问,一把心火烧起来,颤颤地道,“我刚才去学校找亚穗,没见到,连花日芙也不在。我出来的时候看见了葛期礼,他说亚穗和花日芙一起去了‘转世之木’考试。”说着,她抬头看了看天空,云彩多了,给太阳罩上了面纱,朦胧下连地面也浮出斑驳的痕迹。“现在还早,我要马上把亚穗带回来,她还小,不应该去考试,万一失败了,后果……后果是……”彤飒越说越激动,说到后果的时候想到许多事情,都是些悲惨的事情,让她呜咽着说不下去。 宁百清听见此话,回头看了看彤飒来的那条路,远远地看见葛期礼悠闲地走过来。他本来就知道璀炯轩要宁亚穗参加考试,但对于彤飒不知情,他也有责任。但是此刻的宁百清似乎被别的事情扰乱了心神,为了掩饰他高声喊道:“期礼,你究竟想着些什么,居然让亚穗走入那么危险的地方?” 葛期礼看见是宁百清,一边挥手一边喊道:“你在干什么?”等走近了对方,他才听清楚宁百清的话,先是一愣,马上醒悟过来,把脸一侧道:“是总执行官要我传达下去的命令。让宁亚穗尽快得到武器,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达到进入皇族侍官的水平,一旦达成就马上把亚穗送上去:总执行官璀炯轩告诉我的。” 宁百清一听,心头冒起了无名大火:“那你为什么向我和彤飒隐瞒事情?” “这个……这个……”葛期礼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下面的话,可他心想,“宁百清是怎么了,怎么会把自己置身于外,更要我承担这一没有任何风险的责任?宁百清,我知道你对亚穗的事怀有异心,也不至于这样吧。” 彤飒没注意葛期礼瞬间的想法,她故意转脸不去看他,而是继续捡起文件还给宁百清,连忙转身离去。宁百清想去追,却被彤飒猛地一记拳头打醒了,手中的文件是送上去给璀炯轩的,不管怎么说随便丢在这种地方会是会受惩罚。他挥舞着整理一下就跑,留下葛期礼大喊大叫。宁百清穿过一道大门,走过一条人来人往的大廊,跑上一段旋转的楼梯,经过一间又高又宽的大厅,止步在一道虚掩的门前。发白的大厅里空荡荡的,与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相比,既冷清又虚幻。虚掩的门却是相反的黑色,没有装饰,只给人一种沉重的压抑感。宁百清敲门而进,里面除了总执行官璀炯轩和他的属官,安德鲁陛下也在。刚进入的人跪下了,行礼后退到一边,把文件递给那个属官就想出去。 安德鲁说话了:“宁百清,见你的样子似乎很焦急,是不是牵挂着你的女儿啊?” 事情已经摆明了:今天就是宁亚穗考试的日子。宁百清咽着涎沫道:“是的,亚穗现在在‘转世之木’进行考试,不过她年纪小,不应当去,请大王让她回来吧。” 这话太明白了,璀炯轩抹着冷汗看着宁百清,安德鲁倒不怎么在意,平静地说着:“哎,葛期礼也曾来劝吾了,不过呢,吾一直没有收回来,吾相信那孩子能胜任。宁百清,那孩子不是能够转移空间吗?别以为本王不知道,本王也掌握了空间转移和空间架桥能力,那孩子一使**量,吾就知道了。”安德鲁静静地走了一圈,站在大窗子旁边,拿起属官递给的茶喝下去,才道:“这么小的孩子已经能掌握如此高深的能力,吾倒想知道她究竟用的是什么武器。” 说到了“武器”,宁百清心里像被什么敲击了一下,差点站不稳,强忍着低下了头。为什么,那个嘲笑世界的脸庞又一次出现,为什么?宁百清想起来了,这张脸曾经在自己面前近距离出现――黑鹤,除了她还会有谁?黑鹤分开了隆明和涟漪,也分开了自己和隆明,让隆明进入危险的境地,同时也让自己落入了灵界的地方,被灵界流放到酸土之地。所有的事情一下子涌入宁百清的精神里,让他非常地不安和痛苦。 “宁百清,你怎么了?”璀炯轩问,见对方没有反应过来,以为他还想着那孩子,转而道,“宁百清,如果没有特别事情你就先离开吧,快去接宁亚穗。” “宁亚穗”这名字一出现,宁百清心里又是一阵痛苦,而且感觉比刚才的更加强烈。他摇头道:“不了,不知道今天是谁作怪,你们一提到‘考试’和我的女儿宁亚穗,我就感觉到不对,总觉得将要发生什么大事一样。以前和亚穗一起来灵殿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心情,但今天,这感觉实在太强烈了。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安德鲁没想到宁百清突然说出了这种话,不由得回头看着对方扭曲的脸,见他确实在不安地微微动着,低沉地说了一句:“你不去的话就退下吧。看起来你今天很累,算了,到外面草地里休息休息。”听到这个,宁百清斜看了不停向自己示意的璀炯轩,道谢后离开了这房间。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二十七话 碰面 告辞了安德鲁大王和总执行官璀炯轩,宁百清回到外面的廊厅,不贴墙的几十根大石柱子把这个大厅分割成几十个细小的空间,宁百清知道这些空间里有着通往安德鲁居住地“大神殿”的路,可是除了懂得空间移动的那几个人以外,谁也不能通过。不能通过倒是一件事,但谁也没有想过为何安德鲁的家族天生就具备空间移动能力,而其他人却不能擅自拥有;宁百清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他知道宁亚穗如果不能成为安德鲁之人的下场,死亡。不管是何种死法,宁百清是有点伤心,短暂的一瞬间后却变成了愉快。他感到奇怪,也诧异着自己对女儿宁亚穗的态度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为父者的心思。 穿过大门,走到外面的草坪上,抬头看着天空,天空开始发红了,倾斜的太阳虽已落到高壁之后,仍把光照射在高空的云丝上,红、灰、黑、蓝四色混合的天穹充满了迷幻的色彩;有风,是闷热的风,沿着地面吹刮着,然而天空的云丝毫不动,仿佛被什么东西凝固一般,又像是超越了这个空间的存在,“什么东西,是什么东西在控制云朵?”宁百清喃喃自问。 葛期礼办完了事,也向上级报告完毕,刚从灵殿主殿里出来,见到宁百清眺望天际的茫然神情,走过去拍拍肩膀道:“百清,你不是说去找亚穗吗,成功不成功现在已经有分晓了。”宁百清哀伤地回头看着葛期礼,没有言语。葛期礼想到了之前的事,强颜笑道:“不用担心,我刚才检查过考生记录表,亚穗是第一次出去考试,就算这次失败还不会有什么大碍;不过下次的考试要在一千天以后。” 宁百清发呆似地看着葛期礼,许久才叹道:“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我带着宁亚穗来到灵殿,心情就变得非常烦乱,今天听见彤飒还有大王和总执行官的谈话后,心情更是乱如绳结,想去接亚穗也不敢去。期礼,我刚才感受到了那个人的气息。” “那个人?”葛期礼一时间想不明白,那件事与他无关。 宁百清咬牙道:“那个人把我送回灵界,让我吃尽苦头,除了她还有谁,黑鹤,没想到她会在此刻出现。” 葛期礼瞪着眼睛看宁百清逐渐扭曲的脸庞,问道:“你想复仇吗?” “亚穗”,宁百清好像没有听见葛期礼的话,喃喃地叫着女儿的名字。 ―― 彤飒沿着官道奔跑,还没到达前往酸土之地的支路,远远地看见一群人慢慢地靠近,走在前面的是个胖矮子,深陷的眼眶、高耸的鼻梁、一张厚大的嘴巴配上那对兜风耳,模样活像个小丑。万竣吕绷着脸,走在前面,彤飒不由得愕然:他身后是两个抬着担架的人,再后面是花日芙和……一只通体黑亮的仙鹤?彤飒走到万竣吕面前,看着花日芙,见对方以一脸凝重地神色盯着旁边的黑鹤,而宁亚穗则躺在担架上,于是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亚穗,亚穗,醒醒。” 彤飒使劲地摇动着宁亚穗,小女孩非但没有任何反应,更使得黑鹤以为对方行为不端,上前一步,微展双翼,屈脚俯身,一副准备应战的样子。花日芙轻轻扫着黑鹤的脊背,道:“不要摆出这副模样,彤飒是亚穗的‘母亲’,她没有恶意,担心而已。”黑鹤听了,稍稍放松戒备。 彤飒听见花日芙的话,问道:“这是黑色的鹤究竟是……” “黑鹤,是亚穗的武器。”花日芙扭头远望“转世之木”,略带怪异的面色下露出难以察觉的笑容,她道,“很奇怪吧,那边的考试才开始没多久,亚穗是最后一名参加考试的,现在已经得到了武器,连我们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得到的。” 彤飒奇怪地问道:“你们不知道吗?没有问黑鹤吗?” 花日芙摇头:“是黑鹤带着睡熟了的亚穗回来的,它什么也不说,我们也无从知晓真相。” “原来如此。”彤飒说完,已经不能再讲一句,只好跟着万竣吕回到灵殿,回到宁亚穗的房间。一天失去了人气,房间里的空气越来越冷,日落以后,冷清的感觉更甚。一群人的闯入打破了寂静,小女孩还没醒来,彤飒见她呼吸均匀、脸色平缓,放下心头大石,自言自语道:“我还担心她过不了这一关,没想到亚穗这么快就毕业了。” 葛期礼突然插话:“现在说毕业还早,她在理论和战斗力方面都没有通过考试,即使得到了武器也一样。” 彤飒回头见葛期礼和宁百清站在门口处,问道:“你们一直在这里吗?”两人点头。“现在怎么办?”彤飒迷惘地看着宁亚穗,眼里冒出了泪花。 本来安静地站在一旁的黑鹤却突然向着宁百清、葛期礼发出低鸣,透露着丝丝不安和警戒。“黑鹤,你怎么了?”花日芙见黑鹤紧张,关切地问道。 就是这么短短的一句,宁百清听得非常清楚,刹那间他变得不能自控。“黑鹤?花日芙,你说宁亚穗的武器名叫黑鹤吗?”花日芙完全不能理解宁百清的问话,一声“是”就想把黑鹤介绍给对方。宁百清却站起来,来回挥手,高声喝道:“快点离开它,快点带走它,这只东西会带来灾难。”这一喊连万竣吕也跳起来。面对因为怒而挥拳的宁百清,花日芙和葛期礼伸手阻拦,然而两人没有涉及那次的激战,根本不知道宁百清为此忍受了多少煎熬,所以他们都没有尽全力阻挡,当然抵挡不了。 “住手――”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二十八话 初见还是重逢 面对着宁百清失态的举动,黑鹤摆着一副打仗姿势。两个正面相看,在其他人看来似乎准备着一场战斗,谁也不知道宁百清和黑鹤之间的关系,从旁插手只会引起更大的麻烦。此时此刻大家都没有想到这点,葛期礼挡着宁百清,道:“别动怒,‘黑鹤’是才刚刚出现的武器,或许是你认错了。” 花日芙站在黑鹤面前,挡住宁百清对黑鹤的视线,听见葛期礼说话也插口道:“宁百清,我是亲眼看见黑鹤出现的,也听见黑鹤叫亚穗‘主人’。这些绝对没有错,这里的人,除了彤飒都看见了听见了,都是真事。你也总得冷静听一听啊。” 彤飒本来想插入劝解,瞧见宁亚穗转动身体,面向门口处。宁百清没看见这个;但是黑鹤在那一刻俯身低鸣,它并非是因为充满敌意,而是因为感觉到对方可能威胁到主人的生命,不得不作出反应。然而这种举动更加激起了宁百清的恨意,**推开葛期礼和花日芙,冲到.黑鹤面前,横拳打过去。黑鹤双脚一蹲,轻巧地避过去,扇扇翅膀向旁边逃去。万竣吕这会儿已经冲到两人面前,一把抓住宁百清挥动的手,使劲一甩,把他丢到另一方向。宁百清刚刚站稳,宁亚穗喊了一句“停――住手”,大家都被这去随意的话吓了一跳,不自禁地看着坐在床上的小女孩。 彤飒再度被宁百清的冲动吸引了注意力,根本没有注意到宁亚穗是什么时候坐起来的,那张白色绣花大被盖着小女孩的脚,灰褐色的泥巴沾满了那双赤红的小手,也充斥着指甲逢里的每一个小空隙,这么一双手搁在被上非常显眼。彤飒非常惊讶,然而从宁亚穗茫然的眼神里见不到任何关于这孩子对面前所有事情的关注。她问道:“亚穗,亚穗,你怎么了?亚穗,快回答啊,快回答妈妈啊。” 在彤飒几乎要落泪的刹那间,宁亚穗突然放声大哭:“不要,不要――黑鹤。”或许主人的命令就是绝对的,黑鹤展翅高歌,从它身体上发出一团黑色的烟雾,绕过彤飒,包裹着宁亚穗。宁亚穗一动不动地呆望前方,一种无法言语的神情和一滴暖泪,伴随着这些奇怪的东西,小女孩和黑鹤都失去了踪影。 彤飒、宁百清、花日芙和葛期礼都知道宁亚穗能够转移空间,万竣吕却是头一回知道,也是头一回见到,他眨眨眼,揉揉眼,还是找不出小女孩的影子。万竣吕刚要发问,“砰”的一声,宁亚穗从房间的另一个角落出现,旁边的站着的不是动物型的黑鹤而是人型的黑鹤。黑鹤抱着惺忪的主人,平静地站在远处,哀伤地看着屋内惊讶得口瞪目呆的人、惊讶却并不意外的人、因恼恨而咬牙切齿的人,这才放开宁亚穗。宁亚穗还是没有动,茫然的神情依旧如此哀伤;宁百清不知道女儿为何有着如此神情,狠狠地盯着黑鹤,似乎在说:“是你把我女儿弄成这副模样吗?” 黑鹤领着宁亚穗坐在距离最近的一张椅子上,才回身对其他人道:“初次见面,我叫黑鹤,大家好。”温文尔雅的话语怎么也看不出她是件冰冷的武器,倒像个活生生的人类。 花日芙很惊奇地靠近一步,道:“我是宁亚穗的老师花日芙,黑鹤姑娘似乎……”她还未说完,宁百清箭步冲想黑鹤,一把抓着她往外拉。花日芙尖叫道:“宁百清,别……”后面的话还未出口,葛期礼和万竣吕一起冲上去,左右拉扯着宁百清的手,尤其是葛期礼一手抓着宁百清,一手推着黑鹤,极为勉强地分开了两人,并排的三个逐渐远离黑鹤。花日芙见此才继续道:“别怪宁百清,他经历过不少事情,可能有所误会。” 宁百清一边被拉向门口,一边喊道:“误会,我没有误会,花日芙,我没有误会,是她,是她把我送回这片土地……”门关了,后面隐隐约约的话不再提及,房间里只剩下几个女性。 彤飒带着歉意对黑鹤道:“很对不起,黑鹤,我们才第一次见你就弄成这样,实在不好意思。说起来宁百清的反应一点也不像平常的他,黑鹤是不是以前见过他了?” 黑鹤摇头道:“我是第一次见到宁先生的,不过主人好像见到了以后的我。那时候她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千万不要责怪宁百清,一切都不是他的错。’” “以后?不是阿清的错?”这一瞬间,花日芙和彤飒都想起了另一个让她们更加不安的名词――“时间转换”,宁亚穗拥有时间转换能力?如果是真的话,那么她将同时拥有比安德鲁大王更强的力量,是谁也不能阻挡的力量。但是拥有时空力量的人,在灵界是绝对不能活下去的,灵界规章明白地写着拥有此种能力者必须判处死刑;是怎么一种死刑,规章里没有清楚道出,而且从古到今没有一人因为拥有这种能力被处决。 花日芙极度不安地想了想,双手握拳,绕了一圈,把放在床头柜上的黑墨盒收到抽屉里,然后道:“黑鹤,这种话别说给任何人听,这里也就只有我们知道。”见黑鹤有点疑惑,补充道,“宁亚穗,你的主人懂得空间转移能力一事大家已经被公开了,大家不对她有任何行动是因为安德鲁大王的意思,但是如果时间转换之力也被公开,那么你主人会死。” 这话让黑鹤非常震惊,她没有反驳的话,看了看宁亚穗依旧意识模糊的神色,默然了。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二十九话 压抑恨意 花日芙关上了白漆木门,对身边的彤飒道:“你说黑鹤会不会保守秘密呢。” 彤飒呆站在墙边,听见花日芙的问话,才回过神来道:“哦,如果她为了她主人亚穗能够活下去,那就应该不会说;但我担心宁百清或者楠木精会把这事说出去。” “这话怎么说?”花日芙有点迷惑。 彤飒轻轻舒展筋骨,压抑着麻乱的心情,装作平静地道:“我?久以前听葛期礼说过,宁百清曾经在人间居住过一段长时间,那里有他的朋友;据说他这个朋友因为某个人的缘故落入陷阱,而宁百清自己则被送回来,回到这个惩罚人的灵界里来。现在我们知道黑鹤就是当时的那人,如果是真的话,那么对宁百清来说未免太残酷了:黑鹤是宁亚穗的阴间武器,宁亚穗是宁百清的女儿,而宁百清是因为黑鹤才遇到宁亚穗的,这样的关系叫人如何面对,就是我,我想我也一时接受不了。”花日芙没有言语,这件事她没有插口的理由。“刚才听黑鹤所言,亚穗的能力在我们的想象之外;不过黑鹤也同时说过她和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如果她从来没有见过宁百清,那么宁百清以前所见的那个黑鹤,说不定就是……” 花日芙嘘地一声,左右瞧一瞧,见无人在场,耳语道:“别说下去了,我们去看看宁百清冷静下来没有。”说罢,她拉着彤飒的衣袖,哄着她离开走廊。花日芙和彤飒一前一后向大路方向过去,没有注意到在她们身后有一人站在走廊的支路里头,他是安?鲁。 安德鲁把两人的对话全听在心底里,仔细一想大概明白了她们的担忧:宁亚穗拥有时间转换、空间转移两种能力。他浅笑着走过门口,伸手敲门,指关节还没到达门板又缩回去,转身离开。跟在安德鲁后面的几个仆人谨慎地跟着,见大王没有说话和闯入的意思,有人颤颤地鞠躬道:“大王,你要进去吗?” 安德鲁狠狠地盯了那个不抬头的仆人一眼,道:“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吾回主殿去。明天吾要离开灵殿,到别地方巡视,然后回来把宁亚穗接走,这么一个好孩子,吾巴不得马上得到呢,可惜还是个小孩啊。”对于安德鲁的感叹,大家都听得出他有那种意思,等待宁亚穗长大到成家需要时间,与其慢慢地等她在灵界长大,不如留在身边看护比较好,而且自己的人总比璀炯轩来得放心,也比较容易控制。安德鲁瞬间的想法过后,静静地离开了。隔着门,黑鹤在另一头听见了莫名其妙的话,虽不知道如何解释,却能感受到里面的心意,一种令黑鹤感到不安的不能言语的情感。 花日芙和彤飒沿着支路走到了交接点,看见宁百清被一群人包围着。她们走过去,透过人们臂弯间的缝隙看见宁百清一人坐在弧形的石凳上,嘴脚边、衣服上、地面上沾着不少的水,旁边放着一个灰色的大漆花壶,壶口盖着一块湿渌渌的碎布。宁百清似乎喝了许多水,壶一碰就发出响亮的声音,他似乎也没有调整好呼吸,肩膀随着呼吸上下抽搐着,扭曲的脸庞上夹杂着泪水,前额零乱的头发和那双又滑又亮的手,说明宁百清正经历痛苦的挣扎。此刻的他虽然稍微平静了,不过内心的挣扎仍然存在,依旧缠绕着,没有平复。花日芙和彤飒挤进人群里,先在旁边观察宁百清,见对方安静地坐着,葛期礼和万竣吕一左一右地待在他身边,大家都有点累,没有人说话。 彤飒一咬牙,走过去道:“宁百清,亚穗她已经睡了,我们……” “黑鹤呢?”宁百清平静地抬头,以极度哀怨的眼神看着彤飒。 彤飒不敢把宁亚穗拥有时间转换能力一事说出来,于是道:“黑鹤也睡了,但它是亚穗的武器,我们不能让她们俩分离。” 刹那间宁百清眼里露出迷惘的神情,好一会儿才道:“以前我总是以为放下一件事并不困难,想着德明为了照顾好弟妹而放弃舒适生活其实很平常,现在想来他可能是因为别的事情才放弃的,而且放弃得很彻底,甚至在那种危急情况也不想着要回去。为什么轮到我就变成如此?亚穗是我在那时候制造出来的孩子,可是……可是……我该怎么办?”最后是种想哭却哭不出来的呜咽声。 彤飒无言地看着落泪的宁百清,与葛期礼相互对望,不知道如何安慰。天空已经漆黑一团,各大柱子的挂灯早已明亮,万竣吕的下属把手提灯点着,把交接点照耀得亮如白昼。许久,花日芙终于说话了:“百清,虽然我不知道你和黑鹤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但一切都已成过去,别想太多了。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恐怕不是我们一时能够接受得了的,既然如此,我们暂时把今天的事情放在一边,按平时的做法对待亚穗,观察黑鹤,只要黑鹤有任何一点奇怪的动作,我们马上把它关禁起来。葛期礼,你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吗?” 葛期礼阴沉着脸想事情,忽然听见花日芙的话,仿佛刚睡醒般说道:“大概吧,不过现在我们也只好如此了。百清,你暂时不要对黑鹤有任何过激行动,也尽量别单独找宁亚穗,对你对她都好。” 宁百清微微点头,收起了痛苦,道:“我会去看亚穗的,在那之前,你们把黑鹤带到我见不着的地方去。”这已经是最后的底线了,大家只好答应宁百清这个看似最好的建议。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三十话 突变 花日芙的建议确实对宁百清父女有好处,两人的见面总算没有遇到让人犯难的事情,平静却别扭着。缠绕在宁百清内心深处的纽结没有被解开,是替自己报仇还是和女儿一起躲避世界的目光而活下去,宁百清自始至终都无法选择。父女两人也不是单独相处,每次或是花日芙或是彤飒在场,尽管大家已经不觉危险,但对让两人独处总有点不放心。宁亚穗记不起当天的事情,黑鹤听取了花日芙的意见默默地站在一旁,不然就是躲在浴室里,另外的人根本连半个字眼也不说,宁亚穗虽然感到奇怪,但没有追问。让这个小女孩在意的是与爸爸宁百清见面的时候,她感觉到不妥:最初宁百清总是来问学业上的事,曾经也带来了不像样的玩具,到后来为父的送来了零食。宁亚穗对布玩具、草编玩具还有零食都不敢兴趣,宁百清带来的东西,她都分给了别人。 开始时,宁亚穗不习惯爸爸的做法,还有每一次宁百清只问学习上的事情,对于一个孩子想和爸爸交流的那种感情,宁亚穗得不到满足。有一次,宁亚穗趁着爸爸离开后的空档,问花日芙,花日芙笑笑不答;这个小女孩又问彤飒:“彤飒妈妈,为什么爸爸最近老喜欢带些零食过来?为什么每次爸爸来的时候,黑鹤都得离开呢?” 面对宁亚穗天真的问题,彤飒既不能说真话,也不能不回答,想了想才苦笑道:“你爸爸最近心情不佳,不过暂时而已,他给你带来零食是为了逗你开心,要知道你爸爸忙,没什么时间过来,也没有时间来做其他事情,这些东西已经是他尽其所能的范围了。亚穗,不要责怪爸爸,他工作多着呢。”这些不大连贯的话从彤飒口里说出来,对宁亚穗来说也是蛮奇怪的,然而她找不到可以反驳的地方,只好看着彤飒带着怪异的神情关上房间的门。 宁亚穗坐在床铺上,问端着热水过来的黑鹤:“大家为什么要隐瞒呢?” 黑鹤把茶递给主人,道:“我不知道。”其实黑鹤知道,不过宁亚穗既然见过未来的自己,为什么自己不把事情告诉她,非让她烦恼不可?如果说宁亚穗当时还小,那么此时此刻一个已经接近入学年龄的孩子能理解更多的事情,可是未来的自己又为何不出来解释?黑鹤不懂,是因为她还没有到达那种程度。宁亚穗看了看黑鹤,又转身去看窗外的草木。突然她像失去了灵魂一般凝望的眼睛失去了光点,黑鹤知道主人又一次不自觉地进行时空转移了。 空荡荡的房间里,一阵充满着春天气息的微风拂过半透明的白窗帘,摇动着摆放在雕花圆桌上的花篮,清幽的花香在明镜般的私人空间里回旋,外面的草香味也飘进来了,混杂着另一种甜甜的味道随风而来。黑鹤液化的身躯从房间地板冒出来,等全身浮现了才释放主人。宁亚穗放下怀抱里的一块土黄色的泥板,拍拍身上灰尘,抹掉泥板上的尘土,把水壶里的清水倒在泥板上面。水浸润了泥板,洗去了尘土,凹陷的部分一目了然,板面上密密麻麻地雕刻了数十行的字,是古文字?宁亚穗没有和黑鹤对话,而是直接拿出笔记本记录,神情专注,这个小女孩很快地就忘记了爸爸奇怪的行为。 这种生活经历了一段较长的时间后,有一天繁浩回来了,他传来了震惊的消息:灵界打败仗了。繁浩从一个当跑腿的调去做前线当邮差一类工作,两边跑实在是辛苦。彤飒没有直接和繁浩碰面,远远地见对方消瘦了,皮肤黑亮又粗糙,一阵心疼。彤飒不和繁浩直接见面是有理由的:他们上次吵架了,因为繁浩认为葛期礼是第三者,彤飒不得不躲避对方以免把事情闹大。说正题,繁浩的消息是这样的:灵界和冥界在达培歇的塔塔绍河发生冲突,冲突的后果是灵界失去了几名战斗人员,同时有几个人受伤了。身为医务组成员的彤飒接受命令,跟领着一队人到前线。 彤飒和繁浩离开了灵殿;安德鲁不知道被什么事情耽搁了,自从那天就再也没出现过;宁亚穗去教室后,花日芙不再需要贴身照顾,可以把精力用在别的事情上面。宁百清在彤飒离开灵殿的那一天探望女儿宁亚穗,末了要离开的时候,说了声“再见”,那是宁亚穗最后听见的爸爸的声音。宁亚穗那时候并没有感到任何不安,相反的是,宁百清出了门就开始落泪,是乐是悲,他说不清楚,似乎在达到自己目的的同时却失去了一个亲人。 第二天,宁亚穗如常拿着本走出房间,刚打开漆木门就看见一排穿着黑色大袍的士兵围在门口处,刹那间感到无名的恐惧。她正想问发生了什么事情,被其中一个强壮而高大的士兵用长矛架在细弱的肩膀上,命令道:“跟我走,不许说话,不许有任何举动,你只需跟我们走。” “可是……” “不许说话。”对方大喝一声,把宁亚穗压倒在地,然后叫旁边的人反剪小女孩双手,一声喝道:“走。”这群人马上分成两批,一批簇拥着宁亚穗走出去了,另一批把黑鹤推入房间,挤入小铁箱内,用数十颗铁钉把铁箱钉得密不透风。铁箱坚固如铜墙铁壁,不透一丝空气,不过一点光线,黑鹤只知道铁箱子在摇晃,这些人究竟要带自己去哪里,她不知道;她心里只想着主人在哪里?宁亚穗已经离它远去。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三十一话 秘密处决 宁亚穗离开黑鹤身边,心乱极了,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在树林的路走着。这个小女孩不停回望,似乎想找到黑鹤,也似乎想找花日芙,然而黑鹤来不了,花日芙也不知在何处:宁亚穗失望了。不久这一行人离开了大路,穿过一条林荫道,沉默的空气中充满了恐怖的气氛,宁亚穗想不出下面可能发生的事,直到那个下命令的人又一次喝道:“带上眼布。” 简单的命令还未说完,宁亚穗眼前一黑,再也看不见东西。她害怕地叫道:“不要,让我见花姐姐,让……”对方并没有让她说下去,用布堵住了小女孩的口,拉着她走。宁亚穗只知道走出了林荫道的阴冷,一段阳光普照下的温暖小路,之后是一阵冷湿的空气,接着是一条长长的梯级,到了梯级最下面的时候听见非常吵杂的声音,然后一道门关闭的声音传入耳中,最后是一片寂静的虚无,人们走掉了。 由于双手被反剪绑着,宁亚穗无法挣脱并且取下眼布,在黑暗和寂静中度过了一段漫长的时间。腐臭味夹杂着血腥味盘旋于冰冷的空气里,久久不散;水,一滴水落于水面的声音,清脆、响亮、纯净,徘徊在无边黑暗世界里,水被过滤了,泥土作为滤网隔绝了多少红尘,只有大地知道。宁亚穗感到害怕,叫喊着,声音却无法传达;挪动着,身体却不能动;聍听着,四周却沉默了。她在绝望中开始哭泣,眼泪慢慢地浸染着布条。 ―― 宁百清此刻却在总执行官璀炯轩身后,低头沉思。璀炯轩斜斜地看着他,冷漠地问道:“那孩子已经被送到特别监狱,今天就对她用刑。” 宁百清停下脚步,看了看草地,道:“但是亚穗她拥有时空力量,这不能不防。”表面的平静掩饰不了内心的挣扎,他在后悔,他在犹豫,他在盼望着事情尽快过去。 璀炯轩怎么会看不出来,但只是轻轻哼了一声:“所以我们不仅要实施葬刑,还要夺走她的眼睛。你不是说过她只有盯着前方的时候才能进行空间转移和时间转换,我就拿这点彻底毁掉破坏灵界存在的人。”话是真实的,宁百清心里仿佛被铁锤重重敲打般地抖动一下,带着悲伤和悔恨地盯着璀炯轩的后背。对方没有回头,只是说道:“放心,这是为了大王好,为了你好,也是为了灵界甚至世界上众生的好。宁百清,那边很快就有消息了。”之后继续无言地向主殿行进。 ―― 宁亚穗哭累了,稍稍睡了一会儿,突然被恶梦惊醒了,四周还是那么寂静。小女孩总算冷静下来,虽然看不见,却能感受到下面的岩石在吸收身体的热量,这种冷让宁亚穗觉得应该做点什么,她心里呼唤着:“彤飒妈妈……花姐姐……黑鹤……黑鹤……”重复地呼唤声中,一次也没叫爸爸宁百清,是自明是感觉,宁亚穗不知道,她也没有心思去解释这个。“黑鹤,你究竟怎么了?黑鹤,你在哪里?”想着,呼唤着,一种酸苦涌入宁亚穗的内心,让她又再度饮泣。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宁亚穗停止哭泣,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话。可是这些人一句话也没说,放下一堆响着金属声音的东西,在匆匆走动。不久宁亚穗感到旁边传来了火的热力,这点热力越来越接近自己。宁亚穗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眼布被挪掉了,强烈的红光映入眼帘。她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但刹那间头部被某人用强有力的手固定在一个方向,另一个强烈的热源贴在了小女孩的眼睛上。宁亚穗惨叫着扭动身体,直到对方放开她,她卷缩着身体试图摆脱痛楚:然而这是徒劳的。在她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的时候,有人抬着她离开了这个密室。 宁亚穗才痛苦中根本不知道经过了多少路,到达一个不知名的地方。看不见的她感受到了湿润空气和淡淡地咸味,不似酸土之地那种令人感觉干渴的世界,倒有一种让人窒息的不安,还伴随着封闭的特殊触感。“这里是什么地方?”宁亚穗在痛苦中问道;然而她的口仍旧被堵着,声音无法传出去。那些执行命令的人没有任何照顾这个可怜孩子的意思,他们在挖地:宁亚穗从声音里分辨出来。铲子落地的声音也是,宁亚穗不明白大家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自己,究竟自己做错了什么?“妈妈,妈妈……彤飒妈妈……爸爸……爸爸,快来啊。”绝望的求救谁也听不见,宁亚穗只感觉到别人推了自己一把,跌入了一个很深的坑洞里。接着一层松散的泥土盖在了小女孩的身体上,泥土越来越多,坑里的空气被挤出去,在慢慢减少。呼吸的空气中越来越多地夹杂着泥土,已经钻过布块,进入宁亚穗的口里。这一刻宁亚穗才明白他们要让自己死,而且是葬刑中的活埋。“处决”这个词在宁亚穗脑海里浮现,她感到痛苦,用尽一切力量喊道:“黑鹤――” ―― “黑鹤消失了。”璀炯轩看着从密封的铁箱子里溢出了金色光芒,看着光芒变成长链飞向高壁后面,愉快地高呼:“终于完了。” 宁百清看着那道光芒远去了,百般滋味涌上心头,是悲是痛是苦是乐,还是什么,也说不清楚。光芒消失了,他低头默哀,不经意间看见葛期礼那双充满恨意的眼正盯着自己,不由得胆怯地退回去了。 葛期礼道:“我看错你了,宁百清。”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三十二话 断绝关系 葛期礼是来向总执行官璀炯轩报告事情的,走到最后一步的时候听到了璀炯轩和宁百清之间的谈话,当他想回身找宁亚穗的时候,又听见“黑鹤消失了”这话,那一瞬间所有可能都化为绝望:宁亚穗已经死了。只有当人死去之后,他的武器才会消失,这种事情,身为执行官的葛期礼非常清楚。宁百清的神情让葛期礼明白了一切,他从心里瞧不起宁百清的所做所为,于是道:“我看错你了。”说罢,头也不回就离开正殿,把原本要报告的事情忘在脑后。璀炯轩派人阻拦,葛期礼才因为一句“会被免职,同时必须接受处罚”的话所震慑,报告完事情就道声“完毕”,退出来了。 葛期礼经过长厅的时候,越是回想着事情就越感到不安,因为紧接着没有工作,他走到门口和一位路过的熟人攀谈一会儿,忽见春意满面的花日芙匆匆走来,忍不住问道:“花姑娘,你怎么如此高兴?”花日芙含羞地笑而不答,并试图用手里的图掩饰小动作。葛期礼知道她高兴些什么,脸一下子阴沉下来,欲言又止。 花日芙奇怪地盯着葛期礼没有表情的脸,问:“怎么了?”她的笑容像阳光下的鲜花,令葛期礼根本不愿打击对方的兴致。花日芙显然还未知道宁亚穗出事,笑着追问:“葛期礼,这一点也不像你,怎么了,是百清做了什么得罪你的事吗?如故有的话,我替他向你道歉,可以吗?” 这样的俏皮话更让葛期礼痛心,等旁边的熟人不好意思地走远了,他才用低沉的声音道:“亚穗死了。” “你说什么?”兴奋的花日芙没有听清楚葛期礼的话,瞪着眼睛问了一遍。葛期礼只好把所听的全部说出来,花日芙在听完的那一刻,脸色大变,用手支撑着发晕的头,猛地转身跑想宁亚穗的房间。葛期礼紧紧跟随,然而到达大门前被一群守卫挡在外面,花日芙百般表示身份也进不去。 葛期礼展示自己的官符,对方并不领情,他只好退回一旁,看着花日芙似哭非哭的样子。房间里没有传来小孩子的声音,杂乱的声音里有抛物的声音声和翻物的声音,与之相反的是没有一个人说话。许久有个瘦得像竹杆的家伙拿着一块泥板递给上司,那个中央肥胖的执行官取了泥板看了看,抬头瞧着花日芙,走过去道:“花日芙姑娘,你是住在这房间里的小女孩的老师吗?你来看看,这泥板是你给的吗?” 花日芙本想拿到手上查看,对方不许,她只好凑近看。泥板上有许多坑坑洼洼,有着人工雕琢的痕迹,看起来像文字,但花日芙和葛期礼均不认识这些字,更不知道这快泥板是从哪里来的。那执行官道:“这是古文字,是那孩子运用时间转换的证据。” 花日芙紧张得左右摇摆,问道:“亚穗呢?宁亚穗呢?那孩子到哪里去了?” “今天早上送到‘死亡之泽’了,恐怕……” 没等对方说完,花日芙转头看看面露痛苦的葛期礼,然后冲出去。“死亡之泽”在“酸土之地”附近,花日芙要进入灵界之路才能过去,她走得飞快,连过关节符也来不及取就想闯过关卡,结果只是被送回原地和警告了事。花日芙被送回来了,她稍稍喘定马上跑到灵殿主殿,飞快地穿过长廊和楼梯,冲进璀炯轩的办公室,喊道:“宁亚穗究竟有什么错,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 璀炯轩愤怒地命令道:“不许胡闹,这里是神圣的地方,把她带出去。”话音刚落,两个强壮的人拉着花日芙出去,把她关在主殿尽头的一间小屋里。 花日芙拍打着门,哭喊着要出去,没有用,所有人都走了,空荡荡的走廊后面只剩下哭泣声。许久,她终于累得躺下了,低声饮泣。想着一个由自己带大的孩子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处决了,连个审判也没有就送命,她无法接受。 夜幕将领,花日芙唱起了赞颂的歌曲,似乎想慰藉痛苦的心。“花日芙,花日芙。”是宁百清的呼唤声。花日芙沙哑的声音轻轻地回应了一下,忽然想起了葛期礼的话,于是喊道:“滚,滚出去,不要再让我看见你,也不要再听到你的声音。”宁百清惊诧了愣在门外,好一会儿又敲门来安慰花日芙。花日芙堵着耳朵不停叫他走,他只好坐在门对面,等到天亮才离开。花日芙一夜没睡,一夜在唱歌,喃喃地,唱不清楚,听不清楚,夹杂着微微地哭声,让这寒冰似的房间变成了沉寂的地狱。 白天的阳光射不到这个封闭的房间,但是过不久花日芙被释放,毕竟她是安德鲁大王的人,璀炯轩也拿她没辙。但是身心疲倦的花日芙没有找宁百清,也不找葛期礼,更不去找安德鲁,而是向着彤飒离开的方向走去。她走了六天,才到达灵界的一个营地,彤飒不再那里,她只好再走。过了两天,花日芙拖着虚弱身体走到了另一个营地,踉踉跄跄地倒在了营地的门口。此刻的花日芙见不到丝毫往日的魅力:头发乱七八糟地散落着,被割破的衣服散乱地披在身上,帽子不知丢到什么地方,或许在离开灵殿的时候就已经丢失,雪白的皮肤被灼热的阳光晒出了斑疹,又被沿途的尖物划出了一条条伤口。即便如此,花日芙感觉不到疼痛,哭红了的眼睛肿胀异常,鲜红的嘴唇微微地颤动。坚持到今天,花日芙终于衰竭了,昏迷了。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三十三话 复活 昏黄的油灯,闪动的影子,灰土色的帐幕变成了布景板,上演着一场沉闷的影子戏。花日芙睁开眼睛看了看暗黄的帐子,动着试图坐起来,然而沉重的身躯和虚弱的精神状态使得她只能勉强翻身。花日芙侧身躺着,见有人撩开帐帘的一角,端着一盆清水在身边坐下:此人是彤飒。彤飒一来就看见病人醒了,道:“别动,你昏迷了两天,现在还有点烧。” 花日芙悲哀地看着彤飒,想哭却没即时哭出来,缓缓地道:“谢谢。”说着,用尽气力转了个姿势,终于在对方的辅助下坐起来,仰面倚着垫席,让彤飒来替自己擦身,许久才推开她的手,俯头道:“彤飒,我有事要告诉你。” 彤飒全然不觉大事发生,洗着布块,浅笑道:“快休息吧,其他事情等你好一点再说。”在昏暗的灯火映照下,彤飒的脸显出了柔和的美,是善良的美感。她安顿好了病人,准备离开以便让对方得到休息。 在花日芙看着这张笑脸,想起了死得不明不白的宁亚穗,一阵酸楚,连忙拉着彤飒道:“不要走,我要跟你说一件事,是非常重要的事:亚穗,亚穗死了。” 彤飒一开始没有注意到花日芙的话,转身瞪眼看泣不成声的花日芙,问道:“谁死了?谁?” “亚穗,亚穗她被宁百清害死了,就在你走后的第二天,亚穗就被秘密处决了。”花日芙哭着把她从葛期礼那里所知道的一切还有自己亲身经历的一切告诉彤飒,最后道:“对不起,我没照顾好亚穗,那孩子是无辜的,她所拥有的力量不是她的选择,亚穗没有错,她没有错。”花日芙搂着彤飒,把压抑多日的伤痛一次过发泄出来。 这段话刚好被经过帐幕外的繁浩听见,繁浩没有闯入,他觉得就这么闯入打搅对花日芙发泄感情不是件好事,而且自己也未必能劝解对方。繁浩听闻宁百清的行为,轻声说道:“宁百清这家伙在某些情况下就是不可靠。”一句轻蔑的话,繁浩握紧拳头,一声不吭地远离了帐幕。 彤飒听完了花日芙的话,许久不能反应:她根本想不到宁百清为了报仇而向自己制造的“女儿”宁亚穗下手,这不应该是宁百清的行为。他曾经竭力地保护朋友,曾经为了去找朋友不惜冒犯规定,这样的人怎么也不能想象会出卖自己最亲的人。彤飒百思不得其解,她很想马上冲回灵殿找宁百清质问事情根由,可是现在最重要的是安慰花日芙,为此她强忍着道:“哭吧,今晚我们在这里拜祭亚穗,有朝一日,我们去替她报仇。” “不要,千万不要,我们这么做,亚穗不会得到安息的。”花日芙堵着彤飒的嘴,反来劝戒道,“难道你要让你的朋友和宁百清的朋友陷入无尽的复仇路上吗?不要,我不要。”彤飒没有反驳,紧紧地抱着花日芙一起痛哭。 ―― 平静的无际海洋,一团发着柔和金线光芒的黑球似东西漂浮着,如同来自天堂的摇篮,如同沉睡者的小舟,随着微波摇晃。一只小巧的独木舟在远处移动着,掌船者撑着长竹杆靠近金光摇篮。此人中等身材,裸露着粗壮的双臂,一头蓝色的短发,一双发光的绿色眼睛,高高的鼻子,微微凹陷的脸颊,是宁亚穗以前见过的冥界使罗杰。罗杰把小舟停在光笼子旁边,瞪大眼睛查看里面的东西,只见里面侧身躺着一个大约四五岁的孩子。孩子穿着一件青花丝袍,松散的头发半掩着熟睡的胖脸。“宁亚穗?”罗杰惊讶地看着那孩子,终于认出她就是?久以前来自灵界的那个可爱的女孩子,“她怎么会来这里的?” 罗杰想救出小女孩,但眼前发光的笼子使他犯难,“怎么办,我可没见过这种东西。”他试探着伸手碰触笼子,光笼子没有反应;罗杰更胆大地摸着笼子,摆着鬼脸道:“宁亚穗啊,你既然已经回去了,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正说着,光笼子似乎有反应了,从上面打开一个小圆孔,令罗杰吃惊地愣在原地不敢动。眼看着圆孔越来越大,边缘快要到达海面时,罗杰赶快把宁亚穗抱起来,放在小舟上。金光笼子不见了,一只通体漆黑的大仙鹤跳上小舟,猛地一甩,抖掉了沾在羽毛上的水。咸咸的水甩到了罗杰身上,他几乎叫道:“喂,别弄得别人身上都是水啊。” 黑鹤一边用喙整理着零乱的羽毛,一边道:“对不起啊,我应该小心照顾主人才是。” “主人?宁亚穗是你主人吗?”罗杰问,他感到奇怪,主人这词用得过于绝对,不像是一般的主仆关系。黑鹤点头,但没有说话。罗杰松了一口气,看了看宁亚穗那张完好无损的脸,脱下上衣盖在她身上,又转身对黑鹤道:“来吧,到我家里去,坐稳了。” 太阳从一团团洁白的云朵间的空隙露出笑面,在一望无际的蔚蓝海洋中,罗杰的独木舟轻轻地移向远方,经过小岛时取来一些果子放在舟内的小舱,再次前进。天空不时出现各种形态的灵魂,落在其中一个岛屿上的瞬息间化成一堆白色的小光球“元”,“溶岛”,罗杰解释道。黑鹤不理会,以一只脚支撑着身体,半目睁着观看四周景色:晴朗的天气既不炎热又不寒冷,有白云,有阳光,不时吹来一阵带着鲜花香味的风,全身感到清爽舒适。 宁亚穗从昏睡中醒来,揉揉惺忪的眼睛,含糊地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三十四话 海和山 “太阳高挂,弯弯月牙升半空;天上云,海里舟,摇摇荡荡去远方。”罗杰见小女孩没大碍,哼着歌谣逗她开心。 这个刚刚经历过死亡的孩子醒来的时候还记得被活埋的事情,虽然宁亚穗不知道自己为何还能看得见四周的环境,可黑鹤毫无损伤地来抚慰自己,总算能安心下来。她抓着罗杰的衣服盖在身上,像是在掩饰发抖的身体,又伸手摸摸黑鹤的细长头部,应和着罗杰歌声。 罗杰见宁亚穗满面愁苦,很想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却想到她刚从醒来时那种惊惶恐惧的神情转为平静的面容,不想马上刺激她,不动声色地吞掉海草条,继续唱歌。他撑着长竹杆,不停地转换落地点,推动着独木舟前进。 嘹亮的歌声回荡在广袤的海洋上空,一群灰色海豚从水底跳出来,翻个跟斗回到海里,激起了几丈高的水花,此起彼落,它们在为罗杰伴奏。宁亚穗被溅过来的水花和巨大的声响吸引,抬头欣赏海豚们兴奋的游戏行为,低头观看海豚们的畅游。就在此时,黑鹤把垂在水里的尾巴收起来,掉头啄向小舟下面的东西。宁亚穗看见一张满嘴利牙的尖吻伸出水面,轻轻**着黑鹤的羽毛,是匹海豚。小女孩的指尖轻碰着那张嘴,海豚嗖地缩回水里,然后从不远处侧目看着她。另外的海豚游过来,围着小舟打圈,宁亚穗这才注意到海水是那么的清澈,以至于水底裸露的石头、随着洋流飘动的珊瑚、飞快转动流线型身体的小鱼都清楚可见,甚至让她有一种伸手可触的感觉。如此强烈的自由感让宁亚穗暂时忘记痛苦,全神贯注地盯着海底的一切。“我能下水吗?”宁亚穗渴求似地看着罗杰,但罗杰为了她好,不许她下水:一是女孩刚刚恢复意识,二是防止意外发生。宁亚穗答应了,又低头俯瞰海底。海是那么的清澈,罗杰的长竹杆一伸一缩都被清楚地映入眼底,海里似乎有一层看不见的墙壁,或者说是玻璃地板,竹杆一点都碰不到珊瑚,宁亚穗好奇着,海豚们突然从她眼前溜到别处去了。 一只大舟横在独木舟前面,罗杰煞停了小舟,对那边的撑舟人喊道:“喂,卡佩西,你在干什么?” 卡佩西是个青年胖子,浑身都是脂肪性肥肉,皱巴巴的黑皮肤相当不受宁亚穗的喜欢。在卡佩西的大舟里,几十张没有脸的大嘴巴一刻不停地蠢动着,下面如同蠕虫般的躯体实在让人觉得恶心。胖子道:“罗杰,你没见到吗,我正要送这些愚蠢的东西去沉睡岛,睡上几年,这些大嘴怪就会烟消云散了。对了,这女孩是哪里来的?”宁亚穗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自然是无从插嘴。 罗杰耸着肩道:“灵界来的,尊长老也见过她,我现在带她去见尊长老。”对方听闻,无言地撑船离去,大舟过去后,一片宽阔的沙滩展现眼前,沙滩的一边延伸到岛屿后面,另一边有个简陋的码头,十来根柱子支撑着已经被磨平了的木板,孤独地立着。罗杰没有靠近码头,而是直接跳到水里,推着小舟上了岸,才让宁亚穗和黑鹤下船。他对她们道:“现在还早,大家都没有完成工作回来,所以才这么冷清。宁亚穗,还有黑鹤,来,跟我来。”罗杰一边说一边用大袋子把剩余的果子包起来,抬头见宁亚穗有点犹豫,又道:“尊长老你曾经见过了的,记得吗,他就是我和你第一次见面时在小舟上的那位慈祥老人。” 宁亚穗点点头,紧紧拉着罗杰的袖角跟上去。白色的沙滩上布满脚印,简陋的码头连接着一条碎石木板铺成的小路,罗杰沿着小路穿过树林,登上小山。山里只有一条路,其实也不算是路,沿途是雨后的泥泞地,坑坑洼洼的,起伏不断,而且陡峭地盘旋向上。两旁的林木阻挡了宁亚穗的视线,她从海浪拍击岩石岸礁的声音听出来,现在的位置距离海有一段距离,到后来再听不见海声了。上山的路逐渐平缓,树木稀疏多了,从几棵树木之间的空隙里,宁亚穗看见了下面的海已经非常远,不由得诧异地环顾山林。小山还未到顶,从前方的没有树的大窗子望过去,远处还有更高大的山,延绵着横在海中央。“好奇怪啊,在海里怎么看不见前面那座大山呢?” 罗杰道:“因为山和海在两个不同的空间里,过了这个山头的门,我们就到达山的空间,在那边就不能见到海了。” “也就是说这座山是两个空间的连接桥梁,对吗?”黑鹤问道。 罗杰没想到一只并不起眼的仙鹤居然比宁亚穗更快地理解山的存在,打量了它一眼,继续前行:“这座山名叫桥山,那边的大山叫冥界山,灵界的人一般都不知道这个。” 宁亚穗插嘴道:“可是你知道灵界的事。” 罗杰突然大笑起来:“那是因为你说的名字在这个世界里是没有的,我才知道。”对于宁亚穗来说,罗杰这样的话没有什么意义。罗杰指着小山山腰处一道只用三根木桩架起来的门架子,道:“那就是我们要经过的门了。”比起宁亚穗离开酸土之地的那道四柱石门,冥界的门真不怎么样,然而门与背景树草融为一体,充满了自然气息,异常和谐。两人一鹤来到木桩门下,罗杰双手合十、喃喃言语,眼看着门后面的草木慢慢地变得朦胧,一块如水帘幕一般的东西浮出来,搅和着两个世界的景物。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三十五话 古特提列 由三根木桩架立而成的简陋的门连接了海的世界和山的世界,罗杰在穿过门之前特意伸手拉着宁亚穗,道:“这门是特殊空间,走丢了的话不知道会去什么地方,有人曾经在这里失踪,所以要小心。”一句关切的话语使宁亚穗略略感到温暖,她看看一本正经的罗杰,点头应和。 这道门的情况和灵界之路的一样,不过与灵界之路长长的黑暗空间相比,冥界的门极短,一跃而过,在宁亚穗的记忆中只有“眼前浮现了一些奇怪的幻影,但是很短,在我眨眼之间,幻影就不见了”的感觉。那些是宁亚穗在人间时的话,现在的她只是紧紧拉着罗杰的手,张惶地跟着,有点惊弓之鸟的那种惧怕感,谁知道前面是否会再次发生伤害自己的事情呢。宁亚穗心里突然抖动了一下:不知道这个罗杰值不值得相信?转瞬之间,小女孩又似苦似喜地笑一笑,仍旧没有说话。正想间,罗杰穿过了门,进入一座神殿。 冥界的神殿是开放型的柱撑建筑,长方形的石板地台上矗立着几十根没有雕饰、粗细相等的大石柱子,屋顶是个侧面成三角形的长盖子,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星形孔洞:如此简单的一栋建筑物,和宁亚穗在灵界所见的有着巨大差别。华丽复杂的灵殿,简陋的冥界神殿,那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的产物。阳光穿过石柱,透过屋顶的孔洞射入神殿里,投射出一个个规则的图案。斑驳的影子给这个冷清的红土色神殿带来神秘之气。宁亚穗不懂浪漫是什么,然而在这个神殿里却感觉到了来自别的空间的气息,有欢愉的,有悲伤的,有无忧的,有满心思虑的,有平静的,有狂躁的,有怀着梦想的,有厌世的,终归这些奇怪的情感在这内心受伤的小女孩心头都被某种东西压制下去,是什么呢,宁亚穗说不上。 罗杰见宁亚穗发愣,轻轻扯着催促她离开神殿。冥界的神殿稳稳地安坐在一座城市中央的山顶上。所谓的山顶不过是比较高的小山岗罢了,从神殿的正门,或许不能称之为正门的地方俯瞰城市,见不到排列整齐的房屋,没有造型优美的建筑物,眼前只有土黄色的沙丘和一个个深不见底的洞**,再来就是裂谷中连成蛇舞式的帐篷。依山而建的小城,依谷而设的小居,这里似乎不能称呼为城市。宁亚穗是第一次看见这种布局,问道:“罗杰哥哥,这里是什么地方?” “冥界城市――古特提列图。”罗杰轻松地解释道,“我家在那边,现在被那栋银色的屋子遮住了。那间银色的屋子就是尊长老的住处,我们现在去见尊长老,这是规矩。”银色的双层屋子在一片简陋小屋的城市里似乎过于鹤立鸡群,同时也说明那里居住的是至高无上的领导者:灵界也是如此,灵殿的主殿,总执行官的办公地点确实是与众不同,不仅高,而且反射着耀眼的光辉,无论身在何处都能看见。但是在冥界城市古特提列图,银色的大屋却不比神殿高大,宁亚穗完全是站在了最高处去俯视城市,造成了这一错觉。罗杰领着小女孩和仙鹤下山,径直走向银色大屋。 沿着曲折的山路走,偶尔穿过一条狭窄得仅能侧身而过的小道,罗杰害怕宁亚穗不能通过,而宁亚穗却若无其事地跳来跳去,害得对方心悬到脖子上。银色大屋是在对面的山顶上,越是靠近它,宁亚穗越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如果说屋子让人压抑,她却感觉到了平静;如果说那是神秘,却又如此地浅白。没有任何装饰,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平面一样的墙壁,一种单调却非常和谐的建筑。罗杰穿过没有遮挡的小门进入屋内,在地席前恭敬地鞠躬道:“尊长老,小人罗杰刚从冥界之海归来,有事禀报。” 尊长老在罗杰作揖前一直是盘膝而坐,双手平放在膝盖上,直立着身子,闭目养神。听见罗杰说话了,才缓缓说道:“是那个叫宁亚穗的小女孩吗?我之前就告诉过你,这女孩和你有缘分,非姻缘,而是主从之缘。今天她因为某人所害而来此处,明后她将为此离开此地,罗杰,你将伴她而走,离我而去。”白色的长胡子随着嘴唇的运动而上下晃动,光秃秃的头隐隐地冒着金光,一身灰色的补丁布衣与他的身份并不相符,他是尊长老,却比璀炯轩朴实多了。接着,老人对行礼后的宁亚穗道:“过来,到老夫这里。” 在半推半就之下,宁亚穗靠近了尊长老,问道:“尊长老,我……” 尊长老张眼打量了这个女孩,良久才闭目继续说:“你来自天外之世,总有一天你须得回到原来的世界才能找到真正的你自己,这是你的命运。不过你与这个世界的缘分极深,你的一生将在此终结,这也是你的命运。宁亚穗啊,灵界是你诞生的地方,冥界是你成长的地方,远方有你需要的东西,人间有你的未来。记住,所有的事情都将伴随你一生。” 宁亚穗摇头道:“尊长老,你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尊长老一愣,开怀笑道:“宁亚穗啊,你还小,人生对于你来说还非常漫长,老夫的话你以后会明白的。罗杰,从今以后,你在冥界之海的工作仍然继续,不过你去的时候一定要带上这孩子。无论你去哪里,一定得带着这孩子,保护她,关爱她,照顾她,这就是你今后的一切,你一生的工作。”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三十六话 尊长老和罗杰 对宁亚穗这么小的孩子道出未来的玄机,尊长老似乎并不怎么高兴,然而宁亚穗不懂地提问,倒使得尊长老松了一口气。为了防止宁亚穗再问,尊长老转而道:“罗杰,从今以后,你在冥界之海的工作仍然继续,不过你去的时候一定要带上这孩子。无论你去哪里,一定得带着这孩子,保护她,关爱她,照顾她,这就是你今后的一切,你一生的工作。” 罗杰瞪着眼睛道:“可是,这……这不大好吧。” “罗杰,叫她大小姐吧。” “尊长老。” “叫吧,如果你还不能接受,那么在古特提列图里称呼她为宁亚穗姑娘,到其他地方就叫‘大小姐’。” 面对尊长老的执着,罗杰终于妥协了,不过“大小姐”这个奇怪的称呼从此在罗杰心里扎根。他似乎有很多问题要问,首先是宁亚穗的安置问题。这个女孩是第一次进入冥界的城市,不管怎样,罗杰总有一种不能丢下的感觉。尊长老看清楚了他的心思,打算站起来的时候有人拿着一盆敬奉的果盘进入银色大屋。那人见屋里有陌生人,那只奇怪的黑色仙鹤谨慎地打量着自己,放下果盘,迅速退出去了。尊长老本应该向他祝福的,那人先走了,把果盘分给了宁亚穗,道:“肚子饿了吧,吃点吧。”宁亚穗此刻才有饥饿感,犹豫地看了看罗杰和尊长老,拿起一个桔子,掰开分给黑鹤。尊长老见此,低声和罗杰交谈几句。 罗杰向尊长老道别的时候太阳才刚刚西斜,下午炎热的干燥空气搅乱了人的视觉,一**被扭曲的山景映入眼底,宁亚穗奇怪地问:“山为什么会是那样子的?那边为什么会是尘土飞扬?为什么我所见过的山是绿色的,而那边的山却是金黄色的?” 尽管山谷曲折,尽头却清晰可见:那是一片金黄色的沙地,一条狭窄的垄带把山谷的出口连接到不远处一座王冠状的山丘,地面刮起一阵风,扬起伏地沙尘,把连接的垄带遮掩了。山谷出口就是古特提列图的尽头,罗杰先是眺望了山丘,又转身看着茫茫沙漠,说道:“那边沙漠的尽头是条大裂缝,裂缝后面就是灵殿。” “灵殿”,罗杰说出了让宁亚穗感到惊心的名字,小女孩突然停住脚步,低头静默。跟在队伍后面的黑鹤用羽翼轻轻扫过主人的脸,道:“我们已经不在灵界了。”这似乎是安慰,但也是事实,宁亚穗抓着油亮的羽毛,想偎依着黑鹤;黑鹤却让主人坐在背上,驮着她前进。 罗杰静静地看着,等黑鹤靠近自己,才继续解释:“要直接穿过裂缝进入灵界的地方是不可能的,那条裂缝又长又宽,深不见底的,多少年来落到大裂缝的黄沙不知有多少,却没有被填满的时候。” 宁亚穗非常好奇地问:“罗杰哥哥你去过那里?” “是的,我刚到冥界的时候经过。”罗杰回想起那个时候,“我不记得在人间的事情,只知道自己属于植物形妖怪,刚离开阴间大门就到了一个叫分泉的小镇,那里完全不属于灵冥两界:反而分泉下面的一个大城市就是两界的交界处,一边是灵界的管辖地,另一边是属于我们冥界的。我没去过那座城市,不过尊长老说,灵界总是在挑战,为了避免战斗,不少人都越过大山,进入沙漠。而我呢,不知不觉地跟着分泉的家伙来到沙漠,沿着裂缝走,放眼望去只见一片荒芜,不管走多少天,景象都没有任何改变。我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少时间,在那期间里,同行的伙伴一个个地减少,被大嘴怪吃掉的一大批,因为走不动被留下的人也有,沿途没有尸体,曾经见过一个濒死的象,它失去意识后化成‘元’,消失了,我就是这样才明白沙漠里没有尸体的原因。” 宁亚穗聍听着罗杰略带呜咽的话,心里涌出悲楚之情,和自己的哀伤交织一起,格外伤感。她眼睛湿了,手指陷入黑鹤的羽毛中,让黑鹤低鸣一声表示抗议。 罗杰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继续自顾自话:“后来我遇到了尊长老,他把我带到了古特提列图,又让我到冥界之海工作,现在比那时候强多了。”阴沉的神色换成了眉开眼笑,罗杰突然停下脚步,抬头看着灰蓝色的天空,平静地说道,“所以呢,过去的可怕经历未必是坏事,那让我学会了珍惜,享受得来不易的平淡,现在的我很满足啊。” “满足,珍惜平淡?”宁亚穗的内心仿佛被重锤敲打一般,震撼的声音不断回响,似乎是从遥远深处传来的真切话语在引导这年幼孩子的心灵。她问:“我以后会一直在这里生活吗?和你一起,平静地生活下去?”在灵界的经历仍旧影响着小女孩的心灵深处,即使她听了尊长老的话,此刻的宁亚穗已经完全忘记了那些预言。 “或许吧。”不知道是哪来的感叹,罗杰仅说了一句,就在一间简陋的房子门前停下,松了一口气,“到我家了。” 罗杰的房子在山谷一个阴暗角落,简陋的不得了,十几根由细如拇指的灰石块层叠而成的地基和小柱桩撑起一间布帐篷,一张土色的粗布条包着木桩,就变成了实在不像样的“房子”。这样的房子多的是,山谷里头都是这种用石头布条搭建的帐篷。宁亚穗从黑鹤背部滑下来,只是看着罗杰拉开帐篷的一角,准备进去。突然一张毛绒绒的嘴凑到宁亚穗脸上,宁亚穗下意识地扭过头去看。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三十七话 排斥 一张毛绒绒的嘴凑到宁亚穗脸上,宁亚穗下意识地扭过头去看,原来是张猫脸。猫头人嗅了嗅新来者的气味,道:“有盐的味道,还有火粉屑的味道,你是来自灵界的?”说话人几乎是半喊半说地叫着,把附近的人都引过来了,纷纷对宁亚穗指指点点的,但没有一人肯上前来和她说句话。 宁亚穗感到害怕,跑到罗杰后面道:“罗杰哥哥,他们是怎么了?” 罗杰走出帐篷,对大家道:“这位是新住客,她叫宁亚穗。刚才我们已经见过尊长老了,尊长老要不仅允许她住在这里,还让她做我的搭档,所以宁亚穗以后会住在古特提列图。” 这时候有人走出来道:“既然尊长老允许了,她就住在你那儿。不过她毕竟是灵界来的,说不准会把我们的事告诉给灵界听。”这人身体瘦弱,一张凹陷成沙丘状的脸,长长厚厚的胡子遮盖了下半边脸,两鬓**的,一头短却异常卷曲的黑头发,更引人注目的是这个男性长着一身长鬃,要是卷成球体,那是绝佳防卫工具。 这话罗杰想不出反驳的理据,他对宁亚穗了解不多,是见过几次,但没有一次真正谈到宁亚穗的私事。黑鹤此刻却插话:“我想我和主人是不能回灵界了,他们是特别派人秘密处决主人的,我听到了这一切计划,真没想到是主人的父亲出卖了主人。” “被出卖了?”一个满面伤疤的粗犷男人从人群后面出来,伸手抓住宁亚穗,恶狠狠地道,“谁知道你和你父亲是不是联合来欺骗我们的,灵界为了削弱冥界的力量,什么卑鄙的方法都用。别看这小女孩一脸天真,说不准被委派过来骗取我们的信任,伤害尊长老的呢。” 宁亚穗是被抓住了细小的手臂,而对方又粗又厚的手力量非常,看起来是轻轻一抓,却使的小女孩发出极其可怕的叫喊声:“好痛,放开我。”可惜对方并不理会,宁亚穗回头看着后悔多说了话的黑鹤,喊道:“黑鹤,过来。”主人的命令是绝对的,黑鹤却以为宁亚穗是叫自己去对付那男人,跑过去啄对方的手。那人此刻才注意到小女孩的叫喊,挥拳把黑鹤****,正要向宁亚穗发作。宁亚穗已经挣脱了对方的手,俯身避开了攻击,跑到黑鹤旁边,搂着它的长脖子道:“你为什么要攻击,我是叫你来帮忙让我站稳。” 罗杰冲过去,拦着那男人,道:“桑迪,不要胡闹,这孩子的事情我确实不清楚,但尊长老信任她,还说什么人间之类的话,如果尊长老不信任她,怎么会安排我带着她在冥界到处走呢。” 这话有点玄,桑迪仔细一想,更显不满地道:“尊长老是怎么想的我不了解,可是要我明明白白知道她是来自灵界还让她留下,这我做不到,你说对吗,亘坦。”那个满身长鬃的刺猬人点头应和。徒然之间,桑迪看着自己抓过宁亚穗的那只手,一种不祥的感觉突然冒上心头,转身低声问罗杰:“喂,那女孩是怎么来冥界的?” 罗杰惊讶地看着对方,轻声道:“她好像能转移空间,我刚来这里不久的时候和尊长老一起出去,那时候在冥界之海中央见过她,后来我也见过一次,她是自己来自己去的,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消失无踪的。” 桑迪听闻罗杰的话,侧目打量宁亚穗搂着黑鹤,走过去。罗杰不知道他想干什么,连忙拉着,却被对方轻轻一甩,丢到旁边去。宁亚穗是看见了全过程,颤抖着站起来,盯着桑迪。桑迪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不管你是不是灵界派来的人,仅是拥有空间转移能力,你就足以被灵界处死,自己跑来这种地方,算你幸运。”说罢就仰首而去。 宁亚穗不明所意,只觉得奇怪。黑鹤凑过来说话:“他在做什么?”宁亚穗不知道对方的想法,见罗杰回到身边,问他相同的问题。罗杰也不清楚,冷冷地观看围在四周的人尽散去了,让宁亚穗进入自己的帐篷里。这夜平安而宁静地度过了。 第二天,当宁亚穗醒来的时候,罗杰已经出门了。阳光透过上面的空洞射入,照亮了整个小空间,中央用来取暖的火盆只剩下冷冷的灰烬,没有家具,人都裹着一块又粗又厚而且**的大毯子睡在地板上。宁亚穗和罗杰分开睡觉,罗杰趁着天黑前的那段时间在门口处建起了一个临时帐篷,睡在外面;而宁亚穗和黑鹤都在里面。宁亚穗走到外面,见不到罗杰的篷子,喊叫了几声也没有人回答,彷徨起来。 过了一会儿,小女孩听见有声音,循声而去,见是一群年纪参差的孩子们在玩游戏。宁亚穗走过去,问道:“你们在玩什么?”可是没有人回答,那些孩子甚至轻蔑地看了她一眼,找几个年纪大的把新来者赶到外面去。宁亚穗被哄出来了,没事可做,在罗杰的帐篷外面转了个圈,又回到那群孩子旁边。这次她没有靠近,也没有发问,只是坐在一个背阳的角落里静静地看着。 那些孩子房屋没有注意到宁亚穗回来了,围成一个圈,说着叫着,几个孩子动手动脚的,却不知道在做什么。忽然他们停下来了,当中几个孩子走到圈子中央,打架了。你倒我摔,有的在拉扯,有的在动拳头,有的一脚踢过来,有的用脚扫别人的脚:宁亚穗从间隙中看见其中一个高大的孩子摆出胜利的面容,高举着双臂,向别的孩子展示着自己的强大。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三十八话 孩子王 十数个孩子把几个身体强壮的孩子围在里头,中间的那几个你倒我摔,有的在拉扯,有的在动拳头,有的一脚踢过来,有的用脚扫别人的脚:打斗,这是宁亚穗所能想到的。她从间隙中看见一个高大的孩子摆出胜利的面容,高举着双臂,向别的孩子展示着自己的强大。不过这个孩子王并没有高兴多少时间,第二轮游戏的时候,他输了。最新的孩子王并不怎么粗壮,一身黑色的粗糙皮肤,瘦削的身材,肮脏衣服下露出一条条肋骨,细细的手臂隐约见着了青色的血管,竹杆似的双脚摇摇欲坠般动着,一颗滚圆的头上长着像钢丝那样的头发,深陷的眼窝,高突的颧骨,上翘的下巴,怎么看也不漂亮,更想不到他居然打败了之前那个胖胖的白皮肤孩子。 宁亚穗发现虽然围成圈子的孩子有男有女,然而会出去比赛的,赢得比赛的都是男孩。太阳逐渐升高,宁亚穗坐着的地方一点一点地进入光的范围,她带着黑鹤要回到罗杰的“屋子”里,新任的孩子王见了,高声喊道:“灵界来的恶魔,赶快回家去,这个地方不欢迎你。”宁亚穗用无神的目光看着那个孩子,看着他的身段和样子都像十五六岁的,一阵莫名其妙的失落感涌上来。奇怪的是,尽管两人从年龄身高上有极大区别,宁亚穗却没有丝毫恐惧,也不说话。那人却以为宁亚穗在藐视自己,三两步冲过来,要抓着她的肩膀。宁亚穗非但不反击,还侧身躲开,瞧着孩子王踉跄着前进几步。 “你这家伙。”孩子王在其他孩子的哄闹声中怒火中烧,拼命喊着,“你这魔鬼,以为自己被尊长老护着就敢轻视我们,给我打。” 男孩子们向宁亚穗包围过来,女孩子们或是叫他们住手,或是捂起眼睛不敢看。宁亚穗虽然惊讶,但害怕的程度比不上那天在灵界被秘密处决时的恐惧。她略略深呼吸,轻轻抚mo黑鹤的弓背,然后把最先冲过来的几个男孩拌倒,才道:“葛叔叔教了我不少打斗的技巧,我才不怕你们。” 他从昨天的骚动中知道了宁亚穗的一切,想把这个来自灵界的她赶出去,他哪里知道宁亚穗过去的事,“眼前这个瘦小的女孩子并不惧怕自己,更先把几个上前挑战的男孩子绊倒,不能小看她。”不其意间被宁亚穗打击了士气,又被拉下了面子,心高气傲的男孩终于按捺不住,挥起拳头,冲上前去。就在那短暂的瞬间,宁亚穗抓住了机会,踏前一步,躲过拳头,双手**一推,把孩子王摔了个仰面朝天。在场的孩子们都吓坏了,男孩子们起哄道:“赶快站起来,打啊,****她,****她。” 女孩子们却叫道:“别打了,别打了,你不知道洛可菲斯的厉害,快点走啊。”这其实是从杂乱声中抽取出来的部分话语,宁亚穗却没听到那么多,直面盯着孩子王爬起来,慢慢地说道:“我可不是好欺负的。” 洛可菲斯站稳了,命令其他孩子包围宁亚穗,末了不满地补充道:“别想逃,我一定要教训你,让你知道你来这个地方是件多么愚蠢的事。”说罢,再次冲向宁亚穗。这回他没有先动拳头,而是捡起丢弃在地上的木头,挥动着攻击对方。 宁亚穗先是躲着,可是长木头比单纯的手臂要麻烦,即使能够躲过去也不能正面攻击,何况宁亚穗没有武器,徒手应战并不是上策。她尽量躲,却仍旧中了几记闷棍,被逼到一间帐篷下面。宁亚穗没有退路,只好尽量思考着如何对付那跟木头,抬头看见洛可菲斯已经跑到身边将要攻击,已经不能多想了。小女孩猫身跳到一边,避免了被痛击,连忙跑到黑鹤旁边,道:“那根木棍很难应付,怎么办?” 黑鹤听见主人向自己寻求帮助,摆出一副吓唬人的姿势,展开翅膀,俯身低头,缩着脖子,准备着发动最佳攻击。孩子王见此情形,举着木头站着,双方对峙起来。 “亚穗,亚穗,记住,不要轻易战斗,如果真要这么做,你必须了解对方的实力,就像这样。这是一条蛇,哎呀,差点被咬到了,没事吧。亚穗,你知道吗?蛇是靠热力感应对方存在的,如果你不让它知道你的热力点,它就不知道你在那里;还有,蛇基本上是依靠对方的动作来判断眼前究竟有没有东西,如果你要从正面攻击,你就必须比它的反应更快。”葛期礼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 宁亚穗摸了摸黑鹤,让她退后。黑鹤不知道主人要干什么,想拒绝,然而宁亚穗并不理会,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仿佛雕塑一般立在原地。“反应更快吗?不对。”宁亚穗感觉到四周的景色有些许扭曲,“是什么,这感觉是什么?”空间在扭曲?为什么? 黑鹤突然插口道:“主人,你感觉到时空扭曲了吗?”宁亚穗瞥见黑鹤展翅,露出好奇的目光。“每一个物体都会制造时空扭曲,懂得利用这种扭曲的人就拥有力量,力量的强弱和时空扭曲程度成正比,拿着木头的那个孩子已经拥有力量,然而他和主人你一样,都不懂得利用。主人啊,既然你能看见时空扭曲了,那么我也可以真正成为你的武器了。”伴随着越来越小的声音,黑鹤液化了,一团漆黑的东西围绕着宁亚穗转动,慢慢地落在女孩背后贴着,变成一双黑色的翅膀。 洛可菲瞪目看完黑鹤的变化,不自主地退后几步。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三十九话 返回海洋 黑鹤液化变成了一双黑色的翅膀,洛可菲斯十分惊讶,不由自主地退后几步。其余的孩子们以为要发生大事情,飞快地跑掉了。小空地里只剩下两人。不想认输的洛可菲斯挥动木头攻击,宁亚穗却无意识地退后一步,让包裹着自己的大翅膀略略移动一个位置。翅膀末端的羽毛碰到了木头,那一点顿时化成一团“元”,随着微风飘走了。洛可菲斯一下子丢掉木头,退后几步,然后惊恐地往回跑,还不忘喊道:“魔鬼魔鬼。” 声音远了,黑鹤恢复原型,道:“主人,没事吧?” “我在想,你是用什么方法把木头弄碎的?” 黑鹤偎依着主人,用极细柔的声音说道:“世界上一切东西都有寿命,我刚才把那木头的寿命缩短了,它就这么粉碎了。主人啊,你的力量是控制时空,像以前进行时空转移也是你力量的一部分。” 宁亚穗似懂非懂地回应了一声,又说道:“那个,我们该怎么向罗杰哥哥解释啊?” 尊长老突然绕过后面的帐篷出现,对宁亚穗道:“不用解释了,刚才所发生的,老夫都看见了。过来,亚穗,来老夫身边。”宁亚穗听从了。尊长老边走边道:“亚穗,我观察过你的力量,那确实是很强大的能力,可是这种能力并不适合应用于战场。我是说你把这力量用在战场上是非常危险的,虽说冥界对此并不抗拒拥有时空力量的人,但是灵界受此威胁不少,因为惩罚之区域就是时空的扭曲而形成,他们抗拒这种力量也是由此而来。亚穗,罗杰回来了。”确实是这样,罗杰拿着一袋东西出现在尊长老面前。 罗杰似乎对宁亚穗对战洛可菲斯的事情一无所知,见尊长老在,恭敬地道:“尊长老,我刚要找你,你要的这个浮木已经找到了。” 尊长老取过褐布袋子,翻出来看了看:“很好,你带宁亚穗到海里去吧,按照我教你的方法去做。”说罢,把袋子还给罗杰,背着手呵呵笑着走开了。 宁亚穗却跑到尊长老身边,问道:“您要我做什么呢?”尊长老笑而不答。 罗杰见宁亚穗要追问,连忙拉着,“不要走,跟我来。” 宁亚穗只好跟着,陡然发现身上的青色衣服沾满了尘土,一块一块的,而且已经破损了。她尴尬地停下脚步,羞涩地问道:“罗杰哥哥,我能不能换件衣服。”可是宁亚穗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孤身一人来到冥界,除了身上的衣服,别的一件也没有。 罗杰只好从布袋里取出一套暗红的衣服,说道:“先穿着吧,我可不会做针线活,没法做衣服给你,这套衣服还是向朋友讨来的。”宁亚穗接过衣服穿上,原来是宽短袍和长裤的套装,穿在身上挺宽松的,却也十分保守。小女孩觉得衣服太大,卷起衣脚跟在罗杰后面。 穿过神殿,两人和一只鹤回到了交界的山丘上,罗杰取回了自己的独木舟,撑着竹杆进入茫茫大海中央。今天有云,一片一片地停留在半空,没有风,水面平静得如同镜子。太阳被云朵遮住了,阴影之下,一条蓝色飞鱼跃出水面,又一条,再来几条。“鱼,鱼在飞。”宁亚穗兴奋地叫道,“昨天的海豚怎么不见了?” 黑鹤飞出去,在空中叼起一条鱼,吞进肚子。罗杰见了,没有说黑鹤的不是,却对宁亚穗说道:“大概消失了,你看,这些飞鱼的数量也在减少。冥界之海是容纳亡灵的地方,多了灵魂不奇怪,少了东西也不一定知道,反正来这里的都是过客,来了走了都很平静。对了,你看见那边的岛吗?” 宁亚穗沿着罗杰手指往前方看,只见一座半月型的岛屿横躺在海洋中间,绿绿葱葱的林木在阳光下悄悄消失,一团“元”腾空而起,除此以外这座岛屿和别的没有什么区别。小女孩问:“这岛怎么了?” 罗杰撑着船从小岛远处划过,一边看着消失了的树木,一边道:“这种岛屿叫封印岛,数量是最少的,岛上有毒雾,但不会马上置人于死地,一般有灵魂进去后都会被困在里面,被毒雾包围,过了很长时间后,灵魂的形体才会消失,就像刚刚那棵树。宁……大小姐,被以为在这里看岛上的树是绿的,那些树早已枯黄了。”宁亚穗用渴求的目光看着罗杰。“我不久前到岛上巡查,看见一件很不得了的东西,是来自人间的活物。冥界这地方是灵魂的归宿,人间的活物一般是不会来到此地的,这件事连尊长老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宁亚穗惊奇地看着罗杰,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到冥界来的时候就是在这个岛屿附近。正想着,罗杰把布袋里的东西掏出来,放在水面上,问道:“宁……大小姐,你会游泳吗?” “不要叫我大小姐好吗,我叫亚穗。”宁亚穗别扭着道,“我会游泳,花姐姐教的。不过呢,以前我来这个地方都是直接站在水面的,会不会游泳没关系吧。” 罗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宁亚穗,许久才继续:“亚……亚穗小姐,既然你会游泳,那么能站在这块浮木上面吗?”他表现得尴尬,但他称呼宁亚穗的方式既不得罪尊长老,也不会让宁亚穗别扭。他又道:“你站在浮木上面,坐着也可以,但是要保持平衡,不要落水了。我要到那边的岛巡查,你在这里练习。” “啊,是尊长老叫你这么做的吗?我要怎么做才能站在上面?”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四十话 封印岛 “我要怎么做才能站在这块木头上面?罗杰,你告诉我吗,”宁亚穗指着半球状的浮木,极不自然地追问,“站在水上不行吗?” 罗杰无奈地回答:“我可没办法,尊长老叫我这么做,我就只能这么做。你自己想办法吧,我不会这个,没法教你。”说着,罗杰把宁亚穗放在浮木平面上,对黑鹤道:“你在这儿站着,别去帮忙。” 黑鹤站在了水面上,真奇怪,明明是在海中央,四周是水的大地,这些水能托得起人的体重,但承受不了浮木的重量。人站在水面上稳稳当当的,倒是浮木随着轻微的波浪漂动,这怎么站上去?宁亚穗看着罗杰撑着那只小巧的独木舟离去,托着下巴想究竟如何坐稳。奇怪的是,宁亚穗并没有如罗杰想象般苦恼,至少这个弱小的孩子趁罗杰走远了,一跃而上,顺着浮木的漂动不停挪动身体,很快就找到了窍门,于是坐下哼起了歌儿。 云在飘,阳光不时照射在小女孩身上,尽管风是凉的,灼热的光带走了宁亚穗的水,使得她俯身喝了几口淡淡的海水。宁亚穗洗把脸,呆呆地看着罗杰离开的方向,自言自语:“罗杰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宁亚穗正在思索,黑鹤忽地抬头,紧紧盯着划破天空的黑影,“鹰”,吐出一个字眼后,黑鹤静下来,目光跟随着那只远方来的鹰直到封印岛上。鹰的身影消失在林木中,黑鹤嗖地展翅,踏着脚步,从海面起飞。直冲向月形小岛。宁亚穗见黑鹤居然有这么高的兴致去追一只亡灵,好奇着站起来,抓住浮木,跑在后面。 长长的海弯铺满了细而柔的沙子,白白的一片,没有脚印,无人甚至没有动物来过。黑鹤一脚踏在沙地里,双脚马上被沙子吸住,陷下去。宁亚穗惊慌地看着,站在水里不敢上岸。黑鹤倒不是害怕这个,它化成一团漆黑的烟雾,不,这不是烟雾,是实实在在的可触之物――黑鹤变成一块板状平面,铺设在沙子上面,连接起海岸和岛林之间的空地。宁亚穗这才放心踏步,慢慢走入看上去葱葱郁郁的树林。 但是,在踏入树林的一瞬间,葱绿变成了灰褐色的,干枯而碎裂的树干零乱地分布在林子里,或粗或细,但还没有死亡,这些树还活着,不过和死没有区别,偶尔睁眼看看陌生的来访者,然后沉默地继续睡下去。小岛的空气弥漫着一种特别的腐朽气味,然而引起宁亚穗注意的是在蓝天下有一团由灰尘形成的球被放置在林子里。灰尘急速转动,使得整个怪球保持原状,“那是什么?”宁亚穗好奇地穿过林子,远远地观察灰尘球。 这球放置的地点在林中一片不起眼的小空地,四周出了枯萎的树干,藤蔓的枝条也伸出来了,落在灰尘球的外围,却不进去。宁亚穗向灰尘球靠近,试着伸手碰碰,一下子刀刻般的疼痛从指尖传来,手缩回来了,指头多了几条血痕。 “谁?”非常沉重压抑的声音从灰尘球里传出,仿佛是用尽气力憋出来的,也似在敲打沙子,那发出声音之物只有这么一个字能让宁亚穗听清楚,其余的话淡去了。 宁亚穗说不出话,她发现只要一张口,空气里弥漫的腐朽味道就会侵蚀口部,渗入咽喉,很不舒服。她张望着黑鹤,把黑鹤搂着,然后才去观察那个奇怪的球。灰尘有着缝隙,不经意间露出里面的一角:一支箭矢状的东西,一个白色的影子。白影若隐若现地露出狗的头部,那双浑浊的瞳孔没有发现宁亚穗的存在,鼻子缺了一角,颈部也是。宁亚穗徒然想起罗杰说过这个小岛上有人间活物的事,问道:“你还好吗?” 天慢慢暗下来了,罗杰巡查完毕,回到封印岛,去找宁亚穗。原本放浮木的地方见不到小女孩和黑鹤的身影,正要喊叫,一团黑色的烟雾突然从岛屿后面冒出,化成几条黑色的长带,在水面上随波漂荡。宁亚穗在烟雾里出现,盘腿坐在浮木上,尽管从罗杰眼里看起来她是随着晃动的浮木左右摆动,但仔细一看,小女孩的身体纹丝不动,动是因为浮木在摇摆,最重要的是黑鹤在距离宁亚穗几丈之外,张开翅膀也碰不到主人。罗杰惊讶地但着宁亚穗,想:“这么快就找到秘诀了?这孩子,究竟……” 宁亚穗见罗杰瞪着双目看自己,好奇地问道:“怎么了,罗杰,你不舒服吗?” “没有。”罗杰惊醒了,“黑鹤,我不是说过不要帮助你主人的,你怎么帮忙了?” “没有,主人是到岛屿里面玩去了,我把她捉回来。”黑鹤说了谎,当然也是宁亚穗教的,它不过是重复着同一句话。 黑鹤的话让罗杰定神地看着宁亚穗,宁亚穗继续在摇摆着的浮木上愉快地大笑,似乎对自己领会了安坐的技巧表现得兴奋,并且得意洋洋地道:“怎么样,我成功了。葛叔叔曾经教了我如何保持头顶水杯的平衡,这块浮木难不倒我。” 听了这话,罗杰真无话可说,只好让小女孩上了船,撑着船回小山。到沙滩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陆续回来的人举着火把照亮了上山的路,一直盘旋延伸,黑暗之下的这道奇景让宁亚穗非常着迷,若不是罗杰一边举着火把一边拉着她,这个对什么都保持好奇心的小女孩还不打算离开沙滩。黑鹤跟在两人后面,当爬到山腰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却见黑夜下的冥界之海冒出了数不清的萤光。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四十一话 夜幕之下 黑夜下的冥界之海冒出了数不清的萤光,是“元”。“元”没有跃出海面,在海底和海面之间的狭长空间里徘徊,不久一阵白花花的浪滑过,元随波而去,渐渐消失在远方。黑鹤见下面的人上来了,前面的罗杰已经走过了拐角处,到自己头顶上去了,连忙展翅飞。通过简单木架门时,宁亚穗注意到眼前的人基本上不认识,于是问道:“罗杰哥哥,这里有这么人,怎么全部都是大人呢?洛可菲斯不行吗?” 罗杰拉着小女孩的手,过了门,才缓缓说道:“洛可菲斯不行,要到冥界之海工作必须要掌握穿越门的技巧,没有这种能力就不能去。小孩子们就是这方面太差了,尊长老才不允许他们去。”正说着,旁边的一众人等看着罗杰身边的宁亚穗。罗杰全身冒汗,吞吞吐吐地说道:“亚穗……小姐你就特别一点,是尊长老特别容许的。”宁亚穗不知道罗杰为什么表现得那么别扭,想再发问的时候,罗杰已经不允许她说下去,连忙回家。 宁亚穗感到奇怪,但不想说什么,末了经过山道的时候叫嚷着“饿”,罗杰只好把分派所剩的大无花果掏出来,递给宁亚穗。宁亚穗思量着该如何打开果子,罗杰倒拿了一把钢刀来,说道:“你用这个劈开果皮,我要出去尊长老那里。”宁亚穗对着这刀,简直想不出如何是好:花日芙从来不许自己拿这种危险的工具,这种思想深深扎根于小女孩心里。但是现在,宁亚穗面对饥饿不得不自己动手。花费了很大气力,割伤了几根手指,流了几滴鲜血,宁亚穗抹着油嘴,吃光了香甜的果肉,这是美味,自己的第一次美味,是无法形容的兴奋和自信。 罗杰出去了,宁亚穗静静地坐着,等了很久也没见到他人,沉闷的气氛笼罩古特提列图,黑夜之中,风传来了别的气息。“火?”空气中有焦味,火烧过后的味道,宁亚穗只能这么形容它。气味不久消散了,空中恢复平静,宁亚穗失去可玩可做的事情,正纳闷着。黑鹤的陪伴不过是依靠取暖的工具,不能应付这个年纪的孩子的奇怪要求。宁亚穗想猜拳,无奈的是黑鹤今天变不了身,成不了人型,计划成了泡影。小女孩走到帐篷外的空地,抬头看看满天星光,道:“星星,你们好吗?”这种问题当然不会有人来回答,宁亚穗突然想起了爸爸宁百清、老师花日芙、彤飒妈妈和葛期礼,还有封印岛的那只寂寞而痛苦的眼睛,“他们怎么了,现在还好吗?”她低语着,“我的家在哪里?” 黑鹤突然插嘴道:“主人,灵界不是你的家么?” 宁亚穗摇摇头,道:“不是。”话音刚落,一块手掌大小的石头从旁边击到了宁亚穗的手臂,她流血了,并且本能地向受伤的地方摸摸。 “看,她流出了红红的东西。”有人大喊大叫。宁亚穗从声音里判断出对方是猫头人。混杂中也传来了亘坦的声音,“活物、活物”,嚷嚷着响遍了天际。接着传来了洛可菲斯的声音:“那是血,那魔鬼不是冥界人,是魔鬼。我们去打魔鬼。”宁亚穗知道麻烦来了,连忙躲回帐篷。哪知孩子王并没有放过她,“看吧,她进去了,快点拿火来。” “啊?”那一瞬间宁亚穗觉得非常不安,她很清楚火能做什么。果然,孩子王拿着火把点燃了罗杰的帐篷,宁亚穗听见了他的欢呼声,于是咬了咬牙,从没有火的地方冲出去。她刚刚离开帐篷,一阵石雨落下,尖尖的部分割破了小女孩的皮肤,血溅到了火里,冒出了黑色的烟雾。“黑鹤。”宁亚穗叫道。 黑鹤听见了命令,化作数缕长长的黑线,包围着宁亚穗,但没有进一步动作。它学乖了,上次主人责怪自己先动手,如今最佳的办法是先保护主人。黑鹤的线不停旋转,制造出一个封闭的空间,挡住孩子们扔来的石头。宁亚穗摸掉头部的血,大声喊道:“洛可菲斯,你是个胆小鬼,既然要来对付我,那就光明正大一点,躲躲闪闪的,像只老鼠。” 这句话奏效了,石头雨停下来,洛可菲斯回敬道:“谁像老鼠了,你是只魔鬼,根本不需要我们光明正大来对付。” 在高声对话中,罗杰的帐篷烧塌了,火屑没有飞到宁亚穗身上,黑鹤挡住了。宁亚穗压低了声音:“是吗?花姐姐教过我不要轻易和别人打架,但是是你们不想让我活下去,我一定要活下去,为了去见花姐姐和爸爸,还有彤飒妈妈,我一定要活着。黑鹤,扩大空间范围,我要和洛可菲斯战斗。” “住手。”尊长老大喝一声,震碎了宁亚穗急躁的战斗yu望。她不得不停下来,扭头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见尊长站在火堆后面,用极为愤怒的眼神环顾四周。洛可菲斯和其他孩子从暗处出来,恭敬地向尊长老一个鞠躬,才说道:“那女孩是魔鬼,不仅会溶化东西,还会流血。” 罗杰跟在尊长老后面,见宁亚穗满身是血的样子,立刻冲过去,用布擦掉血迹。宁亚穗一下子抱住了罗杰,咽着气,怎也说不了话。 尊长老见宁亚穗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怒气冲冲地对那些孩子喝道:“是老夫容许宁亚穗住在这里的,她不仅可以住在这里,甚至可以随便去我们所管辖的任何地方。你们这些小鬼,不要说她是魔鬼,她是贵客,将来我们这城市能不能摆脱灾祸还得靠她。”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四十二话 虚惊 尊长老一段莫名其妙的话让大家对眼前这个来自灵界的小女孩起了疑心,在场的议论纷纷:“尊长老的话不会错的。”“那孩子真要留下吗?”“留下来吧,尊长老都这么说了。”“不要,她是魔鬼,把木头溶化了,又会流血,她不是灵魂,是活物,是魔鬼。”诸如此类,此起彼落,宁亚穗都听在心里。罗杰从她紧缩的拳头知道这个来自灵界的小女孩的内心正在挣扎,于是把她捂得更深,仿佛要阻绝一切声音传入小女孩的耳中,然而这是无用的动作,宁亚穗只找到一个“避风港”。 尊长老突然打断所有人的谈话,平静地说道:“老夫傍晚时分看见东北边大岩山后面出现沙尘,今天没有风,大概是别的城市的军队来的,卡佩西,你带一队壮士趁着月色潜行去,不要惊动对方;如果发生战斗,放火为号,我们马上接援。”老者严肃地说着,一边怒目瞪着吵闹的洛可菲斯,逼得对方不得不退到一旁。卡佩西走出来,一声“是”,转身握紧长矛,领着一群体形彪壮的人走了。 宁亚穗看着卡佩西发胖的身子远去了,不知怎的,想叫他回来;然而宁亚穗觉得在这种情况下不说话比说话更好,保持沉默对于处境不妙的她而言是最佳的保护策略。 尊长老等卡佩西走远了,继续喊道:“桑迪,你过来。”桑迪过来了,单膝跪下,行尊礼。“桑迪,你知道老夫为什么不让你带领先头部队吗?” “不清楚。”桑迪的心怦怦跳着,是想着尊长老的教训还是想着被遗弃,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你想去,对吧。”尊长老逐字逐句地说着,“因为你非常急躁,先头部队需要的是判断,你就是没有耐心做这份判断,老夫才一直不许你去,明白了吗?”桑迪只有俯首不语的份儿。“好了,桑迪,你现在带一队人到古特提列图和大岩山之间的沙地里,看见大岩山有火,你就出击,如果没有动静而且卡佩西领军归来,你就迎接他,明白么?” “明白。”是教训也有命令,桑迪心里虽然叽咕,仍旧接受命令而去。 尊长老看着他和壮丁们离开,才放下心头大石:“好了,关于外面的异动,我们还是需要保持警惕。但现在,洛可菲斯。” 洛可菲斯从人群里颤颤兢兢地走出来,回答道:“我在,尊长老大人。” “你和你的‘父亲’一样,太急躁了。”尊长老仅说了一句,沉默了。 在一片寂静中,宁亚穗获得了短暂的安宁。罗杰也是,他一边安抚着颤抖的宁亚穗,一边看着被烧毁的帐篷,感到彷徨:“我的家啊,今晚可怎么办呢?” 罗杰只顾低语,忘记了身边的人。宁亚穗透过呼吸声知道对方在说话,呜咽着问道:“罗杰哥哥,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亚穗让你痛苦了吗?”这一次,宁亚穗想起了父亲和黑鹤之间的对峙,自那以后,这孩子总是在责怪自己,却一句类似的话也没有告诉黑鹤。 罗杰了解过宁亚穗被她父亲伤害过的事情,但不清楚她心底想法如何,为了让她不往坏的方面想,抹去泪花道:“没事,帐篷是洛可菲斯他们烧的,与你无关。”这样的假话相当明显,宁亚穗早已明白一切都是由自己而起,罗杰替自己解围,便不作反驳。 尊长老看着彷徨的两人,想了想,道:“罗杰,你们今天先到老夫家住,明天再安排个地方给你们。来,过来。”在众目睽睽下,罗杰表现尴尬,一声不吭地抱着宁亚穗跟在尊长老后面,离开了现场。人群究竟何时散去,那不是罗杰混乱的脑袋能想象出来的事情。 回到了那间独一无二的银色屋子,宁亚穗所感觉到的说不上亲切,但很安心,至少不会受到被尊长老丢下的洛可菲斯的欺负。罗杰取来了席被,铺在地上,让宁亚穗去睡。其实罗杰非常想让与尊长老,可是尊长老回绝了:“无事,老夫向来是坐着睡的,这也是一种修行。” 连睡觉也是修行?罗杰只好低头退下,而宁亚穗则若有感触地问道:“尊长老大人每天都修行吗?”尊长老点头不语。“尊长老做什么样的修行呢?” “境界。”尊长老盘膝而坐,闭目而思,动唇而答,“人生的境界,灵魂的境界,究竟灵魂为何存在,究竟人和妖为何要争斗,究竟灵魂和人有着何种牵连。老夫只明白灵魂不过是一种存在,人也一样,妖也一样;灵魂灭了,就会回到循环中,人灭了妖灭了,世界仍然继续运作,灵魂和人也不一样。境界啊,高级境界,老夫连想也不敢想了。” 宁亚穗不仅不明白,而且感觉这话非常莫名,正要追问,外面有人进来了,是桑迪队伍中的一员。他道:“桑迪和卡佩西已经会合了,没有敌人。在大岩山后面驻扎的是一群从灵冥交界之城达培歇来的难民,听他们说达培歇正处于战斗状态,情况令人不安。” 尊长老听完了报告,简单地回答一句:“告诉卡佩西和桑迪,他们今晚不用回来,在大岩山住一晚,明天早上再回城。”对方应声出去。尊长老对罗杰道:“看来是老夫多心了。” “罗杰哥哥,这里经常有人来袭击吗?” 罗杰点头道:“袭击是常事,当我们见到沙漠在无风的时候扬起沙尘就知道警戒,冥界有很多城市,而且自成一家,谁也不管谁的,倒是喜欢到处劫掠,像古特提列图这样不向外扩张的城市很少见。”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四十三话 安置新来者 罗杰的话“像古特提列图这样不向外扩张的城市很少见”,此话刚说完,尊长老就长叹一声,表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逐字逐句地说道:“别卖关子了,罗杰,老夫已经无力扩大势力范围了。古特提列夫是个正在衰亡的地方,只可惜你们这些人都守不住,宁亚穗太小,无法胜任,事情到了终结的时候自然就会明白了。亚穗啊,记住,战斗以先发制人、出奇不意为上,毫无策略的报复性战斗为劣,不要轻易去战斗。” 这话怎么和葛期礼的话一模一样?宁亚穗思量着,却不说话。这一夜,宁亚穗无眠,罗杰睡了,尊长老静坐着,油灯灭了以后再没有一人过来。宁静、黑暗、混乱,宁亚穗内心在不停变幻;她裹着被子坐起来,看着漆黑的墙壁,一直盯着。墙壁忽然变得透明,圆盘一样的月亮射出朦胧的光线,地上浮出小女孩的影子,宁静中增加了奇异的色调,安祥的美。月轮透过晶莹的墙在天幕上缓缓移动,在宁亚穗眼中,那并不缓慢,月亮画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线,一直到后方地平线开始发亮,月轮沉下去了。宁亚穗站起来,双手捧着发黄色圆盘,“月亮”,她又转想鲜红圆盘升起的方向,对着鲜红的另一个圆盘继续捧在手里,“太阳”。温柔的光芒下,小女孩的身影消失了。 罗杰在尊长老的屋里不安地睡了一夜,醒来的时候尊长老还盘腿闭目坐着,而宁亚穗则不在席子上。他左右看了看,没有发现,正要站起来走到外面去,尊长老说话了:“不用出去,宁亚穗不在冥界。”啊?罗杰惊讶地看着尊长老。老人家继续道:“你第一次见宁亚穗的时候,她是从灵界来的,就这一点你也应该知道她拥有空间转移能力。她昨天和洛可菲斯打斗的时候,洛可菲斯的武器被黑鹤毁灭了,我听说那是‘寿命缩短’,用更正确的话,那就是控制时间。罗杰,你明白了吧,那孩子拥有常人无法拥有的力量――时空。凭借这种力量,任何人都无法从外面伤害她,宁亚穗绝对能够扭转自己的生命。所以不管那些孩子怎么伤害她,现在的她一定会回来,收留她的地方只有这里。” 罗杰刚说“可是……”,宁亚穗的声音从罗杰后方响起:“尊长老,我到人间去了,那里是一片荒漠,一条扭曲的蛇在我面前滚过,对我说‘快点到沙子里去,外面太热,会蒸发掉你的水的’。尊长老,外面的沙漠是这样的吗?”她的话很迷糊,仿佛失去了灵魂。黑鹤走到尊长老身边啄陶杯,罗杰知道是什么事了。 尊长老说道:“冥界的沙漠里没有水,却有许多大岩石,岩石之间是片湿地,水量不大,藏一队人不是问题。” “是吗?”宁亚穗道。 “冥界的城市除了懂得战斗的战士和流浪的人,别的人不会来,有沙尘的话就代表着对方来意不善,应该做好迎战准备。长久以来我们都是这么做的。正因为如此,我们对外来的人非常谨慎,昨晚不让大岩山的人到城里来就是这么个原因。”尊长老却说了一番感叹的话,“是新的灵魂啊,古特提列夫又可以延续一段时间了。” 一席不知从和说起的话,宁亚穗怎么也听不明白,要探个究竟,无奈尊长老无暇解释,外面有人来了。卡佩西和桑迪领着一群衣裳褴褛的人停在银色屋子前面,前者说道:“尊长老,卡佩西按照您的话把难民们带来了。” 尊长老应了一声,沿着山路走下去,在小平台停下,俯视下面一大群惊恐的人兽植物,慢慢地宣布:“好了,流浪结束了,古特提列夫欢迎各位新住客。”那群人有的听了这段话转而眼开眉笑,高声报喜。尊长老叫卡佩西到身边,在一片热闹声中,平静地说道:“把他们安置在西边的大平地里去,那里的人刚刚‘离去’,正闲置着,可以容纳他们。还有山谷里有空置的小屋吗?没有啊,那么山壁上呢?只有岩壁尽头的那个。算了,让罗杰和宁亚穗住在那里你们就不会再去打搅他们了吧,让那些小鬼节制点也好,去吧。” 卡佩西按照尊长老的话做完了全部事情,难民们得到安置,他们成为继宁亚穗之后,古特提列图的居民,但他们比宁亚穗幸运得多,至少城里的人非常关照他们,有什么困难都伸手帮助,很快一切就恢复平静了。 宁亚穗住进了新家,但这个新家却崎岖难行。屋子在远离山谷、人们聚集处的峭壁上,没有直接去的路,路在峭壁对面的斜坡上断掉了。罗杰看着对面峭壁上一个小平台,伸出长臂连接把两边连接起来,然后说道:“来,我们过去吧。” “我们怎么回来?”宁亚穗一句看似无心的话提醒了罗杰,见对方停住不说话,小女孩继续问:“罗杰,你怎么了?我们真的要住在那里吗?” 罗杰没有说话,这一刻他在想:“回去和尊长老说一说,看起来这里对宁亚穗来说实在太危险了。”他远远观察峭壁,越看越心惊:峭壁呈突出的弧型,一面对准挡风屏似的斜坡,另一面对准外面的沙漠,尽管常年背风,不幸的是它面对的是古特提列图对面的大山,任何从大山过来的人都能看见峭壁还有天然山洞。 宁亚穗并不明白这些,只觉得山谷对面的洞**非常露眼,想着想着,说道:“黑鹤,你能不能找绳子过来,我记得山谷里有好多。”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四十四话 新居 宁亚穗刚说“山谷下面有好多绳子”的时候,黑鹤已经准备去取。罗杰连忙阻止道:“不行啊,绳子是有专人看管的,没经过他们同意是不能拿的。还有,亚穗小姐,现在刚刚来了一批人,绳子应该不够用,他们不会留给我们的。” 宁亚穗哪里会听,她奔跑着下到山谷,绕过突出的大坡,来到储藏绳子的地方,果见一大群人排队领取用品,这孩子只好凑到队伍后面,到最后才获得安排,结果想要的东西没得到,不想要的小铲子倒是有。失望之余,宁亚穗抓着铲子,左右瞧看也不得要领,自言自语着:“这东西不能帮我们到达那个洞**。” 黑鹤偎依在宁亚穗身边,寻求着主人伸手安抚,又道:“我可以背主人过去,罗杰自己有办法,我们飞过去就可以了。” 然而宁亚穗不这么想,这个才三四岁的孩子走到石头屋里,拉拉屋顶垂下来的草,问道:“这是什么草?我可以到什么地方拿到?” “屋后面有储藏的未成品,还不能用。”石头屋里的看守狼人领着宁亚穗和罗杰到门后面,钻过低矮细小的门,进入一间充满水气的房间。房间没有窗或者通气口,几个水盆分散在房间里不同角落,盆子外放着数束捆得整整齐齐的草团。草团?对,草的细叶子不是平直地铺在地上,而是卷曲成数个圈形小环,几十块绿色枯黄色相间的叶片自然地编织成团,圆圆的,被人为压扁,方便存放。狼人不慌不忙地说道,“这些是沙漠风动草,只要少量的水就能活着;这间小室是用来繁殖风动草的温室,虽然他们在沙漠里到处悠转,不过小草只会在夜间长叶,这个地方很适合它们生长。” 宁亚穗尝试性地碰碰小草,**的茎、软绵绵的叶子,没有倒刺,比酸土之地的钢酸草要温柔得多。她问道:“要怎么做才能把草编成绳子?” “你想自己来?为什么不等到明天?哦,对了,现在他们都在搭建新居,暂时不管这些。”狼人忽然醒悟到没人照顾这个来自灵界的女孩,于是抓起一条长叶片,又从旁边用石头围起来的大桶里掏出一条非常长的黄铜色硬线,用叶片包裹起来,递给宁亚穗,然后说道:“就这么一直绕下去,一直达到你想要的粗细。” “不过,”宁亚穗不能肯定所需绳子的粗细,于是说道:“我想去连接那边峭壁上的洞**,绳子是不是要很粗才可以?” 狼人愣住了,想了好一阵子才道:“那边的空隙太大,不能用这么细的铜线,你早一点跟我说吗,给,这个适合你。”狼人从石头桶子里翻找着,从快到底部的地方抽出一条成年人手臂粗的大绳子的一头,花费了许多气力才把整条绳索抽出来。这绳子比宁亚穗之前见过的都要粗要长,就如一条没有生命力的巨蛇,初次看它有点可怕,再次观察时还是觉得太大。狼人见宁亚穗在端详绳索,又道:“这是以前住在那个洞**里的一个灵魂的遗产,那人死后,绳索就自动断掉,我们就把它藏在这种地方,你看绳子,长出新叶了,来编织一下就能继续用下去。”说罢,把粗绳托在膝盖上,动手绕起来。宁亚穗有样学样地编织,一直做到天亮。 罗杰因为要继续工作,不得不提前睡了,醒来时看见宁亚穗抱着粗绳,兴奋地对自己道:“你看,绳子好了。过来,黑鹤,我们可以到新家了。”看着宁亚穗一使劲把绳索盘起来托到黑鹤背上,飞跑似地冲出去,紧张地耸动肩膀,站起来要追上去。罗杰刚到门口,狼人呵呵笑道:“宁亚穗这孩子对任何事物都保持兴趣,一夜就能学会如何编织绳索,要找个好师傅教她才行。”罗杰回敬一句“只可惜古特提列图里没有多少人会接受她”,轻步跟上那活泼的孩子。 宁亚穗跑回小路尽头,把绳子的一头挂在路边突出的石碑,绑紧了才让黑鹤飞到对面,拉到七成松紧的时候,罗杰过来了。他说道:“亚穗小姐,这样子就可以了,过紧的话绳子容易磨损,太松的话不好走,这中弧度刚刚好。”宁亚穗没听罗杰的话,拉紧了走上去才觉得后悔,绳子太硬,赤脚踏着感觉如针刺般不舒服,只好放松一段,才飞步过去。罗杰摇着头,也踏着绳子跑过去,刚刚到达地面,听见已经进入洞**的宁亚穗喊道:“黑鹤你看,这里有个大石桶,还有张石桌。” 罗杰走进洞**,看见洞里毫无装饰,接近空旷门口的地方确实有个圆形的石头桶,不过没有水,露出光滑的青白色内桶壁。石桌子贴着墙壁摆置在一旁,坐在旁边时高度刚刚好,桌面相当宽,宁亚穗、罗杰、黑鹤头脚相连地睡在上面也不到头尾,很特别。宁亚穗站在旁边,身子还不够高,头略露出,一双小眼盯着没有放置东西的桌子,把小铲放上去,回头环顾洞**。洞**不大,只比帐篷大一点,洞顶和墙壁上粗糙的沙质岩土仿佛随时会掉落,却是看起来危险,摇动它但动不了的那种。 宁亚穗似乎对新居不大满意,瞧着小铲子,愉快地道:“太好了,这铲子有用处了。”她一手抓起铲子,跑到洞壁对面,敲打着墙壁,想要挖个地方。 罗杰怎么会不知道幼小孩子的心思,回到外面找狼人,取来更多的工具:大铲、锤子、刷子等等,全部交给宁亚穗,道:“随你喜欢,你爱什么就做什么。”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四十五话 不灭的灵魂 火红的太阳降到了地平线,沙子里的余热烧烤着空气,干涸而炎热的一天快要过去,罗杰才从古特提列图的神殿回家。还不到家门,绳子的变化就令他大吃一惊:“怎么回事?早上去的时候还不过是一条枯藤,现在长上了绿叶了?水?”罗杰清楚的是风动草是喝水生长的沙漠植物,说是夜间生长,其实白天也能长一点的,但要是成长得像屏风一样密度的大帘,那需要多少的水,不能不好好思考思考。 罗杰走过长绳,一眼瞥见洞**外的小平台建起了一壁墙,是由岩崖上的沙子一样,灰土黄色,隐隐地闪着碎光,朴实而坚固。黑鹤从洞里跳出来,把怀抱里的碎土用水浇润贴在墙上,展开翅膀抹平向内的一面,兴奋地舞动身体,抖落余下的泥巴。罗杰拉着黑鹤的羽毛,问:“亚穗小姐做了什么事?” 黑鹤道:“我们在洞里做了个小洞,在顶上,还开了个小窗,可以看见对面的大岩山呢。” 顺着黑鹤指的方向,罗杰果真看见原本拱形的内洞顶缺了个方口,弧型墙壁上凿了几个长形小孔,插上类似铜棍的圆头棍子,似乎用来当楼梯。洞里原本只有石桶、石桌:桌子旁又张了另一张桌子,比较矮小,适合宁亚穗的高度;几张白色带花的凳子放在桌子旁,感觉有点怪;桌子也没放多少东西,罗杰的旧物不少都在那次火灾后毁掉,收拾过来的只剩下那把缺了角的刀,碟也是宁亚穗刚从狼人手中分配到的,只有四只,已经尽了那孩子的努力。 罗杰看看空荡荡的洞**,瞧瞧装满了水的石桶,一转身就爬上小室。这小室很细小,仅可容纳一张小床,窗子在床后,方方的,还带着窗花,尽管做工粗糙,但也不失为一个可通气的小口。罗杰见不到宁亚穗,跳下楼梯,问道:“亚穗小姐呢,她在什么地方?”没有回答,罗杰转身寻找黑鹤的身影,“黑鹤?” 一连呼唤了几声,黑鹤的声音忽然从空中传来:“罗杰,主人有地方要去,我们会晚一点回来。”就这么一句话,黑鹤的声音突然中断了,再也听不见。罗杰无可奈何地坐下,点着油灯,在昏暗的火光下环顾四周,觉得洞里的摆设实在太不像话,于是越过绳子回到山谷。 ―― 灵殿也落入暮色里,高壁早已挡住了阳光,林子里一阵寒风吹过,更显阴森。徐艾琳一手抓着灯烛,一手提着果篮,匆匆忙忙地随着队伍回到厨房,放下篮子,见旁边一个年轻男孩抓走果篮里的一个鲜桃,喝止道:“哎,我可爱的蜚哥哥,这里这么多的果子不要,偏找我这个残损的不可么,真是莫名其妙。” 蜚见徐艾琳话不对头,一口咬掉鲜桃的一角,含糊不清地说道:“艾琳,你的心情还是这么糟糕啊。自从那孩子死后,你就一直绷紧着脸,那孩子对你就这么重要吗?”徐艾琳丢下东西,不管蜚一副急冲冲来安慰的态度,钻过小门,来到关卡,远远地站在檐廊下看着,久久不动,神情哀伤。蜚追赶过来,气喘呼呼地道:“你又来这里了,现在的你进不去,没法了,快死了这条心吧。” 徐艾琳听了,低头又抬头,忽见一个影子从关卡处飞速经过,守门的人似乎没注意到,仍旧低头办事。那影子从高壁下的走廊穿过,直进乾殿,火把光芒四射,却无法照射其身影,看不见衣服容貌,不过身段算清晰:一个身材细小的孩子。徐艾琳刹那间觉得那身影很熟悉:“宁亚穗小姐?”她来不及细想,见影子消失在乾殿,赶忙追上去。 灵殿曲折的堂道十分安静,徐艾琳急促的脚步声很快就响遍大廊,引来了巡逻的人,不幸被赶到一个侧房里关起来。她在黑暗中喃语着:“那是我眼花了吗?” “黑鹤,爸爸的房间在楼上,我们走去见见他,然后到葛叔叔的房间里去取我的东西。”一把风铃般的女孩声穿过门的小窗口传入徐艾琳的耳中,徐艾琳熟悉这声音,是宁亚穗的。徐艾琳一下子站起来,捉着铁栏,从窗口里看走廊,寻找说话人。窗口太小,盲点太多,她找不着,失望之际,一道黑影掠过长廊,尖尖的嘴巴、长长的脖子、弓形脊背、柔顺的尾羽、宽大的翅膀,通体漆黑,是黑鹤。徐艾琳正要说话,但已失去对象。 一盏昏黄的油灯熄灭了,宁百清躺下,闭目作睡状。他睡不着,辗转反侧,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宁亚穗天真的笑脸。是后悔?宁百清很沉闷地翻转身子,面向墙壁背对大门,长长地叹一口,安定下来。 一个孩子不过门而是直接穿过墙壁,轻步无声地靠近宁百清。昏暗中,窗子透出一点发白的月光,荧荧地照耀着冷清的房间,驱不走寒气也不带来美景。宁百清没注意到身后有个孩子,喃喃自语:“彤飒,人间好啊,风景好有活力,去一次就不想回来;繁浩,火会带来毁灭,你还是不要承受的好;亚穗,对不起了,我没想到璀炯轩如此残忍,亚穗……亚穗……”宁百清一边呼唤宁亚穗的名字,一边转身,不经意间睁眼看见影子离去,“谁?”没人。宁百清拉门向走廊里张望,没有人影,连火光也不存在,漆黑冷清,因为月亮也照不到廊子里。心虚的人关上门,忽然瞧见桌上放了一只银手镯。“不可能,刚才还没有这东西,啊,是彤飒的手镯。”宁百清拿起银器,“不可能”。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四十六话 新生活 在柔和月光下闪着寒光,在温暖的手掌中慢慢升温;一朵三瓣倒心形花,十多片长卵形叶子,一条蛇舞状首尾相连的细藤:这就是彤飒的手镯。手镯是彤飒在知道宁亚穗对花日芙抱有好感的时候送出去的,目的是让那幼小的孩子对自己念念不忘;可是彤飒的愿望不见得奏效,至少那时候宁亚穗越来越依赖花日芙,手镯就成了女孩的装饰品一直当项链挂着。 宁百清当然知道这些,看着散发着银光的饰物,不得不从心底呼出缕缕寒气:“亚穗来过了,又走了,这孩子已经不属于我了。” ―― 罗杰把一张残破的席子铺在沙质地上,躺下去,不觉舒服,又翻转身子,还是不舒服,转了个地方,躺下去,算是舒服点,于是盖上被子准备睡觉。一只小手从罗杰的背后轻拍几下,不说话,乐呵呵地摆弄着自己的东西。罗杰也不转身,说道:“亚穗小姐,能不能安静点,我明天还有工作。” 宁亚穗笑道:“那我把东西放在桌子下面,明早收拾。” 罗杰不以为然地点头示意,听见宁亚穗又道:“黑鹤,帮忙拉啊,这些笔记好重。”黑鹤不满的声音传来:“都是主人你,为什么偏要从灵界取回这些东西,你可要知道这些东西对现在的我们没有用处。”宁亚穗反驳道:“什么是没用?我看得见的,尊长老要亲自教导我,如果我不做好功课,又怎能应付尊长老呢?”接着是黑鹤的唠叨,宁亚穗说了一句话“你很烦,住口”地就把黑鹤顶下去。重物拖地的声音很快就中断了,宁亚穗和黑鹤也不多说话,跳过粗糙的楼梯,登上小室睡觉。罗杰趁她们上去,在一片漆黑中伸手摸摸宁亚穗带回来的东西:有硬的,有软的,有薄的,有厚的,大小却很一致,稍稍一动,东西像叶片一样飘落。“?”罗杰心里一愣,“亚穗这孩子什么时候学字了?”不过他马上就明白了,退回自己的被窝里,睡觉去。 第二天,罗杰很早就出门了,宁亚穗醒来的时候已见不到他的身影,不过这小女孩不感到害怕,先是到石桶里捧水洗脸,见桶里多了个勺子,双手握着勺柄,淘了满满一勺子水走到露天的地方,对发黄的风动草道:“嘟嘟爷爷,我给你送水来了。”长绳的一头微微摆动,接近宁亚穗的一条新长的蔓沿着峭壁攀上来,沾了沾水,等了一会儿才喝下去。宁亚穗奇怪地问:“嘟嘟爷爷,这水不好吗?” 蔓尖退回去,缠住其他下垂的枯萎枝条,编成脸一样的蔓圈,若动若止地说道:“水不是不好,昨天你去了以后,有一个老人来过,他说‘这里位于山丘边沿,又是背风,很容易成为别人的目标;有绿叶点缀当然好,可是你也要清楚,一片黄色大沙子上,绿色实在太明显了,留在傍晚或者天明时分露一脸就可以了。’老人家是这么说的,而且我也这么想,我答应了对方的请求,尽可能在白天隐藏绿色,这也是为了保护你啊。” 宁亚穗点头同意。不管明白与否,花日芙总教导她要保持静听的样子,同时要表示自己在听的样子:现在的她就是这么做。 嘟嘟又道:“那老人家对我说,你回来了的话就来先去他屋里,说是有重要事情跟你说。” 听闻此言,宁亚穗无神地眺望峭壁对面。对面是个缓坡,数棵枯黄的草静静地长在山腰,和山色融成一体,不是装饰。黑鹤见主人发呆,问道:“怎么了?” “尊长老叫我们去,走。”随着话音落下,宁亚穗飞身一跃,十来步就跑过长绳,又跳又蹦地跑过山路,窜上不满凸石的斜坡,爬上山顶,远眺身后一片茫茫沙漠,只看见远方冒起一阵尘土,沙土之中现出了人影,一个白影数个黑影若隐若现地在天空旋飞,滑到了尘土旁边,被遮掩去了。沙土是横着穿过沙漠,仿佛那队人马不在乎和平的古特提列图。宁亚穗看了看,道一句:“辛达科。”莫名其妙的一个名字,这孩子说完就走。 尊长老早已在银屋里等候宁亚穗,见她出现,马上指着地板上的蓝底紫花垫子,说道:“宁亚穗,你坐在上面,听老夫讲课。从今天起,你要学的是如何思考,把你在灵界所学的一切还有在这里看到的一切融会贯通,这就是老夫要教你的。” 宁亚穗笑着对黑鹤道:“瞧,我说对了吧,尊长老刚才的动作我见过,有点虚幻的影像一现而过,就这样子。” 尊长老道:“那还不快跟老夫学习,安静。” “是。”伴随着爽朗的稚音,宁亚穗真正开始了在冥界古特提列图的生活。 接下来的平静让受伤的女孩逐步恢复生机:她一边在尊长老的教导下学习新事物,每两天去一次,不去的时候就跟罗杰出海。她时常探望被关在封印岛上的白狗宝锭,这是她后来才知道的名字,又常常帮罗杰提东西。洞**的情况越来越好,宽敞了,明亮了,铲平了,舒服了,这是好事。宁亚穗和洛可菲斯的打斗不时发生,俩人有输有赢,洛可菲斯也不时常胜的孩子王,这个位置经常变动,频密时可能一天就变换几人,真是难以预料。宁亚穗从来没有争夺过孩子王的宝座,她胜了,却只是私人打架,没有意义。这孩子在古特提列夫还是得不到友善对待,洛可菲斯和桑迪的敌对态度使得他们一有机会就百般刁难宁亚穗,尽管她得到尊长老的保护。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四十七话 风暴 古特提列图的不平静和来自外来的侵扰是向关联的,“辛达科”,宁亚穗那时候说过的名字总缠绕在新来者们的心里,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古特提列图向来没有受到这个传说之人的袭击。可是袭击不是来自辛达科,真正困扰古特提列图的是大嘴怪,这种看似没有什么组织性的冥界使不时在山谷外兜转,宁亚穗家的小窗就能看见它们。可是大嘴怪上不了峭壁,巨大的风动草帘也把他们以食物对待,反正这道屏障成为古特提列图一份宝贵的资产;然而屏障不是宁亚穗的资产,她还是无法回到水秀草绿的山谷里居住。 除了辛达科,冥界还有另一个侵略性不高的敌人,他名叫那莫提夫,和辛达科一样来自达培歇。那莫提夫据说是个浅尝即止的家伙,对所经过的城市都进行突然袭击,最常见的是空袭:派出魔龙部队把城里有实力的战士夺走就退离城市,是个小偷式的家伙。冥界的人不大喜欢那莫提夫,但更不愿意让辛达科出现,因为后者总是以破坏性的毁灭从城里夺走想要的东西,然后丢下残缺的城市让它自生自灭。 尊长老有时也会对经过自己领域的敌人战斗,甚至看见对方虏掠了别人而战斗,这并非为了良心,而是出于延续古特提列图的需要。宁亚穗在不断的战斗中体验了残酷,更重要的是每次发生战争的时候,她总在尊长老身边。不可否认的是,宁亚穗看见了古特提列夫衰亡的迹象――水源逐渐减少,城市规模却不断增大,能战斗的人在减少,不安分的人越来越放肆,尊长老的地位逐步下降,一切都是坏征兆。 海面刮起了风,并不猛烈的风,水在泛波,摇摇晃晃地,细小的半圆形浮木在浊浪中一刻不停,时而现身,时而隐没,然而安坐在上面的一个约七八岁的小女孩纹丝不动,垂着一支细长的木杆子在钓鱼。她哪里是来钓鱼,她是在静思,不管身外状况如何地坏,修行静思是她的一项功课,是尊长老交代的任务:她是宁亚穗。 风云下的冥界之海不是狂躁,罗杰撑着独木舟缓缓地向宁亚穗靠近。黑鹤则伏在小舟的船头,远远地张望着,寻找主人的身影,当看见宁亚穗的那一刹那,展翅飞去,乘着风在主人头顶打圈。宁亚穗跟着罗杰上了岸,见大家忙着把大船小舟拉入树林里,罗杰也做同样的事。她抬头看着快速移动的乌云,知道今晚的风会比现在的更强烈,谁也无法阻止风。宁亚穗帮忙推着独木舟,担心地道:“今晚城里也不大安静吧,这里刮风,那里就会起风暴,沙子会弄得大家很不舒服哦。” 罗杰拿出绳子绑着独木舟,道:“是啊,你把头纱带来了没有?” “有。”宁亚穗见罗杰办好了事情,一边往山上走,一边从沾湿了的衣服里拿出青色的透明头纱,套在脖子上,“你看,不是好好的吗?希望今晚拿水果回家的路上见不着洛可菲斯就好了。” “怎么可能见不着,他要去练习作战技巧吧,回家的路和我们的路相交呢,我们又差不多同一时间回去。”罗杰笑道,“可是,大小姐,你也不是担心这个吧,这几年洛可菲斯好像都没赢过你。” “赢了两次,还是在他们人多的时候赢的。”宁亚穗若无其事地说着,咒文也不说就穿过了木架门。“罗杰,尊长老最近都没现身,他的空间似乎在消退,我都快看不见了。” 罗杰听了这话,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宁亚穗对时间和空间的掌握能力越来越高,最近几次的敌人袭击她也能及时报告给尊长老,可是在古特提列图,相信她的人就只有尊长老和罗杰而已,能发号施令的只有尊长老一人。 进入神殿,一阵风刮过来,带来无数沙砾,宁亚穗不得不用头纱遮住脸,保护眼鼻。她离开神殿,经过平日熙熙攘攘的山谷道,赶着回家。宁亚穗说中了,洛可菲斯没有出现,大概是铺天盖地的黄沙阻碍了训练,逼着逗留于帐篷洞**里。正想着,这个看不到脸的女孩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突然停住脚步,回头遥望山谷的出口,许久仿佛放下了什么似的,静静地走了。“明天不出海?”宁亚穗刚到家门,听见黑鹤这么问着。 罗杰说道:“黑鹤,那边风浪这么大,就算到小山去了,我们也得回来。” “是吗?”黑鹤表示着不满,但见主人回来了,走到一旁整理羽毛去了。 宁亚穗放下水果,抓起小刀,从容地切下去,吃了一口,问道:“罗杰,你认为敌人有没有可能趁着沙尘暴来突袭古特提列图呢?” 罗杰摇头道:“这有可能吧,可是冥界沙漠的风暴是非常狂暴的,今天的天气还未差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却很难说午夜后会不会更糟。敌人要是这种时候来也是非常冒险的,说不准随时葬身沙漠。” 宁亚穗想了想,罗杰的话是有道理,但是大岩山后面确实有不少人在的样子,时空扭曲十分明显,尤其是当中的几处,犹如桑迪一般厉害,甚至更厉害,对方绝对是高手。宁亚穗知道这样的扭曲在古特提列图几乎是找不到相对应的数量,“糟了”。罗杰取过女孩手里的刀子准备切水果,宁亚穗却夺门而去。罗杰和黑鹤紧随其后,到达银屋门外。女孩敲门进入,却见尊长老在席子趴伏,挣扎着要坐起来,不成功。宁亚穗和罗杰连忙扶起虚弱的老人,让他躺下。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四十八话 袭击 尊长老慢慢坐稳,呼吸不大安稳,说不了话。宁亚穗见此情形,不敢马上说出大岩山后面有人的事情,正退缩着,让罗杰照顾尊长老。许久病弱的老人家逐渐恢复过来,不打算坐,看着宁亚穗那副焦急不安的神色,枯燥干裂并且散着“元”的手伸出来,抚mo女孩黑瘦的脸颊,安慰道:“亚穗,别担心,老夫知道这天迟早会到,没事的。” 宁亚穗神色依旧,颤抖着说道:“大岩山后面有人,我从冥界之海回来的时候看见的。” “什么?”尊长老忘记了身体不适,坐起来按着宁亚穗的肩膀问,“真的吗?他们有多少人,你看清楚没有?” “没有,外面风沙太大,我看不清楚,只知道那边有人,多少人不知道,但是里面好像有几个能力比较强大的人。” “是吗?”尊长老知道事情不可以延误,急着要叫卡佩西和桑迪来,刚动身,一阵咳嗽,让这位老人家又一次要躺下。“罗杰,快,快把卡佩西和桑迪叫来,马上。”话说得断断续续的,罗杰好不容易才听明白,飞一般地冲出去。 宁亚穗看着尊长老痛苦的样子,好好地让他侧身躺下,伸手揉擦长老后背,帮助他恢复正常呼吸。淡淡的白光从这孩子手心冒出,笼罩着尊长老。尊长老忽然翻身抓住宁亚穗的手,道:“不要做了,留着这些力量日后用吧,老夫不行了。”看着女孩一脸疑惑和惊慌的样子,尊长老轻拍对方小手,虚弱地仰面说道:“亚穗,你能看见吗,我的将来?”宁亚穗轻轻点头。“你能看见自己的未来吗?”宁亚穗摇摇头。“亚穗,你必须找到你的未来,就算看不见也要想出来,老夫可以看得见没有老夫的日子,你将不能再留在古特提列图。亚穗,快点离开古特提列图,和罗杰一起离开。” 宁亚穗摇头道:“不要,除了这里,我哪也不去。”从宁亚穗的角度看来,她其实没有可去的地方――流浪,在这个经常使用时空转移的小女孩却是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她一向是来去匆匆,没有多少逗留时间,所以每天她都会回家,不管是在灵界还是在冥界,更不用说人间。 尊长老张口欲言,瞧见罗杰刚回来,卡佩西和桑迪在他身后,住口不说了。洛可菲斯从尊长老找两人的急切态度中大概明白是将要发生的事,悄悄地跟在后面,躲在银屋的门旁偷听。尊长老使足了气力道:“卡佩西,你带人到大岩山查看;桑迪,你去大路口守护,见到大岩山有动静,你就坚守着古特提列图,另外派洛可菲斯去和卡佩西接应,记住了吗?” “是。”两人慌张地看着脸色苍白的尊长老,相视一眼,应了声,退出去。桑迪刚出门就看见虚笑着的洛可菲斯,道:“听见尊长老的话了吗,还不快去把你那些小鬼伙伴叫来。” 洛可菲斯那略带抖颤的声音传入宁亚穗的耳中:“听不清楚,爸爸,可否说一次。”后面是桑迪半骂半吼的声音,却是在重复尊长老的话,听起来非常的不顺耳,简直是冲着宁亚穗叫喊似的。宁亚穗看了看尊长老阴沉的脸色,又看看罗杰,试图叫罗杰来安慰尊长老。 罗杰刚要动,尊长老阻止了:“留下,到看看外面有没有人。” 罗杰糊里糊涂地在门缝后窥视桑迪和洛可菲斯远去的身影,卡佩西早已不在此处,他们都隐没在黑暗的狂风沙之中。罗杰回来了,不知道尊长老有什么安排,说道:“尊长老,请允许我到外面去战斗。” “别去,罗杰。”尊长老说了一句,示意罗杰靠近自己,再继续:“快带着宁亚穗离开古特提列图,快走。” “等等。”罗杰在拒绝,他想说“我要留在这里”的时候,外面传来的并非风暴的声音。“砰砰砰”,数声爆裂似的声音伴随着地面的震动传到银屋里。罗杰连忙站起来,从正门出去,宁亚穗和黑鹤也追上。外面一片漆黑,风沙之中什么也看不见,罗杰只知道有东西在飞。宁亚穗虽看不见敌人的影子却能感觉到空间扭曲,她不停扭头观看天空:“好大,好大的翅膀,蝙蝠?不是,有四条腿的,尖嘴巴,长尾,是魔龙。” “魔龙?”罗杰目不转睛地看着以眼睛追踪天上之物的宁亚穗,想到:“这孩子什么时候知道魔龙这一种族的?”他正惊讶于宁亚穗的丰富知识,又听见宁亚穗叫喊道:“黑鹤,保护尊长老。”话音刚落,小女孩已经扑到罗杰身上,把他推dao在地。在想说什么事之前,罗杰感到头顶刮起短短一阵狂风,吹塌了银屋。“黑鹤!”宁亚穗大声命令着。在银屋的废墟中,黑鹤以液化的躯体冲破了倒塌的墙壁,支撑着尊长老来到主人身边。宁亚穗抱着黑鹤道:“快,快张开‘隔空’,不要让尊长老受伤。”黑鹤非常听话地做了。 不断滑翔的魔龙乘风盘旋,突然其中一只被长矛击中,掉落在宁亚穗和罗杰不远的地方。桑迪?不是,是洛可菲斯。他冲过来,见黑鹤的以长条状的身体包裹尊长老等人,心想不能随意碰触那东西,于是指着坠地的魔龙对后面的伙伴们道:“去把其余的龙射下来。”那些孩子们连忙拾起武器,弓啊矛啊什么的,总之能够用于长距离攻击的武器都派上用场了。 桑迪也赶过来:“尊长老。”洛可菲斯指了指宁亚穗,继续关注天空。桑迪边跑边道:“尊长老,大事不好了。”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四十九话 对战魔龙 “大事不好了。”桑迪一喊,尊长老半睁着眼看着,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听下去:“这里至少有五条龙,我们没法去接应卡佩西。”就这么一瞬间,宁亚穗接着喊:“快逃,有条龙飞过来了!”桑迪等人不由得往宁亚穗盯着的方向看去,由于黑暗什么也看不见,惟有依靠声音获得信息。可是声音传来的速度比自身躯体的活动快,桑迪只感觉到魔龙掠过地面,把众人推dao,又回到天空。然而魔龙身体的一部分接触到了黑鹤,一只脚失去了。龙似乎因为痛苦而高鸣,把其他的龙招引过来。 这时候开始天亮,龙的轮廓在稍微平静下来的风沙中显现出来,吼叫着攻击地面的士兵。数不清的“元”浮在古特提列图的上空,荧荧的,看起来很美,可代表了多少灵魂消失了呢,罗杰已经算不出来了。五六条巨龙围绕着黑鹤转动,洛可菲斯和桑迪分别攻击,但不奏效,一条龙挥动翅膀夺走了几个小孩,但它们旋即放下他们,转而冲想两人。罗杰忍无可忍,冲出保护圈,挥手对准其中一条龙。这只手臂变成了一十多条藤蔓,缠住那条倒霉的魔龙,桑迪趁机消灭了它。 两人正在喘气,宁亚穗突然喊道:“小心后面!”话音未落,黑色的影子掠过两人,抓住了罗杰,飞到上空。罗杰双手变成藤蔓,一边插入地下,一边裹着魔龙的翅膀,双方在半空中角力。洛可菲斯扔出长矛,刺中了那龙的眼睛,它和罗杰一起坠地。其余的龙绕了一圈,在口中凝聚了一个光球,打算攻击宁亚穗这边的人。桑迪咬牙道:“糟了。大家快逃!” ―― 太阳升起的时候,风弱了,卷起的沙尘只是贴着地面。在风沙中,有两个强壮的人各骑着宽头驼远观古特提列图的状况。其中一人道:“哦,干得不错吗,我们失去了两条龙,对方失去了多少人呢?” “至少失去了一队人,昨晚来的那个领头的还不错,就是死了也会觉得可惜,如果他能帮助我们****灵界的人就好了。”另一人道。 最初的那个突然愣了一下:“我们的魔龙打算使用魔龙球了,等等,那是什么,黑色的长绳?不对,不是绳,被黑色东西抓住了的魔龙消失了。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两人在咬牙。 ―― 一条龙展开翅膀飞上天空,躲避黑鹤的攻击。宁亚穗挥手指向那条龙,黑鹤的流动躯体迅速地延伸过去,抓住了龙的脚,顺着它鳞片的缝隙蔓延全身,活生生地把对方消化成“元”,然后退到主人头顶盘旋。桑迪和洛可菲斯完全是惊呆了,拿着长矛和剑立在原地不知配合还击。罗杰用藤蔓缠掉了一个敌人,看见黑鹤在空中飞舞,急忙冲回宁亚穗身边,还冲着喊道:“不要乱来,伤着了城里的人怎么办?” 宁亚穗却听不进去:“别吵,还有两条龙。”说罢,伸手一指,黑鹤顺势往前冲。被指着的那条魔龙在黑鹤冲到面前的那一刹那忽然转身,躲过去了;另一条龙趁着这一空档往地上俯冲,伸出利爪对准宁亚穗。罗杰再次伸出藤蔓,试图把抓住俯冲的魔龙,没想到那龙只需轻轻摆动身体就躲开藤蔓,继续冲向宁亚穗。被黑鹤攻击的那条龙躲过了攻击后也冲往宁亚穗,向上直冲的黑鹤不但不返回,反而消失了。宁亚穗悲伤地仰首看着两条魔龙,口里喃语着什么似的,黑鹤以本来面目出现在主人面前,展开双翼制造出一个空间间隔,不仅瞬间抵挡了魔龙的攻击,还把它们溶化了――天空冒出了许多细小的“元”,随风飘向远方。 ―― “厉害,我们的魔龙队是第一次全军覆没吧。没想到古特提列图居然有这么强大的高手,看来我们是低估了尊长老的能力。”第一个观战者说道。 “这也未必,”另一人道,“那种力量似乎和冥界格格不入,有点像灵界的力量,可是能使用空间能力的灵界高手可能在冥界生活么?” “是不大可能。”第一人笑道。 ―― 最后的魔龙被消灭,古特提列图安全了。宁亚穗喘息着,俯身问:“尊长老,您没事吧?” 罗杰和洛可菲斯连忙跑过去。桑迪看了看零乱的战场,又见尊长老虚弱的模样,顾不上自己对宁亚穗的憎恶,在尊长老的身边跪下了。尊长老见他们满身伤痕,不过没有生命危险,知道天空再没有敌人,前来探望的人围在外面,惟独见不着卡佩西的身影。他哀叹道:“卡佩西完了。”大家一个愣,马上恢复平静,什么也不用说,这是真事,要不魔龙群也不会趁着夜色袭击城市。尊长老看着宁亚穗想哭却哭不出来的脸,伸出干瘪的手抚着她结实的手道:“亚穗,你保护了古特提列图,干得很好。亚穗……走吧……离开这儿……寻找你的……未来……”虚弱的声音越来越缥缈,最后消失在一团“元”里。尊长老死了,这一夜的战斗没有让他死亡,他死于衰老。 现场的人只是饮泣,没有明显的悲痛,在冥界,灵魂消失是正常的:哪一个早晨不见了谁都不是奇怪的事;相反的,如果这一天没有人离开,大家都会去举行庆祝会,以示对神的敬意。敬神?冥界的人知道是神的意思才会让他们消失。但神在哪里?远古之时,神打通了来往阴阳之间的道路,也分割了灵界和冥界。这个众所周知的传说代代口传,是谁写下了记载的文字,却没有人考究。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五十话 宁亚穗的心思 聚集在大岩山后面的敌人不再攻击古特提列图,令尊长老死亡的这一天非常平静地过去了,没有安放灵柩,没有必要这么做,因为灵魂化成了“元”;人们忙于收拾倒塌屋子里的可用物品,谁也想不到要防备大岩山的敌人。敌人似乎对黑鹤短时间内就打败数条龙一事怀有戒心,停战了。黑鹤按照主人的意思完成任务,宁亚穗当然来表示赞赏,但罗杰则略略不满地怪责道:“别说得那么轻松,这次是因为敌人没有支援,我们才会轻易反击,要是对方趁我们关注魔龙空袭的时候实行地面攻击,那么桑迪和洛可菲斯根本挡不住,卡佩西已经死了,这城市也没有几个可以战斗的人,大小姐,你还能高兴些什么。” “我没想过这些。”宁亚穗并不讳言自己的无知,羞涩地回答道。她沉默了一阵,听见洛可菲斯在山崖对面的下落尽头大吵大闹,由于太吵,大部分的话没有听清楚,但是“火”这词却相当清晰。宁亚穗和罗杰都愣着相互看了一眼,从窗帘的一角看外面,果然见孩子王举着火把叫喊着:“烧断绳索。”伴随着熊熊大火在对面燃起,嘟嘟爷爷叫了一句“痛”就掉下去,火攀着没有掉下去的部分一直向洞**的出入口蔓延,宁亚穗想也不想就抓起大锤打碎石桶的厚壁,让清水冲向门外。 火灭了,似乎不在对面那群人的预料中,吵杂声中有人道:“别这样,宁亚穗救了我们,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她?” “她是魔鬼。”洛可菲斯叫道,“把她赶出古特提列图,她不走就杀了她。” 罗杰咬牙道:“大小姐,这……” 宁亚穗想起了尊长老的话,一声不吭地收拾了衣服等轻便物品,走出门口,遥遥地对洛可菲斯道:“是‘桑迪长老’的意思吧,好,我走。”说罢,拍拍黑鹤的头,翻身上背动动脚让黑鹤飞到山谷以外的地方,转向大岩山,头也不回地远去。 罗杰在门口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看了看洛可菲斯凶狠的脸,喊道:“大小姐,我也去。” “罗杰,你不一定要跟我离开古特提列图吧?”阳光照耀下的冥界沙漠闪耀着金色的光芒,宁亚穗用纱巾罩着头部,避免强光和不时的风沙进入眼内。罗杰只是用围巾裹着头和脖子,倒没有什么东西保护面部,使得宁亚穗忍不住问了一句。 罗杰和宁亚穗并排而行,听见宁亚穗问了话,于是答道:“没什么,我照顾了你那么久,桑迪早已把我当成魔鬼的帮凶,根本不许我接近其他居民。尊长老在还好一点,现在尊长老不在了,你又离开了城市,留下我孤零零一人的,那还不是来折磨我么。没事,你去哪我就去哪,我们作伴也好,我可以照顾你啊,大小姐。” 宁亚穗呆立着看了看罗杰,说道:“我不在了,他们应该不会再那么对待你了吧。” 宁亚穗是用什么眼神看自己,罗杰透过面纱却看不清楚,可是那种略带悲伤却又疑惑的语气,脸上的神情已经摆在罗杰内心。他叹气道:“大小姐,你还不知道人心是怎么写的吧?” “知道啊。”宁亚穗却想着解释如何写字。 其实罗杰也知道,宁亚穗住进了古特提列图不久就开始了记录。至于记录些什么,罗杰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做记录这是宁亚穗每天的习惯,尤其是失踪后的短暂时间内,她可以整个晚上写个不停。现在这些手稿在眼前这个女孩的包裹里,宁亚穗把他们当宝贝呢。罗杰更了解到宁亚穗的心思:她知道她父亲宁百清参与了杀害她的事情,然而时至今日,宁亚穗仍旧表示自己对父亲的信任;由于尊长老不曾提及此事,罗杰多次劝告也无济于事,事情就这么被搁置了。今天罗杰说起了“心眼”,宁亚穗真以为那只是关于写字,正要滔滔不绝的时候,罗杰一声道:“不是会不会写的问题,大小姐,所谓人心是指人的心思。虽然我很清楚你平常喜欢写,我也知道你记挂着灵界的亲人,可是我不知道你想什么,你为什么不回去灵界看看,去寻找真相,却一直在维护着你的亲人?” 宁亚穗愣了一下,想了想道:“你是想说我爸爸的事情吧,我也很想知道真相,可是……可是花姐姐不在灵殿,彤飒妈妈去了‘转世之木’的尽头,繁浩爸爸死了,我又不知道葛叔叔和艾琳姐姐在何处。罗杰,这种事情总不能问爸爸吧,可我在灵殿里只认识他们,根本没有可以追问的对象,我不相信他又能相信谁呢?” 罗杰没想过这些,他不像宁亚穗,没有转移时空的能力,而宁亚穗从来只和黑鹤同行,谁也不带。罗杰根本不能想象一个自己长期伴随在身边的女孩居然藏了那么多心底的秘密,只好道:“既然你都了解了,为什么不直接摆明呢,我们不是生活在一起吗?” “我不想让你担心。”宁亚穗压低了声音,罗杰听完却想不出是安慰好还是劝戒好。 古特提列图的轮廓在风沙中消失了,两人眼前只有闪耀着星点光芒的一座小山,这就是尊长老曾经说过的大岩山,可宁亚穗是第一次来到这片地方。山略略后倾,突出的岩块像展翅的凤凰,摆出跃跃欲飞的神态。山坳处闪过了一点光,罗杰警惕地看着那里,尝试着让宁亚穗注意敌人动向。宁亚穗留心着沙子的移动,脚陷下去了一点,不用害怕,女孩不过是想静思而已。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五十一话 拦截 宁亚穗想静思,边走边思索是件麻烦事,她放弃了,仍旧心神不定:“今后要去什么地方呢?”她不想也不会这时候回去灵殿,不自禁地陷入沉思。罗杰唤醒宁亚穗的时候,一队人马从山后面冲出来,前后左右地包围了两人。黑鹤鼓起双翼,尽量使自己看起来更庞大点,不过它身躯比宁亚穗还小,这种动作起不了警告作用。 一位穿着蓬松衣服的人从人群后面走除了,问道:“是古特提列图来的人吗?”此人脸上布满粗细不一的疤痕,特别是右边脸到脖子上的一道长长的伤疤,揭示着此人经历过不少战斗岁月。 对于那人的提问,宁亚穗和罗杰都没有回答。后面又出来了一人,他双颊瘦削,眼睛深邃,围巾下露出了微卷的长发,双手抱着一块灰色的大布,罗杰惊讶地道:“是你,麦兆聪?” 那人也愣了一下,道:“罗杰?你怎么离开了古特提列图?还有这女孩和这是黑色的仙鹤是怎么回事?” 罗杰绷紧着脸道:“跟你一样,被城里的人赶出来了:不过你是被尊长老赶走的,我是被桑迪那家伙……” 听了这话,罗杰即使不说,麦兆聪也会明白尊长老已经退出了古特提列图的掌权者位置。他问:“尊长老去了么?罗杰,我不是被赶出来的,是自己跟尊长老吵了架,不好意思再留下才离开古特提列图的。” “就是有这种原因,你才会带人攻击城里的人,对吧?” 麦兆聪百辞莫辩,另一人来解围道:“我们并非打算袭击古特提列图,只想来请人帮忙而已。” “帮忙?”罗杰不信,“你们攻击古特提列图也算是来找人帮忙?太不像话了吧,什么时候变得和辛达科一样?” 那人道:“很清楚吗,居然知道我不是辛达科。我来介绍自己,我叫那莫提夫,来自达培歇,现在冥界和灵界正打得不可开交,新到达培歇的灵魂不是消失,就是被灵界抢得差不多,我们只好出来找援助。人是我们最需要的,灵界那边的人数是我们的十倍以上,不找点人是不行的。对了,昨天古特提列图有人消灭了我们三条魔龙,你们既然是从城里出来的,应该知道那人是谁吧。” 罗杰斜斜地看了宁亚穗一眼,瞧见她握着的双手不察觉地动了动。这些动作全摆在了那莫提夫的眼内,他走到宁亚穗面前,罗杰要挡,宁亚穗却道:“你说灵界和冥界在战斗吗?”刹那间想起了花日芙,“她现在如何呢”,这话说不出口。 那莫提夫倒不了解这些,他笑着回答了宁亚穗的问题:“对,可是看起来灵界好像有别的事情,现在的战斗或许不久就会结束,是三四百天还是千日之后,这很难说。不过你可以告诉我吗,你是不是打败了我们的魔龙队了?不要怕,战场上你和我是敌人,可是在这里我想和你交朋友,我们只是想找更强大的人而已,不想做没必要的杀戮。来,告诉我,是不是你干的?” 那莫提夫的不温不火的话原本要解除宁亚穗的疑虑,可是宁亚穗轻言一句“黑鹤”,黑色的液化长带包裹着宁亚穗和罗杰,拒绝了对方友好的示意。这一刻,那莫提夫和麦兆聪都明白昨天就是这么一回事,但同时黑鹤的存在也说明另一件事:这女孩来自灵界的可能性极大。这队人马面面相觑,思量着怎么办之后,狐疑地看着那莫提夫。宁亚穗道:“不许袭击古特提列图,否则我先在这里对付你们。”女孩的话非常坚决,不留任何余地。 那莫提夫先是一愣,旋即大笑:“哈哈哈,古特提列图把你赶了出来,你居然反过来保护他们,你这个孩子还真奇怪。” 宁亚穗提高音调:“离开古特提列图,马上!”罗杰被宁亚穗的声音吓呆了,究竟是什么力量让这么一个小女孩如此强烈地要保护伤害了自己而且驱赶了自己的城市?罗杰想知道,可这不是个适合提问的时候,他忍下来了。 那莫提夫听了宁亚穗如此坚决地话,不但不生气,反而更乐了:“好,我可以叫我的人远离古特提列图,以后也不对这座城市作出没有挑战而袭击的事情,这样的条件你接受吗?”宁亚穗却在思虑着,久久没有说话。那莫提夫认为这段话起了作用,换以柔和的声音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宁亚穗。” “亚穗啊,这名字很美。穗是秋天收成的谷物,穗和水读音差不多,水是生命之源,是美丽的源泉。亚穗,亚穗,你的名字是不是这样得来的呢?”柔和的语调让罗杰心乱如麻,却又找不到如何反驳。 宁亚穗想起了过去和彤飒的对话,是曾经有过这么一段类似的话题。“你带来了水哦。”彤飒如是说。那莫提夫的话让宁亚穗想起了过去,低下了头,用轻弱的声音私语:“彤飒妈妈。”彤飒已经去“转世之木”的另一头,一下子悲伤从心底深处涌出来。罗杰看到了她的眼泪,是自从认识她以来的第一次。宁亚穗提高了声调说道:“罗杰。”罗杰只是看,没有动。 那莫提夫见时间宁亚穗陷入沉思,不想打搅,站起来。麦兆聪靠近问:“这样好吗,就这么退出古特提列图,辛达科大概要骂你了。” “到其他地方去,古特提列图的高手就那天晚上潜入我们营地的那人和这孩子而已,要不昨天的战斗会更激烈。好了,别逗留了,我们到别的城里请人来帮忙,是‘请’哦。”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五十二话 最后的回望 “喂,那莫提夫行长,辛达科将军就是不喜欢你这套才逼着你自行离开,你再这样做我们就不能回去了。”麦兆聪听完长官的话,不由得苦笑道,“我也好不了多少,可是你看,这孩子如此地保护一个一直在伤害自己的城市也未免太过了吧。古特提列图,虽然我也不赞成灭城,但也不至于如此保护这么个城市吧。是不是因为尊长老的关系?” 小女孩抹去泪水,并不抬头,低声说道:“朋友,我有朋友在冥界之海的岛屿上,古特提列图是唯一的通道,我要保护这条路,留给我的朋友。” “朋友?你现在带过来不行吗?”那莫提夫问道,得到的是宁亚穗的否定,她是不能回去还是没有足够力量营救朋友,只有她自己才知道。那莫提夫继续追问,却问不到更多的情报,于是放弃性地张望黑色的仙鹤。黑鹤由条状恢复成动物形态,是宁亚穗不再警戒的结果。那莫提夫伸手引导小女孩:“来吧,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宁亚穗观察着那只布满伤疤的粗糙手掌,犹豫了许久,才握住对方的手,站起来。麦兆聪松了一口气,想来说句话。宁亚穗缩回了手,抓着罗杰的手臂不说话。那莫提夫狠狠地盯了麦兆聪一眼,怪责他太急躁。他放眼古特提列图,轻声道:“你们看,风要停了,神殿就在那里,阳光下的神殿闪耀着璀灿的光芒,多美,是你宁亚穗的美让它更美。”神殿的柱子在阳光下金华万丈,下面一个个突出的泥石小丫角簇拥着神殿,一种祥和的美油然而生,是一幅美不胜收的风景画。宁亚穗遥望着古特提列图,这是她第一次从这个角度去看它,谁也不会想到,之前的那段经历和这一幅画面究竟有着多大区别,然而古特提列图的梦结束了,宁亚穗跟着那莫提夫,向大岩山后面走去。 宁亚穗和那莫提夫交换了条件:宁亚穗帮助达培歇对付灵界,而那莫提夫则不再进攻古特提列图,交易成立了。宁亚穗第一次从别人手中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这成功,她并没有感到欣慰,或者说感觉不到高兴:是何种异样感觉,她说不清楚。罗杰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宁亚穗是来自灵界的孩子,她生在那里,曾经在那里成长,即使被处决了,那份情感应该还残留在这幼小心灵里面。” 那莫提夫喊道:“快牵来一头驼,给这孩子坐。”他自信宁亚穗不会拒绝自己的安排,而宁亚穗对这种安排没什么要求,她和罗杰对望着,都没有说话。 麦兆聪凑到刚站稳的那莫提夫身边,耳语道:“这样真的好吗?那个叫宁亚穗的孩子既然记挂着古特提列图,未必会全力帮助我们。” 那莫提夫笑着轻语:“你只看到这么多吗?麦兆聪,那孩子对于自己曾经有关联的事情都记挂在心里,那就是说只要保存那些东西,这孩子就会来帮忙;如果她真的是以一人之力解决掉我们的三条魔龙,得到这么一个孩子比得到一队用处不大的奴隶要实际;更重要的是,她还是个孩子,容易控制,也有更多的发展空间。” 麦兆聪无法反驳,见有人牵来了一匹宽头驼,扶着宁亚穗坐上去,拉着缰绳走。罗杰则走在宽头驼的另一旁,一手按着宽头驼的脖子,摸着那身又硬又干的短毛,一手抓住黑鹤的翅膀,对它道:“黑鹤,你怎么不说话?” 黑鹤伸长了脖子,向罗杰撒娇:“主人说话的时候,我不应该插口的,花日芙总是这么告诉我。再说我说什么话都没有用,主人她相当有主见,既然她已经决定要去达培歇,我根本没法劝她。” 罗杰道:“谁让你去劝她了,我是想问你心情很差吗,关于大小姐要去冥灵交界处一事。” 黑鹤道:“大概吧。” 走在三人前面的那莫提夫听闻罗杰和黑鹤交谈,问道:“那只黑色的仙鹤是来自什么地方,居然称呼宁亚穗为主人?” “这个吗,我不知道。”罗杰的话出人意料,麦兆聪和那莫提夫忍不住回头看看他迷惑的脸,都没有继续问。罗杰从来没有问宁亚穗关于黑鹤的事情,不过他从宁亚穗和黑鹤共同战斗的方式已经了解很多了,不问也没有关系:说出心底话有时侯未必比保持沉默好,真话可能会把一个人引向危险的境地。 宁亚穗轻声道:“转世之木,黑鹤来自‘转世之木’,她是我的朋友。”她说话的声音太轻,微弱得谁也没有听见。 大岩山是个三面环抱的小山丘,出入口背风,所以爬过了一个小山谷后,一面平静如镜的澄蓝色湖泊呈现眼前。簇拥着湖泊的树林翠绿而鲜美,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那莫提夫的队伍走入林中,进入一片沙质草坪。草地紧贴着湖滨,十多只魔龙在湖里戏水,一群或样子或身体怪异的人在帐篷成群的营地里活动,而宁亚穗却不了解他们在干什么。 营地里的人见那莫提夫回来,纷纷过来问候,又见队伍中多了两人和一只黑鹤,过来询问,有女士听完罗杰和宁亚穗的遭遇后甚至抱着女孩安慰。魔龙族群却听到是宁亚穗消灭了攻击古特提列图的族人,好奇来瞧瞧,然而他们都没有表示对宁亚穗的仇恨。宁亚穗事后才知道在冥界,因为战斗而失去性命是无须憎恨行凶者。所有的人都好奇于一个小女孩真有那么大的能力对抗魔龙吗?归来的队伍中不少人解释接触经过,众人才释疑。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五十三话 走在沙漠里 山丘、湖滨、树林、沙坪,如果没有外族的存在,大岩山是个世外桃园。宁亚穗初次看见这个半封闭的小地方冒出几个有嘴无脸的大嘴怪,远远地观察他们的举动。这些体形瘦小、身躯长长的冥界使不像沙漠中的同类狂躁,它们很平静,甚至有点害臊,当宁亚穗靠近它们的时候,嗖地钻入自己的树洞里躲起来。宁亚穗在想:“它们没有眼睛,是用听觉还是用触觉感知自己的存在,好奇怪的小使者。” “宁亚穗,你在那里干什么?”麦兆聪从帐篷里出来,见新来的小女孩在林边徘徊,关切地说道:“林子里有大嘴怪,会吃灵魂的,所以不要乱走。来,那莫提夫行长安排了一个地方给你,过去看看合适不合适。” “唔?”宁亚穗不是怀疑麦兆聪,后者是个和罗杰一样的执行者,只会转达那莫提夫的命令;那么宁亚穗奇怪些什么呢?是住的地方,帐子已经很久没住过了,既兴奋又惊讶。罗杰的帐篷是用长布裹着数块石头柱裹出来的简陋东西,而那莫提夫的帐篷是用金属架子支撑起来的大圆帐子,草笠似的圆锥顶还放着几个盘子一般的东西,引起了小女孩的兴趣。她问了,得到的答案是“奶乳干”,是新事物。 那莫提夫把宁亚穗安置在自己住处旁边的上位帐篷里,这种做法令其他人有点妒嫉。头一夜宁亚穗不安稳地睡了,第二天,她啃着奶乳干块的时候听见那莫提夫这么叫喊着:“各位,我们要离开古特提列图,先暂时回到达培歇,再到别的城市去。” 有人问道:“那莫提夫先生,为什么要撤退,古特提列图不要了吗?只要了这么一个小女孩就撤退,你的决定是不是太仓促了?” 那莫提夫道:“是有点仓促,不过我要让那孩子成为我们对付灵界的最有力武器,在到达培歇的回程中,我会好好教导她,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宁亚穗听见了那莫提夫令人不安的笑声,整理了床铺,拿出那块半圆形的浮木,从帐篷后面悄悄溜出去,站在湖边的石头上,默默地站了一会儿,放下浮木,盘膝坐上去。岩石山挡住了风沙,湖很平静,浮木一动不动地漂着,让小女孩可以轻易地闭目养神、静心思索。营地里的吵闹声什么时候停的,静思中的宁亚穗完全不在乎,这和她第一天进入古特提列图时候的情形几乎一致,以后是什么情况,那莫提夫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尊长老,宁亚穗担忧的却是这一条。“那莫提夫。”她睁眼看着掠过水面的白色鸟儿,“达培歇,灵界……” 人们还纷纷议论着那莫提夫的举动是否值得,“这是赌博,宁亚穗究竟是否有相应的能力还是个未知之数”。这是为首的魔龙帕顿对宁亚穗的评价,罗杰听到了,深感不满,但作为一个外来的不可知之人,他无法辩驳。 纷纷扬扬到了太阳高挂的时候,队伍总算出发了。昨天的风沙已经见不着了,茫茫的沙漠浮动着一波又一波的黄色浊浪,延绵起伏,连接着模糊不清的地平线。宁亚穗坐在驼队的中间位置,罗杰、麦兆聪一前一后地伴随着,黑鹤则独脚站在微拱的驼峰上,把细头捂入厚厚的羽毛下,似睡非睡地陪伴主人。带领驼队的是那莫提夫和一个名叫赞托松的胖胖矮子。赞托松是那莫提夫的老朋友,每次旅行他们俩一定会同行,这是麦兆聪说的,而且赞托松负责照顾宽头驼,是队伍中不能缺少的人物,难怪那莫提夫会优待他独占一间帐篷。两人后面是一群穿盔甲的骑兵,接下来是宁亚穗他们。魔龙群跟在后面,除了人型兽和妖兽群,队伍最后面的也是骑兵。为了减轻宽头驼的负重,赞托松特别分散了行李,每人负责一部分,宁亚穗所在的后勤队伍也不例外,她所骑的宽头驼就放置了一个箱子,两旁各挂着一袋东西。宁亚穗是坐在箱子上面,视野越过了宽头驼的额,顺着长长的队伍,遥望没有边际的沙漠。 在茫茫沙漠旅行,出发的第一天,宁亚穗带着兴奋四处张望;到下午,太阳的灼热使得她的意识模糊不清,不管走过了多长时间,大岩山的轮廓依旧没有改变,屹立在荒凉世界之中,兴奋的心情荡然无存,铃当声、沙子声、汗味、干旱味混杂一起,这是一种可怕的沉寂。谁都不曾想过要打破这种枯燥乏味的气氛,宁亚穗很快就明白大家默然走路的原因――水,离开大岩山数十天里,赞托松没能在沿途找到绿洲,也就找不到一滴水。 庞大的队伍在沙漠中旅行有利有弊,宁亚穗对逐渐干瘪的水囊相当地担忧。罗杰问:“大小姐,你在想什么?”夜幕下的帐篷里,一盏油灯发出昏黄的光,阴森森地。宁亚穗坐在油灯旁,闭目静思,水囊放在她脚边,一直躺着。罗杰见这副情状,忍不住来问。 黑鹤抢先于宁亚穗回答道:“水啊,我们这队伍里就快没有水了,一部分人开始来讨水喝,所以说情况不妙:主人忧心的是这个。” 罗杰坐下来道:“原来如此,那莫提夫和赞托松也说过类似的话,不过据我所知,冥界的沙漠绿洲多半在桥山后面的沙漠里,像这种深入沙漠的地方,找不到水源并不奇怪。我们现在是沿着大裂缝慢慢走,绿洲的数目不会增多。这里也是许多魂魄化‘元’的地方,我是少数的幸存者。” “水,要怎么才能找到?”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五十四话 寻找水源 “水,要怎么才能找到?”宁亚穗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同样的事情,“前方有水吗?” 罗杰想了想道:“我来的时候是贴着悬崖走的,大概走了五六百天。这边的距离我不大了解,从星图上看,我们还不到路程的十分之一。大裂缝附近有不少绿洲和城市,从来没有像着次旅行需要顾虑水的事情。对了,那莫提夫不久前派人到前面探路,好像半路就返回,没找到绿洲。”罗杰如实道。 “是吗。”宁亚穗沉默了,久久没有再言一辞。黑鹤啄着罗杰的围巾,拉着他出去帐篷外,轻声说道:“主人好像想亲自去找水。”罗杰愣了一会儿,仅以“晚安”结束了这段谈话。 午夜过后,宁亚穗从小憩中醒来,揉揉惺忪的眼睛,唤醒黑鹤,带着它走出帐篷,眺望星辰。这女孩所在的营地一片寒意,火熄灭了,没有守卫者;远处倒还有三四个小火堆继续燃烧,巡逻的人和不能入睡的人在火堆附近活动,宁亚穗只是张望,没有去打搅的意图,天空的繁星才是这个暗藏心思的小女孩的目标。星辰极亮,一条银色的长带把天的黑色大幕分割成两半,被阻隔了的星群只好以闪光联络,你一闪,我两闪地,是悄悄话,是细语,也是呼喊。宁亚穗轻声呼唤道:“银河,水。” 无名的风从远方吹拂着宁亚穗的纱巾,帐篷却纹丝不动。风里有一点冰凉的味道,不是沙漠夜间那种干燥的寒冷,是带着湿润的清凉。宁亚穗向着风来的方向遥望,夜色中沙子也是黑的,地平线的轮廓还是因为上升的星星而显露出来。起伏不定的地平线上没有突出之物,毫无生命气息,宁亚穗轻喊道:“黑鹤。”一双巨大的黑色翅膀遮盖了布满星光的天空的一角,宁亚穗正飞向远方。 黎明的天空浮现了幻彩般的奇景,发着白光的地平线和黄红黑等颜色混合的云丝直冲天顶,如同一条架设于天地间的桥梁,表示着夜与晨的转变,表示着新一天的开始。在刚刚升起的太阳的右边,一只黑色的大鸟沿着云桥飞到营地上空,警戒的人们纷纷出来探个究竟,他们很紧张地看了一阵子,最终松懈下来,翅膀下的人是宁亚穗。拍动的翅膀制造出几个看不见的旋涡,卷起了一阵风沙。宁亚穗刚刚着陆,罗杰跑来抓住她的肩膀道:“你怎么可以这么胡来,大家要是真把你当成敌人,你说该怎么办。” 这份担忧宁亚穗已经感受到了,她带着歉意道:“对不起。” “你到哪里去了?” “有水了。刚才我去找水,水就在那个方向。”宁亚穗指着回来的方向,兴奋地说道,“前面有座小城堡,四周都是草木,还有一个很大的蓝色湖泊,是个很漂亮的地方。” 城堡?罗杰回头瞧瞧那莫提夫那既兴奋又疑惑的脸,道:“大小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宁亚穗从那点气氛中感到了怀疑:“你在怀疑我吗?这种事情我不会隐瞒的,过了前面那座较大的沙丘后,我们就能见到那座城堡了。” 那莫提夫想了想,道:“麦兆聪,你带人去看看。”麦兆聪先去了。 一队人沿着太阳升起的左方前进,在茫茫沙漠中走了一整天,越过了一座又一座的移动小沙丘,太阳西斜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那莫提夫和赞托松来到一座巨大的沙丘下,麦兆聪说道:“宁亚穗说得一点都没错,沙丘后面确实有座城堡。不过也真奇怪,离开了那片沙漠后心底的云雾像是被吹散一般,现在的感觉很明显是属于大裂缝下半区域的冥界沙漠;根据我推测,这一带比较接近井城和旁边的广玉真城,达培歇长期以来都会派人到附近搜索,多半还在辛达科的掌握之下,宁亚穗说的地方说不准就是还没有被消灭的广玉真城吧。” 那莫提夫道:“不过广玉真城没有大湖,宁亚穗如果不是说谎,是否代表着一个新城市出现呢?我们先去远观那座新城堡,静观其变后才再做打算。”那莫提夫说到停下来了,罗杰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瞥着宁亚穗,只见这个女孩没什么反应,似乎没有听见;但从罗杰的经验看来,宁亚穗全听到心里,只是保持沉默不作评论而已。 沙丘在微弱的风下略略改变形状,总体上还保持着那种高度和倾斜度,沙子下面仿佛隐藏着一座石山,就像古特提列图的大岩山一样,是石质的地基,沙子则是用于掩盖的装饰。宁亚穗听着宽头驼踩沙子的古怪声音,如同听拍子般哼着歌儿。爬上了山丘之顶,大家眺望着山的另一头,果然远远地见沙漠边沿有个小型绿洲,苍翠的一片林子簇拥着一座有着数座尖塔的青色城堡。从小山上看,绿洲和城堡就像一艘正在扬帆起航的船,树是船的骨架和船舷,尖塔是船桅,其余的建筑是方形的帆,全部展开的帆,正在迎风而动,把船推往目的地。那莫提夫道:“真没想到,冥界居然有这种规模的城堡。”说罢,领着大家往下走。 虽说在大沙丘上遥望那座城堡感觉不大遥远,走过去却是另一回事:当太阳西沉的时候,沙丘的影子落在了那莫提夫等人身上,许久以后才到达那座城堡的塔尖。“很远啊。”罗杰不禁道。 宁亚穗点头同意:“嗯,昨晚是在更远的地方,现在比较接近大沙丘。”这话是个问题,能听见的人全都忍不住用以狐疑的目光看着宁亚穗:绿洲怎么会移动?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五十五话 移动的绿洲 “绿洲怎么会移动呢?”带着这丝困惑,那莫提夫队伍里的人都向宁亚穗抱以狐疑的眼神,“尽管绿洲不会动是常识,不过阴间大裂缝原本就是个不合理存在,所以宁亚穗的话也不能肯定是假的。” 太阳终于沉下去,天空上浅白、红丝、浅金、浅蓝、深蓝、墨黑一条一条色带呈现着黑夜的降临。半边月亮高挂天空,隐隐约约的白色沙子闪耀着星星似的光芒,宁亚穗兴奋地道:“看,我们走在星河上了。”这是哪般奇景,天与地连接起来,形成一面斑驳的黑帐,一条闪烁的星星之河从走在最前面的赞托松脚下缓缓流向那莫提夫队伍的最后面。“我们已经离开冥界了,这里是灵界和冥界交接的地方,‘转世之木’的上方。”宁亚穗的声音,然而不是平常活泼而是略带阴沉的声音,这声音十分缥缈,仿佛一只离了线的风筝,正随着风飘向没有目的地的远方。 “大小姐。”罗杰看着黑鹤从凌空接住了坠落的宁亚穗,连忙冲到她身边,试图唤醒陷入昏迷的女孩。她睡了,睡得很平静,平静得让人不能想象她曾经经历过多少痛苦。那莫提夫见此,想到不应该带着一个生病的小孩继续走,如此一来今夜是无法到达城堡的了,只好就地扎营,结束一天的行程。 午夜过后,守夜的人突然闯入那莫提夫的帐篷里,慌张着道:“行长,不好了,外面……外面,那座城堡在……在营地旁边。“那人实在太惊慌,连话也说不完整。 那莫提夫钻出睡袋,披上一件厚重的大抖蓬,跑到帐篷外,定睛一看,却见巨大的黑影挡住了东方天空的星辰,形成了虚无的空洞。营地里陆续有人醒来,点起了火把,对黑影指指点点,鼎沸的人声迅速把其余睡熟了的人和兽都弄醒。麦兆聪和罗杰也走出帐篷,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话音刚落,他们也发现问题根源――城堡近在咫尺,是毫无声息地接近了营地,一阵凉风吹过,把林子里腐臭气味带了过来。“什么?”一瞬间的惊诧,所有的人都完全相信宁亚穗的话,绿洲和城堡一并行动,不,是移动。 那莫提夫高声喊道:“全部给我安静下来,全部起来,全部人都起来,我们准备进入绿洲和城堡里。”如同油炸的锅子,队伍里有人赞成那莫提夫的建议,有人不同意,有人无所谓,有人只想睡觉,纷搅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大家终于下定决心进入绿洲。晨曦下,树就是漆黑的影子,林子里没有动静声音。恐惧,从每个人的心底里涌出,除了还未醒来的宁亚穗。一大片森林拥有足够空间容纳这支队伍,赞托松也找到宁亚穗所说的那个碧蓝的湖泊,在湖滨的一片青绿草坪停步。那莫提夫叫大家安顿休息,然后只派麦兆聪和罗杰等人留守营地,说是留守,其实是顾虑着昏睡中的宁亚穗,而那莫提夫则和赞托松一起去城堡。 从近处看,建造在低矮山头的城堡与山融为一体,突出的圆角有数个排成直线的窗户,角上方是尖尖的塔状屋顶,连接着圆角的墙壁笔直地屹立着,藤蔓攀沿而上,开了几束粉色的花团,齿状的堞在墙的最顶端,几支矛状的东西在上面移动。那莫提夫道:“那里有人住,但好像没有注意到我们进入的样子,一个巡逻的人也没有:会是陷阱吗?还是说他们根本不在乎我们进入?“两人向着城堡前进,林子里没有路,粗大的枝干横躺着,一簇簇细小的枝叶连接起巨木之间的空隙,赞托松不得不挥动山刀劈走它们。“真奇怪,我们已经走了许多路,可是城堡还是那么遥远,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莫提夫原本想问赞托松,刚张口又改变主意:赞托松不会说话,即使他是个向导,但能和他沟通的却只有少数几人,包括那莫提夫。赞托松在交流时所用的方法是手语,是没经过训练的肢体语言。运用手语交流在这样的林子里讨论问题,无疑会阻碍行程,那莫提夫放弃了,转而从树的缝隙里张望城堡,“城堡还是那么遥远,倒不觉得它有什么改变,或许是我们在同一个地方悠转,是空间被扭曲成环状了吗?难道说这片绿洲属于……”突然林冠上飞出了几只小鸟打乱了那莫提夫的思考,他抬头看着鸟儿,接着一只灰色林雕冲出树冠,从下面抓住一只小鸟。林雕飞过那莫提夫的头顶,降落在距离他不到几尺的树木上方。 “嘘――”一声长哨声,把正在撕裂小鸟的林雕唤回去,那莫提夫走上前拍拍赞托松的肩膀,跳上树,从上面越过重重障碍,向着哨声传来的方向奔去。森林再大也有空地,有出现一片草坪,长圆状的细小草叶紧贴地表,是张天然的地毯。那莫提夫远远地躲在树叶后面,观察草坪上一群人的活动。 这群人穿着一身棉质的戎装,穿着高筒靴,戴着军绿色的阔边帽,腰间挂着一把长剑。大部分人的装束都一样,例外的只有两人,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戴着厚手套,高举着手让林雕落在手套上;另一个是金发男孩,**岁的模样,穿着和其他人差不多,但从众人对他的恭敬举动看来,这孩子是他们的主人。男孩甩着哨子,对抚mo着林雕的仆人道:“行了,阿禾,让托丽回去吧,我们好像有客人了。你们出来吧,欢迎来到德古鲁家族的城堡――小堡纽伦。”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五十六话 小堡纽伦 “欢迎来到德古鲁家族的城堡――小堡纽伦。”既然话说到如此地步,那莫提夫只好和赞托松一起跳下去,拱手道:“你好,城堡的主人,我是来自达培歇的那莫提夫行连长,这位是我的向导赞托松。”眼看着四周保持警戒的保镖,那莫提夫明白这里不是他轻举妄动的地方。 男孩听了闯入者的自我介绍后,哈哈大笑:“我哪里是小堡纽伦的主人,这里是我父亲在冥界的宫殿,算是我们德古鲁家的地方,作为城堡主人的儿子,在此居住是应当的。” “原来如此。”那莫提夫尴尬地笑了笑,继续道:“那么我们可以向你父亲说声‘感谢’吗?因为我的队伍没水了,想向你父亲借点水。” “可以啊,宁亚穗已经跟我们说过你的事情了,父亲也同意让你们住下。前天来这里的那个女孩有没有来?来了的话也让她到城堡里去,父亲想见见她呢。”男孩道,“对了,我忘记介绍自己了,我叫雾,霞雾的雾,雾?迪亚伦?德古鲁。”那莫提夫马上就明白所谓的那个女孩指的就是宁亚穗。看着那莫提夫不自然的笑容,雾少爷又吩咐道:“贺伦,你带人到那莫提夫先生的队伍里,要好好招待我们的客人。那莫提夫先生,这边请。”雾少爷对待客人的态度非常娴熟,简直叫人害怕,那莫提夫在不可能拒绝的情况下跟着对方走入城堡范围。 贺伦是个半老的长者,长卵型的脸庞挂着一帘胡子,配上一双眯成细条的眼睛,小鼻子小嘴巴兜风耳,一副怪模样,干巴巴的皮肤上布满了坑坑洼洼,粗糙得像磨沙纸。他听见雾少爷的话,示意下属取来食物等来招待客人,就领着一队人马绕道而行。 从湖岸可以看见依山而建的城堡,罗杰边看边掏了一桶水,回到帐篷。黑鹤在熟睡的宁亚穗旁边低鸣着,罗杰凑过去摸了摸,只感到这孩子的身体逐渐冰冷。他大吃一惊,以为宁亚穗死了,又摸了摸她的脉搏,心跳还在,这是怎么回事?正想着,听见麦兆聪道:“原来你们是城堡里的人,很谢谢你们的礼物。你说宁亚穗吗?她……”麦兆聪吞吞吐吐的,不多时他带着贺伦到罗杰这里来了。 罗杰和贺伦互相打过招呼,脸色凝重地说道:“大小姐她没有醒来,不知为什么,她昨晚坠下驼背后就一直没有清醒过,现在体温持续下降。”他担心着宁亚穗的病情,并没有多说话。 贺伦靠近昏迷的女孩,从远处观察宁亚穗的神态。孩子脸色发青,手指略红,呼吸均匀,有病了却又不像真病倒的样子。贺伦向罗杰和麦兆聪问了问情况,于是道:“我没法帮她,尤其是在这种地方。不如这样吧,罗杰先生带着宁亚穗小姐到城堡里去,大医生或许懂得治疗。何况大王有令,一定要让宁亚穗小姐到城堡里作客,罗杰先生一起去吧。”罗杰答应了,抱起宁亚穗,带着黑鹤,跟在领路人的后面向城堡出发。 雾少爷在前方带路,那莫提夫一路上看着四周的景色变化。城堡正门连接着一条宽阔的小径,依着山势蜿蜒延伸到树林与沙漠的交界处;城堡的巨大木门嘎然打开,后面是一道门廊,并不长,连接着一个方形的对称庭院,庭院全部是石做的,灰色的墙壁似乎爬上了肉眼看不见的植物,摸上去滑溜溜的;六分路、八分路、四分路,交织分割,造成一个个规正的小花坛;庭院中间是座小型喷泉,水从顶端涓涓流出,沽沽淌下,轰轰落入下面的水池里。 雾少爷沿直线走到正面的大门下,进入大厅。空荡荡的大厅成圆形,两旁弧型的楼梯通往上层房间;穿过门厅旁的室外走廊,雾少爷终于走到一间客厅,道:“请坐吧。”暗木色的桌椅布置有序,配着真皮沙发,坐起来相当舒适,长椅对着火炉,柔和的火把温暖投给众人。女仆人端来了茶点,沉闷的路程终于结束了。雾少爷道:“对不起,小堡纽伦真确如其名,不能容纳你们的大队伍,把他们留在外面的湖边实在不好意思。” “这座城堡算小?”那莫提夫疑惑着,道,“你好,请问城堡的主人在哪里?” “那莫提夫先生,难道我还不能作为这个城堡小主人招呼客人吗?”仆人对少主人低语几声,雾少爷抬头道,“父亲刚刚有事离开城堡,你们无缘见面了。” 雾少爷正说着,门口处传来了少女的声音。一个大约十三四岁的金发姑娘经过在客厅门口处,不其意间看见雾少爷在招待客人,于是打发了旁边的女仆人,摆了一个公主式的鞠躬,道:“欢迎来到小堡纽伦,我叫伊莉娜,是雾的姐姐,两位请问是不是刚来过这里的宁亚穗妹妹的朋友?” 那莫提夫站起来,红着脸道:“是,宁亚穗正在湖边的营地里,雾少爷已经派人接她了。” “是吗?雾,你的新娘来了。”伊莉娜笑道,“大家请坐,阿禾,快去弄点点心来。”那个照顾林雕的仆人刚回来,听见女少主的命令,匆匆而去。 “姐姐,你别说这个行吗?”雾少爷道,“宁亚穗是父亲的新娘,我们的后母,你对这个安排不满吗?” 少女走过长型的茶色玻璃桌子,在摇椅坐下,轻轻道:“她比我们还小呢,想做我们的后母,我宁可让她做你的妻子。”伊莉娜不满地说着,接过了女仆人递来的杯碟,继续说:“一个女孩死而复生,真不敢相信。”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五十七话 茧 “一个女孩死而复生,真不敢相信。”伊莉娜冷冷发笑,看见那莫提夫一脸困惑的样子,说道,“你不知道宁亚穗是个奇怪的孩子吗?她明明是在灵界出生的,又是在灵界接受花日芙的教导,最后还被灵界处死,连父亲也对此绝望了,没想到她居然还活着,而且在冥界活得那么地好,有一大队人作为她的朋友,真让人想不透。” 那莫提夫从眼前这个看起来漫不经心的少女口中了解到一直想了解的东西,忍不住问道:“宁亚穗灵界被处死的了?” “怎么,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根据灵界总执行官璀炯轩的报告,宁亚穗拥有空间转移和时间转换两种力量,灵界是不容许拥有这两种力量的人活在那里,所以即使宁亚穗没有丝毫错误,灵界还是一这条死规定处决了她。说句实在话,她的死也算是璀炯轩反抗我父亲的代替品,真可怜,她就是知道这点才一直没有向她父亲报仇。”全是一种漠不关心的语气,全是一副冷漠的神情,就连那莫提夫也不禁从心底打了个寒颤,眼前的少女长大后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雾少爷沉默了这么久,终于接着姐姐的话题:“宁亚穗没有错,处死她的人才是最错的一伙,也怪不得父亲讨厌璀炯轩。” “别这么评论他们,我们德古鲁家可不受冥界欢迎,如果灵界也不再欢迎我们,那么我只好在这个漫无边际的‘转世之木’上面飘泊算了。”少女发泄着不满的时候眼里露出一丝蔑视。 那莫提夫终于明白了,伊莉娜和雾少爷的父亲就是灵界之王,不正确来说是阴间,也就是冥灵两界之王,有幸碰到这么一个尊贵的家族,那是今生难得的荣幸。他刚要站起来,向少女男孩鞠躬,却听见外面有人飞跑过来的声音:“伊莉娜小姐,不好了,宁亚穗小姐她……”阿禾冲进客厅,说了一半的话就说不下去。 客厅里的人只有伊莉娜没站起来,并且淡淡地问道:“什么事让你那么慌张?” 阿禾喘息着试图稳定心神:“宁亚穗小姐她,她被一团黑色的东西包裹住,大医生也毫无办法。” 这下子伊莉娜才觉得不能等待,带着一众人等急步穿过长廊,走过一条狭长的小楼梯,抄近路直接来到一处宽敞的门廊里,看见许多仆人急匆匆地端水拿被等等,连忙喝止:“给我安静下来。这像什么样子,不过是一个特殊病例而已,你们都待着候命。”说罢,踏过门?,马上就看见房间中央一个漆黑的卵状物。卵状物是竖着放的,一圈圈金色的光盘旋而上,从光环之间的细小空隙中看见一名女孩屈膝抱腿而睡,她一头深褐色的长卷发随着黑茧的水流不住地摆动着。伊莉娜也惊呆了,这是怎么回事? 大医生从茧后面出现,见是两位主人在,道:“伊莉娜小姐、雾少爷,我听说宁亚穗小姐昏迷了,专程来看看,刚进门就是这副样子,现在还弄不清楚事情。” 那莫提夫见罗杰也出现,问道:“究竟是什么情况?” 罗杰低声道:“我来到这里就放下大小姐,回头见黑鹤低头呆立,正要过去问话,黑鹤突然变成这模样,把大小姐包裹在里面。但我不奇怪,我曾经见过。”那是在冥界之海发生的事情。 伊莉娜冷冷地道:“是吗,那时候你是用什么方法叫醒她的?” 罗杰看了看少女,无奈地道:“当时我是碰球叫她字名,黑鹤就放了大小姐出来,可这次我失败了。黑鹤拒绝回应,我也不知道怎么办。”罗杰在众人面前试一次,没有回音。他失望着看了看窗外的天空,道:“这孩子一直藏着秘密,总是如此。” 伊莉娜缓步靠近黑茧,伸手一摸,茧一张一缩地动了动,随即停歇了。宁亚穗似乎对少女有正面反应,身体逐渐幼化,由一个大约九岁的孩子身体慢慢缩小成五六岁的女孩。伊莉娜和罗杰都惊讶得退后几步,雾少爷更是躲在姐姐身旁,道:“这就是拥有时空力量的人的能力吗?不会吧,她就是用这种方法躲过了灵界的处决吗?”伊莉娜瞪目注视着黑茧。 对于宁亚穗的变化,罗杰并不惊讶,眼看着金色的光圈慢慢地弱下去,轻声呼唤道:“黑鹤,黑鹤,快把你主人放出来吧。”旋动的光圈突然刹住了移动,两头聚拢起来形成一道光环,窗户紧闭的房间里不知从哪里飞来了珠串式的长链,不只一条,十数条长链穿过关环,穿过黑色的茧,在宁亚穗身边绕了一圈,盘旋着飞出来。这回,链缠住了伊莉娜,一个环从这少女身上出现,旋即,链穿过环,从地面溜出去了。光链在屋里绕了这么一个圈子,离开的时候,链和环逐渐变得透明,最后消失了。 大医生,这个没有头发眉毛的慈和老人问道:“伊莉娜小姐,你还好吧,有没有不适?” 伊莉娜似乎未能从惊讶中摆脱出来,听见大医生来问,只好道:“没,没事,光链没有碰到我,不过……”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在光环出现的那一刹那间,她感到一股暖洋洋的东西流入身体里,那种感觉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孕育着。伊莉娜想得入神,好久才听见弟弟叫喊道:“你们看,茧……”茧在变化:失去了光的它打开了一条曲折的缝隙,缝隙渐渐扩大,外壳横着打开,一双纯黑的翅膀。宁亚穗轻轻着地,翅膀奋力一振,离她而去,化成原形――一只通体漆黑的仙鹤。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五十八话 冥界的尽头 黑鹤释放了仍旧处于昏迷状态的主人,先抖动筋骨后伸长脖子抚mo,低低地鸣叫着。那莫提夫走过去,看见宁亚穗平稳地呼吸着,红润的胖脸像熟睡的小猫般可爱,深褐色的卷发垂落于地,那身墨色的长衣服松垮垮地盖着她的身体。人小了,却对所佩带的东西毫无影响,那莫提夫刹那间明白伊莉娜话语意思,不得不惊叹道:“这孩子还真不可思议。” 大医生见伊莉娜小姐没有大碍,重新回到宁亚穗身旁,让罗杰放下她,仔细检查后对两位少主道:“宁亚穗小姐只是睡着而已,没有特别的事情,不过谨慎从事,我还是留下来观察的好。” 伊莉娜似乎还在想着刚才的事,不大听清楚就答道:“好,依着你的办。”于是屋里只剩下大医生、罗杰和一些仆人:罗杰根本放心不下,听不进别人的劝告,坚持留着照顾宁亚穗。 大家经过长廊,走过一个种满了各色鲜花的小庭院,到达另一间大屋檐廊下。里面正巧有人出来,是贺伦。雾少爷问:“那莫提夫先生的人还在湖边吧?” 贺伦恭敬报告:“是,少爷,那莫提夫先生的下属已经安置在距离湖边不远的另一处空地,那里草木丰盛,食物水源充足,是个理想的安置之地。还有,我回来是来报告小堡纽伦正往大裂缝前进,本是应该请安德鲁大王指示下一步去向。不过他不在,我只好来找伊莉娜小姐了。” 伊莉娜还是一副冷漠的神情:“暂时停留在大裂缝边,宁亚穗还昏迷不醒,绿洲里又聚集了那么多人,得好好想个去处。” “是。”贺伦出去了。 那莫提夫道:“这么快就到达冥界的尽头,这个城堡还真不简单。” 伊莉娜抚媚笑了笑,没有说话,穿过大厅,沿着螺旋的长梯登上小堡纽伦的尖塔。尖塔的顶部是间小室,毫无装饰的银灰色圆形墙壁开了几个小巧的窗子,别无他物。从窗子往外看,湖光山色尽在眼前:绿油油的一片树林中夹着一池蓝色大湖,绿绿葱葱,波光粼粼。树叶随着热风的吹拂不断摇动,鸟鸣声不绝于耳,树林的祥和都呈现眼前。林的绿色和沙的黄色交接的地方,沙子随风移动,改变了形状。此刻的风正吹向大裂缝处,巨大的沙丘在那个地方突然消失。一只蠕虫状的大嘴怪从沙子里冒出来,好奇地在绿洲旁边碰了碰,却被巨大的透明墙壁挡在外面,只好愤愤地转身,向大裂缝逃去。它似乎没有觉得危险临近,随着沙子落入深渊里,到此刻才试图抓住没有任何支撑力量的细小物质,它坠落了,无声地消失于冥界,连“元”的光也见不着。 那莫提夫道:“那就是大裂缝。”大裂缝果然名副其实,从尖塔上看,裂缝就像一条又长又宽的深色带子,横跨了整片沙漠,遥远的地平线似乎有一条银色的细线,一点突出的东西并不明显地留在地平线的上方,“那是什么?”那莫提夫指了指那东西。 雾少爷掏出一副望远镜,观察了一会儿,道:“那是灵界的新东西吧,叫什么气球的。璀炯轩那家伙在讨好父亲呢。” “是吗?”伊莉娜对灵界的东西不屑一顾,“他能干出什么好事,不是打仗就是弄这个,多了一点时间就开始审问下属,碰上他总是没有好处。” “这里就是冥界的尽头吗?”充满稚气却含糊不清的声音在一个无人的窗口传出。那莫提夫认得是宁亚穗,回头一看,果然是她,正想问,罗杰气喘呼呼地来了。 伊莉娜回头看着宁亚穗迷糊的眼神,情不自禁地走过去,把她抱下窗台,道:“这下面是万丈悬崖,掉下去会没命的。”略带温柔的声音简直让人不能人相信她就是刚见面时的那个高傲的公主,伊莉娜究竟怎么了?伊莉娜见宁亚穗半睁着迷糊的眼,对赶来的大医生道:“快把她送回房间。宁亚穗,不要随便上这里来,掉下去的话不会有人管你。”伊莉娜指了指宽阔的裂缝,继续道,“你不想到‘转世之木’下面吧,通过了那条通道,就连我们德古鲁家族的人也要转世于人间。” 宁亚穗偎依在伊莉娜身边,罗杰连忙过来抱着;现在的宁亚穗是顶着五六岁的样子,罗杰很轻松地抱着,在窗边观看那熟悉的大裂缝。他低语着:“真远,当初在沙漠里走的时候只看见远处的一片黑色,还几乎掉下去,想想那时候真危险,那时候要是跌下去了,大概我也会转世吧。” 宁亚穗看着罗杰深情远望的脸,问道:“罗杰哥哥,你怎么了?”不仅声音变得稚嫩,连问问题的方式也变了,但是宁亚穗还是很清楚曾经发生过的事。她见罗杰和其他人极度困惑的样子,转而道:“你们觉得我这么说很怪异吗?放心,我认得你们,那莫提夫、伊莉娜、雾、赞托松,罗―杰。”宁亚穗指着相应的人喊他们的名字,可她也非常清楚这样做不能让他们释疑,于是道:“见到星辰的那时候我听见了来自远方的声音,和被埋起来的时候一样,远方的声音告诉我,我必须活着。到底为什么,我不知道,可是我就是这么活下来了。”宁亚穗也没有撒谎,但谁也不懂她的意思。 伊莉娜冷冷地打断了宁亚穗的糊话,道:“那莫提夫先生,请让她不要再说下去。大医生,快点让她走。”那莫提夫和大医生又是劝又是吓地把罗杰赶出尖塔,好歹宁亚穗不再闹别扭。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五十九话 中立的家族 回到大厅,那莫提夫道:“小人谢过伊莉娜公主,能得到如此关照,实在荣幸。” 伊莉娜浅浅一笑,道:“不用谢我,也别叫我公主。你要感谢的话就向宁亚穗道谢,是她来这里的时候被我父亲见到,才容许你们进来。”正说着,外面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贺伦闯入,向伊莉娜和雾少爷躬身道:“伊莉娜小姐,大王被灵界的事耽搁了,他得在那边逗留至去人间的日子,所以短时间内不能回来。大王为了方便小姐和少爷行事,吩咐小人转告两位:第一,小堡纽伦的一切事务由伊莉娜小姐全盘接管;第二,绿洲可以随便去冥界的任何地方,但不许到分泉和达培歇这两处;第三,让宁亚穗小姐留在小堡纽伦,并且派人当她的老师。” 伊莉娜默然地从贺伦身边走过,道:“我知道了,你去传达我的话:舍子小姐负责日常生活和礼节事项,大医生负责健康,许立成负责数学,斟思负责语文,丹舞负责其他课目。暂时就这些,至于课程安排,你和他们商量后再告诉我。”贺伦出去了。 雾少爷问:“那莫提夫先生,我可以去看看你的下属吗?” “可以。”那莫提夫道,“不过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既然这座城堡可以在冥界随便移动,那么可不可以带我们到冥界的城市?只要不是达培歇,你们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伊莉娜正喝了口素酒,慵懒地倚靠着摇椅,听见了话抬头道:“带你们去没问题,那两个地方,说明白了是父亲不许我们去,你们想绕圈子骗我们可不成。再说,那莫提夫先生,你不是来自达培歇的吗,到别的冥界城市有何贵干?” 那莫提夫只好把一切事情都说与了这位未来的阴间女王听,末了又问:“伊莉娜小姐,你能帮助我们吗?” “那可对不起,那莫提夫先生,虽然我对灵界大执行官璀炯轩不怎么喜欢,可是作为灵冥两界的王,我们德古鲁家族的人是不能公开帮助任何一方,惟有这么做才能表示公正。远古时候,灵界和冥界是连成一体的大范围世界,到后来有两个人因为对灵魂的处理意见不合,分道扬镳了,我的祖先班图坦偏袒了其中一方,结果引起了第一次灵冥大战。那场大战的最后结果你都知道吧,灵界胜了,后遗症到现在还没有消除。” 那莫提夫明白伊莉娜说这样的历史是想婉转地拒绝帮助他的请求,于是道:“对不起,是我多说了,那么你们送我到其他城市,放下我的队伍就行了。” 伊莉娜想了想,又道:“放心,宁亚穗既然留在城堡里,你们也尽可以留下,我们会把你们送到别的城市;但是,你们不许与城市里的人发生战斗,这协定你能遵守吗?” “宁亚穗好像也有这个意思,她在离开古特提列图的时候也说过类似的话,看来她挺有成为首领的品质。”那莫提夫无奈地笑道。这话让伊莉娜和雾少爷不由得侧目。那莫提夫继续道:“既然如此,我答应你们,绝对不会向城市里的人挑战,并将以雇佣的方式在那里请人帮我们去达培歇和灵界战斗。这个提议,伊莉娜小姐没有意见吧?”伊莉娜点头同意,一份不合格的交易就这么完成了。 那莫提夫有没有遵守约定,看他留在小堡纽伦的时间就知道。宁亚穗以五六岁的身份在小堡纽伦长到了**岁左右的模样时,那莫提夫和他的一大队人马还留在这个移动的绿洲里。他的队伍成长了,除了原本那些人,许多都是雇佣来的冥界使。这些人平时住在绿洲边沿,聚集在湖边的大草坪上训练战斗技巧,然后在绿洲最接近达培歇的时候,由麦兆聪带领一些新人到城里去。等麦兆聪归来后继续旅行。按照伊莉娜父亲的意思,小堡纽伦是不会接近达培歇,远远地在冥界沙漠的边界掉头。 这段期间,宁亚穗经常瞒着伊莉娜等人,跑到湖边和小型野兽打架,逐渐地,这孩子居然连麦兆聪这样的高人也敢于挑战,虽然失败的次数多得数不清。最初麦兆聪拒绝了宁亚穗的挑战,还特别找到罗杰,让他夹着这顽皮的孩子离开。伊莉娜总是借这个理由教训宁亚穗,可惜的是伊莉娜的教训并没有让宁亚穗学乖,反而那些看守的人被****后,她再度回到湖边。 后来罗杰见这种办法行不通,只好让伊莉娜把宁亚穗交给老师,遗憾的是伊莉娜派遣的老师只教导宁亚穗知识:斟思教她认识人间的字,大医生教了她医学,许立成还教了建筑学等等。宁亚穗在那时候才知道大医生曾在彤飒的医务组工作,他被提升到这个位置后常常跟随安德鲁一起到人间,因此学了很多东西,两人对灵界的了解使得他们谈起来十分融洽。然而这一切不能让小女孩静静生活,活跃的她依然能找到空隙出去。 说起宁亚穗挑战麦兆聪,他经过多次推却和纠缠,恼怒又无奈地接受了第一次,接着就有第二次、第三次……一直下去。宁亚穗败于麦兆聪绝对正常,虽然她时时赢了古提特列图的孩子王洛可菲斯,但洛可菲斯的实力和麦兆聪相差太远,不仅是手臂的力量还是挥动武器的技巧,根本无法与曾经和灵界战斗的麦兆聪相提并论。最初宁亚穗毫无对策地攻击麦兆聪,到后来每次都尝试运用观察众人练习时自学得到的新技巧。 “难怪大王会看上她。”麦兆聪有一次自语道。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六十话 练习 “谁看上谁了?”麦兆聪的自言自语给那莫提夫听见,就这么一句话吓了前者一跳,慌忙地把自己对宁亚穗的看法说出来,那莫提夫想了想哈哈大笑起来:“宁亚穗果然不是个普通的孩子。”他于是想打发麦兆聪。 麦兆聪末了问安德鲁大王的去向,那莫提夫示意他不要问。其实这问题连伊莉娜也答不了,安德鲁是从灵界直接去人间了,在何处,分隔两个世界又没有交流的父女怎么知道对方的所在地?说来也奇怪,安德鲁为什么不捎个口信回来?至少来问问宁亚穗的情况也好。可是没有,一次也没有。安德鲁究竟去人间做什么?宁亚穗从雾少爷那里了解到安德鲁大王失去了武器――羽针蓑衣,那么重要的东西流落人间,而且是在雾少爷出生前就已经发生了的事,事情的过程谁也不愿说。 那莫提夫去找伊莉娜,先插话道:“我能参与宁亚穗的学习么?那孩子应该学多点东西,例如战斗技巧或者兵法一类的。” 罗杰正巧在报告宁亚穗的事情,听了那莫提夫的话,奇怪地问:“怎么,你觉得沉闷了,还是因为没事可做的那种空闲使得你不请自来?” 那莫提夫笑着把麦兆聪的话重复一遍,又道:“我打算教她战斗策略,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不让她学会如何战斗怎么行,至少也该懂得如何保护自己吧。” “那就依你的。”伊莉娜爽快的回答出乎那莫提夫意料,她背手离开。门一关,呆坐在角落里听着大医生说教的宁亚穗一下子跳到那莫提夫身边,兴奋地喊道:“好啊好啊,我又多学了一项东西。还有……”她突然停顿下来,从大开的窗户眺望蓝天,天空一条云丝也没有,是洁净的一片。女孩继续道:“我必须战斗,这不是我去选择的事情。我爸爸宁百清在灵界,花姐姐也在灵界,而我却去帮助冥界,我和他们重逢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还有尊长老曾经说过,人间有我的未来,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学一点战斗的东西未免不可。” 大医生惊讶地问:“你已经知道如何去人间了吗?” 宁亚穗点头道:“我知道,而且我也去过了,可是下一次我将从‘阴间大门’那里过去,罗杰哥哥,你能陪我一起去吗?”罗杰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沉默了。宁亚穗一番议论,令在场的不禁想到这么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不,其真实年龄折算起来已经超过十二岁了,可这么一个孩子已经对自己的未来操心了,那她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大医生摇了摇头,不敢想象。 ―― 安德鲁的行宫――移动的绿洲、小堡纽伦正沿着大裂缝向远离达培歇的方向移动。绿洲的大湖,大家称之为蓝湖的绿洲最具有生命力的地方,一个约莫九岁、穿着素色长衫的女孩正呆立着。她双目虚闭,静心倾听,双手随意下垂,脚边却放着一张带箭的弓和一把短匕首。一只黑色的仙鹤在女孩身边转了个圈,轻声鸣叫着。“黑鹤,离我远一点。”宁亚穗低声道。黑鹤飞到旁边的树冠上,屏息等待。 树林中一个黑影飞快地跑过,串到宁亚穗身后,嗖地从树后面冲出,伸着爪子攻击女孩。宁亚穗不回头,在最后一刻俯身躲开了。她刚要站起来,一只手从旁边划过,利刀在女孩衣服割开了一条大缝,宁亚穗不逃,刀刃一过,猛地转身,踢飞了一支箭,攻击了另一个准备上前的人。宁亚穗依旧没有睁眼,趁着拿刀的人转身攻击,一下子跳到对方身边,用拳头****那人,然后猫着腰跃上半空,立于树冠之上。 可这个地方也不见得安全,巨大的魔龙展翅横扫树冠,其余飞上空中的不断盘旋,搅乱了大气的活动,树顶上已经站不下去。宁亚穗顺着树的摇动,随风而坠,抓住了一条带刺的藤蔓,顺势飞到粗树枝上,扯断了藤蔓,挥动着缠住那条攻击自己的魔龙。魔龙一跃冲上云霄,把女孩也带上去。宁亚穗如荡秋千一般跳上魔龙的脊背,伸手去抓缥缈的浮云。 “真舒服,啊,那里有座大城市。”宁亚穗从云的间隙中窥探沙漠,远远地看见一面高耸的城墙,墙内墙外都聚集了许多人,一条宽敞的大道笔直地从这边的城门通往一大片空旷的大地,一座立于城市中央的巨大三角形建筑物。“那座城市叫什么名字呢?” “卡狄罗。”魔龙沉重的声音回答了宁亚穗的疑问,“注意,他们要来了。” “是,帕顿。”宁亚穗兴奋地喊道,然后回头看着其余的魔龙俯冲而来,狠狠地一拉藤蔓,让帕顿回转冲向龙群。宁亚穗很想用藤蔓攻击,可是没有它,自己拿什么来控制魔龙呢?“黑鹤,快变成鞭子。”主人一下命令,黑鹤迅速地飞到女孩身旁,化成长鞭,任凭宁亚穗不断挥舞。 尖塔里,那莫提夫和罗杰用望远镜遥看宁亚穗的练习,前者道:“你的大小姐真行,我不过是教了她方法而已,她居然学得那么的好,太厉害了,无怪乎麦兆聪要赞她。”罗杰无言地看着。宁亚穗练习的期间,他也陪伴练习,渐渐地感到追不上宁亚穗的成长速度,这是一种无奈。罗杰知道今天的考验对于宁亚穗来说不算什么,她轻松地通过了。 宁亚穗击退了魔龙群,叫帕顿回到城堡上空,跳到尖塔上,翻身钻过窗户,抱着罗杰道:“我干得好吗?”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六十一话 城门之外 卡狄罗是个拥有高墙的封闭城市,从小堡纽伦的尖塔往外看也之内看到高耸倾斜的巨大幕墙,墙有多高,看看下面的星点般小房子就知道。当大家以为那不过是可容纳一人的小屋,那就大错特错,那可能是一间住所或者是一间茶馆酒店:对比如此强烈,出乎罗杰想象。那莫提夫曾经到过卡狄罗,没能到城里是真的,他被拒之门外。这不是问题,问题是宁亚穗对它产生兴趣,“自从离开古特提列图,大小姐就一直没有到过别的城市”,罗杰是这么评价的。 但是高耸的城墙夺走了大家对卡狄罗旁边一座同样高大的石山――碎湖岭的注意。碎湖岭正如其名,陡峭的山坡“长”着一条条深陷的裂纹,细细的水流形成瀑布,在山底制造出一个又一个水潭;这些分别流淌的水不会汇聚,当它们进入沙漠后,水就很快就化成水汽;河消失了,末端竟如泉口般细小,令人误认为是源泉;真正的泉口在山顶,由数个热口喷出,形成同样数目的小湖,因为湖的数目多,面积又小,碎湖岭这名字就是这么而来。卡狄罗的人不大来这里,因为作为孪生兄弟一样的地方,卡狄罗本身也有热泉。 伊莉娜答应了宁亚穗的要求,让小堡纽伦在距离卡狄罗不远的地方停下,用特殊的空间隐身,这也是伊莉娜的工作之一。第二天天还没亮,宁亚穗裹着鲜红的头纱首先逃出了绿洲。踏上了结实的碎石路面,向卡狄罗走去。天边的泛白逐渐高升,太阳却还隐藏在地平线下面,太早了,城门还关闭着,城外的居民也没有起床,四周偶尔传来动物的骚动声和叫嚷声,没有灯,在半阴半暗的世界里这些声音叫人害怕。宁亚穗壮着胆子悠转,不知走过多少小道拐过多少弯角,终于看见有间小店屋里亮着灯。磨刀声从里面传来,小女孩凑到那窗后查看:女主人在做饭。她好奇地钻过挂着门帘的矮门,从透光的木壁后面继续看。 一阵走路声,宁亚穗站起来正想逃跑,却见女主人走出来对那些人道:“怎么了?我还没准备完毕,你们先回去。” 一把厚重的男人声音在说话:“昨天有人见到一片绿洲到达城的前面,不过眨眼就不见了,今天想早点出去瞧瞧。对了,你有没有见过陌生的人?”尽管看不见,宁亚穗听得出来,那人带着一群约二十来个士兵,每人各携武器,那是什么? 女主人道:“没有,这里平静得很。” 男人道:“那好,听说达培歇又要打仗,辛达科那家伙又要来抢人。明明不久前才来过,这次又不知道是不是他搞的鬼。总之,你小心点,被那些奸细进入城里就不得了了。”又是一阵脚步声,这回是逐渐远去,宁亚穗松了一口。 “谁?谁在那里?再不出来,我就告诉刚才的林安大人了。”女主人说道。 宁亚穗从屋子后面走出来,摘下头纱,道:“对不起,这么早打搅你,实在不好意思。” 见是一个笑容可掬的女孩,长着一张毛脸的女主人倒放松了警惕,道:“小孩子不该这么早就到处乱跑,你爸爸妈妈呢?” 由于亮度关系,宁亚穗现在看清楚了,女主人是个鼻嘴又长又宽,两耳又圆又尖的奇怪动物,全身披毛,但手掌是空虚的,一件连裙编花糙衣正好是掩饰臃肿身材的好帮手,凶恶的面容是不能改变,慈祥的内心倒能从行动中表现出来。听见对方问话,宁亚穗突然一愣,低着头喃语:“妈妈死了,爸爸不要我。” 女主人也愣了一下,没想到眼前满脸笑容的女孩居然是个被遗弃的孩子,于是起了怜悯之心,安慰道:“不要哭,阿姨给你好吃的,来。” 太阳出来了,城墙上的角楼被一条光线分割成上下两半,同一时分,嘹亮的号角声传遍卡狄罗。在没有彩霞的天空下,卡狄罗这个沙漠城市巍然矗立,巨大的影子投射在城门外的一列小屋子上。宁亚穗披着一件毛皮袄,双手抱着一只又轻又薄的瓷杯暖手,背着阳光的地方相对阴冷,尤其是清晨,大家都穿起了厚厚的皮衣抵御寒冷,但宁亚穗不知道,仅穿了两件薄薄的衣服就跑到这种地方,让那间屋子的女主人真的以为她是被家人赶出来的,好心地地收留下来。 宁亚穗在门口处看着卡狄罗缓缓地打开了大门,一股灿烂的阳光斜斜地照耀着门的一角,没有过来,远远地逗留着。宁亚穗转身放下杯子和皮袄,对女主人道:“谢谢阿姨,我要走了。” 正忙着做饭的女主人突然喊道:“别到处乱走,城里管得严,没有通关文的人都会被抓起来。” 宁亚穗听了,张望了城门下一大堆等候过关的人和一队检查证件的人,士兵放了手执一纸关文的人,抓走了几个,有些是有证件却不知哪里出错被捉了的人。女孩看了看,返回小屋,问女主人:“阿姨,他们为什么要检查通关文呢?” 女主人取来搁在桌子上的大袄,道:“快披上,会冷的,阿穗。”宁亚穗极不情愿地披上了,又忍不住望城门看。女主人也看着城门,平静地道:“早些时候林安不是说过了,有个来自达培歇的人向这里发出挑战,说如果卡狄罗的长老不交出一万士兵就会发动战争。那个叫辛达科的人向来喜欢打仗,已经有好几个城市就这么被消灭了,他最近攻击过古特提列图,又一个城市被消灭了,真可怜。”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六十二话 关于辛达科 “古特提列图被灭了?”宁亚穗背对着女主人,不让对方看见自己惊讶得目瞪口呆的样子。刹那间,这个被赶出来的女孩看见了异象:一垒平台式的山台、一堆堆破碎的石头、一些零乱散落的工具,一排排倒塌的帐篷,在颓垣断壁的世界,一条藤蔓沿着阳光不猛烈的地方攀爬,它是这片土地的主宰者。宁亚穗看见的是未来景象,那条藤蔓是被她留在古特提列图的嘟嘟爷爷,那时候的它已经把枝叶延伸到用来连接城市和冥界之海的神殿,以它柔软的身躯支撑木门,从对面吸取水份。不过现在的古特提列图,虽然经历了辛达科的破坏,仍然有人在里面生活,却失去了昔日的神采。 没有听见宁亚穗说话,女主人回头看见宁亚穗陷入沉思,于是把一杯油奶茶递到她面前,补充道:“古特提列图有人逃到我们这里,他们没能进城,过了不久就消失无踪,可我还是听到一点,他们那边有个叫桑迪的人当了长老,不过那人待人的方式不怎么样,不少人先逃了;后来看见辛达科攻城,那叫桑迪的居然把城里的壮士送到对方手里。不过那全都是假惺惺的动作,桑迪试图以外表强壮里面空虚的人欺骗辛达科,辛达科一试就知道对方的用意,趁着一个刮风的夜晚袭击古特提列图,抓走了桑迪和另外几个反抗的人。” “城里的人没有帮忙吗?”宁亚穗其实也知道当初那莫提夫夜袭古特提列图的时候,城里的人也没帮忙多少,这句话不过是想知道桑迪背后的事情。 女主人摇头道:“没几人帮忙,那些逃出来的人都不是士兵,没有攻击能力,我就只知道这些。哦,对了,你看见那边的碎湖岭吗?听林安说辛达科现在就在那里,好像是在等待我们的‘父亲’犹父长老回答他们的要求,因此还没有动作。如果辛达科有行动,我想我也该离开卡狄罗,或者这样才是正确的做法。” “现在有人离开吗?”宁亚穗喝完了茶,把杯子放下,又问:“阿姨你怎么不离开?” 女主人脸一红,尴尬地转脸说道:“自从辛达科来了以后,这里就冷清多了,以前的这个时候,街道上到处都是人,熙熙攘攘的,让人高兴。”她没有回答宁亚穗第二个问题,看着空荡荡的檐廊,不由得一阵心酸。 宁亚穗见女主人面带愁容,宁亚穗劝道:“辛达科的人不一定全部是会打仗的我知道后勤的人不少都没有战斗力,他们负责煮饭、搭帐篷、造房子、运输等事情,所以用途多着呢。” 宁亚穗的这句话让女主人不禁提高警惕:“阿穗,告诉莫默如姐姐,你怎么知道辛达科军里头的事?” “辛达科,我知道这个人,他是那莫提夫大人的上司,不过我就没见过他,因为我从来没有到过达培歇。”宁亚穗没有发觉自己踏向了危险的边缘,“我一直和那莫提夫大人的队伍在沙漠里旅行,去雇佣别的城市里的壮丁到达培歇打仗,基本上只要打一场就可以了。” 莫默如道:“那莫提夫吗?”她仿佛放下心头大石一般,绷紧的肩膀松懈下来,“那莫提夫这人我知道,我本也是从别的城市里来,沿途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到处请人到达培歇做士兵的人,那莫提夫这名字在卡狄罗还是有一定的知名度。” “为什么?” 莫默如放下刚拿出来的石碗,倒了一点奶油,拿起褐色的小杵,一边捶着奶,一边道:“你不知道吗,辛达科命令那莫提夫攻击井城的事以及那莫提夫和辛达科因为那城市的事情闹僵了的事,都已经传到每个人的耳中,大家都知道自那以后,凡那莫提夫经过的地方经过一段长时间后才会受到辛达科的骚扰,卡狄罗的长老正想着如何去找他来,可是找不着。” 宁亚穗想起是有这么一次经过一个废墟的时候,那莫提夫喃喃自语着“井城,我就从这里独立”之类的话;转瞬即逝的表情过后,小女孩故意问道:“为什么会找不到?那莫提夫大人不会隐身,怎么可能找不到?”这像句戏言,宁亚穗却从心底知道大家找不到那莫提夫的原因:他在移动的绿洲里。但是此刻宁亚穗更喜欢看莫默如弄茶的过程。 莫默如在奶里加入了油精,搅成了糊状的东西,倒入杯子递给宁亚穗,继续道:“这个喝吧。”宁亚穗对刚才没能品尝味道的东西尝试性地喝一口,香香咸咸的,有点腻却不粘,感觉奇怪,但不好说。莫默如没有理会女孩的心思,继续道:“为什么找不着,就是因为那莫提夫行踪诡秘,就是今天见了在这座城市,明天也就找不到了。被那莫提夫雇佣到达培歇的人回来说他们曾经在一个绿洲里受训,出来的时候已经在达培歇附近,如果是真的话,阿穗,你觉得有没有可能会是林安说的那个消失了的绿洲呢?阿穗?” 宁亚穗知道这一切,并没有专心听着,倒注意起外面的骚动。她倾听了好一会儿,道:“是今天早上的那群士兵回来了。” 莫默如疑惑着,一群人迅速涌入小屋,把内外挤得水泄不通。其中一个比宁亚穗高整整一个高度的人首马身的人在门外道:“莫默如,你准备多一点食物,我们要到沙漠里去瞧瞧,看起来那块奇怪的东西消失后有人向着卡狄罗来了。” 莫默如端来了油奶茶,分给了大伙,道:“有很多人来吗?” “不,好像只有一两个人。”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六十三话 进城 “一两个人?”莫默如愣着。 人首马身者道:“是的,而且从脚印看来对方是个小孩子。” “小孩子?”莫默如不自觉地向躲在门后的宁亚穗望去,真心替她担忧,希望她不要出来。宁亚穗带着笑意走到人头马林安脚下,问道:“你是说我吗?我是今天早上才来到卡狄罗的。”人首马身的林安一说话,宁亚穗就听出来了,在对方惊讶地看着自己和莫默如的时候,又道:“先生你就是林安吗?我从莫默如阿姨那里听说过你,听说达培歇的辛达科要袭击这座城市,那么如此巨大的城墙应该是那之后建起来的,可是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的人冒险住在城门外面?万一辛达科来袭,他们进不了城就会成为对方的奴隶或者是消失,不是这样么?” “莫默如,你……”林安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空气,瞧瞧笑容满面的宁亚穗,又看看神色慌张的莫默如,惊讶得说不下去,许久才想到:“为什么?”林安对眼前这个**岁的孩子能如此深入地了解事情感到诧异:“因为莫默如没有通关文件,没有的话就不能进去,即使遇到辛达科在袭击,他们也只有躲避的份,进城,那是不用想的事。” 宁亚穗转而看看莫默如,见她不停地揉拭着一件暗灰色的糙衣,细细的弯月型额毛下是一双闪烁的眼睛,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但不能说的样子。宁亚穗只是以为莫默如因为没有通关文件才被迫留在此地,道:“莫默如阿姨,是这样吗?” 回答宁亚穗这个问题的是林安。他道:“莫默如并非没有关文,她是从达培歇方向逃过来的人,‘父亲’怕她是奸细,一直不容许她入城。我啊,从她来的时候起就在观察她,莫默如是个安分的人,没什么特别的。” 莫默如红着脸,一下子转身躲避对方的眼神,到后面抖颤着拿起石碗。她试着用这种办法摆脱窘境,才羞涩地道:“林安,别说什么特别的,你……我……” 林安也发现处境尴尬:“不要说这种话,就算你和我有什么关系,‘父亲’也不会让你进卡狄罗,最多在辛达科袭击这里之前我和你一起走。” 宁亚穗不大明白他们的对话,见其他人远远地躲开了,她本想问“辛达科在哪里”却到最后不说,换成了:“辛达科在那边的碎湖岭吗?我去看看。” 林安听见宁亚穗以一种轻松的态度提到辛达科,并向门口走去,连忙劝止道:“你要去找辛达科吗?不行,依靠我们卡狄罗十几万大军也无法对抗辛达科的军队,靠个人力量做得了什么?更何况你是个女孩子,他们更不会怕你。” 宁亚穗笑道:“没关系,我能找到他,那莫提夫大人就是不说,我也有办法。” “那莫提夫大人?”林安心里愣了一下,用狐疑的目光看着莫默如。莫默如见宁亚穗没有随便离开,才放心地把刚才两人的谈论全盘托出。林安听完了,问道:“你叫亚穗是吧,你真的见过那莫提夫本人吗?” 宁亚穗点头道:“嗯,见过,他还经常教我读。”说罢,女孩连蹦带跳地跑到门外,跟林安的下属说话。 林安飞跑出来,追着看似要远离卡狄罗的宁亚穗后面,一边大喊:“别乱来……”他还想补充“你到了辛达科那里一定会没命的”之类的话,却一个不留神被什么东西拌倒了,摔了个四脚朝天。他翻身站起来,但见四周一片白茫茫的,脚下是一片湿渌渌的青绿草地,给马蹄沾满了水珠。林安向四周环顾,见不着一间屋子,全被白花花地浓雾遮蔽。他略感害怕,然而想到了宁亚穗和莫默如就不禁大喊:“莫默如――宁亚穗――莫默如――你在哪里?宁亚穗――你在哪里?”世界似乎变得空旷,林安的高声叫喊没有得到回音,甚至连声音也不返回,这一刻林安才真正感到恐惧。 雾里出现了熟悉的声音,宁亚穗喊道:“林安先生吗?是林安先生吗?”细长的声音显示着说话人距离林安非常遥远。 “是!”林安奋力回答。 这一次宁亚穗的声音近了:“对不起,我想在找辛达科前先去卡狄罗城里看看,所以用了‘转移’,没想到会把你牵连进来,对不起。”女孩稚气的声音越来越响亮,到话语最末的时候简直是种在身边谈话的那种音调。林安惊讶地看着白雾逐渐散开,鲜润的草地逐渐消失的情形,却更惊讶于宁亚穗轻易地说出‘转移’这种高级能力的字眼。宁亚穗站在发呆大林安身边,问道:“林安先生,你怎么了?” 林安从梦景中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阴暗小巷的角落,脚下是一条被踏平的碎石沙地,两旁是大屋的石制高墙,屋顶茅草的条状干枯叶片直垂到宁亚穗头上,这孩子顽皮地拈着一条,拉扯一下,然后放手,向着熙熙攘攘的街道走去。林安问道:“亚穗么,你懂得转移空间,对不对?”他话音刚落,只见宁亚穗走过一个卖油奶茶的小贩旁边,看着他淘了一勺子,浇到客人自备的陶碗里,看得发呆。林安于是抬头观察四周,果见长长的一条路两旁建起无数茅顶房子,人们在狭小的门口外铺了一张编织地毯,放几件花花绿绿的摆件或是几桶发出腥味的油奶茶,或是摆满了肉串的矮桌子,这里是卡狄罗高墙内的市集。林安不安地跟着女孩,道:“快回答我。”宁亚穗没回答,跑到另一个小地摊旁观看。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六十四话 卡狄罗的神殿 祈祷,对古特提列图的居民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事情,尊长老是个没有太大权力的领导者,因此从不让人对自己进行崇拜式的礼节,在那个城市,人们只须遵从规律的约束就能正常生活;祈祷,对于小堡纽伦也没有太大意义,一是因为大部分人来自灵界,二是德古鲁家族是个**家族,所有发生于小堡纽伦的大小事情都归于安德鲁或伊莉娜的管辖之下;祈祷,对于卡狄罗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每天某一时刻,所有居民都停止手中工作,诚心地面对高耸的四角锥体神殿,低语祷告。 卡狄罗的神殿位于四道城门的最近距离交叉点,也就是在轴线之上,无论从何处看都是一个完美的三角形;神殿的四个地角与四条宽阔的轴线大道相连,其中两个地角正对日出日落方向,令其四边都能反射阳光;神殿下是个巨大空旷的广场,没有神像一类的雕塑,走在广场里也看不见云石地板上的太阳月亮组合的花纹;广场由一道环型的大水池包裹,水池以外的第一层大圈就种植了沙漠植物无叶树;无叶树也是神圣之物,和灵界酸土之地的钢酸草一样,是这个城市居民的日常生活用品的一种重要原料。 林安被宁亚穗以穿越方式带入卡狄罗,心里想着如何把这个不懂世情的女孩送回莫默如的家,但他清楚知道进城需要关文,出门也要,在这个半自封的世界里,一个外来的人将被处以极刑。宁亚穗不知道这些,然而就算知道也未必会听从林安之言;她曾经“死”了一回,复活了一次,对于死亡,她不会害怕。林安不知道这些,只道:“宁亚穗,用面纱盖着头,小心跟在我后面,千万别远离我。”他害怕着,带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在身边,随时都可能被人误认为是叛徒。宁亚穗拖着林安粗糙的大手,轻轻动一动,表示明白。林安怀着忐忑不安地心情走过大广场,向半人半鸟的巡逻者打招呼。 那些人看见林安带着一个孩子,其中一人过来拍拍他的手臂,半人半鸟的巡逻者比宁亚穗高不了多少,而林安这匹人头马却非常高大,前者能够拍拍后者的手臂已经不错了。那人道:“怎么,林安,见到莫默如后感觉寂寞了,到孤儿院里收养个孩子当作是自己的?成家了的话就不能再到城外去,或者说你是想留在城外后被辛达科的军队骚扰?” 林安苦笑一声:“不要你辉庆管我的事。”双方分开了,等半鸟人走远了,林安低语:“还好你没有说话。”面纱下的宁亚穗不停地回头看辉庆的背影,真的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走在神殿广场,洁白、明净、反光的地面透着一点一星的荧光,阳光下的金字塔并非金光闪闪,而是夺目耀眼的白华。两人没有进入神殿,以巨石建造而成的主楼梯倾斜地直通金字塔之顶,神殿之室;另一条楼梯绕着墙壁逐步爬升,最后落在边角上的大殿入口。阳光无论什么何时都会照耀这道方形的白色大门,穿过门上的格子窗花,射入小门堂的神像身上。小门堂的神像有十二个,有神情凝重的高贵者,有抱着婴儿的慈母,有张臂挥舞的武士,有孤芳自赏的少女,有骑马狂奔的勇士,有俯身饮泣的老人,各神像神情各异,动作随心,毫无造作。 林安带着宁亚穗从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穿过,向一道镀花大门走去。敲门进入后,林安问立在桌上的长尾沙鼠:“爱忒,‘父亲’在什么地方?” “你好啊,林安,下次来的时候请带些东西来,我才会告诉你‘父亲’的去向。”爱忒不屑地说道,它发现了沉默的宁亚穗,露着一脸不悦的神色,“算了,‘父亲’马上就要进行祈祷仪式,他已经先去了。”沙鼠仔细观察依旧藏起脸庞的宁亚穗,手指了指她又摆动一下,“林安,你不懂规矩吗,进入神殿怎么能带面纱,对神不尊敬,你会受天谴的。” 宁亚穗不等林安指示,脱下了面纱,道:“这小东西很可爱。” 爱忒眉头一皱,狠狠地看了林安一眼,道:“真没规矩,小鬼,你是从哪里来的?你的家人呢?” 刹那间,宁亚穗想到了花日芙,稍稍冷静一下发热的头脑,道:“对不起,先生,小女儿宁亚穗向阁下敬礼。”女孩双膝略屈,稍稍鞠躬以示礼节,这是小堡纽伦的客人们对其屋主的行礼方式。“宁亚穗是从古特提列图来的,现在于冥界流浪,没有固定住处。”这话已经显示出宁亚穗是有老师家人的,但她自行做主省略了那些部分。 林安对于宁亚穗能说出如此的话感到莫名其妙的诧异,爱忒却冷冷地道:“哦,有意思,告诉我,你是如何进入卡狄罗的?” 林安惊恐地看着宁亚穗,却见宁亚穗不慌不忙地从宽大的衣袖里抽出一张写满字眼的白底纸,递到爱忒面前,道:“这是关文,我是从正门进出的。” 林安瞪着眼睛竟说不出一句话来,又见爱忒详细端详了通关文件,还给了宁亚穗,还说道:“你并不常在卡狄罗吧,要不怎么会不知道神殿的规矩,你给我到主殿一趟,‘父亲’要在那里讲道,你去听听,这是你的荣幸。” 卡狄罗神殿的大礼堂,一间由四根圆形大柱支撑圆顶的巨大房间,白花花的内外墙壁和五彩缤纷的巨型壁画相互映衬,营造出一种神秘又神圣的感觉:这里是卡狄罗神殿最神圣的地方。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六十五话 寻人 “找到人没有?”那莫提夫追问四处走动的仆人,没有人知道。贺伦刚从一条长廊尽头过来,阿禾则从另一条长廊中间的支路出现,那莫提夫又冲着两人问:“找到宁亚穗小姐了吗?” 两人都摇头,先由贺伦说话:“没有。我把湖岸和林子一带都找遍了,连你的营地里也找过,就是没见到她,连个影子也不见。我已经把宁亚穗小姐失踪的事告诉了麦兆聪,他马上就会派人再次仔细搜索绿洲的树林,不过我想的是宁亚穗小姐可能不在绿洲。” 阿禾也道:“不在的可能性极高,我和仆人们把小堡纽伦翻个遍都见不着,那莫提夫先生,你说罗杰会不会知道?” 三人正说着,罗杰和黑鹤同行而出,走到大堂的楼梯旁,见那莫提夫和一众慌乱的人群,奇怪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找不到宁亚穗小姐,城堡的守门人说她今天天没亮就出去了,我以为她是去了营地,问了麦兆聪才发现她没有去。麦兆聪已经先在找人了,还没有结果,我们才那么着急,不知道伊莉娜小姐会怎么怪罪阿禾和贺伦。”那莫提夫心里的焦急摆在脸上,跺着脚道:“这件事还没有告诉伊莉娜小姐,雾少爷也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么?”带着睡意的雾少爷慢慢地经过楼梯,声音含糊,“我听仆人说宁亚穗不见了,她拥有时空力量,就是离开了小堡纽伦也未必不回来。黑鹤不是在这里么,如果她真的要离开,绝对不会单独留下自己的武器。” 罗杰也道:“雾少爷这么讲是没错,大小姐向来喜欢用空间转移的方式到别的地方去,不久就会自己回来;单独留下黑鹤是常有的事,不必那么惊慌。” 那莫提夫道:“你知道得还真清楚。” 罗杰笑道:“那当然,你大概不知道吧,大小姐在这里没隔几天就会来一趟远行,有时侯我也会陪着去,她可是个喜欢到处探索的孩子。”罗杰根本不把宁亚穗不在小堡纽伦的事放在心上,心安理得地和黑鹤一起吃早餐。 雾少爷也跟着去,临走前道:“姐姐说如果宁亚穗是从城堡的大门出去,你们可以到卡狄罗找一找,是她要求在卡狄罗逗留的,你们去碰碰看。宁亚穗到其他地方的时候总是以转移方式去了,这次她没有这么做,就是因为目的地很近,没必要使**量。”他吩咐阿禾和贺伦让家里的仆人和外面的麦兆聪停止搜索,转身跟在罗杰后面一起走,那若无其事的态度简直叫在场者不能相信。 那莫提夫忍不住追问道:“伊莉娜小姐已经知道宁亚穗小姐出去的事?” 雾少爷道:“是的,绿洲的结界是姐姐张开的,她会知道谁进出过绿洲。姐姐说宁亚穗是在清晨时分出去的,而且是穿过结界出去,没什么特别。姐姐的力量好像对宁亚穗没有效果,可是姐姐还是知道她出去了。姐姐还说卡狄罗方面曾经有人在绿洲附近徘徊,但很快就回去了。” 罗杰道:“是吗。”虽说不担心,但他还是竖着耳朵倾听着雾少爷和那莫提夫的对话。 那莫提夫知道宁亚穗可能去了卡狄罗,低头想了好一会儿,直到女仆人把餐点送到面前,才道:“如果宁亚穗小姐不使**量的话,应该进不了卡狄罗。”他把卡狄罗的事情说与在场的,“卡狄罗对来自达培歇的人并不友好,宁亚穗虽然没有去过达培歇,但她听说过辛达科此人,不能说她去卡狄罗就不会遇到危险,我们还是把她找回来比较妥当。”雾少爷同意,罗杰想想也觉得那莫提夫是对的,两人都同意派麦兆聪去找她。 黑鹤却突然插嘴道:“主人运用了空间转移,还有其他人跟着一起转移了。地点……主人现在是在卡狄罗城内的神殿里。” 罗杰道:“果然如此,不过我们没有通关文件,进不去。”罗杰倒不是担心宁亚穗的安全,那孩子的安全没有问题,问题是她什么时候玩够了然后回家的时间,弄不好真会碰到麻烦。 “我送你们去吧,主人在呼唤我。”黑鹤说罢,化成一团黑色烟雾,裹住了雾少爷、罗杰和那莫提夫,瞬间消失于小堡纽伦。 那莫提夫那盘没动的早点还留在桌面,看来他今天是吃不成了。仆人收拾掉一切剩余之物,伊莉娜才出现,冷漠地看着忙碌的仆人,呆板地道:“宁亚穗吗?父亲就这么想我们和她相处融洽?真是的,如果父亲你是有那么的想法,好歹也回来一次。” ―― 卡狄罗神殿的大礼堂,一间由四根圆形大柱支撑圆顶的巨大房间,白花花的内外墙壁和五彩缤纷的巨型壁画相互映衬,营造出一种神秘又神圣的感觉:这里是卡狄罗神殿最神圣的地方。倾斜的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的一个正方形孔洞直射大堂的神像额部,这是一年只有一次的景象,也是大祈祷仪式的开始之时。匍伏于地面的人们虔诚地祷告神灵,此声音传遍大堂的每个角落,响彻大堂的每个角落,震动着大堂里的每件雕塑。 林安以奇怪的方式回到卡狄罗城内,知道宁亚穗是如此特别,于是带她到神圣的地方,寻找犹父长老。犹父长老,其地位与古特提列图的尊长老一样,高高地站在卡狄罗万民之上;他比较年轻,正值壮年,说起话来滔滔不绝,尤其是在祈祷时的演讲,如苍月耀空,如龙腾万里,如星河荧火,如小溪微风。宁亚穗只听了第一段,就轻声呼唤黑鹤。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六十六话 反制 卡狄罗的祈祷仪式是对神,或者说是对冥界之王的拜祭。黑色月牙和黑色太阳的汇集:宁亚穗在小堡纽伦见过这个标志,门上、窗花、栏杆、垂饰等等,绿洲里充满着这种符号,对于这女孩而言,是最为平常的一个。这个标志在古特提列图是没有的,但在卡狄罗它是神圣之物,不可侵犯的东西。卡狄罗唯一拥有这个标志的地方在最圣洁的地方――神殿,在神殿大礼堂的墙壁上。巨大如一人的标志在脸庞模糊的人像之上,人像之下犹父长老正在演说,洪亮的声音在拱形的高瓴屋顶回荡,让静坐一旁的宁亚穗深深感到犹父长老比尊长老更有气势。此地并非外人能进,林安却想不到宁亚穗居然有卡狄罗的通关文件,想问却被爱忒的陪同和祈祷仪式开始而耽搁了。宁亚穗倒不这么担忧,她怀着愉快的心情进入主殿,看着犹父长老稳步踏上讲台,听了一会儿,不想听下去。 聍听祈祷这种类似说教的东西,宁亚穗不要,所以不多时她就猫着身子离开了礼堂,轻声呼唤黑鹤。林安见宁亚穗离开,也礼貌地鞠躬退出。宁亚穗和林安能如此轻易地离场,是因为林安的关系:人首马身的种族不适合跪拜,因为身躯庞大,如果坐在大堂前方必定会阻碍身体矮小者的视线,因此林安总被安排在大堂最后面的地方。宁亚穗出去,林安跟着去,装作平静地道:“宁亚穗,不要到处乱跑,神殿不是一个初到卡狄罗的外人可以进入的地方,你已经超出了这一律法了,所以别再添麻烦。”正说着,不知从哪里冒出一团黑色的球状物体,并且逐渐扩大,最后张开了黑色的薄膜,把雾少爷、罗杰和那莫提夫释放出来,而黑色的东西则化成一只纯黑的仙鹤。林安惊恐地看着新来者,正要高声喊叫,却马上想到是自己把宁亚穗带到此处,怎么也难以洗脱擅自携带陌生人的罪名。他猛地一个寒颤,低声对还处于懵懂中的三人道:“快走,别待在这么明显的地方。” 可惜林安说得太晚,一个穿着黑色底衣白色外袍的巡逻者发现了这些陌生人,慌忙举起铜锣敲打,并且喊道:“有敌人入侵神殿!”一连喊了三句,所有在祈祷的人马上转身张望,看见林安正在催促着宁亚穗等人离开。 犹父长老喊道:“关门,千万不能让敌人逃走,更不能让叛徒离开神殿。” 一声吆喝:“谁要逃?我是阴间之王德古鲁家的第二继承人,你们给我退下。”坚定而响亮的命令,雾少爷显示出了应有的气势,把涌上来的一群人给压制下去,然后音调略略缓和:“我本没打算进入卡狄罗,这是意外,我和我的朋友会马上离开此地,不会骚扰城里的任何一个人一头牲畜。” 这是承诺,犹父长老从雾少爷坚定的眼神、毫不迟疑的话语知道对方并没有说谎;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能够理解这些,最初报告外人入侵的那个巡逻者在犹父说话前先道:“谁会相信你这种鬼话,辛达科也做过同样的事,结果怎么样,我们不是一样要挨打。现在你们想着以这种方式欺骗我们,没门。” 林安挡住了巡逻者挥舞的细剑,对着他那张凶恶的脸道:“辉庆,别激动,我们还没搞清楚事情始末,不要轻易攻击。”林安不能确认雾少爷的话是否真实,可他知道宁亚穗的能力,那是绝对不能轻视的。 辉庆是个长着鸟羽的半人兽,脸颊上的羽根因为怒气全部竖起来,没有头发,一根根黑褐色的宽羽披满全身,从头顶一直垂落到地面。辉庆压制着人头马的林安,让他退回大堂,并且说道:“原来叛徒是你,林安,你没话可说了吧,先是一个莫默如,再来就是一群人,看来你的心已经不在卡狄罗。‘父亲’,请容许我杀了他们。” 犹父长老仍旧站在讲台之上,看着闹哄哄的人群,想着要如何问明此事,听见辉庆出来请求,道:“先别杀了他们,活捉,我要知道他们和达培歇有什么关系。还有那位少年自称是阴间之王的继承者,如果此事真确,那么我们动手就代表了轻率。辉庆,你把这些人关到神殿的侧屋;林安,先不说你是否出卖了卡狄罗,就你私下带人阻断神圣之礼,这罪行你得担当。” 宁亚穗突然说话反驳:“尊敬的长老,林安叔叔没有出卖卡狄罗,我和我的朋友们进入此地完全是出乎他的意料;是我自己想进入卡狄罗,在没有经过你们同意之下,私自闯入的人是我;雾少爷、罗杰和那莫提夫大人是我带来的人,他们是第一次与林安叔叔见面,这不能说是出卖,也是一次意外;不过进入神殿,观看神圣之礼的事是爱忒同意的,是你们容许我进入的。” 在场的人见这个年纪最小的孩子居然能说出如此理由,不禁面面相觑。犹父长老心底相信着宁亚穗之言,怒目盯了爱忒一眼,却对着小女孩喊道:“一派胡言,凭你这么一个小孩能做得了什么,乳臭未干的小子……”“回家去”这几个字没说出口,乳白色的长型大讲台突然消失无踪,然后讲台出现在雾少爷面前。犹父长老惊讶着,却见巨大的日月标志也换了位置,原来真正被转移的不是讲台,而是长老自己。 宁亚穗面容坚定,对错愕中的犹父长老道:“我能做什么?你已经见识到了。”这是何等能力,林安不由得从心底抖颤出来。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六十七话 私下议论 “宁亚穗是什么人?她究竟是谁?” 林安抖颤地低语得到罗杰的回答:“古特提列图尊长老的学生。”罗杰只道出一半,把宁亚穗原本来自灵界的事隐去了。“我和大小姐都是来自古特提列图,这位是达培歇的那莫提夫,雾少爷已经自我介绍了,这里我就不多说。” 犹父长老打量着那莫提夫:“达培歇?”却听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的宁亚穗插嘴道:“那莫提夫大人确实来自达培歇。尊长老也曾告诉我卡狄罗的事,这座神殿真的很宏伟。” 那莫提夫冲着笑咪咪的宁亚穗喊道:“你还好意思说这种话,都不知道给我们添了多少麻烦,你想离开小堡纽伦就随你心情好了,可别在没有同意下把我们带到这种地方。卡狄罗和达培歇向来交恶,我可没信心能平安逃离卡狄罗,不,现在只能听凭卡狄罗的处置。” “可是我有要求:林安哥哥和我们在一起。”面对完全不知危险的女孩,大家都无言地接受犹父长老的命令:被关在神殿底的大房间内。巡逻者包围着这些不请自来的人,纷纷退出主殿。 神殿的大礼堂后面有个小室,是供俸神之人的活动室,经过这一小室,一行人就遇到了一条长长的楼梯,蜿蜒而下,滴嗒之声:宁亚穗刹那间想起了自己被处死那天的情形。罗杰不在身边,她惟有向最靠近自己的林安伸手,偎依着那双粗糙的大手得到些许温暖。水声源自泉口,泉口的位置在神殿内部的中央大柱,点滴的水沿着人工渠道向不同方向流动,神殿里的温度是清凉,如果泉水是热的话就不应该如此,确实尽管和碎湖岭是双子山丘,但卡狄罗的泉水是凉的,非常清爽的凉;在这片广阔沙漠中,凉爽的水不容易得到,至少古特提列图的水是从外面带来的。外来者和叛徒被关在见不到阳光,听着沽沽水声的地方,在一间已经废弃的祭品储藏室。 宁亚穗等人走后,长尾沙鼠爱忒从人群下奔跑而过,抓着犹父长老的白长袍,窜到长老的肩膀,低声道:“‘父亲’啊,那个叫宁亚穗的孩子拥有本城的通关文件,我仔细检查过,关文是真的,可她不是从城门进来的。” 犹父长老愣着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爱忒道:“我在林安和那孩子过来祈祷的时候去找人问守门的士兵,西门的士兵见过林安出去调查那个奇怪的不明物体,但没有一个城门的士兵没见过林安进城。也就是说是那孩子用什么办法把林安带入城内,这一点相当奇怪。那孩子恐怕是‘神’的后裔,只有‘神’才能控制空间,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别的解释。” 犹父长老低声道:“‘神’吗?那孩子能转移空间,老夫已经领教过了,看来你说的会是真的。不过她身边的人,来自古特提列图和达培歇,还有另一个自称是德古鲁家族的人,他们不像说谎,却也不能轻易相信。” “有其他人在吗?” “是的,有三个男人陪着她,还有一只黑色的仙鹤。看来林安没有欺骗我们,如果他们真的是被那个孩子带来,我们该怎么处理呢?如果公开释放,那个来自达培歇的人是逃不过民众的私刑;如果私自释放,要是被问,解答起来也不容易;如果用刑的话,不知道那孩子会做出什么更令人震惊的事来。”犹父长老一边说一边回到办公室,继续说着,“怎么办,究竟要用什么办法才能既不放过来自达培歇的人,有能不得罪‘神’呢?” 爱忒思索了一会儿,道:“‘父亲’,不如今天找个机会和那些人私下见个面,如果他们真的是没有吞并卡狄罗的意思,我们就瞧个空档放他们出去,或者让他们成为卡狄罗的居民,然后寻个机会送他们离开。” “那么那个叫那莫提夫的人呢?他可是来自达培歇的人。” 爱忒乐着道:“那算什么,说起达培歇的那莫提夫,‘父亲’还不明白么,他就是那个与辛达科对立的人:那莫提夫只会雇佣人去替达培歇战斗,而辛达科就是去消灭城市,‘父亲’还不明白么,如果我们联合那莫提夫,说不定卡狄罗有救。” “不过那真的是他本人吗?” 爱忒摇头道:“这,城里的人都不认识他,我们得到外面找个曾经去过达培歇的雇佣兵确认才行。”两人正讨论着,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搅而中止,爱忒大声问道:“是谁?” 辉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父亲’,林安等人已经安置完毕。”爱忒应了。“不过……”辉庆犹豫了一下,吞着口水道:“辛达科方面派人送来一封建议,送件的人还在门外,等待‘父亲’的回复。” 爱忒见犹父长老点头,于是让辉庆进入,放下建议。犹父长老仔细斟酌,信大意是讲辛达科要求卡狄罗把十万壮兵送到他那里,否则会在三天后发动第一次袭击。犹父长老马上召集领兵人,独缺少被误认为叛徒的林安,他们一起讨论战事。有人想投降,交出壮兵了事;有人不同意,直言要战斗到底,就是死也不会让辛达科得逞。结果犹父长老在会议中不能得到任何称心的答案,他陷入了沉思。 ―― 犹父长老说出了辛达科挑战的事情,林安问:“‘父亲’打算怎么迎战?” “我还没能想出什么可以迎战的策略。”犹父长老毫不在意其他人的存在,继续道,“城里的将领有的主张战斗,有些却主张和解。”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六十八话 那莫提夫的意见 “辛达科这人相当狡猾,曾经有座城市去讲和,结果……” “讲和是成功了,但那家伙却返回灭了那座城市,城市的名字叫井。”那莫提夫接过犹父长老的话,“我就是因为那个原因才和辛达科分道扬镳,看来他还想着如何破坏城市。” “你真的是达培歇的那莫提夫吗?” “是的。”那莫提夫应道,也简单地把井城以后的事情都说一遍。井城在那莫提夫和辛达科决裂后,被消灭了,如今已经被遗弃在荒漠里,颓垣断壁的景象曾经呈现在宁亚穗面前,远眺一次而已。那莫提夫离开井城后回到达培歇,然后以“壮大战斗力”为理由重新返回沙漠;自那以后他一直在沙漠里游荡,经过不少城市,并且以“窃”行捉走了城市里的壮士,然而他不强迫任何一个人跟随,还把从辛达科手中逃出来的人带在身边,送回他们原来的城市。虽然人数是少,但跟随的人是出自真心,来自古特提列图的麦兆聪就是其中之一。那莫提夫的队伍从离开达培歇的几十人发展到遇到宁亚穗前的几百人,然而与现在生活于绿洲里的人数相比,已经不算什么。更重要的是那莫提夫在小堡纽伦找到了不用武力就能壮大队伍的办法,这多多少少和宁亚穗的出现有关,罗杰和雾少爷心里都清楚。那莫提夫把话说到宁亚穗当头就改为隐藏式的解说,老实说他,还有罗杰和小堡纽伦结下了缔约:绝对不向外人道出绿洲是阴间之王德古鲁家族的地方,包括宁亚穗的事情。 林安在小室里踱步一周,问:“你应该知道卡狄罗的情况,为了什么要来?” 那莫提夫突然板起面孔,冲着一脸羞愧的宁亚穗道:“都是这孩子惹的祸,我本来是想从卡狄罗旁边经过,哪里知道今天早上她独自跑到这里来,最后还让我们进入如此神圣的地方,犯了禁忌还装着一面无辜的样子,连我们也感到头疼的家伙。”这句话把宁亚穗骂得没有余地,罗杰也忍不住看着宁亚穗那充满了恨和愧的脸。宁亚穗倒没有对这话进行辩驳,而是静静地走到房间的一角,拿出浮木,坐了上去,久久不动。那莫提夫见是如此就知道这孩子要去思索,便不再理会,隔门问犹父长老:“辛达科是否已经到达了卡狄罗城外?” 犹父长老点头道:“在碎湖岭驻扎,那大山丘下面是岩石地基,结实得很,而且那里的地势和卡狄罗一样高,两者都相对均势。” 那莫提夫想了想,道:“不见得吧,为什么你们要在这边建立城市,而那边却丢下不管?这种情况同样发生在古特提列图,为什么他们就不选择充满水源的绿洲,而选择风沙较大的另一旁居住?” “水,因为绿洲的水源不足以支撑城市的庞大结构。”宁亚穗闭目道,“绿洲的水有限,我和罗杰到达大岩山的时候,湖已经几乎干涸了,所以无法居住长久。而古特提列图拥有‘冥界之海’的广大水域,这优势是沙漠绿洲所不能达到的。” 犹父长老点头称赞:“说得好,卡狄罗连接着‘冥界之海’,而堡垒沙丘却没有这种优势:这是远古时候‘神’特别安排的事情。你这孩子终于让我想到为什么辛达科要速战速决,水不足是不能久留。” “这样一来,我们只要稳守城门,辛达科就拿‘父亲’无可奈何。”林安略带兴奋地道。 “不。”这回是那莫提夫在狭小的房间里绕了个圈,反驳林安的话,“你忘记了吗,城外还有人。确实据我所知卡狄罗的农业主要集中在城内,只要关闭城门就能长时间抵御外敌,然而不能否认的是,许多人都聚集生活在城墙以外的地方:卡狄罗已经是座无法用城墙所封闭的大都市。如果辛达科要发动战斗,一旦你们关闭城门,城外的人都得死;如果你们不关闭城门,让受战祸的人进入城里,那么敌人也会趁机而入,到时候辛达科就会达到目的。” 犹父长老思考了一会儿,道:“依你所见,我们向辛达科送去壮士以免除日后的战斗,这办法行得通吗?” 那莫提夫摇头道:“不行,辛达科的目的在于消灭,除非达到目的,否则是不会罢休的。” 犹父长老沉默了,林安也从这些对话里看到事情的严重性,心想:“怎么办,要战斗吗?莫默如不知会如何,可是这城里的人……”林安无法安定心神想下去。 “战斗,卡狄罗必须为生存而战。”那莫提夫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深沉的音调在昏暗的地方徘徊,虽然不大,却因为死后的安静而变得如此地阴森,那种冰冷的感觉,犹父长老直到离开神殿也不能忘记。更让这个掌管卡狄罗的人难以忘记的是对方的话,“战斗,为生存而战。这就是你这个与辛达科交情不浅的人所能说的话吗?” 爱忒轻轻伸展筋骨道:“‘父亲’打算怎么办,要战斗还是讲和?” “这里谁比那莫提夫更了解辛达科呢?”反问式的长叹,没有答案,答案已经在犹父长老心里,他深信小女孩所带来的人是能够帮助自己。“爱忒,准备举行迎战仪式,我要用那些人作为仪式的祭品。”爱忒想去劝告犹父长老不要杀他们,然而话到了咽喉却说不出来。犹父长老耳语道:“别担心,这是计划,先和那孩子说一声……” 在犹父长老走后,小室里的几人分别躺下,在繁乱得无法入睡的思绪下辗转反侧。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六十九话 心之暗角 看不见天空,小睡片刻而醒来的罗杰不知道现在太阳是否出来,没有时间概念的地方,罗杰舒展筋骨,远远地从一个角落向另一个角落看去,对面是盘膝而坐的宁亚穗。他问:“大小姐今天不再出去了吗?” 宁亚穗一动不动地保持姿态,淡淡地回答道:“哪里也不去,犹父长老好像还有事情要请求我们的帮助,他会回来的。”声音不大而且十分平静的,让那些装睡的人忍不住侧目而视,大家没有动,仍旧躺着,但是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停留在宁亚穗身上。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话:“罗杰,这场战斗会非常激烈吗?” 罗杰走到宁亚穗身边,蹲下身子,双手握着膝盖,轻声道:“那我不知道。大小姐,你所想的事情,我罗杰不过是门外的过客,甚至说连门口只能远观,又谈何知道大小姐刚才那话的意思。” 宁亚穗突然睁开眼睛,奇怪地打量着没有神情的罗杰,缓和了语气道:“罗杰,你没信心能够离开卡狄罗吗?放心吧,我们会逃出的,然后召集大军攻击堡垒沙丘辛达科的大本营,这样子我们就能既保全卡狄罗,又可以得到辛达科的控制权,但是一定要掌握时机。” 罗杰和林安都惊讶地呆坐着,不知道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深沉而充满智慧。那莫提夫带着一点惊讶,但马上从小女孩的话头里找到弱点:“我曾经教你战斗必须了解自己,也要看清楚敌人,一般的战斗可以用这种办法;可是宁亚穗小姐,这不是两方的战斗,至少我们是被排除在外的第三个势力,也就是说我们要看清楚的不是敌人,而是分清楚在双方敌对势力中所能脱身的办法。你要记住,我们是旁观者,没有义务帮助卡狄罗,也没有必要与辛达科战斗。你明白么?” 宁亚穗不显眼地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那莫提夫知道宁亚穗对自己的主张怀着不服气的心思,于是道:“宁亚穗小姐,你知道吗,要让一个人完全服从你不是用武力,武力只能让人屈从,并不服从。屈从的人纵然遵从了你的命令,也不会办好一件事;真心服从你的人不管你有没有命令,他都能以你的意思去做事。罗杰虽然一直跟随着你行动,却没有和你相交的那种深度,你把他当成是一个普通的,甚至可以说是个外来的‘哥哥’,永远不把自己的真心话告诉给最亲近自己的他:宁亚穗,这就是你无法获得别人认同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他绕着房间走了一圈,边走边道,“我不是不认为你的方案可行,那是可以的,但是我们要以什么理由去帮助卡狄罗打败辛达科呢?而且我现在也不了解对方的能力范围,你的做法很危险,万一敌人在你所想象的范围外,那就牵连太大了。” 林安道:“那莫提夫,你还真是顾虑重重,战斗时考虑太多反而影响战斗过程,随时后因此失去主动权或者反胜为败。有句话说得好,‘死而后生’,就是我们没有达到最坏程度,你也必须放弃任何考虑,全心全意应战。” 那莫提夫道:“或许我想得太多了,或许我应该离开战场,我已经很久没有上真正的战场了。”他想:“我上次上战场是什么时候?对了,在遇到宁亚穗之前的那一次,原来已经那么久远了。”想着想着,继续说道:“自从遇到宁亚穗,我就没有打仗了,‘得到辛达科的控制权’这样的话从她口里说出来总有一种不和谐的感觉。宁亚穗,你的名字源于水,温柔而充满生命力的水,这样的战场不应该让你参与。” 宁亚穗听出了话里头的意思:“是吗?是我修行不足,让自己产生了如此的阴暗之心吗?尊长老,我究竟要怎么做?花姐姐,我想帮助大家摆脱战争不是件好事吗?如果我直接去进攻辛达科,那卡狄罗不就得救了吗,古特提列图也用不着被消灭啊?谁,谁来告诉我,要怎么样才能阻止这些人的战斗?”宁亚穗在困惑中睡了一会儿,清醒时回到半球浮木上继续静思:那莫提夫的训斥给她带来了反思,然而房间里的任何一人都没能解答宁亚穗的困惑。纠缠了许久,这个脸色越来越阴沉的孩子转身面向墙壁,连犹父长老再次回来也不作回答。 不知过了多久,阴暗寒冷的楼梯被灯火照亮,几十人手执黄金烛台,顶着一盏状如从天飞降的羽蛇之烛灯,打开了闭室之门,把房间照得通明。“绑,走。”简单而机械化的声音里没有丝毫情感,没有抓烛灯的人麻利地把外来者和叛徒捆绑起来,半推半拉地催促这些人离开,沿着另一条微微上斜的小径走到金字塔神殿下的大广场。 打磨平滑的大石基反射着阳光净白的光辉,不让人睁开眼睛。林安在众人的唾骂声中低首而行,他坚信自己没有错,犹父长老也应该这么想,然而犹父长老决定在大战前举行的祭礼中杀害他们。林安低落的情绪在犹父长老第二次来临时产生,一直延续到现在,他觉得没有活下去的希望,绝望的可怕让他沮丧而毫无生气;逃对于雾少爷而言不是大不了的事情,可“宁亚穗会做出什么事呢”,他怀着好奇心留下;那莫提夫和罗杰怀着各异的心情,免不了对四周汹涌的人群示以羞怯却不后悔的神情;唯有宁亚穗镇定自若,她什么也不怕,因为她知道不必害怕,她在等待,等待能够说话的空档。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七十话 祭祀 敲打雷鼓、吹奏萧笛、舞动长袖、旋转身躯,卡狄罗敬奉之舞是祭礼仪式其中一个项目,鼓音压抑而浑浊,曲风忧郁而深沉,舞者凝重而静寂,世界快将被沉闷的气氛所困。然而旁边一阵风吹过,刮起带状沙尘,随着沙子降落,另一名舞者上来了:此人一身粗犷羽衣,头顶一冠彩毛编织的大帽,幻彩式的面具挂着两只弯曲向上的獠牙,显得可怕。舞者一出现,乐曲变了,由阴沉的祭拜之曲换成鼓动之曲,咚咚的响声让人无法定神静听,内心底处有一种想爆发得按捺不住的感觉。舞者抖动地蹦跳着,一刻不停。但这一切在即将成为祭品的宁亚穗等人出来前停止了,宁亚穗“看”见了全部,尽管不在现场。 走在空旷的大广场,人们围绕在直路的两旁,不少是手持武器的士兵,欢呼声责备声之下,宁亚穗昂首阔步,迈向临时搭造的木台,先一步踏上去,远远地看着不安地坐在尊位的卡狄罗长老,高声喊道:“长老大人,这些人都是我带来的,他们是无辜的,你能否放了他们,所有事情由我一人承担就足够了。” 犹父长老没有理会,拿出一份宣告大声宣布:“各位,请安静。现在我宣布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大家应该已经了解到了:辛达科再度侵犯我们卡狄罗的领土,不仅想夺取我们的壮士和水源,甚至打算毁灭本城。辛达科此人非常狡猾,事前派人来探听本城的虚实,幸亏我们发现得早,你们看,辛达科的人就在你们面前,他们就是你们的敌人,就是我们卡狄罗的敌人。今天,辛达科的军队已经来到城外,所以老夫决定,我们出城迎战,为此让这些人作为这场正义之战的祭品,为我们的胜利而……” 犹父长老没有说完,宁亚穗接着道:“为你们的胜利祝贺……黑鹤――”宁亚穗松开了反剪双手的麻绳,一把推开压着自己的两个鸟羽人,命令黑鹤替其他人解开绳索,又道:“既然长老你要如此,那么我宁亚穗就遵从你的意思好了。” 罗杰知道犹父长老希望借着祭祀仪式让他们逃脱卡狄罗,但是对方没有告诉他们要如何做,宁亚穗之前答应在过程中以隐蔽方式逃离的,但现在她改变了主意,决定让这一切都变得轰动。罗杰知道宁亚穗向来不喜欢单纯地听从别人的话,这点麻烦他已经领教过了,于是三两下去掉身上的绳索,连忙赶到宁亚穗身边,抓着她的肩膀道:“别胡闹,你还不觉得给我们添加了多少麻烦,还想弄大事来吗?” 宁亚穗哪里会管罗杰的话,挣脱对方的手,高声叫喊:“黑鹤――”黑色的仙鹤听见主人的命令,毫不犹豫地冲向犹父长老。 “‘父亲’大人!”林安的狂唤隐没在鼎沸的人声里。 犹父长老没有想到宁亚穗会使用这么冲动的办法,连忙站起来要劝止,但在那瞬间又想到不能就这么暴露自己的计划,只好忍着。辉庆真的以为宁亚穗要攻击犹父长老,一个箭步冲到长老面前,挥动长剑抵挡,又喊道:“快来人,来保护‘父亲’。”正说着,黑鹤已经到了。它张开翅膀,包裹着辉庆,用喙啄着对方的剑尖,装模作样地攻击着。辉庆倒真以为这种没有力量的攻击行为是挑衅,准备施与真正的反击,却从翅膀下的空间看见一脸得意的宁亚穗以及不知所措的士兵们,他喊道:“你们快点捉住他们,这些人都是敌人,听见没有,攻击他们。” 士兵们这才醒悟过来,拿起剑矛跳上大台。林安妄想出手制止,那莫提夫和罗杰徒手反击,三人都围着雾少爷和宁亚穗,保护着他们。雾少爷自小生长在奴仆的簇拥和保护下,之前的牢狱生活已经让他受不了,眼前的骚乱更使得他退却。然而宁亚穗,经历了灵界的处决、古特提列图的排挤和战斗、沙漠里的旅行,这孩子不但不害怕眼前的景象,更掏出伊莉娜赠送的钢鞭,挥舞起来。随便挥动几下,宁亚穗****了最前头的士兵,后面的也想退出去避免受伤,然而人势众多,根本退不出去。 这种空档让宁亚穗获得更大的机会,挥鞭把士兵击退到更远的地方,看着林安、那莫提夫和罗杰都聚集在雾少爷身边,而士兵们已经退到弓箭手后面,于是大喊:“黑鹤!”短促有力的声音虽然不及闹哄哄的人声,黑鹤却听见了。它不转身返回,而是化为一团漆黑的烟雾,笼罩着大广场,并且以真身回到宁亚穗身边,道:“主人,我已经把‘元’召集起来,一切已经准备好了。” “那么我们走吧。”宁亚穗笑道。 伸手不见五指的烟雾之中,弓箭手在最后一刻射出了箭,有人发出了惨叫声,很快就安静下来。其余士兵像失去方向感的蚊子,不是乱走碰到别人就是呆立着不知道哪里可去。辉庆在黑暗中保护着犹父长老,并且不停喊叫着“你们给我住手”。他连喊了几次,烟雾逐渐散去的时候,士兵们终于安静下来。犹父长老和辉庆看着布满箭矢的祭祀台,那几个闯入卡狄罗的人和林安分散伏倒于地,未几,他们的身体逐渐消失,一颗颗细小的“元”腾空而起,祭祀仪式在一片混乱中完成了,不完美地完成了。 在卡狄罗城外,莫默如担心地来回踱步,自从宁亚穗和林安离开了她那间简陋的屋子后,她就一直担心个不停:“两人怎么还不回来?被捉了?”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七十一话 城外 莫默如的担忧最后化成泪水,对于公开的叛徒,她只能默默地为林安和宁亚穗祈祷。过了几天,到了祭祀之日,莫默如收拾了行李,到门外向着发出欢呼声的城内呆滞地看了一阵,转身向远离碎湖岭的方向走去。刚走过几条街道,碰到一些熟人,他们背着一些用品,已在迁徙中。莫默如说了几句,见旁边两个同性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她无心在听,装着样子不停地瞧着高耸的城墙。 不久一团乌黑的烟雾徐徐上升,慢慢地散开消去,随之而来的数十颗闪着白光的“元”,之后就是爆发性的欢呼声。此刻的莫默如并不知道金字塔下的大事,看了一阵子,与队伍拉了一段距离,察觉时赶忙追上。就是这么一个空隙,一只小手夺走了莫默如的包裹,飞一般地往对方的小店方向跑。莫默如跺脚道:“抢东西啊!”小孩子经过的地方倒是有一两个人伸手去拉,可那孩子根本不在乎,一跳一俯就躲过对方的捕捉,继续狂奔。 莫默如回头去追,但见深褐色长发的小孩娇小的身躯轻盈地钻进门,一步踏进去,马上就被关门的声音吓了一跳,还来不及回神,一双大手捂住了嘴巴。“别大声,是我。”是林安的声音,莫默如回头看着略带憔悴却满是喜悦表情的林安,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只听见宁亚穗道:“别在这里磨蹭,雾少爷在后面等着呢。” “雾少爷?”莫默如狐疑地看着林安,对方没有说话,只搂着自己往屋后而去。在屋后的小室,三个人分别坐着,但从位置上来看,居正中的少年应该就是宁亚穗所言的那人,他在抚mo小羊羔;另一个蓝色头发的青年从半开的窗户眺望碎湖岭,身边还有一只来历不明的黑色仙鹤;而面向此人后背的一个四十岁上下、有着一副泰然神情的人正安静地闭目养神:林安的介绍也应了莫默如的灵感。 雾少爷免去莫默如的礼节,道:“人到齐了,林安先生应该没有顾虑了吧。那好,罗杰,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蓝发青年说道:“城里还没有人出来,不过碎湖岭那边有情况。”这时的碎湖岭扬起一阵沙尘,面向碎湖岭一边的城墙冒起了一团灰烟,罗杰补充道:“辛达科有行动了,这里不宜久留。” 罗杰对雾少爷的报告刚结束,那莫提夫就睁眼问宁亚穗:“你什么时候学会召唤‘元’的?谁教你的?” 宁亚穗不留神那莫提夫会问自己,从端着陶杯子喝水的动作中猛地抬头,很快就明白是“突袭”,别扭着指向雾少爷:“我向雾公子请教的,今天还是第一次让黑鹤使用。” 林安插嘴道:“什么,那么不能确定成功的事情就如此轻易使用,你这孩子究竟在想些什么?再说,你这次已经害我不能回到卡狄罗,你说我以后怎么办?” 莫默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想来劝解,然而陡然想起辛达科,连忙说道:“别说那么多了,辛达科的军队要来了,林安,还有你们几位,快点走吧。” 罗杰问道:“你打算到哪里去?”黑鹤偎依在罗杰的怀里,它第一次召唤了“元”,此刻疲倦得缩起了双腿,卷成一团黑色的毛球,睡着了。 莫默如答道:“向别的城市走,尽可能远离辛达科的军队。”她一边说一边取回包裹。 罗杰很想阻止莫默如,可话到喉咙又不说了。那莫提夫从窗子的缝隙中看到黑压压地一大群飞鸟,紧张地说:“现在走太迟了,那些鸟会攻击没有结界的地方,也就是城外的任何人。辛达科想用这种办法让卡狄罗打开城门,但是犹父长老应该没这么容易上当。他们出城的时机还不到,城外的人只能是祈求神灵保佑自己了。” 林安心里抖颤着说道:“你不能拯救他们吗?” “啊,单靠我们几个人根本没有办法对战。”那莫提夫十分肯定自己的处境,“雾少爷,我们能先回小堡纽伦吗?这个地方实在不宜逗留,‘元’出现了。” 雾少爷深呼吸着道:“好。”他心里也慌张着,伸手凝聚力量,很快一团发着浅白光芒的小光球出现在他身前不远的空中,眨眼之间,光球变成了带状的条子,缠绕着众人一会儿,又回到原点。当大家注意到变化的时候,空间已经转移到了绿洲的大湖边。雾少爷道:“好了,关于让林安和这位小姐进入城堡里的事,我不能作主,他们就留在这里吧。那莫提夫,我们一起回城堡。这么多天不在家,姐姐一定在担心。” 雾少爷说罢,抬头向前方的树林望去,只见麦兆聪和豹子巨龙一起从林子后面出现。两人终于看到那莫提夫,飞似地跑过来拍着对方肩膀道:“那莫提夫行长,是你啊,你回来了真好。你有没有受伤?伊莉娜小姐不知多少次要我到卡狄罗去找雾少爷和你们,幸亏我说卡狄罗城外布置了非常大量的士兵,她才悻悻然地回去。雾少爷,你快去吧,其他的事先留着。” 雾少爷一摆手就走,那莫提夫指着林安和莫默如,对麦兆聪道:“你先安置这两人。听好了,卡狄罗城外的士兵是辛达科的人,虽然他们并不知道我们在此地,然而不能保证在混乱的战场中不会错误地攻击小堡纽伦,千万要小心。至于我们会不会帮助卡狄罗,等我们向伊莉娜小姐禀报后再做决定。” 麦兆聪问:“帮助卡狄罗?那莫提夫行长,这是不是有违小堡纽伦的规矩?”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七十二话 卡狄罗大战(一)观战 面对着一片绿荫湖泮,林安问:“先生,这个地方究竟是……” “这个地方名叫小堡纽伦,你所见到的那位雾少爷是这里的少主,是阴间王族的第二继承者。”麦兆聪介绍道,“我是麦兆聪,那莫提夫的下属,这里就代替雾少爷没说的话:欢迎来到小堡纽伦。” ―― “真是的,你们是怎么搞的,居然弄出这种事来,想毁了我们德古鲁家的祖宗规矩吗?”伊莉娜与那莫提夫和罗杰一见面就忍不住发怒。雾少爷虽然没有大碍,仆人们早已簇拥着他离去,伊莉娜只看着衣衫又脏又皱的两人,还有羽毛蓬松的黑鹤,按捺不住的怒火一下子都发泄出来:“好啊,你们两人,宁亚穗出去闹事,你们俩就去附和?我这个绿洲可不是你们用来藏身的地方,要是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不留你们,想清楚点的好。” 罗杰胆颤着问:“下次吗?” 伊莉娜凶着脸道:“对,下次,有下次的话你们给我出去。这次要不是父亲替宁亚穗求情,我根本就不想留你们。好了,宁亚穗去哪里了?”她说累了,端着陶瓷杯子喝奶,等了一会儿都不见对方回答,又问一次,“宁亚穗究竟去哪了?” 那莫提夫和罗杰都不知情,咽着不说话。伊莉娜见两人无言,盯着一脸毫不在乎的黑鹤。黑鹤把羽毛整理干净,抖动身体舒展后才道:“伊莉娜小姐,主人去尖塔上面了。” “她去那里做什么?” 那莫提夫终于找到伊莉娜话语中的缺口,连忙把卡狄罗的情况说一遍,“就是这样,并不是我们故意向德古鲁家的规矩挑战,宁亚穗直接把我们带到神殿最深处,我们在那种地方根本没有反抗能力,虽然也没有真正答应犹父长老帮助他们的要求,可是宁亚穗好像相当坚决的样子,我们也只得请你出个面,好让她死心,然后离开卡狄罗。” 罗杰也道:“是啊,我没法劝得主大小姐,她爱做的时候是听不进别人的话,伊莉娜小姐,我们已经尽力了……你也去劝劝吧。” “拿她没办法。”伊莉娜说着晦气话,立即走出大厅,在空荡荡的回廊里急步前行,穿过大大小小的门和长长的旋转楼梯,走入灰色的尖塔内部,看见宁亚穗抓着一只安德鲁从人间拿回来的望远镜张望,一手夺过去,道:“才不见你,没想到又来这种地方,快回去,瞧你这身衣服,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宁亚穗这才注意到原本暗红色的长袍现在一斑一块的,还发出酸味,并不怎么的好。她歉意地道:“对不起。” 伊莉娜叫跟随而来的仆人连哄带赶地拉着宁亚穗出去,也跟在后面道:“宁亚穗,我可要告诉你,别以为我父亲把你当成是妻子你就可以为所欲为,还早着,我可不承认。快去,家里的人都是父亲的线子,你要出事了,我可会被父亲闹上头来。”伊莉娜后面的话有点模糊,那是那莫提夫和罗杰都没听见的话,但他们大概也想得到伊莉娜会向安德鲁报告他们失踪这几天的事情,结果是一阵不满的牢骚,甚至可能会因为雾少爷的事而大发雷霆。不管怎么说,宁亚穗这次是难逃一劫。 那莫提夫等着这个没有外人的时刻,走到窗前,从地面拾起被丢下的望远镜,做起了宁亚穗的事:“哎呀,真不得了,卡狄罗左方城门都是辛达科的人。我数数,鹰类大概有三四十只,龙族也有十来只,人、马、豹混在一起,那是狮子吧,还有……好大的一群狼,大概有百多只。可是他们在做什么,说句实在话,卡狄罗没有打开城门,辛达科根本就是在城下挑衅而已。” 罗杰从那莫提夫手里夺去望远镜,看了一会儿,还给对方,道:“不仅如此,后面的炮兵队伍也非常强大,他们还没有全面攻击的意图,似乎只是想威吓卡狄罗。” “没有效,卡狄罗城外的人走的走,死的死,而且这些人对卡狄罗那些长官们起不了作用。”那莫提夫一手接过黑色圆筒,继续张望远方道:“就目前看来,卡狄罗还没有正面交锋的意思,双方在对峙,可是辛达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逗留。罗杰你看,碎湖岭的泥土已经裂开了,草木都枯黄死亡,水已经到了极限。” 罗杰没有去拿望远镜,而是徒目远眺,只见与高耸的卡狄罗城墙相对的双子――天然堡垒碎湖岭在夺目的阳光下变成金色。现在是下午,空气中弥漫着灼热的气流,天空与地面相交的线条被搅乱,然而这种扰动不能打乱冥界的战斗。辛达科稳立于碎湖岭一个尖嘴,遥遥地指挥着攻城的士兵。远观的罗杰看不清楚这些,他只看见火红旌旗下若隐若现的壮士,道:“辛达科算是用上了全部军力来攻占卡狄罗,但是这么做的同时也会失去自己的军士,甚至不能获得相对应的卡狄罗士兵。” “你也从宁亚穗小姐的课程里学到了东西,罗杰。”那莫提夫道,“不过我们现在还不能出去,伊莉娜小姐明确反对我们帮助卡狄罗,公开帮忙是不大可能的了。可是宁亚穗小姐,她一定会出去的,并用任何办法帮助卡狄罗,一旦她出手,伊莉娜小姐是不会不管,大王也一样,当然我们就免不了了。我们的行动取决于宁亚穗小姐的态度,谁叫她是安德鲁大王的未婚妻。” 罗杰同意并且点头,“如果我们出战,伊莉娜小姐会怎么做呢?会被赶出小堡纽伦吗?” “天知道。”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七十三话 卡狄罗大战(二)攻城 一连两天的大包围,辛达科一方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卡狄罗城门依旧紧闭,城墙上的结界仍旧那么坚实,以天空群鸟魔龙和地面野兽大军都无法打破那道屏障。那莫提夫这段时间也一直在观察战况,觉得不到出战的时机,没有下达命令。林安虽然担心,可罗杰识趣地每半天去营地一趟,告诉他和莫默如卡狄罗城外的人都逃向了远方,辛达科没有追难民,卡狄罗才是他的目标;而卡狄罗城内坚守大门,没有迎战。顺便说一句,卡狄罗面向小堡纽伦一面是不能去的,小堡纽伦后面就是冥界尽头――大裂缝。人们不来是情理之中,可是令那莫提夫感到困惑的是伊莉娜的态度,她一边说不参与卡狄罗和辛达科的战斗,另一方面却迟迟不离开卡狄罗,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实在让那莫提夫摸不着头脑。 第三天,宁亚穗穿着一身雪白的背心长裙从城堡里溜出来,途中碰见前往营地的罗杰,兴高采烈地问:“罗杰,你又去看林安哥哥吗?”黑鹤拍着翅膀在宁亚穗身边绕圈子,表现得兴奋异常。 罗杰连忙劝道:“大小姐,你又出来了。快,快回去,留在外面说不准伊莉娜小姐又要责备我们了。” 宁亚穗笑嘻嘻地道:“才不会呢,伊莉娜小姐去灵界了,城堡里只有雾少爷在。”罗杰惊奇地看着宁亚穗,宁亚穗知道他想些什么,又道:“安德鲁大王现在在灵界,和总执行官璀炯轩一起,不知道两人发生什么事,把伊莉娜小姐叫过去了。话说回来,辛达科今天还没有出战,他是不是受挫折而打算撤退?还是说在准备什么?” 罗杰摇头道:“我天刚亮的时候就到尖塔去观察,只是见到前两天他非常整齐的队列今天就不怎么样了,旌旗东歪西倒的,碎湖岭上也没有几个人在守卫,大概辛达科确有离开卡狄罗之意思。” 罗杰的话却被巡营的那莫提夫和麦兆聪听见,那莫提夫反驳道:“罗杰,你这话只说对一部分,其实这种欺诈战术是辛达科常用的伎俩,越是放松营地的戒备和纪律,越是要留心他下一步行动。” 宁亚穗好奇地追问:“欺诈战术?那莫提夫大人,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莫提夫眉头紧皱,一边往营地里走一边回答道:“在战场上,正面的对战其实并不高明,一般借用地形天气作战是最基本的战术,目的是让自己获得优势。欺诈战术是这种基本作战的延续,正确而言,就是迷惑对手的视线和判断,出奇不意,而后取胜。宁亚穗,这并非是我想教你的东西,不过你也要注意,就是你不使用,也得留神不要被这种战术所欺骗。”宁亚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没有说话。 这段期间,一行四人已经来到营地。这个湖边的营地已经颇具规模:多年前宁亚穗带着那莫提夫的人闯入小堡纽伦的绿洲,驻扎的营地是用自己带来的木头麻布搭建而成,简陋得挡不住风沙;由于长住,那莫提夫的下属已经不满足于这样的帐篷,他们开始把绳索捆绑于树木上制造独立的房间,不久又开始砍木建屋,一间间五脏俱全的小木屋就这么围绕着绿洲的边缘连成一条居住带,大家白天集中在蓝湖边训练,夜间就各自睡在自己的房间,而且还替小堡纽伦构建第一道防线――那莫提夫的下属已经成了非名义下的德古鲁家族守卫军。 日上中午的时候,宁亚穗依然逗留在营地里,远远地看着林安:林安加入了训练队伍,然而他想念着卡狄罗的安全,并不专心,受了一点皮外伤。宁亚穗被要求静观,如果是平常她一定会跑掉,可今天这个顽皮的孩子却静静地坐在浮木上思考,末了又非常寂寞地看着淡蓝色的天空:“大家真的太没趣了。”正说着,天空出现了一条白色长龙,白龙划破天空,飞向卡狄罗。宁亚穗犹豫着,思考着,嗖地跳上树冠,远远地眺望卡狄罗,失声喊道:“大家快来看呐,辛达科有行动了。” 宁亚穗一声叫喊,林安和罗杰连忙穿过树林,跑到树和沙之间的小片空地,清楚地看见大量人兽聚集在卡狄罗两道门外,空旷的沙漠使得他们并不拥挤,但是紧闭的城门依然是个障碍。林安要冲出去,罗杰一手捉住他的手腕,瞧着天空,说道:“我们一旦出去就会被那条巨龙看见。”那是一条浑身雪白、散发着鳞光的长型巨龙,它正绕着卡狄罗上空滑翔了整整一圈,突然从靠近碎湖岭一面的城门上空俯冲。宁亚穗跳上罗杰肩膀远眺,那莫提夫此时才慢悠悠地走来,大家都无言地观战。白龙冲到城墙上方就停下了,一道无形的墙壁挡住了它前进之路,可是这道墙壁阻挡不住攻势,白龙用分叉的角顶着结界,猛地旋转身体,钻出一个孔洞。白龙长长嘶鸣着,张牙舞爪地撕裂剩下的结界,高耸的卡狄罗城墙不久就被击得粉碎,只留下一堆堆瓦砾。 “厉害,找来龙王来解决结界,辛达科也算是出尽全力。”那莫提夫抱着手,轻描淡写地评论着,“你们看,他人来了。”那莫提夫远远地指只一个骑着龙首马的大肚子男人,道:“居然穿上青色戎装,这种对于他来说是幸运色,用于这样的战场,看来他是决心要‘毁灭’卡狄罗。你们最好记住他的样子,我和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交手。”这声冷笑,宁亚穗已经明白那莫提夫即将出发。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七十四话 卡狄罗大战(三)部署出击 白龙王的攻击打破了卡狄罗的结界,坚固的石块城墙瞬息间土崩瓦解,厚重的石块形成了一条长长的斜坡,卷起的沙尘还没有落下,辛达科的地面部队不能出动。 滑翔的鹰隼迅速地占领卡狄罗的上空,但它们还没有来得及俯冲就被卡狄罗的弓箭手击落,几只、十几只黑色的大影从天空掉落。白龙王飞上了更高的天空,箭射不到的地方,他在盘旋,他在等待,等待辛达科的第二次攻击。受伤或者幸存的鹰隼暂时退到一旁,第二轮攻击开始――魔龙群。魔龙群取代了鹰隼在天空的位置,它们坚固的外壳挡住了箭雨,不过翅膀就没有那么幸运。轻薄的薄膜成了卡狄罗一块靶,弓箭手们全力攻击魔龙的翅膀。没有了承托力,魔龙群只好滑落地面,并在此过程中强行闯入卡狄罗。这是天与地之间的战斗。 地面上,辛达科在沙尘落下露出城墙残迹的时候,一刻不停,命令道:“出击!”吼叫还在回响,外面传来更加令人不安、震耳欲聋的附和声。声音波浪式地向前推进,黑压压的人群兽群爬上崩塌的城墙,在鹰隼魔龙的掩护下爬上去。但是辛达科错误估计城墙的结界范围。卡狄罗的城墙有两道结界,第一道是天空的半球结界,第二道是内城墙的结界。第一道虽然已被白龙王破坏,但第二道仍然无声的存在。进攻的辛达科大军没有料到这个倒塌城墙后面的无形墙壁的阻挡,拥挤在顶点下的人聚集着,毫无前进的可能。这时候,有人从城内发号施令:“发炮。”随即石头雨从城里射击到城墙上的人群兽群里,可怜无处可逃的人群就这么受伤、死去,无数“元”腾空而起,又一轮生命消失。 震耳欲聋的声音隐约传到绿洲,除了宁亚穗,谁也听不清楚。宁亚穗一边听着,一边往骑着龙首马的戎装男子看,没有说话,脸上也不露丝毫表情。战斗的一切都在那莫提夫的预料之内,但对于宁亚穗,伤亡却是预料之外的事情,“元”群的上升让这孩子感到害怕。她抖颤而发呆,根本没注意到那莫提夫发命令:“罗杰、麦兆聪、帕顿,你们过来。首先麦兆聪和帕顿,你们应该已经从林安那里知道我和罗杰去卡狄罗以后的结果,听着,我们现在要帮助卡狄罗。”这个带领者拿着一条木枝在地上画圈,然后转向麦兆聪,“这是卡狄罗的略图,你,带一群人从绿洲背面绕到卡狄罗右方城门,记住,必须从绿洲背面,小心大裂缝,从那边绕到小沙丘后面,然后如果那边没有辛达科的军队,你就示旗表示我们的身份。” 麦兆聪道:“这样就可以了吗?如果辛达科的军队在,那么我们就攻击:那莫提夫,你好像忘了这句话。” “别说笑,不用说你也清楚,快走,你那边的路最远。”那莫提夫不许麦兆聪补充,把他赶出去了。看着麦兆聪白色背影飞快地消失于树荫之下,宁亚穗这才醒过来,无言地看着一脸严肃的那莫提夫。那莫提夫继续喊道:“罗杰,你也带一队人马从陆路向碎湖岭进发;那里是辛达科的营地,不过辛达科已经放弃了水源不足的堡垒,那里就算不是空城,留守的人数也非常的少,你尽可放心前往,魔龙队伍会在后面帮助你们。帕顿。”那莫提夫转向了大魔龙,继续道:“你和你的龙群先跟随罗杰后面出发,走路,在到达碎湖岭前不要飞行。” “不要飞行?”帕顿奇怪地问道。 那莫提夫道:“对,不要飞行,千万不要,你们一旦和辛达科的龙群混淆,罗杰就会遇到危险,而且我们也难控制场面。之后的事情正对着碎湖岭的左门就靠你了,罗杰;至于后门,帕顿,去吧。” 林安走到那莫提夫身边问道:“那莫提夫,我能不能也上去战场,我想帮助‘父亲’。” 那莫提夫看了看林安坚定的眼神,想了想,瞧见罗杰和帕顿一起走向营地,连忙喊道:“罗杰,把林安一起带到碎湖岭那里,前面的战场不要他去。”那莫提夫狠狠地看着林安,道:“我知道你想帮助犹父长老,复仇心切,对不?不可以,复仇会令你失去正确的判断力,在一次大型战场上有这样的人会妨碍战斗,我要到前门,在那里我不能顾及你,你的任意妄为有机会令我的人和卡狄罗遇到危险,你不想见到这样吧。好了,林安,我不想打击你,也不想让你失去机会,罗杰袭击营地后,他们就能从上方进攻辛达科士兵,到那时候就是你上场的机会。”只是急于出战的林安听完了那莫提夫一席议论,没有反驳,跟着罗杰和帕顿离开。 那莫提夫看着人群逐渐退去,忍不住左右顾盼,突然向身边的人发问:“谁见过宁亚穗了?”大家都摇头。“你们谁最后见过她?”有人表示一直在那莫提夫身边,有人说突然消失,有人说回到城堡里,众说纷纭,却没有答案。那莫提夫知道,那孩子不会白白地坐观卡狄罗这场战斗,向来独断专行的她绝对不会留在绿洲里,谁能想出宁亚穗下一步行动?罗杰? 卡狄罗最后一道防线终于崩溃了:辛达科的魔龙群进入了城里,和巡逻队羽鸟人发生战斗,部分腾出空隙的魔龙袭击木炮队伍,成功阻止了炮弹攻击。这一胜利让城外的人获得了机会,白龙王俯冲第二结界,辛达科的军队让给他一条路,白龙王轻易地完成了任务。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七十五话 卡狄罗大战(四)金字塔之巅 白龙王的胜利并不能让辛达科松懈,他又命令道:“全面进攻卡狄罗!”黑压压的人群兽群奋力爬上巨石堆一样的塌墙顶峰,没有路,凹陷而平坦的地方成了大家登高的台阶,沙子很快被踏得结实,成了真正的梯级。破坏城墙、进攻城内并非绝好的办法,仰攻比起俯攻是稍逊一筹的策略,但是辛达科经过了多天考虑,绝对不会想不到这点,可是他没办法:卡狄罗禁止没有通关文件的人进入城内,而自己的人不是来自达培歇就是别城的俘虏,没有一人与卡狄罗有关,这是辛达科最大的挫败;另一方面,碎湖岭已经不能再逗留,如果不成功夺取卡狄罗,他连回去达培歇也有困难。 卡狄罗究竟有没有准备,绝对是有的,但不如那莫提夫所料想的那样,在城墙上投射矛箭一类武器。犹父长老清楚地知道卡狄罗城墙的作用,所以派了炮兵队攻击,而没有预备登顶之队伍,结果在魔龙群袭击的时候,慌张混乱的人群不但不听从犹父长老的指示,而且四处乱窜,最后死伤无数。由于这个原因,当魔龙上飞的时候,他们已经错失最佳时机。 卡狄罗面向碎湖岭一方的城门是与辛达科正面交锋的地方,是犹父长老指挥之地;后方的城门也由巡逻队的一名将领带领,那边的情况位于那莫提夫的盲点上,从绿洲方向看根本不知道战斗的激烈程度;至于面向大裂缝的城门,那是辉庆的战场。他喊道:“别让敌人上来。”高墙顶上几行士兵参差排列,一声令下,雨箭降落在城外的敌军身上,腾升的“元”一直不绝。这里的战场并非辛达科的主力所在,更由于辉庆登上了城墙,把外敌挡在外面:辉庆成功了,身边无数发光的小球螺旋飞舞,死去的士兵们以最后形态为这个先行一步的将领庆祝。 辉庆站在倒塌的西城墙的最高点,愉快地眺望茫茫沙漠以及那条没有尽头的大裂缝,城外空荡荡的一片,身边的士兵们舞动双臂,庆祝这一胜利。可当辉庆转身观望卡狄罗城内,胜利的兴奋随即变成扭曲脸庞上的恐怖:左方城墙上黑压压的一片,究竟有多少人兽,辉庆也分不清,只知道打斗的双方混成一体,魔龙群不时骚扰,犹父长老且战且退,已经远离城墙,进入城市屋群之中。城市里也不见得安全,一条魔龙只要吹一口气就能引发大火,干燥的天气和休眠的枯萎柴草都成了大火一发不可收拾的源头。红火,黑烟,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很快就把浓烟吹向辉庆,还来不及眺望的他被这些东西挡住了视线,急躁地命令道:“走,我们去帮助‘父亲’。”随着带着咳嗽般声音却异常坚定,话音刚落,辉庆领头冲向了辛达科,后者刚刚越过城墙之顶。 满天飞舞的“元”陪伴着逐渐沉落的太阳飞向大裂缝,血红的阳光照射着陷入战场的卡狄罗,这一刻,金字塔不是纯洁的白,而是痛苦的红。风把烟吹散,不时露出金字塔美丽的尖顶,无论从什么地方看,尖顶永远是一副模样。宁亚穗不如那莫提夫预料,她没有加入战场,却是孤独地站立于金字塔之顶观看战斗。“元”飞来了,宁亚穗伸手就能触摸这些小小的光球,不怎么高兴:“这里究竟死去了多少人?” “战斗还没完结,最后最惨烈的部分还酝酿着。”一颗小光球小声回答宁亚穗的问题。 宁亚穗抓着那颗小球,问道:“你怎么知道战斗还没结束?” 那小球道:“我终于想起来了,在卡狄罗战斗的时候,我想起来了,以前我就死于战斗。不,我是死在战斗前奏曲部分,从头到尾看着那场战斗,太可怕了,没有人会想到用灵魂的波涛埋葬一切敌人的招术,她是个恶魔。” 宁亚穗不解地问道:“那人究竟做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了?你又是怎么忘记以前的事?” 那球道:“把灵魂混入泥土中,制造土洪水,淹没人类军营,那情形何等恐怖。孩子啊,你想忘记事情吗?记住,分泉的泉水就是忘却的水,喝过以后就会忘记生前的一切事情,在阴间重新开始的第一步。或许那事对我影响太深了,以至于泉水不能让我忘记一切。好了,太阳要走了,孩子啊,我也要走了。” “战场的残酷令分泉的忘却水也不能完全奏效吗?”许久,“元”来安慰,宁亚穗茫然问道:“先生,你叫什么名字?” “文崔……”缥缈的声音在不安宁的天际徘徊,久久地留在宁亚穗心底里。 不知怎的,那一刻宁亚穗的心如同绞结的绳索,乱得不能分理。宁亚穗看着那“元”――已经不能说她看着那颗“元”,沙漠上空无数的“元”使这女孩分不清哪个是会说话的“元”――那“元”落到了大裂缝下面,消失了。从金字塔俯瞰大地:这里是阴间,是亡灵的世界,即使受伤即使死亡,不会流血,不会留下尸体,有的只是穿过身体的刀剑矛箭,即使如此,没有一件武器是干净的,沾满了液体、固体的东西,使它们沉重地低下了头,再也不能用,之后的锈蚀和腐化,冰冷的武器最后也会变成“元”。“到另外一个世界重新凝聚,然后死亡,然后回到这片土地,又一次落到‘转世之木’下面:‘空间之环’。” 宁亚穗看着火、烟、屋、人、兽、龙、箭、刀、旗、呐喊声、哭泣声、尖叫声混杂的卡狄罗,“不要!”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七十六话 卡狄罗大战(五)援军 宁亚穗站在卡狄罗神殿、金字塔之巅,不仅那莫提夫没有想到,连罗杰也毫不知情。烟与火、人与兽、刀光剑影以及无数飘浮的“元”的卡狄罗,这个还不完全懂事的孩子第一次看见如此震撼的画面,颤动的双手不自主地捂住眼睛,微卷的黑发遮盖了恐惧的脸。宁亚穗害怕着,失声喊道:“不要。”可是宁亚穗呼叫得太晚,犹父长老死了,后者的最后姿态就在她所碰到的那群“元”之中。 沿着倒塌城墙的倾斜坡面,辉庆从侧面斜攻辛达科的士兵。在一个连站立都不稳当的地方,所有的人都是左摇右摆地扑向对方,谁在上面,那人就占优;但这不一定,辉庆不幸跌到于敌人的下方,可鸟羽人趁着对方挥剑的那瞬间机会,展开双翼,把对方绊倒在地,一个翻身刺倒那人,随即又加入别的战斗。 血红的太阳从大裂缝处缓缓降落,金色的天际和红色上空,一直延伸到日出方向的深暗,在这余辉下,一列高举旌旗的队伍出现,随后一匹高大的龙首马漫步踏上卡狄罗北城墙顶端。骑在龙首马上的大肚子将军昂首傲视卡狄罗:浓烟笼罩了天空,炽烈的火焰把烟雾映照得鲜黄血红,在那不相称的绚丽色彩下,卡狄罗城内的房屋在焚烧;卡狄罗城外的大部分居民早在两天前就已经迁徙离去,到望不见尽头的沙漠里,前往遥远的城市。以各种理由留下的人正陆续爬越坍塌的城墙,逃入沙漠;城的守卫兵开始四散,仍旧在战斗的人已经越来越少,零星地分布在不同角落,但那些很快就退场了。辛达科傲慢地问前来报告的一个羊怪:“找到卡狄罗的最高领袖了吗?那个犹父长老,你们找到他了吗?” 羊怪深深鞠躬道:“报告大人,小将格格斯在城里打听到犹父长老死亡的消息,是从对方投降的士兵里打听到的,除此以外俘虏们也都这么说。” 有着那么一瞬间,辛达科松懈下来,长长地一声叹息,憋闷的心绪立即消除,转而大笑:“哈,哈哈,哈哈哈。”他狂笑着,从内心深处认为夺城计划大获全胜。也就在那短暂的狂笑声中,这个外来入侵者看到了浓烟缝隙中的金字塔。沐浴着烈火浓烟以及夕阳的光辉,如今已成卡狄罗唯一完好无损的雄伟建筑正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一名全身发着金光的孩子昂首矗立在金字塔之上,飘逸的长裙在充满血腥味的风里飞动,使得那孩子看起来高贵、神圣而且巍然。辛达科停止了笑声,憋着气奋力喊道:“冲啊,登上卡狄罗神殿!登上我们的胜利顶峰!” 话音刚落,辉庆从不远处回敬道:“辛达科,我要杀了你!” 辛达科和羊怪都错愕地看着声源的方向,只见一个灰头垢面的羽鸟人抓着剑爬过石头,挥舞着冲向自己。辉庆这一喊暴露了自己的位置,他置身于敌人的中央,被重重包围起来。急切于寻找犹父长老的辉庆独身闯入辛达科阵营,喊道:“‘父亲’,我来帮你铲除敌人!” 辛达科看见这人虽然只有一人,却仍旧奋力反抗着,挥舞着剑攻击,不由得从心底里想得到他,听见他喊“父亲”就知道原由,于是高声喊道:“不许杀那名勇士,给我留下他的性命!”辛达科的一句话足以让大家装着作战的样子慢慢引导辉庆走到长官脚下。辛达科对辉庆道:“勇士,犹父长老已经死了,卡狄罗城已经是我辛达科的地方,勇士,放下你的武器,跟随我吧,我让你成为……” 下面想拉拢辉庆的话还没说出来,一支钢制的箭从西方飞来,射穿了辛达科的盔甲,伤了他的肩膀。羊怪格格斯惊讶地看着那只红光箭矢,认出是那莫提夫的东西,慌忙地扶着将军,回头看看断墙之上的那莫提夫。一身红色戎装的那莫提夫孤身一人、傲然立于坍墙之上,替青色巨弓搭上一支钢箭。辛达科怎么也预料不到那莫提夫也在卡狄罗,一使劲拔掉钢箭,咬牙叫道:“那莫提夫!你们给我打!”这一吼声令所有人都丢下辉庆,冲向孤身一人的那莫提夫。 那莫提夫哪里是孤身闯入辛达科阵营,在他身后,墙后面的地方,隐藏着大量士兵,等对方闯入可攻击范围,那莫提夫“嗖”地退缩到墙壁之后,随即一阵密集的箭雨矛雨混杂而下,大部分无处可躲的人兽被无情的射穿身体,化成一团团“元”随风飘走。 辉庆看着那个“死去”的那莫提夫重新回到卡狄罗,惊讶得拿不稳武器,目瞪口呆地自问:“为什么?”战斗已经轮不到辉庆惊讶奇怪于那莫提夫的生死,碎湖岭“嘣”地一声巨响,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火焰中,一群魔龙飞向卡狄罗。龙群以一面城墙为界绕了一个小圈,依照那莫提夫的指示飞向右方。此刻就连身处城墙之顶、坐在龙首马上面的辛达科也骇然盯着那莫提夫,两人都没下达新命令,可白龙王带着魔龙队伍冲向了新来的龙群。 卡狄罗城里所有的辛达科士兵都往新战场前进,守护卡狄罗的人见有援军,迅速振奋精神,纷纷从暗角处涌出,聚拢起来向后退的敌人发起新一轮进攻。这次反攻不过是没有指挥的零星战斗,根本不能和那莫提夫的大战相提并论。 那莫提夫第一轮战斗击退了先行的敌军,可这不过是障眼法,他的大部分人马已经绕到辛达科旗手后面,对那里的小量士兵进行暗袭。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七十七话 卡狄罗大战(六)黑鹤在此 那莫提夫和辛达科在城墙上的战斗刚开始,遥遥相对的另一边城墙正站立着一队人马,由麦兆聪带领的人流连于远离战场的地方,眺望下面的卡狄罗。不久前,麦兆聪还非常轻松地在倒塌的城墙兜圈子,想着是要到城里去还是直接绕到后面的城门包抄敌人,他一时间拿不定主意。正想着,城里传来一片吵杂声,不久一大群人爬过城墙逃跑。那些人看见城墙下面有人,而且拿着大量武器,威武地站在那里的时候,犹豫着要不要过去。但他们没有多余的时间考虑,白龙王掠过天空,一群鹰隼魔龙跟在后面,人们慌忙逃避。 麦兆聪原本想按照那莫提夫的意思展开旌旗,大坝见那群魔龙来意不善,马上命令道:“各位,摆好阵势,保护逃出来的人。”这不是战斗的命令,大家从令不战斗。麦兆聪这么做也是对的,他的下属里没有能力对战天空,稳守是最佳策略。但在这里,麦兆聪陷入了困境中:卡狄罗城门下的居民大部分已逃离,留下一个空虚的外壳,一旦被狂风吹刮,石板乃至被丢弃之物都会成为厉害无比的武器。白龙王每一次俯冲空袭,麦兆聪只能紧守着那莫提夫的命令,不逃跑,却也无法自保。不管是城外的居民还是城里逃出来的人们,当他们看见麦兆聪极力保护自己的时候,也凑过去试图得到一点保护。当然麦兆聪也乐意,心里不禁苦恼,他快撑不下去。 正这困境持续的时候,一只瘦小的黑色仙鹤从瓦砾中冒出,飞上天空。麦兆聪一见失声喊道:“黑鹤?黑鹤,别过来!”但是黑鹤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在白龙王身边飞过。 白龙王不怎么在意这只轻飘飘的小东西,以为它不过是哪里来的灵魂,轻轻拍着尾巴,把黑鹤打落,然后悠哉地转身继续攻击麦兆聪。黑鹤将近落到地面的时候,不经意间地翻转身体,双翅微微曲展,急速化成一团黑色镜子,沿着地面扩展开来,笼罩住麦兆聪和卡狄罗的城民。挡住了白龙王和魔龙群的进攻。白龙王翻身飞离黑鹤,盘旋着思索着,迟迟没有离开。黑鹤也一动不动地停留在半空,睁着一只眼看着白龙王。 白龙王在空中静静地和黑鹤对峙,末了对鹰隼魔龙道:“走,我们回去会合辛达科大人。”说罢,绕着圈子飞向东北方,黑压压的“云朵”也跟随而着去,留下明镜般的天空。随即白龙王回到辛达科身旁,在天空与帕顿展开新的战斗。 那莫提夫以自己作为诱饵,吸引辛达科的士兵进攻,成功制造混乱,让豹、狼、熊等属军从后包抄,先一步削弱辛达科的实力。“啊”的一声轻叫,声音极速地消失,一个旗手听见了,回头瞧个究竟,然而在城墙的阴影下什么也见不着。这人困惑着,一张布满利牙的嘴从旁跃出,咬断了他的脖子,行动既迅速又无声。旗手倒了,旗帜倒下,这一刻,大家才注意到事情不对头,正想开口问,或旁边或身后一群野兽冲出,迅速夺去他们的性命。 在格格斯没有完全弄清楚事情之前,辛达科一把推开倒向自己的旗,抽出宽剑,劈向冲向自己的野兽。辉庆原本惊讶于那莫提夫的事,久久呆立,幸好辛达科有招揽他的意思,不许下属伤害此人,辉庆才能在如此环境下活着。当野兽们向辛达科围攻,辉庆终于从呆滞的精神中恢复过来,抓起不知道是谁丢弃的弯刀,准备冲上去。一团“元”群冲断裂的伤口涌出,辉庆无法抓紧弯刀,坚持着冲到辛达科脚下,刀剑想碰,刀被劈成两半,手断了,涌出的“元”更多,辉庆已经无力反抗。然而辛达科也没有时间去管一个失去战斗力的人,在他身边还有更多敌人。城里的敌军见将军情况不妙,纷纷转身回击,虽然被卡狄罗的残军阻拦了短暂的一阵子,却也没有大碍,辛达科苦战十头豹狼的时候,那些人已经来到了;陷入那莫提夫陷阱里的人也且战且退地回到辛达科身边,辉庆以为自己再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突然数条黑色的长带围住了辉庆,形成了一个隔绝的空间,阻挡了辛达科的士兵的视线。他们直接穿过辉庆的身体,跑向将领身边;跟在这些人后面的是那莫提夫的下属,他们都避着辉庆,尽量绕道而行。辉庆惊讶地看着人们远去,突然有人站在身边,是那莫提夫。他道:“原来是辉庆啊,不是犹父长老啊,真是可惜。”辉庆没有说话,那莫提夫继续自言自语:“宁亚穗那孩子果然是来了,真是的,趁我不注意就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死’了两次还受不够教训吗?辉庆,你伤势好一点的时候去找犹父长老,我还想有话想跟他说。” 辉庆刹那间呜咽低语:“‘父亲’已经被杀了。” 那莫提夫也颤抖了一下,缓缓地道:“是吗,战场就是这么个让人猜不透的残酷世界。”说罢,那莫提夫不等辉庆说话,带着身边的一小群人向辛达科逃跑的方向前进。 辉庆惊讶地看着那莫提夫,心想:“这……究竟……”疑惑使得辉庆并没有注意到断臂的恢复,“元”从黑色的球面冒出,慢慢地汇集聚拢,不知不觉间,一条完整的手臂已经成型。辉庆突然发觉伤口不再疼痛,俯首一看才知道不仅身体恢复过来,那把断裂的弯刀完好无损。这一切的一切仿佛在梦中,又如此真实,简直叫人不敢相信。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七十八话 卡狄罗大战(七)灵界之光 此刻辛达科带着残兵逃往碎湖岭,无奈碎湖岭已经在罗杰的控制下,林安看着辛达科往沙丘过来,请求罗杰出战,罗杰答应了。罗杰和那莫提夫商量过,最后达成一致意见:当辛达科逃向碎湖岭的时候,允许林安出战。当然人马是罗杰的下属,说到底还是那莫提夫的人,他们一方面进攻辛达科,另一方面监视这个新来者,不让他做出激烈行为。罗杰看着林安带领自己的人马冲下去,杀入敌阵,挥动长剑:“冲啊!”这番撕杀并不长久,辛达科见伤兵众多,根本无心应战,不由得叫喊道:“白龙王――” 天空的战场比地面的更麻烦,对战的双方,白龙王和帕顿,双方的实力几乎相等,数量也差不多,打起来比下面激烈得多。余辉消散后,烟雾背景下的天空无数大光球飞来飞去,落到地面引起一轮爆炸。白龙王带领的鹰隼魔龙队伍此刻已经疲倦不堪,慢慢地落入下风,吃力地应付战斗,恨不得辛达科发布求救的信号,然后急速俯冲地面,让辛达科等人上坐。 林安赶到,罗杰也从另一个方向慢慢扩大包围圈,那莫提夫两边包抄,四方队伍逼得辛达科逃向天空。但天空还有那莫提夫的魔龙群,要逃出去并不容易。辛达科于是转向卡狄罗,高声喊道:“那莫提夫,你给我出来,居然搅乱本将军的兴致,你该如何向魁克长老请罪?” 那莫提夫骑着一匹挂上红边盔甲的土色宽头驼,在众多火把中出现,冲着辛达科回敬道:“请罪,我那莫提夫要请什么罪?你不顾卡狄罗无数市民的生命,执意强攻,杀害了多少无辜性命,这一大罪又如何解释?还有,我每次都能向达培歇输送大量兵员,而你辛达科呢,仅有那么几个不听话的小兵,能和我那莫提夫相提并论吗?”这语气不如辛达科想象中那般低声下气,而是带着高昂和坚定的调子,充满自信的原因是道理在那莫提夫一方。 辛达科一时语塞,无法反驳,只好咬牙切齿道:“那莫提夫,只要我今天能活着出去,这笔债我一定要你归还。”说罢,指挥着下属冲上天空,准备突围。对方的魔龙群不许辛达科逃离,扇型展开,包围敌人。由于没有负重,帕顿一方占据优势。这就是那莫提夫想要的:趁着混乱包围辛达科,达到消灭辛达科的目的。 然而再准备妥善的事情也会出现意外:辛达科没有预料到那莫提夫的反叛,更想不到一个小孩居然比自己更早登上金字塔神殿之顶;而那莫提夫不能料想到的事情是灵界的光。在他的计划将近成功之际,一道白光从大裂缝处射来,从大裂缝方向飞来,在小堡纽伦上空划出一条完美的弧线,从魔龙群间细小的空隙中穿过,笼罩在辛达科身上。辛达科在接触光芒的那一刹那间,伸出双手指向自己的人,然后光就按照他的意思投射过去,完成了这一切后,一阵突发性的强烈光芒照耀了卡狄罗和碎湖岭,辛达科趁此机会逃之夭夭。 光芒消失,那莫提夫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已不见敌人的踪影。“岂有此理,让他逃了。是伊莉娜做的吗?”他是看着光线从小堡纽伦方向来的,把事情误认为是德古鲁家干的,也是一时的想法。 罗杰却不这么认为,凑近说道:“那不是伊莉娜小姐的力量,你和她也熟悉,这不是王族的力量。” “那,那道光线是何人发出的?”刚刚的不满变成了沉默,而后是一声叹息,那莫提夫盯着小堡纽伦,等待罗杰的回答。 罗杰摇头道:“从这个方向看只觉得那道光是来自小堡纽伦,可是小堡纽伦后面还有大裂缝,后面的是灵界,现在不能确定光的真正来源。” 那莫提夫想了想,觉得罗杰的话也有道理,没有反驳,而是大声宣布:“我们回去卡狄罗,犹父长老死了,但是城里的人还活着,我们要灭火,还要照顾伤者。罗杰,你负责把宁亚穗找出来,那孩子又进入卡狄罗了,还特地救了辉庆那家伙,真不知道她在搞什么好事。”这是赌气话,罗杰听了只是苦笑摇头,根本不能解答那莫提夫的疑问。 林安看着帕顿飞到地面,凑到罗杰旁边,不满地道:“也说能让我上战场,你看失败了。‘父亲’死了,这仇我一定要报。” 罗杰见那莫提夫指示众人到卡狄罗,也混在队伍里,接着林安的话道:“那也没办法,谁会想到会有人来救走辛达科,成功在望却功亏一篑,这样的事也不算希奇。可是谁帮助了辛达科,他们又到哪里去了,这才是我们现在要考虑的事情。林安,我们一起去找大小姐,你说怎么样,我一人可应付不了。” 这回轮到林安苦笑:“你能确认宁亚穗在卡狄罗城里吗?” 罗杰笑着指向金字塔,道:“你瞧,大小姐就站在那上面,虽然这里只看到她的影子,也省得我们去找,不好么。”林安没听懂罗杰的话,疑惑地看着罗杰。后者道:“这一点也不像她。” “灵界吗?”宁亚穗仍旧站在卡狄罗神殿之顶,但已转身,面对着日落的方向――大裂缝处。在宁亚穗的角度,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地看见光线的来源,那道救走辛达科军队的光线并非源自大裂缝,而是更远的地方――灵界。连宁亚穗也无法相信,一直以来被认为是敌对的灵冥两方居然会聚集在一个深入冥界沙漠的战场,那是怎么一回事?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七十九话 德古鲁的历史 阳光照射在白茫茫的大地,天地却被冰雪封锁;没有云的苍穹,寒风却迎面吹来,如同刀子刮而过脸颊,痛得很。一行十来人踏雪前行,雪地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他们向着一座被冰雪完全覆盖的尖塔前进。尖塔不见得坚固,一阵狂风吹过后,塔的一角崩落。由尖塔制造的背风处,一间以冰砖搭建而成的小屋子孤零零地躺着。屋里比外面暖和多了,尽管如此不穿上厚厚的衣服保暖还是不行。穿行雪地的人鱼贯进入冰屋,只有六个人从人群里走出来,靠近兽皮床榻,坐在旁边的皮毛毯子上。床榻上,一个穿着灰布褂衣的病人侧身躺下,把玩着手中的黑色小球。在他身边站着一人,此人身材魁梧,雄厚的肩膀架着一把大镰刀,长长的金属刀柄搁在冰面上,一条带钩的金属环扣在此人臂腕上,与那身粗糙的短衣并不相称。 “奥斯罗德大人,您要我们办的事,我们已经办好了。”一名黑皮肤的年轻人踏前一步,双手托着一件蓑衣递给病人,恭敬地说道,“这件羽针蓑衣应该还给大人您。” 病人略略动身,缓缓说道:“不用还我,尊,你把蓑衣交给德古鲁就可以了。”名叫尊的年轻人轻轻转身,把暗土色的蓑衣递给另一个脸颊宽阔的中年人,然后一声不吭地看着病人。奥斯罗德说道:“不愧是拥有预知能力的尊啊,果然知道我要说什么,是遗言。” “大人……” “我死后,在我脚下、由神圣世界留下的文明就会被全部抹去,被这场长久的风雪埋葬于时间的河流中,而你们也不必记住过去,什么也不必留以记忆。”奥斯罗德闭上眼,许久又睁开,“我们所制造的生命体现在还好吧,它们对于这世界来说是怪物,原本不应该存在的东西,现在我给它们一个名字――妖。妖族或许会和人类发生冲突,但不要紧,人类会在这种苦难中不断成长,不久的将来,人类会凌驾于妖族之上,到那时候人类就会需要这样的话:无生有,有分光暗、天地,四时之变,乃至万物之创造。” 尊俯身道:“大人,我们会记住的。” “艾沃狄、云丘、女族,你们分别拥有压制、控制和复原,你们一定要让妖们制衡人类,好让他们在苦难中继续成长。然后,侗立,你能与我的世界联系,从今以后你和你的子孙就负责龙泉,掌管妖族。”奥斯罗德转身瞧着德古鲁,把黑色的小球递给对方,“德古鲁啊,本来你是没有任何能力的,但我错误地分割了这个世界的空间,现在惟有如此了。来,我把这颗‘艾克斯芮’的其中一种能力――空间交托给你,你要把所有被我分割的空间连接起来,然后好好地让他们共存,活着的世界、充满未来的人间、藏身于暗处的妖族世界,灵魂的世界、惩罚死后罪人的灵界、还有让死者获得自由的冥界,你要让它们和平共处啊。” 德古鲁接过“艾克斯芮”,一瞬间,一股奇怪而温暖的力量从小球里传出来,沿着德古鲁的血和脉络传遍全身,从头到脚,每个细胞在蠢动,一颤一颤地跳动。“神石”附和这种脉动,迸发着更强烈的跳动,而摆放在地上的羽针蓑衣也在抖动,冰川屋里的东西在抖动,世界在附和一个异族的诞生。“奥斯罗德大人?” 垂死的病人不再说话,不,他死了。病床边的武士走出来,平静地道:“你们别喊了,大人已经不在了。记住大人的话,抹去过去的一切,留下神灵的创造,把虚无到存在的理念留给世界。”说罢,他踱步走到德古鲁面前,取走对方手中的黑色“神石”,轻轻甩动铁链,喃语道:“风镰啊,化成守护之物,保护神圣的‘艾克斯芮’吧。”风镰听从主人的命令,柔软地绕成一团,变成透明的布块,围着托着“神石”落在风之使者手里。“千万不要忘记奥斯罗德大人的话,把大人的愿望留在世上。”风之使者道:“我该走了,回到那边的世界去。下次,当这颗‘艾克斯芮’重临世间,拥有它的人一定会和奥斯罗德大人一样,给世界留下什么。”越来越缥缈的声音,越来越模糊的身影,两者相伴而逝,消失于冰原大地。 ―― “你违背了祖先的遗训,你不应该帮助灵界,班图坦。”一个笃着拐棍的老妇对一个年纪不小的青年训斥道:“我们的祖先,德古鲁大人,是一个放弃舒适生活、游走于世界的每个角落、把独立的空间连接起来的人,是个伟大的祖先。他留下一句话作为我们德古鲁家的规矩,那就是‘任何时候都不可以因个人喜好而改变空间’。而你,班图坦,你独自帮助灵界,已经违反了这条规矩,从今以后,我们德古鲁家将永远居住于阴间,避免给世界带来更大的伤害。”青年答应了。 “神石”哭了,德古鲁的后裔班图坦在帮助灵界之后,他的母亲决定让家族定居于阴间,方便掌握大权的那时刻,“神石”――“艾克斯芮”哭了,颤抖的小球不停地滚动,不停呼唤被这一动作所吸引的另外的小球,终于有三颗作出回应。黑色的“艾克斯芮”得到一个培养胎儿,小心裹起来,然后带领着三颗“神石”离开了守护之所,流落于茫茫宇宙。 黑色“神石”又一次发出脉动,这次它在呼唤那个胎儿――宁亚穗。“那是什么?德古鲁家族的历史吗?”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八十话 战后的卡狄罗 转瞬即逝的景象,宁亚穗终于能清楚地遥望灵殿,卡狄罗的火焰、烟雾、战斗已经不重要,在小女孩眼中只有不属于冥界的灵殿。那是熟悉的尖塔,那是熟悉的高壁,透过高壁,熟悉的果林展现眼前,林子下是匆匆走过的人,悠闲地躺着的人,围坐在石桌前的人,久远的记忆终于从宁亚穗的心底涌现。自从离开灵界以来,这孩子就一直抗拒着灵界,她曾经回去,却是偷偷地寻找宁百清和花日芙,还有彤飒、葛期礼、繁浩等熟悉的长辈,然而在她知道死的死、走的走,灵殿里只剩下爸爸宁百清一人的时候,她痛苦地作出决定――不再回去。等宁亚穗知道是爸爸出卖了她以后,这个可怜的孤儿再也没有回到灵界,直到今天。 现在的宁亚穗看得发呆,完全没有发现她几乎是在平视着灵殿。没有穿越,眼前的景象只不过是空间距离的缩短,是视觉上的错觉。巨大灵殿的尖塔露出一个弧型的缺口,有人站在缺口旁,是一个身穿灰袍的长者,另一人是……“爸爸?”宁亚穗惊讶地看着,只见宁百清恭敬地站在总执行官璀炯轩身后,一身镀银长袍垂落地板,双手捧着托盘绢布。宁亚穗知道那身镀银长袍说明宁百清已经成为璀炯轩的继承者,这让她痛苦着。沉默了好一会儿,这个还处于伤痛中的孩子看见璀炯轩把手中的白色方镜放在绢布上,对宁百清说了句什么,就转身走了。宁亚穗虽然缩短了空间距离,但是能力不到家,没有把声音的传送距离也缩短,以至于她听不见璀炯轩和宁百清的对话。事情已经结束了,灵界总执行官璀炯轩救了冥界战将辛达科,这两人有关系?宁亚穗看着灵殿从眼前逐渐远离,不由得自问。 ―― 远处,灵殿里,宁百清见璀炯轩走开,觉得应该跟上去,于是收起镜子,准备踏步。一股来自身体内部的颤动让宁百清停住脚步,回头眺望,但见一个女孩的身影出现在金字塔之巅,“亚穗?” “什么?”璀炯轩不留神宁百清的话,问道。 宁百清想起那只手镯,把宁亚穗还活着的事瞒下去,道:“没事,我想我是时候去达培歇,大人你的宫殿差一步就可以完成,您所需要的力量现在在我身上。” 璀炯轩笑道:“难得你会主动提出,好,去吧。” 宁百清领命而去。 ―― 罗杰和林安爬上金字塔的顶端,喘息着道:“总算是到了,大小姐,下次能不能留在小堡纽伦里,要不然又要让我们担心了。” 宁亚穗的空间转移已经结束,她呆然看着罗杰,反问:“罗杰,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罗杰掏出望远镜道:“还用问吗,你总喜欢俯瞰大地,卡狄罗就神殿最高,我用这个看就找到你了。本来还以为你会先逃,没想到你在这里发呆,这下好了,我和那莫提夫都不必为你担心。你看,黑鹤也来了。大小姐你啊,救了辉庆还想着恢复卡狄罗?你这心思就留着点吧。” 宁亚穗皱着眉头道:“罗杰,你这个自私的家伙,我想救这里的人有什么不对,你别捣乱。”这话不对头,罗杰知道自己说错了,连忙道歉,可宁亚穗已经头也不回地跑了。 得到黑鹤的帮助,麦兆聪毫无阻碍地收拾残垣,安顿逃跑的和躲藏起来的人们。此时太阳已经落到了大裂缝下面,沙漠边际的天空一片黑暗,城墙后面传来了一阵疯狂的呼喊声。麦兆聪和少数几个人爬上墙头,远远地眺望金字塔,只见熊熊火光中一个巨大的角锥体屹立城市中央,声音是从那建筑物后面的浓烟里传来的,不久就停下来了;由于太远,麦兆聪没有听见更多的声音。天黑以后,一道白光划破天空,穿过浓烟,照亮天际,旋即消失。 麦兆聪见获救的人陆续登上城墙,问道:“大家要回去吗?看起来战场好像转移了。”一众人等当然说好,于是他们在当地人的带领下进入城里。 由于远离碎湖岭,麦兆聪经过的街道受损不大,却很零乱,石块、地毯、杯子、碎碗、衣服散落一地,受伤的人畏缩在塌墙之后,见陌生的戎装者就想着要攻击,被带领的人阻止了。也幸好如此,麦兆聪决定大声喊叫,以便让大家知道自己没有恶意。正当头,一条魔龙飞过天空,引来一阵骚动。麦兆聪想到最坏情况,那魔龙喊道:“是麦兆聪吗?是我,帕顿,辛达科逃跑了,不知道是谁救走了他,真是气人。”帕顿说着,缓缓地降落,继续道,“太可惜了,这边也破坏成这副模样,那里简直像座废墟,到处都是火,还有几百个受伤的人,那莫提夫指挥我们一边灭火一边救人,真是麻烦的事。麦兆聪,你要是完成了这里的事情,也快点过去,那里需要大量人手。” 麦兆聪听着帕顿的唠叨话,不忍打断道:“对了,你见过宁亚穗小姐吗?” “她啊。”看见抖颤着出现的卡狄罗居民,帕顿长叹道:“我见她在金字塔上面,现在罗杰和林安正陪着她。你可知道吗,那位小姐救辉庆的时候只是用黑鹤,居然连个身影也不出现,最近她越来越让人想不透了。” 麦兆聪道:“我的遭遇也差不多。”他们一边走一边在瓦砾中寻找声音,不久在一间房子下找到一只猫,又在一个池子里找到一条小龙,还在一座燃烧的大屋子里救出一个人。麦兆聪不用走远,宁亚穗刚从神殿冲下来。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八十一话 要了解的事 “我要去达培歇!”宁亚穗从卡狄罗神殿之顶飞奔下来,一边跑一边喊叫。她首先碰到了从赶来的麦兆聪和帕顿,因想着找那莫提夫,而没有理会他们。麦兆聪不知哪来的劲,一下子拦住宁亚穗,却不经意被对方推dao在地。“我要去达培歇!”宁亚穗的叫喊让麦兆聪感到意外,腾地翻身站起来,再次抓着宁亚穗的手,阻止她离开,又问道:“怎么了,宁亚穗小姐,宁亚穗小姐,不要乱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可惜宁亚穗仿佛没听见,挣扎着要离开,害得帕顿不知道是帮忙好还是不帮的好。麦兆聪有了前一次经验,这次抓得很紧,宁亚穗逃不掉。两人正僵持着,罗杰和林安已经赶到,连忙过来分开两人,了解事情。有人见林安来了,又发出一阵骚动,但谁也没有离开,反而吵个不停。罗杰从那群人的不连贯的话语和麦兆聪的片言只语中知道宁亚穗不过是刚到而已,没有大事。但是宁亚穗却一直在挣扎,不停地叫着“达培歇”,让罗杰不知如何是好。 林安见宁亚穗说着糊话,挥拳把她打晕过去,抱着递给罗杰,冷静地道:“她大概是被这里的战斗吓坏了,你去会合那莫提夫,赶快回到绿洲里去吧。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那么拜托你了。”罗杰说罢,抱起宁亚穗离开。黑鹤过来碰了碰主人,见她没有动静,闷闷不乐地跟着罗杰去。 林安看着莫名其妙的麦兆聪,轻轻而愤怒地说了句:“宁亚穗说辛达科在达培歇,她要去找那人,如果她真的去达培歇的话,我也会去。” 麦兆聪终于知道事情,心情松懈下来,道:“原来如此,那孩子已经这么厉害。那么,她还说了什么话?” “爸爸。”林安说了一个让令麦兆聪和帕顿都感到奇怪的称呼,林安解释道:“宁亚穗从神殿下来的时候不停地叫‘爸爸’、‘爸爸’的,罗杰私下说那是指她在灵界时的父亲宁百清。”麦兆聪和帕顿相互对望一眼,没有说话。“罗杰还说,那个叫宁百清的人曾经借他人之手害死了女儿,所以宁亚穗自从离开古特提列图就再没有提过这个人,今天不知到底是何事让她想起了她父亲。” 麦兆聪也摇头,他和帕顿一样,两人对宁亚穗了解不多,只知道她和灵界有着极深的关系,却不知道她原来还有一段痛苦的经历。“别说这么多了,我们快去救人吧。”帕顿道。 ―― 宁亚穗睁开眼睛,四下观察周围:这里是间粉色的小屋,洁白的纱帐轻轻垂落,一阵带水汽的絮风吹过,纱帐微微摆动,外面绿色的树林、动听的鸟鸣缥缈地进入房间。宁亚穗掀开薄被,走到纱帐外,又见雕花的檀木桌椅整齐地摆放在房间远处的角落,中间的小桌子上放着一盘水果,红的绿的黄的,鲜嫩可爱的。“这里是我的房间。”宁亚穗想着,抓起一个苹果吃下去,“真甜。”她猛地想起卡狄罗神殿上所见的一切,心里不由得涌出酸楚,“花姐姐,你在哪里?”黑鹤静静靠近主人,安抚着,不鸣不语。 “咚咚咚”,三下的敲门声是对尊敬者的基本礼貌。打搅宁亚穗思绪的是个年过半百的人,一头卷曲的白发,一张瘦削的黑脸,一对深邃的眼睛,一副夸张的鲜红耳环,裹着一身彩色布条,赤着脚,走起路来无声无息,要不是先敲门,宁亚穗或许注意不到他的存在。“丹舞老师。”丹舞把搁在臂弯里的大抖蓬放下,说道:“宁亚穗小姐,你还在发烧,快躺着吧。”然后不由分说地让宁亚穗回到床上,递给她药,看着她吃下去才道:“大王和伊莉娜小姐已经回来了,大医生照顾了你很久,现在轮到我来值班。” 宁亚穗重新躺下,看着丹舞整理东西,问道:“辛达科为什么要向卡狄罗发动战争,明明不动武就能获得士兵的,不是吗?那莫提夫能这么做,为什么辛达科就不能?” “宁亚穗小姐,虽然我不了解事情真相,但听说辛达科和璀炯轩有交情,早在璀炯轩进入灵殿以前,他们已经在达培歇碰过面了。这是不确定的消息,现在不管是灵殿里还是小堡纽伦里都没有人知道那两人的过去。但是有一点是知道的,璀炯轩想把冥界也据为己有,也就是说他想取代安德鲁大王的位置。”丹舞略略停顿,又道,“璀炯轩计划在达培歇建立属于自己的城堡,然后借助特别的力量进入冥界,但是愿望落空了,因为唯一能带来力量的羽针蓑衣突然失踪了,从此这计划被搁置。”丹舞忽然盯着宁亚穗道,“你知道吗,当璀炯轩发现你的时候,故意把你带到自己身边,为了能控制你,你的父亲宁百清就成了棋子。可是……” “安德鲁大王发现了我,对不对?” “对,大王要娶你,璀炯轩惟有先一步下手,免得当你落到大王手里,他的一切计划就完了。当然最初是没有理由,直到宁百清无意间把你拥有时间之力一事说出来,才真正行动。” 宁亚穗猛地抓住丹舞的肩膀,问:“这么说来,爸爸不是故意的了?”得到对方的肯定,宁亚穗扑倒在床上,喃语道:“果然是这样,那么,那么如果璀炯轩死了,灵冥之间就不会再发生战斗了吗?” 丹舞低头想了想,压低着声音道:“恐怕不行,就算璀炯轩死了,灵界和冥界之间还有很多分歧存在,是不能一时之间消除的。”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八十二话 决心 夜幕,星辰繁芜,或闪烁或静止,没有月轮,一条星河横跨天球;夜幕,那么的美。小堡纽伦的树林此刻是如此的暗淡,零星的灯火比天空的繁星更稀少,偶尔一点的,落在粼粼的湖面,荧荧晃动。两个影子迅速穿过林子,溜到树林和沙漠的边际,高而瘦的人遥遥眺望地平线,低而浑圆的仙鹤偎依在主人身边。 ―― “你要以什么方式对付璀炯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愿望和利益,相同的理念可能会聚集一起,但当两人的理念相阻,争斗就可能发生,而战争是争斗的扩大。宁亚穗小姐,以你现在的状态一定会选择闯入灵殿来一场战斗,这样一来你还不是陷入同样的事情里吗?”丹舞是这么对激动的宁亚穗解说的。 “如果大家都只有一种愿望呢?” “那是不可能的,人都是独立个体的。”两人以后无言地对峙了一段时间,后来宁亚穗问起了卡狄罗,丹舞才又一次说话:“那莫提夫已经大致处理完毕,城里正在恢复秩序。这事让雾少爷可惨了,说他帮助了冥界违反了家规,到现在还被关在房间里。” 听说雾少爷因为自己而被关禁起来,顾不得自己的病,跑过走廊楼梯,一直遇到看守人才停下。看守城堡的人不许宁亚穗再走动,慌忙叫来伊莉娜。宁亚穗喊着要见雾少爷,一句非常短促的命令制止了所有人的动作:“住口,宁亚穗。”走廊尽头传来伊莉娜冰冷的声音,她不仅怒目盯着宁亚穗,更凶巴巴地看着站在远处的丹舞,“宁亚穗,你还不知道你究竟带给我们多少麻烦,我处罚弟弟也是要警告你,别连累不相干的人。快回房间去,不要让我知道你再到处乱跑,明白了么?” 宁亚穗却听到了别的意味,反问道:“伊莉娜小姐,你是说我不能离开城堡吗?” “不行。”伊莉娜斩钉截铁地道,“罗杰已经把你想去达培歇的事情告诉我了,辛达科就算有什么让你觉得不能放下的事情,你也不必理会。你把事情告诉我们,我们来处理。父亲已经封锁了空间,就算你能进行时空转移,也出不去。”伊莉娜依然那么冷漠,“宁亚穗,快回房间去,不然我就叫后面的人送你回去。” ―― 白天发生的事情还犹然在心,宁亚穗却铁定心肠前往达培歇。看着围绕在蓝湖四周、若隐若现的一点光芒,远处倒塌城墙下的缕缕银线,更远的地方金字塔上的一点蓝光,“经历了一场大战、犹父长老的死亡,卡狄罗会不会平安度过呢?那莫提夫大人还在吧?”自问自答是毫无意义,宁亚穗转身离开倚靠着的窗台,向双页门走去。“爸爸,你在帮助辛达科吗?为什么?”一声轻言引起了卧身而睡的黑鹤,它张着翅膀跳到主人身边,轻轻地撒娇。宁亚穗摸着黑鹤的头,道:“黑鹤,我们走吧。”说罢,抓起一件纯黑色的披风和面纱。 黑鹤惊讶而低声说道:“这怎么行呢?主人,你才刚刚痊愈,不能受凉啊。”宁亚穗没有听见,走到门前推开一条缝隙,见没有人,轻步走出去。黑鹤继续道:“不行,主人……”宁亚穗已经制止它再说话。 城堡里异常寂静,宁亚穗觉得穿着一双布鞋也会发出声音,于是赤脚走路。昏暗的长廊里偶尔有几个巡夜的人走过,宁亚穗巧妙地躲过去,无声地往前走。城门已经关闭,幸好宁亚穗平常四处活动,在城堡某个阴暗角落找到能容纳一人穿过而且隐藏在树丛后面、难以发现的小洞;小女孩拨开树叶,进入洞里,毫无阻碍地爬到外面的洞口,却被什么东西弹回来。 宁亚穗想起伊莉娜禁锢自己的一段话,浅浅一笑,深深呼吸一口,手*离结界半寸的地方停下,发出一丝红蓝色的萤光,结界随即轻微地动了动,宁亚穗迅速地钻过去,消失在树林里。黑鹤犹豫着回头张望,没有人,听见主人从心底里急切地呼唤自己,也钻出去了。 走在林中小道,宁亚穗莫名兴奋,长久以来的困倦和苦恼被打扫干净,留下一颗洁白的心。小女孩从蓝湖湖岸走过,从绿洲北部、麦兆聪的空房子旁走过,走到林子和沙漠之间的狭长地带:就是目前正在眺望远方的宁亚穗。黑鹤依着她的脚,道:“主人,我们回去吧;就是我们到了达培歇也不见得会让你安心。” 宁亚穗俯身和黑鹤平视,轻声道:“你是这么想的吗?”黑鹤点头,但不说话。“我很害怕,害怕自己坠入更深的黑暗里,那莫提夫说我不该挑衅辛达科,丹舞老师告诉我不能向璀炯轩战斗,可是我觉得璀炯轩比爸爸更加不能原谅,所以我一定要去达培歇。而且,黑鹤,你看见吗,花姐姐在达培歇,我要去,在花姐姐死去之前,我一定要去见她。”宁亚穗迷糊地说着话,可黑鹤听得清楚,它仍旧无言。“走吧,达培歇有我需要的东西,能够解答困惑的东西,花姐姐,救救我。”宁亚穗向前踏出一步,离开了绿洲的范围。“黑鹤,变大一点,好让我们飞上天空。”黑鹤无奈地听从主人的命令,伸展翅膀,引颈呜鸣,变成一只巨大的黑色仙鹤,载着宁亚穗冲上天空,隐身于黑夜之中。 ―― 一只褐背小鸟飞入空无一人的房间,钻过洁白的纱帐垂落的大窗户,桌子上降落,盯着琉璃花瓶的水插桃,鲜粉红的花瓣刚刚飘落,小鸟马上啄衔而去,回到阳光下的世界。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八十三话 德古鲁的极限 瓶子形状的栏杆镶嵌着由黑曜石雕刻而成的日月装饰,纯粹的黑色,没有丝毫杂质,完美而且闪耀。一名金发男子单手托着下巴,倚着栏杆想事情,瞧着一只褐背小鸟从宁亚穗的房间飞出来,在林雕托丽的爪子下隐身于树林里,略略叹气。贺伦把早点清茶放下,弓身退后两步,一话不说,转身而去。贺伦带来的东西,一套白底彩花瓷器,包括一只下圆上方的长嘴壶,一对带碟的耳杯,一件有盖小盅,一大一小的两只圆碗,配上相应的勺子,轻巧别致晶莹透明,就是看也是一种享受。金发男子忽地转身,在雕花小椅坐下来,享用清茶。此人是经过一定历练的人,红色瞳孔下透露着尘缘的气息,饱满的双颊、白皙透红的皮肤又显示出他一直生活优越,翩翩风度告诉众人他是绅士。托丽已经回到巢**,鸟群又重新出现,伴随着高声鸣唱,飞舞不已。绅士一边看一边漫不经心地道:“唱得真好听,难得得到长时间休息,你就陪着我每天在这里唱歌,怎么样?” 这时候,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贺伦飞快地返回,连门也不敲,进门就喊道:“大王,很对不起,这个……” 安德鲁依然悠闲地喝茶,放走了小鸟,才问道:“别那么慌张,再大的事情也不过是宁亚穗那孩子逃出了小堡纽伦而已。” 贺伦惊讶地道:“大王,你已经知道了?” “知道,她破坏了我的结界,直接离开绿洲。”安德鲁轻松地笑道,“让她到达培歇吧,她大概已经知道辛达科和璀炯轩之间的事,到了达培歇或许能解开她的困惑也说不定。反正这也不坏,花日芙也在那里,也是到了应该让她们重逢的时候。贺伦,你去告诉大家,我们追随宁亚穗的后面,到达培歇去。” 贺伦问:“那么那莫提夫他们怎么办?” “叫辉庆或者林安担任卡狄罗临时长老,城的结界暂时由我们德古鲁家族负责,这样一来就算达培歇有任何变故,这里也不会受到侵袭。去吧,璀炯轩已经按捺不住,宁亚穗的到达会使得达培歇变得更加混乱,但这是她的路,没有我们选择的余地。” “什么?随便让大小姐去达培歇?”不知何时闯入的罗杰听见安德鲁说话,忍不住大声尖叫,“为什么不去阻止她?”罗杰嗖地靠过去,一下子打翻杯碟,泻了一桌子的水。安德鲁长长地呼出心底闷气,回到栏杆倚着,仆人们连忙过来收拾。罗杰追问道:“告诉我,到底为什么不去阻止她?” 这时候,伊莉娜也赶来了,见到父亲不动声色,略略后退,腾出空间让仆人们换掉暗花桌布,一边看着他们工作,一边道:“罗杰,这里是我们德古鲁家的城堡,是我父亲的地方,你要客气点,否则……” 伊莉娜没说完,安德鲁插口道:“伊莉娜,罗杰怎么说也是宁亚穗身边的人,是客人,就算是冥界使那又怎么样,他不是我们的人。”安德鲁没有看伊莉娜,而是转身面向罗杰,“罗杰,虽然我也想让她留下,不过说句实在话,我的能力不足以拦住宁亚穗。” 伊莉娜和罗杰不禁向安德鲁看去,只见对方依然平静,丝毫不在乎屋里一众人等的惊讶目光。大家都疑惑着:“大王怎么会这么说?”可谁也没说出口。 安德鲁看见大家都呆立着,微笑着说道:“你们很奇怪是吧?我为什么说自己没有能力阻止宁亚穗?‘要阻止一个孩子行动还不容易’,你们都这么想吧?很可惜,我的确没有能力阻止宁亚穗。我曾经调查过她的过去,还听说过她在这里化茧之事,她在灵界的时候是被送到死亡之泽进行最后处决的,你们知道死亡之泽那里有什么吗?” 其中一个发胖的女佣人道:“死亡之泽是为了不让灵魂在化‘元’后回到‘转世之木’的灵魂坟场,也就是说一个人进入死亡之泽后就不能回来。” “不愧是来自灵界,了解得很深入。”安德鲁赞赏那个额头上有颗大痣的黑皮肤女佣人,继续道,“那么你们了解了吗?就是我也不能从死亡之泽逃离,更何况是一个普通的灵魂。可是宁亚穗不同,她逃出来了,而且以自己的方式恢复过来,这是我不敢想象也望尘莫及的事情。知道了吧,宁亚穗的能力在我之上,我之所以用结界吓唬她不过是想测试她的能力到达什么程度,没想到她一下子就破坏掉了,太出乎我意料之外,这样下去,她会变得难以控制。”安德鲁咬牙道,“阴间大门是拦不住她的了,今后她会前往更远的地方。” 罗杰突然想起尊长老的话,说道:“尊长老曾经说过大小姐的未来在人间,看来是真的,她已经多次去过人间。”这一句话让大家相当地沉默,各有想法,但没有人说出来, 最后安德鲁打破沉寂:“啊,尊长老是个从元古时代就已经活在世界上的人,也是到看见德古鲁家族获得力量的见证人,不久前他传了一段话给我,内容是这样的:‘尊贵的黑色星辰已经重临世间,往后世间将有更多的改变’。‘黑色星辰’,黑色的‘艾克斯芮’,如果它真的在这世界,而宁亚穗是它的‘女儿’,那么我是不可能胜过宁亚穗的,我的力量是‘黑色星辰’所赋予的。这些说多了也没用,我们去追宁亚穗吧。贺伦,那莫提夫回来没有?” 贺伦点头道:“已经回来了,林安也来了。”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八十四话 边境之地 “林安来了?”罗杰的反应比安德鲁大王来得惊讶。反观安德鲁,平静得根本不在乎:“林安为什么要回来?” 贺伦道:“是,林安说他想去达培歇找辛达科以替犹父长老报仇,他也带来卡狄罗的一部分士兵过来,他们都说看不惯辛达科的行为,愿意一同前往达培歇。” 安德鲁想了想道:“随他们的便。你给我传令下去,从今天起,那莫提夫升任为小堡纽伦的守卫将军,除了城堡内的工作,绿洲的一切工作由此人负责。麦兆聪、林安以及他们的人必须听从那莫提夫的命令,不许反对;即使到达了达培歇,在达培歇活动也必须听从那莫提夫的命令,明白了么?” “是,我会转达大王的命令。”贺伦深深鞠躬,退出了大厅。 ―― 沿着深暗大裂缝一直往远处看,蔚蓝的天空顺着无形的轴线慢慢褪色,天和地曲线相交的地方白花花地一片,无数棉丝一般的云朵纽结着,透着隐隐约约的灰蓝色。天空并不安宁,一群人型大鸟从宁亚穗上方飞过,他们各带着武器,飞向卡狄罗。宁亚穗抬头看着那些鸟人,不知怎的,没有丝毫危险的感觉;她指示黑鹤继续前往达培歇。薄薄的雾影渐渐靠近宁亚穗,黑鹤为了避免挡住视线,不得不往下滑翔。 地面上,沙子的形状逐渐改变,体积逐渐增大,细如尘埃的,指头大小的,拳头大小的,半个人高的,和人一样高大的,像座小山的:那已经不是沙子,是石头、岩块。石原是冥界沙子的来源地,干燥不用说,风也很大,石头的形状千奇百怪,穿了个孔洞的,像条七色河流的,一条将要倒塌的石桥横跨而过,两旁出现尖塔小圆棚一样的东西,冒出来的一块零碎的石头有点像犰狳,那边还有个孩子坐着。奇异的风景美得无法更好地形容,宁亚穗却无心欣赏,抬头看着远处高耸大山上面的云朵不过来,正纳闷着。在冥界石原,虽然偶尔有云丝会越过大山飘来,被烤得灼热的空气马上吸掉了水份,所以这里绝少下雨。 冥界石原并不宽广,太阳刚刚经过正午的顶点,黑鹤已经见到石原和草地的交界处。宁亚穗看着远处的大山越来越近,总有一种像连接着冥界之海和古特提列图之间的小山,可这里的山宏伟得多,即使从这么远的地方观看,山依然高高地矗立在天际处。 黑鹤越飞越低,似乎已经到达体力极限。宁亚穗想让她转身滑翔降落在大草地的一个小湖。一阵怪风从大山那边吹来,黑鹤无法转身,只好乘着风又一次高飞,幸好这回不**,黑鹤只是展翅滑翔,飞越了大草地。宁亚穗也乐着抚mo它的脊背。大裂缝仍在宁亚穗左侧延伸,但已经没有那么宽了,对面属于灵界的树林也可以辨认;白色的高壁,这个阻隔在灵界和大裂缝的狭长岩带的巨大建筑,如今已能用肉眼清楚分辨其轮廓。宁亚穗认得,悲伤地遥望高壁,看了好一会儿,直到黑鹤开始降落才回头看前方的山峦。 因为风的不定向,黑鹤虽然能够以静止的姿态掠过大草地的上空,但偏离了原来的方向,在远离大裂缝的一片干燥树林里降落。宁亚穗在降落前勉强地观察了四周:后面的沙漠已经变成了一条黄色的纱线;夹杂着丝丝深色的灰黄色石原如同一条铺展的少女围巾,横跨在绿色草地和沙漠之间;草地里有几个大小不一的湖泊,连接着湖泊的河流穿过树林,黑鹤降落在其中一条的泥泽河泮。宁亚穗跳到地面,踩着吸脚的河泥,艰难地走到一棵树旁,手脚并用地爬上树,搂着一条大枝干把黑鹤拉上树。这孩子在树上把黑色头纱扯下来,擦拭衣服去掉泥巴,然后从树枝跳到河边,倒转着身子洗面纱。这一过程,宁亚穗看见河的对岸冒出一缕青烟,那是有人类居住的证明。但是宁亚穗想到是山火,然而她不担心,河道比较宽,而且风也是从自己这边吹向那个方向,处于上风区的这边暂时是没有问题的。 宁亚穗回到黑鹤身边,见它正在整理羽毛,轻声说道:“我们走吧,树林里如果没有发生火灾,那么这附近一定有人家,我们去找个地方过夜,免得被什么东西袭击。” 黑鹤点头,跟着主人在林间穿梭。可是黑鹤的身体构造并不适合在森林里生活,它无法展翅保持平衡,惟有变成人型。她上下蹦跳,呼吸仍旧平缓,还说道:“主人,这里的地面已经不是泥泞了,我们可以到下面去吗?” 宁亚穗往下瞧瞧,确认黑鹤的话不假,一点头就跳下去。两人一到达地面,黑鹤马上就恢复成鸟型。走在林木之间的空隙,宁亚穗再次看见细烟柱子从前方不远的树林中冒出来,粗略想想就往那边去。但是这孩子找不到人,明明有烟火,就是找不到人的踪迹,这是怎么回事?宁亚穗好奇地继续寻找着想象中的小乡,不经意被一大簇比高大的灌木挡住了去路。她犹豫着跃上树,立即发现问题所在:这片广大的树林被许许多多灌木分割成零碎的空间,人们在灌木丛上走动。“难怪在林木间找不到一个人,原来都在上面走啊。”宁亚穗心想。她试着落到灌木上,脚丫子传来一点针刺的感觉,与冥界之海的漂浮既相似又不一样,好奇妙。 此时,灌木路旁的一棵槐树精现出了脸,对小女孩道:“小姑娘,你为什么要回来呢?”\);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八十五话 过渡林原 森林里一人一树的对话,槐树精见宁亚穗一脸糊涂的样子,伸缩着枝干化作人型,道:“小姑娘,一个人如果从达培歇出去,我们称之为‘出去’;如果他是从冥界沙漠来的,我们就称之为‘回来’。古往今来‘出去’的人多,‘回来’的人少,最近几年也只有辛达科和那莫提夫两人从冥界沙漠带人回来,而小姑娘你却是独自一人回来,能不让人惊奇吗?” “是吗?”宁亚穗倒不觉奇怪,“我想去达培歇,好像必须经过这里的样子。” “啊?你要去达培歇?”槐树精惊讶地打量着这个全身黑色的小女孩,劝道,“小姑娘你可千万别去,达培歇是灵界和冥界的交汇处,双方都一直处于紧张状态,你一个小孩过去还不是去送死?你看山坳那边,又有一大群‘元’出现了,大概是哪一方失败被杀了吧。快回到沙漠里去。” 槐树精的一席话让本来兴致勃勃的宁亚穗变得低落,她跳上树冠,遥遥望着“元”升起的方向,在一块黑色的大幕中十分耀眼。天空什么时候暗下来的,宁亚穗没注意到,茂密的树冠挡住了阳光,除了穿过森林的河道旁,谁不会注意上面的变化。 槐树精也上来了,看见左方的太阳露出半个脸,金黄色的天空笼罩大地,起伏的山峦闪耀着金光,略略发红的森林慢慢变得阴暗,傍晚时候,更多的烟柱升起来。“咕”,饥饿感从肚子底冒出来,宁亚穗这才发现因为走得仓促没有带上干粮,从半夜出来,将近一天没有吃过东西。她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办的时候,槐树精关切地道:“孩子啊,不管你想去达培歇也好,回冥界沙漠也好,今晚哪儿也去不成了,来,我带你到村里去,好好吃一顿。” 宁亚穗难以拒绝对方的好意,沿着灌木小道走在林子里。“哪里有小村,不见一个影子。”宁亚穗一边走一边张望,只看见四周巨大树干错落而立,一条条藤蔓穿梭树冠下面的空间,横向伸展的树枝上挂着一个个绿色的球状物,归家的鸟兽三三两两地落在巢**旁,钻进去。 槐树精忽然在一棵大树旁停歇,拍拍树干,一个声音从里面传来:“谁啊?” “是我,真吕。”槐树精回答,“我带来一个孩子,蚌子生你可以收留她吗?” 话音刚落,一条藤蔓从上面垂下,落在宁亚穗面前。宁亚穗狐疑地看着,抬头看见藤蔓连接着上面一团叶子,笑了笑,跳上黑鹤脊背,飞了上去。由树枝树叶捆扎而成的一间私人房子不是什么漂亮的东西,屋子里也没放什么东西,无火,一个叫蚌子生的圆球状东西在黑暗中整理着什么。宁亚穗此时不能看东西,却能从对方在空间形成的扰动了解到什么,见四周停下,问:“很奇怪吗,我不用藤子上来的事?” 蚌子生生了火堆,说道:“不奇怪,我是奇怪一个人类的孩子怎么会逗留在如此荒芜的森林里?你很陌生,我知道。” 火光下的蚌子生是身体滚圆的家伙,白得晶莹的身体光秃秃的一丝毛也没有,细小的四肢像装在雪人上的枝条,不成比例,更不用说动身子的时候。宁亚穗“扑嗤”一笑:“很可爱的东西。”多天以来的烦闷一扫而空,这孩子终于展露笑容,但当听见槐树精说起自己的事后,脸色再次阴沉下来,“我必须去达培歇找辛达科,也要到灵界找璀炯轩,把过去一切牵绊统统清理干净。”她不说卡狄罗之战的详细情况,免去对方的盘问。 槐树精和蚌子生弄糊涂了:这孩子竟然千里迢迢来找辛达科?槐树精瞬间掠过的想法让它对这孩子起了疑心,于是收缩着庞大的枝干,再度凝聚成人型,这回是一个躬着身子的老人家,他道:“姑娘既然要去,那也得听听我的话。小姑娘,你现在的位置是过渡林原,刚才有‘元’上升的山坳后面就是达培歇,也就是你的目的地,这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就是在达培歇不能随便跟随别人后面,或者按照别人的话做,尤其是灵界的人,不管他们说得多好,最后……” “最后都是被送到惩罚之区域消灭掉,对不对?”宁亚穗神气地答道,“要注意地不仅是灵界执行官,还有那些用心不良的家伙,就是冥界也会有吧。”说罢,低头瞧瞧卷卧而睡的黑鹤,道:“我应该谢谢真吕爷爷和蚌子生先生的好意,黑鹤,过来,我们现在到山那边去吧。” 槐树精又一次惊讶得目瞪口呆:这孩子究竟是什么人啊? “等等。”这次是蚌子生说话,它捧来了一个长满尖刺的无花果,巧妙地把手尖部位伸入果壳的空隙,果壳一下子碎掉,露出肥美多汁的果肉。蚌子生用树叶编织成的厚巾托着无花果,递给宁亚穗,说道,“要走也先吃了这个,你啊,从进门的时候起肚子就一直在叫个不停,不吃点东西是不行的?。”尽管对陌生的女孩有怀疑,蚌子生还是带着好意请客,看见真吕发愣,补充道:“这位姑娘不是应该留在过渡林原里的灵魂,她的眼睛虽然充满朝气,却也深邃和阴沉,是个经历不浅的孩子,既然她决定要去达培歇就让她去吧。” 槐树精听完蚌子生一番评论,对宁亚穗道:“你还有这只黑色的大鸟作为同伴,真是好。”宁亚穗吃完果肉,疲倦又安稳地在蚌子生的家里度过一夜,第二天清晨在一树一妖送别下,乘着黑鹤离去。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八十六话 山峦后面 黑鹤载着主人宁亚穗在缓和的阳光下展翅高飞,不时添着喙缘的一点甜迹,兴奋道:“蚌子生先生和真吕爷爷真是好人,告诉我们好多事情,这下子到达培歇后就不用费心了。话说回来,上次在人间要是也遇到像他们一样的人就好了,那次要不是有罗杰在场,我们……” “不要说了,反正也没灵界那次糟糕。”宁亚穗突然发起脾气来,狠狠地阻断黑鹤发言。 但黑鹤还想说话,“主人,现在还早,我们一直飞到达培歇怎么样?”可宁亚穗在想事情,根本不听黑鹤说话,后者没趣地闭嘴了。 许久,宁亚穗轻抚着柔顺的羽毛,低语道:“黑鹤,你知道吗,我们这次去达培歇是不能再回小堡纽伦,如果罗杰能留下,不让他再遇到危险,那多好。雾少爷因为我参加了卡狄罗的战斗而被关起来,我不想再牵连其他人了。”宁亚穗的声音越来越细,最后那句话简直低沉如心语;黑鹤不是从空气的震动或者嘴唇的活动中知道宁亚穗说了什么话,而是从双方的接触面了解主人的心思。现在是宁亚穗的心底话:“爸爸,你要成为灵界总执行官吗?但是我不想恭喜你,想不到一句称赞你的话,而且还感觉到了不安。爸爸,不能做总执行官,那是一条死路。” 微微升起的太阳把尖尖的山峰照射得异常耀目:山顶盖上一层冰雪,冰雪沿着陡峭的山坑缓慢下移,就是这些冰雪在反射阳光,令人睁不开眼;冰雪之下,裸露的岩石孤单屹立,仿佛一阵狂风就能吹动。一只圆角山羊从岩石上面跳过,到另一个大岩石后面,钻过了石头与山坡之间的小空隙。那块岩石后面还有一群约莫十来二十只的山羊,那里是一小片翠绿色的苔地,长在了不大倾斜的山阳之坡。山下的另一群山羊也顺着祖先的小路爬上去,轻松地走过一个又一个断裂的崖坑,跃上上面的岩石。最前头的一只山羊不时往下看,见一只小羊跳跃的时候没能跨过去,掉下去了,小羊发出尖叫,身体急速地变得透明,很快就化成细小的“元”,飞向太阳。 宁亚穗回头看着“元”的远去,想起了卡狄罗的文崔,听着大山羊长长的呼唤声,心情变得低落。旅行又一次开始时的愉快一瞬间消失,伴随着那只不能继续生存下去的小圆角羊而消失。低落?不,在这孩子心中还有一种悲痛的感觉。为什么?自从经历过卡狄罗之战,宁亚穗一直不能忘记那些努力求救的脸、那些痛苦的脸、那些惊恐的脸。 黑鹤接触到主人的内心,想去安慰,却不知道说什么的好。空气慢慢升温,向上飞翔的动力越来越强,黑鹤发现如果不滑翔就不能保持水平状态,高飞对宁亚穗没好处,于是侧风而飞。它看准了时机,逆风而降,滑落到山坳上方,沿着树冠的曲线继续飞行。宁亚穗此刻变得兴奋,太阳正经过山峰,使山羊的影子和山峰的影子混成一体,落在山脚处的一个大湖泊。黑鹤知道这个主人的心情总是说变就变,不过知道她已经不再担忧着那些事情,不管怎么说都是件好事;但有什么事情让她变了心?黑鹤思索着,忽然瞧见一朵粉色的重瓣花随风飘过面前。 宁亚穗挥动头纱,把花朵收过来,道:“找到了,花姐姐,是你的花朵,你果然是在达培歇。”她小心翼翼地用头纱把两个拳头大小的花朵包裹起来,搂在怀里。黑鹤明白了,从心底里笑起来,但什么也不表示。 越过了山坳,眼前出现一片青翠大地,方块状的人工土地旁建筑了一排房屋,低矮地竹子篱笆为每间房屋构筑了一个私人小空间,然而竹门没有上锁,大家经过门口的时候也神情轻松地打招呼。这里似乎是世外桃园,可是当他们一见到天空的黑色飞行物,都纷纷丢下东西,离开田野,躲到山上。宁亚穗看着他们急冲冲的样子,一阵异样心思掠过微皱的眉头,心脏痛苦地抽动一下。她不愿逗留,眼看着将要到日上中天的时候,灼热的光线把少许裸露的皮肤烧疼了,不得不赶紧拉长罩袍,缩进去。她不想让黑鹤降落,那些躲避自己的人似乎是不可能收留自己的;如果真是这样,还不如不停留,直接往目的地前进。 山峦后面的湖泊非常地宽,在几座山峰下面连接成一条长带,由数个弯月型圆日型不规则型的湖泊连接而成;其中一个弯月型湖泊的一头通过一条大水道连接着另一个湖泊,田野的人们就住在这些湖泊旁边,过着并不安逸的生活。前方的湖泊呈葫芦型,下面成椭圆形,上面是柱形,柱子端的尖角其实是个瀑布,源头向着达培歇,那边的河比山峦另一头的还要宽,平静的湖水上浮着几叶轻舟,一只大船正穿过树林里一条曲折的河道逆流而上。 宁亚穗看了大船一眼,不怎么在意,也没向黑鹤下令,看着远方起伏不定的地势,纳闷着达培歇的正确位置。她不曾想到此刻大船上的人发现了黑鹤的存在,在明亮无云的蔚蓝天空中,一只纯黑的仙鹤是多么的显眼。船上的人指指点点,一只大蝙蝠从船头起飞,挡在黑鹤前方,大声喝道:“不管是谁,没经过同意擅自飞入达培歇范围的人都给我降落。” 对方**的话里找不到缺口,宁亚穗无从反驳,只好恭顺地道:“好吧,既然这里是达培歇的范围,黑鹤,降落吧。”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八十七话 重遇花日芙 巨大的船一共五层,下面作为船室的舱并没有露出,中间一层开了一排方圆交错的透气窗,上面两层是走廊,精细雕刻着奇花异草或者神灵仙人的栏杆以红色为主调,与镀在船身的金花形成强烈的对比,船尾的钩子挂了个弯弯的黑色月亮,船首的龙头上架了个黑色球体――太阳。五支又高又粗的桅杆缠满了结实的绳索,因为风向不对,船没有张帆,仅以人力前进;又因为逆流而上,大船行驶起来非常吃力,许久才走了一小段路。 宁亚穗被大蝙蝠逼降,落在船首,看着对方把自己倒挂在桅杆的绳索下,用一只半睁的眼瞧自己,突然而来的感觉是那么不舒服,不是害怕,但有一点慌乱。船首的几个人远远地靠边站,谁也不肯靠近小女孩一步。宁亚穗对这种敌意的态度看多了,反而松懈下来,对廊檐下的鼓状灯笼产生兴趣,慢慢走到檐下,抬头观察。 “亚穗小姐,亚穗小姐,真的是你吗?”一把熟悉的叫声从右边的走廊传来。宁亚穗循声转身一看,对方是个少女,比伊莉娜略小,圆脸、大眼、小嘴,光滑白嫩的皮肤配上一件粉红大裙,显得多么华丽。那大裙上紧下松,蕾丝花边绕着衣服卷了一圈又一圈,把原本质地柔软的布料硬是钉成不舒服的板子:船上的人都穿着这种衣服,但款式稍有不同。这些人不戴头饰,让头发随意垂落,或者扎束成髻。“徐艾琳?”宁亚穗终于想起这个灵殿的厨师,“你怎么也在这儿?” 徐艾琳提着裙摆跑到宁亚穗身边,道:“这才是我要问的事呢?你,长高了。”阴间的人在体形上是不会变化,不管经历多少岁月,所以不能用外貌的年纪判断一个灵魂在阴间的时间。徐艾琳是灵魂,宁亚穗是活人,宁亚穗变了,徐艾琳却毫无变化。面对徐艾琳的问题,宁亚穗微微低头,不再说话,她知道对方逃过来的理由,在接触的一瞬间知道的。 这时候大船停在一道大坝下面,缓慢驶入人造水台,以水为动力,向上面的大湖抬升。没有听见宁亚穗说话,上面的大蝙蝠说道:“喂,小姑娘,你和这是黑色的鹤是一体的吗?怎么不说话,就算不回答我的问题,也赶快回答艾琳小姐的问题,这船上的工作是由她负责的,如果你不说话,那就是不尊重我们的规矩。” 徐艾琳反而喝斥大蝙蝠:“布鲁布施,宁亚穗小姐是安德鲁大王的未婚妻,你说话尊重点。”宁亚穗听了,也不说话,盯着大蝙蝠瞪大了的眼睛,说高兴说不上,说好奇也说不上,倒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蝙蝠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没想到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居然和阴间之王有如此深的联系,不得不道歉道:“对不起,宁亚穗小姐,小人不知道小姐的身份,请见谅。可是艾琳小姐,你这么做也不是待客之道,快到里面去找长老,准备好午饭,好好招待一番。” 徐艾琳冲着布鲁布施作鬼脸,拉着宁亚穗的手道:“这边请。”两人走过长廊,攀上弧梯,走上顶楼的大厅。透明的玻璃天幕让阳光毫无阻挡地射入大厅,四壁的支撑架摆着人型的雕塑,旁边的玻璃染成各种色彩,透过阳光,形成一种奇异的景象。大厅正门的对面站着一人,他正透过窗户眺望树林和岩山。此人穿着整齐的黑色礼服,笔挺的身材,卷曲的短发,清爽中带着一丝威严,肃穆的神情下更显出中年人身份不凡。魁克长老面向宁亚穗,轻吻对方手背,道:“欢迎来到达培歇,宁亚穗小姐。” 宁亚穗双手垂放,微微躬身俯首,表示对对方的敬意,道:“小女宁亚穗拜会魁克长老。” 凝重的气氛使大家不愿多说,为了缓和气氛,魁克长老吩咐人让宁亚穗休息洗澡,又叫人把桌椅铺好,放上精美的食物,请客人坐下,又见宁亚穗不动手取食,说道:“怎么,不合适吗?” 宁亚穗抬头道:“没有,我不习惯在这种气氛而已。”为了释疑,她取了鲜桃,用小刀切碎才吃。现在的宁亚穗穿着一件红底大花连衣裙,少许花边作为衬托,比徐艾琳穿的那件略为清雅一点;宁亚穗有戴上一条镶有星红宝石的银链,一顶装饰用的帽型头花,一对白手套,这身打扮也不是徐艾琳能享受的。 魁克长老晃着玻璃酒杯,喝了一点清酒,漫不经心地说:“我知道,但我请来了一个你相当熟悉的人。”长老故意表现神秘,却瞒不过宁亚穗的心和眼,她不说,心底想到的是“花日芙”。 这时候,徐艾琳重新出现在顶楼大厅,领着身后一位高贵的女士来到长桌子旁,请对方坐下后,自己绕过宁亚穗背后,低声说了一句,坐在女士的对面。“她是花日芙夫人。”宁亚穗听的清清楚楚,看着这个无论身材、肤色、容貌都没有巨大改变的美人,那种憔悴而漠然的神情却令人心碎。她穿着简朴,上衣下褂,浑身全白,没有首饰,也没有化妆,纯粹的自然之美。没有神采的眼睛什么也不看,对着整整一桌子的食物,毫无反应。宁亚穗看得心疼,不顾场合,站起来走到花日芙身边,俯身蹲下,轻轻呼唤道:“花姐姐。” 这句极低沉的话透过耳朵,传入花日芙的心底。一直低头不语的花日芙斜看着这个**岁女孩以水一般的眼睛哀伤而坚定地盯着自己,又见黑鹤在她身边站着。“亚穗?”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八十八话 与花日芙对话 已经“死亡”了的宁亚穗突然站在自己面前,花日芙怎么也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当宁亚穗抱着她低声哭泣的时候,花日芙才不确定地搂过来,轻轻抚mo女孩的脊背,确信那是温暖的存在,才猛地抓着她的头,看着她的脸。宁亚穗长高了许多,可脸庞还是以前那种圆圆的形状,高厚润泽的鼻子略带兴奋地呼吸着,红红的嘴唇,卷曲的褐色头发:这是宁亚穗的脸。唯一改变的是肤色,那种带着红润的白皮肤变得黝黑,是长期生活在沙漠的结果。如果说改变最大的是那双水灵灵的眼睛,过去纯真孩子的眼如今已找不到清澈的水,瞳孔透露着哀伤和坚定,深邃得让如同瀑布潭,看不倒底。“亚穗?你真的是亚穗吗?你还活着?不可能。”花日芙低语着。 宁亚穗再次搂着花日芙,颤抖着说道:“是的,是我,我回来了。” “回来了?”花日芙刹那间想起了宁百清,猛地抓住宁亚穗的肩膀,把她推到眼前,惶恐地道,“快回去,不要来,不要。”花日芙放开宁亚穗,掩面而哭,原因倒是没说。 宁亚穗缓缓站起来,握着花日芙的手腕,凑到她耳边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是爸爸出卖了我,但我并不恨,我不会向爸爸报仇的,不管他做了多么对不起我的事。”宁亚穗也想哭,却忍着,“我,来达培歇是为了找到真相,我心底所疑虑的事情的真相。我必须知道的事情,尊长老所说的我的未来,究竟是什么;大家都阻止我去战斗,又是因为什么;我有很多问题,但是……”宁亚穗退后一步,带着泪水笑道:“但是,花姐姐好像胃口不佳,桌上的果品太硬,如果能选果肉松软的就好,例如浆果。” 宁亚穗把话说得这么明白,魁克长老吩咐换菜,花日芙笑逐颜开:“亚穗,你学会了许多东西。”尽管有合适的食物,花日芙也只吃一丁点就住手了,“已经够了,谢谢长老的邀请。” 魁克长老道:“宁亚穗小姐去陪花日芙夫人,你们很久没有碰面,一定有很多话要说。艾琳,你也去,她们俩有任何需要尽管报上来,我们以最大能力满足两位的要求。” 花日芙不知道该说什么,宁亚穗道:“能给我们一间独立的客房吗,我想和花姐姐单独倾谈。”这要求不过分,也很简单,魁克长老老早就安排好了。三个女性告辞了晃着酒杯的魁克长老,沿着走廊到船头的房间。 徐艾琳和宁亚穗扶着身体虚弱的花日芙坐下,前者拉开挂帘,现出大块的玻璃,大船前进方向的景色一览无余:两旁的树木逐渐稀少,河岸的堤坝接近大船中线,果林田地就在堤坝下面,绿油油的一片广阔的大地。宁亚穗走到玻璃窗旁,眺望外面,见有不少人兽在耕作,又见果林旁边架着几间简陋的茅屋,那种平静是现在的宁亚穗想要的。前方没有了堤岸,两壁陡峭的岩石左右挡住视线,宁亚穗于是低头观看平静的河水。 花日芙把宁亚穗上下端详够了,问道:“亚穗,你刚才还有要说的话,能说给我听听吗?” 宁亚穗转身到花日芙旁边坐下,把裙摆放好,拿起才端来的茶水,看着杯里的水起了涟漪,说道:“花姐姐,我能叫你妈妈吗?” 花日芙瞪着眼睛反问:“亚穗,你知道我跟宁百清的事?” 看见徐艾琳一脸惊惶的样子,宁亚穗道:“知道,我全部知道,还有爸爸不是故意出卖我的事,我也知道繁浩爸爸的死、彤飒妈妈的转世、葛叔叔的去向,而且我也知道辛达科和灵界的关系。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璀炯轩要杀我,为什么大家都阻止我去战斗。‘以战争解决战争,到最后什么也是会到同样的循环里。’丹舞老师说过这样的话,但是我应该怎么去阻止璀炯轩继续伤害冥界?” 花日芙长长地一声叹息:“亚穗,你是无法阻止战争。”宁亚穗抬头看着花日芙,只见这个已经被众人尊称为夫人的美妇稍稍端坐,绷着脸道:“谁也不能阻止战争,你也好,安德鲁大王也好,都是不能做到的。亚穗,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愿望,实现愿望也可能与他人发生冲突,战争是这种冲突的扩大,所以不管你做什么,一时中断的战争最后还是会在酝酿中爆发,阻断一时可能会是事情演变成最糟糕的结果。” “那么我该怎么办?大家都反对我的建议,我该怎么办?” 花日芙抓着宁亚穗的手,以温柔的眼神看着女孩:“不要顾虑,不管碰到多少墙壁,也不要害怕受伤,按照你自己的意思去做,用行动去证明想法是否正确。这是你成长过程中的必经之路,亚穗,花姐姐我已经没有能教你的东西,你自己去体会自己的未来吧。” “妈妈果然能解答我的困惑。”如同云雾散开一般,明净的天空露出了笑脸,日月星辰在向宁亚穗招手,“我明白了,我不会逃避,我一定会帮助安德鲁大王,我一定按照尊长老的意思前往人间:我的命运,由我来掌握。” 花日芙以浅浅的笑容表示对宁亚穗誓言的赞赏,然后背靠着大椅,闭目休息。 徐艾琳从门口观看着一切,等两人安静后回到魁克长老身边,把花日芙和宁亚穗的对话全部说出来。魁克长老慢悠悠地摇着安乐椅,叹一声道:“花日芙啊花日芙,你就是要把最后的训导交给宁亚穗才活到今天,可惜你们的缘分快完了。”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八十九话 山水城市 又过了一道大水闸,魁克长老的大船仍旧逆流而上。太阳的斜辉从船舷右边射来,天空被数条金色、红色的长带划分成细碎的图案,一副风景画呈现眼前。大地依然绿绿葱葱,在斑块状的绿叶中,几百个土色的小方地露出来,数十人在靠近大船的少数空地向船上挥手。船上的人也在挥手,有人甚至在喊:“我们回来了!” 宁亚穗不知道这话是谁说的,从船舱里走出来舒展筋骨的她在看不见地面人群的角落里默默地站着。花日芙说完了那段话后似乎相当疲倦,不声不响地睡着了,宁亚穗不想打搅,摄手摄脚地溜出来,让一个身体开始透明的人安安静静地睡上一觉。 船舷的左方有一座峭壁,以冥界山峦的某个山坳作为起点,一直延伸到前方的地平线,看不到尽头。巨大而高耸的峭壁像一座高山的剖面,各色岩石或混合或平行,交错一起,形成天然的纺织物。峭壁有个顶峰,隐约可见其竖立着几块长方形的巨石,一条红链从巨石的缝隙流出,直坠峭壁下面的树林。宁亚穗没能看见瀑布下的深潭,只能看见长长的峭壁还挂着六条同样的瀑布,从阳光的角度,瀑布呈现着各自的色彩,黑色的、白色的、金色的、红色的,给孤独的峭壁增添奇异的美丽。 徐艾琳悄然靠近,恭敬地道:“宁亚穗小姐,太阳快要到大裂缝下面,今晚有宴会,你要去吗?” 宁亚穗不怎么在意对方的话,问:“这里就是达培歇吗?” “是的,这里是达培歇的郊外,因为灵界的侵袭一般不会到达此处,这里十分平静。”徐艾琳解说道,“这里的人用泥砖砌成房屋,屋顶的平面连接起来形成道路,大家在下面居住,在上面活动。” “很漂亮。”宁亚穗似乎在想事情,对于徐艾琳的解说没大反应。她抬头看着向上的山坡,地势明显地比之前缓和得多,仍要通过水闸。宁亚穗又问:“我们什么时候会真正到达城里?很远吗?” “不,过了今晚就能回到神殿。”徐艾琳的回答出乎宁亚穗意料,这种距离怎能说不远,宁亚穗却不想反驳。见宁亚穗摆着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徐艾琳又道:“这艘船不时来往神殿和冥界山峦之间,每次来回需要十多天,除去逗留的时间,大概要十二天来回,所以明天早上能回到神殿已经是最后的路程。” 宁亚穗吃惊地盯着对方,心想:“怎么会?”此刻这女孩才从记忆深处找到小堡纽伦的行进时间――从石原到卡狄罗足足用了二十八天,尽管是慢慢行驶,可这段距离实在够远,但乘坐黑鹤的她只用一天时间经过这段路程并且穿过石原和草地,进入森林。宁亚穗不由自主地低语道:“蚌子生和真吕好像没提及这个。” 徐艾琳问道:“你见过蚌子生长老吗?” 宁亚穗一愣,然后点头,以一句“我要冷静一下”向对方告辞,在惊讶中默默地走开。 不久天色暗下来,一些“元”升上来,其光芒却被达培歇城里的灯火遮蔽,毫无华彩。山顶通明的灯火不能映照达培歇的真实一面,仰望是个障碍,会带来失落感。普通的眼睛看不到达培歇的景色,宁亚穗却不同于普通人,她的“欣赏”用了力量。吃过了晚饭、换了一件白纱短裙的她回到房间,站在窗前,却闭目“俯瞰”大地。 郊区的达培歇以独立房间连接起来、看不到真实土地的地方。城区里的达培歇却是令一番景象:众所周知达培歇是一座建立在山上的城市,最高的瀑布淌出一条宽阔的大河――塔塔绍河,把城市分成两半,一边是只有低矮建筑群的山林水乡,另一边却是房屋遍地的豪华都市,一边属于灵界,一边属于冥界。大河两旁各筑了大坝,属于冥界一方的堤坝不仅仅是堤坝,坝顶每隔数十步就有一个岗哨,每隔数百步有一座楼台,没有城门,陡峭的外墙壁几乎和河面垂直。堤坝里没有墙壁,而是一排石土房屋,房屋旁边有一条人工河道,几百条桥梁把这排属于哨兵的房屋和其他房屋连接起来,过了第二排房屋,后面的已不再拘泥于单独用途,依山势水流而建的建筑形成了城市的主体。以峭壁瀑布流下来的水为源,人为地开凿了数不清的河道湖泊,纵横交错于城市房屋之间,屋子有的建在水边,有的筑于湖的中央,有的突出河岸,靠几条斜柱支撑,而靠近上游、河道狭窄地方建造的甚至跨河而过,下层为行人通道,上层为住所:所有不同形态的建筑全都与水有关。达培歇,一座山水城市。 让宁亚穗深感惊讶赞叹的地方是,达培歇的瀑布多如汗毛,每数间房屋就能找到一座瀑布,从只有小腿高的小瀑布,层层迭迭的瀑布群,窗帘似的宽带瀑布,一直到垂直的高山瀑布,不管是浅池深潭,在达培歇,水的动力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水车不停转动。瀑布有个不好的地方,那就是它对船只而言是个障碍。在冥界的达培歇,水来自仅有的流入城里的两条瀑布,接近堤坝的一条形体比较大,水量也比较多,形成城里的最主要河道。这条瀑布分三级奔流,第一层阶梯旁边有座圆圆的建筑物,第二层旁边是个平台,最下面的水潭却被一道弧型建筑物包裹起来,水从建筑物中央的开敞式门口流出,经过一道道瀑布旁的大小水闸,流向自己所在的大船。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九十话 针锋相对 “你在看夜景吗?”花日芙问。 宁亚穗道:“我在看达培歇,好美的一座城市。”接下来两人凑近说起了悄悄话。 ―― 一个安静的夜晚过去了,徐艾琳睁开眼睛,看着身边熟睡的宁亚穗紧紧偎依花日芙的怀抱,恰意地笑了笑,推门出去。她回到顶层的大厅,见魁克长老已经舒服地享用早餐,问安后也坐下。正要说话,一只大蝙蝠降落到玻璃上,从门口探头问好:“艾琳小姐,昨晚睡得安稳吗?宁亚穗小姐睡得很好,正和花日芙夫人在船头欣赏风景。” 徐艾琳听闻后,迅速走到船头,见到两个笑容满面的女性在谈论什么,打断道:“对不起,我们很快就要到达神殿范围,请准备。” 宁亚穗道:“好的。达培歇看起来不像是一个经常发生战斗的地方。”两句话不怎么相连,徐艾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宁亚穗也不怎么在意,扶着花日芙回到船舱。 从位置上看,灵界冥界相交的两个地方――达培歇和分泉,前者比后者更接近灵殿,但后者的面积不仅大,灵魂的数量也多,两个地方的环境差异很大,却不能说谁优谁劣。分泉在某种意义上接近原始森林,与过渡林原差不多,一片茂密丛林和鸟兽集中的世界。而达培歇,一个山水城市,船只穿行不断的河道、人兽共用的天桥式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堤岸上忙碌的人们,这里比卡狄罗更繁荣。 大船又通过一座水闸,已经相当靠近河流的源头。湖面上,水鸟鱼群畅快不已,一条青石高拱桥如同彩虹跨过湖泊的瓶口,进入另一个更大的湖泊。这个湖泊呈现完美的圆形,高拱桥两边的是弧型的石梯,一级一级地登上天空,最高的地方雕饰着鸟兽花木图案,各式造型的奇异人形插入当中,似乎在诉说着遥远过去的故事。在船头方向,一面倾斜的石块伸入湖里,露出水的部分又宽又大,是个在某种时候使用的舞台。大船已经全部进入湖泊,然后缓慢转弯,向着舞台旁边的码头驶过去。码头并非是那种略高出水平面的低矮型,湖边的石墙和大船的甲板一样高,似乎从没有人想过要从下面登船。岸上的人见大船靠过来,接住抛向他们的缆绳,稳定船身;船停稳了,大家马上搭桥板,然后迅速登上大船,和船夫讨论事宜。许久那些人又下船,搬来栏杆上挂有装饰物的桥板,取代简陋的桥板;船上的人见此,马上就拉开船身,露出一道宽门。 此时,巨大的白色建筑物里跑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一名臃肿不堪的中年人,他们在大地毯旁边站立,微微躬身,向慢悠悠步下大船的魁克长老示敬。中年人在魁克长老经过以后,走到对方身后笑道:“尊贵的魁克长老,您回来了。” 魁克长老斜斜地盯了他一眼,道:“是你啊,辛达科,什么时候从卡狄罗回来了?卡狄罗的战斗胜利了吗?有没有获得新成员?怎么,看起来你不高兴,是不是吃了败仗?没事,胜败乃兵家常事,失败几次也不为过。”魁克长老并没有向辛达科发难,却从这几句似问候的话语反倒有一丝不满的感觉。 辛达科听出了味道,却不知道他的话如何说起,道:“长老,我是失败了,只是没想到那莫提夫会加入那场战斗。战斗中最难以预料的就是外援。” 魁克长老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轻蔑地打断道:“不见得吧,意料之外的事多的很,外援不过是你没有做好调查工作的结果。对了,那莫提夫所带来的人在什么地方?” “暂时关起来了。”辛达科的一句话足以让魁克长老狠狠地回头瞪眼。辛达科马上俯首作揖,露出谦卑的神情,颤抖着道:“不过是……防着某些事情,没大事,我马上放了他们。” 魁克长老冷冷地点头:“你还真会替自己解脱,好,那些人就由宁亚穗小姐带领,直到那莫提夫回来为止。辛达科,我知道你和他有过节,你铲除对方,对不对?两人不同路啊,相处起来不容易,可是你别忘了,我们是和灵界战斗,你要是喜欢灵界,那么过了塔塔绍河就是灵界的势力范围,你过了以后可以不用回来。” 在场的人就惊讶地听着两人的对话,尤其是魁克长老的话,分明就是暗暗指责辛达科和灵界有关系,并且不是一般关系。魁克长老在袒护那莫提夫的同时,也把对辛达科的不信任说出来了,大家不禁为辛达科摸冷汗。辛达科苦涩地吞咽着,哽咽着道:“长老,小人真的没有和灵界有任何关系,请长老息怒。”他深深地匍伏于地,表示着自己对魁克长老的忠心。 码头上的紧张气氛还没有影响到船上的宁亚穗,她已经换上一件绣花锦质长裙,戴着一顶?丝帽,由徐艾琳陪伴,兴高采烈地扶着花日芙下船。当她看着辛达科趴在地上的时候,充满笑容的脸突然变得阴沉,低声对花日芙道:“他就是辛达科吗?” 花日芙诧异地看着宁亚穗,稍稍点头,但没有说话。徐艾琳正想说话,见宁亚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张望四周,问道:“怎么,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地方吗?整个神殿都是由白色大理石建成的,不管是柱子还是地板……宁亚穗小姐?” 宁亚穗摇头道:“没别的事,上面那个德古鲁家族的标志很耀目。”确实如此,黑色日月与白色大理石形成强烈对比,一下子就把新来者的目光吸引过去。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九十一话 静止的双方 从大船上下来,码头两旁挤了不少人,分别是辛达科的人和那莫提夫的人。身体巨大的白龙王此时也在场,宁亚穗不自觉地望对方身上瞧,被徐艾琳提醒道:“请注意前方。”宁亚穗重新回到正面,跟随在魁克长老身后,从高不见顶的廊道走向一座圆顶建筑。走廊两旁装饰着几百个花盆形喷水池,沽沽流淌的清澈泉水从柱子下的水渠向大湖奔流。离开码头范围,两边的草坪种植了无数花草,一边是曲折回旋的绿色世界,一边是整齐华丽的彩色花海,但精致的修饰另两种庭园分辨不出优劣。 一行人,一魁克长老为首,跟在后面的是宁亚穗和花日芙,徐艾琳跟在后面。与宁亚穗并排行走的是那身体肥胖的辛达科。跟在宁亚穗后面的队伍就是那莫提夫的人,他们大都见过宁亚穗,相互认识,又因为听见魁克长老口头答应让宁亚穗作为自己的领导着,不用再被辛达科控制,那种兴奋是按捺不住的,那几个尊者经过后,现场爆发出一阵欢呼声。与之相反,辛达科的人却不怎么高兴,将军走了,他们的聚会就是时候散去。“那个不是宁亚穗吗?”在散去的人群里,有一个人说了一句话。 走廊的尽头是个圆形的九层圆坛,以水池作为内环,外面的白石板就是人们踏前的路。魁克长老登上第八层台阶,宁亚穗和辛达科各自左右站立,徐艾琳则在长老身后。魁克长老深深作揖,向天报告自己平安归来。 仪式结束后,魁克长老又一次邀请宁亚穗午宴,花日芙和徐艾琳理所当然地过去,辛达科不在邀请之列,被丢在一旁。辛达科等他们走远了才对身后的白衣老人道:“白龙王,去把那个人放出来。真是的,如果魁克长老迟一步回来,他就活不成了。可是那女孩是什么人,连尊贵为长老的魁克也要对她表示敬重,以她镇定自若的气度,一定不简单。” 白龙王早已化成人型混在队伍里,听见上司问话,回答道:“将军,你看见那只黑色的仙鹤了吗?”辛达科点头,但不说话。“我在卡狄罗见过那只鹤,当时它变成一面黑色镜子保护那莫提夫的人和卡狄罗的居民。” 听到此言,辛达科猛地抬头,惊讶地盯着白龙王平静的脸:“也就是说那只鹤当时是在卡狄罗?才不过几天时间就赶上我们的脚步?”刹那间他从宁亚穗的背影,想到了在卡狄罗神殿顶端的那个身影,“不可能吧,那孩子也在卡狄罗?”辛达科咬牙切齿,当时被那莫提夫破坏自己战斗的事又一次回到眼前。“你们小心看着那孩子,她……她叫宁亚穗?”一个邪恶的念头冒上来,辛达科阴森地笑着,马上恢复常态。 由魁克长老带领,宁亚穗等人经过圆坛旁边的卵石路,穿过色彩缤纷的花园,走过花园尽头的白壁尖拱门,进入一个别致的小庭园:荷叶长满了四叶形的人工池塘,池边的种植带长出了筒型的白色花朵,簇拥着一个小方亭。亭子从里到外是用赤红色的岩石建造,和外面的世界截然不同,带着一种情景雅致的情趣。大家在亭内分别坐下,从宁亚穗的角度看不见荷池,她看到了另一副景色:一面镜子般的大湖,一座弧型的宽瀑布,假山屹立在瀑布水下,露出几个角尖,几棵小树小草长在上面,随风而动。大湖中央有座雕塑,一尊人像。 午宴过后,魁克长老继续做向导,领着宁亚穗参观达培歇的神殿。他们经过一个空旷的大厅的时候,宁亚穗停下脚步,呆立起来。大厅两旁直立的水纹柱支撑着圆拱屋顶,一环环水纹雕刻中央是真空的,从洞口往上看,可见到蓝色天空上的细碎云丝,淡黄色的阳光斜照着穿过洞口,射在两条柱子中间,停留在一尊神像上面。宁亚穗瞧了一眼,扭头看看那尊神像旁边的一个男性神像:他中等身材,一头卷曲地短发,长长的布条遮掩着身上的重要地方,露出非常结实的肌肉。引起宁亚穗注意的不是人,而是他手握的东西――一把镰刀。这不是一把普通的镰刀,单刀,尖矛,四角柄,长链,带钩环,看起来像是多种武器的集合。宁亚穗走过去,看着那把镰刀发呆。 花日芙见宁亚穗掉队,停下来问:“怎么了,风之使者的神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镰刀。”宁亚穗仿佛灵魂出窍一般,说起话来非常地僵硬。 魁克长老见宁亚穗如此,解说道:“那把武器名叫风镰,是风之使者的武器。远古时候的世界和现在的不一样,阴间是不存在的。” 宁亚穗回过神来,道:“不存在?” “对,很久以前没有阴间,甚至没有妖怪生活的异空间。当时的妖怪不像今天,只有一种特殊形态,就是异能者。后来异能者的群体分化,形成几个原族,原族再次分化,形成妖怪族群。到那时候,制造异能者的人不能让这些无法控制的家族成为威胁,所以决定消灭他们。就在那时候以异能者诞生的风之使者反抗创世者的毁灭行动。风之使者和他所守护的人――拥有‘神石’的另一个人,看,就是太阳照射的那位大神,”魁克长老指向神像,继续道,“他们俩经过努力终于胜利了,但同时时空被分割,形成今天的样子。时空分割造成了不同物质无法连接,为此,属于原族的德古鲁家族担当了连接各个时空的任务,是受了神的命令。”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九十二话 登上大平台 关于魁克长老所说的事情,宁亚穗在小堡纽伦也听说过,而且更加详细,但小堡纽伦没有雕像,没有人像艺术,根本不能知道大家对这些神的尊敬程度。“光明所照耀的地方?”宁亚穗问道:“为什么那位神能够分割时空?” 魁克长老惊愕地打量着宁亚穗:“我不知道,关于那位神的传说,好像被人从历史上抹去,是德古鲁家族说的,而流传下来的唯一事实就是那位神拥有时空力量。” “和我一样?”宁亚穗一瞬间看到了深邃的黑色,眼前一黑,几乎站不稳。花日芙和艾琳连忙扶着,大家都来问情况。宁亚穗托着发痛的头道:“爸爸……没事,没事。”虽然宁亚穗是这么说,但她一下子搂着花日芙的脖子,不均匀地呼吸着。 花日芙抚mo着宁亚穗的背,安慰道:“不用怕,这个传说一点也不可怕。”宁亚穗抱着一会儿,终于调整了呼吸,放开花日芙,低下头久久不说一句。 魁克长老远看见远远窥视众人的辛达科,发现他那双闪烁的眼睛正透露心思不定:“这人又在打什么主意了。”长老一话不说,重新把目光落在宁亚穗身上,见这孩子拉着徐艾琳的衣袖缓慢站起来,知道没事,转身问大蝙蝠布鲁布施:“那莫提夫的人还没出来吗?”正说着,老远的前方跑来了一队人,领头的是一个蜥蜴人,瘦削的身材、鳞片的外表,样子看起来挺凶的。魁克长老笑道:“铠龙,你看,谁来了?” 铠龙远远地看着刚在魁克长老身边站着的三个女性,瞪着眼道:“宁亚穗小姐。” 辛达科看着想着,心底的困惑还是不能解开。“铠龙是那莫提夫从冥界沙漠雇用而来的人,他在那莫提夫指导下练习,如果说宁亚穗也在那莫提夫身边,这么一来事情就不怎么奇怪。奇怪的是魁克长老对宁亚穗的态度:说不在意,他不仅把那莫提夫所带来的人全部交给宁亚穗管理,而且不厌其烦地解释神像的故事;说十分关注,他并不靠近宁亚穗,不是在前面五步远的地方走路,就是在她身后站着,这种动作似乎是在表示敬意,也是在表示距离。”辛达科若有所思地看着人群里的魁克长老和宁亚穗,低声道:“她和那莫提夫是什么关系?宁亚穗?好熟悉的名字,在哪里听过?” 在场的没有一人能回答这个问题,辛达科也不指望身边人能够解答,他们都来自冥界,对来自灵界的人很陌生,除了对战的几个头目。然而宁亚穗不同,她认识花日芙这位阴间大王的仆人,还有徐艾琳这个来自灵界深域里的人;徐艾琳在灵界是厨师,并以自己的意志逃到达培歇,归属冥界,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她无法进入冥界的更深处,河流尽头的崇山峻岭就是她的终点。这两个女人都没有真正参与过灵冥战斗,所以宁亚穗不是在战斗中认识的。辛达科一边思索,一边现身,对魁克长老道:“铠龙已释放,我还有工作,请见谅。” 魁克长老同意了,斜目瞥见辛达科走出大厅,又见宁亚穗短暂的晕厥后想去外面调整心情,于是提议到大平台去。 大平台是在真正神殿的旁边,靠近瀑布。从大船停靠的码头开始,就是魁克长老也只能徒步登山。沿着洁白的石级盘旋而上,每十步有一个小平台,靠墙的一处设有桌椅,没有墙壁的一面向着不同方向,每一个平台所见的景色都不一样。第一个小平台,正面对着大船驶入的人工湖,金色红色相互交错的大船正停泊在凹陷的船坞,巨大的圆拱形梯级围绕在大湖外面,巨大的梯级上不是狭小的空间,而是一个个错位的小平台,犹如蜂窝状扇形展开。下面的小平台换了方向,可以看见大船沿途经过的河岸:平面屋顶上连绵起伏,几棵绿色植物和各色花卉点缀着达培歇这座山水城市。又拐过一个小平台,下面城墙的高高低低的堞露出来了,由于背着太阳,黑色的影子和外面的翠绿森林形成鲜明对比, 又到了下一个小平台,这次宁亚穗看见的是峭壁和山顶上的巨大石碑。山顶上矗立着数个宽却不高的方形碑,直直地立在看起来并不稳固的地方,碑看起来是实心的,然而大家都看见,碑背向达培歇的一面不停地冒出透明的飘浮物,不一会儿,透明的东西开始降落,消失在方形碑之后。宁亚穗看不见那些灵魂的变化,但她知道,阴间又来了一群新人,一批一批地源源不断。瀑布的水是从碑后面沽沽流出,从两座碑的间隔流出,一直奔向达培歇。“阴间大门,所有的人都这么称呼它。”徐艾琳再次向宁亚穗解说,“大门一共有十六道,在分泉之顶形成一个环,向着大裂缝的两个间隙可以看到日出日落。” “环型?”宁亚穗好奇地问。 艾琳点头道:“对,阴间大门包围着一个泉口,流经分泉和达培歇的所有十六条河流都是从那里流出。” “十六条河流都是源自同一个泉口?” “没错。”这回是魁克长老说话,“灵界和冥界的一切物体,灵魂、水、石头、金属,都是从那个泉口过来的,不管何时那个泉口都不会断流,根据风之使者所说,当阴间泉口不再流水的时候,世界将会大范围改变。不过从来没有人见过泉水断流,记载中也没有。不过是些传闻,没必要注意。”宁亚穗仍然不断回头,不知不觉中又上了一层平台。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九十三话 大神殿之影 又上了一层平台,是最高处的大平台。这回宁亚穗见到了宽阔的塔塔绍河,这条河是灵界达培歇和冥界达培歇的分界线。从这里眺望灵界,是宁亚穗既熟悉又不熟悉的土地,一片广袤的沼泽森林。从峭壁上奔流而下的水形成宽阔的河道,水里长满了青翠的树木,没有河岸,树木都生长在平静的水中。灵界的达培歇在树林的空地建造了低矮的房屋,人字型的屋顶,没有遮掩的正堂,门外的略高于水面的平台,纵横交错的无盖走廊,稀稀落落的布置和树林融为一体,那种自然美与冥界的人造之美有着极大区别。就宁亚穗所见,没有墙壁的屋子里总有人端坐,屋外的长廊常常有人经过,他们或者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或者停下脚步休息够了才走,或者坐下来,面向尊者俯首祈祷。在这些房子上面,一些人在树冠上跳跃,手里腰间有袋子,有扁的有鼓鼓的:刹那间宁亚穗明白到他们在捕捉灵魂。 “他们怎么了?为什么对捕捉他们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魁克长老回答道:“他们刚进入阴间,喝过阴间的第一口水,如今他们已忘记人间的事情,但还没有形成阴间的意识,他们是阴间的新生儿,是最容易被控制的群体。有少数没在分泉喝水的还有过去记忆,但如果他们被灵界的美吸引过去,那么马上就会成为‘罪人’,下场可是十分凄惨的。” 现在大家所处的位置大平台是在瀑布旁,湍急的水流落在大平台下面的深潭,震耳欲聋的声音很快就把刚到的人群逼入旁边的圆形大殿。大殿里空荡荡的,没有装饰,没有雕刻,弧型的墙壁一边是白色一边是黑色,屋顶上的条型天窗总是把太阳的光辉透射到大殿的地板,只有白色的部分。魁克长老和其他人都站在门口处,一步也不踏入,长老道:“这里是整个阴间最特别的地方,能够来进入的人只有德古鲁家族的人。圆顶神殿,平时我们就这么称呼它,而正式的名称是……” 宁亚穗接着道:“大神殿。无生有,有分光暗、天地,四时之变,乃至万物之创造:一切从‘转世之木’的虚无演变成光明和黑暗,这个地方,就是‘转世之木’中点的延伸。”说罢,这个诞生于黑球、不属于阴间的孩子一步踏入大神殿内,空间马上就发生变化:阳光不见了,黑白色彩混合一起,空间变得浑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日月星辰,什么也没有。黑鹤飞到宁亚穗头顶,静止在那里。一个环出现,绕着黑鹤存在;又一个环出现,绕着宁亚穗旋转;一条链出现,穿过两个环,不知何处而来,要到何处而去,反正穿过了环就这么飘动着;更多的环出现,以相同的方式飘动。宁亚穗伸出双手,接住忽然飘来的“雪花”,抬头茫然地望着上面,说道:“我来自什么地方?”似乎是回答,虚无的世界出现一个尖尖的散发着荧光的东西,瞬息之后又化去,再也不出现。 “‘远方有你需要的东西’,我的故乡吗?”宁亚穗低语后猛地看见属于阴间的事情:古特提列图的随意、卡狄罗的广阔,达培歇的流淌,小堡纽伦的精致,灵殿的秘密,惩罚之区域的恐怖。转瞬之息,宁亚穗看见在灵界达培歇的沼泽森林上空,一座仿照灵殿建造的小型山峦状宫殿傲然矗立。 看到了这个,宁亚穗迈开脚步离开大神殿,跑到瀑布旁边的大平台,眺望塔塔绍河的对岸,果真看见那座比小堡纽伦略小的宫殿。“这就是灵界总执行官璀炯轩私下建造的宫殿吗?”在宫殿的一个角落,宁亚穗看见了举旗走动的士兵,墙堞上眺望冥界达培歇的士兵,愣着说道:“灵界已经把大军集结起来了吗?” 众人见宁亚穗表现如此失措,不由得跟上来,听见这孩子说出如此的话,就是魁克长老也吓了一跳:“什么啊,灵界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特别的地方。”没有人能看见天空的宫殿,魁克长老的话令宁亚穗失望,她却不愿意反驳。或许是想安慰宁亚穗的失落,魁克长老道:“要打仗一定会集结军队,不过他们好像没有在达培歇驻扎。达培歇的灵界一方一直都保持这种模样,我们也不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驻扎。花日芙小姐曾经给我们报了信息,但当我们乘胜追击的时候,那里只剩下灶坑和石头,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我们不能去达培歇以外的地方,城墙内就是我们唯一可以到达的地方。” 宁亚穗一下子皱起眉头来,问道:“那莫提夫知道此事吗?”徐艾琳见魁克长老没有回答,私下答了。“是吗,知道但没有解决办法,阴间大王以中立状态拒绝单方面帮助,那莫提夫只能自己找办法。魁克长老,难道你没想过让自己的军队分驻在不同地点吗?铠龙和辛达科的人都聚集在神殿周围,神殿本来就是明显的靶子,再聚集军队,不是轻易成为灵界的目标吗?” 一句话提醒了魁克长老。他有意无意地想起神情不安的辛达科,心想:“把军队聚集在神殿周围的人就是你啊,说是保护我?辛达科,难道你有意除掉我吗?” 宁亚穗久久没有听见声音,抬头看花日芙,还有她身后的魁克长老,感到自己多说了话,沉默了:“他们驻扎的地方是达培歇上空,那种力量和伊莉娜小姐他们的力量是相同的,我要怎么做才能取得主动?”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九十四话 夜光壁 太阳逐渐靠近大裂缝,斜日的热力从正面聚集过来,大平台上的人群匆匆忙忙地回到屋里,不欢而散了。宁亚穗的房间是面向冥界达培歇,宽敞的空间内所有布置都实用精巧,一张透明的大花窗帘挂在落地窗户前,挡住午后的阳光。宁亚穗吃过晚饭后在打开窗帘,走到没有屋檐的阳台,俯瞰达培歇。在还未完全暗下来的天空下,城里的水道被璀灿的灯火照耀,反光的水面、粼粼的波光,射到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照在兴致勃勃的人们身上,映照出来的是十分和平的世界。仰望天空,群星在地面灯火的衬托下黯然失色,最闪耀的几颗星星勉强露出了脸,其余的什么也看不见,剩下一片漆黑的天空。 夜晚过了好些时候,城里的灯火越来越少,或熄灭或衰弱,达培歇快要进入梦乡。今晚月亮不上来,天空的星星能现身,一闪一闪地说着悄悄话。宁亚穗还未入睡,想着下午所见的一切,考虑下一步做法。就在此刻,星空出现了数条铁链状的东西,一个圆环在小女孩的上方浮动。“时空环链。”宁亚穗叫着,看着长链落到了大裂缝下面,“好像只有我能看见你们,告诉我,这里的时空究竟是如何分布的,告诉我,时空环链。” 长链和圆环突然左右晃动一下,同时原本在屋里偎依着花日芙的黑鹤站起来,展开翅膀,发出荧荧的光芒。宁亚穗昂首仰视塔塔绍河的大瀑布,只见一壁荧光慢慢地笼罩阴间大门空虚的上空,并沿着峭壁向远方延伸,穿过达培歇中央的塔塔绍河,还有远处的冥界山峦。荧光形成墙壁一样的巨大形体,无声地向宁亚穗解说达培歇的空间结构。光壁的交界处形成了一个角,顶点处形成了一条冲上黑夜星空的光柱,制造出一个新的光环。这些小光环只有一条光链穿过,没有旋转,静止在那点上。 看到这里,宁亚穗不顾花日芙的阻拦,顺着山崖的长梯,登上大平台,远望灵界的达培歇。此刻,沼泽树林上空的宫殿是那么清晰:五座陡峭的尖塔,四面垂直的灰色土墙,四个边角的了望台,不平滑的地基。璀炯轩的宫殿确实宏大,却没有小堡纽伦的娇美。和大部分时空不同,飘浮宫殿的小空间似乎非常的小,荧光透露了大家不能看见真相:球。“隔绝空间的结界吗?”宁亚穗看着灵界的荧光球,深沉地低语着。 黑鹤载着花日芙从下面飞上大平台,问道:“主人要我去灵界一趟吗?” 宁亚穗摇头,把目光从宫殿的光球转移到阴间大门的方向,道:“没有那个必要。”她在向黑鹤表示自己的愿望。黑鹤也明白,可宁亚穗为什么要停下不说?是脚步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打乱了宁亚穗的思路,她听得出来,声音里有属于徐艾琳的部分。由徐艾琳带头,花日芙在后,一群外貌奇怪的人举着火把冲上来了。“怎么了?”宁亚穗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语气说话。 花日芙从黑鹤脊背下来,搂着宁亚穗道:“别让人担心啊,你突然一个人跑出来,什么话也不说,真叫人担心。亚穗,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不要这样,不要这么离开我。” 重复性的喃喃耳语令宁亚穗刹那间感到害怕,她伸手抱着对方,道:“妈妈,对不起。对不起。”这孩子的身体在抖颤,花日芙逐渐透明的身体在述说真相。 花日芙以火把阴暗的光线来打量宁亚穗忽明忽暗的脸,在心神混乱中喊道:“不要和你爸爸发生任何冲突,那不是你爸爸的错,不是的。亚穗,你知道吗,一次战斗就能杀死多少人,即使再好的计划,也不能避免伤亡,亚穗你真想要这样吗?” 宁亚穗明白花日芙话里头的意思,曾经从卡狄罗大战中了解到残酷的她默然点头,倚靠着花日芙的膝盖躺下,继续远眺。花日芙低头安抚宁亚穗,突然发现一个散发着微弱荧光的环正围着宁亚穗打转。环并非完美无缺,数条细得几乎看不见的裂缝让这个环略为失色,但环还是完整的。花日芙吓呆了,马上放开宁亚穗,那一瞬间,环消失了。徐艾琳看着花日芙这一奇怪动作,问了话。花日芙惊恐道:“环,有东西缠着亚穗,在折磨她。”她害怕宁亚穗的“死”,也害怕她回来复仇,“怎么办,我们要怎么做才能让亚穗摆脱困境。”说着说着,她掩面而哭。 宁亚穗从茫然的神色中回来,仰首看看慌张得不知所措的花日芙,连忙拥抱对方:“你看见了吗?光环不是我的东西,是这个世界的存在象征,天空上有好多呢。”宁亚穗引导花日芙仰望星空,“我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徐艾琳听了这话,吩咐跟来的人:“你们把火留在路口,叫人送毯子过来,下去吧。” 那些人正要点火,宁亚穗喊道:“不要,火光会引来灵界的注意。”徐艾琳听了,摇了摇头,让他们离开,大平台马上就变得漆黑,只剩下达培歇城里的余光。裹着毯子的几人在黑夜的寒风中打颤,宁亚穗看着身边越来越多的“元”,道:“我一直以为战斗是一场游戏,直到在卡狄罗看见大家不断消失,才知道不是这么一回事。我不想再看见这个,但世界不是由我来主宰。” 徐艾琳在旁边听着,心里动了动,另外两人却没注意到。花日芙低沉的声音传来:“灵冥两界从古到今都在为各自的信念和对方战斗。”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九十五话 宁静的清晨 花日芙和宁亚穗、徐艾琳虽然都身处大平台,但是为了躲避瀑布的轰鸣声和飞溅的水花,不得已退到了大神殿后面,正因为这样,大家才能互相交流。 花日芙低沉的声音传来:“灵冥两界从古到今都在为各自的信念和对方战斗,可是谁也不能说对方的错。灵界认为人生来就充满罪孽,一定要清洗才能获得新生;而冥界则认为人是自由的,没有罪也没有绝对的善恶之分,人是自由的。所以灵界说冥界没有秩序,冥界说灵界是禁锢人的地方,其实双方都一样,都是阴间的地方。” “妈妈。”宁亚穗轻声呼喊。 “我离开灵殿后才明白这个道理,大家不过是想证明自己是正确的,受苦的还是无辜的灵魂,谁也没有占便宜,但无论是哪一方取胜,世界还是这个模样,没有任何改变。”花日芙看着某颗非常耀眼的星星,温柔地说道,“我很高兴能再见到你,亚穗,真的……”花日芙的声音越来越缥缈,仿佛是从天边传来一样。宁亚穗没有回头,从躺着的姿势坐起来,摆脱了花日芙的束缚。在她背后,一大群“元”飘浮着,围绕在女孩四周一直不离。宁亚穗道:“妈妈,再见。”泪光中,“元”飞走了。 徐艾琳看着花日芙的余光,又看看宁亚穗毫无表情的脸,凑过去问道:“你没事吧?” 宁亚穗从怀里掏出粉色的重瓣花,双手捧着,道:“我在卡狄罗就已经知道妈妈会死,所以才执意来到达培歇;这是妈妈撒的花,在我捡到的那一刻,我感到非常开心,但是又很害怕,结果还是见到了,最后还是赶上了。” 徐艾琳一时间无法说出安慰的话,只好坐下,重新裹着毯子,把头埋在双膝之间,才轻声说道:“宁亚穗小姐,花日芙夫人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她说得不错,长久以来灵冥双方都不会退让才导致达培歇的战斗。”宁亚穗抬头黑暗的世界,继续保持沉默。“达培歇虽说是灵冥交界的城市,但其实大部分居民来自灵界。”宁亚穗不说话。“尽管我不大了解现在的你,可我还是把关于达培歇的事说出来的好。”徐艾琳道,“长老曾经说过,冥界的人基本上是直接从分泉到达冥界之海或者冥界沙漠,他们绝少先到达培歇;而曾经到过灵界的人没法爬过冥界山峦,包括我在内只能留在达培歇,这就是现实。所以说在达培歇,前灵界执行官比较多,连魁克长老也是。” “那么说来,大家都是灵界的逃亡者?。” “是的,所以我们才如此熟悉对方,也正因为这个,灵界来挑衅也是为了捉住我们这些逃犯。”宁亚穗没有看见,徐艾琳在说话的过程中一直把头埋在膝盖里,声音有点呜咽。 宁亚穗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说灵界执行官无法越过山峦,那么辛达科应该没去过灵界。” 徐艾琳抬起头,心感奇怪,反问道:“辛达科是完全的冥界使,怎么,你觉得他和灵界有关系吗?”宁亚穗却不回答,不管对方怎么问,这孩子已经陷入入沉思,听不到了。徐艾琳说累了,把毯子的一角卷起来,当作枕头,面向宁亚穗,躺下休息。黑暗中,她从星空被遮掩的部分确认对方的位置,黑色的斑块非常容易辨认。不多久徐艾琳被**毛绒绒的东西扎痛了,翻身发现是黑鹤的翅膀,于是伸手抓住,把它拉到身边,抱着取暖。黑鹤因为主人没有命令,挣扎了几下,也就任凭对方的胡闹。 徐艾琳不知不觉地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正好是阴间大门出现影子的时候,“黎明?”看着光线透射过来,凌空形成璀灿的条带。“宁亚穗小姐?”她猛然想起那个能够运用时空转移的孩子,马上跳起来,只见对方好好地盘膝端坐,如同雕像整夜不动。徐艾琳不知道,宁亚穗在古特提列图的时候,睡觉都是坐着的,只是在小堡纽伦的时候有所改变。宁亚穗即使是躺在柔软的床上,她还是喜欢沉思和深呼吸,尊长老总是要求她这么做,她形成习惯,改变不了。徐艾琳站起来,关切地道:“你还好吧。” “你在问妈妈的事么?放心,我很好。”宁亚穗已经醒来了,淡然地说着:“灵界那边好像有动作,你看见了吗?” 徐艾琳转身看着塔塔绍河对岸,在晨曦的柔弱光芒下,一层薄雾笼罩着灵界的达培歇,几十个急步匆匆的人走过长廊,除此以外没有什么别的动静。“你说什么啊,那边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宁亚穗哼地一声:“果然如此,是空间结界,所以你们才看不见。”徐艾琳吃惊地环顾四周,仍旧没有发现。宁亚穗却道:“黑鹤,把铠龙叫醒,叫他派人监视辛达科,千万不要让他离开神殿半步。”黑鹤抖动身体,一声不吭地沿着墙壁滑下去。 “你到底想做什么?” 干瞪着眼睛的徐艾琳被宁亚穗一把抓住手腕,接受对方指引抬头仰望。“你看见了吗,那个浮在空中的球体?它正在向这里飞来,可现在为止还没有别的动作。”终于看见了透明荧光壁里的宫殿,徐艾琳正惊讶间,又听见宁亚穗补充道:“那宫殿是璀炯轩建造的东西,那个荧光球倒是和在卡狄罗所见到的那道光芒很相似,是用相同的东西制造出来的。”宁亚穗没有理会艾琳的恐怖表情,托着下巴道:“‘艾克斯芮’在呼唤我?”宁亚穗无意识地放开对方,直视宫殿。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九十六话 如箭在弦 花日芙死亡的那一天,其实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璀炯轩私下制造的宫殿在清晨时分确实曾一度靠近塔塔绍河,不久就退回去,一连几天都是如此。魁克长老对此事感到困惑:“璀炯轩应该是想进攻,可是有宁亚穗在观察,如果不能让大家对宁亚穗的信任程度降下来,要进行突然袭击是不可能的。”尽管魁克长老心底一直信任宁亚穗,因为对方是安德鲁大王的未婚妻,但对于宫殿的动向,他已经越来越不耐烦了。 宁亚穗早就感觉到璀炯轩的用意,于是把想法告诉魁克长老,然而对方听后却表现出那种态度,让宁亚穗更加不安。自从花日芙死后,这孩子也不常出现在公共地方,偶尔的一次却碰到了洛可菲斯:“你在这儿啊,很久不见了,古特提列图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可惜现在的我什么也不能做。你呢,洛可菲斯,你想报仇吗?”洛可菲斯什么也不回答,他冷冷地向宁亚穗递了个眼色,咬牙切齿着,走开了。之后宁亚穗就没再见过洛可菲斯,他在达培歇战斗前私下逃出去,去了什么地方,宁亚穗没追查过,事情也就这样结束。 不过宁亚穗怎么也想不到洛可菲斯把关于自己的事情告诉了同伴,而他的同伴又把事情转告给白龙王,最后传到辛达科耳朵里。“原来她就是当初被处死的那个孩子,这下子事情不好办,她不像魁克长老那么好对付。”辛达科说的是真话,他不断从旁人的描述中了解宁亚穗目前的实力,但宁亚穗是第一次到达培歇,城里也只有铠龙等属于那莫提夫的人熟悉她。铠龙对宁亚穗也不大熟悉,只知道她的战斗力不亚于那莫提夫:这消息也足够让辛达科提高警惕,于是在璀炯轩宫殿来回行走的这几天,他暗暗做准备。监视宁亚穗就是其中一项工作,尽管这孩子一举一动都跟往常没有区别,辛达科还是不能放心,结果事情比他想象的要意外得多。 五天后的夜晚,在第一缕阳光还没有出现的时候,宁亚穗独自离开房间,提着蜡烛台,走过昏暗的长廊,来到神像大厅。徐艾琳不多时发现了,跟在后面,见宁亚穗停在奥斯罗德神像面前,道:“璀炯轩是计划让我们怀疑你,请放心,长老和我就会相信你的。” “宫殿已经越过塔塔绍河,艾琳,做好进攻准备吧。”平静如水的声音简直不能想象冥界达培歇正面临一场战斗,或者应该说宁亚穗根本不在乎战斗。徐艾琳最后是被宁亚穗轰出去的,刚刚离开大厅,就被一阵乱棍打晕过去。宁亚穗慢慢走出来,对行凶者道:“艾琳不会就这么死的,我的力量不是你们能解开的。”在众人的惊诧目光下,宁亚穗悠闲地对大厅里道:“到了现在还想躲吗,白龙王?” 话音刚落,一个全身发白的长须老人步出神像大厅,慢慢地靠近宁亚穗。他没有回答宁亚穗的问题,反而把藏起来的士兵全部叫出来,围住宁亚穗。白龙王以为这样一来这个小孩就会感到害怕,哪里知道宁亚穗全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一动不动地站着,等待着对方的回答。白龙王终于忍不住了,道:“你就那么想找我们的将军辛达科大人吗?” 宁亚穗笑着反问:“不是已经很明白了吗?那么为什么这么多天以来都不袭击我,还故意让宫殿来回悠转?” 白龙王傲慢地反驳道:“都怪魁克长老把徐艾琳那小鬼安置在你身边,她能克制别人的能力,能很好地保护你,不过现在……”下面的话被宁亚穗打断了。 “保护?”宁亚穗装作惊讶的样子,“你说什么,我一开始就知道徐艾琳的能力,只是不说罢了。我想见辛达科这点倒是真的,告诉我,你们和灵界究竟有什么关系?”这话还未说完,一声“?”的长音划破宁静的早晨,接着是“嘣”的短音和大地的震动。宁亚穗道:“啊,灵界有动作了,不过这震动感觉起来不像是神殿受袭击。” 听了这番言语,白龙王不得不赞赏道:“仅凭触觉就知道袭击地点,看起来你也不需要别人的保护??哦,对了,你好像是站在卡狄罗的金字塔上观战,也难怪你会不害怕。宁亚穗,你是个不祥的孩子,不管是对灵界而言还是对冥界来说,都是危险的存在,我要在这里除掉你。”白龙王挥手冲向宁亚穗,就要到达的时候,一支戟冒出来,直刺对方的心脏。 宁亚穗本来想抓住那支戟,却发现包围自己的士兵正靠过来,抽出鞭子,挡着戟,然后纵身一跃,一步进入大厅,从神像顶的天窗跳走。 白龙王看着这个孩子居然如此轻松地逃出了自己的包围圈,慌忙命令道:“快,你们快去把她找出来。”士兵们蜂拥而出,独留下白龙王一人。白龙王退后几步,以助跑获得气势,一口气冲上圆顶,却不见宁亚穗的身影。老人家四处张望,但见天空上一群巨鸟扇形铺展,骑在上面的人挥出强大的光球,袭击达培歇城里的民宅,一波又一波,就是不攻击神殿范围。白龙王明白了,“辛达科还在神殿里。”在这一刻,一群魔龙从冥界达培歇的城墙上腾空而起,迎战大鸟队伍,天空煞时间轰鸣不止,烟雾笼罩。白龙王仅看了一眼,准备回头寻找宁亚穗,却听见身后风声呼啸,不由自主地低头。他失策了,攻击不是从上面而来,一条钢鞭冲着白龙王的双脚挥来。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九十七话 叛变者 脚下一条钢鞭挥来,白龙王却以为敌人是从上面攻击,躲避不当,一个踉跄,顺着光滑的屋顶滑落。当稍稍停下来的时候,他猛地低头,看见宁亚穗伏身于圆顶和墙壁之间的狭小装饰上,挥动长鞭攻击自己。不由多想,白龙王马上露出原貌,张口咬宁亚穗。 宁亚穗先是不动地看,趁大嘴到达前的最后一刻轻身跳起来,落到白龙王背上,刹那间一副隐身于云雾里的水乡画卷出现在宁亚穗眼底。随后女孩说道:“原来不是真龙,是龙泉的水让你变成这样子的吗?很好玩的样子。”宁亚穗一边说,一边把长鞭勒住白龙王的脖子上,把鞭当成缰绳,狠狠一拉,尝试把这条身躯庞大的长龙拉向天空。白龙王哪里肯就范,奋力地扭动躯体,拍打着圆顶,翻身逃到地上,试图摆脱宁亚穗的控制。白龙王的士兵早已看见整个过程,想去帮忙却无从入手。就在此时,一把浑厚的声音从人群后面传来:“宁亚穗小姐,快住手,放开白龙王。”这是魁克长老的声音。 宁亚穗根本不在听,趁着圆顶坍塌所坠落的石头砸向白龙王之时,一下子拉紧鞭子,道:“不能跑。” 白龙王无法呼吸,躯体的行动完全掌握在对方手里,痛苦地呜鸣一声,倒在白石地板上,任凭大石块掩埋身体。幸好有鳞片保护,白龙王并没有受伤,并且暗自高兴:“钢鞭松开了,宁亚穗被石头砸死了吗?”白龙王挣扎着翻动庞大的身躯,推开压在身上的石块,站起来。他深呼吸着,急促的喘气声连身在天空的大鸟也听得见,这一瞬间,战斗停止了。魁克长老见白龙王平安,瞥了远处的徐艾琳一眼。昏迷的徐艾琳领已经醒来,见魁克长老无声传话,悄悄地离去。白龙王没有注意这些,他舒展筋骨,想变成人型,没成功。怎么了?白龙王惊讶地看了看盘绕的身体,原来长鞭还挂在身上。“不管那么多,先摘下来再说。” 宁亚穗突然插话道:“没用的,结界不是建立在鞭子上,是在你的鳞片上。” 魁克长老和白龙王同时喊道:“什么?”白龙王接着叫喊着:“你什么时候在我身上做这样的事情的?” 宁亚穗从石隙狭小的保护空间里走出来,哼了一声,没有回答白龙王的话,反而问道:“告诉我,为什么在卡狄罗的时候,灵界总执行官会救你们?我不会看错的,璀炯轩的能力是映射,所以拥有穿越大裂缝空间能力的人一定是在他身边,这不重要,反正我是为了证实那种力量而来;但是,璀炯轩越过大裂缝去救辛达科和你们,也就是说你们一直是有联络的。告诉我,你们究竟是冥界的,还是灵界的。” 白龙王把长鞭抛到远处,对天空的巨鸟群大喊:“别管辛达科,把神殿摧毁掉!” 魁克长老一听,怒火冲天地对白龙王喊道:“好啊,你们终于露出真面目了!”他原本想抽出武器,骇然发现白龙王的士兵在缩小包围圈,这可不妙,身边只有布鲁布施一人,完全不能以一敌百。 天空的鸟群俯冲而下,神殿四周扬起了镰刀一样的风,刮过地面,白龙王趁势腾飞,发动龙光攻击。宁亚穗看着发出白色光芒的巨球向着自己冲来,不走不逃,用手一指,球停在半空,然后喃喃自语。龙光球突然旋转起来,然后变成五条纽动的光条,分别飞向不同地方:一条由左侧直击白龙王,一条从右方攻击鸟群,一条在空中绕了个大圈,飞向魁克长老,把他和布鲁布施保护起来,第四条从宁亚穗面前横扫白龙王的士兵,至于第五条,在第二条光带的掩护下直冲云宵。 白龙王躲过反击,让鸟骑兵团面对两方夹击,自己则冲向没有掩护的宁亚穗。魁克长老倒在一瞬间的保护和对方被袭击的空隙中获得宝贵时间,使劲击破脚下的厚石块,遁地而逃。布鲁布施没有了顾忌,猛地挥动翅膀,刮起一阵狂风,又向天嘶鸣。突然天空乌云密布,雷声大作,豆点大的雨滴打向巨鸟群和白龙王的士兵,随之而来是一阵微弱的“??”声音,很快地面笼罩在一层白色的烟雾里。人们大喊大叫,纷纷躲避这场酸雨。 宁亚穗早在第一滴雨水落到巨鸟身上就知道布鲁布施带来的是酸雨,盯着白龙王从天而降,藏于他的身体下,“白龙王,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酸雨侵蚀着白龙王的鳞片,勉强地坚持了一阵,渗入他的肌肉里。他忍着疼痛,用尽全力压住宁亚穗,呻吟过后才喃喃地说道:“辛达科一定会成为达培歇的长老,到时候璀炯轩就会全面控制阴间入口,任凭灵界大王如何做都不能阻止他成为新的‘阴间之主’。” “‘阴间之主’?白龙王,德古鲁家族不是完全的阴间之人,他们来自人间,拥有延续下去的血脉,这是璀炯轩不能做到的事情。一个死亡的灵魂是不可能长久存在,血脉的延续才是希望。” 宁亚穗这种罕见的略带苦楚的声音从白龙王身体之下传出,白龙王惊讶之中,吃力地站起来,寻找女孩的身影,然而她已经逃了,地面只留下一个大坑。一些“元”飞出来,白龙王知道时间不多,咬了咬唇,猛地翻身,保持躺着的姿势,以龙光攻击布鲁布施,企图制止酸雨,拯救灵界的队伍。地面上,不管是哪一方的士兵,能逃的已经远去,剩下的和天空的鸟群一起化成“元”。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九十八话 陨落 白龙王的失策导致他已经失去先机,尽管不大不小的酸雨落的身上,在痛苦中反击布鲁布施,但一切已经太迟了。布鲁布施拍翅跳过光球,准备新的攻击。就在此刻,天空一道强烈光芒把达培歇照射得没有阴影,第五条冲向天空的龙光攻击到了灵界的结界球,把裹在里面的宫殿清晰显现在每个人面前。 “爸爸,我来了。”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下,宁亚穗无声无息地骑着黑鹤浮在半空,隐藏在爆发性的光芒里。当光芒慢慢褪去,她的身影成为了最明显的目标。在她上面,一颗滚圆的巨大透明球体停留于空中,在逐渐高升的太阳光的映照下现出了五彩闪点,不住扭转的透明彩带让这些奇异的光点不断改变位置,如同天然的仙景。不管如何,球完全没有移动之势。这个巨大球体是由某种东西制造出来用于隔绝空间的结界,它的体积庞大得足以覆盖半个冥界达培歇,宁亚穗的影子在球体下面显得格外渺小。 正当大家把目光集中在璀炯轩的私人宫殿时,躯体不断涌出“元”的白龙王反倒觉得身体不再沉重,勉强地翻身站立,接连进攻布鲁布施和宁亚穗,阻止布鲁布施去救宁亚穗。宁亚穗斜斜地望后面看了一眼,轻轻拍打黑鹤的脊背,让它稍稍偏离飞行轨道,躲开龙光。宁亚穗向着白龙王喊道:“你还想挣扎吗?如果不动,结界会继续保护你;如果你还要攻击,那么我就救不了你。” 白龙王对宁亚穗这份好心不但不感激,反而怒目盯准对方,当他发现自己飞不起来,又受到宁亚穗自满语气的刺激,不禁怒火中烧,正要发作,但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布鲁布施一声惨叫,像断了线的播音器,声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连串的轰爆声,地面上腾起了灰烟。白龙王和宁亚穗忍不住向布鲁布施站着的地方看去,只见红红火光中一团“元”冒出,在火光后面,一匹龙首马嘶鸣着,举起前肢,向宁亚穗发出有力的警告:“你给我下来。” 宁亚穗也不怕:“才不听你的,小鬼。” 这分明是用来刺激对方的话,龙首马以“你才是小鬼”公布了自己的轻敌态度,并且飞上了天空。白龙王连忙喝止:“不要小瞧宁亚穗!”虽然大声喊叫,他却不能阻止龙首马,就连多想的时间也没有,看着黑鹤细小的身体轻盈转换位置,以螺旋下滑的方式向龙首马俯冲。龙首马刚攻击黑鹤的头,对方已经绕到它的头顶;等龙首马转身,黑鹤却逃到了它肚子;这回黑鹤不转了,直接缩小飞行轨迹,以整个身躯的重力迫使龙首马翻身落地。龙首马极力稳定身体,但速度未足以挡住黑鹤的第二次攻击,这次被重重击落于地,硬是压出了一个大坑。白龙王忍着疼痛,爬过去,见只有黑鹤独个儿逗留,问道:“宁亚穗呢?” 黑鹤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徐徐滑翔到两个旁边,化成一名女士,轻盈地走过去,高傲地注视着他们,笑着说道:“就凭你们也想阻止主人吗?别做梦,她的能力在安德鲁大人之上,还有的就是那球里面有主人必须夺回的东西。” “这么说来,我辛达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吗?”熄灭的火堆上,一个大肚子男人出现,手里抓着一只大壁虎,狠狠地丢到黑鹤面前,继续说道:“看来宁亚穗可真是个非常特别的人,武器也可以化作人型,拥有这样能力者,绝对不应该是个小孩子。黑鹤,灵界宫殿里究竟有什么东西是宁亚穗要夺回来的?据我所知那里面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存在。” “或许吧,但是连德古鲁家族的能力也无法穿越的大裂缝,为什么璀炯轩能做到,他在得意些什么,那是不属于他的能力。”黑鹤没有直接回答辛达科的话,是没有必要直说。 辛达科想着宁亚穗到什么地方去的时候,楼梯下面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蜥蜴人铠龙带着一大队人马冲上神殿顶端的战场。他一上来就喊道:“全部人给我扔下武器,不许动。”话音刚落,辛达科一手横扫过去,刮起一阵灼热的风,空气仿佛被点燃一般,无法呼吸,无法睁眼。辛达科看着四周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才惊觉黑鹤竟站在身后不到一尺之地,他跳离对方,说道:“对了,你是武器,能抗衡我的能力。” 黑鹤完全不在意,瞧着天空一眼,道:“结界破除了。” 辛达科抬头一看,发现那透明的大球正在融化,裹在里面的宫殿没有了承托的保护层,笔直地坠落到达培歇的冥界城内,破坏了大片房屋,激起遮天蔽日的尘土以及数不清的“元”。魁克长老和徐艾琳也各自带领一队士兵回到战场,眼见战局变得如此不明朗,忍不住为宁亚穗担忧。在堕落的土地中,一群步行的盔甲兵出现了,紧接着一位穿着大红锦袍的熊人踏入冥界的土地。熊人手执一把双翼环刀,长铁链一头缠着环,另一头连接着星柄短棍,造型仿造着风镰,然而在黑鹤眼里,武器上的翅膀是多余的点缀。 魁克长老大喊一声:“冲啊!”随即神殿四周涌起了鼎沸的声音,听起来杂乱,然而所有人情绪高涨,挥动武器往大球坠落地点冲去。辛达科咬牙着,明白到了关键时刻,已经无法回头,“为了实现我们的理想,冲啊!”但是震耳欲聋的声音淹没他的话,更埋葬了他的军队。 “这里已经没有你的事。”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九十九话 父女相见 “这里已经没有你的事。”黑鹤淡然的声音隐藏着杀意,她的手臂变成鞭子,奋力一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辛达科劈成两半。辛达科回头看见黑鹤漠然的神情,悔恨地说着“可恶的宁亚穗”,随即化成无数“元”消失于达培歇。双方的战斗才刚刚开始,辛达科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他的残兵不得不且战且退地靠近灵界的军队或者投降,而能够带领灵界军队和辛达科残兵的人只剩下熊人宏升。 看着“元”徐徐上升,魁克长老感到宁亚穗的可怕,环顾四周却找不到宁亚穗本人,仅黑鹤在和敌人战斗。魁克长老问:“宁亚穗小姐在什么地方?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能指示黑鹤行动的人只有宁亚穗,魁克长老心里清楚得很。 “不知道。”黑鹤简洁地答道,“我只遵从主人的命令。现在随你们怎么想就怎么想,反正她现在在他们后面。”“他们”指的当然是熊人的军队,冥界的人们都顺着黑鹤倾斜的目光瞄准不请自来的灵界执行官。 混战中,熊人宏升不断接近魁克长老,隐约听见黑鹤说话,但在吵杂的声音中听不清楚,惟有把目标转向黑鹤,以便获得更准确的消息。眼前这个标致的女人怎么看也不像是生活在战场的那种,但亲眼看见她轻易消灭辛达科,颇感意外的熊人不禁说道:“我听辛达科说冥界得到了一个身份特殊的孩子,想来大开眼界,好像不在的样子,你们把她藏起来了吗?” 黑鹤冷笑一声:“主人不需要躲藏,她就在你后面。” “我?”熊人奇怪地环顾四周,现场只有冥界达培歇的士兵和自己的下属,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外人溜进这个战区。熊人突然发现那是黑鹤的诡计,她趁机反攻,一个拳头打过去,。这位灵界执行官也不甘示弱,微微一躲,挥动武器攻击。黑鹤哪里把这样的武器放在眼里,一手抓住环刀,一手斜斜刺向对方,逼得熊人退后躲避。熊人的士兵想上来帮忙,魁克长老一方的士兵已经冲上来,又是一轮战斗。白龙王趁势作最后的搏斗,可是宁亚穗一早留下的结界此时发挥了作用,把困在鳞片里的酸雨慢慢地渗入它的庞大身躯里,让白龙王痛得难以忍受,刚上扬的尾巴因为痛得承受不了,终于垂下来,再也没有反抗能力。刚站稳的熊人完全不在乎白龙王的最后挣扎,命令道:“全面进攻!”一声令下,熊人后面突然涌出数量更多的灵魂,黑压压地直逼达培歇神殿。 熊人原本想带头冲过去,骇然发现黑鹤不在人群里,左右查看也找不到,正疑惑着,猛然回头看见一个年轻人慢慢地攀爬过变成废墟的宫殿,往自己这边看,慌忙喊道:“宁百清先生,请您回去,这里不安全。”熊人还想说“黑鹤还有她的主人正对我们有所行动”这种话,还未说出口就被宁百清身后一个女孩子的身影吓着了。那孩子穿着一身清爽的丝质连身短裙,粉色的透明丝巾围着裸露的双臂,神情肃穆,紧紧盯着已经感觉到她存在的宁百清。 宁百清明显地感到害怕,却装作镇定地对熊人说道:“宏升,不要松懈,冥界使可是很难对付的家伙。”抖颤的语调中,宁百清在思索着如何面对这个被自己出卖的女儿。 徐艾琳从远处的角落里看到了这一情况,想着要接近宁亚穗,却被战场分开,使她不由得暗暗叫苦。魁克长老也在被保护行列,他安抚着艾琳,说道:“宁亚穗小姐不知道想做什么,我们过去瞧瞧。” 徐艾琳惊恐地说道:“长老,请你不要这么做。”保护着魁克长老的人也这么说,但都无法阻止去意坚定的首领,趁着混战,由四人陪同,魁克长老和徐艾琳一起穿过神殿的暗门,混入逃乱的人群里,绕过战场,到达距离灵界营地不到两间房屋的距离。此刻宁亚穗和宁百清正面对面相互对峙,熊人宏升握着武器,站在宁百清后面,准备行动。 魁克长老正想着要派人出去对付熊人,一团黑色的突出物忽然冒出来,像气泡冒出水面,一点一点地浮出来,然后是一连串,最后形成一个完整的人型。黑鹤,以这种方式出现在熊人的背后,并且伸出黑色长臂裹住对方,狠狠地缠住,才露出胖胖的脸蛋,道:“魁克长老,出来吧,主人要转换地点,你不出来就没法去了。” 这话真的太直接了,魁克长老等六人从暗处走出来,看着宏升不停挣扎而来和宁百清、宁亚穗如雕塑般站立,“看好了,宁亚穗一有动作,你们就马上捉住她,不要再让她乱来。”魁克长老的如意算盘落空了,宁亚穗毫无动作就能做到空间转移,这是他始料不及的。 “亚穗。”这声音非常低沉,几乎听不见,“你终于来了。” 宁亚穗奇怪地问道:“‘终于’?爸爸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我还活着?” 宁百清点头道:“因为什么也没有改变,黑鹤是使我回到灵界的凶手,如果她消失的话,我就不会回来;既然我还留在灵界,黑鹤一定还在,拥有它的人,亚穗你一定活着,这就是结论。真是讽刺,我千辛万苦想要帮助自己的朋友,到头来却在出卖自己的女儿。为什么你是我的女儿呢?为什么上天要如此对待我呢?”宁百清很想哭,却怎么也流不出一滴眼泪,想借以笑掩饰真情,无奈这种虚假的表情一看就穿,根本瞒不住。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一百话 出生之地 一层带着浓郁酸味的白色浓雾逐渐笼罩过来,干裂的土地上长满了生有倒钩的硬叶草――钢酸草。多么熟悉的东西,宁百清忍不住低语一句:这里是亚穗出生的地方。”――酸土之地。 徐艾琳并不了解这片土地的可怕之处,一步踏出去后,“啊”地猛叫了一声,退缩到魁克长老旁边,低声道:“长老,这里有能伤人的东西。” 此刻天空突然出现一张黑色的大亡,把这几个外人笼罩起来,然后一副冷淡的面容露出,是黑鹤。她道:“这是钢酸草,叶片边沿非常锋利,你们要小心点。等等,你们有谁能够使用风吗?这里雾太浓,根本看不见什么东西。” 魁克长老正想说话,却听见宁亚穗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没有用的,风是不能驱赶酸雾,只有水才可以,这里是我出生的地方,这片水域是我带给这块土地的礼物。”虽说是消去烟雾,但最初的时候,雾却越来越浓,不仅仅是大地发烫,草叶滴下的水腾起了一阵白烟,增加了雾的浓度。过了好一会儿,烟雾终于慢慢散去,一片明镜的水域呈现众人眼前,随着温暖的微风泛起一阵涟漪。被困在黑鹤身体内的熊人伸着爪子要打开缺口,黑鹤倒是故意让他看见了浓雾散去的整个过程,让他安静下来。 烟雾完全消散,眼前展现了一池平静的水塘;太阳露出了脸,斜斜地照射着酸土之地和水塘,水面闪耀着粼粼光辉,一条大鱼高高跃起又落入水底,激起一道水幕,在阳光下映出一条弧型的彩虹。水岸被浓密的草遮掩了,一根跟竖立的长穗为草的河岸铺上一层奇异的淡黄色,柔软的叶子在没有风的时候也会轻微摆动,一只绿色的甲虫从叶片下面走到阳光下,拍动翅膀暖和僵硬的身体。如果仅看这片宁静的地方,谁会想到这里是灵界用来惩罚灵魂的区域之一:水的静,草的绿,光的暖,不管如何看,这个世界比达培歇的灵界一方更接近世外桃园。 岸边有人建筑了一间石基小屋,青色的三级石基没有被酸侵蚀后的坑洼痕迹,光滑的样子显示出人工磨制的精巧。石基是整齐的四方形,屋子也一样,四根角柱稳稳地支撑着瓦片屋顶,厚厚的板子贴上了一层花穗,做成一幅风景画,很奇怪,画的内容却是广袤无垠的冥界沙漠,以及孤独屹立的高墙城市――卡狄罗。魁克长老被着迷幻似的世界吸引住了,偶然发现宁百清和宁亚穗都不在阳光下,想了想,向着停留在网眼上的面孔问道:“黑鹤,我们能到屋里去吗?” 黑鹤不是以话语而是用行动来回答:一只触手状的长臂从钢酸草丛的空隙穿过去,拨开了尖尖的叶片,为这些外来的贵人指引出一条仅通行一人的小路。魁克长老看着熊人宏升被释放,示意旁边的一人用武器架着他的脖子,防止他反抗,才说道:“你走在前面。”宏升被黑鹤夺走了武器,此刻根本就不能与魁克长老战斗,只好忍着。一行人穿过黑鹤的网状隧道,进入穗花草地。这里也有路,不宽,连接着一块小巧的人工田,田里的植物和草一样高,却是木本,一颗颗红润的三角圆锥形浆果挂于灌木的丫角处,非常可爱。 “即使我离开这片土地,水仍旧留在此处。”宁亚穗的声音从屋子的另一头传来,清晰而玲珑,带着感叹。 “是啊,可惜你彤飒妈妈和繁浩爸爸都不在了。”说话人声音略略粗哑,可听得出来他不仅认识宁亚穗,更熟悉她的过去。 接着是宁百清说话:“葛期礼,你说他们两人是想绕圈子说我的不是吧。” 这是另一个人的声音,听起来是带着轻蔑笑意地说话:“不是吗,宁亚穗一‘死’,花日芙就离开你,繁浩回来找你算这笔账,你却私下说他坏话,结果还害苦可赶回灵殿救人的彤飒。我说宁百清,宁亚穗究竟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她是你女儿,你却这样对待她,还对得起你自己的良心吗?”笑里谈论,内容却怎也不能让人笑起来,那人一字一句地说白了真相,“这片土地的水是宁亚穗小姐带来的,仅以这一功德,她比你更值得尊重。” “尊重她?”宁百清冷笑一声,说道,“如果她真是如此神圣,为什么要让黑鹤杀死那么多无辜的人,也趁敌人不在意杀了对方。宁亚穗才不是什么圣人,她已经是恶……” 葛期礼附和道:“恶魔对吧,如果说宁亚穗小姐已经变成恶魔,那也是你造成的。谁叫你出卖她,她尽量不伤害你是她的量度,你就做不到。我说了,我和你已经不再是朋友,更后悔让你出去,说白了一句,出去。” 魁克长老绕过屋梁,看见一群人围着三男一女,私下议论纷纷。有人走到唯一的女孩身边,按着她的肩膊,低声说话。宁亚穗却不在听,看着黑鹤靠近,命令道:“放他们出来吧,即使是属于冥界的人,在我的力量下仍可以在灵界逗留,快做。”黑鹤没有立即遵照主人的命令是因为还有人没到达,等所有人到齐了,黑线网凝聚起来化成一名女性。 那陌生的声音再度出现:“黑鹤,你已经不必依赖仙鹤体形了吗?”魁克长老注意到说话人是众人中唯一顶着粗布帽子的男性,穿一身宽松的长袍式便装,一手托着头,斜倚着躺在铺在地面上的草席,非常随便,但那头米色的短发倒是一丝不苟地梳洗得干干净净。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百一话 质问 “伊休普顿。”这个从火刑的死域中逃出来的人称赞黑鹤能力提升,却招徕对方的不满:“我是一直能够变成人形的,是主人不想招惹麻烦,尤其是宁百清先生。他很不喜欢我这副模样,所以主人让我保持鹤的形态。” “是吗?”伊休普顿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怒目盯着靠近的魁克长老,继续道:“可是你主人所带来的朋友好像不怎么友善,在他们身上有我讨厌的味道,是布鲁布施。” 魁克长老上前几步,走到伊休普顿前面,伸出友好的手请求对方示意,并说道:“你好,你是伊休普顿先生吗?很高兴见到你,我是达培歇冥界一方的魁克长老,就你所知,我是被宁亚穗小姐带到这种地方来的。” 伊休普顿用诧异的眼神上下打量着魁克,此人皮肤黝黑,褐色的眼眸流露着无法看透的深邃,一头春卷似的黑发铺在头顶,像个整齐而上下起伏的草坪。魁克长老穿着白恤衫,外套一件深色长衣,紧身裤配着一双高筒袜,还有一双似乎用旧皮做成的鞋子,这身轻便的衣服在随时可能和别人打斗的达培歇,是个优势。“魁克?”伊休普顿努力回忆着:“你是因为私下决斗、被判处褫刑、后来逃走的那个魁克吗?” “正是。”魁克长老笑道。黑鹤斜斜地看了看目无表情的宁亚穗,知道她没听见,心情放松下来。魁克长老没注意到她这一举动,继续说道:“当初是布鲁布施来挑衅我,我才去和那人决斗。没想到那是璀炯轩的阴谋,布鲁布施倒下的时候暗地里把真相说出来,让我逃跑,我才避免死在惩罚之区域。璀炯轩知道这事,特别让布鲁布施去挑战另一人,逼他挂上谋反的罪名,最后布鲁布施也逃离了灵界,留下的那个人,我们就不知道了。到现在璀炯轩大概是想制我于死地,但布鲁布施已经不在了。” “布鲁布施死了?啊!”伊休普顿仰天长叹,“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又是璀炯轩?把灵界的执行官都换个遍还不够,非得把异己铲除干净才满足,璀炯轩到底也不过是个自私的小人!”这声反问长叹终于引起宁亚穗的注意,伊休普顿又以极为微弱的声音说了一句话,但没有人听见。他稍稍冷静头脑,翻身站稳,走到宁亚穗身后,大声宣布:“各位乡亲,各位外来的客人,今天让宁亚穗小姐把你们带来并无别事,我们来公开审问出卖了宁亚穗小姐的她的父亲――宁百清。宁亚穗小姐,葛期礼原本只想让你找来小堡纽伦的人,你却找来达培歇的魁克长老,让人意外。宁亚穗,你就不能找安德鲁大王过来吗?” “我没见过他。”宁亚穗回头看着惊讶中的伊休普顿,平静地道:“你怎么了?好象我不认识阴间大王一事和你预期的不同,不是我躲着他,是我们从未碰面,我们没有这种缘分。” 伊休普顿大喊:“你们听见没有,我们可爱的大王未婚妻居然没见过她的未来丈夫,葛期礼你相信吗?” “相信,你可知道安德鲁大王什么地方都去,去一趟可能要花一年半载的样子,等到能回家休息的时候,大概什么也见不着了。”葛期礼不知哪来的信息,非常清楚地解说了两人的缘分。然后他当着众人的面,向着低头的宁百清说道:“我一直当你是朋友,用尽全力,用尽办法才把你还有彤飒、繁浩一起赦免出去。就是因为这个,宁亚穗小姐才会被杀,我不能原谅自己,又不能像繁浩一般可以直接向璀炯轩挑战,我做不到,所以在彤飒被判处‘转世’之刑的时候私自来到酸土之地,作为对自己罪孽的惩罚。但是,在这里我终于看到了亚穗,本来以为她死了,她却活着回来了,当时伊休普顿还不知道她曾经出事,……” 伊休普顿接着话题:“当我知道的时候,我对你宁百清的行为感到羞耻,虽然我们仅见过一两次,还是在审问室。不过现在位置掉转了:你是犯人,我、还有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可以向你声讨罪行的审问员。宁百清,你别想逃,今天你一定得向你女儿道歉。” 关于宁亚穗的事情,魁克长老从安德鲁口中知道一点,然而严重到要公开审问,他和徐艾琳都忍不住往宁亚穗看。宁亚穗神情严肃,紧盯着宁百清,却没有进一步行动。 葛期礼又道:“不说话吗?宁百清,你承认自己的罪吗?” 宁百清倒很坦白:“承认,是我向璀炯轩说出亚穗的弱点,我却不能阻止他。我恨黑鹤,是她告诉我们关于赵梨的事,好让我们分开,然后用‘元’制造泥人偶混入军队,故意攻击我和隆明,把隆明赶入绝路。她是个阴险的人,你们却在帮助她。宁亚穗,在黑鹤从箱子里消失的那一刻,我真的以为事情会改变,结果什么也没发生,一切如常。” 葛期礼吼道:“这就是你所认为的真相?”他背手绕着宁百清兜了一圈,“宁亚穗目前还做不到,所有一切都是以未来的角度去筹划长坡大战,是你让她走上了这条路,宁百清。” 宁百清突然抬头,哀伤地看着葛期礼,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又看看宁亚穗,气顶着咽喉,许久才勉强说道:“你想杀我吗?” “花姐姐死了。”从一开始,宁亚穗的目光就停留在宁百清身上,表面平静,心底如同风暴下的海浪,汹涌翻腾;此刻她终于说话,而且是一个令人在意而且震惊的消息。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百二话 刑罚 “花姐姐死了。”花日芙的死是宁百清想不到的,一个已成事实妻子的女人无声无息地消失,而且是从宁亚穗口中得知事情,百般滋味在心头。宁亚穗见自己的父亲露出哀伤痛苦的神色,补充道:“花姐姐,不,妈妈希望我活下去,也嘱咐我不要报仇,为了报仇而活下去只会使自己更痛苦更迷惘。我只剩下爸爸一个亲人,所以……我不要爸爸离我而去,这就是我要对大家说的话。”这些断断续续却异常坚定的话,旁人听来不像是乞求,更似在下命令,尤其是大声宣布最后一句之后,旋即引起一阵骚动。 “大家别吵。”葛期礼回头对宁亚穗道:“你的愿望是不希望我们重重惩罚宁百清吗?但是我们决不能让他继续沉醉于他的罪孽里,所以一定要做点什么。” 宁亚穗稍稍抬头,用怪异的神色看着葛期礼,褐色带灰的瞳孔下充满了悲伤、害怕、痛苦、厌恶,仅仅看了一眼,就侧目躲开对方的脸。葛期礼非常惊讶,宁亚穗那神情绝对是对自己那句话的无声抗议,“她想放过宁百清吗?”宁亚穗握着拳头,低声说道:“如果叔叔你觉得不能让爸爸再这样任意妄为,那么你来决定惩罚的方式;如果做不到,那就由我来处置,我一定会让爸爸活着的。” 宁百清惊恐地瞪眼看着宁亚穗,这个孩子并没有往自己看,而是转身向魁克长老走去。细看之下,宁亚穗冒汗的小手紧抓着一朵边沿变黄的粉色花朵,嘴里喃喃自语。魁克长老刚伸出的手马上缩回去,让徐艾琳去安慰宁亚穗受伤的心。那一刻,宁百清心里如同打翻各色调味盒,酸甜苦辣一起涌上心头,怎也说不出来。 葛期礼发现现场气氛转变了,大家的脸都阴沉沉的,连一向嘻皮笑脸的伊休普顿此刻也变得沉默。葛期礼突然发现自己已不了解现在的宁亚穗,“说她宽容,她容许惩罚宁百清;说她狭隘,她却一次又一次地放过了宁百清。不是宽容,更不狭隘,这个女孩的心思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难预料。”葛期礼想着,见宁百清一直盯着宁亚穗,拍着他的肩膀,问道:“宁亚穗小姐的话,你都听见了,她不要你的命,却任由我们处置。宁百清,现在由你来选择自己命运,是留在酸土之地,还是离开灵界?”在葛期礼看来,这两种办法是最恰当的。然后他在宁百清惊异的目光下,补充道,“我们很早以前就和宁亚穗小姐达成协议,不管如何,我们都不容许你在留在灵界,也未必能让你回到人间,剩下的选择就只有这么两条:在酸土之地,或者在达培歇冥界一方。你自己选择吧。” 宁百清想了很久,才缓缓说道:“在能够看见亚穗的地方。” “很遗憾,宁亚穗小姐是可以到任何地方,你想在能够看见她的地方,也就是说你根本不想接受惩罚,真是狡猾,宁百清。”伊休普顿插嘴道。他的嘴角恢复了微翘的动作,取出一直藏在身上的银弓,架起箭矢,对准宁百清,狠狠地说道:“别以为你说这样的话我们就能原谅你,宁亚穗小姐什么过错也没有,全都因为你私人的情感而受到伤害。所以,别想逃避,只要你想逃,我就马上射箭。放心,既然宁亚穗小姐说过不要你的命,我也不会这么做。” 宁百清看着那张散发着荧光的大弓,看着葛期礼,想问却不愿问。 葛期礼道:“既然你想见到宁亚穗小姐,那么我也不留你在酸土之地。宁亚穗小姐回到这里的次数已经越来越少,留在这个地方也不大可能再见到她。去达培歇好了,在魁克长老的看护下生活。”刹那间葛期礼终于想通了宁亚穗召来魁克长老而不是安德鲁大王的意思,他想:“这孩子心思如此慎密,连我一时间也猜不着,太厉害了。” 魁克长老直到这时候才发现宁亚穗原来有这种打算,转身对正倚靠着一个女士肩膀的宁亚穗说道:“这就是你所想要的吗,既保存宁百清的生命,又使他免受灵界追击,更让他活在熟人的监视下,不能再做坏事。宁亚穗小姐,你好像没征求我的意见。” “可你没有拒绝的意思。”宁亚穗却答了这么一句话。 魁克长老的心思被看穿,无奈地转头对同样困惑的葛期礼道:“好吧,宁百清交给我,不过璀炯轩应该会动手,他不会放任熟悉自己内幕的人活在敌人手里。” “啊,明白了,我们一起出去,去和璀炯轩战斗。这次,我们要帮助安德鲁大王。”葛期礼道。伊休普顿也来附和“我也去”,然后此起彼伏的声音响彻酸土之地,这里所有人都表示想逃离惩罚之区域。 魁克这下子犯难了,想着“以宁亚穗的能力能承载这么多的人吗”,偶然瞥见在黑网内咬牙切齿的熊人宏升,道:“葛期礼,这人怎么办,他好像对灵界非常忠诚。” 葛期礼一时想不出什么主意,摇头转而面向宁亚穗,关切问道:“能行吗?一次性把六十多人送出去,就算你的力量比之前强大也未必能承载如此数量的人。” 宁亚穗笑道:“不用担心,因为爸爸在这里。” 葛期礼对宁亚穗的解释感到莫名其妙:“你说什么,这话是什么意思?宁百清怎么了?” 宁亚穗放开徐艾琳的手,向不断后退的宁百清靠近,道:“爸爸很久以前就已不能保持这副模样,表面上没有什么变化,可身躯早已退化成原本的模样。”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百三话 魁克长老的能力 “退化成原来的模样。”说着这种可圈可点的话,宁亚穗完全不在乎众人惊讶得目瞪口呆的表情,只伸手轻轻指向宁百清,呼唤道:“黑鹤。”黑鹤突然解开了对宏升的束缚,变成一条黑色长绳状的东西,飞到主人身边,一头缠着宁亚穗的小腕,另一头停在宁百清面前。“不用怕,穿过去,不会伤到爸爸的。”黑鹤这才使劲一动,直接穿过宁百清的胸口,平直地穿过身体,在前端的尖角处出现了一颗黑色的小球。在这一瞬间,宁百清人型的躯壳化去,有“元”溢出,但不是全部,一部分汇集起来,形成一个体积较大的“元”球。球体慢慢变形,伸出了一个角,中间压缩进去,另一个地方长出一条长长的尾巴。大家正惊奇间,宁百清完完全全变成一只四脚着地的小猫。它浑身毛绒绒的,长着灰毛,一条条黑色的带子挂在上面,是虎纹,是灰黑色虎斑猫。 黑色的小球此时发出一阵脉搏式的跳动,冒出一点光雾,球体本身在发光,一种虚荧荧的光。“艾克斯芮”,宁亚穗轻声喃语,然后抬起头对黑鹤下命令:“张网,我们要走了。”话音刚落,“艾克斯芮”的光更明显地跳动起来,冒出来的光雾笼罩着宁亚穗。它突然停止骚动,随之而来的是黑鹤那粗大的圆锥型身体忽地向天空伸展,到了半空露出尖喙,咬着“艾克斯芮”,身体的支撑柱突现几十个长条状的横向枝丫,把分散的支撑柱连接起来。就在完成这一过程的时候,黑球爆发出强烈得让人睁不开眼的光芒,在这阵光芒下,乳白色的浓雾再度涌现,裹住这片毁灭灵魂的酸土之地。 黑鹤吞下了那颗黑色的小球,光芒随即消失。酸土之地的人们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只见身处之地是片废墟:数座失去根基的尖塔倾斜地屹立在众多房屋中间,倒塌的房屋露着锋利的缺口,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割伤。大家尽量站稳,才向远处眺望,除了城墙是完整无缺之外,连最宏伟的白色达培歇神殿也有不少地方塌下。蜥蜴人铠龙正在神殿下的船坞里指挥人们修理倒塌的部分,见魁克长老回来了,先是拱手鞠躬,然后说道:“长老,您没事吧,这三天担心死我了。”铠龙正想说别的事,却见魁克长老身后冒出了许多不认识的人,看了看魁克长老,又看了看倚靠在人型黑鹤怀里的宁亚穗――她疲倦地睡了――铠龙再看看新来的人们,怎也说不出话来。 魁克长老看着铠龙不知所措的样子,笑道:“不用担心,这些是宁亚穗小姐故乡的居民,属于灵界的人。对了,把宏升带过来。”葛期礼推着被五花大绑的熊人出现,宏升在咧牙发怒。魁克长老道:“看来达培歇的战斗已经结束,这里是我们赢了。宏升,我现在放你回去,去告诉璀炯轩,我们一定会继续留在这个地方,不管他派多少人来,我们都会活在这里。” 熊人宏升走了,铠龙问:“璀炯轩绝对不会袖手旁观,放他回去没问题吗?” “我们有宁百清在手。”魁克长老看见伊休普顿把虎斑猫抱起来,回头问道:“看起来善后工作做得不错,铠龙,值得称赞。不过我回来了,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你和艾琳一起安置那些人去。” 铠龙答应了,转身和徐艾琳说话,偶然听见葛期礼问起了达培歇的战斗,回答道:“长老出去后已经过了三天,战斗是在第一天结束的。因为灵界的队伍失去将领宏升,他们像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冲,我不消一刻就把他们全灭掉,同时俘虏了不少人;可他们没有投降的意思,都自杀了,包括白龙王和龙首马。”黑鹤也听到了这些话,但不作评论。 魁克长老担忧地看着严重受损的达培歇,自责道:“是我临阵脱逃了,这是惩罚。”摇头叹息一个受损的城市和已经失去的灵魂是没有用的,魁克长老深深呼吸,安定心神,然后道:“各位听好,你们都退到大舞台那边,不要妨碍我。”大家听从了,刚刚停步,就看见魁克长老掏出一个金光环,让它浮在空中,喃喃念咒。那看似小巧得像只手镯的粗环闪着光,制造出一个透明的球,穿过人群墙壁笼罩着达培歇。不久前经历过一场小型战斗,这座布满伤疤的城市在慢慢愈合,倒塌的墙立起来,断裂的缝隙逐渐缝合,不一会儿连个孔洞也看不见。丧生的灵魂早已无法返回,填补城市空房屋的就是这么来自酸土之地的人们。从灵界而来,璀炯轩的宫殿和冥界达培歇融成一体,屹立的尖塔被扶正,破碎的石头和砖瓦溶合,变成新的材料用以建筑新房子。可是不多时这些零碎的材料也不见了,屋子桥梁已经建起来,甚至出现了一座新水闸。 黑鹤看着这一切转变,终于明白达培歇在经过了如此多的战斗后却看不到丝毫损坏痕迹的原因,也就是魁克长老受到城里人的尊敬和保护的原因。她俯首对睡得香甜的宁亚穗道:“主人,达培歇已经度过危险了,不久小堡纽伦就会到达此地,我们要见到安德鲁大王了。” “我们见不到大王,而且璀炯轩就在塔塔绍河对岸。”不知道是深睡还是小憩,宁亚穗微弱而空虚的梦呓说着别人不能看见的真相。黑鹤从兴高采烈的人群里溜出去,踏上高耸的城墙,站在墙堞上,眺望对岸弯曲的河道和青翠的林泽。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百四话 兵临城下 一阵冷风吹过进入夜幕的达培歇,层迭而上的神殿落入黑暗中,在光华夺目的城市灯光下,大神殿被隐没了。原本纯白的墙壁如今变得阴沉沉、黄澄澄的,这是昏暗的烛光的颜色;烛火恍惚地飘动了一下,又立起来,有风在动。黑鹤掌着一盏金色的大灯,独自穿过长长的空廊,接近一道镀成金色的双页大门下,并轻轻推开。在如此清冷的世界里,一声清脆的开门声“曳”地响彻了空廊,显得阴森可怖。黑鹤进入房间,旋即关上门,走到床头桌旁,放下金灯,定神地看着主人宁亚穗。 宁亚穗从酸土之地回来后足足昏睡了一天一夜,这段期间徐艾琳曾带着猫型的宁百清来探望,魁克长老和铠龙也来过,他们现在都回去了,仆人们也倦极而去。黑鹤来房间以前是和铠龙讨论有关小堡纽伦的事,经过长时间讨论,到现在才勉强脱身。宁亚穗此刻非常平静,白里透红发黑的胖脸蛋露出一副无牵无挂的睡容,仅浅层呼吸让她略略有所动作,通过呼吸动作,大家才能确认这孩子平安无事。 黑鹤侧身倚靠着床沿坐下,一手伸入被窝里,捉着宁亚穗的手,低声说道:“主人,小堡纽伦明天就到,不过根据鸟人的观察,灵界的大军已经在达培歇驻扎了,大战,一触即发。” 宁亚穗突然睁开眼睛看了黑鹤一眼,又闭上,用同样低沉的语气说道:“罗杰和那莫提夫呢?他们好像先来一步了。黑鹤,从爸爸身体里拿出来的那颗小球,你拿在手里吧?” “不是拿着。”黑鹤摇头,伸出手,摊开轻放在宁亚穗面前。空白的手掌不久冒出一个黑色的半圆,圆逐渐完整,黑色的小球浮于空中,忽上忽下,却总在同一条直线上浮动。 宁亚穗挣脱了黑鹤的手,抓住那颗小球,“神石?”小女孩喃喃自语,“不对,是‘艾克斯芮’。”黑鹤无言地观察着。宁亚穗双手捧着黑色“神石”,视觉里立即出现巨大建筑物的荧光以及它黑色的背景。“不是灵界之柱,这是什么地方?”深邃的黑色“神石”发出一波一波脉搏式的光芒,似乎在诉说什么。 黑鹤忍不住问:“主人,你和‘艾克斯芮’谈论什么?”黑鹤没有接触宁亚穗,所以不知道内容。 宁亚穗把“神石”怀在胸口,略略举头,道:“什么也不说,它在给我看东西,悲伤、快乐、痛苦、喜悦;有奇怪的房屋,有荒芜的沙漠,广阔的草原,看不到边际的森林,泛着水光的海洋,阴暗冰冷的海底,好多的小东西活在的水里,是我没见过的景象。真奇异,这真的是我们所在的世界吗?” 黑鹤见主人说着和达培歇完全无关的事情,劝阻道:“其他事情在战斗结束后再说,现在我们必须全力应付和灵界的战斗。” 宁亚穗又一次张开眼睛,盯着紧张的黑鹤,平静地笑着:“这里没我们的事。” 黑鹤正奇怪于这事,听见远远地一声重物飞来的声音。她俯身吹熄了蜡烛,冲到窗前,查看外面的情况。人造的世界看来很适合不能看透夜间环境的生物,冥界达培歇纵横交错的运河街道上,沿途都是高挂的火把,火把取代了月亮的地位,试图和太阳争夺光辉。而属于灵界一方的达培歇在夜间就逊色多了,阴沉沉的一片林泽又冷又暗,本应平静的世界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或沉重或悉簌,不像人。这一刻,所有声音都被空中的怪声掩盖,黑鹤没看到什么东西,只隐隐地从神殿下房屋看到了异象。从房屋向着自己的墙映射着鲜红的光,而且越来越强烈,黑鹤大喊:“不好了,灵界来袭。” 宁亚穗安慰慌乱的黑鹤,平静地道:“黑鹤,魁克长老已经有所准备,是他今天下午来探望的时候说的,没有问题。”小女孩坐起来,翻身去取搁在床后衣架上的小袍,披在身上,才继续说话,“我们去找璀炯轩。” 黑鹤本以为她会运**量,当看见宁亚穗步行走出房间、向在长廊里跑动的人群打招呼的时候,非常惊讶地看着,不知道说什么好。宁亚穗钻进长廊一个拱门,站在没有光的半圆小阳台,正面面向灵界。黑鹤往下看,只见魁克长老正在挥手喊叫,铠龙正左穿右插地四处跑:所有人都忙乱着,但不失秩序,他们都清楚自己的位置。天空一个又一个火球降下,达培歇城里的人用各种方式,火球、长矛、光球等等,总之凡是能够挡住攻击的都用上。黑鹤平视着远方,原本漆黑的灵界之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点明灯火,不能说璀灿,却也如星河般闪耀。 神殿下的圆形水池聚集了非常多的人,各种武器发出形状各异的攻击波,激烈的战斗让黑鹤全身发抖,可宁亚穗没有下命令,因此不能乱动。不久她听到徐艾琳的急促脚步声,回头看见对方瞬间跑过拱门外,跑向房间,连忙喊道:“艾琳小姐,我们在这儿。” 徐艾琳听见黑鹤半倚着门向自己招手,急忙跑回来,说道:“灵界的军队趁着黑夜从天空发动袭击,听城墙上的士兵报告,璀炯轩等地面军士已经渡过塔塔绍河,正在攻城。河对岸的灯火是障眼法,天空的突袭士兵是辅助,璀炯轩想从地面仰攻达培歇神殿。宁亚穗小姐,这里不安全,请你快去别的地方躲避,是长老的命令。” “在卡狄罗,辛达科也使用同一种战术。”宁亚穗根本不在听。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百五话 迎战 激烈的战斗,葛叔叔和伊休普顿也混入其中,可是宁亚穗和徐艾琳都不在,徐艾琳担心宁亚穗的安全,催促她离开;宁亚穗却全然不在听,见一个火球划破天空飞来,不等惊慌人群人有所动作,挥鞭击散了那球。火球后面,一种肉眼看不见的刺球状物体如密雨般落下,瞬间令达培歇神殿四周充满荧光。葛期礼在下面的某处喊道:“小心天空的刺雷球,千万别被刺着。”远远的一声叫喊迅速地得到回应,人们躲起来,“元”才逐渐减少。宁亚穗并不躲避,只让黑鹤张开一黑色的不透镜子,挡住刺雷球的攻击。 徐艾琳惊恐地躲在门后瞧着宁亚穗的一举一动,不连贯地说道:“亚穗,宁亚穗小姐,快走,快走啊。”抖颤的双手紧紧捉住门框,鲜红的嘴唇不住地震动,眼睛不停抖动。 宁亚穗不仅不惊慌,坚定的眼神突然变得悲伤,快要哭的时候又一次转变:“艾琳,爸爸就拜托你了。”徐艾琳停止了颤抖,呆呆地看着宁亚穗。可宁亚穗已不等对方说话,纵身跃下阳台。黑鹤把舒张成凸面镜的身体卷曲起来,化成一对漆黑的翅膀,附长在宁亚穗身上,奋力一拍,小女孩整个人飞起来,消失在夜空里。“宁亚穗小姐?宁亚穗小姐!”艾琳不敢高声喊叫,呼唤也是用比较低沉的音色,但如此细微的声音很快就被战场上的呐喊声淹没,因而消失了。 宁亚穗在天空飞转了一圈,“葛叔叔赢了宏升吗?艾克也在?”她轻声说着,举目远远张望河道下游的城市,只见一条闪光的长带从半明半暗的地方出现,一直延伸到冥界山峦的一个山坳后面。在天空滑翔的小女孩仅看了一眼,猛地转身,飞过暂时平息下来的达培歇,直接俯冲到塔塔绍河旁的城墙顶。这边高墙上的通道密密麻麻地聚集了一群人兽,他们分成两半,一边向着璀炯轩的军队发动攻击另一些人兽则向城内的入侵者发动进攻。灵界的空袭得随时警惕着,宁亚穗也不例外,然而她不会过于注意,从天空下来,双脚刚着陆,就从黑鹤的身体里跳出来。黑鹤随即恢复成仙鹤型,拍拍翅膀跳上墙堞,伸着头观察城墙下的情况。它刚把头伸出去,一道寒光闪过,是刀。黑鹤被砍掉了头。对于战场这不是什么特别事情,但黑鹤在双方军队都不甚留心的时候恢复模样,残留的脖子长出一个头,这回头不伸出去,而是整个身躯退回来。 葛期礼知道敌人停止了空袭,准备登上城墙应对下一场战斗。眼见城墙越来越近,偶然瞧见宁亚穗和黑鹤站在那里,连忙吩咐道:“铠龙,亚穗在上面,快召集全部人保护城墙。”铠龙响亮回答。 提刀人爬上来,对准毫无动作的宁亚穗砍一刀。宁亚穗略略一退,挥手折断那刀,并且推dao对方。那人冷不防宁亚穗如此一着,“啊”的一声,掉下去,压倒了下面不少人。宁亚穗跨过墙堞,飞翔着俯视城下,看见高墙下石滩上铺满人兽,从塔塔绍河的瀑布潭一直延伸到大裂缝开端处。宁亚穗又河道上铺满了小舟大船,却见一艘停泊在河边石岸、不起眼的、窄小的屋形舟后面站着一位老船夫,他穿着一身戎衣盔甲,长长的胡子低垂到肚子,强壮的臂膀、结实的肌肉,让老人家时刻透露强壮的身躯。 宁亚穗浅笑一声:“尊敬的璀炯轩总执行官,欢迎来到冥界达培歇,能让你亲自出马,我爸爸宁百清就那么重要吗?”璀炯轩丢掉竹杆,丢个眼神给旁边的人,让他们从后包抄宁亚穗。宁亚穗知道那转瞬即逝的眼神是什么意思,笑道:“一定要置我于死地吗?来吧,我不会逃。”她说罢,降落到拥挤的入侵者队伍中,站在少数高高突出的石头上。她闭目仰笑:“爸爸,我走了。” 她这么一喊,灵界的人反而不敢冒然攻击,远远地站着,等待着。璀炯轩对宁亚穗的表现大吃一惊,但他毕竟经历多,瞬息之间恢复常态,喊道:“冲。”短促的一个字,气力十足,连远在神殿里的徐艾琳也听得清清楚楚。徐艾琳正抱着宁百清穿过空廊,跑向地下室。 所有武器都向宁亚穗挥过来,她不躲不闪,也没有命令黑鹤反击,而是呆呆地回望刚才的山坳。就在第一把武器快插入宁亚穗身体的时候,一条长藤从天而降,打掉武器,保护了宁亚穗。大家正探查间,更多的长藤飞下,制造出一个活鸟笼,包围宁亚穗。尽管受到如此保护,宁亚穗却非常不满地说道:“多管闲事,罗杰,去帮助其他人。” 褐皮上长着嫩叶的长藤慢慢聚集起来,迅速恢复人型,站在宁亚穗身边,一下子搂着她道:“大小姐,你不能就这么不辞而别,更不能就这么纯粹找死,大小姐,你不能违背尊长老的话。”宁亚穗摸出“神石”,一下子把罗杰甩到城墙里面,挥鞭击退一旁的人,奔向屋形舟的撑船人。两矛一戟向宁亚穗挥来,黑鹤连忙还击。“大小姐!”罗杰高声喊叫。 葛期礼刚到墙下,见罗杰跌到,一手抓住胳膊,扶他站稳,问道:“你认识亚穗吗?” 罗杰挣脱葛期礼的手,对着城墙低语道:“大小姐,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他不理会葛期礼,咬紧牙关,瞬间四肢和躯干伸展变形,干裂褐黄的藤枝攀援着砖石墙缝一直爬升。葛期礼乘搭了这趟顺风车,毫不费力就爬上城墙。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百六话 最后一战 两人独处的时间。“魁克长老,请你答应我,不管我遇到多大的危险,你都不要来救我;并且当我站在城墙上的时候,你一定要派人上去,不是为了救我,而是阻挡灵界的大军。”白天的时候,宁亚穗屈膝盘坐于床榻上,平静地对前来探望的魁克长老说出自己的意图。 魁克长老马上就猜到宁亚穗的心思:“你想引开璀炯轩的注意力吗?可是这么做,你的性命……” “魁克长老,”宁亚穗透过大开的窗户眺望蓝天细云,一只褐色的小鸟掠过,“我不属于阴间,是尊长老让我明白到这点的;璀炯轩也知道我的身份,他一定会不断地追杀我;如果我一直留在达培歇,只会给大家带来麻烦,所以魁克长老,请你保重。” ―― 远远地看着宁亚穗的战斗,魁克长老命令道:“铠龙,反攻。” 罗杰以藤的姿态急速地爬过砖石间的狭小空隙,攀过巨大的城墙,贴伏于墙面,像正在疯狂生长的竹子般,竖起了数不清的藤蔓,把灵界士兵全部击倒。葛期礼想:“幸亏我没有落地,否则下场就是这样。”正想着,城外叫喊连天令葛期礼举目张望,只见宁亚穗在身体如弧镜般的黑鹤掩护下,上窜下跳,跃过一把长斧,骑在一块像马鞍一样的东西,再来就是攀着一柄耙状的长齿,避开从身边飞过的刺雷球。面对惊险万分的战场,宁亚穗神情轻松,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葛期礼呆了:“宁亚穗小姐,难道你一早想着这么做吗?不可能。”在葛期礼拒绝真相的时候,罗杰把长藤向上空汇集,从空中俯击城下。 宁亚穗的袭击不在璀炯轩的预料之内,也并非如灵界军队料想,孩子的身后没有大军。宁亚穗完全独立行动,已经打乱了璀炯轩进攻冥界达培歇的全部计划,众多人兽不得不举起火把,施展火球,尽量把小女孩的身躯映照出来,可这也把他们的位置暴露于冥界一方。宁亚穗躲避攻击,仍然受了伤,背部和左臂在流血,双脚因为更接近武器而损伤更大,脚板已经浸透浓血,尽管如此,顽固的女孩完全不在意:她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璀炯轩。“黑鹤。”这孩子呼唤的声音连葛期礼也听见,“张开大镜。” 葛期礼不知道宁亚穗为什么这么喊,但当看到黑鹤以最小的凸面镜包裹宁亚穗身体的时候,他明白了:宁亚穗是同时抵挡灵界的群攻和罗杰的俯击。在一片惨叫声惊恐声中,宁亚穗回头喊道:“你真多事,罗杰。”说罢,转身挥鞭打断船缆,跳上船,把船头船尾一众人等通通击到水上,也把想登船的人击退,只留下静观一切的璀炯轩。水流和冲击力使得这艘没有驾驶员、没有缆绳捆绑的小舟顺水漂流,慢慢地向大裂缝靠近。 葛期礼跳下藤蔓,跑到空荡荡的河边,焦急地看着面对激战毫无惧色的孩子,顿感陌生。罗杰趁着冥界使俯冲反击的时候,用身体制造小筏,顺水而下,追赶宁亚穗。葛期礼赶上去却慢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小舟小筏漂走。 “以一个孩子的力量而言,能把我的人逼成这副模样,已经相待厉害。宁亚穗,看来你是拼了命要跟老夫作战。”璀炯轩轻言一句,把宁亚穗所思所想都说白了,“你还嫩着,以为这样的力量能伤害老夫么,太天真了。” 一道光射过来,宁亚穗闭上眼睛,用手臂挡住光芒,耳边传来一阵风声。她侧身避过,又发现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这次宁亚穗不躲,掏出“神石”抵挡正面袭击,果然双方的动作在球和镜接触的一瞬间停顿,瞬间光芒四射,遮掩了河上所有大船小舟。随之而来的是对“神石”的共鸣:天空无数飞舞的光链高速翻滚着,阴间大门的光环闪烁着脉动式的荧光。黑鹤为了避免达培歇的人受到光的损害,张开不透光的镜子罩住小舟。罗杰没能看出真情,伸出长藤沿着黑鹤的身体攀俯附,找到仅有的空隙,钻进去,向发光的地方攻击。 “啊。”同时两声尖叫,光芒消失,一群“元”飞出,小舟里只剩下被长藤尖端刺穿身体的宁亚穗。黑鹤连忙恢复人型,抱起宁亚穗,抽出藤蔓,呼唤着主人的名字。“不用担心,没有伤到要害。”宁亚穗用尽所有气力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谢谢瞥见罗杰爬上小舟,抓起掉在船舱里的“神石”,闭上眼睛。 罗杰抓着宁亚穗的肩膀,喊了几声,见没有反应,抬头看见那莫提夫和他的魔龙群飞过,挥手喊道:“我们在这里!”对方发现了他们,正要降落,就在此时,黑色的小球散发着点点金光,如一颗颗小巧的“元”,又如星星的光,围绕着宁亚穗和黑鹤,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罗杰想也不想,一下子冲进金光里,冲着半昏迷的宁亚穗说道:“我答应过尊长老,一定会跟在你身边的,大小姐。” 达培歇里所有的人,看着三人的从小舟离去,遥望小舟的坠落于大裂缝,看着大裂缝和阴间大门发出一明一暗的光芒,惊呆了。余下的战斗已经不重要,一切结束了。 当太阳第二次升起来的时候,达培歇已经恢复过来,昨天战斗的痕迹已被魁克长老修复一新,看不到受损的部分。那莫提夫站在河边突出的石块上,眺望对岸灵界达培歇;他和帕顿亲眼看着朝夕相对的三人消失,欲救不能的那种悲伤,到此刻仍不能释怀,使他展露愁容。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百七话 梦醒 “罗杰,你为什么要跟来?” ―― 当太阳第二次升起来的时候,达培歇已经恢复过来,昨天战斗的痕迹已被魁克长老修复一新,看不到受损的部分。那莫提夫站在河边突出的石块上,眺望对岸灵界达培歇;他和帕顿亲眼看着朝夕相对的三人消失,欲救不能的那种悲伤,到此刻仍不能释怀,使他展露愁容。对岸林泽的宁静叫人安心,新来的妖兽人依然往灵殿走去,可是掌管灵界的人已经不在了:璀炯轩、宏升等等的人都死了,悬空的位置等待安德鲁大王收拾善后。 葛期礼悄然无声地穿过石隙,靠近那莫提夫,叹着气道:“她走了,一个本来就不属于阴间的孩子终于要去她应该去的地方。” 那莫提夫回头看了一眼,问道:“你是说宁亚穗小姐不该留在达培歇或者小堡纽伦?” “或许吧,”葛期礼继续说道,“宁百清曾经说如果她真的消失,那么他的命运也会改变,可是世界依然如此没有,什么也没发生,宁亚穗小姐一定活着。” 那莫提夫发呆似地瞧着葛期礼,许久才张口问道:“魁克长老打算怎么对待灵界的那些俘虏?” 葛期礼眺望远处的森林,笑道:“魁克长老不打算处置他们,是回去是留下随他们的心意做,包括施放刺雷球杀死了不少冥界使的艾克。我还要补充一点,安德鲁大王刚刚到达达培歇,听完了魁克长老的报告后,作出新安排:魁克长老继续掌握冥界达培歇的控制权,徐艾琳可以留下,照顾变成小猫的宁百清;灵界总执行官一职暂时由我代理,大王会派雾少爷和我一起去。哎,接了一份苦差事,我比你惨呐。那莫提夫,你已经是小堡纽伦的御用守城官,直接听令于阴间大王,从今以后灵冥两界的事务与你无关。”看着对方并不诧异的神情,葛期礼仰天笑道:“至于从酸土之地出来的人,我想我也不会去管,他们想怎样就怎样,随他们的便。” 那莫提夫听完,转声往城里去。 葛期礼突然叫住他:“别走得这么焦急,你看,这是什么?”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朵枯萎了的花,递到那莫提夫眼前,补充道,“这是宁亚穗小姐第一位老师花日芙的花瓣,是她故意留在房间里的。”说罢,葛期礼把花朵抛到河里,对着空荡荡的河道喃喃念着:“结束了。” ―― “罗杰,你为什么要跟来?”宁亚穗的问题。 罗杰的答案:“我和尊长老有约定,这一生都会跟随你。” 宁亚穗盯着罗杰坚定的眼神好一会儿,无奈地低头抚mo黑鹤的小头,说道:“好吧,我们一起走,到人类的世界去,去寻找我的未来,去寻找与我命运相连的人。”说罢,小女孩站起来,看着一块形状不规则的假山流水,对着它合十祈祷,作为最后的道别。清澈见底的泉水从一块假山上的泉孔沽沽流出,是阴间的水源;泉水到达假山山底的小池,被突出的石头分割成十六条水道,从十六道阴间大门的间隙奔流而出。“黑鹤,这水不能喝。”俯首的黑鹤乖乖地听从主人的建议,跟在主人和罗杰后面,插入他们之间的空隙。灵魂不断涌入,喝了水就走,没有停留。三人也特意不去注意他们,随意挑了其中一道门,由宁亚穗伸手,推开一条缝隙,一缕柔和又温暖的阳光射过来,就是这短短的一瞬间,人间的阳光消失了,三个人的身影也同时消失。 ―― “阿玲姐姐,阿玲姐姐。”涟漪摇着欧阳玲惊恐地喊着。 病弱的欧阳玲微微睁眼,环观这间灯光阴暗的房间,几乎所有人都围着自己打转,有人更在打电话通知医生。欧阳玲略略动身,坐起来,对在场者道:“没事,我只是小睡一会儿。观星实习课感觉怎么样?” “棒极了。”有学生兴奋地喊叫道。 涟漪倒不是立即回答,她看见欧阳玲脸色苍白,对那句“没事”放心不下:“阿玲姐姐,你真的没事吗?你脸色好白。” “还浮着一点黑色,对不对?”欧阳玲捏着涟漪白白胖胖的脸蛋,笑道:“没什么,我想起自己的童年,那时候的我比你还顽皮固执。那里是你们的归宿,不是我的归宿,也不是宝锭你的归宿。”欧阳玲逗着宝锭的下巴,引起它的好奇。“宝锭已经不是活物,没有逗留在阴间的可能性。” 涟漪和耀明都不大明白欧阳玲的话,那就更不用说其他学生。欧阳玲意识到自己说了一些不应该说的沉重话题,于是稍稍深呼吸,大声道:“涟漪,耀明,今晚高兴吗?” 耀明展示着手中星云相片,高兴得手舞足蹈,“当然高兴,这些是哥哥姐姐们送给我的,看呐,好漂亮。这个像花朵,这是个马头,还有还有……” 耀明没说完,涟漪抢着喊道:“我也要。” 欧阳玲笑着摇摇头,“涟漪,耀明,过来,给你们这个。”欧阳玲从布袋里掏出两块相片大小、又轻又薄的空白板子,分别递给他们俩,说道:“用这个看,还能转换角度。这面看可能是个眼睛,换个角度可能是蝴蝶,或者是双环,很漂亮吧,颜色也很多,是用不同的光谱拍摄的。” 其他学生也凑过来,有人撇着嘴叫道:“校长家里的人就是不一样,连星云照片也是特别,我们都不知道这些已经‘死去’的星星究竟有多少形态,你们轻描几句就说清楚了?” “你们要认识宇宙还有很长的路呢。”欧阳玲笑着倚身于私人车上。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一话 领路者 雄城的春天,以各种繁盛的鲜花装饰枯燥乏味的大街小巷,高楼大厦上的露台偶尔也能见一些绿叶,相比之下,公园的花卉波涛就充满灿烂活力。这是个带着雾水、阳光明媚的早上,在刚刚清理干净的路旁,在一间布置并不起眼的糕点店铺前,站着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他双手抱于胸前,不停地上下左右看食物橱窗,看了又看。橱窗里有什么特别?没有,全部是用最普通的材料制作的蛋糕、甜品,雪白的奶油、鲜嫩的水果,红红绿绿黄黄紫紫,非常可爱;不过这些东西赵百珍见过,甚至亲手做过。那么他为何如此认真地看了一遍又一遍?赵百珍瞧累了,略略舒展筋骨,扭头向店铺的门口看看。 这里是条熙熙攘攘的街道,两旁商店林立,吃的、穿的、用的、戴的,赵百珍想得到的想不到的都有。三两成群的朋友们相互谈论着闲逛着,独个儿的人不多,赵百珍也不是独自一人,他的同伴不在,临时丢掉他,让他站着不动。“真是的,隆明试过,季梦试过,惠慈大哥也试过,为什么偏偏只有古欣萍老在抱怨黑鹤不让她离开身边呢?一个人在这种陌生的地方根本就没地方可去,不知道她为了什么在抱怨。” “女孩子的心思如果我们知道了,这个世界就不会有那么多争拗。”罗杰突然插嘴道。他是刚刚从糕点店里出来,在赵百珍重新欣赏糕点艺术的时候,提着一袋满满的包子出来,顺手递给赵百珍一个,自己也抓出一个,咬了一口又道:“你真听话,不像季梦,明明说好了不走,结果不知跑到哪去,害得符小姐到处找人。” “他会变身,这也没办法。”赵百珍听了苦笑一声,干啃着白里发黄的包子,向罗杰讨要水,“包子能做早餐,可是太干了。” 罗杰递过去的是果汁,辩驳道:“季梦的问题是性格上的问题。” 赵百珍其实和罗杰不大熟悉,罗杰经常在餐厅工作,而赵百珍喜欢和惠慈一起讨论,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昨天,黑鹤突然说道:“北方龙王再次回来雄城,不过这次是我没空,赵百珍,你代替高胜如出去,你和罗杰一起出去。”看着罗杰又从袋子里拿出面包递过来,顺手接过,赵百珍心想:“为什么要我跟这人出来?他们都是由黑鹤带的,我就是由这么个不理事的家伙照看,究竟是什么意思?龙牙不行吗?” 罗杰看透了赵百珍的心思,漫不经心地说着:“不行,龙牙是管家的,要准备你们这些人的伙食,家里没了他,我们可顾不着。”赵百珍木纳地盯着罗杰,说不出话来。罗杰见他无言,看看手表,说道:“差不多了,他们应该到了。” 话音刚落,一只小巧的灰黑色虎斑猫咪从面包店的拐角处阴暗角落叫了一声,探头张望。赵百珍见是只小猫,并不在意,问罗杰:“你说的他们指的是谁?” 罗杰一口咬下被手捏得干瘪的面包,在赵百珍面前走过,靠近小巷,边走边说:“符小姐不是已经说过了?你没记性吗?”罗杰不顾赵百珍的不满,领着他走入小巷,跟在小虎斑猫后面。虎斑猫先是对罗杰打量一番,掉头返回阴暗的巷子,不时回头,确认两人是不是跟来。罗杰很快就注意到小猫每次回头都在观察赵百珍,如此明显的信息,当然不会漏眼,于是介绍道:“这位是赵家庄的赵百珍,你认识的那个赵百翔的堂兄。” “喵”,小猫叫声里带着一点疑惑,才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啊,难怪我觉得你脸熟,好久不见,赵百珍。” 赵百珍奇怪地问:“我们认识的?” 小猫并不回答,垂下尾巴,爬上一间低矮楼房的外墙铁梯,登上天台。罗杰见小猫放心下来,赵百珍满面惊讶地慢慢跟在后面,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跳上去。赵百珍刚刚喘定心神,追问小猫的身份。罗杰环顾四周,见这个不大的天台被几间高大的房屋裹在中间,形成一个无水的大井,通往天台的门在旁边的房屋墙上,这个天台已看不出属于何人。罗杰走过方形的红砖,追上小猫,说道:“你认不出来也不怪你,就是隆明大概也认不出来,它是宁百清。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是这样子,不过听大小姐说,他以前是副年轻人的模样。” 赵百珍瞪着眼看看罗杰,又看看小猫,似乎不能相信这就是当初帮助隆明逃离赵家庄追捕的那个宁百清,正想追问,却见虎斑猫在天台拐角的地方跳过一条宽巷,无声地降落在对面铝质屋檐,并斜斜地插入一条檐棚下的走廊,消失于黑暗的身影只能用声音表示位置。赵百珍犹豫要不要进去,罗杰却抓住他穿过,然后无声地放手了。一滴污水落在赵百珍后脑,他惊恐地动了动,听见罗杰平静地说道:“宁先生,欧阳秉先生藏在如此阴暗潮湿的地方,是不是豪将军照顾不周?喂,别突然停下,我只不过是说事实。” 忽然,一声非常沉重的声音像重击般透入赵百珍心底:“谁敢说我豪丹全照顾不周,你也不看看雄城的情况,这里到处是人类,我们想找个地方住,又没钱,谁也不让我们进去,没办法,只好窝在这种地方。” 罗杰以责怪的语气道:“宁先生,你怎么不去膳斋,那里是我们在雄城的据点,至少也有采颦认得你和我啊。”膳斋,就是黑鹤曾带隆明去的那间小店,是个好地方。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二话 悲伤之林 对于罗杰的责问,虎斑猫无言地站着,心里想:“为什么我当时没想到了呢?” 赵百珍不知道膳斋这个地方,想问的时候又听见那沉重的声音:“你是罗杰?”对方有点惊愕,似乎正在盯着罗杰打量,因为他感受到罗杰非常不自在地动了动。 罗杰取出手电筒,让对方现身,奸笑道:“豪丹全,你的样子怎么憔悴成这样?是不是不适应人类城市的生活?”他旋即关上灯,不想再看对方的脸。就这么一瞬间的光亮,使得赵百珍看见豪丹全的容貌:一张瘦削得凹陷下去的脸带着一丝倦意,整齐的浅灰色西服没有丝毫折痕,端端正正的,笔直地站在罗杰面前,赫赫逼人的眼神警告无关者不许接近;他手里有短刀,似要随时准备抗击外来入侵者。面对罗杰的问题,豪丹全只是摇头没有说话,更转身进入走廊深处。豪丹全在前面引路,刚踏了几步,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稀疏的落叶林。罗杰道:“哦,没找到好地方,只好使用绝招,把移动宫殿带来算是派上用场。”豪丹全不说话,对宁百清这只小猫微微鞠躬,指了指前方,站着不动。 赵百珍奇怪地问:“将军你不进去吗?”这刻的豪丹全像个木偶人,什么也不说,半点动作也没有,让赵百珍很失望。 罗杰轻声道:“豪将军是守卫,应该是受了命令守护门口,所以不能远行,这是规矩。在这里行动要谨慎点,比你在赵家庄的时候要更加小心。” 赵百珍勉强答应,沉默地跟着,踏入枯黄的幻境里。干枯的金黄色,苍茫的大地铺上一层树叶,是人工洒上去的,洒在平整的砖石地两旁,作为路的边界。石板铺设而成的路面一片叶子也没有,甚至没有人影,冷清的气氛让人发冷。赵百珍看出来,对罗杰道:“这么做是不是太造作点吧。” 罗杰长长叹气,望着零落的树冠和鲜红的天空,阳光划过空气所留下的痕迹隐隐浮现,很美但有一种哀伤的情调。他无奈地回答:“欧阳秉先生很喜欢这片树林,宫仆们就搞这个,非常正常的事。说起来大小姐也有很多喜欢的东西,尤其是庭园,家里那个好地方就是她亲手制作的,看你们活得舒适,说明她的品味不错。可是……”罗杰突然停下来,悲伤地道:“欧阳秉先生喜欢这片林子,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这里是他制造的幻境,代表着他的心。如果先生心情好的话,这片林子通常是一片葱郁的世界,充满春天的气息。春天是温暖,夏天是和煦,秋天是悲伤,冬天是寂寞。现在的欧阳秉先生被悲伤和寂寞笼罩,无法解脱,所以林子才表现出深秋时节的风景。” 赵百珍觉得罗杰说这话很无聊,不过想着要打破这种沉闷得让人发慌的地方,说点话是必须的。笑话是说不成的,四周的树上的鸟儿小松鼠都是妖怪,不适合的举动随时可能引起攻击。想到这里,赵百珍警惕地抬头瞧瞧树丫上伸头探脑的白雉,慌张地扭转不看,却忍不住多看一眼。当他发现自己落后于小虎斑猫和罗杰,飞跑着冲到罗杰身边,不连贯地说道:“那,那个,上面的白雉一直盯着我们,罗,罗杰,这样子没问题吗?” 罗杰斜目瞥着眼神不定的赵百珍,突然抬头喊道:“我是阿提隆泰陛下一级尉官罗杰。卓利华,你下来,” 那白雉跳下来,双脚刚着地,身体就化成一个羽手人,皱巴巴的脸露出非常可亲的表情,说起话来有着一种刚刚脱离士兵的小气。他深深一揖,恭敬说道:“罗杰尉官,你回来了?穗和可好吧?对了,她已经不叫这个名字,和穗姬小姐还好吧?” 罗杰不好意思说出一百年的事,只好苦笑一声,“没事,与你无关。对了,豪丹全有没有告诉你些什么?” “豪将军什么都不说,不过……自从他跟着陛下到过殷州之后就一直默默不语,我们也想了解情况,大概是淳殿下的事,我们都猜出来了。”卓利华说着说着,忽然左右看了看,害怕地低语,“罗杰尉官,你也得注意一下称呼,你这么说恐怕不合规矩。” 罗杰点头称是,却说道:“我已经不是图叔革殿下的人,也不再是阿提隆泰陛下的小官,称呼吗,是变了,却还是那个我。不过卓利华,你别吓坏赵百珍,你吓倒我的客人,我可不饶你。说起来如果这个地方有春天的绿,深深浅浅的绿色,才符合现在的季节,对吧。” 卓利华道:“这是陛下的意思,说最想要让他成为继承人的儿子死了,这副景色就用来悼念他。说来淳殿下也蛮可怜的,出生的时候失去父亲,年幼的时候失去母亲,成年后一直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哪里像个王子。” “恐怕陛下要伤心多一次了。”罗杰道:“淳殿下没有后代。”说话的声音不高不低,几个都听见了:宁百清回头瞧着罗杰,沉默地低下了头,低声哀鸣着,眼底泛着泪光;赵百珍不知道这是指欧阳玲,倒没觉得什么;卓利华惊讶地看着罗杰,想说话但不好评论,于是刚张口又闭上了。 过了好一会儿,小虎斑猫才从低落的情绪中恢复过来,走到石路尽头,在檐门下转了个圈,倚在门边,后脚撑地站起,以娇小的身体推门,门纹丝不动。它叫了几声,过了一段时间门才缓缓打开,一排士兵整齐地从后面的小殿奔跑出来,整齐地排列于石板路两旁。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三话 拜见 一群士兵汹涌而出,赵百珍被他们的气势吓坏了,连忙退缩到罗杰身后。士兵在左右排成两列,中间围着一条大道,一个身穿暗青色、绣着豹纹大衣的青年人从后面出来,站在影壁前略略拱手,道:“罗杰尉官,欢迎回来。” 罗杰摆手,吩咐道:“卓利华,回到你的岗位去吧,我在这里不需要你的帮助。”看着白雉变身飞走,罗杰又道,“这位是前赵家庄的赵百珍。谷哲穆大人,请带路。” “你说客气话了,罗杰尉官,这边请。陛下正想着你何时到来,听宁先生说,你认识淳殿下,想来确认。”谷哲穆伸手指引并带路,转过瓷砖白熊影壁,眼前展现的是一副凋零的风景:长方形的庭院中央摆着数盆翠松,造型各异,点缀着阔落的空间;开放型的走廊旁种植着十数棵树木,树下没有枯叶,是有人打理过了,可树上的叶子全是枯黄垂落,毫无神采。谷哲穆道:“陛下心情相当不好,罗杰尉官,你打算怎么把淳殿下的事说出来?”罗杰没有说话,抱起虎斑猫,穿过一道侧门,进入里面的池塘小院。这里原本是个花园,调谢的花朵已经被除去,枯萎的叶子也剪掉了,虽然表面一片翠绿,却掩饰不了其悲伤和空虚。谷哲穆见罗杰不说话,静静地走过一架高拱白桥,落在后面的空院。 罗杰此刻才说话:“我不打算说欧阳淳殿下的事。”这话足以让谷哲穆释疑,罗杰见前面一道红漆阔门紧闭,旁边狭小的侧门微开,明白这是为谷哲穆回来做准备。三人钻过侧门,进入另一个庭院,这次,庭院里被一面平静如镜的荷塘压缩了空间,巨大的绿色荷叶铺满了池塘的大部分,仅留下曲折的石桥。荷塘的对岸是竹林,隐隐约约可见一间小竹屋,谷哲穆毫不迟疑地走过去,在竹屋门外的小片空地俯身报告:“臣子谷哲穆拜见陛下。” 罗杰示意赵百珍跟着自己做,又拱身道:“小民罗杰陪同赵百珍拜见阿提隆泰陛下。” 竹屋的门忽然打开,一位老人盘膝坐在毛皮毯子上,前方摆着一个精致小巧的香炉,散发着淡淡的幽香。这位老人家一脸平和,淡眉圆耳,高鼻小眼,身型消瘦,长袍下露着一双干涸而布满斑点的手。他睁眼看着客人,现出一双浑浊的眼睛,流露出疲倦和伤心,憔悴的神情实在叫人不忍再看,赵百珍和罗杰都低头,再不敢举目。老人家打量着这张熟悉的面容,叹道:“罗杰,你倒没什么改变啊。” 罗杰听见阿提隆泰的叹息声,答道:“我是个灵魂,一个时间已经停顿的冥界使,没有年龄增长,当然不会有所改变。” 罗杰的身份是赵百珍第一次听闻,他十分惊讶地瞪着眼。不过阿提隆泰不觉意外,反而更加平静地说道:“吾的一个儿子死了,听说他还有个女儿活着,吾很想见见她。但是宁先生说要见她得先找到你或者黑鹤,所以吾就派人按照信件上的指示来找。”谷哲穆从柜匣子里掏出一张略黄的纸,递到竹屋门外,由里面的人传给阿提隆泰,他才退后一步,回到罗杰身边站着。“罗杰,带吾去见和穗姬,或者是欧阳玲,吾要让她回到吾身边。” 罗杰突然沉默了,低头看着怀抱里同样不知所措的小猫,以低沉得仿佛是从天边传来的声音说道:“这已经不可能了,如果没有医疗设备,大小姐只要离开泛舟学校一步就会死亡。” “什么?”阿提隆泰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心底十分差异,脸上没有流露什么,可抖颤的双手已经说明一切。他托着沉重的脑袋,呜咽着道:“罗杰,告诉吾,这事是不是和赵家害死吾儿子的那人有关。” 罗杰看了看对自己摇头的谷哲穆,润着喉咙道:“你不能去找赵家,那里已经被大小姐保护起来,不管你还是大龙王祥福,或者是其他龙王,只要一靠近那里,我们马上就知道,并且立即采取行动。” “这是和穗姬的意思吗?”低沉的声音在偏室里不断回绕,挥之不去。赵百珍抖颤地站在罗杰身后,不时张望威严的阿提隆泰龙王。 罗杰遂答道:“是的,大小姐已经选定了殷州赵家的继承者,但是那人还很年轻,如果在我们的控制下,暂时是不会轻易改变殷州现状。根据大小姐和黑鹤的策略,目前保护五大原族才是最重要的任务,除此以外,个人恩怨只能是小事。” 谷哲穆惊讶地反问:“小事?罗杰尉官,赵晖杀害了我们的淳殿下,又伤害了他的女儿,这种事也算小事?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们决不能就这么放过赵家的人。” 罗杰突然以愤怒的眼神盯着谷哲穆,逼得他闭口退后,才缓缓说道:“大小姐的心思你能猜出来么,谷大人?你对大小姐知道多少,你了解她的过去么?还有,你们窝居在这种地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谷哲穆,老实说一句,我已经不是阿提隆泰陛下的人,所以也没有必要说谎欺骗你们。大小姐确实不想各位龙王和殷州赵家发生冲突,也不想让赵家在你们和人类之间的冲突里受到毁灭性的打击,总而言之,关于所有事情都要在你们见到大小姐后才会告诉各位。” 阿提隆泰观察着此时的罗杰:从那时候起,此人已不属于自己;眼前的他神情坚定,语气宏亮,毫无伤害或者欺骗的意思。这张脸,这表情,毫无疑问,罗杰只是宁亚穗的传话人。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四话 云雾之间 阿提隆泰从罗杰的动作和话语中明白到罗杰的身份,略略舒缓心情,放下枯萎的手,搁在椅柄上,说道:“罗杰,宁亚穗……也可以说是和穗姬还有什么话要转与吾?” 罗杰答道:“关于内容,我罗杰也不知道,大小姐是个不会把心事透露给旁人的人,许多事情连我和黑鹤也不清楚,更别说是要对你说的话。大小姐要的是面谈,所以特意让我亲自邀请陛下前往泛舟学校。” 谷哲穆向罗杰靠近一步,语带轻蔑地道:“依你的说法,就是要我们陛下屈身到一个将军女儿的住处吗?罗杰尉官,你要知道,穗和姬小姐是图叔革殿下买来的奴隶,就算是被大龙王的儿子相中而成为豪将军的干女儿,她也不过是本名叫穗和的陛下的厨师,一个小小的奴仆,怎么能让陛下……” “住口。”阿提隆泰冷喝一声,声音不大,却气足音壮,震得香炉微微抖颤动。“谷哲穆,现在吾去看的是孙女儿,不是穗和姬,既然孙女儿不能出来,那么吾直接去探望孙女儿没什么大不了。”既然阿提隆泰把话说清楚了,谷哲穆再也没有反驳罗杰的理由,退后一步低头不语。 见现场再没有人行动,罗杰取出一张紫色卡片,递出去,“陛下,这是进入泛舟学校的贵宾证明,你可以带两个随从进入学校,但是一切安排有黑鹤负责。黑鹤,她现在的名字是符照华,请你记着这个称呼,在人间,现在的人类只知道此名。” 阿提隆泰从仆人手中接过请帖,看了看,绛紫色的方形小卡片上只有一条幼细的黑色磁带,指尖碰到的地方颜色变深,那是身体热力造成的影像,热敏片,在阿提隆泰接触它的时候已经建立了独一无二的证明。阿提隆泰还有谷哲穆都不知道这些,龙王把请帖交给旁人,说道:“罗杰,你的办事能力依然那么强,好,我带去的人是豪丹全和宁先生。” “宁先生不算是你的随从,所以你还可以多选一人。” 阿提隆泰想了一会儿,偶然瞥见低头不语的谷哲穆,指对方道:“他去。罗杰,你安排时间,不过不要太慢了,我想在正月末二月初回到北方。” “没问题,明天早上,我会来此迎接陛下。”罗杰深深作揖,由谷哲穆做为送客使者,带着赵百珍离开阿提隆泰的行宫。 ―― 天空云雾缥缈,蓝色也略显深沉,太阳猛烈的光芒照射在云朵上方,雪白得耀眼。拨开云雾,里面藏着无数个圆形的平面土块,这些土块没有根,轻飘飘地浮在半空,幻境一样的世界,这里是五大原族之一侗立家守护的世界――龙泉。如果有一片大地连接,龙泉的地貌和阴间达培歇异常相似,每个土块上都裹着一池浅浅的清水塘,水由最顶端的一个体积最大的土块流下,形成凌空的瀑布;瀑布的落点形成不绝的波浪,推动流水向下一层土块奔去。土块也并非静止不动,它们忽上忽下,偶尔碰到其它“同伴”,马上就分开,移动到其他地方去。 土块上有人居住,那就是侗立家族的人,这个神秘家族和殷州赵家、阴间德古鲁家族不一样,赵家被妖怪们威胁着,德古鲁家族摆脱于世俗之外,侗立家却是维系着天地的家族。他们的配偶可以是人,也可以是妖,许多时候跟一位新龙王的诞生有关。为何说这个家族维系天地?下面不过是一目小瞥。 某个太阳刚刚升起,西边天空还保留着星点黑幕的时候,一只黑色的仙鹤飞入云际,踏着不坚硬的土悠然自得地走动。它不是在觅食,也不是在找物,它在此欣赏风景,欣赏这片虚无缥缈的天堂景色。白色的背景和黑色的身影,对比强烈的印象如同画中的世界,真是奇怪的感觉。黑鹤跳过连成一片的小塘,跳上一个孤单的小土块,向着发出淡淡香味的水张望。水很平静,没有鱼,也不反光,是太阳远远未上升到云朵上面。黑鹤没趣地看了一眼,突然发现高处有更大的土块,于是张开翅膀半滑半跳地往上面去。 高处的大土块比想象中的要庞大,宽阔的土块边沿就如同两线马路,黑鹤全张翅膀也略嫌宽,可见的堤岸上,水把土块边沿分割成无数段落,小如一臂宽,大如河流入海处;对岸在遥远得几乎要到达穷目的距离,池塘深不见底,使得清水看起来幽深黑暗,表面却平静如镜。黑色的仙鹤沾润了喙,试探着下水。塘水不冷,有点温暖的触感,黑鹤并非站在水面,却也没有接触地面的感觉,“这水怎么就和冥界之海一样,分成上下两半?”黑鹤狐疑地自问一声,拍着翅膀跳上水面,踏在上面,稳稳滑动。它很兴奋,在水上滑行了一圈又一圈,当注意到水塘尽头的一条小河时,毫不犹豫地滑过去,在河口停步。 黑鹤的疑惑更加明显,从喉咙里透着一点叽咕声释放这种压抑,不知所措的它想转身离开,但强烈的好奇心又驱使它双脚迈进;想向前,可害怕的心情迫使它却步。黑鹤走前了两步,停下来,退后一步,又停下来,左右为难之际,听见有人在喊:“来自下面的妖怪,这里是龙泉的源头,想成为新龙王之人,请上前来报告你的大名。”黑鹤略略抬头,看见不远处的岸边站着两个十来岁的孩子,面对自己比划,愕然站立,不知如何回答。 两个孩子直面盯着黑鹤,见对方不动,再道:“请报上你的名字。”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五话 龙泉双子 黑鹤闯入龙泉的中心地带,只听见两音共言:“请报上你的名字。”她循声望去,只见大湖堤岸上站着两个孩子,两个容貌一模一样的双子,低矮的发线,短小的虚眉,深陷的眼睛,高耸的鼻子,红润的脸颊陷入骨头底,薄薄的双唇看不出丝毫色彩:是干瘪还是故意摆出来的冷漠,黑鹤单从外貌上不能对他们俩进行正确的判断。两个孩子的衣着也是一样,简单的布马甲,一件黑色并绣着金花边的背心,一双黑色的手套,同样款式的皮鞋,还有黑发顶上的暗灰色软帽,清爽而充满朝气。黑鹤踏着水面靠近两个孩子,泛起一阵涟漪,恭敬地道:“小女黑鹤,是路过的访客,并不想化龙,只来欣赏风景。” 其中一个孩子说话:“黑鹤小姐,欢迎来到龙泉,不过这片天空仙境不是开放给访客们的旅游之地,所以请回吧。” 另一个孩子道:“请回吧,沿着你前来的路回去,你再往前走就会化龙。”同样恭敬的语气,两个孩子生活优越,都曾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嫩滑的皮肤也从旁证明一切。 黑鹤并不惊讶,抬头看着烟雾缥缈的天空,隐约看见一支黑色柱状东西停在半空,“上面有什么?” 两个孩子同时回答道:“这不是访客们应该知道的事情。请回吧。” 黑鹤见此,无可奈何地转身,却马上止步:“鱼?”一条黑背金鳍的圆腹海鳗浮在湖面上,带状的尾巴垂下数条长须,漂在水面上,如同裙摆的花穗。黑鹤打量着海鳗,又回头看看龙泉双子,张翅飞到远处的土垠上,静静地观察龙泉双子和鱼的活动。 “报上你的名字。” “本人名为森印,来自东方海滨,扣帽山。”海鳗逐字逐句说清楚,“我父亲乃大名鼎鼎的武王顾炎,母亲是殷州赵家的赵善群;母亲于我年幼时病亡,父亲早期也因病去世,临终前转告本人,前往神圣世界之龙泉圣地,接受‘化龙’仪式,真正承担作为一位龙王应有的责任。” 龙泉双子其中一人道:“本人霍融,此乃我弟霍和,我们已接受天空之令,为武王顾炎之子――圆腹海鳗森印举行‘化龙’仪式。”所谓“化龙”仪式,就是让一只普通的妖挂化身为巨龙,如阴间辛达科手下中的白龙王就是其中之一。这个仪式不算繁复,圆腹海鳗附身于水面,但不进入水里;龙泉双子踏水走到海鳗面前,双手捧着清澈的湖水,替海鳗清洗身体;然后,海鳗变身成为人型,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飘洒的黑色长发在他跪下的时候碰到水面,泛出涟漪;龙泉双子又用木碗掏了一碗水,让森印喝下,合十祈祷;不多时,海鳗人型的身体一点一点地变化着,脸向前突出来,头发和脊背连成一体,上面长出两只叉角,下巴长出黑须,一身细小的鳞片透着华丽的金点,变成一条金点黑龙。化龙的过程非常快速,森印低鸣了几声,身体已经完全变形了,又细又软的四肢不能马上适应长长的龙身,没法支撑沉重的身体,一瞬间这位新龙王倒在水面,逐渐沉下去。 黑鹤看见泉的源头方向走出几十个或胖或瘦或高或矮的人,抬走了森印龙王,留下波澜不止的湖水。霍融霍和两兄弟也留下来,继续看守这片神圣的地方。她看够了,慢悠悠地转身,忽然停下来,道:“主人。” 在黑鹤的不远处,水塘的岸边,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女不知何时出现,并坐在水边浸润着微红的双脚。她穿着一件下摆宽松的连衣裙,漂亮的翠绿使得少女白里透红的皮肤呈现妩媚的一面,褐色的卷发随风飘舞或者轻轻垂落。少女远远地瞧见一脸不明不白的黑鹤,一话不说就扭头笑着面对双胞胎。霍融霍和惊讶地看着宁亚穗,说不出话来,见她捧水浅尝一口,抬头道:“好了,黑鹤,我们回去吧。” 黑鹤应声而飞,两个孩子不约而同地喊道:“等等。”其中一个孩子道:“小姐请留步,这里是龙泉的水,喝了这水会变成巨龙,为什么小姐什么也没发生呢?” 宁亚穗道:“因为我没喝下去。小女宁亚穗,又名穗和,是北方龙王阿提隆泰陛下身边的厨官,两位是……” 两个孩子同时答道:“我是霍融,我是霍和,我们是守护龙泉的双子。小姐既然是阿提隆泰陛下的人,那么请转告一声,龙泉是神圣的地方,不容许龙王以外进入,所以请别做多余的事。” 宁亚穗依然微笑道:“很对不起,这是我个人行为,和陛下无关,陛下也不知道小女到来,请见谅。” “个人行为吗?”霍融霍和喝道:“你以为这里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看招。”霍融首先发动攻击,却是一条鞭子模样的东西。 呼啸的风掠过宁亚穗的脸,她侧身躲避,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避免大战。看着霍融失望地停手,霍和用长矛状的东西直接攻击。黑鹤刚要动,宁亚穗已经来到它身边,远远地避开了长矛,踏在毫无动静的水面,冷冷地盯着他们。两个孩子摆好姿势盯着对方,宁亚穗却又笑道:“找到你了,跟我拥有同样东西的人。”说着,她从怀里掏出黑色“神石”,展示给两人看。 此时正是日落时分、红霞升起的时候,红霞映衬出黑色“神石”深邃的美。霍融霍和刹那间震惊地喊道:“这是传说中的‘艾克斯芮’,小姐,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它在呼唤?”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六话 母亲 “这是传说中的‘艾克斯芮’,小姐,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它在呼唤?”霍融霍和同时喊着,但霍融不一会儿就冷静下来,马上说道:“宁亚穗小姐是吧,这‘神石’是你的?” 宁亚穗笑着却不出声,稍稍抬头看着云雾微微消散的浅色天空,从云层间搜索着什么。云间那依稀可见的大柱露出了黑色的脸――一块方尖碑。“樊贝菲尔”,少女平静着低语道:“我曾经在梦中看见有座巨大的建筑物在龙泉的上空,龙泉是妖怪们‘化龙’的地方,却也藏着一个秘密,那就是与神圣世界相连的地方。在几十年前出现的来自远方的文明结晶,那就是上面的‘樊贝菲尔’,可是它也不过是那个文明的一部分。”宁亚穗喃喃说着,也不管霍融霍和露出什么表情。“有个传说说那里有一种可以让人长生的水,凡人喝下去虽不能长生却可以治病,我想取一点回去。” “你尝水是想找仙药?”霍融霍和道,“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很遗憾,世界上没有长生的药,全是人类虚无的期盼,世界上原本就没有能够无限生存的物体存在,所有一切……” “只会沿着时间流逝的长河消失。”宁亚穗轻声笑道,“德古鲁家族的秘言,源自于妖族诞生之时所存在的神,是风之使者拯救世界的那时代。我知道,可是我不明白,既然没有无限存在的物体,那么我们到底为什么要寻找长生之道?消失的物体又将到何方?” 霍融霍和道:“你说你知道德古鲁家族的秘言,那应该只有阴间之人,甚至只有守卫阴间之王家族德古鲁家族的人才会知道的事,可是刚才小姐也说你是北方龙王的人,这两种身份加在一起不是很奇怪吗?” 忽然有一声干咳打断了宁亚穗正想回答的动作,那人用一种低沉的女音说话:“我从安德鲁那里听说过这么一个人,出生于灵界惩罚之区域,在灵殿生活了一段时间,也曾经住在冥界,并且参与过达培歇的战斗:宁亚穗,唯一拥有本体的‘艾克斯芮’的载体,是我们神圣世界的孩子。”话音之间,云雾里飘来一顶半圆型的白色浮台,浮台里是张椅子,能容纳一个肥胖的人或者两个瘦小的人,现在就有一个身体丰满的少妇坐在里面。少妇身穿一件银色的连身衣,稍稍宽松,显出风韵犹在的身材,她慈和的脸上带着一丝皱纹,高傲地打量着穿着一身素衣的宁亚穗,“这就是安德鲁所说的特别的孩子?”少妇离开浮台,从水面上一步一步地靠近宁亚穗,伸手指着她。这一动作令宁亚穗看到对方染成紫红色、镶嵌着数颗细小的闪石的长指甲,雕刻成花团锦簇的样子,非常漂亮。 黑鹤见对方的动作可能会伤害主人,一俯身,作出备战的动作。宁亚穗倒不觉得如此,但没有阻止黑鹤,只是静心听着妇女的话。“欢迎回家,我的女儿,安特列芙。” 宁亚穗刹那间没有任何表示,一张呆板的脸是惊讶是平常,连黑鹤也不知道。许久宁亚穗问道:“母亲大人,我能带点药回去吗?我要救一个人,一个对我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人。” 少妇道:“连母亲也不问好,那人就重要到如此地步吗?”宁亚穗微微点头。“安特列芙,不是你母亲我不给你,而是你所重视的那人已经不能活下去,身为本体的你应该知道,你拥有‘神石’也就拥有与之相应的能力,所以你才会在她出事前来龙泉找我。安特列芙,我的女儿,回去吧,现在,现在的你惦记着那个世界,所以在那人死去前不要再来,那是没有意义的举动。” “不能救吗?” “是的,而且你也不要为她的死而忧伤或者愤怒,拥有‘神石’之力的人由于能力过于强大,能够带来巨大破坏。尤其是拥有黑色‘艾克斯芮’的你,拥有着无人可及的破坏时空环链的能力,所以你一定要克制自己的情感,为了不破坏平衡,为了不让自己后悔和内疚,安特列芙,记住,一定要克制。”少妇抽回了手,合十轻拍,又道:“我的名字是康丽,我们会再见面的。” 那道力量非常轻的拍手动作,宁亚穗已经察觉到对方把一股透明的气息传到身边,形成一个封闭的气体空间,包裹着自己和黑鹤,面前的景象被狂躁的气流扭曲得不成型,并且缓慢消散。宁亚穗通过特殊的透镜再次观察那个自称是自己母亲的康丽,反不说什么,也不管黑鹤说什么,总之就是不动,不反抗也不作辩解,就这么静静地远离龙泉。 康丽看着毫无动静的宁亚穗如此听话,惊讶的心情忽然转变成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安特列芙那孩子比想象中的要深沉,连我这个天上之人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不过我真得赞赏你,仅看一眼就发现霍融霍和两人中有一个和你一样,是降落这个地方的四颗‘神石’之一,而另一人就是守护的土之使者。安特列芙,刚才的话,你都记住了吗?”云雾缥缈,水声沽沽,短暂的扰动平息了,天空上的方尖碑又一次被浓雾遮掩。康丽道:“霍融霍和,接下来已没有我的事情。” “康丽大人。” 康丽又道:“安特列芙暂时不会回来,霍融霍和,你们和族长道声,说要到下面去找安特列芙。你们要记住宁亚穗这名字,并要小心,那孩子还会做出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情来。” 龙泉双子同时应道:“是。”\);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七话 上路 “砰”,在青红色古堡的某个角落,一声震耳欲聋的轰爆声响起,涌出一团灰褐色的浓烟,烟雾之中冒出了一个满面尘土的少女。黑鹤猛烈地咳着,伸展翅膀打算打开窗户,让新鲜空气进入房间,宁亚穗喝止道:“别动,新鲜空气会再次引起爆炸,而且爆炸的程度会更剧烈,你收了这些烟雾,转到无人的地方去。”既然主人发出这样的命令,黑鹤只好照办。烟雾略为消散,黑鹤看见宁亚穗推开了不同颜色的试管,把手中蓝绿两条线分开放下,失望地说着:“又失败了,想试一试改变味道的方法,好像我只是在搞别的事情。不行,黑鹤,我们到外面去找材料。”说罢,脱下身上染成灰色的白袍,浸在水里,转身出门。 黑鹤紧紧跟随,走下柱廊尽头的楼梯,看着宁亚穗呆滞的脸,关切地问道:“主人,是不是还记挂着龙泉的事,很失望吗?” 宁亚穗突然站住,让前面没注意路面情况的人几乎撞上她,对方连番“对不起”,宁亚穗用同样的歉意说话,攀谈的时候知道对方的名字叫埃克,是刚入学的新生。等埃克走后,宁亚穗才对黑鹤道:“失望,说真的我决定去龙泉时已经不抱以太大的希望,失望是有一点,可是尊长老说得对,我会见到真正的‘家人’。”说着,这个已经长得婷婷玉立的少女低下了头,转瞬之间又抬头,昂首走到乌云密布的宽阔庭院,补充道:“黑鹤,看来今年的功课又要落后了,我们回去阿提隆泰陛下身边,暂时的回去。” ―― 狭窄的街道一条一条的连接起来,横着的、竖着的、斜斜的,这些大街小巷相互交错相互穿插,密如蜘蛛网的城市脉络在黄昏的灯光下确实相象。罗杰独自出现,驾驶着小轿车来到昨天和宁百清会面的地点,等待阿提隆泰现身。不多时,豪丹全和小虎斑猫从小巷后出来,接着是阿提隆泰,最后才是谷哲穆。谷哲穆在跟后面不能前去泛舟学校的人说话,内容是什么,罗杰用眼看就知道,无非是些照看家门的琐碎事务,卓利华唯唯诺诺地答应了等等,都是罗杰不关心的事情。 几人靠近,豪丹全问:“不见昨天的赵百珍,他怎么了?” 罗杰先请阿提隆泰坐前排,对张望中的豪丹全道:“赵百珍回家了,这里有我在已经很足够了。豪将军,你和谷哲穆大人一起到后面坐。”谷哲穆本想反对,却被罗杰软硬兼施送进车子里,再也没有反抗的能力。“这个时间过去,我们正好到午饭时间。我一边开车一边重申校里的规则,不管你是谁,一旦进入学校都得遵守规则,明白了吗?” “真麻烦。”谷哲穆不屑地说着。 罗杰反驳道:“要不你就待在行宫里。” 阿提隆泰道:“谷哲穆,你再多说话,吾就把你送回去。”这一看似附和的话语从阿提隆泰口里说出来,车内一下子安静下来。“不说话了吗?好,罗杰,你继续说吧。” 罗杰粗略检查了车子,开始了回家的路,途中问道:“这里称呼陛下有点不妥当,我可以称陛下为欧阳秉先生吗?”阿提隆泰点头允许,罗杰又道:“那么,欧阳秉先生,到了学校第一要遵守的是弃物,垃圾要分类,还要在指定的地方丢弃。我担心你们不会适应这条基本规则,所以凡你们使用过的物品,都交由我才处理,这是第一条。” 谷哲穆轻篾地喃语:“连丢东西也要管,你们还真麻烦。” 罗杰住口了,狠狠地瞥了对方一眼,不说话,回头重新看路面情况。阿提隆泰,又或者说是欧阳秉,说道:“你给吾……。” 罗杰阻止道:“回去就不用了,宁先生,用你的爪子让他的身体腐化也是个不错的主意。阴间的人虽然不会威胁活物的生命,但让活物受伤也是可以做到的。”谷哲穆徒然发冷,想躲避靠近自己的小猫,但在一个不大宽裕的空间活动,他能逃到什么地方? 小虎斑猫听见罗杰发牢骚,也凑来吓唬对方,见谷哲穆退缩,也不说话,甚至不叫,收起爪子在谷哲穆高高隆起的肚子上搔了一会儿,又抓抓满身横肉的豪丹全,表示刚才的动作没有危险,却足以吓坏了谷哲穆。宁百清在豪丹全旁边撒娇,瞧着对方一种是惊是振的神情,觉得待不下去,跳到欧阳秉的脚边,磨蹭几下,得到几手安抚,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罗杰在旁边看得清楚,系好安全带后不满地说了句:“天下间就你宁百清最会享受。” 宁百清终于说话了,却带着不满的音调:“不见得吧,罗杰。你享受着亚穗的优待还不知足?说句实在话,宝锭才是最受优待的人,看家,偶尔龙牙出门才去看护亚穗几天,除了这些,他什么都不用做,比我这个做爸爸的还好呢。” 车子在十字路口拐弯,上了大路,罗杰等四周大致安全了,才笑道:“也对,可是你不能和宝锭相比,至少他没出卖过任何人。”这话虽然使其他人感到奇怪,却使宁百清不安地转脸瞧瞧窗外。“怎么,不反驳吗?你们马上就要见面了,可不要像上次一样闹翻了天,家里可受不了。” 听了这话,宁百清几乎要冒火:“罗杰,你的客人是欧阳先生,你来找我麻烦到底是什么意思?” 罗杰哈哈大笑:“这才像你吗,一直板起面孔,和大小姐相差太大了,叫人多不舒服。”宁百清松了一口气,不言地躺下来。\);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八话 爷孙 日上正午,阳光倾斜地照射着校长家青翠的草坪,刚刚洒过水的绿叶闪耀着彩虹式的光芒。青鼎的坐骑大山鹿同同不再吃紫藤上的枯燥叶子,现在的它悠转在池塘旁边,吃着嫩叶,喝着凉水。大屋檐廊上挂着一个铁质秋千,彩虹鹦鹉小虹就在秋千上悠闲地整理羽毛,旁边指头大小的瓷罐子里放上了食物和水,这些工作向来由龙牙打理,可今天不见龙牙,做事的是隆明。 宝锭半睁着眼,看着儿子办好了事回到厨房,打个哈欠,翻身继续伏在门口处。一盏没有亮光的飞蛾灯飘过,停在宝锭的尾巴上,毛绒绒的尾巴略略地挪动一下,飞蛾溜走了。宝锭卷起尾巴想安静睡觉,又被外面的骚动吵醒了,耳朵难以察觉地动动,抬起头来,警惕着。很快地,这只懒散的大白狗站起来,走到大厅里,找到坐在椅床上绣珠片的欧阳玲,添添她的手,坐下。欧阳玲抚mo着宝锭的头,低声道:“他们来了,你去找同同,去那里躲一躲。”宝锭摇头。“那么去找伊休普顿,他今晚不下来,你可以安安静静地睡觉。” 宝锭才不想睡,也不想和宁百清碰面,想了想,到厨房里去。欧阳玲放下黑布,慢慢地跟在宝锭后面,看着它走向隆明和露娜,挤在他们之间,磨蹭着,似乎在说:“隆明回房间去。”隆明当然猜出父亲的意思,举目忽见欧阳玲在门口看着,尴尬地笑一声:“对不起,父亲他……” 欧阳玲刻意不看隆明,而是对厨房里的另一人道:“露娜,都做好了没有?” 露娜道:“已经做好了,但是味道和你做的有点差别,希望阿提隆泰龙王不介意。” “阿玲小姐,你叫我来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宁道淳孤身从楼上下来,德明不在身边,大概是因为在“玩”儿。 “阿淳,你把宝锭带去德明那里,宁百清要来了,这对猫狗打闹起来大家都别想安安静静听故事。”欧阳玲很清楚它们之间的事,淡淡地说着,走过宝锭身边,让宁道淳把极不情愿的宝锭带出去,接着呼吸不均地说道:“隆明,麻烦你真不好意思。” 隆明笑道:“没事,我喜欢这里的平静。”隆明的笑是真心的,自从来到欧阳玲身边,他的笑容越来越多,心情也越来越轻松,比起来最初那种阴沉沉的脸色已经褪去,残留的痕迹只有一点小粉末。 露娜看着隆明把整齐的杯碟端出去,凑到欧阳玲身边,耳语道:“隆明很高兴,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乐事了?” “黑鹤带古欣萍出去的时候,古二小姐特别买了一对项链,我们大家以为她会送给赵百珍,你猜猜她送给谁了?是隆明,你说奇怪不奇怪。”欧阳玲浅笑着,继续道,“隆明对我没有那种意思,他需要什么我知道也会给他的。好了,我们的客人来了。” 门开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间变得响亮,一阵脚步声传到了厨房,首先发话的却是罗杰:“隆明,你没睡吗?”听得出来,罗杰不曾认为欧阳玲会安排隆明守夜。“龙牙呢?” “他出去了,听说黑鹤有事找他,现在是我看家。”隆明的兴致立刻被罗杰打断,但不生气,反而很惊奇,“这小猫是怎么回事?老在蹭我。” 接着是老人家的声音:“罗杰你说得对,隆明也认不出自己的朋友了。”说罢,各人哈哈大笑,就是没有隆明说话的份。 欧阳玲知道处于尴尬中的隆明是不会辩驳,于是走出去,一眼瞥见大厅的情况:宁百清在隆明脚下绕圈子,眯着眼睛,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隆明看着小虎斑猫,就是想不出它是谁,一脸无奈地瞧瞧猫儿又看看罗杰;罗杰挂起双手,一动不动地观察隆明不知所措的样子,新来的客人也一样;反是刚刚赶到的赵百珍不安地劝道:“得了,你们别和宁百清合谋欺负隆明,怪可怜的。” 隆明此刻才醒悟过来,蹲身面对小猫,两个四目相对,一阵沉默。 欧阳玲附和着赵百珍的话:“你们这些人真是的,都在欺负弱者。我可要告诉你们,就是客人在我这里也要遵守规矩,罗杰,关于规矩的事你都解释清楚了吗?”罗杰应了一声,听着欧阳玲不愠不火的话,看着她静止般的脸庞,完全不知道对方的心思。欧阳玲转身对老人家微微鞠躬,依旧以平静的语气说话:“我就是欧阳玲,欢迎光临小女寒舍,爷爷路上辛劳了。” 连称呼也换了,欧阳秉刹那间不能接受:“你就是欧阳玲?”他伸出布满老人斑的手轻轻压在欧阳玲肩膀上,仔细打量起来。眼前的少女大约十五六岁,娇弱瘦削的身材,穿着一套浅湖蓝色的绣花外衣,半透明的丝质衣服下隐隐约约地浮着底衣的黑色。如同这件大衣,少女的皮肤下也透着丝丝的紫黑色斑点,不是瘀痕,是本来的颜色。欧阳玲一头金色的卷发和宁亚穗的褐色长发有着很大区别,只有脸上的神情不变,自信、高傲中带着一点深沉;宁亚穗是个充满朝阳气息的少女,可年纪比较小的欧阳玲却多了一点苦味和伤痕,也比较懂得隐藏心思。谷哲穆看着这位虚弱少女的笑容,怎也猜不透她的心思,只感觉到一股深深寒意。欧阳秉打量了很久,终于松手,叫谷哲穆递来信,还给欧阳玲,道:“信上已经说得非常明白,你的前世是宁亚穗吧,虽然是在勉强你,吾能品尝你的手艺吗?” “怎么了,欧阳玲,你怎么了?”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九话 怀念的味道 “怎么了,欧阳玲,你怎么了?” 欧阳玲一阵晕厥,在罗杰和隆明的撑扶下回到椅床上躺下,喘息了许久才恢复过来:“没事的,爷爷,我经常如此。” 豪丹全不等阿提隆泰说话,对着罗杰表示不满:“陛下的孙女竟是如此虚弱,你们是怎么搞的?” 罗杰道:“我们已经尽全力了,是大小姐她不愿做而已,要是她愿意,这种小事能难倒她么?豪将军,我不过是个照顾大小姐的仆人。好了,我再告诉你一件事:雾舅舅已经吩咐我们,大小姐不能在没人看管的情况下一人逗留,防止病情突变。所以大小姐本人已经不能处理厨房工作。”这已经足够说明一切,豪丹全无言地退后。 隆明听闻大家的对话,忍不住回头瞧瞧众人,虽不说话,心跳倒是剧烈。宁百清的新形态已经被隆明接受,后者正摸着小猫的头。宁百清感觉到隆明的不安,低声问道:“怎么,亚穗……不,是阿玲她的病真的严重到如此地步?”隆明点点头,仍不说话。 正当气氛变得沉重,露娜托着一盘酸菜来了,欧阳秉先尝一口,说道:“这并非出自和穗姬的手艺,但味道很像,是你亲自教出来的?” “和穗姬?”隆明和赵百珍不知道这个名字,当他们明白这是欧阳玲的另一个名字,感到失望了。隆明笑道:“确实是玲小姐教的,露娜就不知道了。” 露娜也是,但是由罗杰回答问题。过了一会儿露娜端来了正菜:一碗鲜汤、一碟清鱼、一盘素菜,简单又美味,份量也刚刚好;最后是果盘,细切的蜜瓜片、西瓜片夹杂着原粒的樱桃,旁边的彩花小瓷碟装满了粘稠的糖浆,配上细碎的香草,造型美观。欧阳秉轻手拈起一颗鲜红的樱桃,添着细细品尝。末了,他倚身休息,道:“还真如你的作风,清淡中现出原味,吃起来又不失味道,还有粘口的感觉,不错;但是吾还是觉得差一点儿。” 欧阳玲疲倦地躺着,用没有绣成的黑布盖着身体,看着屋里人的举动。欧阳秉吃的时候,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敢动弹,他们都远远地看着,等待着。这气氛实在太沉闷,赵百珍很想逃,无奈罗杰老扯着衣角,总是逃不了,心情烦乱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就是没法安定下来。谷哲穆悄悄拉着赵百珍的衣角,耳语道:“安静,陛下在用膳,你这种举动很不尊敬。”赵百珍听了,看着罗杰寻求解脱的办法。 罗杰看到了谷哲穆的说话,特地不说话,绕到欧阳玲身后,正想说话就听见了欧阳秉说话。欧阳玲微微点头,几乎以看不见的动作回答了欧阳秉的提问,然后转过脸去看着隆明和露娜,闭目小憩。罗杰明白了当中的意思,以稍高一点的声音说道:“是的,欧阳秉先生。大小姐目前已经不能做这方面的工作,全部由露娜小姐和隆明负责。” 欧阳秉看着退缩在赵百珍身边的隆明,见他一副不安稳的样子,笑道:“是你做的吗?很好,味道不错,就是比不上和穗姬做的那种新鲜感,香味不够,甜味重了点,好像在掩饰食材上的不足。” 露娜道:“材料是校内的果园种植的,刚摘下来不久,绝对新鲜。欧阳先生觉得味道不足,大概是因为批量生产所造成的营养不足,而且所有农作物都经过人工选择培植,确实是会令味道起了变化。再者,这些水果都经过冷冻储藏,即使只有一点也对食物的味道产生影响。”露娜绪绪而谈,令赵百珍刮目相看:这平常不声不响的女性居然有这么多知识。 欧阳秉回头向欧阳玲寻求答案。欧阳玲却是在听罗杰的提议,点头答应,抬头看见欧阳秉的疑惑神情,说道:“爷爷的宫殿里有自己的花园,四时果品,四时花卉,都能随手可得,这是事实,我以前就是现取的。但是现在已经不同了,人类的yu望已经不能停留在原始植物上面,也就让食物变得不安分,我们虽然能在吃到不是当季的物产,却失去了真味,不知道是进步还是可悲。” 欧阳秉挥手示意大家过来坐,算是舒缓一下绷紧的气氛,又说道:“我一路上都吃一些油腻的食物,开始的时候觉得新鲜,现在已经厌倦了,还是你做的好,你真是个天才。” 欧阳玲难以察觉的一沉,马上笑道:“天才算不上,不过是喜欢阴间的味道。阴间之地不能保存东西,死亡就代表消失,吃不到那是你不够快,全部食物都是新鲜的,没有肉,全是花叶果,那就是事实。幼小的我一直以为那就是世界的全部,等到了人间后才知道食物的丰富,尽管如此我还是喜欢阴间那种味道,生物就是这么一种奇怪的东西,所谓‘妈妈的味道’就是这么一回事。爷爷,您在这个世界上不能乞求太多,这已经不是妖怪们能占一席之地的世界,不是你们能独力生存的世界。爷爷,从这一食物,你能想到这些吗?” 欧阳秉长叹一声:“哎,你果然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总不爱听别人劝告的顽皮女孩,现在的你太深沉了,想到的也比吾的要深远。和穗姬,你说我们不能在这世界上占个安息的地方,人类的强大,吾是有目共睹的,却也不至于这样吧。” “是啊,本来是不应该的。”欧阳玲接过了赵百珍递来的水,让他出去,让他逃出这间沉闷的大厅,又道,“爷爷也应该发现东方龙王森印失踪的事情吧。”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十话 另一个起点 欧阳玲提起了森印――这位由海鳗变成龙的龙王,说道:“他失踪了,不,正确来说他是被困在自己的宫殿里出不来,不然爷爷也不能轻易游走于南北两个不同的地域。” “确实如此。”阿提隆泰点头同意,拿起茶盅,喝水润喉,但不再说下去。 “东方龙王森印的宫殿在扣帽山山脚,现在是人类的居所,空间已经改变,再也不能沿着过去的路走出来。这百年时间变化太大,不管是空间还是技术,生存条件上,人类已经超过妖怪,如今大家能活着就很不错了。” 豪丹全和谷哲穆不能理解欧阳玲的话,后者傲慢地问:“就算你所说的是真话,弱小的人类真值得我们担惊受怕吗?你如此挂心人类到底是为什么?你瞧不起我们妖族吗?” “瞧不起妖族?”看着欧阳秉越来越阴沉的脸色,欧阳玲突然板起脸,说道:“你就这么认为吗?还不明白你们在这个世界的处境吗?难道你们从雄城到殷州,遇到赵敬保,遇到宁百清,阻止你们和赵家打斗是一次偶然事件吗?难道你们回到雄城时所乘坐的交通工具,还有不能在雄城找一个居住之地,这是偶然吗?不仅是你们,大龙王想取道殷州来占领东方龙王的地盘却迟迟不动身,到底是为什么?人类的建筑物阻挡了大家的活动,把你们一个个分隔起来,把你们孤立起来,就凭现在的你们,根本不能做什么,什么也做不了。” 谷哲穆被这平静的话语震慑,想不出反驳的话。隆明害怕地退一步,拉拉罗杰的衣袖,似乎替欧阳玲担心。罗杰摇头,没有说话。欧阳秉想了很久才问:“果真如你所言,那么究竟是这一切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很久以前,当人类制造出大量武器时,时空环链的循环就已经开始了。” “啊?”这话实在太奇怪了,谷哲穆听闻后疑惑地问:“和穗姬,不,玲小姐,你这话是在说人类很早以前就成为了世界的主人?那么我们到底是什么,我们一直都是人类的……” “天敌?”欧阳玲冷笑一声,缓缓说道:“脆弱不堪、没有任何自身保护,为了生存,这样的种族一定会向高级智力发展,人也好,章鱼也好,不能躲避危险就不能活下去,这是规律。有了智力,就能掌握制造工具,获取食物、当作武器,外来的威胁就越来越少,如果把掌握到的东西改良发展,总有一天就会达到大规模影响的程度。那次的事情不过是契机,就算没有那次的事,世界迟早也会发展成这样。” “那次的事?”其他人不约而同地问道,只有罗杰不觉意外:“你们记得陛下七百年祝寿的那次吗?还有大龙王的使节团吗?那时候刚巧是东方新龙王森印登位的时候。” “从那时候开始的吗?” ―― 风和日丽的下午,金色琉璃瓦屋顶、雕花脊饰上有一不大年轻的年轻人躺着,用发黄的旧盖着脑袋,享受着温暖的阳光。“罗杰尉官,你在上面干什么,真是个不守规矩的家伙,宫里的规矩都快被你和你那位大小姐搞得不像样了。” 罗杰掀掉旧,坐稳了张望是何人,却是:“哦,是豪将军啊,怎么,我在这里听风不行吗?别看今天天气晴朗,明天下午会刮风下雨,东城墙可能发大水,要早点准备才行。这些天有那么多使团在宫殿内外,这工作做不好也要承担责任。”罗杰并没有如豪丹全想象中那样跳下来跟自己道歉,他继续逗留在屋顶,眺望东南方的天空。云丝很少,蔚蓝色的天空到了地平线的时候略略泛白,就是这么一副好天气,罗杰说的话未免有点过火。 豪丹全怒气冲冲地喊道:“不许妖言惑众,你给我下来。”说着,他看见罗杰脚边有个方壶,又喊道:“又喝酒了是不是?我已经说过禁酒,没听见吗?” 罗杰扇着本,抓起酒壶的系绳,晃了晃道:“没有,壶满满的,我一滴也没喝。”不管豪丹全是否相信,罗杰扭头看西边的天空,天没有异常情况,地面上倒是见到亭台楼阁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兽群。人群兽群在挪动着,看不清到底有多少。“豪将军,这里能看见那边人头拥挤不堪的,好像是有使团刚到的样子,今年是在为难图叔革殿下,他还嫩着呢。”罗杰仍旧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丝毫不察觉自己的举动是违反了规矩。 豪丹全大喝一声:“罗杰,你再不下来,我就要把你关在牢里。” 罗杰假装害怕,跳下来站稳,见旁边一只灰土色的白雕把豪丹全的肩膀当作停机场,凑近对方耳语:“是我们要求罗杰尉官上去探天的,他从来没有预测错误,明天一定下雨,豪将军请准备准备。”那家伙似乎耳背,不能判断声音大小,结果说话声并不怎么低,罗杰就是站在十步以外也能听见。豪丹全不信任地点头,勉强答应做准备。罗杰瞧着他们俩那副模样,自己也不大自在,想到这位将军应该是在阿提隆泰陛下身边,好奇地问:“豪将军,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到这种下人的地方,我后面是士卫的住房,旁边是厨房,隔壁是储藏室,那边的是茶水间,还有洁净室在那个角落……”罗杰一边指出方向,一边细数宫殿的布局。 豪丹全狠狠打断道:“谁要听你说这些,这里是你管辖的地方,你不仅要清楚它们的位置,还要好好打理。不说这些,穗和在什么地方?”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十一话 楼塔 豪丹全对着一脸满不在乎表情的罗杰,心里极为恼火:“穗和在什么地方?” “啊?大小姐?她不在籍斋或者药斋吗?”罗杰不经意间被问及宁亚穗的事,蛮奇怪地反问:“怎么,你想找她?就现在?” 豪丹全怒瞪着双眼,吓得罗杰伏身斜目:“这么说你也不知道?。”罗杰连番道是。“还不马上给我找,陛下要见她。” 罗杰腾地站起来道:“这我不能答应,如果大小姐不在这两个地方,那就在……”他想说的是“一定在世界另一头的试验室里”一类的话,可仔细一想,闭口了,瞬时间转而道:“大小姐不在这两个地方,我也没办法找,只能等她回来。” “好,通知守门士卫,如果谁见穗和回来了,马上向我报告,不得有误。”豪丹全一声令下,不管罗杰如何阻止都照样昂首挺胸地回去。 罗杰知道麻烦到了,可是宁亚穗在什么地方呢?他边想边走,“大小姐好像说过要去龙泉,还有那个叫什么英什么的地方,不过说句实在话,她在那个地方是去上学。”罗杰不知不觉地把心底话说出口,“好端端的到那种地方上什么学,在这里学厨学医的不好吗,为什么要花那么大量心思还有难得储来的钱消耗到不相干的地方?” 忽然之间一把娇气的声音笑骂道:“不相干?罗杰,那边可学的东西更多,你要不要发个信号上天,那边一会儿就会收到。还有,你看这是什么?”穗和掏出一块黑乎乎的铁东西,又拿出一个细小的圆球状东西,里面发出黄光,看起来很平稳的光,但在白天的日光下显示不出任何特别的地方。“电这东西在东方不多见,到了晚上就非常有用,不必再摸黑走路,看也不必担心风来扰乱;相比之下,那些烛火实在太容易让人分心了。”宁亚穗根本不在意罗杰,只顾着摆弄自己得意的杰作。 罗杰一下子夺走宁亚穗的宝贝,说道:“陛下要找你,虽然我不知道原因,不过看起来很焦急,豪将军刚才来过。” “哦,我知道。”宁亚穗一点也在乎,“我回来的时候看见麒麟纹大旗,是大龙王祥福的使节。大概要我做点素菜什么的招待客人,做肉类食物这种东西,我还差一点儿。”说罢丢下一句“黑鹤你留下”,独自一人走掉。 罗杰见黑鹤凑过来,伸手拉拉她的羽冠,低声问道:“大小姐看起来并不高兴,是不是遇到不顺心的事了?” 黑鹤本来没有和罗杰说话的意思,稍稍整理一下羽毛,吃掉不知是谁摆下的已经冷掉的鱼,才说道:“小声点,我们想在龙泉得到灵药的事搞砸了,不仅没有得到,还被送归来;主人为了这个到现在还在闹别扭。还有那边的功课给拉下了,好端端地又被杰艾结龙王突然把她找过去,说什么找儿子似的。他儿子叫菲帕图,失踪了,然后……然后的话我都没听见,反正就是主人没答应的样子。” 罗杰听着黑鹤的长篇大论,根本就不猜不出她和宁亚穗究竟碰到了什么麻烦事,却也不想问,找张椅子坐下,道:“豪将军真是的,害我没法待在屋顶上看天气了。” “对了,主人认识了一位新朋友,他是杰艾结龙王的儿子埃克。”黑鹤补充道。 宁亚穗并没有立即去大殿,刚出门就朝侧殿跑,兜圈子绕到侧殿后面,跑过狭窄的巷道,钻过阴暗处的小门,一步跳过两人高的围墙,进入一片绿绿葱葱的花园。这个庭院式的花园中央是个圆形大喷水池,池岸左右各九个泉头、中央七排各九个泉头,一共八十一个喷泉出口是模仿着不同的生物造型制造的,有花圈状的植物,有单独的一朵花,有奔跑的马,有匍伏的虎,有飞翔中的大雁,有觅食中的小鹳,没有一个是相同的。宁亚穗早已把水池里外看个透,也不瞧池子一眼,爬上旁边的小树,跳到另一棵大树树冠上,张望着远处的风景。这真是个好得不得了的天气,阳光明媚,暖洋洋的,看不出不久前下冰雹时的破坏,叶子已经长出来了,全靠树精们的努力。 宁亚穗也不注意这些,她的目标是远处一栋红墙金瓦的高楼。眺望高楼,它就像个尖顶层塔:正方形地基,第一层也是方形,红墙上是一列没有尽头的雕花式通风窗,不能打开,却能里外互观;第二层是略小的八角形,外面没有阻挡的小走廊通过桥连接着旁边一栋小楼,并通过更多的天桥通往更远的地方;上面一层又小了一圈,檐瓦上的垂饰连接着围栏的雕塑,形成一个并不密封但很奇怪的空间,宁亚穗知道那是阻挡进入高楼最上层的结界;上面的几层是非常普通的塔形建筑,最顶端的已经没有棱角,是完全的圆形,没有暴露于外的走廊,没有窗子,也没有可见的柱桩,是个奇怪的封闭空间。宁亚穗跳过树冠,一步一级地跃上去,跳到高楼的顶房,伸手抚mo檐瓦,钻进腾出来的小空洞,泛起一阵空间的涟漪,人消失了。 一盏昏黄欲灭的油灯照亮密封房间的中央,四周墙壁仍旧看不清,钉挂在内柱上的金属灯台现在是冰冷的,铺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仿佛许久没有人来过。房间中央醒目地矗立着一张莲花底座的镀金小台,底座、支柱、平台,一个同心圆式的展示架,顶上放着一颗纯黑的小球。宁亚穗刚到达,“神石”就发出脉动一样的光芒,向宁亚穗报告着什么。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十二话 来宾 “啊,她来了,彤飒妈妈,我们将要见面了。” ―― 暗紫色的八人大轿在一队浩浩荡荡的兽群队伍里很突出,队伍沿着西门的大道穿过一道又一道不同形状的门,进入一个毫无生机的广场。为首的人是个穿着绛紫色绸服的年轻人,正坐在一匹没有杂毛的黑色高头大马上面,细细的眼睛,宽厚的脸庞,一头束得整整齐齐的长发,端正地坐在开敞的暗金色大轿里:他是金善,高胜如的哥哥。领路的人躬身说道:“金善殿下,这里就是了。”那人退去,金善下马,并不急于进门,而是抬头观看四周。刚瞧一眼,还未看清楚,从另一道门走来个身不高、却穿着一身绣金线的大袍、瘦瘦小小的少年,一头褐红色卷发,一双炯炯有神的灰瞳眼睛,外貌像极了他父亲阿提隆泰。这位少年道:“本人乃北方龙王之子图叔革,在此诚请大龙王使团光临本大殿,这里是客殿,阁下的住所,这边请。” 金善道:“这里有本王的妹妹,妹妹身体嬴弱,请图叔革殿下通融。” 图叔革道:“这没问题。”接着就回头吩咐道:“你们领路。”那些素衣仆人匆匆走来,领着金善时节队伍中一辆裹得严严实实的粉色小轿而去。图叔革看着他们拐弯不见,又道:“金善兄,不好意思,本人应该早点到门口迎接,可你也知道我父王正在办寿,有点忙,请别见怪。对了,听说东方龙王刚换了人,他们的使节也顺道来报信。” 金善和图叔革并肩进入大堂,分主客坐下,前者道:“我也刚刚知道此事,森印登上了龙王的座位,下次不是你就是我了。”衣裳华丽的仆人端上暖茶,客人和主人都尝了口,金善又道:“这是十年陈茶,颜色较深,带点酒味,是你们的好茶。” “谢谢夸奖了。”图叔革问道:“对了,你的王兄和王弟还未找到吗?” 金善长叹一声:“如果能找到就好了,赵家庄被毁已经很久,一丁点线索也没残留,还找什么啊。父王已经认输了,今年还打算让王弟库博出来见世面,好减轻我的负担。不过你也知道,如果他是真行的,也用不着我出来。”金善又喝一口,“父王刚刚派信使来报信,说我暂时不用回去,先到东方龙王那边一趟,至于贺礼,半路上自然会到。你瞧瞧,要是库博能办事,派他去不就可以了吗,还用得着我那么奔波。”图叔革笑着点头,倒不说话,心底倒是明白连个弟弟的称呼也不用,这两兄弟的关系很紧张。“我啊,本来不想让妹妹出来,就怕她烦着你们。” 金善一席话刚刚落音,外面传来宏亮的一声。“哦,是谁人能让你金善殿下这么不放心?”门外一人带着一点敌意的笑冲着金善和图叔革而来。此人有着宽阔的肩膀,短促的头发,一身结实的肌肉,透过大衣下的黑色紧身马甲露出雄壮的身躯,腰间挂一把银色长剑,穿一双高筒靴,真是威武。 图叔革的仆人们又是道歉又是领座,上来些小点。图叔革道:“原来是赤狐阿牧将军,真是意外,你怎么会从那边的客殿里过来?” 赤狐阿牧道:“哪里,我听说大龙王的使节来了,怎么也要来拜访拜访。”带着敌意的语气说话,屋内的气氛却没什么改变。赤狐阿牧说罢,向金善行个外礼,三人一番客气话不提,赤狐阿牧又道:“刚才你们说的是谁?” “是我妹妹柳盈,她身体虚弱,又不肯吃东西,挑来挑去的,只吃点果子,那怎么行。”金善无奈地对图叔革说话,“怕就怕你们北方没什么东西合她胃口,那末挨饿了,父王又要说不是。照顾我妹妹的人也怪可怜的,也很无奈,谁叫我这妹妹生来就是这副模样。” 图叔革一听,哈哈大笑:“哪里哪里,我这里刚好有个专门做素菜的好手,又是个女孩子,说不准这就是缘分。”三人正惊奇间,图叔革瞧见豪丹全在门外慌张地找人,身影瞬间掠过离去,不得不微微摇头,“穗和又到什么地方去了?” 看见主人面容些许改变,赤狐阿牧问:“发生什么事了?”图叔革笑着回避了赤狐阿牧的提问。 豪丹全跑过客殿之后碰到了白雉卓利华,正要说话,见它身后走来一位穿紫袍的长臂人,于是道:“是丁秦大人,你来见金善是不是?图叔革殿下正和他一起,没大事。对了,你有没有见过穗和?” 丁秦举起几乎要垂到地面的手搔搔后背的痒,然后道:“别这么慌乱,那孩子总能在最紧要关头出现,你就是再焦急也拿她无可奈何。”丁秦一段不愠不火的话倒提醒了心神慌乱的豪丹全:确实宁亚穗每次总是在阿提隆泰龙王提起她的时候出现,从不退缩,可这到底是什么缘由,豪丹全想不出来。他展露愁容,沿着檐廊一直往前走,不知不觉走到赵雅芝贵人的殿外,听见里面同样吵闹。这时候,一个士兵匆匆走来,大声报告几句,退回去了。 豪丹全看着那士兵的熊背,想到罗杰也有着相同的背影,心里一阵哆嗦,难道罗杰也能战斗?尽管罗杰是尉官,却是北方龙王特别提升上去,为的就是掌握他和穗和的去向。 豪丹全远远瞧见属于赵雅芝贵人的轿子摇摇晃晃地出门,惊恐地向左右吩咐道:“你们小心一点,稳定点,慢慢来。赵贵人怀孕了,如果诞下的是王子,就是陛下预定中的下任继承者,千万不能出差错。”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十三话 来历不明者 豪丹全远远瞧见属于赵雅芝贵人的轿子摇摇晃晃地出门,惊恐地向左右吩咐道:“你们小心一点,稳定点,慢慢来。赵贵人怀孕了,如果诞下的是王子,就是陛下预定中的下任继承者,千万不能出差错。” 宁亚穗刚巧从封印黑色“神石”的楼塔上下来,听见豪丹全说着胡话,看见他那份焦急,猛地咳嗽一声,插口道:“走路小心是对的,不过只看路不看吃的可不行,她专门喜欢吃些油腻煎炸而且含毒的和生的,这些东西不能说不可以吃,可是要看情况,赵贵人就是不懂这个。贵人现在觉得不安心,心跳也不大平稳,手脚还有一些抖颤,都是拜食物所赐。今天特地叫我来做素菜,无非是做给柳盈小姐看,没大意思。” 豪丹全很愤怒地冲着这漫不经心的少女喊道:“你还有心情说这些,还不快点准备,这里的厨房早把材料都准备好了,等你过来处理。听说大龙王的公主柳盈是个挑剔的人,一生就只吃素食,就连素食也必须是不浓味的,我们已经问过他们的人,算是了解一点,就是你,恐怕也没发即时被她接受吧。喂,穗和,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宁亚穗确实不在听,只顾想事情,把豪丹全的话抛到东边海洋里去。等对方不停催促得不耐烦的时候,她才缓缓说道:“那根本就用不着担心,洗干净果子,摆好糖浆盐花,就这么传上去行了。” 豪丹全一脸惊愕:“你说什么?穗和,你,你知道……对方是大龙王的子女,是贵客啊,决不能怠慢。我们和大龙王之间多多少少有些敌意,一个不小心又要打仗。” “你厌倦战斗了吗?”宁亚穗顽皮地眨眼,突然板起面孔,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会怠慢柳盈的。豪将军尽管放心,新鲜的水果和花瓣是那位公主喜欢的味道,对于过去痛苦回忆的惦记,这就是‘转世之人’的悲伤之处,你们不知道就别乱说。果盘,我已经做好送出去,豪将军请放心。”宁亚穗说罢,转身离开,去找黑鹤和罗杰。 豪丹全在惊诧中盯着宁亚穗离开前的背影,根本不明白她的话包含了什么意思。“转世之人”是个只有龙王及其身边人才会知道。“穗和竟如此轻松说出?穗和,穗和,你是什么人?”,豪丹全喃喃地念着对方的名字,想起了认识宁亚穗的那天。那是一个天气炎热的夏季,化名为欧阳秉的阿提隆泰在豪丹全的陪同下到南方旅游,到了东方龙王属地的时候,一个大约十岁的瘦弱孩子偷走了豪丹全的银袋,等豪丹全抓住小孩的时候才知道是个女孩。 “谢谢你帮我捉住她。”一个身体黝黑、面容凶恶的人类冲到豪丹全身边道谢,有对女孩骂道:“该死的家伙,我要把你卖到青楼去,看他们怎么调教你。” 听闻此话,女孩一点担忧恐惧的表情也没有:“刚才你还不是想把我卖到那个肥妈妈的家么?你以为我不知道,她是官人家的,却也是外面的人,你卖我到别的地方和到肥妈妈的家还不是一样。”水润般的眼睛以蔑视的神色瞧着人口贩子,把豪丹全的银袋狠狠甩到对方脸上,迅速跑开,喊道:“我才不听你的。” 贩子跌倒在地,愤愤地骂着。豪丹全拾起银袋,看见女孩没走远,想要招徕属兵捕捉她,却见到欧阳秉靠近几步,道:“那孩子叫什么名字?你是在何处找到她的?她的父母呢?” 贩子道:“她叫宁亚穗,我们叫她阿穗,她的过去我一无所知,她有没有父母我也不知道,不过老是有个男人跟在她身边,非常难缠。”贩子补充说明他在殷州附近认识这个孩子的过程,又指着一个蹲在墙角把玩石头的蓝发年轻人,道:“就是他,他叫罗杰。” 欧阳秉走到罗杰身边,问道:“请问你是刚才那女孩子的监护人吗?” 罗杰抬起头,用一副脏兮兮的脸对着欧阳秉,道:“我是和无关重要的人物,如果你有话要对我说,那直接和大小姐说就可以了。大小姐,这位老先生想说句话,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大小姐”这个称呼极为奇怪,一个漫不经心的守护者如此称呼一个衣裳褴褛的孩子,说不准宁亚穗来自落难的贵族家庭。 宁亚穗跑过来,对着身穿锦质衣服的老人一番打量,笑道:“先生是龙吧。”就是这么简单一句,欧阳秉认定这个女孩有着特别的能力,于是把一个来历不明的她带回北方的宫殿,交给图叔革看管,并起名为“穗和”。 从那一天起,宁亚穗就是阿提隆泰龙王的奴隶,也是豪丹全认识宁亚穗的第一步。进入宫殿后不久,身为仆人的穗和就因为不守规矩到处闯祸而被关禁起来。受牵连的罗杰倒只转移到宫殿里当下差,那是没什么问题的,可是穗和能私自去探望罗杰的行为却使得守卫宫殿的豪丹全颇感兴趣。为了知道穗和的能力,豪丹全故意把宁亚穗调出图叔革的住所,安排在宫女的位置,不过宁亚穗对这些人毫不在意,她更喜欢充满挑战的别的工作。有一次,黑色“神石”从宁亚穗衣衫里跌落,被豪丹全看见并取到手中,于是籍此控制宁亚穗的行动。但是豪丹全发现宁亚穗不如想象中会反抗,而是很轻易地接受了安排,尽管是以一种若无其事地反抗态度来接受。但是豪丹全到底没认识真正的宁亚穗,连她在做什么也不了解,这就是真相。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十四话 柳盈 就在豪丹全碰到宁亚穗的同时,一名衣裳华丽、来回踱步的少妇进入金善的客殿,穿过小堂,在里房和柳盈见面。柳盈没有出来迎接,甚至没有下床,侧身倚靠着床榻的支柱,闭目小憩。一个中年婆子过来,小声道:“柳姬,北方龙王之妻赵贵人来了,要见么?” 柳盈睁眼看看婆子带着几条浅皱纹的脸,缓缓坐起来,道:“郑楠,请客。” 赵雅芝进门,见一个大约十岁的孩子正在挣扎着要站起来,连忙说道:“别动,就这样坐着好了。”说罢,拉着柳盈的手,扶她坐下,自己也坐旁边,见这个嬴弱的女孩穿着一件绣花单衣,随手取来锦被,替她盖上,道:“别凉着了。” 柳盈见这个二十岁上下的赵贵人如此关心自己的身体,问道:“果然是赵家的人,你跟我母亲很相似,可是母亲早年抑郁而亡,不能像你一般展露笑容。” 赵雅芝安抚道:“真可怜,乖孩子,饿了吗?我准备了食物,请你品尝。”说完,一桌子的饭食送到床边,放在两人面前。赵雅芝道:“我听说柳姬你不吃肉,特别做了些素菜,有鲍汁百菇,这是新鲜时菜……”柳盈却无心在听,这些都不是她喜欢的食物,提不起一点兴趣。赵雅芝见如此,停下来,想问“是不是不合胃口”的时候,听见有人在低声说话。她站起来,问郑楠:“发生什么事了?” 郑楠狠狠地指着刚递上来的果盘,不满地道:“贵人这是什么意思,一个没有整理过的果盘也敢送给我们尊贵的柳姬,你们就如此怠慢我们大龙王的人吗?” “很对不起。”赵雅芝虽然猜想到是穗和的杰作,却不能在此刻道破,只好吩咐道:“你们快去换一盘新的来。” “等等。”柳盈说道,“给我看看。” 郑婆子颤颤地把果盘送到柳盈面前,退后几步,斜斜地张望柳盈的反应。柳盈对这盘看似摆放零乱的果盘产生兴趣:一串深红葡萄、一串粉绿色的葡萄、一堆鲜红的樱桃、几朵颜色各异的玫瑰花,还配上一瓶浅黄色的蜜浆、一碟白色的盐花,极其简单的配置,怎么看也上不了台面。柳盈却兴高采烈地挑了一个红葡萄,渍着蜜浆盐花吃下去,“很好。”郑楠惊呆了,心里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却无法说出来。 赵雅芝重新坐下,问道:“这好吃吗?” 柳盈笑道:“很久没有吃过这个,这是谁做的?” 赵雅芝对宁亚穗回来的事并不知情,于是向旁人求救。有个和宁亚穗年纪相仿的少女出来,说道:“是穗和做的,她刚刚回来,已经接受陛下的命令,为各位来宾准备素食。” “是啊。”赵雅芝一阵兴奋,“待会儿赏她一把如意。” 那少女道:“关于这个,穗和好像从远方带来的礼物,已经送给陛下作为寿礼。” 赵雅芝不悦地道:“你说真的,敏皖?”少女应答,然后退下去。赵雅芝又道:“穗和这孩子是陛下从南方买回来的奴隶,做事好,可就是不听话,一天到晚也不知道跑什么地方去,有时侯连个影子也找不着,我们都看在陛下喜欢她的缘故,无奈她何,如果柳姬喜欢她做的果盘,我就让她每天亲自送来。” 柳盈只顾着吃,根本没注意赵雅芝和敏皖的对话,赵雅芝唤了许久,她才听见。此刻的柳盈几乎吃完了一串葡萄,开始吃别的东西。她道:“好,我正想见见这个人,看来她出身的地方很特别。” 赵雅芝不知道柳盈说的“特别的地方”指的是阴间灵界,想郑楠寻求答案不得,柳盈也不愿多说,在陪伴柳盈一会儿后,前往大殿准备大宴。 此刻的金善也正在前往大殿,途中碰到赵雅芝的轿队,又来一阵寒喧,听见柳盈在称赞某人做的菜不错,非常惊讶地道:“真的吗?我这妹妹向来挑剔,从来没有称赞过我们的大厨,真是太好了。”惊讶中带着安慰和高兴,金善终于能放心让柳盈留下。正高兴间,一阵悠扬的琴弦声从旁边穿来,伴随着同样悠扬的笛声,两音或混合一起,或此起彼伏,或一高一低,演奏出一章宁静的乐曲。乐曲忽然停了,如同断弦一般中断,嘎然而止。 赵雅芝派人去看,金善却想亲自查看,最后两人还是一同前往。绕过了圆门,一行人进入一个小庭院,一条带檐长廊蜿蜒地通过庭院中央的池塘,环抱着一座假山瀑布;几朵粉色白色的小花从水边草丛冒出来,屋檐垂下了长满蓝花的翠藤,假山上的鲜花嫩草布置得错落有致,整个环境就像是个风景画。假山下瀑布旁有个开放型的洞**,两人正站在里面,一个十七八岁的褐发少女正在拉着一副琴,金善不知道,宁亚穗用的是小提琴;另一个有着仕女容貌的全身黑衣的女性用竖笛伴奏。两个女性非常专著地演奏,其实也在享受演奏过程。 “真是奇怪,她们明明在演奏,我们却听不见声音。”金善叹道。 这一声叹息事实上是用低沉的声音说的,以距离来看,正在演奏的两人应该听不见,可宁亚穗住手了,远远地喊道:“听演奏者演奏的时候应该保持安静,这才是礼貌。”宁亚穗睁眼看着金善,又道:“阁下是大龙王的儿子,虽为贵客,也应当遵守礼节;在外地,一个人要是妨碍表演会被送出场外。” 金善走前几步,说道:“姑娘说得极是,不过我没听见你演奏的乐曲,请问这是天?之曲还是虚无之音?”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十五话 相认 “放肆,穗和,你是陛下的奴隶,什么时候容许你和陛下的贵客如此说话!”赵雅芝狠狠喝止宁亚穗说话,又道:“很对不起,这个女奴就是为柳姬做菜的人,但她就是不爱听话,是个难办的奴隶。” 金善听闻眼前这个身穿上紧下宽礼服的少女,不仅能演奏一首好音乐,也是能让柳盈用餐的人,笑道:“没事,她很特别,难怪阿提隆泰龙王会对她产生兴趣。好,告诉我,你刚才演奏的是什么乐曲?” 宁亚穗一笑:“水之声:天上之云、地面江河;地下之流,海间洪涛,都是不为人间之人所控制,所以才叫‘天水’,既然是来自自然之物,当然就是天?之曲。” 金善被身边的一只猫头鹰催促,笑道:“说得好,你叫穗和,我会记住的。”说罢,金善和赵雅芝一起走了。 宁亚穗被赵雅芝勒令关禁起来,作为下午胡闹后的惩罚。这个少女不觉意外,并在众人离开后自己解开绳索,到自己的房间。一进门,敏皖就叫道:“穗和,你……你,你怎么回来了?不怕受到更大的惩罚吗?” “怕?”宁亚穗道,“我连死也不怕,就怕这么小的惩罚。我去看看柳盈,明天赵雅芝找我的时候,你就这么说,不过你现在说出去也没关系,她奈何不了我。”宁亚穗拿了一件星点黑色披肩,披在身上,离开了房间,消失在夜色中。灯火璀灿的地方是正在举行宴会的地方,“他们正在呈上寿礼,我送去的应该是在后面。” 宁亚穗送给阿提隆泰龙王的寿礼其实不是宁亚穗本人送的,赠送者是大陆彼端的杰艾结龙王。礼物是一对彩色玻璃瓶,分别阿提隆泰龙王和赵雅芝贵人:一只是鼓身短颈瓶,装着薄荷油;另一只是球底高颈瓶,盛着百花香水。这份大礼的回礼并不是由阿提隆泰龙王出手,他甚至不知道回礼的事;宁亚穗代替了龙王回礼,那就是找到菲帕图,当然是后话,或者说是前面的话。 此时的宁亚穗在屋檐之上跳跃不停,很快就来到金善的客殿,向着一间露出灯火的房间走去,停在门外倾听。里面传来对话,却只有中年妇女的声音传来:“……喜欢这个的话,我们明天叫人做,用不着劳烦北方龙王的人……你说的那个穗和,我打听过了,她是北方龙王卖来的奴隶,虽然受到宠信,却是个不听话的人。……你想见她?现在?现在我向谁要?赵雅芝贵人正在大殿会客,办不了这事。” 宁亚穗穿过墙壁,看见房间里只有四五人,都没看见自己进入,于是无声地靠近几步,观察柳盈。柳盈目前正躺在床榻上,一张白帘挡住了宁亚穗的视线,只能看见露出被单的瘦小的指头被厚厚的毛手套裹得紧紧的,紫红色绣银丝小袍露出一角,却不见人脸。宁亚穗绕过去,终于见到了那张苍白的脸,忍不住皱着眉头。 “是谁?”郑楠看见了站在身后的宁亚穗,大声喊道:“来人啊,快来人……”话 没说完已经被宁亚穗阻止了:“我就是穗和。” “大胆,居然擅自闯入柳姬的房间,你是何人?放肆,见到柳姬居然不行礼,太无礼了。”郑楠喝道。 “哼,就是赵贵人也没有资格骂我宁亚穗,你又是什么人。”宁亚穗在反攻,“在阿提隆泰陛下的宫里,我比赵雅芝早到,是直接参与陛下膳食的厨师,什么时候轮到赵雅芝在我面前说话。再者,我不完全是陛下的奴隶,我也是某人的未婚妻,你给我听着,阿提隆泰陛下也好,大龙王也好,都是一地之王,不能与阴间大王相提并论。” 郑楠被对方一番正辞吓倒,说不出反驳的话。柳盈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搂着宁亚穗道:“亚穗,真的是你吗?”激动的声音忽然变成咳嗽声,伴随着急速的喘息,柳盈快晕过去。 宁亚穗急忙把柳盈抱上chuang,盖好被子,替她按揉,帮她抒缓气息,并伴随着详细观察。柳盈苍白的脸庞缺少了血色,薄薄的双唇,尖尖的下巴,虽说是个漂亮的十一二岁孩子,但憔悴和哀伤的神情和应该是阳光灿烂的年龄极不相配。柳盈也在观察眼前的“宁亚穗”,这个已经长到了快要成年的少女露出水灵灵的眼睛,高高的鼻子,红润的双颊,束成辫子的那头深褐色卷发成为了过去的痕迹,尽管一举一动都充满了少女的朝阳般神韵,可那张带着好奇的脸成为了过去的痕迹,已经找不到当年的童真和毫无保留的心。宁亚穗的脸也变了,变长了,变得消瘦,但不是营养不良的那种,而是带着成长后的美。柳盈看着这个不认识的“宁亚穗”,略略皱眉,轻轻道一声:“没什么了,我记得以前有个和你一样名字的孩子,可是她死了,死在不应该死的地方。”柳盈缓缓躺下,还是以那种哀伤眼神看着宁亚穗。 宁亚穗凑到柳盈耳边,轻声道:“彤飒妈妈。” 柳盈一下子呆了,抖颤的双手抚mo着宁亚穗的脸,摇着头道:“你真的是亚穗吗?”宁亚穗点头,压低了声音说了几句,扶着柳盈躺下,哼着歌儿。歌声清脆,带着丝丝安宁的味道,如同夜色中的微风,又如广阔的草海,让人身心平静。柳盈笑道:“果然是你,亚穗,这是我以前哄你睡觉的安眠曲,真好听。亚穗,能把这首歌全部唱出来吗?” “当然可以。”宁亚穗笑着,又重新开始唱一遍。郑楠见柳盈喜欢,终于向宁亚穗投降。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十六话 心音 夜色渐沉,宴会终于散去,敏皖在一道门外等待赵雅芝的轿队出现,不巧的事出来的人是阿提隆泰龙王和金善,还有另一个少年。在一连串的火灯笼的照耀下,三人正在向其他侧殿走。阿提隆泰龙王偶然瞥见焦急的敏皖,示意丁秦来问。敏皖极不情愿地把穗和私下去找柳盈的事说出来,金善大吃一惊:“她居然有如此实力?” 另一个少年道:“这么有趣的一个人居然为你北方龙王所有,吾心里有点不快。要是她能在本王面前做份好菜,那真是一次享受。”其他人都无言地看看少年,少年摆着一副别扭的模样说道:“什么吗,这世上最重要的两件事就是吃和玩,穗和既然能做一手好菜,又能弹一手好琴,就这么放任岂不是浪费?” 金善苦笑道:“她要是落在你陆胡手里才叫浪费。” 阿提隆泰见陆胡面露难色,忙着劝说道:“哪里的话,我看穗和个不平凡的女孩子,与其让她一个人在外面流连,不如看着她成长比较好。敏皖,你去传令,说吾容许穗和留在柳姬身边。” 敏皖惊讶地问:“就这样?” “对,就这样,随她喜欢的好了。”阿提隆泰心里乐滋滋,尽管没有笑出声;陆胡倒是不怎么在意地摇头;金善却乐得听见阿提隆泰下这种命令,想着下一步行动;敏皖悻悻地走开了,把话转告与赵雅芝,可后者能做什么呢?什么也做不了。 ―― 罗杰的预测是对的,宁亚穗和彤飒的转世――柳盈相认的第二天下午,一场滂沱大雨破坏了本应该举行的猎林会。猎林会是庆典的一部分,是各位武官向龙王展示实力的重要一项。这场实力的比赛在太阳升到东边天空的一半时开始,原本应该是连夜迎战,不过太阳落到西边天空的一半时,云丝后面夹杂了乌黑的云朵从东南方飘来,雨就这么下起来。“罗杰说对了,真的下雨了。”豪丹全后悔轻视了罗杰的话,明明知道对方正安安稳稳地躺在自己的床上乐滋滋的样子,实在是火人,“不知道东门那边的城河有没有泛滥。” 豪丹全小瞧了宁亚穗对罗杰的控制力,这个经常闹事的少女居然私下叫罗杰看管宫殿门外的东河。罗杰非常听话地去了那座五层门楼式建筑外的河道旁,伸出藤状长臂,做一个拦水坝。水慢慢上涨,门楼上的人惊慌地喊道:“罗杰尉官,你快回来,水要淹到你脚边了!”恐惧的喊叫说明这些人不了解罗杰。罗杰不肯听他们的,一边喝酒坛里的些许酒沫,一边瞧着慢慢涨起来的水,摇摇晃晃地抽回长藤,让水冲过去。 汹涌的水冲刷着石头河岸,激起了滚滚白浪花,把郁积在河床里的淤泥刷洗而去。罗杰向着冲来的士兵们喊道:“别过来了,你们没见到我在做什么吗?这条河深了,外面的人就不容易淌水过来。而且那些淤泥会被冲到下游的田地里,是肥沃的黑土,这样子很好,今年夏天应该有丰富的谷物收获。”罗杰只顾自言自语,完全不在乎别人奇异的目光。罗杰继续自己话:“大小姐,你又赢一次了。” 一个喷嚏,宁亚穗发觉自己犯风寒了,撇下手里的彩色贝壳珠串,看着窗外的雨,轻声说道:“听水的声音,罗杰做得很不错。” 柳盈躺在床上,正从宁亚穗口里获知阴间几场战斗,问道:“那个罗杰真的是冥界使吗?” 宁亚穗点头:“罗杰对我很好,可没教我什么,倒是我来教他,很奇怪吧。”少女露出悲伤的笑容,眼里带着一滴泪水,沉着气说道,“可惜花姐姐死了,爸爸又不能恢复人型,灵界也好,冥界也好,世界变了。” 柳盈笑道:“亚穗,你变了,以前的你对什么事都保持探索的yu望,现在的你已经变成了别人的老师。亚穗,你今后想去什么地方?你渴望得到什么?” 关于这两个问题,宁亚穗从未想过,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尊长老说过‘人间有我的未来’,可现在我所渴望的,我想得到的,好像很遥远似的。” 对话到了这里,嘎然而止,屋内只剩下雨水的声音,最后是郑楠打破寂静,柳盈换了衣服,道:“亚穗,你想过婚嫁吗?”宁亚穗听罢,带着烦乱的心绪沉默了。 ―― “翠琴,好了。”大雨在天暗后止住,第二天早上,柳盈早早起床,穿上一件绣银线的丝质小袍,戴上一串看似沉重其实相当轻巧的首饰,由一个十四五岁的女侍翠琴帮忙梳洗。刚刚梳洗完毕,宁亚穗就送来了早点:一份香蕉,两瓣橙子,还是原来的调味料。柳盈边吃边道:“亚穗不吃吗?”翠琴退到宁亚穗身后,等待下一个命令。 宁亚穗放下果盘,道:“我吃了芝士面包和肉排,是西式早餐。我在人间生活了好一段时间,已经习惯吃不同的东西。不过呢我不大喜欢这次宴会的安排。” “怎么了?” “一份素菜硬要起个肉的名字,有违‘不杀生’之名。所谓素食,就是在不夺取生命的过程中获得食物,而吃肉就要杀生,生者失去生命才会成为我们的桌上之物,所以说举宴之人虽想表示自己的慈悲,却用错了方式。”宁亚穗的语气是那么的深沉,以至柳盈和郑楠有点担忧,但她很快就转变过来,“今天大家去看戏,我要在那边做点事情,柳姬想去吗?” 柳盈一句“好”就不顾郑楠的反对,坚持出门,连金善也挡不住。“竟然有如此事情?”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十七话 戏台 雨后的青天,一种醉人的蓝青色,散发令人心旷神怡的气息;火红的云霞横跨过天边,比彩虹更绚丽。时间还早,可阿提隆泰的努奴仆已经忙碌于各种事务当中,今天是祝寿大礼的第五天,还有明天的祭天大典,全部仪式就会完结;而今天,在阳光照耀的日子,一场场大戏要上演,为首的一场是神鳖祝寿。 戏台是个临时搭建的竹木台,前面一块平整的空地,后面是一板巨大的方顶大幕,挂上一幅青秀的山水画,以展示大戏的环境。围绕着看台的是个布置精巧的方形观众席,下面几层是没有屋顶的简陋座位,已经坐上了不少人;上面是间隔成一个个小套间的包间,两旁的柱子挂了不同符号的旗帜以示区别,包间里还挂了绸质大帘,没人的时候并不开放。三三两两的人在台上耍戏,观众们就在外面拍手称快。宁亚穗在包间后面做点心,柳盈见宁亚穗不在,并无心欣赏这些娱乐观众的艺术。柳盈不知道宁亚穗来引导自己来看戏的原因,宁亚穗却明白:黑鹤和罗杰都在这里,要让柳盈真正相信自己,唯一的办法就是黑鹤现身。 宁亚穗的事做完后,从包间后面的狭窄走廊穿过,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向侧边一座小殿。豪丹全恰巧守在门口,见宁亚穗出来,阻挡其去路,喝道:“穗和,你又想干什么?不要说。我不管你想干什么,总之就是不能打搅陛下还有客人。” 宁亚穗见罗杰跟着一个深眉紧锁、头发长长、一身横肉的中年人后面,低声问豪丹全:“将军,那人好像是呵图泰龙王的儿子真舍里殿下,他们住的地方比较远,怎么也来了?” 豪丹全觉得宁亚穗麻烦,随便说道:“他们不算远,听说与陛下同时‘化龙’的杰艾结龙王也送来了礼物,他远在大陆另一头,那才叫远。”宁亚穗默然冷笑,与罗杰无声地打招呼,然后回到柳盈身边。 这些人刚散去,一只小豹从金善的包间里出来,见到豪丹全,看看柳盈,忧心忡忡地道:“柳姬身体虚弱,长时间到这种地方来会要了她的命。豪将军,你的人做出如此行径,我们大龙王还有金善殿下绝对是不能轻易饶恕的。”说罢,这只豹子翘着尾巴,怒目盯着豪丹全。 豪丹全也知道事情棘手,但阿提隆泰龙王和金善也同意穗和的做法,那又能反对么?不能,对此他惟有恭敬说道:“洛沁莎大人,不是我豪丹全故意这么做的,穗和虽然不听话,却是个懂事理的人,不会做出对大家不利的决定。” “你是说就这么任由一个少女胡作非为吗?我不知道你们陛下是怎么想的,可是连金善殿下也对她如此宽容,这个女孩实在太危险了。”洛沁莎不满地哼着,“依我看,派白鹤垠塔去监视她好了,那种孩子还是小鬼,想把我们两位殿下耍得团团转,还早着呢。”就连洛沁莎也小瞧宁亚穗,似乎这个穿行在高手如云之地的少女是只小蚂蚁。洛沁莎的命令刚下达,一只洁白的鹤飞出去。 豪丹全暗暗跺脚,心里不是滋味:“怎么说呢?穗和目前是图叔革的人,可她毕竟受陛下的宠爱,如果闯了祸,这责任是要让自己背负,那才是麻烦事。”正想着,一条黑带出现在白鹤消失的地方,一声尖叫,使得戏台所有人都停止动作,望着那跳上屋脊的白色影子。 白色的影子是白鹤垠塔,黑色的条带是宁亚穗的武器黑鹤,两只仙鹤先后飞出戏台,在金瓦顶上跳动,看得前来阿提隆泰龙王和前来拜访的使节都起哄。豪丹全见黑鹤微微扇动着翅膀,压低了身体,怒目盯着垠塔,心知不妙,左右环顾时瞥见罗杰刚从小门后面出现,用尽气力喊道:“罗杰,快阻止黑鹤,这里不是你们胡来的地方,还不快去。” 这几声吆喝又让大家把目光投向罗杰,罗杰倒不觉什么,平静地解释道:“豪将军,我可阻止不了黑鹤,那不是我的武器,我无权干涉。”罗杰说的是真话,但是在场的谁会相信,在旁边的人不断拉扯和叫骂中不得不喊道:“黑鹤,住手,他们要的是柳盈公主,对大小姐没有太大敌意。”这种不伦不类的命令由罗杰说出口,大家不由得重新估量他最初的话。 黑鹤却道:“不是这个样子的,他们是想监视主人,想对主人不利。” 罗杰一听,喊道:“那不可以,你以为这里是小堡纽伦,就是在那里也不可以随便想怎样就怎样。”黑鹤并不搭理罗杰,见旁边有人插入,一下子跳开,现出人型,伸手挡住对方的长剑,顺势逃到屋脊后面。罗杰看着白鹤垠塔跟随黑鹤而去,终于感到松一口气:“哎,我就知道他们俩相见就会有麻烦,大小姐还是没法忘记过去痛苦的记忆,麻烦死了。” 豪丹全刚走到罗杰身边就听着他那些奇怪的晦气话,插口道:“你还有心情说这些,还不快去阻止黑鹤,这次绝对不能轻易饶恕你们。” 罗杰不慌不忙地道:“豪将军,能阻止黑鹤的只有大小姐一人,我是无能为力的;不瞒你说,你们要想对付大小姐也是白费心机,她不是个善良的孩子。” 宁亚穗早陪伴在柳盈身边,从观众席欣赏黑鹤的表演;她不阻止黑鹤,因为阻止她只会助长大龙王下属的气焰:“让他们明白黑鹤的能力也不错。” 柳盈担忧地劝道:“亚穗,阴间武器是不能对付活物的,快把黑鹤叫回来。”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十八话 婚约 宁亚穗本无意阻止黑鹤,忽见阿提隆泰用责备的目光盯着自己,一声口哨,把黑鹤召回身边,才向柳盈作解释:“以前我也是这么想,不久前才发现黑鹤并非单纯的阴间武器。正如我,我也不是阴间亡灵,我们都属于阳间。”柳盈无言地看着宁亚穗,眼前的这个少女已非思想单纯的孩子,她的心思已经超越了柳盈的想象范围。 阿提隆泰,这位苍老但健硕的老人家见到宁亚穗接受无声斥责,又见豪丹全和罗杰过来,叫来洛沁纱,道:“穗和是吾的膳食厨师和私人大夫,当然能明白柳姬是否可以出门,放心好了。据吾所知,穗和向来独立自行,对其他人漠不关心,可你们也看见她对柳姬非常热心,?中原因,吾也不了解,至少知道柳姬见过穗和后也高兴,我们何不托个人情?” 金善在这一系列的事情中,对宁亚穗的兴趣越来越大,打算把她据为己有,见阿提隆泰驶来一艘大船,顺势道:“既然如此,小王有个请求。” 阿提隆泰看见金善那副笑眯眯的样子,明白他的请求是要宁亚穗,正想说句话,却听见罗杰道:“这可不行,大小姐是某人的未婚妻,在未经对方同意解除婚约之前,大小姐的婚事都不容你们作主。”罗杰恭敬地行礼,向在场各位表示歉意。 阿提隆泰和豪丹全也是第一次听见这种事,与众人一样都以怪异的目光看着罗杰,又抬头去找宁亚穗。但是在柳盈的包间内,一个人也没有,纳闷间,宁亚穗抱着柳盈出现在众人之间,并且说道:“关于我的婚事,大家不必担心,我在离开那人之前就已经把话说清楚了,现在我是自由的。”说罢,低头见柳盈在怀里疲倦地睡着,又道:“柳姬需要休息,我先退下。”宁亚穗刚走几步,就碰到森印的使者赤狐阿牧,她却不怎么在意对方。 赤狐阿牧早已对宁亚穗有所听闻,亲眼看见更加激起夺取的yu望,趁着对方靠近身边,一手捉住对方的手,**一拉,企图抱住宁亚穗。可就在那一瞬间,赤狐阿牧发现自己如同捉住一块巨型铁柱,宁亚穗纹丝不动地站着,以极度漠然的神情看了赤狐一眼,微微侧身,把柳盈抬到肩膀位置,顺手一甩,赤狐阿牧还未明白发生了何事就飞过人群上面,跌到远处包间的椅子上。宁亚穗重新把柳盈放入怀抱,不屑一顾地道:“你的实力比古特提列图的孩子王还差远呢。” 赤狐阿牧站起来,咬牙对着宁亚穗就要发狠,哪里知道黑鹤就在身边,早已被对方捆住不能动弹。柳盈喊道:“不要,亚穗,不要伤害别人。”宁亚穗无声地扭头,既不看赤狐阿牧,也不对黑鹤下令,直接走开。赤狐阿牧还是不死心,而黑鹤的位置由罗杰顶替。赤狐阿牧的手被罗杰抓住,从两手接触的地方,一股热力传来,狐狸的手臂像被烈火烧烤一般灼痛,恨不得马上抽回来。 垠塔见黑鹤走开,低声问洛沁纱:“看来那只黑色的仙鹤的主人确实是穗和,怎么做?” “监视穗和。”可是洛沁纱已经肯定不管怎样,垠塔是不可能隐藏在宁亚穗身边。其实洛沁纱的担忧是没有必要的,因为金善已经安排猫头鹰虚丰跟随宁亚穗。 ―― “哦,原来是那次的事,吾都忘了。”阿提隆泰,或者是欧阳秉如是说。 豪丹全附和道:“那真是意外,我从未想过和穗姬你居然拥有那种实力,当时我确实吓呆了,怎么说呢,一个在自己身边服侍陛下的少女身藏如此强大的力量,而我身为陛下身边的最高卫士,居然一无所知,实在有shi身份。不过话说回来,那次的事气火了赵贵人,下令要把和穗姬你送到浣洗所去,后来我和谷哲穆大人一起好说歹说一通,还是没法劝阻赵贵人,只要让图叔革殿下去,还是不行,最后是陛下地把你们的罪免去,事情才完结。” 罗杰喝过了茶,见豪丹全向自己张望,道:“我知道,我更知道陛下出面调解的原因,不就是因为金善提出婚约之请么,难得大小姐会同意。” 欧阳玲平静地解说道:“因为彤飒妈妈,不,是柳姬劝我接受的。我把与安德鲁解除婚约的事说出来后,柳姬就非常高兴地对我说:‘我不希望你回到阴间,嫁给我二哥好么?一来我可以整天和你在一起,二来你能照顾我,这样不好吗?’其实柳姬说的也对,当时我确实想更多地留在她身边,所以才答应那次婚约。”说罢,觉得疲倦的少女侧卧在椅床上,不再说话。隆明来替欧阳玲盖被子,然后去换点新的点心来:原来果盘早已空荡荡的了。 罗杰见欧阳玲疲倦地小睡,说道:“我们也休息一会儿,高胜如他们也快回来,我们到庭园里走走,舒展一下紧梆梆的筋骨。”说到底,罗杰想让欧阳玲获得安静的休息,这也是雾舅舅的要求。尽管不明说,可大家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轻手捏脚地溜出大厅,在庭园的池塘边继续讨论。罗杰刚说话,“我们刚……” 他的话未曾说完,涟漪突然冒出油亮的脑袋,嘻笑道:“罗杰哥哥,你在干什么?” 罗杰低头避涟漪的袭击,喝道:“我不是你哥哥,不喜欢这套。” “真没意思,”涟漪失望地撇着小嘴,回头瞧瞧正在进门的众人。 一直在罗杰身后的谷哲穆见这个白头发的女孩和欧阳玲有几分相似,忍不住问道:“这孩子是你们的?”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十九话 家 谷哲穆的问题“这孩子是你们的?”中“孩子”指的是涟漪,眼看着这个“不懂规矩”的孩子冲着罗杰作鬼脸,喝道:“你怎么可以如此对待你的长辈,快向罗杰尉官道歉。” 涟漪一脸糊涂地看看陌生的青年人,跑向厨房,找隆明去了。谷哲穆快被这孩子气疯,还想说骂,罗杰打断道:“不要责怪涟漪,这里的规矩没有陛下宫殿里森严,大家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是朋友,也不会计较那么多。” “怎么可以呢?你瞧瞧,就是你们不管教,她才是个没有礼貌的姑娘。”谷哲穆愤愤不平地说着,下面的话最终是豪丹全觉得场合不对,阻止他继续说话。 到了这种时候,罗杰才又找到空隙,补充道:“涟漪是隆明的妹妹,是宝锭的女儿,除了这两人,我们都只能像老师与学生一般教导她。涟漪原本就活在自由自在的森林里,而且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开始反叛,如果硬要她接受规条只会适得其反。哦,你们回来了,惠慈、高胜如,课程还可以吧?” 倒是没有提到名字的季梦冲出来,哭丧着道:“你忘了我吗?课程太难了,又要交功课,能不能跟老师们讲讲情,减低我们的脑力劳动。” 罗杰心里笑着,却板起脸庞道:“脑子不用会生锈的。”一句话逼得季梦退后,罗杰于是让双方互相认识,并且大致解释赵梨的经历,最后说道:“大概的情况就是这样子,到现在为止金善还未知道此事。” 欧阳秉一直背手看着庭园远处的塔型喷泉,可耳朵总向着罗杰,并仔细听完他的话,末了道:“这么说来惠慈你从那时候起就在这里生活了,感觉如何?” 惠慈半拱身以示敬意并说道:“很好,这里的一切都在料想之外,而且阿玲小姐是个极好的老师,不仅教会我们如何在这个世界生活,也让我们明白知识的无限性,我们在此还有很多要学的东西。”听了此话,欧阳秉略有动心,却不道声。 大家在池塘边谈天说地,不知不觉已过了正午,午饭的时间因为和欧阳玲一起,吃过了也不觉察,此刻却是下午茶时间,露娜和隆明、涟漪、耀明一起在石台上摆好点心,如包子、晶糕、肉丸等等,并放好桌椅,让大家聚集起来,说说笑笑地继续着。涟漪按捺不住大人世界的寂寞,拉着耀明的衣袖跑到河对岸的灌木迷宫,骑在大山鹿同同的背上,溜到后面温室里去。谷哲穆看着这一切,忍不住道:“那个叫涟漪的孩子很活泼,有点像过去的和穗姬。” “对,不过她没有大小姐那么顽皮,而且以相同年纪而言,涟漪的经历比大小姐少得多。”罗杰笑了笑,端起青叶彩凤茶壶,给大家斟茶。正说着,涟漪又一次出现,少了耀明和同同,却多了一只獾。罗杰喊道:“涟漪,欢欢上次偷走露娜的铜子受到惩罚,要禁闭,你怎么把它放出来了?” 涟漪跳到欢欢面前,一把抓住它的尾巴,几步跑到罗杰身边,回答道:“不是我放它出来的,不知道是谁忘记上锁,令欢欢自己跑出来的,我见耀明跑不快才自己动手。”涟漪得意地作个鬼脸,把欢欢交到罗杰怀里,然后嗖地跑开了。罗杰想着是叫露娜的时候,没想到露娜已经站在自己身后,一声不吭地抓去吵闹的欢欢。 欧阳秉见了,呵呵笑道:“这真像个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每个人都能平等坐下谈话,虽然感觉奇怪,却不失和谐和温暖,真好。” 罗杰道:“欧阳先生过奖了,我们这个家不像家,不过是群朋友的聚集处,谈不上是个家。”他见壶里没水,从露娜留在自己脚边的大壶取出来,又泡一壶茶,又道:“我们啊,都有着不同的阅历,能和平相处在一处已经很好了。”罗杰意指赵家庄被焚毁一事,但在场的并非人人了解。 “是啊,能找到一个安乐窝也是好事,”欧阳秉叹道。 “哎呀,罗杰,你怎么能向客人说这种悲伤的话题,快换一个。”说话者充满了快乐的情绪,马上就感染了石台上的众人,大家回头一瞧,原来是个比涟漪、耀明大不了多少的孩子,后面关门的还有另一个和涟漪同龄的男孩,在长廊上也有一个十五六岁的高大少年匆匆走过,向走廊尽头的花槽去。前面的男孩一到,拿起反盖的杯子,自斟一杯,一口喝光,然后说道:“我就是安德鲁,很荣幸见到阿提隆泰龙王。听说你们是来找阿玲,她正睡得香,我们不去打搅,能在这里继续说下去吗?” 这边话音刚落,大门又一次打开了,这回是欧阳秉、豪丹全、谷哲穆都熟悉的人来了――她是黑鹤。在黑鹤身边还有一个容貌和隆明差不多的年轻人,龙牙提着背包和黑鹤说了几句,见庭园里的人多,急忙上楼,留下黑鹤。黑鹤走来,没说话就被安德鲁问话:“第三校区的事情办妥了,杰艾结龙王没事吧?” 黑鹤也像安德鲁一样,先喝茶后才说话:“没事了,我已经打通桥梁,他们可以自由进出宫殿和人类的村庄。那边的小镇迈伦戴克人烟稀少,杰艾结龙王又是个好人,和人类相处融洽,不会遇到麻烦。” 安德鲁却道:“我不是说这个,是菲帕图,他回去了?” 黑鹤道:“回去了,那时候的约定已经兑现。”欧阳秉感到奇怪,黑鹤解释道,“大寿时候,杰艾结龙王送给陛下您的寿礼的还礼,是他的小儿子菲帕图。”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二十话 幻之庭园 “是吗?你们竟私下做这种事情,你不说,我还被蒙在鼓里呢。”欧阳秉转瞬即逝的苦笑马上被赶走:欧阳玲的小息已完结,恢复神采的她慢步走近石台,罗杰和隆明冲上去扶着她坐下,欧阳秉道:“真让人意外,那时候的你已经如此独立。”欧阳玲笑而不答。 黑鹤上前报告了杰艾结和菲帕图的事,又说出其他事情:“七十二个细分校区有五十九个遇到麻烦,是当地的妖怪们遇到麻烦,尽管我们尝试让他们融入人类的环境,失败了。那边的情况除了第三校区的杰艾结龙王还好一点,其他的都不在我们掌握中。像杰艾结龙王这样幸运的例子实在太少了,根本就没法按照主人所期待的‘取得共融’的状态。” 安德鲁漫不经心地道:“人类和妖族本来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要让他们融合是不可能的。不过除了杰艾结龙王,我们这里还有阿提隆泰龙王和人类相处友好。” 黑鹤道:“没错,主人也料到如此,世界变了,要找到一个让妖怪们活下去的办法确实容易。”黑鹤说到这里就停止了,看着微睁双目的欧阳玲,长叹一声,喝水去了。 此刻天还亮着,校长家是看不到西沉的太阳,篱笆紫藤墙上的缝隙透出几条橘黄色的光带,在楼上观景廊的玻璃上留下斑驳的投影。几盏蝴蝶灯蜻蜓灯从不同角落冒出来,各自挂上一条塑胶电线,在半空编织起一张彩虹大网。太阳退出今天的舞台,草坪上小草由鲜嫩的绿色变成一种暗淡的灰青色;飘浮在空中那些零碎的光点在点缀着余辉下最后的温暖,春天清冷的夜晚开始了。这种人造景色有着令人身心平静的动态,不是浪漫,而是一种宁静。黑鹤终于打破沉默,平静地说道:“主人很喜欢这个,尤其是面对着漫漫长夜过去,未来不明的时候,一点光芒虽不能照耀大地,仍存在希望的那种感觉。主人希望你们就是这些小光点,不过现在看来,这点虚无的希望幻灭了。” 露娜正在和高胜如、赵百珍、季梦、同同一起整理晚餐,她最靠近黑鹤,听见了对方悲哀的话语,笑道:“如果希望破灭,阿玲也不会花费大量精力做此事,她一定有她的想法。”大家看着沉寂中的欧阳玲,她笑着不说话,怀着深情眺望深蓝色天空上发黑的云丝。露娜真是拿欧阳玲没有办法,只好换了话题:“菜肴已经做好了,请各位客人品尝。” 还是由欧阳秉启动晚餐的第一口,在自由主义主宰的校长家,对几个小孩子而言,这短暂的时间最难熬。但没关系,欧阳秉一句话就能让大家动手,也能改变紧张的气氛。晚餐宴会里的余庆节目是刚回到池塘里不久的鱼虾蟹贝,他们非常活跃地跳来游去,不停地嚷嚷着。隆明对着这些翻腾的小家伙们表现得无可奈何,拿起一盘切成碎末的肉,走到贴水平台上,把肉放下,终让它们安静下来。 安德鲁突然道:“隆明,别管它们,快吃饭。” 隆明接受了对方的好意,可他也明白:自从高胜如等人来到这个家里,安德鲁把原本应该是自己地盘的大厅让给了一群新人,大大方方地退到一边,完全没有怨言。隆明说道:“黑鹤和龙牙几天没合眼,是不是休息一会儿,明天继续说故事?” 欧阳秉道:“也好,明天罗杰就在这里讲故事。” 罗杰道:“待会儿南方的雨云会飘来,明天会下一场长时间的小雨,我们只好窝在大厅里了。”罗杰的话是不会有错的,豪丹全已经领教过,无声地接受安排。 果真,天幕全黑以后,一朵红云从南方飘过,低低地笼罩着雄城的天空,不仅遮掩了天空的黑色,也带来了不能洗净大地的雨水。第二天早上,扭曲得如同波浪的乌云在天空旋绕,豆滴大的雨点打落在屋顶的瓦片和青翠的草坪,沿着人工小渠汇集成涓涓细流,聚集在庭园中央的池塘里,干草地上泥土变成泥泞,粘稠地沾在同同的脚上,也令小虹逃入屋内。 大家早早聚集起来,围坐在大厅中央,等待讲述者到来。罗杰出现,一来就道:“你们真不得了,平常要上课的时候不见你们这么积极,今天请假了倒是一早起床,都像一群孩子。” 高胜如无奈地道:“他们是自愿的,我就是被迫的,阿玲小姐说我不听一些不行,硬要我早上过来。”看着高胜如那种昏昏欲睡的样子,看着欧阳玲似睡非睡的样子,罗杰总算明白当中意思,他不说,是因为欧阳玲没有下达允许公布的命令。 ―― 故事继续:在戏台小闹以后,赵雅芝勒令把宁亚穗关闭在柳盈的客殿里,不许踏出一步,但她忘记一件事,那就是宁亚穗受令负责祭天大典的素食。祭天大典完结后,宁亚穗回到柳盈身边,往后的日子也是,对她而言,能留在彤飒转世的柳盈身边,是一件无法形容的乐事。 大雨过后的日子,天气极不稳定,太阳仿佛生了病,总躲着不露面,刚刚暖和了的空气在大雨过后的阴天里重新降温。一阵不大不小的风过后,不大的雨悉悉沥沥地下个不停,却使人烦躁。阿提隆泰的寿礼已经结束,使者们陆续离开。这不包括金善,阿提隆泰终于答应了他的请求,在大典后的第二天,一个雨夜,让宁亚穗和金善单独会面。整夜的心灵相交,金善更加肯定宁亚穗的学识和智慧,认定她就是自己一生的伴侣。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二十一话 备婚 阿提隆泰的祝寿大礼终于结束,各位龙王的使者们陆续散去,金善也是。他如愿得到宁亚穗,怀着兴奋离开北方龙王的宫殿,前往东方龙王宫殿,祝贺新龙王森印的登位。由于柳盈执意让宁亚穗成为金善的正室,两人的婚礼是不能在北方龙王宫殿完成,一定要回到大龙王宫殿举行。时间配合是个问题,在现在这个百花繁盛的季节已经不能盛行;夏天也不大可能,因为柳盈不适合在炎热季节走动;最快也要等到秋风起始之时,等待是不能避免的。 金善走后的那几天,柳盈又生病了,这次阿提隆泰很担心,吩咐御用大夫弩芬前来照顾,宁亚穗更是寸步不离地陪伴于身边。不消多时,柳盈恢复过来,病没有痊愈,但精神好多了,能裹着一件厚皮衣在客殿的庭院里静坐。宁亚穗托着果盘过来,放在雕花红木长案上,见病弱的女孩把玩着自己做的手串,问道:“柳姬,怎么,彩冰珠串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柳盈微微摇头,说道:“刚才虚丰来过,他说哥哥已经传信给父王,准备在你到达琴城后先举行祭祀,然后回宫。” “是啊,不过看来要在琴城举行祭祀之礼有点困难。琴城现在的情况不大稳定,人类在南方的战线已经向北转移,琴城不能说是重地,却也不能小瞧。”宁亚穗每一句话都在驳斥金善的提议,事实上她比丈夫更了解人类的事情,“虚丰还说了些什么,金善殿下要请陛下帮什么忙?” 柳盈乐呵呵地道:“虚丰啊,他跌跌撞撞地飞过窗台,掉进水里,弄得满地是水,真是拿他没办法,我只好叫人过来收拾。翠琴和格音替他擦身,他就一直在毛巾里咕鲁嚷着什么话,好不容易才听到一些,总算知道哥哥想做什么。” 宁亚穗对柳盈拐弯抹角的话有点不满,但装着极度兴奋的样子追问:“虚丰究竟说了些什么。啊,别顾着说这些,快吃点东西,今天煮了肉粥,你在恢复期,应该多吃点。” 柳盈撇着嘴,拿着碗碟,握着小勺,缓缓吃了一口,笑道:“你又加了东西进去,老是在做这样的事,难怪赵雅芝贵人不满。你啊,喜欢自作主张,就是不肯安定一下。现在好了,我叫哥哥好好管教你,让你学学怎么做个妻子。” 宁亚穗听了倒是从心底笑出来:“你兜圈子说这么多无非是想让我安分点,是不是?柳姬,虚丰说的话大概是这样的吧:金善殿下请求他父王祥福陛下答应我成为未来的太子妃,而大龙王则希望金善殿下娶个门当户对的妻子,是吧?瞧,我说对了。”看着柳盈一面惊愕的样子,宁亚穗洋洋得意地继续道:“我知道以我目前的身份是奴隶,如果阿提隆泰陛下不在这方面做点手脚,婚事会告吹。据我所知,陛下也想利用这次婚礼和大龙王结亲,以便维持边界的稳定。如果要这么做,我的地位必将抬高到某位大人的女儿份上,惟有如此才能配得上金善殿下;公主是不可能的,但如果是豪丹全或者谷哲穆契女是可行的。” 宁亚穗絮絮而论,不仅准确了解琴城的情况,也把金善的想法、阿提隆泰龙王的做法也分析得清清楚楚。这些都不是柳盈能想到的,前身为彤飒的她惊讶地观察“女儿”宁亚穗,不知道她的思想什么时候提升到如此高的层次,不得不刮目相看:“亚穗已经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现在的她不仅会猜测人心,更会掌握对方的动向。” 柳盈露出了真颜,宁亚穗怎么看不出来,她却把话一转,道:“我在粥里放了点蒜皮,就这么一丁点儿,柳盈小姐也能吃出来,我快要投降了。”这俩人各自别扭着,闹着私语,突然闯入的柳盈仆人见她们俩旁若无人的样子,尴尬地打搅一声,半红着脸退出去。 ―― 罗杰被豪丹全召唤到大堂,很奇怪地问道:“豪将军,你找我来是不是因为上次的事?那个,你说该怎么惩罚我,尽管说可以了。” 豪丹全怒气冲冲地喝道:“罗杰,你究竟知道不知道你和你那位大小姐闯了什么样的祸,居然这么笑嘻嘻地来说‘该怎么惩罚尽管说可以了’,你要是对谷大人说同样的话,我保证你现在不是已断掉手臂,不然就是被刮去脚眼,还这么得意?” 罗杰不以为然,仍稳站在豪丹全面前,等待对方的指示。豪丹全皱着眉头,不满地打量着立如木桩的罗杰,想说句话却突然停下,从黑楠木椅站起来,沉默地踱步绕着罗杰走一圈,并且直视对方。此刻,罗杰穿着一身暗灰色的马甲,套着一件不厚也不重的开放型盔甲。这是普通尉官的装束,罗杰最大不同的是那头蓝色短发毫无约束地散乱着,像个无人打理的野草地。罗杰非常不自在地追随豪丹全的身躯,低声问:“豪将军,怎么了,别这样转来转去的,害人头晕。” 豪丹全终于说话:“穗和一个时辰前来过这里,递上了契酒,我喝过了,她已经成了我干女儿。陛下也传话来,把穗和的名字改为和穗,从今天起,你大小姐的名字是和穗姬,我的女儿,你记住了吗?”他没有止步,又绕了一圈,继续道,“由于大龙王的女儿柳姬健康不佳,陛下和金善商量过,希望你能帮个忙,找一段天气凉爽又不大湿润的时候出发,你能做到吗?” 罗杰完全听令于宁亚穗,对此毫不犹豫地道:“可以。”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二十二话 独婚 信互传是常事,自从金善离开北方龙王宫殿,每隔四五天就传一封信给宁亚穗和柳盈,到了东方龙王宫殿后,信传递的时间长了,大约十天一封。信里的内容无非是些问候什么的,对柳盈来说,哥哥每次的问候都能带来安心;然而对宁亚穗而言,没有意义的问候比不上金善对经过之地的所见所闻重要。金善也注意到宁亚穗的心思,特别在信封里装入另一封体积较小的信纸,把风土人情都写进去。这天,宁亚穗正在看信,看着看着,笑道:“真是的,字写得这么小,肉眼都快不能看见,神音,去把我从外面带回来的单眼放大镜给我。”神音是匹小狼,正确来说是豪丹全内房的侍女,宁亚穗已经成为豪丹全的女儿,不再是阿提隆泰龙王的奴隶,当然也就有了服侍她的人。 神音转身而去,其绿衣的背影还在走廊尽头,柳盈就问:“哥哥说什么了?” 宁亚穗笑道:“那边刮风了,你哥哥看见水从山头后面泛溢过来,淹没了人类的农田,死了不少人。” “哥哥有没有事?” “当然没有,要不怎么可能写信来报平安?”宁亚穗放下信,抬头见一只茶色带深褐色斑点、头顶长着两片羽翎的猫头鹰飞过山墙,碰到挂在屋檐下的风铃,踉踉跄跄地降落,两翅触地,两脚朝天,总之就是一副怪诞模样。柳盈想笑,又不能大笑,只好抿嘴装作咳嗽几声,心底里却笑不合垅。格音好心抱起虚丰,问道:“怎么了?” 虚丰腾地跳起来,挣脱格音的怀抱,一个劲地道歉;他的身体和翅膀慢慢化成人型,独独那个头还保持原本的模样,扇形的尾羽也留着,撑起长袍,就像在衣服里挂了个架子一般,虽然体形变大了,里面却是空荡荡,挡不住风吹。道歉过后,虚丰嘴里叽咕着什么,宁亚穗听了好久才明白其意思:罗杰打算让柳盈的队伍在一个月后的某天出发,如此重要的事情当然要第一时间通知各位,包括远在不同地方的大龙王祥福和金善。“是么,夏天快将过去,我们也是时候出发了,时间过得真快。” 柳盈把信交给翠琴,抬头看着蔚蓝色的天空和洁白的云丝,慢吞吞地道:“是啊,今年夏天并不炎热,我还不察觉自己已经在北方龙王的宫殿里住上了半年,打搅他老人家这么久,也应该做点什么?” “你安静地休养就是一份好礼物,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比刚刚到达的时候好多了。”翠琴凑来说话,视线却落在宁亚穗身上。前者一身浅绿色长衣,戴着几支做工精细的骨钗,一副精神抖擞的装扮;后者却是一身红底金线大衣袍,一头金光闪闪的头饰,似在准备举行大礼。正是如此,宁亚穗不顾豪丹全禁止出门的禁令,私自和柳盈一起到庭园里坐着,等待着。 她们也不用等多长时间,虚丰稍稍镇定心神后说道:“小轿到了门口,请和穗姬上轿。” “好,黑鹤,过来。”宁亚穗站起来,让刚刚回来的神音和令一个侍女贞蒌替自己挂上罩纱,然后收起嘻笑的神情,神态端庄地慢步出门。柳盈上了后面的轿子,跟在宁亚穗后面。两座小轿在北方龙王的宫殿里小转了一圈,直到转入赵雅芝贵人的内宫才停下。 宁亚穗走到前堂,粗略观察一下,见四周青瓦屋顶下挂满了红色的锦带,几十个鲜红的灯笼挂在锦带之下、廊柱之间;原本放置于前堂中央的紫木桌椅已经撤去,却又挂上红色布帘,以减少前堂的空洞;前堂尽头的墙壁挂着一幅喜庆的画,画的是子孙满堂的大家庭,画卷的底纹是蝙蝠纹,有着祝福的意思;巨画下面,放着一张方几、两张背椅,两人分别坐着:阿提隆泰和赵雅芝。宁亚穗沿着红色毛毯走到两人脚下,跪下深深鞠躬,道:“小女和穗,以北方龙王之子金善的正式妻子的身份,前来为北方龙王阿提隆泰陛下及其夫人赵雅芝贵人报喜。” 赵雅芝抚mo着鼓胀的肚子,露出一副冷傲又不满的神情看着宁亚穗。宁亚穗没有抬头,见不到赵雅芝的脸色和阿提隆泰脸上的喜悦,后者道:“好好,抬起头,好,和穗姬,吾和金善已经达成协议,让你先在此处举行婚礼,然后才启程。” “是。”宁亚穗又一次深鞠躬。 阿提隆泰一拍手,仆人从侧房取来一件麒麟雕饰放在宁亚穗右边,又端上一对金边白瓷杯,斟上半满的清酒,然后退到一旁等候。阿提隆泰道:“和穗姬,你在吾身边照顾吾和雅芝多年,辛苦你了。” “那是小女的荣幸。” 阿提隆泰又道:“如今你已经自由了,从今以后将是大龙王的妻子,你要记住,这次是和婚,你要尽量使吾与大龙王交好,让长久以来众龙王之间的纷争告一段落,这责任重大。” “小女明白,在大龙王领地四周,东有新任龙王森印,北有陛下,南有陆胡,西有呵图泰、戈哈里,更远的地方还有金萍龙王和何麦和龙王。众龙王以地盘之争发动战斗,以各自利益发动战争,已达千年之久,不容易讲和。但是,小女会尽自己最大能力帮助陛下实现愿望,稳定局势并且打通非战争之交流的通道。” 阿提隆泰赞赏道:“说得好,吾等你的好消息。现在,行礼。” 宁亚穗低头坐好,双手前伸,抓起瓷杯,端到胸前,双脚站稳,半步缓行,在阿提隆泰面前停步;而金善的位置由虚丰代行。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二十三话 起程 “和穗姬的上妆是柳姬亲自做的?太胡来了,这种事情应该是儿孙满堂的郑楠做的事情,别的人根本就不该插手,很不吉利。”谷哲穆听闻宁亚穗在阿提隆泰龙王面前举行简便的婚礼,忍不住说了长长的一段评论,上面的不过是一部分,而且是最后的部分。 “是的。”虚丰在赞同谷哲穆的评论后,回到屋瓦之上闭目休息,锋利的爪子残留着昨晚捕食鼠辈们的残渣,一点血迹和腥味。他添干净爪子,临睡前又道:“罗杰尉官,你劝劝你那位可爱的大小姐,让她阻止柳姬,行不?” 黑鹤刚从屋里出来,在阳光下抖动翅膀,驱除一夜不眠的倦意和微尘,懒散地伸直了身体,漫不经心地道:“大家都曾劝过柳姬,是她执意要做,呃,没说别的话了。”黑鹤后面的停顿是想避免话题,因为柳盈说了这么一句话“我是亚穗的妈妈”,这样的话能说出口吗?黑鹤出来的时候不停地思量应该如何避免由这话引起的骚乱,勉强地说了一句,看见虚丰毫不在意的样子,心底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罗杰瞧着他们各自工作,摇头叹息,突然扭头看见一个仆人不小心把箱子丢在地上,喝道:“小心点,这箱子装的是大小姐的珠宝,你们别弄坏了。”仆人们战战兢兢地抬起箱子,走开了。罗杰瞥见黑鹤窃笑,不满地道:“大小姐还在睡吗?” 黑鹤一边抖动羽翼,一边道:“没有,主人不在,去那边了,她跟柳姬说过出发前会回来。”罗杰带着满脸困惑向黑鹤探询答案,黑鹤便凑到罗杰身边,耳语道:“那边的学习也要处理一下,学校她已经过了考核,能得到正式学位,那可太好了。” “可惜在这种地方没有用。”罗杰和黑鹤互相对望苦笑,不再对话。 摆放在罗杰面前的东西是宁亚穗的嫁妆,不过与其说是嫁妆,还不如说是路上的使用品:帐篷家具是少不了的,桌椅板凳各有数张,杯盘碗碟备上了几套不同质料;珠宝首饰不用说,席垫帐帘各人一套,毛被瓷枕只会替柳盈和宁亚穗准备,衣裙宫粉当然只有宁亚穗的份,柳盈是自带的,仍旧足够使用;烛台灯坛要充足,方便留宿的时候照明;煮食工具、五金工具也各有一些,尽管麻烦,却都是些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用的东西;食物更是不能缺少的,山珍海味和茶酒禽畜样样齐全。从北方龙王宫殿到大龙王宫殿要经过几个人类的城市村落,可属于妖族的他们是不可能进驻那里,野外露营是唯一的选择,大量的人挤在一小片地方食物耗费量就多,当然也就不能就地取材:总之,一切都是为了长途旅程准备。 罗杰一一清点物品,末了,见柳盈出来透透气,若隐若现的阳光晒在她那身玫瑰红色的大袍上,令这个虚弱的女孩显出难得的美态。罗杰道:“柳姬,所有物品已查点完毕,并无遗漏,我们是不是应该把它们送到仓库里?” 柳盈什么也不说,反而是柳盈身边的婆子郑楠说话:“罗杰尉官,马上就要起程,这些东西就放在那边的空房子里,方便提取。”罗杰答应了,便交出清单,退出去。 罗杰刚走,黑鹤猛然看见虚丰微睁一眼瞧着自己,喝道:“你到底要在那里站到什么时候?你不下来,我就要赶你下来。” 虚丰瞪目道:“我在这里不妨碍你,你为何把我赶下去?” 黑鹤见虚丰没有下来的意思,腾地跳上去,用拍动的翅膀扫过去,道:“你应该在阴凉的地方睡觉,看守这里的工作可以交给我。” 虚丰飞到旁边的屋檐顶,反驳道:“与看守无关,我喜欢在这种地方睡觉,你别来打搅。” 两人准备打架,宁亚穗突然现身,喝止两个:“黑鹤,有事无事就别自找麻烦,现在不是你玩耍的时候,安静点。”说话的人声音平缓,没有生气,不似下命令;然而听者感觉到对方是在责怪黑鹤,平缓中略带威严。黑鹤站稳了,瞧着虚丰得意的样子,转身飞走。 罗杰因为忘记了一点事情,返回客殿,见宁亚穗穿着一件西式高腰裙站在檐廊下,先去打招呼。宁亚穗冷冷地回敬一句,然后动着嘴唇不吭声。罗杰耐心看着,只见宁亚穗说了这么一段无声的话:“罗杰,你代替我去东方龙王森印的地盘,到那里的目的不是为了战斗,或者为了与金善殿下会合,而是去了解当地地形以及人类的活动,就这些。如果见到特殊情况,你就自己掂量着去办。”这是宁亚穗在进入泛舟前最后对罗杰说的话,第二天,他们已不碰面。 一红一紫,一大一小,两顶轿子被抬到门前,豪丹全站在客殿门前,看着一队人拥着一高一矮两个少女出来:柳盈还是一身绛紫色大衣套在身上,又长又厚的衣服在微凉的天气里不大合适,不过对柳盈这个病号而言,穿如此厚重的衣袍不算过分。宁亚穗是一身血红的套裙,重绣金线的样式使得这件礼服华丽却雍俗,不耐看。马上就要离开北方龙王宫殿,少女左右环顾,见豪丹全露出一副似不悦又似高兴的神情,转身行礼道:“后会有期。”一句短促的话,宁亚穗也不多说字眼,走到轿前,轻手拍了拍黑鹤的脊背,上轿。 轿队从宫殿的侧门离开,沿着大道向西南方向去,豪丹全骑马送行好长一段路,直到山林屏障出现,他才止步,“后会有期?你说的这句话真是不吉利。”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二十四话 罗杰之行 “果然如此,罗杰尉官,你对和穗姬太忠心了,她刚走你就出门,而且是完全没有通知豪将军就离开宫殿,让豪将军生气得把你的职位都削去,还说什么‘永不录用’,你就没想过后果吗?”罗杰说累了,停下来喝茶润口,谷哲穆趁此机会插口问话。 罗杰道:“没有,反正当初陛下买的是大小姐不是我,我走不走也没关系。而且当时我也有担心的事情,听说赤狐阿牧是只好色的狐狸,曾经对人类的女孩动手,那个女孩后来嫁去赵家庄,后来的事就不清楚了,因为赵家庄毁于火灾,什么都没留下。赤狐阿牧是东方龙王顾炎宠信的人,而且也见过大小姐的实力,对她产生兴趣也并非不可能。那时我就想到这些,以为森印龙王的庆典还未结束,因此如果能赶到渔港应该能阻止他行动。” 欧阳秉笑道:“你心底只有你大小姐,我们的事都被抛到九霄云外。”罗杰脸一红,说不出话来。 惠慈也来笑道:“这么说来,我和三弟不就多了个嫂子么?阿玲小姐,你一直欺瞒我们,是不是很辛苦。对了,宁道淳少爷……” 欧阳玲插嘴阻止:“谁也不是,阿淳是那个世界的孩子。”宁道淳默然地看着假寐的“妈妈”,低头抚mo德明的脊背,掏出梳子梳理它的长毛。听着欧阳玲的话,大家徒然明白她的心思,可又不大明白,想问却又不知该怎么问,矛盾的心情下,连眼神也变得奇怪。“阿淳不会留在这个世界,这是他的命运,高胜如也一样。” 欧阳玲说罢,随之而来是一阵静寂,屋外天空变得明亮,隐约浮现的阳光下,雨却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雨水打在青色瓦片上,演奏出一首没有规律的乐章。罗杰放下杯子,暗暗长叹,继续讲述故事,“大小姐往西南方走,我就往东南方走,可是事情没有完结,因为我要到东方龙王宫殿,恰巧与往南避寒的赵贵人同路。我出发两天后,在小道上遇见十天前就已经起程的队伍。我没有跟赵贵人打招呼,并且绕道超越他们。据我后来所知,赵贵人回到了殷州,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回去,总之在肚里的孩子出生前,她就已经回去了。” 欧阳玲原本是闭目而卧,听了罗杰这话,睁眼看了看,倒不说什么。大厅里此刻真是热闹,除了要去餐厅工作的露娜、继续处理学校事务的伊休普顿,所有人都聚集在罗杰身边。雾舅舅见欧阳玲流露出疲倦神色,过去把脉,然后对隆明道:“去拿件毯子过来。”欧阳玲似乎在拒绝,但雾舅舅不容她反对,“你想要留在大厅里就得听我劝,没别的事,好好躺着,不许插话。” 罗杰又道:“大小姐什么时候会听话,她总是独断独行,谁也劝不住,我跟随她的时候一次也没成功。雾舅舅,好歹饶了我吧,现在谁也管不了大小姐。” 谷哲穆道:“你们雾舅舅不是可以管她吗?” “先生也管不了的人,我能管得着吗?阿玲身体不好,也要为自己为我们考虑,总是一个人到处跑,害我们辛苦:上次夜间私自跑到中央公园,还是宝锭回来报告,要不然到天亮才会给发现,如果真是那样子,后果可是不堪设想。”雾舅舅突然发起牢骚,大家只好苦笑着盘算如何避开接下来的不知会牵涉到什么话题的言语。现在屋里的人都有共识:黑鹤骂人只针对闹事者,雾舅舅却是泛论者,谁惹到他兴致头上,那可就对不起了。雾舅舅突然发现大家呆望着自己,尴尬地道:“你们怎么了,不用这么怕我,今天我心情很好,没兴趣对你们指手画脚。” 听了这话,众人才放心转脸去瞧罗杰。“你们怎么了?还有问题吗?” “当然有啦,我们想知道你去东方龙王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高胜如啃咬着干巴巴的面包,含糊不清地问道。 罗杰道:“没有,什么事也没有。” “啊?”谁也不相信事情会平静地过去。 罗杰看着大家惊愕的表情,不屑地解释道:“有什么奇怪,金善和我不同路,我没遇到他们;东方龙王正忙于收拾庆典后期工作,还有时间向我这个过路人讨要费用或者来一仗?没有,大家都很平静,我也办好了大小姐交代的事情。只不过我遇到了龙泉双子之一的霍和。霍和遇到我首先就问大小姐在何处,我告诉他,大小姐去了大龙王宫殿,过几天要嫁给金善殿下。霍和听了,大喊大叫着,有几句话我听不清楚,大意是她去不了宫殿,因为天上有人来接她了。” “然后呢?” “不知道。”罗杰低声轻言,似乎这事来得蹊跷,“我昏迷了,在失去意识之前的最后记忆是对霍和说‘我要回到大小姐身边’,然后就什么也不记得。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这个泛舟学校。”罗杰搔着蓝色的短发,尽量回忆却毫无印象。“后来从大小姐口中获知那时候是霍和对我施咒,让我沉睡到大小姐呼唤我为止。不过是否属实,恐怕她不会告诉你们了。”罗杰侧目看了看没有动静的欧阳玲,继续道:“但我倒知道大小姐在前往大龙王宫殿途中发生了什么事。” 豪丹全摆出一副不信任的模样,晃晃手中的奶茶,道:“你自己的事不知道,别人的事就了解的一清二楚,真是咄咄怪事。” 罗杰未及回答,雾舅舅解答道:“不奇怪,阿玲把所有事情说出来不就是了么?”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二十五话 原族与神石 “不奇怪,阿玲把所有事情说出来不就是了么?”雾舅舅是如此解答豪丹全的问题。罗杰听闻后反驳道:“不是这样子的,大小姐什么也没说,是虚丰在临死前说的。大小姐并没有到达宫殿,她在半路遇到赤狐阿牧,是黑鹤去抵挡。根据虚丰所说,两个的战斗非常激烈,尤其是因为他们的实力几乎相等,打起来难分难解,旁人根本管不着。最后阻止赤狐阿牧的是大小姐,虚丰说他不知道大小姐是用什么方法送走对方,关于这点我大概想得出来。经过了这一次,他们向西边绕了一个大圈,然后按照原定计划进入琴城,准备在那里歇歇,不过就如大小姐所预料的一样,人类的军队在那里驻扎,还有一些来自远方的人闯入城里,弄得琴城气氛紧张。经过商量后,虚丰和郑楠决定不在琴城逗留,直接去宫殿。这么一来他们就得经过大龙王祥福的私人狩猎区。我遇到霍和的时候,他们刚巧在狩猎区遇到大龙王。” “在那种地方遇到大龙王?”大家不约而同地叫嚷着。 罗杰道:“对,在那种地方遇到大龙王,至于再详细一点的情况,我不清楚了。狩猎区原本就在琴城西边郊区一带,现在已是我们泛舟的土地。以前有人想在哪里建一座公寓,但在建造过程中遇到很多事故,有一次远方一场地震的余波传来,其实当地人没有感觉,可是那座在建的公寓立即倒塌。我们曾经派人调查,发现不是建造者的问题,也不是材料上的问题,是那里的空间出现变异,增大了力量的强度,不管建造什么都会塌下。” “竟有这样的事?”谷哲穆一边思考一边低语,大厅里的人都静静地听罗杰讲述关于过去的事,安静使得低语也变得高调,但谷哲穆的话也确实是大家心中的疑问。 雾舅舅见众人一脸困惑,解说道:“你们和阿玲认识那么久,应该知道她的能力――控制时间和空间。只要她对时间空间做出任何改动,时空上就会反应出来,而表现的方式也很特殊。以前她穿过我父亲建立的结界时,小堡纽伦的时间带产生移后现象,也就是说我们向前十步,其实只前进了五步距离,空间改变,时间也延后了,就是这么回事。琴城的现象应该是空间变异的残留痕迹,这我很明白。” 罗杰道:“你去看过了?” 雾舅舅道:“我曾经去那里监督校舍建造情况,你不记得了?就是那一次,我从殷州就已经看见琴城上空的时空变异,因为范围太大,根本藏不住。”说罢,雾舅舅俯首看看向自己露出不满神情的欧阳玲,说道:“我哪里说错了?你能控制时空,的确比我强大,但你也别忘了我能控制空间,即使不如你控制的范围大,也不表示我看不出你的能力。” 谷哲穆一愣,问道:“你能控制空间?我记得拥有这种力量的是五大原族之一、已经从人间消亡的家族。那个叫什么来的,文献上已经失传了,如果你是那个消亡家族的后人,那末欧阳玲小姐不就是……” 雾舅舅见说漏了,只好继续讲下去:“对,阿玲身上有两大原族――殷州赵家和德古鲁家族的血统,也具备北方龙王――七目白熊家族的血统,但从血缘上来看,她比较接近原族。” 欧阳护志久没发声,现在终于忍不住:“爸爸,你说什么啊?我们是原族?原族是什么?” 欧阳玲慢慢地翻身坐起来,缓缓而言:“原族是能够与‘神石’产生共鸣,并且引导‘神石’降临的家族。除了我,赵百珍本身也是原族,德明的母亲赵礼琴本也是殷州赵家的人,至于第四个拥有‘神石’的人是居住在塔克罗,也就是龙泉之地的侗立家家族成员,全部拥有‘神石’之人都诞生于原族。” 高胜如也来插话:“那么说来,阿玲小姐你是知道第四位使者的身份?” 欧阳玲微微点头,看看罗杰,一话不说,继续假寐。欧阳玲只在转移讲述者的身份,罗杰就是下一个,他无奈地答道:“第四位使者就是我在这附近遇到的龙泉双子之一――霍和少爷,而拥有‘神石’的人就是――”罗杰突然中止说话,用探询式的目光寻求欧阳玲的反应。众人的心悬起来,见欧阳玲沉默着点头答应,才听见罗杰一字一字说道:“霍和的孪生兄弟――霍融。” 此话一出,高胜如和赵梨同时站起来,喊道:“阿玲小姐,你为何不把他们召集起来,以你的能力不是很容易办到吗?”赵梨怯怯地补充道:“阿玲小姐,我不明白,如果一切都在你掌握当中,你究竟打算做什么?只要有土之使者在,连接时空环链的事,应该不用等到今天。你究竟在想什么?” 欧阳玲忽然垂手拉拉快要掉落的毯子,轻声道:“霍融霍和都死了,为了阻止我使**量,他们牺牲自己的生命,结果还是无法阻止悲剧。”语气平静下,欧阳玲表露的是痛苦的神情。 大家瞪目盯着她咬唇的样子,心里莫名其妙地哀伤起来。罗杰脸色阴沉,低声说道:“你们明白了吧,土之使者的死、花日芙的死、彤飒的死等等,都是大小姐心中的痛,无法弥补的伤痛。”大家无言低头,隆明伸手握着病弱少女的手。尽管没有对话,欧阳玲会心地对隆明浅浅一笑,把刚才的痛苦全部抛弃。罗杰放下心头大石,问道:“大小姐,我把当时的情况说出来可以么?”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二十六话 狩猎区 秋天的天气,清凉透爽,干燥的风从西北方吹来,拂过少女的脸庞,留下远方的味道。兔子鼠辈们正忙碌于收藏过冬食物,迁徙的鸟儿划破天空的宁静,影子消失在高不可攀的云层里。宁亚穗和柳盈的队伍因为赤狐阿牧的袭击而不得不往西绕行,躲避其实不是个好办法,但是为了柳盈的安全和宁亚穗的愿望,虚丰终于屈服。如此一来,队伍没法在中途和金善会合,并足足晚了十六天才到达琴城。琴城因为人类战争的关系已经变得恶劣,虚丰决定不在琴城逗留,快速经过琴城南门,进入大龙王的私人狩猎区。 傍晚时分,西斜的太阳红润可爱,不耀眼,不璀璨,羞涩地藏在血红色的霞雾中。这里已经进入狩猎区的范围,附近有人类的村庄,却不能容纳这些形体各异的妖族。柳盈的队伍只能露天扎营,架起了火堆,留下一队士兵看守四周。从北方龙王宫殿出来以后,宁亚穗已经习惯这种生活。看着大家努力工作,宁亚穗百无聊赖地看着天空的红霞以及纽动的光链,趁着大家不注意,静悄悄地离开帐篷范围,带着黑鹤,爬上附近的小山岗。 柳盈见是翠琴送来核仁果碎拌鲜桃的果盘,格音递来木瓜糖水,惟独不见宁亚穗,问道:“和穗姬在什么地方?”两人都摇头表示不知道,郑楠表示她不在营地,柳盈想了想,道:“不用找,她想去散心,很快就会回来。”说罢,她喝了一口糖水,躺下去了。 宁亚穗站于树冠之顶,欣赏着徐徐落日染红大地,方形田野上,人类农民托着农具、拉着耕牛、赶路归家,田边几间简陋的小屋冒出缕缕青烟,晚饭时间到了。“好安静的世界,可是琴城……”琴城此刻毫无动静,平静的暮色下,完全看不出白天时候人类两派激斗的情形。“人类用智慧超越妖族,超越了保护自己的程度,从生存需要发展成享受生活;为了得到更好的资源,人类屠杀妖族,又向自己的同类发动战争。存在很重要,人也好,妖也好,大家都想活下去。” “主人,你在说什么?”黑鹤疑惑地问。 “我有一种感觉:世界将会改变。”宁亚穗遥望天际,淡淡地说着话,“我们现在的生活即将成为过去。” 应柳盈的要求,猫头鹰虚丰远远地跟在宁亚穗后面,因而未能听清楚对方的话,正思索着要前去追问,忽见少女向营地返回,连忙退去。他一到营地就飞到柳盈面前,把所见的一切都报告上去。“请柳姬不用担心,黑鹤时刻跟随和穗姬,一定会保护它主人的。” 柳盈没有说话,令大家都不知道应该是走还是留的好,犹豫间宁亚穗撩起门帘,走进来了。虚丰未及说话,郑楠先说话:“和穗姬,请你注意一下你的身份,不能随便离开我们的视线。” 宁亚穗看看帐篷里不仅有虚丰、郑楠、翠琴、格音、神音、敏皖都在,全部露出不悦的神色,说道:“大龙王陛下在南边的营地里,我们要趁夜去和他会合吗?” “请你注意你说话的态度,我已经告诉过你,一定要用敬称。”郑楠非常气愤,责骂起宁亚穗来。 可宁亚穗根本不在乎,正要说句话,柳盈抢先道:“亚穗,不要,嫁给我哥哥不好么,回到安德鲁大王身边恐怕又要遭殃,你不是不知道那边的规矩,千万别再回去。”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让众人面面相觑,猜不出该从何说起。 宁亚穗听了,抱着手,抬起头,透过帐布,遥望星空,“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达培歇,柳姬的担忧不过是害怕我又一次在她面前死去;但这一次消失的不是我。不过虚丰,这里虽然是大龙王的狩猎区,怎么见不着多少可捕捉的东西?” 虚丰平常少到这种地方,仅道听途说地听到一点,说起来含糊其词的:“和穗姬,狩猎区不在林区,不仅被人类的田地包围,还有一条宽阔的草地和南边的河流阻隔,不是一般小妖能过来的。陛下每年举行四次大型狩猎,所以能活着的越见越少,我们已决定从别的地方找小兽来顶替。” 宁亚穗“哦”的一声,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金善殿下觉得陛下的做法怎么看待?” 虚丰惊讶地盯着宁亚穗,恐惧得双手抖颤,不连贯地说道:“不行啊,和穗姬,这种话绝对不能再说出口,陛下是金善殿下的父亲,殿下哪里能对他父亲道句不是。” 宁亚穗察觉到虚丰的惊恐,低声问:“陛下是不是想从某些事情解脱出来?” 虚丰惊讶地盯着宁亚穗,抖抖而言:“这……这……”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但那表情已经摆明一切。 宁亚穗忽然伸展手臂,深呼吸一口,说道:“金善殿下看起来也挺难做的,不过你知道我说这些话的原因吗?”虚丰摇头,并作了回答。宁亚穗突然高声说道:“你们出来吧,就算藏起身影,你们也是无法躲开我的能力,出来,那边的兔子。”宁亚穗一挥手,吹掉帐篷,在熊熊?火映照下现出身影。 营地旁一棵参天巨木下,一只小兔从寄生植物后面串出,愤怒地喊道:“你们是大龙王的人?那边那位是柳盈,是不?很好,这下子我们就有人质了。” 宁亚穗微微一动,黑鹤展翅把说话者包围起来,兔子反而没有注意到。黑鹤原本就是黑色,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一朵乌云遮掩星空的时候,它完全隐身于黑暗之中:“是一只灰兔。”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二十七话 黑暗山林中 “是一只灰兔。”黑鹤在宁亚穗耳边低声报告,后者听完脸色不变,沉默不语地看着兔子所在的地方。帐篷里的火堆因为宁亚穗轻挥一手吹灭,虚丰叫来几个士兵,点起火把照明,却见宁亚穗面前不远处有只兔子:它两腿支撑身体,站起来的话头部与人类的膝盖一样高,灰白色的浓密绒毛厚实地铺满全身,一双细长的尖耳不停摆动,倾听着四周的动静,滚圆的黑色眼睛紧紧盯着宁亚穗和柳盈,表露出强烈的敌意。虚丰背对着宁亚穗,因此没有看见她现在的表情,可是一直跟随在左右的黑色仙鹤不在,令虚丰感到奇怪,一种不安的感觉传透全身,让人抖颤。 “和穗姬,请你快退下,兔子恩聪是个危险的家伙,一直与我们的陛下作对,陛下很好就想对付它,可就是找不到它的巢**,以至于没办法彻底消灭它。和穗姬,请你退避一下,你现在身份贵重,不能出事。”郑楠语带惊恐,却仍表现平静,低声道:“虚丰,和穗姬说过陛下在树林南边,你能不能去找援兵?”虚丰想也没想就飞出去了,在柳盈的队伍里,能进行夜间飞行的也只有猫头鹰虚丰一个。 宁亚穗全然不顾郑楠的话,也不管虚丰求救,乐着对兔子道:“用不着对一个病弱的女孩动手,我们不是被你还有你的伙伴包围了吗?既然在你们掌控当中,何必多此一举,阻止我们前进不就可以了么?”对方静默了。“不说话吗?我现在告诉你们,快点离开这片土地,我的力量已经快压抑不住了。走吧,快点。”宁亚穗的声音由高变低,最后的轻声细语仿佛是来自遥远天际的话语,缥缈而虚无,又像大地颤动的声音,沉重而短促。 灰兔子先是一愣,旋即哈哈大笑:“姑娘就凭这些片言只语打发我们这些小妖吗?我兔子恩聪可不是好欺负的。看我一招。”火光下,兔子的身影极快地串上宁亚穗头顶,准备咬下去。宁亚穗在郑楠惊慌的目光下略略退后,让兔子恩聪落在自己脚下,然后随便一踢,故意不中,只让对方远远躲避自己了事。一阵呼啸的风刮过少女的脸,黑鹤在宁亚穗身边一指之外制造黑色条带的保护网,准备还击。“看来你是不想退让了,也好,我……” “嘘,你看不见吗,恩聪先生,南方有营火,还有很多人走动的样子,营地外满是小妖们环集的包围圈,大龙王正在哪里。连这些也不调查清楚就冒然攻击我们,还说你们不好欺负?营地里是什么人,实力多少;你们的实力多少,人数多少,能不能迎战算是一个问题,可重要的是……”宁亚穗转身面向南方。其实她也不知道南方的位置,宁亚穗看见的是空间扭曲所造成的影像,她早已学会如何从纷繁难辨的时空影像里找到每个个体的地点;长期的观察,宁亚穗不仅学会分辨存在,更能分辨个体的实力和能力。“你并不知道我的实力。” 宁亚穗短暂停下,众人怎也猜不出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正要思量正要张口,又听见宁亚穗一声喝道:“别偷偷摸摸了,我知道你在那里,想要这只兔子的命填饱你的肚子,对不对,洛沁纱?”兔子恩聪一下子竖起耳朵,听着声音,又抬起头,嗅着空气的味道,没发现什么。宁亚穗倒没注意到兔子恩聪的困惑,继续对隐藏在阴暗中的妖兽说道:“我们在上风区,以气味而言理应不会知道你存在,现在是夜晚,人类的眼睛看不见,更不可能找到在白天也难见真面目的豹子。这么想是没错,你也应当清楚,兔子阿聪不是泛泛之辈,四周又有很多警戒,你的做法是不是鲁莽了点。” 无声的世界出现了把又短又沉的声音:“真厉害,和穗姬果然实力不凡,一眼就看出我洛沁纱在这里活动。” 宁亚穗浅浅一笑,道:“在北方龙王宫殿的时候,是你派白鹤垠塔来追踪我吧,很好啊,那次真是好玩。怎么,金善殿下已经回去了?” 洛沁纱道:“是的,和穗姬。”话音刚落,一阵小骚动,豹子叫喊着跑向宁亚穗前方的漆黑树林:“好只兔子,想对付陛下,现在还不是发梦的时候。”前方传来骚动的杂音,一大群动物那里翻滚打斗,洛沁纱似乎处于下风,不停嚎叫,浓烈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回荡,挥之不散。“该死的家伙。”洛沁纱咬牙低声说话,有点口齿不清,这话很突然,是一直不动的黑鹤听见的。 宁亚穗见黑鹤收起翅膀,问道:“看来兔子恩聪赢了洛沁纱,不过洛沁纱是一个人来,没有支援才会输掉的,天亮前这里不能再逗留了。” 兔子恩聪似乎溜走了,微弱的凉风吹掉血腥味。虚丰从树稍上飞落,停在黑鹤弓背上,道:“我回来了,柳姬,和穗姬,请不要担心,陛下带着一百只妖怪士兵前来保护我们。” 宁亚穗感觉到黑鹤抖动身体准备把虚丰赶下脊背,一手捉住虚丰的翅膀根,提到面前,补充道:“去驱赶兔子恩聪,尽可能地把它赶到树林范围。” “就我一个?”宁亚穗耳语几句,虚丰叫嚷道:“什么?兔子恩聪想捉走柳姬?太可恶了,我要杀它!”虚丰一叫,连洛沁纱也附和,两个一上一下飞出去、跑出去,前方又传来撕杀声。 “亚穗,你太过分了。”柳盈哭喊道,一下子噎住,几乎晕过去。 “他们是对付不了兔子恩聪的百妖队的。”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二十八话 压抑感 “仅凭虚丰和洛沁纱两个,他们是对付不了兔子恩聪的百妖队的,从空间的变动就知道:虚丰正在往上逃,躲避某只妖怪的攻击;洛沁纱受伤,但不严重。郑楠,你也快走吧,我已经不能压制自己的力量。”宁亚穗说话的时候是带着细微的抖颤音调,细微得连郑楠和其他一众惊慌得搂成一团的各侍仆都听不出来,惟独柳盈透过这个信息了解到宁亚穗的内心:“她在害怕?”柳盈没有说话,刚才的晕厥令她不能完全清醒地辨别宁亚穗的一切,但是她也没有猜错。 这是怎么一回事?柳盈是到此时才知道一点,可是黑鹤早已有所了解:宁亚穗在进入龙泉以前、从豪丹全口里获知金善和柳盈会到达北方龙王宫殿的时候,兴奋和烦乱的心情涌上来了,“柳盈就是彤飒妈妈,太好了。”但是兴高采烈的心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担忧和害怕:“柳盈会死?”她清晰地“看”到柳盈的死,这位少女终于忍不住前往世界各地寻找拯救柳盈的办法,最后到达龙泉,见到了真正的母亲康丽。宁亚穗没有反抗康丽对自己的暗示,不仅是不想反抗的缘故,更因为那时候她听到了一段话:“一件固定的物体会阻碍世界的运作,生死并非只是生物的事情,万物皆如此。”这段不知应该从何说起的话令宁亚穗放弃寻找,静静地回到远方的实验室。 回到北方龙王宫殿后,那一天,宁亚穗遇到了金善。演奏《天水》之曲的她原本只想发泄内心的不安和压抑,却被金善的诚意打动,催促她秘密潜入柳盈的住所,与失散已久的彤飒重逢。在与彤飒见面以后,宁亚穗的表现就改变了,曾经的活跃,曾经的独断,全都消失无踪,变成了一个听话的好孩子,并且答应彤飒嫁给金善。这些都不符合宁亚穗本人的性格,然而黑鹤无法改变起主人的做法,只能远远观之。宁亚穗自己却不怎么明白自己的变化,对金善的爱和婚姻更多是出于对阿提隆泰的承诺,对彤飒的转世柳盈是一种怜悯和关怀,对自己又是何种感觉呢?宁亚穗不知道。 入秋之后,宁亚穗又被另一种不安的压抑感控制,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尤其是今天,经过琴城、进入树林之后,在落日红霞下,独自去散心的她尝试运用能力寻找答案,所见之影是一条巨大的龙。“大龙王。”一个掠过心底的名词,宁亚穗看见了被火焰包裹的黑色巨球消失,一条巨大的金龙在浓烟里徘徊,呼唤着某人的名字。真相往往出乎意料,黑鹤和宁百清之间冲突的情形又一次回到宁亚穗视线之内,这次是黑鹤和大龙王祥福之间的冲突,而一切都源自于同一个人――隆明,宝锭的儿子。 在这一过程中,宁亚穗遇到了更大的麻烦,伴随着心底的压抑感越来越强烈,少女感觉到自己所拥有的时空能力开始隐隐骚动。少女不断试着压制能力,不过越是压抑,它就越是不受控制。爆发前的宁静,宁亚穗终于感受到并非来自战争的别样感受。 “去,不要耽搁,再不走,你们就不能走了。”宁亚穗又一次命令郑楠,“柳姬并不适合留在战场,走吧,我已经不能控制自己了。” “不能控制自己?你说什么?”郑楠还是不明白。 宁亚穗大喝一声:“你要我说清楚吗?我和大龙王之间存在敌对关系,一旦战斗,我随时都能毁灭这片树林的一切物体。”郑楠还是不能相信宁亚穗的话,正要说的时候,宁亚穗开始移动,面向大龙王营地的方向,抬头看着云层间的星斗,一句话不说,紧盯着遮掩星点的黑影。“终于到了,命运果然不能避免。”宁亚穗说罢,回头瞧见大家不动地盯着自己,咬牙走到柳盈身边,抓起旁边的厚毯子,裹住柳盈全身,让她伏在自己的怀里,耳语道:“我们要走了。” 柳盈见宁亚穗靠过来,绷紧的心松懈下来,旋即想到对方的不安,问道:“怎么了,有事可以告诉我,我是你妈妈啊。”柳盈哪里知道宁亚穗全不吭不响地抱起自己,以一句“要走了”的很是奇怪的话结束一切,忍不住打量着熟悉和不熟悉共存的宁亚穗,只见她一脸正经,没有皱眉,肌肉想绷紧了的弦,动也不动。虚弱得连呼吸也困难的女孩问道:“怎么了?” 宁亚穗道:“洛沁纱和虚丰回来了,兔子恩聪开始返回,大龙王陛下又到了,事情该到了解的时候。” 柳盈听了,心里的怒气略微消去,问道:“亚穗,你好像很清楚应该做的事,那么就按照你说的去做。不过亚穗,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那边的战斗可能会延伸过来?” 奇怪的感觉再次影响着宁亚穗的判断,她道:“你父亲来了,他会攻击我的,郑楠你们快走吧。” 翠琴一听,心火冒上来了:“你别以为你身份高就来指手画脚的,你不过是北方龙王的奴隶厨子,少来命令我们。柳姬是陛下唯一的女儿,陛下一定会全力保护她,也会保护我们和营地。有什么人能影响陛下以至于不能分辨敌我?” “他所爱的人。”宁亚穗说着一句连柳盈也听不懂的话,看着星空上的黑影越来越大,并且逐渐降落。不安、恐惧、害怕、压抑,各种奇怪的感觉涌入心头,刹那间宁亚穗真觉得自己无法应对眼前的局面。 柳盈此时终于明白到这时候的宁亚穗――彤飒的女儿长大了。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二十九话 龙王 宁亚穗斜斜地盯着郑楠和各人,转而瞧着黑鹤,微动头部,表达着什么。黑鹤转身一变,由鹤型变成人型,拉拉搁在臂弯里的黑色长纱,恭敬地鞠躬一次,道:“我去挡住兔子恩聪。”接受过宁亚穗的命令,黑鹤轻步出去,也不瞧翠琴一眼。她刚撩起帘角,扭头说道:“主人?” “看着天空。”宁亚穗拉着黑鹤的长纱,下达命令。 “主人?”黑鹤不明不白地抬头,还未定睛,一阵猛烈的风刮过,一条散发着金光的巨龙降落在宁亚穗面前。铺展于大地树林上的众多火把仅仅把巨大龙身的一部分映照出来,分叉的龙尾轻轻摇摆,稳定身体;火光下,高昂的龙首隐没在黑暗中,遮掩了天空的一部分,龙须垂下,被光一照,化成一段金布帘。 大龙王祥福俯视营地,一眼看见抱成一团的侍女们,又见树林旁边串出豹子和猫头鹰,感觉到兔子恩聪的存在,喝道:“你终于现身了。”说罢,一尾扫过去,刮断了几十棵树木,把兔子恩聪和它的百妖队赶出来。大龙王一尾打下去,直击灰兔子。 宁亚穗见了,一声道:“黑鹤。”黑鹤马上冲出去,用身体化成一块纯黑的玻璃护罩,挡住了大龙王的攻击。这一举动令虚丰异常诧异,他冲着宁亚穗喊:“和穗姬,你想干什么?”郑楠完全不能想象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抖颤地看着大龙王,匍伏在地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大龙王用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怒视宁亚穗,这个陌生的女性居然抱着柳盈一动不动地站在自己面前,心里也有点惊诧。听见虚丰喊她的名字,祥福装着愤怒的样子,恶狠狠地道:“你就是吾儿金善在外面娶来的妻子?哼,阿提隆泰居然让这么一个不知哪来的野种送来我尊贵的家族里,真是太不给面子。”显然他还未看见黑鹤。 “这就是金善的父亲,果然厉害。”宁亚穗想着,平静地道,“如水波之鳞,如高楼之首,大龙王陛下果真比阿提隆泰陛下庞大。”奇怪的赞扬其实带着讽刺,因为阿提隆泰比祥福更适应人类的生活,庞大在某种方面是个缺点,大龙王并没有意识到这点:他转身不便。 终于,洛沁纱摆脱了困境,对宁亚穗道:“快放下柳姬。” 宁亚穗没有听从,待在原地睁眼看着洛沁纱,抬头笑道:“陛下,小女对刚才的举动令陛下受惊表示歉意。不过小女不希望在大婚之前看见伤亡,兔子恩聪虽可领导百妖队,毕竟是一些小妖,对陛下而言不痛不痒;相反的陛下想对付一只管辖下的小妖不容易吗?现在临近金善殿下的婚礼,难道陛下想以鲜血来进行祭祀吗?小女不想见到这种情形。” “答得很好,一个野孩子也居然有如此学识,难怪吾儿难看上你。库博,你要是有她一半才能就好了。”大龙王祥福说着说着,把矛头指向了庞大躯体旁边的一个骑马的年轻人。 在刚到达不久的队伍里,领头的是一个穿着绣衣短袍的年轻人,个子不高,年纪比柳盈稍大,高耸的双颊饱满而红润,一双些许前倾的耳朵,低矮的额首被浓密的黑发遮掩,身上的衣服在闪烁的火光下隐隐地反射光芒,尤其是绣花的部分,一直散发着银质的丝光。他骑着一匹挂满金银装饰的瘦黑马,听见大龙对自己说话,飞身下马,深深伏躬,然后道:“小儿库博,特地赶来帮助父王”。库博不敢站起来,也不敢抬头,只好微微扭头斜盯着宁亚穗,见自己妹妹柳盈苍白的脸睡得香沉,心底乐着道:“柳盈死了,太好了。”库博不明白是宁亚穗夺取了柳盈的意识,这种能力不容易看出来。 大龙王看到了库博的表情,漫不经心地晃晃尾巴,闭目说道:“真不愧是孩子,表里如一。和穗姬,柳盈怎么了?” “睡了,不过她不会再醒来,心脏的跳动停止了。”宁亚穗低着头,尽量不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脸。其实她在压抑着自己的悲伤,也压抑着即将爆发的力量。 库博一下子跳起来,喊道:“好极了,我不用再照顾妹妹了。”话音刚落,大龙王的尾巴已经拍下去,库博哭着道:“怎么了,妹妹一直身体不好,每时每刻都说生病生病的,害我们常常去探望,连做别的事都没有时间。” 郑楠喝道:“在宫殿里,只有你用最少时间探望你妹妹,整天只顾着玩。柳姬是你的同母亲妹妹,你怎么能如此对你妹妹,现在……” “郑楠。”宁亚穗叫了一声,“库博殿下要怎么做是他自己的事,你不应该对他指指点点,能这么做的只用他的父母、哥哥和他的老师。你不是库博殿下的人,因此不要乱说话。”郑楠一惊,全没想过金善的妻子居然来教训自己,想想对方的话也对,就不再说下去。 库博得意地蔑视郑楠,笑着打量宁亚穗,说道:“我听说哥哥在北方娶了一位妻子,你就是了。我是库博,从今天起,你得称呼我哥哥。”刹那间少年停止说话,抖颤的身体几乎动不了,一下子跌到在地。“你……你……不要这么看我。”颤抖的话音令大家感到害怕,众人看着宁亚穗,只见她露出一副愤怒而凶恶的神情,虽无言语,但无声之中充满了即将爆发的寂静。“你……野孩子,你,你没有资格……” 在大龙王的沉默下,宁亚穗驳斥道:“资格?你当我我宁亚穗是什么人,我是北方豪丹全将军的女儿。”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三十话 不战斗 面对库博的放肆,面对大龙王的沉默,极力压抑内心悲伤的宁亚穗驳斥道:“资格?你当我我宁亚穗是什么人,我是北方豪丹全将军的女儿,不是你的仆人,也不是你呼呼喝喝的对象。”库博怀着恐惧,由旁边一个中年人扶起来,畏缩到那人后面。 “来帮库博?廉呈复,别做多余的事。”大龙王道:“和穗姬,你说得够狠,但这也不够资格对吾儿说教。你是个野孩子,从你的举动看来就是如此。郑楠,你是怎么教导她的?” 宁亚穗趁着郑楠未及说话,抢步道:“我不属于金善殿下,我就是我,我是宁亚穗。” 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宁亚穗,熊熊烈火照耀着她身穿的绛紫色袍服,现出高佻的身材。少女整齐的发髻由一只没有装饰的简便金钗固定,宁亚穗觉得这是束缚,**一甩,瞬间就把头发弄得散乱,垂落的卷发披在肩膀上,露出少女的美态。众人第一次看见宁亚穗这一容貌,感觉到对方的美丽之时也感觉到了害怕:她脸色坚定,全然不顾现在的局势。“亚穗究竟在想什么?”虚丰不道身地自问。 “她在想脱离与大龙王的关系。”一把柔和的声音从树林里传来,伴随着兔子恩聪的挣扎叫喊声,一位文质彬彬的少年抓住灰兔子的脊背现身,恭敬地大龙王行礼,然后道:“你就是祥福龙王,我是龙泉守护人、侗立家的霍融,有幸与陛下相见。” 大龙王道:“守护者已更换了,你们的族长果戈里身体还好吧。” “先辈已经去世,现在是由登卡努斯掌握大局。” 你一言我一语的对白下,除了宁亚穗,众人都不大了解:他们说的是龙泉的事。“说够了没有,霍融,你是受我母亲康丽的命令来带我回去吧。陛下,看来我已经不能再逗留在金善殿下身边,请你替我转告一声。” “宁亚穗小姐,你说对了,你是不应该留在这种地方,请快点回去神圣世界。”霍融一边说一边靠近宁亚穗。 大家的诧异不是没有道理:“什么?和穗姬究竟是什么人?连侗立家的守护人也要对她使用敬称?不会吧?她是神圣世界的人?”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他们对霍融的话理解也不一样,但是他们全部对宁亚穗的身份产生疑惑,翠琴嚷着道“和穗姬不是奴隶?” “我是奴隶,也是自由人。”宁亚穗苦笑了一句,抬头看着大龙王没有表情的面容,放下柳盈,平静地说道:“对不起,我也很希望和陛下你合作,好像是不可能了。” “你当吾是何人?你是和穗姬吧,太放肆了。”暴躁的大龙王一下子使出一半的气力攻击宁亚穗,而且故意打偏,以吓唬对方。大龙王不曾知道宁亚穗小小年纪就经历过生死之事和两次大战,如此装模作样的进攻是没有意义。 宁亚穗连躲避也懒得去理,看着龙尾袭来,让黑鹤抵挡对方,然后走向霍融。大龙王想再次向宁亚穗进攻,忽见黑鹤以平面镜的方式抵挡袭击,保护主人。本来黑鹤的活动没有意外,可是形态上就犯了错误。赵家庄的事,大龙王没有看见黑鹤的人型容貌,却看见她化成黑球的过程,就如现在的情形,也由此让他想起了惠慈、高胜如、隆明等人在赵家庄离开时的情形,一模一样的形态重新出现。大龙王盯着宁亚穗的武器黑鹤,乔装的愤怒终于变成真实的愤怒。 大龙王怒吼一声:“是你吗?”金色的长尾横扫向黑鹤,但是身体过于庞大,这一攻击过程不仅牵连库博和廉呈复,也牵连了宁亚穗和霍融。库博早已被宁亚穗的行动吓呆,根本不知反应;廉呈复是个文官,不懂战斗的事,面对长尾攻击甚至想不起要走,他后面的士兵赶不及救人,睁眼看着龙尾扫过两人;宁亚穗轻轻挥手,让黑鹤保护两人,自己则跳到霍融面前,搂着他跳出大龙王的攻击范围;霍融在混乱中放开了兔子恩聪,幸好灰兔子身子不大,又趴在地面,勉强避开攻击。“你这个黑色的东西,快把我的人还给我!”大龙王居然连自称也改变,看来是怒极了。 宁亚穗听了此话,徒然间看见了爸爸宁百清。宁百清第一次看见黑鹤的时候表现出无比愤怒,其激烈的举动不如大龙王祥福,可是对于相同敌人的心情是一样的。“不是你爸爸的错。”那时候黑鹤的喃语又一次在宁亚穗耳边响起,她反问自己:“难道是我做的?” 短暂的回忆后,宁亚穗把目光重新回到战场。她很清楚不管是战斗还是不战斗,是嫁给金善还是回到北方龙王的宫殿,被连接起来的命运都不会就此完结。“怎么办才好?”宁亚穗思索着,总也想不到一个可以两全其美的方法,“战斗的话,大龙王一定没法应付,但彤飒妈妈的心愿是不能实现了;如果不战斗,保住生命不是问题,回到北方不是问题,问题是这么一来我和金善的婚约要取消,很可能引起祥福和阿提隆泰之间的恶交。”宁亚穗盯着大龙王,又看见了“那时候”的情形,趁着黑鹤高飞,令大龙王准备离开营地的时候,喊道:“黑鹤,不要应战,祥福不是敌人。” 霍融无法想象宁亚穗为何如此说话,只听见她低语:“‘你要用战争阻止战争吗’,丹舞老师,我,我该怎么做才能阻止大龙王的进攻。”咬牙切齿令宁亚穗说话时口齿不清,但显然她不愿战斗。“我――不战斗。”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三十一话 从天空驾临 黑鹤保护了库博和廉呈复之后,见大龙王冲着自己而来,于是收回伸展出去的身体,凝聚成一个小黑球,然后往上冲,越过大龙王的头部,在天空盘旋。大龙王转身准备飞翔,就在此时,宁亚穗的叫喊令两人停下,然后使尽全身气力喊出一句令大龙王、黑鹤、霍融和一众人等都异常惊讶的话――“我,不战斗!”在经历了彤飒的死、宁百清的背叛、金善的提婚,宁亚穗内心的挣扎与日俱增以后,她已经不愿重复相同的事情,因而作出了一个改变她命运的决定:不战斗并不等于能结束一切。 大龙王祥福心底乐了,打算先除黑鹤后对付宁亚穗:“你不反抗吗?太好了。黑鹤啊,我就先在这里解决你。”大龙王面向黑鹤,发出光球。黑鹤不躲不闪,翅膀轻挥就击散光球,然后逃向更高的地方。 大龙王祥福和黑鹤飞入的漆黑的天空,宁亚穗看着黑鹤的身影消失,大龙王的身影徘徊,开始呼吸急促。虚丰从树上飞下来,关切地问道:“和穗姬,你怎么了?” 霍融抓着宁亚穗的肩膀,摇着她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做?你,你怎么一直在困惑中,为什么在龙泉的时候不跟你母亲说?对了,那时候说过你是为了能让某个人继续生存在去龙泉的,那个人是柳盈,彤飒的转世。怎么会?你答应嫁给金善也是因为她?为什么你要如此对待自己?宁亚穗,不要再这样压抑自己,再这样下去,你会……” 霍融还未说完,宁亚穗坐下来,喘息着道:“所以,所以我才告诉大家快走,我在压抑内心不安的同时也在压抑自己的力量,已经到极限了。” 虚丰问:“怎么会?请问和穗姬你的能力是什么?” 宁亚穗没有回答,霍融道:“是时间和空间,是我不能阻止的力量。”他一边咬牙说话,一边张望天空,心想:“为什么还不到?康丽夫人,快来啊。” 兔子恩聪知道自己躲过了一次死亡,看见众人只顾观看大龙王和黑鹤的战斗,完全不理会宁亚穗和霍融两人,于是跑过去,忽见宁亚穗后面的虚丰,先是一愣,道声谢谢就往树林深处跑,其身影隐没在黑暗中。现在,柳盈营地里的火堆熄灭了一大半,没有月亮,星空是不能照亮大地,狩猎区开始陷入黑暗。不过不要紧,大部分妖族都拥有夜视能力,即使只是微弱的星光也足以看见四周的情况。兔子恩聪是否逗留已经没有关系,大家只注意自己的目标,反正一只小妖不成气候。 宁亚穗注意到兔子不在,紧张的心情稍稍放松,抬头看见黑鹤正往南方逃避大龙王的攻击,但很快她就往东而去,反正就是不和大龙王正面交锋。少女略略宽心,却看见发出微光的东边地平线上有个小黑点出现,黑点越来越大,也越来越靠近这边的树林。怎么知道?在一条直线式的暗蓝色,黑点却逐渐与天空的黑色融成一体,遮掩星点的区域越来越大,隆隆声开始传入耳里。宁亚穗喊道:“黑鹤,小心天空。” 黑鹤更接近那个黑点,当然就能看见黑点的真面目――一个扁圆形的飞行物。这个飞行物最后停在狩猎区树林的东边,一动不动地停在半空。这种静默让黑鹤觉得不安,大龙王好像没有看见飞行物的样子,为了避免对方撞上飞行物,黑鹤往下一躲,急速回身,从大龙王的肚子下回到宁亚穗的上空,并在那里徘徊。怒气冲天的大龙王看不见飞行物,见黑鹤飞走,但是心存警戒的他停止攻击,在空中与黑鹤对峙。 “太好了,樊贝菲尔终于到了。”霍融说罢,站起来挥手,却被同样的声音打断:“不用挥手了,神圣世界的人没有兴趣加入妖族的战斗。”对方是霍和,他从天而降,落在宁亚穗和霍融面前,刚到达就把一颗通红的圆球递到宁亚穗面前,道:“这是罗杰,是把他封印起来,还给你。” 宁亚穗接过小球,看见睡在里面的不是熟悉的脸,是一条细细的藤蔓和一朵三瓣的蓝色大花,“这是罗杰的本体。”她抬头看着龙泉双子,见大龙王以疑惑的表情看着两人,说道:“祥福陛下,请你快走,快走。” “你没资格命令我。”大龙王大喝一声,却因为黑鹤挡在中间而未能攻击宁亚穗。 “黑鹤,张翅。”宁亚穗这话不是准备迎战,也非准备逃跑,而是召唤“神石”的命令。 关于“神石”的事也只有阿提隆泰和豪丹全知道,当初宁亚穗离开北方龙王宫殿的时候,阿提隆泰这么说过:“和穗姬,我不能答应把那颗宝石还给你,因为我们要确认你是否履行和婚的约定。当我们真正确认你令周边众龙王的局势安定下来后,宝石自然会还给你。”虚丰也听过,可惜的是他们都不知道宁亚穗根本就无须把“神石”带在身上,不管到达何处,只要宁亚穗一呼唤,“神石”就会主动回到她身边。 黑鹤当然知道主人真正的意思,平展双臂,迅速化成仙鹤的形态,俯低身躯,长颈前倾,引歌高鸣。歌声唱到一半,一颗闪动着脉冲式光芒的黑色小球出现在宁亚穗面前,冒出的光线逐渐把宁亚穗笼罩起来。 “住手,宁亚穗,不要。”霍融霍和极力阻止宁亚穗进行下一步行动,但都失败了。 宁亚穗把两人推开,双手托着缓缓降落的“神石”,大声喊道:“回到你们居住的地方,不要再出来!不要再出来!”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三十二话 断裂的环 对于自己不去迎战的决定,宁亚穗也想到大龙王会趁此机会攻击自己,但是她不愿收回说出去的话,必须想出应对的方法。“如果避免战斗,如果能避免战斗……”想到这里,宁亚穗双手托着“神石”,大声喊道:“回到你们居住的地方,不要再出来!不要再出来!” 这是死命令,“神石”瞬间散发光芒,不是金色的光芒,而是血红色的光芒。刹那间霍融霍和露出恐慌的神情,霍和喊道:“不可以这么做!”可惜这话说得太迟,血色光芒包裹着宁亚穗,并化成一条手臂粗的长条伸向黑鹤,缠住对方的身体,把它拉到宁亚穗身边。黑鹤不作挣扎,斜眼看着霍融霍和被红光弹到远处,心里感到不安,却又无法言语。黑鹤明白宁亚穗的心正处于极度混乱中,只要她不稳定下来变异就不会停止。 大龙王经验丰富,一看红光就知道有麻烦,急速降落到廉呈复旁边,用身体抵挡光芒射到库博身上。郑楠惊呆了,看着宁亚穗的身影隐没在红光中,不自觉地向那团光球靠近,喃喃说道:“和穗姬,你……你究竟是何方神圣?”还是后面的翠琴醒悟过来,一把抓住郑楠的衣角,迅速搂着她回到侍女们的包围圈内。 宁亚穗的身影终于被黑色“神石”的红光笼罩,巨大的光球照亮了天空的云丝和一直隐身的飞行物。此时东方天际的云朵已浮现出一点红晕,在鱼肚白的天空上营造出奇异的景象;然而相比起红色光球,东方天空的景色徒然逊色。红色光球不断扩大,也把黑鹤包裹起来,最后以一阵脉动的光芒停止了扩展,并且腾空而起。不知什么起,东南方有一条发光的长链伸来,在光球外绕了一圈,飞向远方。“时间之链?”霍融霍和同时喊道。话音刚落,他俩注意到更多的长链飞来,凝聚成一束,仿佛被什么东西绑住似的。就在这时候,一个带着裂纹的金色圆环出现。 “空间之环?”龙泉双子又一次同步叫喊。这个金色圆环上不均匀地分布着一些小裂缝,总体上还非常完整,可在某一段,裂缝分布密集,有的甚至贴近金环的底部。时空环链欲断仍连的状态很快就改变,以黑色“神石”为中心点的红色光球最后伸出一条手臂,缠住空间之环最脆弱的部分,轻轻一动,金色的碎片飞散,环断了。“糟了,时空环链断裂了。” ―― “事情就是这样,不打算战斗,又想避免战斗,大小姐选择封印,试图以封印之力去解决事情,结果让事情弄至无法收拾的局面。”罗杰一边害怕地说故事,一边斜目张望装睡的欧阳玲,见她毫无反应,问道:“大小姐,虚丰的话应该不会有错的吧,那么我可以继续说下去吗?” 欧阳玲冷言道:“别扰乱故事的次序,罗杰,继续说后面的故事。”她语气平静,与其说事情是由欧阳玲以前的身份――宁亚穗所做,还不如说欧阳玲把自己当作旁观者,甚至是一个局外人来听故事更为恰当。罗杰搞不清欧阳玲此刻的所思所想,发愣了。欧阳玲没听到罗杰说话,睁眼问道:“罗杰你怎么了?我是欧阳玲不是宁亚穗,你只要想着这个就行了,想多余的事情是没有必要的。” 涟漪也凑来,撇着小嘴不高兴地责怪道:“罗杰哥哥刚说到最重要的部分就停下,呜。”后面的话是因为赌气而不说,可是罗杰明白如果在中午吃饭时候讲故事不是个好习惯,最终决定中止。 中午的食物丰富,河海鲜味、禽肉兽肉都是人工饲养的,肉肥而松,不是阿提隆泰喜欢的口味。这是欧阳玲也缺少办法的事,毕竟她不想伤害与妖族斗争。午后,雨停了,湿润的草地流下水珠,晶莹的珠子落在泥土里,融入其中。应龙牙的要求,一群机械蝎子抹干了石台的水,放好桌椅,摆好茶点,退回屋内。雨过天晴后的蓝天带着洁净的味道,云丝随着风很快飘过,大家在屋外舒展身子,然后继续听罗杰说故事。 罗杰刚要说话,豪丹全先发问:“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虚丰能够告诉你那么多的事情,如果说和穗姬是制造了一切事情的元凶,那么虚丰理应也在受到影响的行列。” 罗杰道:“我也是这么想,不过当我听完了虚丰的话,一切谜团都解开了。” ―― 红色的云霞由东方天际延伸到狩猎区的天空,空间之环的断裂引起时间之链的狂舞。其中一条从光环的断裂处飞出去,脱离了原本的束缚,落到地面,蜿蜒屈伸。每碰触到一只妖怪,光链就腾空而起,卷成一个大圈套住大妖的躯体,然后化成巨大金光大球,然后消失。大龙王完全没有看见光链,摆着一副欲攻的气势,手还未伸出,光链已经缠住他的身体,庞大的身躯突然消失。同时营地里的一众人等也消失,他们都走了,按照宁亚穗的意思去了他们该去的地方。 随着妖族的离去,红光暗淡下来,黑鹤飞出光球,降落并化成人型。她张眼望去,四周一片寂静,鸟鸣声没有出现,野兽的活动也停止,在微弱阳光染红的天空下,狩猎区森林静寂得可怕。 霍融冲到黑鹤身边,劝道:“你没事吧,快去把宁亚穗小姐唤出来,让她住手。黑鹤,快去,跟宁亚穗小姐说:‘你已经达到目的了,这样下去时空环链真的会全部断掉的。’”但在霍融说话间,霍和已经跳出去。 起点中文网欢迎广大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三十三话 失控 霍融没有冲上去阻止宁亚穗,而是冲向黑鹤,原因不在于他想通过黑鹤来阻止对方,霍融很明白身为武器的黑鹤没有这种权力;霍融被牵制的原因其实是虚丰。猫头鹰虚丰想去安慰宁亚穗,刚巧黑色“神石”的红光把霍融冲到他身边,于是转而安慰霍融。霍融看见空间之环断裂,时间之链的力量开始对妖族起作用,一手捞住虚丰,让他躲在自己怀里避过光链的追击。 霍融同时应付虚丰和黑鹤,显得措手不及;相反,空手的霍和轻松多了。他一步跳出去,以树冠为跳板,跃到红色光球前面,挥动长矛劈开光球。“神石”还在宁亚穗手中,然而光变了,是一种清澈无色的光,宁亚穗沐浴在如此光芒中,混乱的内心似乎被洗过,脸上露出平静的表情。失去承托之物,宁亚穗往下坠落,黑鹤准备高飞,霍和已伸手。 但是,霍和在碰触到宁亚穗之前,红光再度包裹宁亚穗,弹走了霍和。霍和从半空跌落,幸好树冠的枝叶泻去坠力,落地的时候受了点皮伤,但不碍事。霍和翻身坐起来,看着红光再度包围宁亚穗,单手碰地,一**,带着腐朽味道的泥土像竹笋一般冒头,并急速“生长”,冲向红色光球。“还是不行?宁亚穗小姐的力量实在太强了,凭我的力量不足以对付她。”霍和对着粉碎的泥竹如雨粉落下,咬牙道,“应该怎么做才能让宁亚穗小姐清醒过来?” 霍融抱着虚丰跑到霍和身边,抬头看看红球,见它已经破裂,里面黑暗的部分露出一张柔和的脸庞,漆黑的“神石”在裂口处躺在由一条红光制造的摇篮里。平静的“神石”忽然猛烈颤动,引来一条穿过空间之环的光链,连接自己和宁亚穗。“神石”急速转动,其中央出现一点不规则的血红色的小点,并且慢慢地融入宁亚穗的掌心。霍和乘坐泥竹再次登天,腾手试图夺走“神石”:“安特列芙,深呼吸,把力量抽回来。” “神石”的转动安静下来,宁亚穗逐渐清醒,昏昏沉沉之下并没有听到霍和的喊叫,而是低声喃语:“黑鹤,你在什么地方?” 黑鹤正要回答,霍和已经冲到宁亚穗面前,重复了刚才的话。宁亚穗一脸冷汗,颤颤地说:“不行,‘神石’在吸我的力量。” 霍和抓住宁亚穗的手腕,用尽全身气力打压,红色光球随即分裂成无数的镜片。两人顺势坠落地面,霍和不停歇,继续使力,巨大的压力一下子把营地范围的林间空地压成深坑,被挤压出来的泥土飞扬至半空,宁亚穗、黑鹤、霍融、霍和、虚丰,这些人兽全部被尘土笼罩,谁也看不到对方。没有脱离空间之环的长链在不满泥尘的空间里飞转不止,从不同方向向宁亚穗飞来,在她身边形成光柱,释放出更多的光环。空间之环已经缺了一个小口子,不再完整,泛是靠近这个缺口的时间之链都可能脱离环的束缚:此时又有一条光链脱离束缚。 专心于如何阻止宁亚穗的俩兄弟没有注意到另一件可怕的事:时间之链以宁亚穗为中心不断往外扩张蔓延,凡是它所经过所碰到的一切妖族全都被封印,从显露到消失,从清醒到沉睡,所有活动着的妖怪都不能幸免,连北方龙王阿提隆泰也不例外,反而被当作人类的赵雅芝躲过一劫,却是她噩梦的开始。 光链真正的目标是黑色“神石”,作为“神石”的主人,时间之链也把她当作目标,让她和时间、空间全部连接起来,以“神石”为媒介连接起宁亚穗和世界。对此,霍和是个外来者,光链的首要任务是铲除不必要的东西。霍和被三条光连贯穿身体,钻心的痛让他咬牙忍耐。“安特列芙,把力量压下来,把力量压下来!”一连喊了几次,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如同敲响洪钟一般的声音传入每人耳里。伴随着最后的话语,霍和用尽所有气力让飞扬的泥土滚动起来,掩盖宁亚穗。“哥哥――” “霍和,霍和。”或许是因为孪生兄弟的关系,霍融感觉到霍和渐渐失去意识,忍不住大喊一声,放开虚丰,在尘土中按着自己的直觉寻找兄弟。黑鹤接过虚丰,也不说话,只希望事情尽快结束。冲入到越来越满的坑里。霍融在看不清眼前几寸的地方走动,很快就跌入大坑,被落下来的尘土掩埋。霍融奋力挣脱,在碎尘里艰难地游泳,忽然绊到了什么东西,于是停下来打捞。“宁亚穗小姐?”通过触摸,霍融知道对方的身份,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刚苏醒的宁亚穗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她看见霍融抱着自己,无意识地伸手抓住对方的肩膀,挣扎着想站起来。此刻的宁亚穗没有意识到她的一举一动都会引起时空环链的激烈反应,在她抓住霍融的身体时,一条光链的底端缠住了霍融的脚跟,释放力量。霍融怀里的红色“神石”忽然闪光,拒绝黑色“神石”的攻击。但这是徒劳的反抗,霍融大叫一声,身体突然空虚,松软的手放开了宁亚穗,头脑意识也模糊不清。 遮天避日的尘土大部分已落回地面,清晨太阳的光辉透射过来,形成红霞。巨大而发光的时空环链在红霞的衬托下显得特别耀目,红色“神石”停止了活动,黑色“神石”也停止了活动,断裂的时空环链逐渐隐没在红霞的天际。宁亚穗封印妖族的行动完成了,悲剧已经无法避免。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三十四话 余影 霍和制造的大坑被扬起的尘土逐渐填满,霍融、霍和、宁亚穗都落入坑中,早已被掩埋,看不到他们的身影。太阳升起的时候,泥尘在红光映照下变成一块红毯子,耀眼的红色尘团不是散去就是落下,被反射的光芒慢慢地弱下去,最后因为尘土完全消散而消失无踪。其实当太阳高高升起的时候,红色的霞光就会化成金光,红色也就不见到。红霞已是褪去的时候,时空环链的真容也因为宁亚穗失去意识、“神石”停止活动而化作碎片,与泛着金光的云霞融合,消失在茫茫天穹之中。 偏北的风吹拂着细长的白云,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集中,云丝聚集起来,刚刚升起的太阳不知不觉中被波浪形的云朵遮盖,失去了应有的光彩。黑鹤放开虚丰,拉长身体冲入坑里,先把宁亚穗拉上来,拍去她脸上的尘土,掏出她口鼻里的碎泥,在她身上跳几下,以复苏法让宁亚穗恢复呼吸。宁亚穗猛烈咳嗽,把积聚体内的异物都呕出来,因为痛苦,没办法把话说得更清楚,可黑鹤听到了一点:“霍融霍和呢?” 心绪慌乱的黑鹤这才想起两人,于是准备再次冲入坑内。宁亚穗此刻终于冷静下来,看着虚丰凑到面前,那充满恐惧的神情表露无遗。宁亚穗试图伸手安慰虚丰,但手动不了,于是试着动动身子,还是不能动。刹那间,害怕促使虚弱的少女喊叫,然而连声音也出不了,绝望让宁亚穗更加恐惧,此刻的虚弱很可能要了她的命。 “和穗姬,你要尽量使吾与大龙王交好,让长久以来众龙王之间的纷争告一段落,要尽可能地让众龙王之间的势力互相牵制,以便令大家能安定地生活一段时间。我已经厌倦了战斗,长期战斗令我们的实力越趋下降,人类以难以想象的气势发展起来,我们妖族开始不能控制人类。和穗姬,妖族的未来会怎么样?”阿提隆泰龙王在宁亚穗临行前最后的话,他的问题没有答案,因为宁亚穗全然想不出来。 “阿提隆泰龙王……”无声的心里之话,宁亚穗抬头眺望天空,寻找断裂后的时空环链。但哪里有其影子,宁亚穗所见的是不明飞行物在云间的轮廓:完美的圆形。飞行物慢慢地降落,离开布满云丝的天空,庞大的散发着银灰色光芒的圆盘底部徐徐靠近,宁亚穗轻声呼唤:“黑鹤,黑鹤。” 黑鹤把霍融霍和拉出来,听见那种若有若无的声音呼唤自己,连忙凑过去,问:“主人,怎么了?” “黑鹤,封印虚丰,和罗杰一样让他好好睡一觉。”宁亚穗微动嘴纯,可急促的呼吸声掩盖了说话声,这种声音是透过两人的接触,从心底传给对方。 黑鹤愕然地看着宁亚穗,眼里掠过巨大物体的影子,忍不住抬头看着越来越近的飞行物,一咬牙,盯了虚丰一眼。虚丰亲眼目睹宁亚穗巨大力量的破坏力,恐惧和害怕早已占据他的内心,更因为没能听清楚宁亚穗的话,所以面对黑鹤的眼睛,虚丰抖动着退后。不过虚丰这只猫头鹰能对付黑鹤吗?不能,就连逃走也不可能,黑鹤的手臂伸长就能抓住虚丰,并紧紧地裹住对方,以空间之力封印起来,制造出一颗黑色的小球。 这时候的虚丰还是清醒的,挣扎中看见黑鹤化为鹤型,长长一鸣,表露着它内心的痛苦和伤心。宁亚穗看着自己,用的是一种迷惘中带着一些悲伤的眼神看自己:虚丰陡然发现宁亚穗的美,一种不属于自己的美,一种特别的美,但美在什么地方又无从谈起,“真是怪异。” 虚丰已经不能再注意这些,当黑鹤又试着把霍融霍和全部挖出来,天空暗下来,原来狩猎区上空不知不觉中被飞行物遮掩,树冠的枝叶纹丝不动,平常在早晨活跃的动物们也销声匿迹,静止的时空被一束直线光芒分成两半,一群人从圆形飞行物底部中央冒出,各自驾驶着一个直角型小飞行器落到地面。有人在叫:“安特列芙,太好了,你还活着。”对方是个女性,一身虹彩衣服,身段丰盈,胖胖的脸庞,一双温柔的眼睛,一头微卷的褐发,漂亮中带着成熟的韵味。 另外有人喊道:“不要了,这两个孩子都断气了,怎么办?”从穿梭的人群缝隙里看过去,霍融霍和两个孩子躺在不稳定的土尘上,闭目张嘴,手脚僵硬,脸色苍白,一副没有气息的样子。虚丰自语道:“太晚了。” 妇女喊道:“快,去把保温箱取来,安特列芙还有气息,一定要让她保持温暖,到了樊贝菲尔上面就会有救。” 其余的人坚定的声音马上传来,不多时,三个方形的箱子从飞行物上落下来,大家手忙脚乱地把霍融霍和分别放入箱子里,由用什么轻巧的机械在宁亚穗旁边挖一个和箱子一样大小的坑,把箱子放进去,又把宁亚穗和箱子之间的泥土挖成一个斜坡,借助柔而滑的布块把宁亚穗推入箱子里,准备盖上透明的盖子。 虚丰停止挣扎,它体力透支,不再反抗,并且昏昏入睡。黑鹤看着保温箱的盖子罩在箱子上,一直不动;盖子已经罩住一半,黑鹤还是不动。康丽看着聚精会神盯着保温箱的黑鹤,一阵不安传遍全身,走过去,说道:“没事的,安特列芙她不会有事的。”黑鹤一句也听不到,盯着保温箱快完成、仅留下一条细线的时候,化身为一条黑带,以极快地速度进入箱子内,变成一颗黑球。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三十五话 虚丰之死 “以上我所说的一切就是虚丰所见到的全部。”在故事结束时,罗杰必须交代部分信息,必须补充完整,故事才算真正完结。“我和虚丰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这个泛舟学校,当然不是在雄城的沿海地带,而是在龙泉上空,地点跟大小姐第一次看见它时是同一位置。至于虚丰,惠慈和高胜如应该认识,不过你们也知道这里找不到它,因为虚丰已经死了。”罗杰低下头,神情悲伤,缓缓而言,“虚丰它吵着要去找大龙王,后来我们从天空降落到这片海域,让它独自出去,我们就在这里等,结果没等到。我一个人去找它,发现它被人类的枪击中,没有即时死亡,虚丰逃到了人类捉不到的地方躲避,可是当我找到它的时候,它因为失血过多而休克,抢救无效,两天后无声地死去。” 众人沉默了,或者说是默哀更为准确。这是最让人伤心的时刻,一个悲惨的结局:人类与妖族的斗争中,人类占了上风,妖族因此死亡。这是阿提隆泰龙王所担忧的事情,早已在那时刻起成为现实。 寂静,内心的时间静止了,可真实时间还是一分一秒地渡过。沉默是解决问题,打破沉默的恰恰是活泼的涟漪。她道:“这故事一点也不好,又沉闷又悲伤,罗杰哥哥就不能说点开心结局吗?” 此话一出,阿提隆泰扑蚩一笑,道:“孩子就是孩子,说话的时候真不懂得忌讳。”隆明准备责备涟漪的鲁莽,龙王又道:“不要这么对待你妹妹,虽然她不懂世事,但是能让这么沉闷的气氛活过来,看在这点份上饶了她吧。”隆明没办法,只好悻悻地转过脸去。 罗杰笑完了,拿起玻璃杯喝一口香甜的果汁,把一肚子笑气吞进去,才道:“好事吗,就是这所学校,你们所看见的建筑物都不是我们建起来的,在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成型。也正是有了这片土地作为资本,我们才能在花费不多的情况下建成如此庞大的学校。” “泛舟很大吗?”豪丹全问。 古哲穆喃喃私语:“大?地方是大,也比不上我们陛下的国土那么大。” 罗杰回答的是豪丹全的问题:“这里能够在封闭的状态下容纳三十万人长期生活。不过这里一直都没有聚集如此大量的人,即使在最鼎盛的时候,泛舟本校区也只有不足十万。另一件事我所说的花费少不是单纯用在这个地方,泛舟目前有十二个大型校区,四个对人类开放,其余的包括一百一十个小型校区就是为妖族设立,因此说泛舟学校小其实就只看那么四所学校而已。”这话让古哲穆无话反驳,阿提隆泰和豪丹全也很惊讶:很久以前就知道宁亚穗实力非凡,却想不到她居然自行创造出如此庞大的机构。 欧阳玲看到了他们惊讶的表情,把盛着暖水的的白瓷杯放在膝盖,平静地解释道:“阿提隆泰陛下曾经想借和穗姬和金善殿下的和婚,直接与大龙王连姻,以便拉拢对方实现自己不想战斗的愿望。那时候,谁也不曾想到事情会发展至此,这是意外――意外。但是那时候陛下已经看出人类对妖族构成威胁,大龙王却没注意到。陛下的真实愿望是停止战斗,联合众位龙王以抗衡不断发展的人类。这种想法现在已经落后,现在就算各位龙王联合抗衡,也没有办法对付拥有高科技的人类;现在能做的就是忍耐。”欧阳玲停下来,看着不断向自己示意的雾舅舅,又道:“陛下曾经考虑过另一个方案,就是让众龙王保持均衡之势,并相互牵制,相互交流。当然是这个方案比第一种要劣,然而以目前情况来说是最好的方案。” 阿提隆泰问:“此话怎么说?” “陛下,要正面与人类对抗已经不可能,唯一能做的就是保住生命,所以要忍耐。当然能够适应人类所创造的世界是最理想的结果,不过大部分的妖族并非如愿,虚丰便是其中之一。”欧阳玲脸色凝重,声音低沉,表示着这个病弱少女的心十分沉重。“宁亚穗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才刻意建立这所学校,为了实现陛下的愿望。” 罗杰静静地看着欧阳玲,明白她处处提及宁亚穗是不想让大家混淆。高胜如看看目无表情的罗杰,又看看欧阳玲,见她闭嘴不说,问道:“阿提隆泰龙王的愿望是什么?” 罗杰长叹一声:“你居然连这种问题也要问,大小姐已经把事情说清楚了,还不明白吗?高胜如,你这种愚钝是真的还是装出来的?” 高胜如苦笑道:“我怕是阿玲小姐想别的事,所以才问清楚。” “别的事?”大家露出狐疑的神情看欧阳玲,见她薄薄的嘴唇微微动着,娇嫩的声音道出真相:“高胜如,看来我让你学习那么多课程已见成效,你了解我的意图。这非常地好,你可以出去了,到雄城去,去帮助东方龙王――森印。” “啊?”高胜如虽有料及却不曾想到在这种情况下由欧阳玲提出:“但是我和东方龙王……” “你一定要去。我不管你们有何矛盾,现在你是泛舟学校的学生,不是大龙王的下属。”欧阳玲斩钉截铁地下达命令。 大家刹那间愣着看欧阳玲,安德鲁问道:“这样行吗?” 欧阳玲不去理会安德鲁,看着大家各自散去,特意留下高胜如和阿提隆泰龙王,道:“陛下,我有一个请求,能否听我说一说?” “可以。” “让图叔革殿下以学生身份进出泛舟学校。”\);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一话 玲珑之心 看不到天空,看不到天花板,是太高是太黑,不清楚?听得见小东西的移动声音,听得见黏稠液体的流动声,可是声音从何处而来?不知道?在这个只有声音没有光明的世界里,无数小昆虫在活动。 静止的时空里突然被某人的脚步声打搅,时间又再度流动。一道光短暂照亮小片地面,现出一个人影,旋即消失了。那人站着不动,直到几只发光的铁鸟蝴蝶靠近,在身边绕圈子飞舞,才缓缓踏出步伐。“?、?、?”,清脆的声音在庞大的黑暗空间回荡,没有传来回音。一只手掌大小的铁鸟飞在此人面前,数只飘摆的蝴蝶在她左右,后面还有一只蜻蜓和一只铁鸟,但不知什么时候,黑暗中窜出一匹狼,暗暗地跟随在闯入者的后面。 闯入者一点也不担心会被袭击,那匹狼是只合金机械体,不会攻击熟悉的人,它是在观察来者的用意。来观察闯入者的不只有一匹狼,在看不见的深暗区域,猫、隼、蜥蜴、蜘蛛等等不同的种类的机械体全都静止在某处观察着她,直到确认对方不仅是熟悉的人,更是掌管这个地方的人,才缓慢退出去。 “守卫者,名字不错。”玲珑般的声音打破了最后的寂静,没有回音的世界,说话的闯入者再度沉默:她是欧阳玲。欧阳玲身穿一件轻便简单的短裙,轻垂的秀发在没有风的地方显不出飘逸的感觉,稳定的步行、笔直的身躯,每一个举动都让少女高贵婀娜。她一脸凝重,仿佛正面临一次决别。 这个地方,粗大的管道纵横穿梭于天与地之间,当中的空隙成为了机械人走动的过道,也是管理者通向深处的通道;这个地方,清凉的空气盘旋并且单向流动,带来外面的新鲜气息,卷走里面沉闷的霉味;这个地方,声音微弱,过于安静,然而又极度活跃,没有“生命”的机械体在此活动。这个地方――泛舟学校的地底。 微弱的灯光缓缓地经过大管道旁,为这个地窖徒添一丝寒意。一只八脚机械小蝎子举着一条非常细的铁丝,两只前脚沾了一点白色粉末,走过少女面前,消失在黑暗中。欧阳玲看了一眼,默然地转向右方,一踏步就踩到一条机械蜈蚣的尾巴,迅速地退后,才大步踏过去,直走到通道的尽头。前面一条漆黑的大柱子挡在欧阳玲面前,她止步了,任由飞舞的灯群散去,留下一片黑暗。少女伸手轻轻碰触柱子壁,大柱子有了反应,核心部分微微发光,由一点变成一团,由完整的球体变成方尖柱子,光不耀目,带着一丝蓝色的荧光,却足以让欧阳玲在黑暗中现身。 “安特列芙,你终于来了,怎么样,觉得自己能力有限了吧?”低沉的声音听起来不男不女,没有机械那种**的感觉,有的是父亲那种威严。樊贝菲尔的碑柱,它正透过接触与欧阳玲进行心灵交流。泛舟学校中央公园的碑柱并非大家所想的那样,只有露出地面的部分,在地面之下,方尖型的碑柱一直向下延伸,跨过泛舟浮于海面的大平台,插入海床,是这块人工岛屿的支柱。 欧阳玲,又名安特列芙,她沉思着回答道:“我本来就知道事情不会完结,樊贝菲尔。” “那么你来是想告诉我什么呢?” 安特列芙掏出布袋,取出一颗黑色小球,这颗乒乓球大小的黑球并非全黑,一层金光下绕着一圈透明的虚无。“神石”贴着碑柱与对方的荧光融合,樊贝菲尔沉默了。“看吧,我已经完成时空环链的连接了。” 樊贝菲尔并不惊讶,而是静静思考,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安特列芙,你找到白色‘艾克斯芮’了吧。真是的,从来都是这么胡来,不管是身为宁亚穗的你还是欧阳玲的你。安特列芙,你所剩余的生命已经无多,现在你想什么呢?” 欧阳玲笑道:“还有蓝色‘艾克斯芮’,除了已经回去神圣世界的第四颗红色“神石”,那时候降落在地球上的“神石”持有者和四大使者都已经全部搜出来了,现在是等你,只要你行动,他们就可以‘回家’。” “你真的不回去?安特列芙?”樊贝菲尔平静地说着问着,“你如果不回去,留在这里已经没有多少意义。你看见了吗,空间之环的裂痕已经扩大到足以形成新断裂的程度,这次不是你的错误,也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吧。到底你在想什么?” 安特列芙微微一笑,取回“神石”,若有所思地道:“樊贝菲尔,我不是单纯因为弥补错误才回来的,我回来是因为这里是我的故乡,这里是我成长的地方,而且连接时空环链的条件也必须用我的灵魂,如果我走了,那能行吗?而且补上缺口是我对死去的彤飒妈妈的悔悟,我只是想让妖怪们重新回到世界上,没有更多的考虑。他们现在已经重获自由,这里已经没有我要做的事情了。”碑柱没有说话,安特列芙继续道:“时空环链新的断裂是这个世界文明造成的。你非常清楚地知道当文明发展到某个程度的时候,时空环链就会断裂,然后开始新的文明,是重新开始还是跳跃到新阶段,就看创造文明的人的生存方式。樊贝菲尔,在你漫长的岁月中一定也见过吧,可是纳布尔登上了宇宙,这个世界也一定可以。” 樊贝菲尔终于投降:“既然如此,随你喜欢好了,总是这么独断独行的你,千万不要再伤害自己。” “我明白。”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二话 回忆 以下是阿提隆泰回忆离开泛舟学校前,与欧阳玲的对话: “让图叔革过来没有问题,可是你这么做有什么用意?”阿提隆泰问。 欧阳玲的回答:“我是让高胜如去找森印龙王,可高胜如本身是祥福龙王的儿子,是麒麟,仅让他单独一人去找对方,森印龙王一定不会相信他是来帮助自己的,所以我需要别的龙族之子的帮助。再说,陛下不是说过要让图叔革殿下学更多的东西吗,现在以学生的身份出入泛舟为了就是这个,这所学校有妖族有人类,以图叔革殿下跟人类的关系,不会不适应过来。” “也有道理。”阿提隆泰想答应,谷哲穆来劝止。 欧阳玲严厉驳斥道:“你就看不上人类的智慧和能力吗?要知道人类也看不上你们妖族的智慧和能力。你们凭借自己的力量,把自己高高地搁置在世界的顶峰,目空一切,俯瞰自己的异族;但是人类也一样,他们也让自己成为世界的中心,让世界为他们的文明所zhan有:你们谁也不比谁好。”见谷哲穆不敢反驳,转以一种凝重却不失轻松的表情说话:“我知道要让你改变这种观念是不大实际,你还是做你自己的好,静静地看,静静地听,默默地思考。”少女转而对阿提隆泰道,“陛下可否愿意?” 阿提隆泰呼出心中的闷气,缓缓而道:“其实还有什么话可说?就算你不说,吾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可是接下来我们应该去什么地方?”因为打架,龙牙和罗杰不得已又分开了宁百清和宝锭,龙牙把小虎斑猫送来,见阿提隆泰伸手,于是递过去。现在这位老龙王正抚mo着猫儿的弓背,淡淡地说着话,向欧阳玲发问。 欧阳玲瞬间沉默不语,让流动的空气停顿,让充满回音的房间安静,才一字一句地吐言:“哪儿也不要去,你们现在所居住的区域都被保护起来,一旦离开保护区,你们将面临更严峻的环境。听我说,要改变你们的困境只有一个办法,但是这不是你们妖族的事,是人类的事,是他们必须做的事,所以请陛下保持耐心,尽量保存实力,尽量活下去。” “你知道该怎么做,对吗?” 欧阳玲点头,轻声回答阿提隆泰的疑问:“我知道,但告诉你们也没有用处,你们帮助不了我,而且以我目前的身体状况和‘神石’的活动看来,我已经不可能完成这一工作。我只可以把事情留给别人,所以我才让惠慈去学习哲学,虽然他是妖族,却是以脱俗为目标,凭借这种超然的情操,惠慈在这方面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也比陛下的人更加适合这份工作。放心吧,我把泛舟第一校区的地址告诉你,以后你就在那里找这个家的人。” “这里的人?”阿提隆泰短暂的思考后,明白了当中的含义:“那个保护区能长久保护我们吗?” 欧阳玲摇头,表示事情不会如此简单,果真,她说道:“就算建立保护区,就算减少砍伐和滥捕,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人类很早就发现自己所制造的祸害,他们努力尝试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但这仍旧不足够;他们所提倡的环境保护依然不能改变悲剧。他们既帮助不了大地,也救不了自己,更不用说你们。听我说,我之所以用陛下的第二个方案就是为了保存你们,请不要浪费了我这一番苦心。” ―― “这就是你所担忧的事情吗,和穗姬?”阿提隆泰眺望无云的晴天,看着灰蓝色的天空,久久无言。 风轻轻吹拂,经过一片黄沙覆盖的大地。一只苯重的大白熊匍伏在地面上,四肢深深地陷入沙子里,露出白花花的脊背,感伤的眼神下,它如此寂寞。太阳猛烈的光辉在毫无征兆之下被一团乌黑的云块遮挡住了,白熊耳朵前方的七只灰瞳眼眨了眨,闭上了。熊站起来,化成一位身材瘦小的少年,对云开雾散时出现在身后的小虎斑猫说道:“宁百清先生,父王回来了,见到那个自称是和穗姬转世的欧阳玲吗?” 宁百清凑过去,跳上少年的肩膀,说道:“图叔革殿下,阿提隆泰陛下确实已经回来,还下了一道命令,也是欧阳玲的请求。”宁百清在细长狭小的地方不停地挪动,却找不到稳定的地方容身:图叔革的肩膀过于瘦削,连一只小猫也架不起来。宁百清说完了话,终于忍不住,跳回地面,翘起尾巴表示不满,昂首离去。 图叔革追上去,问:“欧阳玲请求的是什么事,父王答应了吗?” “答应了,”宁百清冷冷地道,“而且罗杰已经来了,你们先见见面,罗杰明天就走,你几天后才出发,目的地是泛舟学校,不过真实碰面的地点可能有变,总之欧阳玲这次的决定好像挺仓促的,许多事情都没有准备好。” “那,我去泛舟做什么?” “泛舟是学校,去学校还能做什么,图叔革殿下,多余的事情还是不问比较好。”宁百清回望一眼,又转过去,搔搔金黄的沙子,挖出一个长形的小坑,末了停下来之后仰首眺望一片荒原,“罗杰说得对,今天北方无雨。这个地方以前虽不是水草丰盛的南方,却是一片草树丰盛的天堂,很美的地方。几十年前,人类来这里开荒,砍掉了树木,种植了大片麦田,可惜多年后的一场大风沙掩埋了这片土地,从此以后再也看不见青草了。那边几棵干枯的树已经多年没有长叶子了,好失望啊。”一连串的描述,一声叹息。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三话 吵架的原因 “太过分了,为什么要我请客?”在雄城城区的一间快餐店里,一个二十岁左右、身型笔直、双目有神的年轻人在叫嚷着。他带着怒气的神色直盯着桌子对面的一个蓝头发青年,血红的双唇不住地抖颤,早已被对方气疯了。请客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如果对方只吃一个人份儿午膳的话,但是如果是面对高胜如,那么不生气才怪,仅他一人就能吃二十个人的份量,请客的关思源怎不愤怒。 占据了几张桌子面积的大汉堡堆,店里的人都惊讶地看着,看谁有这种本事一次吃一百个大包。桌子旁站着三位年纪不大的青年,罗杰一头蓝色的短发特别醒目,关思源大吵大闹当然引人注目,而在另一头默默狂吃的人更让人侧目。此人约二十岁,略略发胖的肚子,粗壮却不肥胖的手臂,一张圆圆的面孔,两只中等大小的三角眼,一张大嘴巴,他是高胜如。 罗杰冷冰冰地道:“是你答应的,说既然是符小姐的朋友,就让我请一次,今年的利是多,请客没问题。” “但……但是你没有跟我说你的朋友是个大食鬼,我过年讨来的利是和父母给的零花钱合起来也不够给……。”关思源怒火中不经意间被一块没咬碎的肉啃着咽喉,引起一阵咳嗽。 罗杰伸手拍拍关思源后背,又扫风,然后伸出五个指头,轻佻地道:“不会如此夸张吧,我就知道你的数额不止五个位,这么一顿饭不会对你有影响的。念在你可能一事时不会带那么多钱出来,不够的地方我先付着,以后你要还我,记住是借给你的。” 高胜如在旁边拿着一个包子,听见关思源的责备,看看脸色尴尬的罗杰,不知道是吃好还是不吃的好。“咕”,声音是从高胜如的胖肚子里发出来的,又引来罗杰和关思源的目光。他的脸颊涨得赤红,极不好意思地道:“对不起,给你带来这么多麻烦。” 关思源被罗杰的戏言气疯了,正怒火冲天,爆发性的声音要让快餐店里的物件动起来:“知道就好,世界上哪有人像你这样吃的,一顿饭要一百个包子,你以为我是富豪,我可没钱养你。” 罗杰拍着关思源的肩膀道:“别动怒,他又不需要你养在家里,只不过是个路过的客人,走掉后你就自由了。”一句轻松的话,却是一句让人恼火不已的话,不知道罗杰是想劝止吵架还是想激怒对方,总而言之这不是句好话。 关思源怎么会因为这样的话就解消怒气,与不知所措的高胜如对望一眼,发脾气式地道:“有些零花钱,我就可以买自己喜欢的东西。明天我喜欢的歌星要出唱片,我可很想排队买,现在全完了,既没有排头位,又没有钱,哇。”关思源越讲越伤心,忍不住抱头嚎哭。 这还有什么话可说,罗杰看着窘迫的高胜如,想替对方解脱不行,想安慰关思源也有难度,不由得想到:“一出门就碰钉子,看来关思源和高胜如缘分不合,要是他们在下面的工作中闹僵,可不是在害苦我?”想着想着,觉得事情还有解决的办法,摇摇关思源,道:“唱片吗,不要紧,我送给你。”关思源的哭泣稍稍减弱,罗杰见是机会,凑近耳语,“好了好了,这场戏是做给高胜如看的,他一天到晚就想着吃,也不知道自己吃这么多东西给别人带来多少麻烦,所以我和符小姐商量过,决定教训教训他,利用了你不好意思,但是效果不错。我会补偿你这份钱,还多给你些奖赏。” 罗杰的话奏效了,关思源伏在桌面,斜斜地张望罗杰,露出破涕为笑的神情,笑道:“他是不是每天都吃这么多东西?” “对。” “那么你们用什么办法让他吃饱?” 罗杰见高胜如没向这边看,低声道:“学校里有许多剩余饭菜,校长派人专门收集起来,让他吃个够。我们和高胜如也有协定,他不能随便碰家里的食物,相对的,专门给他的爱吃多少都没问题。” 关思源拍拍脑门道:“我可没有那种本钱,你们有本事干这个,我就要破产。哎,符小姐真是好建议,害我心都跳出来了。”既然是演戏,关思源在窃笑中装哭,还倒真哭起来,“好不容易收集到可以自由作主、少得可怜的零用钱就这么用掉了,那接下来与同学之间的应酬,还有自己的学费杂费,接下来的事情真不敢想象,怎么办?” 罗杰让高胜如继续吃,后者惊颤着三两口就吃完了一个大汉堡,嘴里还咬着,又伸手抓起一个。罗杰坐在关思源身边,无奈地道:“如果有大食比赛的话,我们就不用替他的膳食费担心,你说对吧。” “大食比赛?呜。”关思源是同意罗杰的想法,不过雄城没有这种比赛,可行的想法成为幻想。 高胜如从来没有听说这种东西,舔着油腻腻的嘴唇,疑惑地看着两人。罗杰拿起纸巾擦嘴,见高胜如向自己投来探询的目光,慢悠悠地道:“就是在规定时间内看谁吃得最多为之赢的比赛,不过我看你吃得多是多,但没有计算时间,那种比赛不知道能不能应付自如。” “是吗?这个世界真是好玩,我能参加吗?”高胜如一高兴就把刚才的冲突全抛之脑后,只想着到何处吃下一顿。这是高胜如第一次到雄城,已经出来三天了,罗杰不但没有回去的意思,还有继续逗留的意思。高胜如觉得不安,又不能明说,见罗杰摇头,泄气倚坐。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四话 会合 三人依旧坐在快餐店里,吵架告一段落,高胜如仍旧觉得不安心,看看累了的关思源,又看看罗杰摇头,绷紧的心松懈下来,问道:“对了,罗杰,你不是说图叔革这几天会到,怎么还不见他们?甚至连一个联络电话也没有,罗杰,你没有递上联络方式吗?” 罗杰无奈说道:“给了,我也有联络他们,说已经出门了。但你要知道,如果以步行方式,从北方龙王宫殿到东方龙王宫殿需要一个月,现在应该不需要这么长时间,不过万事有意外,我不清楚。反正不用担心豪将军是个高手,和他一起来是不会有问题,而且那位王子的名字不叫图叔革,是欧阳旺。” “怎么会有两个名字?”关思源问。 罗杰道:“图叔革是本名,旺是乳名,欧阳是借来的姓。我大小姐现在的姓也是欧阳,其实就是由他们那边传来的。我再多说一点,雾舅舅也姓欧阳,也是向欧阳秉先生那里借来的。”说罢,喝了一口果汁,闭目沉思。 高胜如和关思源不约而同地想:“真是复杂。” “我也这么觉得。”罗杰轻轻一瞥就看出了他们俩的心思,喃语道,“符小姐果然很细心,吩咐我小心留意你关思源的能力,还是多说了话。”话到了如此明白的地步,关思源怎么能不关上自己的力量,虚笑着不说话。 餐桌上的食物已被高胜如消化一空,因为没有话题,各人都在胡思乱想。高胜如想着欧阳旺何时到达的同时,又想着宁亚穗的故事,不自觉地低语:“土之使者死了,作为水之使者的宁道淳是不可能觉醒,就算我和赵梨觉醒,连接时空环链的办法也只剩下一条。”高胜如透过落地玻璃窗眺望海的上空,在一片蓝天白云之下,一个光环和数条光莲浮在半空,静止在那里:那里就是泛舟学校中央碑柱的上方。“空间之环还是断裂的状态,但阿玲小姐已有动作,她的‘神石’外层已变得透明,当‘神石’全部透明的一刻,阿玲小姐就会死亡。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现在的时空环链断裂又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 高胜如想得入神,忽被罗杰一句没头没脑的自言自语打断思路:“南方将要下大雨,持续时间会挺长的,陆胡那边不知会不会有问题,不过他的宫殿在龙纹谷水库里,……”后面的话,高胜如没听清楚,只说道:“我嗅到那边的空气有水和土的味道,还有地动后的余息,我们……” 罗杰不满地道:“不要多说,我们暂时没有去那边的闲工夫。”然后与关思源谈话。 高胜如泄气了,左右张望起来,注意到一只小猫悠闲地走进餐厅,“喵”地叫了几声,侧着身子在高胜如脚下瘙痒。高胜如道:“宁百清先生。” 罗杰正在追问关思源有关扣帽山的事情之时,高胜如这么一叫,心里一抖,紧张地四处张望,陡然地感觉到一团毛球在脚边悠转。他低头一看,原来是只胖胖的灰黑色虎斑猫,这才松了一口气,笑眯眯地道:“原来是你啊,下次不要这么吓唬人可以吗?” “喵。”宁百清非常不客气地叫着表达不满。 罗杰连忙卖了份煎肉排,轻轻放在小猫面前,略带一点歉意地道:“对不起啊,宁先生,我现在只能给你这种不合格的食物。”虎斑猫嗅了嗅,舔了舔,才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高胜如看见罗杰如此恭敬地对待一只小猫咪,想笑又不敢笑,含糊不清地问:“罗杰,你对宁百清如此恭敬,是不是因为他是你大小姐的‘父亲’?” “啊,哈哈。”罗杰以笑容掩饰这一真相,却见身边多了一个年轻人图叔革,于是转而对新来者说道:“你来了,欧阳旺,等你很久了。”欧阳旺愣着不说话,瞧见身后的豪丹全露出不悦的神情,正要说句话,罗杰抢先一步:“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在这里我们不用敬称,纯粹的平辈称呼,以免别人听来奇怪。” 欧阳旺笑道:“是说你自己吧,流落在这南方的时候居然称一个衣服破烂的女孩为‘大小姐’,这称呼够特别了吧,才会被我父,父亲买回去当个奴仆。”罗杰无话可说。“豪将军,你可以回去了,罗杰在的话不会有大问题的。” 罗杰摆手道:“这我很难保证,现在不能去泛舟,我们要去扣帽山。” 豪丹全显得十分惊讶:“扣帽山?现在?”但当他想起欧阳玲的话,想说的话都吞下去。 罗杰见他不说话,也懒得说下去,倒是高胜如忍不住,解释道:“阿玲小姐说过东方龙王森印已经被困了将近半年,早就没有等待的时间,就算有粮食储备现在也不多,应该急于出来。再说赤狐阿牧在附近闹事,这也不能不管。阿玲小姐是这么告诉我的。” “因为宁亚穗小姐曾经对我说你是火之使者,是不会违背‘神石’拥有者所给予的命令。高胜如,你如此?嗦是为了什么?”高胜如听了只得怪自己多说,沉默起来。豪丹全说罢,向欧阳旺道:“少爷,和穗姬要求你单独留下,小人先走了。”得到同意,豪丹全真的离开了。 “不要作出对殷州赵家不利的事来,一旦事发,大小姐是不会放过你的。”罗杰趁着豪丹全经过身边,冷不防冒出一句,让对方心底打了跺,达到目的后又谈笑。果然,豪丹全一愣,短暂站立和思考后,也不说一句就离开了。 高胜如低声道:“怎么了?” “没什么。”罗杰回答简单扼要。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五话 乘客 扰嚷了许久,快餐店里终于安静下来。豪丹全走了,宁百清吃饱后舔着嘴说道:“我已经和阿提隆泰陛下道别,亚穗那里你就帮忙说一声,我要回达培歇。出来那么长的时间,徐艾琳小姐一定会非常生气。”宁百清说罢,翘着尾巴溜到阳光里。 作为局外人的关思源觉得像是插入别人的家事,没有说话的份儿,默不作声地看着大家走动,发呆似地坐着,直到罗杰道:“好了,人都齐了,我们要出发了。”关思源才回神,问道:“现在出发?” “有问题吗?”罗杰露出恐怖的脸色吓唬关思源,逼得对方只好答应。四人一同离开餐厅,到附近停车场取车,然后转道上了高速公路。这四人当中只有罗杰有驾驶执照,当然也就是他来驾驶黑色小轿车;小轿车当然是来自泛舟学校,宁亚穗小姐的私人物品,罗杰为了安全理由也不会让别人来驾驶。其余的人,关思源坐前,高胜如和欧阳旺(现在只能这么称呼图叔革)坐后座。 高胜如看着窗外的风景飞快后退,想着豪丹全竟然如此爽快留下欧阳旺,越来越感到不对劲,于是问道:“罗杰,阿玲小姐对豪丹全做了什么?” “催眠。”罗杰非常简洁地回答后,谨慎地看着高速公路四周的环境。现在公路两旁仍在雄城城区,但已能看见远处山头的山丘。灰蒙蒙的天空,几片涌动的白云,葱绿的山头,被黄泥覆盖的平地,在建的方形独立房屋,已经建成的几层小洋房,从上到下,从远到近,雄城郊区的城镇和其他小镇没有区别。几辆装载着建筑废料的大卡车被小轿车超越,罗杰不悦地喃喃说着话:“有多了份垃圾,全送到泛舟不好么,我们给你们的价格还不够?真是一群不懂事的家伙。” 关思源蔑笑道:“喂喂,罗杰,你打算把这些废物埋在泛舟下面吗?” 罗杰完全没想到自己的话被窃听了,惨笑着道:“我要是把废物埋在泛舟下面,不要说大小姐骂我,那些关注海洋生态的人都会怪校长伊休普顿。不明白吗?雄城向来都有收集雄城生活垃圾的政策,可是你见过海岸越来越小吗?没有吧,我们把生活垃圾转变成不同的材料,然后输送给旁边的瑞阳工业区,由工业区把废物卖出去。” 关思源道:“等等,我知道工业区只出售原材料,没有垃圾。” 罗杰无奈地替自己的无知辨解:“我怎么知道当中的运作,泛舟不是我们造出来的建筑,我们只是生活在它上面而已,完全不懂使用。”关思源差异地看着罗杰,了解到对方是说真话,也不好再问下去,一手倚着紧闭的窗,假装小憩。罗杰又道:“这也正常,泛舟有泛舟的规矩,必须把所有废物分类处理,规矩是严苛了点,但是泛舟从来没有向外输送过任何废物,与之相连的瑞阳工业区只会卖原材料。相对的是,其他城市也会对垃圾进行分类,不过送到堆填区的废物每年递增,就是使用了环保循环,到底也未能减低废物的输出量。泛舟确实有自行处理废物的能力,基本上即使不从外面引入各种材料也能长期运作。” 关思源听了若有所思:“啊,建造这么一间学校的人很厉害唉。” 高胜如和欧阳旺正互相交谈,听见前排两人在说话,也插进来,罗杰到了这种时候也技穷,回答道:“对不起了,我能知道的我所不知道的,你们全部都知道了,那就别再问我。对了,关思源,关于高速公路的事你现在说明情况,尤其是一些现场细节,因为新闻报道总是说有雾,可是泛舟气象台只观测到些许的空气扰动,没有特殊异象。” “哦,关于这些事情我还是在回到雄城后才收集的:前往雄城机场的高速公路最近两个月发生了多次严重车祸,好像是符小姐来了以后情况更严重。”关思源边想边说,“最近一次在两天前,因为碰上浓雾而出事;老实说这种时节很少会出现如此频繁的雾,而且天气报告也说空气干燥,绝对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 罗杰斜斜地看了关思源一眼,稍稍把车子往慢线转,放慢速度开车,缓缓说道:“这些我都知道,报纸上有报道,网上的更详细。这样的事情不只在雄城这里发生,其他地方也有。不过其他地方的事情我们都已解决,剩下的就是雄城机场附近的事了。” “其他地方也有吗?”高胜如问。 罗杰狠狠地瞥了高胜如一眼,盯得对方把想说的话都吞进肚子底。“符小姐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吗,没留心听讲的学生。我们现在要处理扣帽山的事情,还是让关思源继续说下去。” 欧阳旺拍拍关思源的肩膀,笑道:“请继续。”这是关思源第一次真正听清楚欧阳旺的话,觉得他的话有诚意,又有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笑了笑,却因为思考乱了,接不上。 此刻罗杰见关思源不说话,催促道:“你说的我都知道,我想知道的是其他细节,你不知道吗?” “我从机场回来的时候没遇到意外,但我有朋友曾经在这里出事,是上星期的事。他遇到车祸,断了手,现在还在医院里。我两天前去探望他,那时候他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说什么‘天空上都是飘浮的莲花’。”关思源竭力回想过去。 高胜如忍不住插嘴问:“你朋友还好吧?” “还好。” 罗杰心想:“如果不是上了高速公路,大概可以先去医院一趟”。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六话 雾霜 罗杰错过了一次与目击者见面的机会,没办法只好继续前进,希望能在前去森印的宫殿时会碰到肇事者。他心里是这么想,听见欧阳旺说道:“我们现在去医院探望你朋友,这样做比较好。”罗杰摇头,但不说话。“我说错了吗?”欧阳旺并不明白自己说错何处。 关思源道:“这里是高速公路,不是随便说掉头就掉头,下一个出口在机场附近,来回机场和雄城市区医院需要几个小时,如果现在绕回城里再回来,将会是天黑以后的事,要在机场附近找住处,我不熟悉那里,不知道会不会找到。” 罗杰注意着车外的情况,听见关思源这么说,也来插嘴:“放心好了,吉荣村里有地方,住一夜没有问题,不过东边的山谷有雾正向这里蔓延,看来我们不需要那么麻烦。”在夕阳的照样下,东面金色的云块在山谷中涌动,两边山头的绿树在金光照耀下变了颜色,映衬着前面人类村庄的红色,配合着从慢慢飘来的薄薄的雾,充满危险感的景色却是如此美丽。 关思源看着雾,问:“这是不是我朋友说的那种奇怪的雾?” 欧阳旺目不转睛地盯着雾,道:“雾里有水的气息。” 高胜如在看,也在嗅,从空气里传来了些许的味道:“赤狐阿牧。”他说罢,再认真地对空气进行过滤,然后才道:“确实是水的味道,但没有海水的味道,雾不是在海上形成的。” 罗杰一咬牙,准备停车,突然想起按规定高速公路是不许停车,又发现行驶中的车辆不断增多,只得继续留在慢线,然后说道:“不妙,如果是赤狐阿牧的话,我的能力是派不上用场,只有高胜如和欧阳旺两人可以用。水的话,高胜如的火能化解,但会牵连无辜的人;至于欧阳旺……”似乎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雾很快就来到眼前。 雄城不是完整的工业城市,唯一的工业区是泛舟学校旁边的瑞阳,秋冬时吹东北风,春夏时吹东南风,城里的废气只有少量会被吹到机场;而重要的是,扣帽山是一列沿着海岸线延伸的山丘群,因此就算有风,风从山谷吹来,从海边形成的雾到了山后就会化去,不可能出现现在这种情况。现在,雾已经完全笼罩高速公路,看不见车头以外的景物,行驶的车辆全都开灯照亮前方以便继续行程。 “灰雾。”罗杰口中的灰雾是一种会阻挡光线透射的雾,夕阳的金色被浓雾一挡,失去了神采,不知到何方去了。就算开了车头灯,罗杰依然不能清楚知道四周飞驰的车辆究竟有多快,于是道:“你们坐稳点。” “这不是雾,这是幻术。”突然欧阳旺失声叫喊。他已经看见了,看见不远处的红色小点,再看清楚,这不是车灯的颜色,而是花的颜色,“莲花?”无数莲花在空中忽上忽下地飘浮,搅乱了大家的视线。 罗杰正想着如何应付雾中行车,突然被旁边一阵连续的刹车声所吓着;正想着间,车下一滑,不得不扭胎盘打转,以卸去冲力。幸而他们的车速不快,一个半圈就已经停下,但这种转动已让罗杰起疑心:“是霜,地面结霜了。”他一咬牙,飞快地从车板下取出一件板状的东西,交给高胜如,快语道:“你拿着,告诉我那些红点的位置以及它们的速度。” 这种东西,高胜如已经见过,很熟悉地打开,看着荧光屏上的红点,说道:“我们来的方向有一辆车正以低速过来……”话音未落,罗杰已经重新启动发动机,猛地一转,回到正面,然后紧踏油门,冲向前方。 欧阳旺看着屏幕,见这么一块黑面的小板上出现了几十个红点,有的与这辆的方向一样,有的相反而去,有的停滞不前,有的飞快,有的很慢,总之路上的情况一片混乱。他见蓝色光点的行驶方向前面的红点聚集成一团,却不知发生什么事,又不愿发问打搅罗杰的专注。 高胜如此刻慌忙叫道:“前方撞车了,只有两百米距离。后面的车打圈,旁边有辆车还有两秒要撞上我们了。” “这里什么也看不到。”罗杰的牙在咯咯作响,抖颤的声音在大家耳边徘徊,“坐好了,我们要飞过去。”大家还想问和不能问的境地下,高胜如已不容许他们说话。司机罗杰非但不靠边停车,而是提速直线前进,在这样见不到一米以外的地方用如此危险的方法,关思源吓出了一身冷汗。在高胜如喊出“一秒”的时候,罗杰按下油板旁的小按钮,小轿车忽地腾空而起,飞越了下面扭成一团的铁堆,稳稳地落在另一头空荡荡的公路上。 车子在一片空地降落,向前冲了一段路后,缓缓停下。关思源喘息着道:“你们真是胡来。”在灰色发黄的浓雾里,大家只听见不绝于耳的刹车声和巨大撞击声,却没看见一辆车驶过来。 罗杰按下另一颗按钮,吩咐大家快下车,才对关思源道:“如果我不是这么做,这车也要报废。”“砰”地关了车门,小轿车停了一阵,仿佛在确认车内还有没有人,最后在无人驾驶下消失于高速公路的前方。“我驾驶的车可是独一无二的好货,要是报废了符小姐绝对饶不了我。” “小心地滑。”欧阳旺这声叫喊来迟了,关思源已经跌到在地,罗杰和高胜如踉跄着站稳,大家都在埋怨。欧阳旺见大家没事,才放松心情,道:“遇到车祸的那些人没事吧?我们要去救人吗?”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七话 目标现身 “我们是不是要去救人?”在昏暗的浓雾中,传来了欧阳旺担忧不已的声音。夕阳已经落下,路灯亮起的时候,灰色的浓雾依然笼罩高速公路,不绝于耳的撞击声和受伤者痛苦的呻吟声被困在雾里,挥之不去。罗杰的车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踪影,四人在空荡荡的路上聚集起来,因为能见度很低,他们的做法是相当保险。 “四人,这是第五个。”关思源低语着,高胜如知道他说的是灵魂的数目,不得不去警告关思源:“前面的车祸死了五人,你还在说风凉话?先要解决了这场雾,雾不散,我们根本救不了人。”高胜如面容惨白,但没人看见;他的声音带着丝丝的颤抖,那倒是容易听得出来:“罗杰,怎么办?” 罗杰抱手站着,无奈地道:“看来你学会了不少东西,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的能力对活着的东西没有用。我是阴间的人,一个冥界使,在这里能力有限,这样的事情还是要你和欧阳旺来解决。还有刚才欧阳旺不是说过这不是普通的雾,是幻术,我对这种东西没有抵抗力,你们瞧着办好了。” 一时间高胜如沉默了:罗杰说的是真话,他并非是转世之人,和那只小虎斑猫一样属于寄生在人间物体里的灵魂;他们与关思源不同,攻击只对阴间之物有效。关思源也不见得比罗杰好,他的能力魂语只对灵魂有效,而他本人却没有学习妖术之类的东西,根本对付不了赤狐阿牧的幻术。 “高胜如,你真的没有办法吗?”短暂的沉默后,罗杰终于忍不住:“先把这幻术解决掉,……”其实罗杰不时盯着欧阳旺,想着欧阳玲那句“让他来办这事”,思量着应该如何引导对方,没想到是欧阳旺先说出来。 “那么由我来帮忙了,我不能见死不救,而且这样的雾我能处理。”欧阳旺突然插口,罗杰爽快地应答一声,欧阳旺笑道:“这种以水为介质的幻术,要解开并不困难,请看。”话音刚落,空气温度骤然下降,雾随风流动,慢慢地聚集成一点一点的冰花,缓缓降落;凝结在地面上的霜也变了,平面镜般的表面逐渐变得凹凸不平,透明的部分也因为里面充满了空气而变得浑浊,冰花的降落令地面铺上了一层白雪,这是不合时的景色。“好了。”欧阳旺睁开眼睛,发现天快要全黑,只剩下西边一线深蓝色。 浓雾散去,路灯的光照在罗杰、高胜如、欧阳旺和关思源四人身上,也照在高速公路上,出现了让众人目瞪口呆的景象:几十辆大大小小的汽车扭结成一团,金属外壳因强大的冲击力而扭曲得不成型,一些看起来像曾经燃烧过的车辆正冒着白烟,对面车道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东一堆西一团,根本分不清车子的本来面目。有些人在路面上等待救援,有些人四处走动去救被困在车里的人,不少没有下车的满头是血,昏迷着不能动弹。 欧阳旺完全想象不到居然是如此惨状,像是打了一场战斗。震惊下,他略略退后,结果撞上高胜如,勉强顶住混乱的心情,许久才道:“我应该早一点帮忙的,这太惨了。” 罗杰一声叹息,冷冷地说着“这还不算什么。”如此不近人情的话让欧阳旺打个冷颤,但罗杰不在意,抖掉落在身上的冰花,大步走到一位被人抬出来的伤者身边,从远处细细观看一遍,又看见天空出现了几架救援直升机,继续说:“这里没我们的事,走吧,现在得找到施术者。” “不用找了,罗杰,看来你和黑鹤一样,要来打搅我的工作。”高速公路旁出现了一个瘦削的人影。 “赤狐阿牧。”罗杰和高胜如同时喊道,前者更补充道,“不是黑鹤,是符照华小姐,你要记住,不然你再叫那个名字,她可不会理你。”赤狐阿牧,就是上次和黑鹤战斗的那人,罗杰当然知道那次的事情,但对于已经结束的事情罗杰是没有再问的理由,只有眼前的事情绝对不能不说:“果然不出所料,我找你很久了,赤狐阿牧。” 赤狐阿牧冷笑着不吭声,仔细观察面前的四人:罗杰是认识的,他是和穗姬的朋友,和黑鹤有着极深的关系,没想到真的也在雄城;关思源没有见过,像是一个过路人的样子,畏缩在罗杰身后;高胜如蛮奇怪地拿着一件木板似的东西站在罗杰身边,他和罗杰并排一起,有点像大人带小孩子到处游玩,一种怪异感;欧阳旺站在较远的地方,也见过。赤狐阿牧打量着这几个装束几乎一致的人,极为不满地喊道:“这里是东方龙王的地方,大龙王的儿子和北方龙王的儿子来做什么?” 高胜如道:“没什么,我是来拜访森印龙王的,因为某些原因我暂时要住在雄城,所以想请他开个方便,让我多住一阵子。” 欧阳旺则道:“我受父王之命前来拜访一人,此人与我们极有关系,却正巧居住于东方龙王的地盘里,为此小辈图叔革向东方龙王请将擅自入侵之罪,等小辈完成任务后一定亲自陪礼。” 两人的话都不卑不亢,也道出一些真实情况,不过对于赤狐阿牧而言,他们都是不请自来的敌人,深入到扣帽山山脚,这事难以向森印交代。他面露难色,心情沉重得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如同被一把大铁锤痛击胸口。 欧阳旺以为对方想要礼物,连忙解释道:“很抱歉,现在小辈手里没有陪罪礼物……”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八话 击溃心志 赤狐阿牧一人面对四人,一点也不惊慌,反而在思考着如何对付这四人。面对老狐狸闪烁的眼神,高胜如和欧阳旺的理解是不一样的,但两人都说了一点真情,令罗杰感到些许不悦。欧阳旺的补充也没有得到赤狐阿牧的赞许,还恶狠狠地制止道:“有没有礼物对我毫无意义,我想说的是你就算去陪罪也只能找我了。”欧阳旺一愣,陡然想起妖族与人类不同,不能用相同的方式对付,于是看看罗杰,寻找解决的办法。 高胜如则在细细品味赤狐阿牧的话,想通后凑到罗杰耳边道:“看来东方龙王不在这里,要不然赤狐阿牧是不会这么说的。” “你只说对了一半,高胜如,能想到东方龙王森印不在此处已经很厉害了,但是你忘记大小姐交代的事吗,没有吧,那么你应该知道森印的去向。”罗杰不快不慢地说着,边讲边靠近赤狐阿牧,平静把阿牧的心结道出来,“百年以前妖怪们被封印的时候所有大妖都送回了他们居住的地方,东方龙王也不例外。之前在雄城所发生的寄生妖的事,符小姐就一直感到奇怪,那次的事件中好像只是赤狐阿牧的个人行动,无论前后东方龙王都没有插手,既然如此,理由很简单:他不能出来。” 听到这里,关思源也大致了解真实情况:“难道说他们居住地的出入口被堵住,因而无法出来,是这样吗?”这下子狐狸的脸色更难看了。“难道说打搅他的工作指的就是打开宫门出入口之事吗?” 罗杰还是那种不慌不忙的态度,却已经站在对方面前,浅笑着道:“半年时间,在冬春两季,储存的食物应该是足够的,不过到了夏天就难以保证了。就算是妖怪忍耐力也是有限的,如果他们过了夏天还不能出来的话,东方龙王很可能会死在里面。” 这是死亡的宣告,赤狐阿牧的心被拨动一下,看着对方似笑非笑的神色,不由自主地想到:“不只是黑鹤,连罗杰这家伙也……强了。” 罗杰瞥了一眼若有所思的高胜如,语气一转,带着歉意道:“东方龙王的事,关于宫门被堵住一事,是大小姐和穗姬有对不起他的地方,正因为如此我才会被派到此地善后。大小姐已经先跟我们说了,大概意思是出入口位于机场附近的村落里,这百年时间村落发生了很大变化,以前的东西全部被摧毁破坏,如今的环境和当初的不一样,被困在里面的妖怪无法知道外面的情况,因此不能出来。我这次出行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事情,赤狐阿牧先生,能否让我帮个忙,对你对东方龙王也有好处。” “大小姐,和穗姬。”赤狐阿牧不起眼地无声奸笑着,仔细考虑罗杰的话,听起来对自己而言确有好处,但罗杰的话能否当真吗?谁知道里面是不是有陷阱。他的话是在确认罗杰的诚意,当见到对方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时,说道:“如果和穗姬是我的女人就好了。” 罗杰当然听出当中的意思,毫不客气地道:“我的大小姐已经不是过去的和穗姬,宁亚穗小姐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人,现在的她正步向死亡,也不再属于任何人。现在的她力量更强大,心思更深邃,看不到底,听不到头,大小姐她已经远离了妖族和人类的心,踏上她最后的路,不是你赤狐阿牧的人,也不再是金善的妻子。”低沉的话语刚落音,罗杰突然改变语气,以一种轻松的心情说道,“不过你放心,大小姐不打算伤害你们,更打算帮助你们,她只是想弥补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除了东方龙王之外,还有多位龙王也被困于宫殿里,我们早以派人去调查处理,没有大碍,有的已经自行解决,有的是我们帮忙解决。至于东方龙王这里的事本来是符小姐亲自来处理,但是你用寄生妖对付那些平民之后,符小姐再找不到你,所以这事一直悬而未决。” 罗杰的话确实有道理,赤狐阿牧根本无法反驳,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到现在才来,而且不是让黑鹤出来而是你这个死人出来?” 罗杰指着高胜如,眯着眼,无奈地苦笑道:“都怪这家伙惹的祸,不然也不需要等到这种时候出来。”一句话让高胜如红了脸,却没处躲闪。“至于符小姐,她目前不在雄城,也不在泛舟学校,没办法亲自出马,所以大小姐叫我来办事。” “真的?” “你真是多疑,赤狐阿牧,现在除了我们根本就没有谁能帮森印。”高胜如看不过眼,终于来插口,“符小姐有事要到阴间一趟,五天前已经出发了,据说要一个月后才回来。” 欧阳旺是第一次听见高胜如如此说话,略为不满其实是假装发问:“好像你很适应这里的生活似的,你什么时候变成别人的跟随者?” 罗杰补充道:“不过就算符小姐在,也应该是由我来带领:几男一女的在雄城溜哒几天有点不像话,尽管大家不会在意。人类的思想开放程度超越你们想象,不过你们也不会惊讶,因为你们平常也不会受到严苛礼教的约束。要想象一个被束缚的世界在解放后得到空虚的事情,对你来说并不困难,现在你失去了东方龙王的守护,因此手足无措,每天去寻找出口的空虚,与人类的迷惘一样。我们是来帮你摆脱困惑,所以请你容许我这么做。” 赤狐阿牧被罗杰循循善诱,终于被劝服,低声道:“好吧。”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九话 吉荣村 百年前的雄城是一个小渔村,仅有十余户渔家,撑着十数叶扁舟,在或是风和日丽或是**的海洋上漂流,捕捉的鱼获可能是不能温饱的那种。清苦的生活与快乐的心境流连在这片干净的海岸线,渔民的笑容让外来者的罗杰感到愉快。渔村没有正式的名字,只是简单地叫滨海,雄城是后来发展成为城市的时候的称呼。 渔村的西北面有座低矮的延绵山丘,那里是扣帽山,东方龙王的根据地。扣帽山面海的一面是小渔村,而向着内陆的地方也有一个小村,名叫吉荣村。罗杰经过这个小村的时候在秋天,一片金黄色的广阔田野铺展于眼前,如果刚巧遇到日落,夕阳的美景是无法形容的。吉荣村里大约几百人,聚集在一条大路两旁居住,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静生活。村头的路上有个两柱牌坊,鲜红色的柱子,米白色的提字扁额,这个简单却华丽的牌坊与生活俭朴的村庄格格不入,因为牌坊是东方龙王宫殿的出入口。 当年的情形历历在目,罗杰想着当年的美景不复存在,心底不禁叹息。现在雄城取代了当年的小渔村,吉荣村仍在,但一大片田地被密密麻麻的房屋取代,一条高速公路穿过了村落的中央,然后在村的北面建起了一个机场。每天,飞驰汽车的声音、起飞飞机的声音、熙熙攘攘的人声混合一起,吉荣村是个与雄城商业区一样吵闹的地方。 夜幕降临后,罗杰看见高速公路两旁的明亮灯光里出现了闪烁不定的红光蓝光,心想麻烦来了,于是转身道:“不说那么多,我们快点走,先不说欧阳旺,如果赤狐阿牧被警察捉住,那就什么也说不清楚。”说罢向着旁边踏前一步,瞥见欧阳旺和高胜如在叽咕什么,又喝道:“不要说那么多废话,快点走。”说着,领着大家跳过高速公路的水泥石墙,到下面的空地聚集。 欧阳旺一下来,就问道:“听高胜如说隆明,还有他的弟妹在你们泛舟,是不是?”赤狐阿牧一听,耳朵都竖起来,高胜如带着关思源跳下来,见罗杰不满地看着自己,愣着。 罗杰哼了一声:“这件事最好别被森印知道,他对隆明不怀好意,随时都可能杀了他。而且不仅隆明在泛舟,宝锭一家子都在。你们要小心点别招惹宝锭,宝锭和我们这些灵魂不同,他是融合了阴间瘴气的**,一旦咬住对方,不管是灵魂还是活物都会受伤,甚至死亡。赤狐阿牧,你应该知道宝锭对隆明疼爱有嘉,得罪他可不会有好结果。”罗杰奸笑的时候确实会让人不禁打寒颤,赤狐阿牧眼珠一转,点头算是答应罗杰的要求。 这个五人小队由罗杰带头,顺着大路穿过高速公路,向着阴森森的山头走去。泥土地面早被水泥覆盖,车道两旁的田野不再,一间间方形的钢筋水泥房屋矗立在路的两旁,琳琅满目的商店正在营业,明亮的室内灯光抢夺了路灯的光明,沿路留下斑驳的痕迹。时间还早,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穿梭于大街小巷,向着目的地走。罗杰一行人的目的只有一个,不过认识这一带的人只有罗杰和赤狐阿牧,所以当罗杰带领大家走到一个大路口处停步,关思源来发问,罗杰答道:“这里就是吉荣村,以前进入东方龙王宫殿的牌坊就在此地,现在已经看不见了。你们看,这里四周都是房屋,那个牌坊已被拆除,什么痕迹也没留下。我和符小姐也曾经想过要保留牌坊,但是失败了,吉荣村的村民对牌坊存有畏惧,因此不动声色地毁掉。” 十字路口的四角是房屋,哪里有牌坊的影子,赤狐阿牧已经来过许多回,但每次都失望而回,记忆中的那扇门早已消失无踪,如果不是黑鹤和罗杰说出真相,恐怕老狐狸也不会接受世界已经改变的现实。想到这里,赤狐阿牧寻找着方向,尝试着走过去,仍旧失败。他呆然地看着前面的光亮直路,呜咽着:“我曾经想在这里开门,可是这里的人太多,什么事都做不成。无奈之下想用寄生妖控制人类,吓唬这里的住宿者,让他们自愿离开。可惜黑鹤,不,是符照华小姐突然出现打乱了我的计划,所有寄生妖被杀了,一切努力都化为乌有。”落难的狐狸后来尝试了多种方法仍旧不能打开东方龙王宫殿的大门,他失去了耐心,把愤怒的目标转向吉荣村里的人,而扣帽山西面的这条穿过村庄、通往机场的高速公路成了赤狐阿牧的复仇之地。 罗杰听着赤狐阿牧的话,不知怎的,不想安慰对方,举目看着前面的店铺,找到一间面积较大的餐厅,说道:“高胜如,你饿了吧?欧阳旺、关思源,你们也累了吧?我们去那间店里休息一会儿,然后继续出发。” 关思源苦恼不已:“啊,还要走?” 罗杰指着长路尽头那座黑乎乎的山丘,笑道:“那当然,我们的目的是救森印龙王,如果不走的话,留在吉荣村里也没多大用处,这里人多,又基本上是外来人,你要怎么说他们才会明白森印的事?再说,人类向来对妖怪有偏见,处理不当的话连森印也会有危险,所以已经不可能在这里大展伸手,明白了吗?”对于这些,高胜如和欧阳旺都非常明白,关思源则是一知半解,至于赤狐阿牧,不用说他也会了解。“放心好了,我们已经在扣帽山建造了一间小庙,到山上去处理事情。”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十话 夜间登山 在吉荣村里一间不起眼的门面小店,简陋而肮脏的横额竖在门梁上,门口出一个灯箱写着菜式,却连小食店里的招牌名字也没有,挺让人不放心的。不过罗杰一点也不在乎,一进门就道“上菜”,看来他对店里的人非常熟悉。菜上来了,主要的还是给高胜如,结果占了两张桌面、足足小山似的食物,不一会儿都给吃光了。“二十三分十二秒,高胜如,你有足够实力去参加比赛了。”罗杰咬掉最后的肉排,一手看着古老怀表,含糊不清地说着话。 赤狐阿牧和欧阳旺侧目看着高胜如,忍不住说了早些时候关思源对罗杰的话,结果是被罗杰七绕八转地说到别的话题,真不知该说什么的好。末了,赤狐阿牧问:“你说上山,但是山上有什么地方可以建门?” 罗杰擦手后,端起杯子喝口水道:“放心好了,我既然来了,当然就是有办法才来,跟着来就是了。钱老板,我们的数你就记在伊休普顿帐面上。”钱老板是个发福的中年人,大大的肚子、一双粗大的手臂、滚圆的脸庞,看起来十分庞大,比高胜如还要大一圈。他走到罗杰面前,递上来一张写着什么的纸,恭敬地说话。罗杰笑道:“钱老板,你不减肥小心旧病复发。”对方笑而不言。“小心看守吉荣村一带,从今天晚上开始,这里将会变得不安定,有什么事要向我报告。”后面的话是耳语,不公开的话,当然就是不让赤狐阿牧听见。 离开小店,罗杰抬头眺望天空,今夜北方晴朗,可因为地面灯光的关系,星辰都隐没了自己的面容;南方浮出一片暗红色的云霞,慢慢地向北而来。欧阳旺问:“天怎么了?” “天明前会下一场小雨,快点上山吧,到了小庙,我们就不用担心。”罗杰预测天气向来准确,大家都没有吭声,只默默跟随着。沿着大路往扣帽山靠近,村里的大道慢慢变得狭窄,房子之间的空隙也小了,两旁的店铺已不见踪影,灯光微弱,仿佛走在洞**里。这种感觉实在太糟,欧阳旺忍不住道:“人类就住在这种地方?比住牢狱更差。” 赤狐阿牧心里也不高兴:“每次来都是那么糟糕,我已经不想来了。” 但这一切很快就结束,走出洞**就等于离开吉荣村,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块空地,由微弱的路灯之光照射,停泊着几两不同类型的车子。罗杰走过停车场,抬头看着黑兮兮的山,指向在山腰的一线灯光,无声地继续走。经过空地,前面是一条水泥长坡,忽上忽下地顺着山势攀爬。四周忽然暗淡下来,村里的明亮是由店铺里的灯造成的,而这里只用路灯来照明,蜿蜒地向着山上延伸。 走着走着,罗杰突然站住,背着光在衣服里找东西,过了一会儿,终于拿出来了,原来是手电筒。他开灯后递给各人一支,并道:“这个给你们,在夜间走路,妖族和我都没有问题,关思源是个人类,是看不到夜路的。”原来这是为关思源特别安排的。 赤狐阿牧对手电筒仔细检查一番,并道:“这种东西真方便,不过罗杰,你怎么看都是像个路过的人,全身上下都不过是件紧身衣,你把这些东西藏在什么地方?” “?嗦,有可以用的东西就用,别问。”罗杰说着,继续在前头领路。 一架大客机从吉荣村的上空飞过,震耳欲聋的声音从上面传下来,害得欧阳旺停步,抬头看着巨大铁鸟飞向天幕,消失在黑暗中,问道:“那只铁鸟是怎么飞起来的?” 后面的关思源催促道:“不知道,这些高深理论不是我们这些小市民所了解,你要问就去找泛舟的机械工程师,现在快走吧,罗杰的身影都不见踪影了。” 高胜如也道:“不要这样子,吵架的话不知道罗杰会怎么说?” “都是你。”关思源和欧阳旺同时冲着高胜如喊叫,令高胜如顿感莫名其妙,愣着看看两人。欧阳旺意识到说错了话,于是道:“这里实在太沉闷,不知怎的,自从我们遇到赤狐阿牧以后,罗杰说话的态度就阴沉许多,说不准是因为森印龙王即将解放,吉荣村可能遭遇危险,罗杰才那么不开心。” 高胜如顺着越来越陡峭的山路上去,路灯的距离越来越远,在一个拐弯路口处向着山下绕去,而罗杰却向山上爬。前面的路漆黑一团,大家用灯照亮泥路,这里也不再是石级,是一条由人慢慢踏出来的路,并不陡峭的路在以低角度折向吉荣村的上方。高胜如看见在山头隐约可见一点忽明忽暗的灯光,于是道:“感情这种东西是会传染的,以前我在父王那里就是正经点,平常是不会吃那么多,说话的时候也尽量保持沉稳;但是在泛舟,大家都当对方是朋友,久而久之我们就不必约束自己的礼节,气氛轻松多了。就连一直是绷着脸的德明最近也笑了,阿玲小姐说它太固执了,学会放松心情是件好事。我也从来没有想过环境居然跟我们的情感有如此深的关系,欧阳旺,你也一样受感染了。” 欧阳旺一愣,觉得高胜如说得对,看着灯火越来越大,并且在树干中间露出阴森森的影子,说道:“高胜如,听说你是负责大龙王宫殿的守卫将军,你究竟是怎么失踪的?还有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的?” “我和其他人一起被人直接带到这个世界,是一瞬间的事情。”高胜如简略地讲述赵家庄的事,语带忧郁。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十一话 山庙 扣帽山的山腰,一条小路通向山的高处,这里有人类经过的痕迹,不仅如此,路上满布了长短不一的灰石板,一看就知道有一项小工程正在进行中。现在是夜晚,作业的人都走了,留下来的部分就成了陷阱,稍不留神就会摔个头破血流。罗杰、赤狐阿牧、关思源、欧阳旺和高胜如,一行五人走在如此危险的地方,其实也只有关思源一人是有危险,只要他平安,那就万事大吉。“这条路真长。”关思源道。 罗杰在前面用手电筒的光射来,喊道:“白天来的话不会这么长,我这里已经见到灯光,再拐个弯就到目的地了。”这是令人振奋的消息,关思源也好,其他大妖也好,都提起精神,急步前行,结束几个小时的登山路程。终于到达了拐弯处,从泥地小台上往上看,一间小庙隐隐可见,平静的灯火告诉着大家里面有住宿者。罗杰问赤狐阿牧:“这条路你走过吗?认识吗?” 赤狐阿牧一脸困惑:“不认识,以前这里没有路,这条路是新的。我不久前也经过路口,曾经见过几个穿素服的人上来,没想到会有这么一个地方。” 对于老狐狸的回答,罗杰没有继续发问,而是继续登山。他这么一走,两旁的高大乔木忽然亮起来,六条红红的火焰沿着丝线从庙里迸发过来,在泥地小台上绕了个圈,然后静止了。赤狐阿牧还有其他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却只有前者不怀好意地道:“原来你是想引诱我进入陷阱吗,罗杰?” “怎么会,这是欢迎仪式。每次我到这里来都会遇到不同的仪式,山里的人空闲得不得了,让他们做点活儿对他们也有好处。”罗杰笑道,“这次比上次要好,上次是一堆玻璃珠,我差点儿要摔下山去,收拾起来太麻烦了。”正说着,只见简陋的木框门后跑来几个小生,为首的是个看起来二三十岁的青年,穿着一件灰袍,脖子上挂着一串半透明的圆石,一头短额青发,看不见眉毛,一双不露的眼,还有那张突出来的嘴,怪模怪样的。罗杰不等对方说恭迎的话,抢着道:“蜾蜾夫,今晚我们有客人,而且也有事情要办,你们要守住大门。” 蜾蜾夫猛点头道:“是是是,我马上照做。你们俩,张韩、常立,你们看着正门;你们,薄赴、白桂戈,你们各领着自己的人到庙里巡逻,如见外人,先把他们安置在下面的小屋里,明白了吗?”好一连串命令,看着十数人纷纷离开,罗杰满意地邀请赤狐阿牧进入山庙里。 踏过木框门,面前是一块小空地,几只狗儿站在门边,警惕地盯着陌生的访客,见蜾蜾夫吹哨子,便识趣地溜走。空地上建起了一间两层木房子,四根粗大的角柱,一排隔扇围起了一间大屋,飞檐下挂着一条如鱼串似的引水管,没有水的声音,因为这两天都旱着。罗杰领着大家绕过大屋,在曲折而上的路灯下找到了目标――隐没在树冠下的一道门。 蜾蜾夫道:“现在距离日出还长着,天快下雨了,要不要先休息一下?你这位朋友显出了疲态,或许让他休息比较稳妥。” 罗杰看着疲倦不堪的关思源,问:“不要拖拖拉拉的,你也要跟上来。” “我?”关思源心里其实也十分想去东方龙王宫殿,可是睡意的侵袭和不听使唤的双脚迫使他拒绝:“我要睡觉。” 罗杰无奈说道:“休息一个小时。”这是妥协的办法,进入大屋,蜾蜾夫正想着要取来椅子和床铺,却见关思源已经倒下睡着了。他惟有替对方盖被子,转身听见罗杰说话:“这间庙是由我们泛舟出资兴建的。当初吉荣村里的人拆毁了牌坊,大小姐就已决定在这里建一道门,方便森印龙王出入。本来就有这个目的,所以选择了这么隐蔽的地方,结果有一位登山者无意间发现了这间小庙,于是我们就放了几尊佛像,方便经过的人休息,我们会向他们派点水,有时侯他们也会送点香油钱。但到了最近,雄城的政府决定好好修缮山里的这条路,所以我们正在考虑是不是也要对小庙修理一番。” 欧阳旺抱着茶杯,问:“为什么?” “面子啊,大家喜欢干净明亮的地方,虽说山里没有什么东西,但是来过的人都会有这样或者那样的要求,也是没办法的事。”罗杰喝过了茶,叹息道:“我们花了多少时间才做了这间庙宇,如果就这么毁了,太可惜了。大小姐说过,如果森印出事,这间庙也难以保住,太可惜了。”罗杰一直摇头,许久才收拾好心情,用一种轻松但严肃的语调说话:“现在我要解释一件事,那就是在连接的桥梁还没有建好前必须跟在我后面,否则到了别的空间那可就得找大小姐来帮忙了。记住,如果没有特别事情还是别劳烦她比较好。” 欧阳旺问道:“为什么?” “她身体不好,已经不能随便离开泛舟,劳烦她的话就等于麻烦到许多人,你们啊,这次一定要听话。”罗杰语重心长的声音难得一现,却没接下去说。 高胜如接过话头:“阿玲小姐身体虚弱,去年涟漪闹事后她将近半个月没有下床,这个月一开始便进了医院,昨天才回家。” “不会吧。”关思源刚被蜾蜾夫弄醒,惺忪间听见高胜如的话,可不曾想到指挥此事的人竟是如此体弱;欧阳旺无言地看着赤狐阿牧,可惜的是后者根本就不知道这事,完全不以为意。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十二话 架桥 因为关思源醒来,蜾蜾夫点燃了蜡烛,把大屋里照亮。放置在大屋里不同角落里的佛像在微弱飘忽的灯火中显得阴森可怖,罗杰道:“电灯又坏了?”蜾蜾夫点头,尝试性地动了动开关,灯泡果然没有亮,罗杰叹道:“下次大修理的时候连这个也换了。”话是这么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处理东方龙王的事,赤狐阿牧已经等不及,见关思源醒了,就站起来就走。罗杰又喝一口茶水,道:“关思源,别发呆,我们要走了。” 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对关思源来说根本不够,夜晚就应该去睡觉,现在已经不成了。身为唯一一个人类,关思源只能拖着沉重的步伐继续前进的路。罗杰拿起手电筒照明,为的就是不让下面村落里的人发觉;他沿着曲折的小道登山,很快就到达所谓的门下面。在手电筒的灯光照射下,这道漆成褐色的门孤零零地矗立在树林中,支柱和横梁都是没有雕饰的方木条,构建成一个普通大小的门框,由四页木板连结而成的门板轻轻一推就打开,眼前的是一棵大树的主干。透过孤门,扣帽山的脊梁清晰可见,数点明亮的星辰躺在山脊上,迎接客人的来临。“我们真的可以通过这道门进入东方龙王的宫殿吗?” “你还不能相信我?放心好了,我要是想对付你一早就做了,用不着等到现在。”罗杰说罢,从宽松的白恤衫口袋里掏出一块圆形的平面镜,继续道,“我是罗杰,我已经到达扣帽山小庙的孤门,请大小姐回话。” 对面没有传来声音,平面镜倒是形变了:像用手挤压一块软板子,光亮的镜面变成了凸形或者凹形的样子,然后四边卷曲而聚集成一团,好好的一块镜子变成了一颗圆石。圆圆的石头黑乎乎的,虽然没有什么动静,看它的人却感觉到石头里面有雾霞在转动,那种感觉很特别,特别得难以形容。“黑色‘艾克斯芮’,也就是‘神石’。”高胜如心想。 赤狐阿牧对罗杰的举动颇感困惑,问道:“这颗石头是什么?” “记住我刚才的话。”除此以外,罗杰什么也不说,伸手把黑色“神石”固定在门板上,然后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等待。 四周安静下来,手电筒的光熄灭了,闪烁在门后面的星星停留在原地,时间仿佛静止般,凝固的空气却没有丝毫窒息的感觉。大家看着罗杰,看着黑色“神石”慢慢地发光,一种荧荧的蓝光。光开始蠢动,忽明忽暗地闪动,然后门板突然化成烟尘,随风而去,空虚的地方变成了透明墙壁,应和着“神石”的闪光爆发出涟漪式的荧光。 此时,欧阳玲安静地坐在大厅里的椅床上,盘膝冥思:“我已经不可能再来,樊贝菲尔。”告别的话语仍在这个病弱少女的耳边徘徊,久久不散。不能再有多余思考,罗杰的声音通过大气传来,欧阳玲把目光转移到罗杰那边,发出力量与“神石”呼应。 “神石”的闪动许久没有变化,大家正在疑惑,想着是否发问的时候,看见涟漪之间隐约可见一个不成型的青色瓦顶、红色屋壁、灰色石地。孤门对面的景色一瞬间由日间转变成晚上,没有灯火,一片漆黑,从关思源的角度看就是什么也看不到。屋子的形状终于稳定,荧光涟漪沿着门框往外延伸,像是波在水面上流动一般,涟漪在漆黑的天幕里越来越弱。罗杰道:“这称之为‘架桥’,这种工作以前是原族做的,不过身为那个原族的人已经放弃空间控制能力,如今只有大小姐一人可以这么做了。” “只有欧阳玲一人?”欧阳旺插嘴问道。 罗杰收回“神石”,缓缓点头:“对,架桥是必须由拥有控制空间能力的人来做,几千年前是有个家族能这么做,但是他们退出了人间,从那时候起再也没有架立过新的桥梁。而且现在那个家族只剩下一人能使**量。” “那是谁呢?”这是大家的困惑。 “阴间大王安德鲁?聂?德古鲁,德古鲁家族最后的王,这个人已经和大小姐达成协议,愿意把一切属于黑色‘神石’的力量还给大小姐,所以以后的德古鲁家族将不能留在阴间。”罗杰解释道,“其实所有桥和门都是几万年前一场战争的遗产,就是阴间和妖族的关于风镰的传说。当时有个拥有‘神石’的人和风之使者联手驱赶外来入侵者,最后造成时空环链的断裂,那次毁灭却制造出今天多空间共存的局面,妖怪和人类经过许多年的相处各自占据了不同空间,才暂时形成相对稳定的世界。可是百多年前,大小姐和大龙王之争中再度破坏空间,才弄至今天的困局,这些我就很清楚。而且我要说一句,我也没有控制空间的能力,全是靠这块不起眼的小石头。” 赤狐阿牧心里一动,问道:“这块小石头有如此强大的能力吗?” “这是大小姐拥有的东西,传说中的‘神石’。”罗杰看看正在观察石头的高胜如,道:“你知道吧?”高胜如只是点头,没有说话。 南方天空的浮云已经聚集起来,慢慢地飘移到扣帽山上空,可以看见远处的闪电和微弱的雷声,“快下雨了,我们走吧。”罗杰说着,纵身一跃,穿过了透明的孤门,身影消失了。 大家互相看了一眼,高胜如知道赤狐阿牧心有疑虑,于是跟随着罗杰穿过孤门,探头道:“快来啊,罗杰在催你们,还有蜾蜾夫不用跟来。”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十三话 水幻龙宫 穿过山庙孤门,一群人来到一个大广场里,脚下是平坦的碎粒岩石铺设而成的地面,四周是高耸的暗红色砖墙,而门口就在五人的身后。与简陋的孤门相比,眼前的这道门就华丽得多,两边圆柱门框上满是雕刻,龙、凤、龟、鲤、鲨、贝等等都镶嵌在柱子上,浮现精制的身姿。门梁上挂着一幅山水画的扁额,令罗杰奇怪的是画里的山水属于北方龙王属地里的景色,而且是白雪皑皑的冬景。在门的正对面,一间三角形瓦顶的方形大殿座立在高台上,高挑的檐角下一对巨鲸石塑正安分地守卫着大殿,踏上高台的楼梯中央铺设了龙纹斜台,两旁是雕刻成纽纹的立式通花栏杆,威严而不单调,华丽却很柔和。宫殿上空由水覆盖,流动的水让透射过来的淡淡月光变得缥缈,挂在宫殿各处的火把和月光融合,令一切变得虚幻。 “我回来了。”赤狐阿牧压抑的心情终于得以抒发,一声有力的喊叫,马上引来妖族的注意,从不同角落奔跑出来的各种妖怪团团围住五人,而兴奋的老狐狸却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处境,仍旧兴奋地叫喊着:“是我,我是赤狐阿牧啊,我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罗杰,谢谢你。”他握着罗杰的手,久久不放。 从妖怪群里走出来一人,他身穿黑色盔甲,结实的肌肉从盔甲间露出,粗犷的脸庞上不知被谁割划了几条伤痕,虽然已经很久依然清晰明显。此人一出现就喝道:“赤狐阿牧,你终于回来了,不过你带这些人来是什么意思?”赤狐阿牧一愣,发现对方带恨的语气中包含的意思,不语地站着。“好啊,一个北方龙王的儿子,一个北方龙王的部属,赤狐阿牧,你想背叛我们吧。” “才不是……”赤狐阿牧想解释,却是越解释越是解释不清楚。 高胜如插口道:“没想到过了几百年,人家就把我全忘了,你好啊,缯也乾,你不记得我了吗?我们上次见面是在我父王和武王顾炎大战的时候,那时候你还年轻,现在就是个发福的中年人。” 罗杰怒瞥了一眼,喝道:“高胜如,这里是东方龙王的地方,不许无礼。” “我只是和他打招呼。”高胜如还要说下去,见罗杰生气,闭嘴了。 罗杰和高胜如的对话让缯也乾陷入回忆,过了一会儿,他抱着手冷冷环视五个闯入者,说道:“原来是你,你一点也没变,高胜如,你来做什么?”高胜如不敢回答,闪烁的眼神暴露了内心的想法。“哦,你这副胆小怕事的模样与你的身份一点也不相配。” 身为五人的带领者,罗杰向前一步,推开挥举长矛指着自己的虾兵,不卑不亢地逐字讲述前来的目的和经过,又补充道:“难道你们想一直被困在这个地方吗?我先说明一下,你们的食物大多出于渔获,你们的捕鱼区域属于人类的捕鱼场,你们正在和他们争夺食物,而且正处于下风,所以你们必须寻找新的食物来源。是继续逗留在日渐枯竭的海洋里,还是把你们的目标拓展到人类的都市,随便你们选择。我们来的目的是重新建立你们与陆地间连接的桥梁,除此以外我、高胜如、欧阳旺和关思源都没有别的企图。” “就这么简单?”缯也乾打从心底不信任罗杰,当他看到对方光明正大的神情,算是稍微相信一点,却仍用疑惑的目光打量这个北方龙王的人。缯也乾不知道百年来发生的变化,当然就不了解罗杰在身份上的变化。 说到这里,高胜如也靠前一步,接过罗杰的话题:“我不再是大龙王宫殿的守卫将军,今天的我是泛舟学校的学生,在此关系上我没有必要对你说谎。如果担心我们会借此机会消灭你们,那你们就大错特错了,我们根本不需要用这么低劣的手法。” 提起泛舟学校,赤狐阿牧在雄城也了解到一些情报:这所学校是自己在外面活动的时候听到最多的地方,可是一次也没有进去过,只知道其庞大的势力涉及不少地方,包括雄城。雄城的运作基本上是依靠泛舟学校来维持的,真的很奇怪,明明是一所学校,但是感觉又不像,而且罗杰说过他和高胜如是从泛舟学校里出来,因而可以预料两人在泛舟里的位置。不过一直不能与陆地联络、被困在东方宫殿里的人对此毫不知情,缯也乾看来也不尽信罗杰的话,怎么办,无论留下还是回头都对事情毫无帮助,只会再度从头开始。 罗杰冷笑一声:“缯也乾,你倒底还是不明白,那么我告诉你:世界已经变了,不再是由你们妖族统治的世界,如果你们仍旧把自己的思想停留在这个水幻宫殿里,不消多时你们就会永久性地困在这里,直到死亡。我也可以告诉你们,如果没有大小姐的帮助,你们谁也别想离开宫殿,到陆地上去看看世界的变化。好了,去告诉东方龙王,你们的森印陛下,和穗姬与你们东方龙王毫无关系,因此我们不应该相互仇恨或者鄙视对方,而是成为朋友,共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 严厉的声音,正当的理由,缯也乾不得不冷静思考罗杰的话,过了一会儿他掏出一本小折子交给士兵,然后一片死寂。赤狐阿牧兴奋的心情早被抛到九霄云外,时间一分一秒地消逝着,站在大广场等待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受,尤其是头一回被熟悉者拒之门外的痛苦占据心底。许久,缯也乾道:“请进!”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十四话 传话和忠告 其实罗杰不说真相,缯也乾早已知道食物短缺的问题,因此也下达命令要求各人节约和减少分配。由于不能从水里上陆地,森印龙王也在苦恼着如何打开关闭的吉荣村之门,就在这种时候,罗杰带着着一群人到来,真像是救星来了。缯也乾领着客人从正殿旁边走过,穿梭在交错的宫殿之间,不时看见畏缩在围栏下面的少女,还有匆匆忙忙走来鞠躬行礼的瘦小士兵。缯也乾转过檐廊的拐角,突然愣在那里,吃惊地道:“月菏姬,你应该留在自己的房间,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 众人打量着缯也乾所说的月菏姬,见她秀眉小嘴的脸庞露出天真的笑容,刚才的不快一下子就消失了。罗杰笑道:“原来是月菏姬,真是幸会,我是泛舟学校的罗杰。” 月菏姬是个和欧阳玲年纪相仿的少女,白嫩的皮肤和无邪的表情是因为长期逗留于宫里的缘故,对这个少女而言,哥哥森印的龙宫就是一切,也就是如此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外来的人。月菏姬也在打量着客人,对他们一身奇怪的衣服颇感兴趣:“我是月菏,你好。对了,你们穿的衣服和我们不同,阿牧你也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罗杰见缯也乾露出不悦的神色,说道:“这是我们世界穿的衣服,下次来的时候也给月菏姬你带点新衣服来,好么?” “好啊。”月菏姬完全不顾缯也乾的驱赶,围着罗杰追问外面的世界。 突然有人闯入,匍伏在月菏姬脚下,恭敬地道:“月菏姬,请快回去,如果让陛下知道你胡闹的话,一定会非常生气。”月菏姬撇嘴看着对方,回头见罗杰的脸带着一丝尴尬,暗暗咬牙,转身就跑。那仆人连忙追上去,不停叫喊,说白了就是想让月菏姬走路慢点。 缯也乾无奈地道:“真是的,月菏姬这孩子越来越不听话,娄枫老师也……”话说不下去,缯也乾跺脚焦急,却毫无办法。 罗杰倒是浅笑一声,让对方继续领路,边走边说:“这也难怪月菏姬,她已经到了叛逆的年纪,你们却把她困在这个宫殿里,她不闹事已经比我大小姐要好多了。说起我大小姐,她经历多,如今已跨越那种年纪,身心都平静如水;月菏姬要达到她的水平还有很长的路,你就放松点,要不她逃离了这座宫殿,你们才麻烦呢。” 缯也乾无言地看着罗杰,想不到对方居然把月菏姬的心思看得如此透彻,是赞叹多于惊讶。不过他仍要带路,只好绕路转到远处一间偏殿,在门口处就作揖道:“尉官缯也乾带领赤狐阿牧以及由雄城来的客人拜见陛下。”话音刚落,红褐色的双页门缓缓地打开,却不见一人来迎接。欧阳旺和高胜如略感不满,不过想到缯也乾什么也没说,怒气忍下去了。进入的许可让缯也乾继续做向导,来到一片空荡荡的方形小庭院里,并且在门口正对的大堂门下又报告一次。 第二道门打开了,宽敞的大殿展现眼前,中间一条大道直通往大殿深处,那里有人漫不经心地坐着,斜眼盯着罗杰和其他客人。缯也乾全身盔甲,只能单膝跪着行礼,并逐一介绍罗杰、高胜如、欧阳旺、关思源。赤狐阿牧深躬而礼,罗杰等人只拱手了事。站立在两旁的妖族在交头接耳,低语的嗡嗡声让殿堂像个市集,更让唯一的坐者感到厌恶。身穿隆重绸衣的年轻人正坐,然后道:“吾还以为是谁,原来是大龙王的三儿子高胜如,很久不见。你今天来有何贵干?是受大龙王的命令来挑战吾的吗?” 高胜如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父王,今天来是来‘架桥’,不是来挑战的。” 森印龙王转而问欧阳旺“你父亲身体如何”,欧阳旺回答的是“好”,两人想的事情不一样,当然难以沟通。殿堂里的空气将要凝结,罗杰来说话:“我原本是北方龙王属下的尉官,如今已脱离关系。刚才高胜如说过我们来的目的是‘架桥’,大门重建完毕,你们现在可以进入陆地。” 东方龙王眉头一皱,问:“此话当真?” “你以为我会违背大小姐的命令吗?”罗杰说着,掏出一件小巧的录音机播放欧阳玲的讲话:“东方龙王阁下,小女欧阳玲在此问安。虽然小女前世和穗姬与阁下并没有任何交往,然而众人因为本人的力量而受困,为此小女深感惋惜,将以全部力量帮助你们脱离险境。您眼前所见的罗杰乃小女之朋友,亦为师长,他将代我前来,为您架设一条往来宫殿和人间的桥梁。请放心,罗杰仅受此委托,事情完毕后将与高胜如等人一同回到我处。如果阁下有事情问小女,这录音将成为您进入泛舟学校的一件信物,向罗杰请求发帖,我们将在泛舟学校里见面。”玲珑般的声音略带一丝欲断欲连的气息,讲话到此结束。罗杰接着说:“森印陛下,这录音在此之前我也没听过,一切都以它为准。其实‘架桥’的事已经完毕,你们已经可以自由出入宫殿,但是在下有个请求。” “请求?你说,是什么请求,我们照做。”东方龙王一改冷淡的举动,腾地站起来,热情地向罗杰靠近,并吩咐准备酒席。 罗杰高声道:“请陛下静听赤狐阿牧在外面的经历,然后才决定是否要出去。你们被封印超过一百年,在这段时间厘米,人类的进步已经超越你们想象,在他们的武器面前,你们也不见得优胜。”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十五话 赤狐阿牧的遭遇 罗杰一席话让殿堂里的议论纷纷,正如阿提隆泰龙王属下的谷哲穆,这些人都对罗杰的话不屑一顾。森印龙王也一样,不过既然泛舟学校派来的使者如此坚定地给自己忠告,也好听听,于是转向赤狐阿牧问:“听见这位罗杰使者的话了么,阿牧,吾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你说说看,你在雄城的经历。” ―― 当年,身为和穗姬的宁亚穗因为婚姻关系,从阿提隆泰龙王的宫殿转移到大龙王宫殿,在狩猎区与大龙王祥福发生冲突,结果宁亚穗以一句“不战斗”就令时空环链断裂,从此封印了整个妖族族群,尤其是大妖。在前往大龙王宫殿的途中,宁亚穗和柳盈遇到了赤狐阿牧,最后黑鹤在宁亚穗的协助下击退了老狐狸,事情得以平息。然而赤狐阿牧并不死心,他一直跟踪宁亚穗一队人,寻找机会。当宁亚穗使用黑色“神石”的时候,赤狐阿牧因为距离东方龙王宫殿远,而未能及时回家。他被困吉荣村的祠堂里,以守门装饰的模样被封印。 去年欧阳玲以风之使者赵梨作为饵,把火之使者高胜如带到这个时代,同时连接了将要完全碎裂的时空环链。这件事赤狐阿牧当然不知道,可就是这件事令他获得了自由。 赤狐阿牧用尽全身气力抖掉身上坚实的陶瓷块,看见本来漏水的土瓦房子变成了造工精美的庙堂,这一刹那间的印象太深了,老狐狸几乎忘记逃走,感叹而呆望四周。吉荣村的祠堂还保留着原来的建筑风格,可是装饰已经改变,当然过去只开放给族人的建筑物,现在也开放给外来的游客,人不多却足够让一个更加陌生的人暴露出来。赤狐阿牧满头红色的半长发,穿着一见黑色窄袖长袍,站在一群上衣下裤、衣着简便的人面前,很快就引来注意。 赤狐阿牧听见的人声,三两步就跳到楼顶,眼前却呈现出如同长满荷叶之池塘的成片屋群,这在过去是不能想象的;连绵起伏的房屋不再是以前的金字屋顶,而是没有变化的平顶,初看时有一种新奇的冲动,但再看一次就会觉得怪异。过去的木屋瓦房早就消失无踪,眼前的房屋是用从未见过的材料建造,坚固又多姿多彩,但是密封似的空间仅用几户窗子透气,怎么也不会让赤狐阿牧感到畅快。楼下聚集了一群黑压压的人群,有人奋力从人墙里穿过,向楼顶过来。由于情况不妙,老狐狸飞快地从上面跳走了。 丢掉身上的衣服,赤狐阿牧在垃圾堆的一个包裹里找到衣服,换上以后在吉荣村里溜转。脚下一条不宽的水泥路,**的,过去树林田野都不复存在,而且秋季的金色也不见踪影,山里倒还保留着树林,却变得稀疏多了。在改变了模样的吉荣村里溜转,老狐狸好不容易才找到记忆中牌坊存在的地方,却已见不到半点痕迹。没办法回到宫殿,赤狐阿牧一筹莫展;他一度怀疑,而且很快就确认了:这不是以前的世界。 第二天清晨,昨日的吵闹已经过去,赤狐阿牧在半阴半明的路上走着,饥肠辘辘的感觉涌上来,不得不到处找食物。丢弃的垃圾堆里有一些残羹冷炙,赤狐阿牧没想过要吃,于是又走了一段路,终于看见了一间做早餐的店铺。他走进去,想要点食物,老板娘打量了一会儿,冷冰冰地说道:“你有钱吗?”赤狐阿牧掏出一块碎铜仔,却被老板娘扔回来,拿出花花绿绿的纸币,道:“我指的是这些,你有无?” 阿牧愣在台下,他手里没有这种新东西,不能做买卖,只好装作离开,并趁着对方不在意偷了点生肉吃下去,马上就招来对方的扫帚还击。吵闹的声音引来了更多的人,老狐狸最后以幻术摆脱了村民的围攻,终于逃出了这条奇怪的村落。 离开村落,赤狐阿牧没有其他去处,天空隆隆的轰鸣让他心绪不宁,他只好沿着高速公路往南走。不懂交通规则的他走在高速公路的中央,任由各种类型的汽车在身边飞速而过,差点就成为轮下亡魂。最后赤狐阿牧遇到了一位“好心”的货车司机,被送到了雄城。本来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可是他被那司机带到从未想到过的地方――夜场。见识了没有昼夜之分的娱乐世界,赤狐阿牧再度用幻术逃离人类的世界,沿着高速公路往吉荣村的方向回去,到达村落的时候已经过了几天。这次他登上了扣帽山,但山里的情况也不合适,许多游人来回走动,小动物们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赤狐阿牧吃掉剩下的食物,孤零零地在山林里度过了一个冰凉的夜晚。 第二天,落难的狐狸终于找到了同类――几只寄生妖,他们把赤狐阿牧带到了扣帽山深处,然而人类的足迹早已遍布这个原本属于世外桃园的森林中,泥路、水泥桩,不时出现在小妖怪面前。他们以人类留下的食物充饥,味道是好,却不怎么滋味。“人类”,那一刻赤狐阿牧终于按捺不住怒气之火,和寄生妖一起讨论复仇计划:结果就是遇到了黑鹤――符照华小姐。寄生妖们被消灭了,赤狐阿牧再次孤身一人活动,可是面对着这个人类制造的陌生而又强大的世界,一只势单力薄的老狐狸能够做什么呢?他想到了制造灾难。往来于高速公路上的车很多,昼夜不停穿梭,而且没有人会徒步行走,赤狐阿牧完全可以躲在路边,等待时机行动。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十六话 鬼车 赤狐阿牧的经历一直讲述到遇到罗杰为止,当然由他所引发的车祸次数就没有报上。但没有关系,罗杰知道频密度那就足够,森印龙王根本无意了解这些细节。但是在宴会举行中,关思源私下对赤狐阿牧表示不满,而后者也确实承认做得过分;幸好不是每天出大事,否则这只老狐狸活不到今天。 末了,罗杰还是强调他来的目的:“我的任务是架设新桥,至于其他事情,我们泛舟是不会插手,这是和穗姬的命令。”留下这句话后,罗杰带着高胜如、欧阳旺和关思源离开宫殿。赤狐阿牧和缯也乾依照礼节送行,高胜如在门口告诉他们:“你们的龙王心情好像不怎么愉快,千万要小心。” “你不说我也知道。”赤狐阿牧返回后对龙王道:“陛下,和穗姬真是个好姑娘,她确实是想帮助我们。” 森印冷笑一声:“你也相信罗杰的话。你说说看,我们为什么被困在宫殿里,是那个叫和穗姬的女人搞的鬼;为什么我们要用他们建立的门来出入,还不是她做的好事。扣帽山一带被村落、公路、机场什么的包围起来,我们可以活动的空间就只有这么多。与其说是让我们自由行动,还不如说是软禁我们才对。好一个小女孩,以为一点小帮助就可以瞒过吾的眼睛么?”赤狐阿牧从未想到对方用意如此深邃,可是回想起来又是这么一回事。龙王继续道:“吾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到外面实地调查,扣帽山一带必须回到我们手里,雄城是那个叫欧阳玲的女孩的地盘,居然在我的腹地建立根据地,一定从她夺走雄城。” “但是,和穗姬是北方龙王的人,是豪丹全将军的女儿,又是金善的正娶妻子,大龙王的媳妇,图叔革、高胜如和罗杰一起就是最佳的证据,我们必须在这方面提个心眼。”赤狐阿牧又一次详细忆述高速公路上的一幕。 缯也乾听完后说道:“和穗姬既然与两位龙王关系密切,我们就应该更加小心。” 赤狐阿牧补充道:“不过陛下请放心,臣子听说那女孩身体虚弱,似乎命不长矣的样子,假以时日,我们不用动武也能夺取雄城的控制权。” 森印想了想,压低声音道:“如果她确实是在控制雄城就好了。”他摸了摸罗杰留下的礼物:一只雪白的“鸡蛋”和一尊镶嵌着红、蓝、绿三色钻石的黄金麒麟桌饰,哼道:“她的礼物也挺有意思的。” ―― 板结的泥路变成了泥泞小道,路边的花草树木沾满了雨水,正一滴一滴地掉下来。大雨过后,云开雾散,太阳刚刚在扣帽山的山谷露出充满朝气的脸,给这个清新而又宁静的吉荣村带来温暖。罗杰向蜾蜾夫解释今后的工作,然后沿着登山的路下山。欧阳旺靠近罗杰问:“东方龙王向你要请帖的话,你会给他吗?你好像说你不能发帖的,是不是?” “不是不能发,而是不能私下发,录音里只允许我向东方龙王发帖,就这样。”罗杰笑道,却不留神路上积水差点摔倒,“高胜如,把路面烘干可以吗?” “是你自己不注意,刚刚下了雨,又湿又滑的,你还有心情注意其他事情,我可帮不了你。”高胜如想推卸责任,大家都听出来了,但见罗杰没有责备他,也都不说话。 清晨的山路没有行人,山下的村落里也没有多少人走动,在山路起点的停车场处,阳光还没有照射过来,仅余的灯光也熄灭了,四周一片死寂。罗杰忽然止步,看着停泊在阴暗角落里的一辆黑色小轿车,很平静地说道:“看来我们不用再步行了。”那是罗杰的座驾,但是谁驾驶它呢? 大家正在猜测,车门打开了,一位妙龄少女从车里伸出白嫩的双脚,缓缓地站起来,对罗杰他们道:“早上好。”少女那充满活力的声音给这清凉的世界生色不少,大家好奇地看着这位穿着一身黑色紧身衣、戴着一条银色的细项链、卵型的脸庞带着一副墨镜、头发却染成了红褐色的少女。她被看得不好意思,摘下墨镜,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微笑着道:“你们也不用这么看我,这身打扮虽然与这条村不相称,但也不大突出吧。” “不,黑色在这里已经够突出了,黄依惠。”罗杰苦笑道:“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黄依惠打着哈欠道:“你还好意思问我,这车自己跑到别的城市,要不是途中遇到我的经理人周博富,大家真会把它当鬼车来看待。我回家的时候,周博富还问我罗杰在搞什么鬼,你要让我怎么回答。幸好今天我在雄城有工作,先在周博富出发前驾驶这辆车出来,它就把我带到这么一个地方,然后让我雨中过夜。罗杰,别说我不爱惜公物哦。” 黄依惠刚说完话,关思源就兴奋地喊道:“你真的是黄依惠小姐啊,可不可以帮忙签个名,我可是收藏了你所有唱片。听说你今天发行新唱片,我准备一会儿去排队。” “你还有钱买唱片?”罗杰笑问。关思源和高胜如相视一阵,苦笑着没有回答。 “算了,反正你罗杰欠了我一笔债没还,这唱片也加里面,以后我要你当我的经理人。”黄依惠从车里拿出一盒光盘,掏出笔写个名字,然后递给关思源道:“这就是我的新专辑,你拿去吧,但是不能在明天以前上传到网络。”关思源连番道谢地接过了唱片,少女又道:“罗杰,我是来报信的。” “报信?” “是。”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十七话 报信人 “报信?” “是。我是来向你罗杰报告几件事情。第一,那位小姐要求我把这份请帖转交给你。”黄依惠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蓝色的小卡片,补充道,“这是给秦心河教授的,他乘坐的飞机会在中午前到达,你们去机场接他吧。” 关思源看着罗杰接过请帖,处于好奇和失望,突然插嘴道:“我想去泛舟学校,即使一次也好啊。” 黄依惠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你要去的话让罗杰转告伊休普顿,说不定他会特别通行。” 罗杰没有说可以也没有说不可以,反正唯唯诺诺地胡说了一通话,然后又问:“黄依惠,你不是说有几件事要告诉我吗,还有呢?” 黄依惠正要说话,猛然发现自己想不起来,迫不得已拿出一块模板,看过后才道:“第二件事是阿玲小姐说的,纹城附近的龙纹谷水库今天日出前发生一次中等程度的地震,泰彭坦已经派人去察看,说不准你们也要去一趟。” 关思源不解地问:“为什么纹城发生地震就要我们去一趟?” 罗杰解释道:“纹城龙纹谷是南方龙王宫殿的所在地,现在的南方龙王陆胡还住在那里,如果那里发生地震,可能是陆胡在行动。”又是妖族的事,关思源心里一沉,没有说话,不过罗杰的话倒是令他宽心不少:“关思源你不用去纹城,这里有我、高胜如和欧阳旺就够了。” 罗杰刚说完,黄依惠干咳了两声,表示要注意,不慌不忙地继续转达信息:“第三件事,这是已经向阿玲小姐报告过的事情,但我还是要说给你听,是关于大龙王祥福的儿子,金善的事。” “金善?”罗杰眉头一皱,思绪在沉默中飞舞,但一句话也没说。同样的是欧阳旺也想着金善到底出了何事,竟要急于报告给和穗姬。而作为金善弟弟的高胜如则问道:“我二哥怎么了?” 黄依惠听了表现得非常惊讶,忍不住打量着眼前这个略略肥胖的年轻人:“金善是你二哥?你是高胜如?终于见到你了。”少女露出喜悦的神色,“没事没事,你二哥很好,不过我受到的消息说他和祥福吵架了,吵架的理由是和穗姬。他现在要到琴城寻找阿玲小姐转世前的和穗姬,可是罗杰,你知道吧……”当喜悦变成痛苦,四周的气氛就会起了变化,现在是沉默,因为他们都明白金善在琴城是找不到和穗姬,而且可能会遇到危险。末了终于有人说话,还是黄依惠:“第四件事,祥福龙王已经决定前往殷州,为金善准备一位新的妻子,以取代和穗姬在金善心中的地位。” 罗杰想了想,道:“这事大小姐也有考虑,不过说实在的我们是在暗中保护殷州赵家的人,大龙王去那里的话,我看我是不能不管的。” “至于这件事吗,”黄依惠突然换了一种调皮的语气说话:“阿玲小姐要你先回泛舟从长计议,然后决定由谁去殷州。罗杰你和和穗姬关系密切,如果这种时候去见怒火冲天的祥福,后果可不是阿玲小姐想见到的。” “也对。” 黄依惠补充道:“不过不用担心什么,殷州是在第五校区、泰彭坦的地盘里,祥福龙王要是在那里也正好落在我们泛舟的监视区,也算是好事。我们对此暂时按兵不动,等待阿玲小姐的指示。”黄依惠从车尾箱里拿出一件件黑色的铁器,不慌不忙地装砌成一辆个人电动车,又取出黑头盔,为离开吉荣村作预备。 罗杰一边听一边飞速思索,等黄依惠停下不说话才答道:“大小姐会考虑清楚后才有所行动。‘逆刃’你要留神点,东方龙王对我们露出不满的言辞,虽然当着我们的面不便表明,私下里说什么话我可是很清楚的。” “窃听器,你真坏。”黄依惠已经绑紧了头盔带子,骑上摩托车。 罗杰道:“坏?正是因为这样我才知道大小姐的心思。森印不仅不接受她的好意,还准备夺取雄城的控制权,连谁控制城这种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就想动手,他们肯定会遇到麻烦。” “那么到时候谁去救他们?谁来帮我们?”由于一直跟随罗杰的关系,关思源或多或少地了解到他们所说的“麻烦”到底代表着什么。在听闻罗杰的话后,他很想知道他们接下来的动向,这关系到自家的安全。“我们一直生活在雄城,要是被他们占领了,我可不接受。” 黄依惠没有理会关思源的问题,最后说道:“我要说的事已经全告诉你罗杰了,已经没有别的事情。好了,我要离开吉荣村,待会儿还有工作,而且在这里待的时间长了,说不准那些可恶的传媒会弄出什么大新闻来。”说罢,她启动车子,迅速离开停车场,在前方的十字路口拐弯,从罗杰等人的视线里消失。 黄依惠刚走,罗杰就靠近自己的小轿车,细细地检查一遍,确认没问题才叫大家上车。他见关思源满脸疑惑,问道:“那里不对劲了?” “不,我是在想黄依惠好像不是泛舟学校的学生,而且还没有毕业,你们是怎么认识她的?”关思源对自己偶像的了解多于其他事情,这样发问也不是没有理由。 罗杰等大家上了车,扣好安全带,开车驶入向着高速公路的那条大道以后,才解释道:“黄依惠,真名‘逆刃’,和符照华、‘黑鹤’小姐一样,都是大小姐的东西,但我从未见过她现出真身,而且她是在六年前出现,比大小姐早,所以当时我们没注意到她。”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十八话 些许变化 办好了森印龙王的事,罗杰感觉轻松多了,虽然黄依惠带来了新任务,仍无碍罗杰哼歌儿祝贺。罗杰、高胜如、欧阳旺和关思源已经到达机场,时间还是早上,距离秦心河到达的时间还远着,于是他们都选择在机场附近的饭店里逗留。这段时间没特别的事情发生:面对食物,高胜如在填饱肚子,欧阳旺小尝其味,罗杰囫囵吞枣,关思源对吃也没什么感觉。黄依惠特别赠送的唱片正在播放,播放器是罗杰给的,音质好得无法形容,关思源听得入神,忘记了吃饭。 “别哼了,能不能安静点,我想听完这……”罗杰制造的噪音阻碍了关思源的兴致,后者终于忍无可忍。 罗杰倒没有意思要停下,表现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道:“唱片是你的,你想什么时候听都可以。我就没有你那么幸运:你高兴,我在苦恼;你什么都不用想,我就什么都要考虑;你顾着你的学习就可以了,我啊,还有一大群妖族的事务要管。关思源,明天我又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任务,难得今天没大事,你就体谅体谅吧。” 关思源道:“你说话的方式比我爸爸还像个官。” 高胜如却来揭穿罗杰的真实情况:“你也会相信他?罗杰向来都只是照顾家事,也没什么特别工作,空闲得很。” “哟,高胜如,你就这么看我?”罗杰凑过去,狠狠地低语道:“单是照顾你们这群家伙就是件让人脑袋发胀的大事,别看龙牙是管家的,我才是幕后的人。大小姐仅是想着妖族和人类的事已经够累的了,我不分担她这点工作,安德鲁先生是不会饶恕我的。只看表面,你会遗漏许多事情。”欧阳旺听见罗杰此话,深感同意,但他什么也不说,看着高胜如面露尴尬,暗笑着转过脸去。 为了摆脱这种尴尬,高胜如转换话题:“说起阿玲小姐,她打算怎么处理泛舟学校?” “你怎么会这么问?”罗杰是这么说,但是关思源有另一种说法:“那当然是留下来,有这么强大实力的学校要是关闭了,一定会是个大损失。”罗杰的赞赏是“你还有点小聪明。” 高胜如道:“我们出来的时候不是遇到学校里的学生们吗,因为我们走得仓促,我没只听到一点,说什么‘不要离开’什么的。罗杰,泛舟是不是打算结束?” 罗杰一本正经地道:“没有这种事,泛舟不会结束学校工作,不过是转移到别的地方。下达这道命令的人是伊休普顿,不过我想真正的决策者是大小姐。” 不是高胜如,是欧阳旺发问:“和……阿玲小姐不打算把泛舟长驻雄城吗?” “没有基础的文明是不能长久的,与其让人类一步登天,还不如让他们慢慢探索比较适合:大小姐是这么想的吧。”罗杰见关思源一脸困惑,解释道:“泛舟学校的基础建设在成立学校前就已经建成,原本就不属于人类创造的东西,交给现在的人类,他们只会把泛舟用在不适合的地方。人类总有战斗的**,不管出于什么理由,与泛舟的本意相差太远:泛舟,是学校,而不是战斗的工具。” 欧阳旺一边思考一边说道:“话是这么说,可是阿玲小姐有什么长远打算?” “秦心河来的话,我大概能想出点头绪。”罗杰看看手表,以一句“时间差不多了”,就撇下三人,独个儿回机场接人。 高胜如和欧阳旺谈论起泛舟的事情,关思源失去了欣赏音乐的心情,也加入两人的谈话里。从交谈中,欧阳旺和关思源知道欧阳玲身体不适,生命已经到了倒数的势头,可这也没能解释她对泛舟控制权上的掌握,也无法说明转移学生这种繁琐工作的理由。可是高胜如也没有把全部事情说出去,至少樊贝菲尔的碑柱一事就保持秘密状态。通过对话,高胜如也明白罗杰那些话的意思,重复了那句话:“没有基础的文明是不能长久的。” 罗杰此时现身在路的对面,伴随而出的有两人身高相差不多的男性:一人穿着深褐色皮夹克的老人家,另一个是穿着整套黑毛衣、外披一件灰色短绒小袍的中年人士,两人都没戴戴什么装饰物,衣服整洁,衣骨笔直突出,衣脚如同箍了一条金属环,**地垂落;头发整齐,略带一点硬质的油腻感,是喷上了凝发蜡;露出来的皮肤不自然地涂抹了一层化妆品,看起来非常相当造作,却又说不出哪里应该改善。 “是哪一个呢?”三人的猜测都不一样,高胜如和欧阳旺打赌是中年人,关思源则选择了老人家,原因是老人家阅历多,体会多,教授应该是那副样子才对。不过当他看见穿夹克的人走了,穿外套的人和罗杰并肩走来,才发觉自己猜错了。其实关思源的猜测并非完全错误,老人家也属于教授级别,却是管理泛舟学校旁边瑞阳工业区的邓晨曦,他和秦心河在第三校区碰面,两人同路而归,又认识罗杰,于是同时现身。 罗杰对于不能接载邓晨曦表示歉意,但他不知道的是瑞阳早已派人来接自己的老板。等邓晨曦雄壮的身躯登上汽车,罗杰转身领着秦心河向饭店走来。一进门,秦心河就道:“客来饭店,有客来就有饭吃,好一个低微的愿望。” 罗杰笑言:“也可以解释为客似云来,源源不断,一个美好的愿望。”两人会意而笑。罗杰见三人愣着,先让大家互相介绍,分别坐下,吃过午饭,踏上回程。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十九话 欧阳玲的回答 黑色小轿车停在路旁,关思源下车向罗杰等人道别。罗杰道:“谢谢你陪我们,这两天辛苦你了,回去后替我们向你爸爸问好。” “你说这个没问题,千万别在说那些烦人的哲学,听得我头疼。”关思源所指的不仅是罗杰那句对泛舟学校的评论,也是对秦心河一番言辞的疑惑和憋闷。他撇嘴道:“你们说这些话太深了,我一句也听不懂。”然后嘣地关上门,转身而去。 秦心河摇头叹道:“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没有耐性,学哲学这门功课,没耐心是学不成的。” 罗杰一边驾驶车子一边反驳道:“仅有耐心是不行的,学任何学科都需要钻研,不管你是在哲学还是在科学上,哪怕你学金融经济,只凭耐心就等于在观看,钻研却是要寻找各自的规律,可是需要耐心和智慧的结合。”秦心河其实是同意罗杰的话,却笑而不答。 高胜如插口道:“你们的话太深了,果然如关思源所说,‘把深奥的探索留给那些不懂生活的人’。你们斥责关思源,难道就没想过欧阳旺能否听懂?” “深?他说的话也非常地有哲理。”罗杰愕然地看着高胜如,又看看一脸呆滞的欧阳旺,只道:“哲学是基础学科,学点哲学对看待事情也会有帮助;不过吗,高胜如也没有错,我和秦教授的对话确实深奥,你们别听就是了。”这话太轻松了,罗杰没有考虑到那两人的感受,因此令欧阳旺略为不满。 罗杰没有在雄城逗留,傍晚时分已返回校园范围,露娜早先时候通知他今晚没有预备他们的晚饭,而学校里工作一片混乱,游行的学生们又不愿离去,害得校长家门口一片混乱,连餐厅也不能正常营业。没法子,罗杰只好转移到大商场里,在一间布置雅致的餐厅里吃饭,然后送走秦心河才辗转回家。回到那个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学生们大致散去,路上倒没有什么垃圾,还是那么干净。罗杰在昏暗灯光下看见对面横额上写着“不要迁校”,有见露娜出来,问道:“你打算收拾残局吗?” “这种东西不收拾也可以,反正明天一大早又要挂上,就让这个留下,省点材料和公费。”露娜一边向新来的欧阳旺打招呼,一边转向餐厅大门办自己的事。 安静而空旷的屋子里依旧由飞舞的虫子灯照明,欧阳旺的好奇心被这些奇怪的“生物”引发,想要探个究竟,偶然瞥见远处有一大群灯火在远处飘摇,在萤萤灯光中一个少女现出其柔弱的身姿,平静地坐着,仿佛在眺望远方。罗杰见此,从大厅里取来一张厚毯子,沿着卵石小道走到喷泉旁边,准备给欧阳玲盖上,然而他没有这么做。欧阳玲穿的是一件寒冬时的羽绒衣,在暖和的春天午夜也用不着再多加衣服。欧阳旺道:“阿玲……穗和。” 欧阳玲平静地答道:“我是欧阳玲,你好,旺伯父。”平静的声音里充满了忧郁,像是从深海之渊透出来的地动声,那么地缥缈,那么地虚无,以至于欧阳旺以为自己听错了。欧阳玲又道:“欢迎来到我的家,外面的人没有为难你吧?” 欧阳旺摇头,罗杰直把高速公路遇到赤狐阿牧、打开森印龙王宫殿、在机场接待秦心河的全部经历全盘托出,末了,又补充道:“秦心河回来的时候问我,为什么你要如此着急地把他召唤回来;而且当他听说本校区要迁校的时候,还问了是不是想要结束学校工作。” “你怎么回答?” “我把我和高胜如他们的谈话都说出去,秦教授也似乎了解你的意思,不过他还想问你要怎么对付游行的学生们?”罗杰的传述得到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欧阳旺很想知道传说中的她究竟有何打算,因此也静候对方答复。 欧阳玲闭上眼睛,呆坐了许久才说话:“‘传承和探索’,这是学校应该的本分,只是有人忘记了,你知道是谁么?”罗杰摇头。“是彼得列夫,他想保留本校区,如果不这么做他就不能通过本校区控制其他分校。可惜啊,学校是个拓展视野、总结过去、寻找未来的地方,凡是脱离这种本分的就已经有违学校创立者的本心,罗杰,这个你一定要清楚。”受令者接受教导。“回到秦心河的事上,秦心河不是唯一一个被召集回来的教授,还有别的人,明天你就会知道。明天我们要见一个人,一位龙王。对了,关思源到底是个无关的人类,罗杰你不能难为他。” “无关的人类?人类?对了,大小姐曾经犯了严重错误才导致妖族的封印,她因此相当后悔,而且将大量的心血放在这方面,也是无可非议的;但是人类又如何?”罗杰心想,忽然想起一个情景:一张大手术台,一只对同类而言身体庞大的浣熊,深色的眼眶里,一双微睁的眼睛,混浊的瞳孔,没有呼吸的躯体,松软下垂的四肢,它死了。宁亚穗束起长长的头发,穿一身白褂,平静地矗立在桌子旁边,伸手抚摸浣熊脖领上的短毛,低声说道:“或许我的想法是错的。”当时罗杰和雾舅舅在场,但雾舅舅身处较远的位置,听不到宁亚穗的低语,只有罗杰非常清晰地听见了。“错的?恩泽,你究竟和大小姐说过什么话了?大小姐你究竟想在这一切背后做什么?” 夜已深,欧阳玲对欧阳旺道:“伯父,这两天你应该感到疲倦,去休息吧,你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二十话 棋局 翌日,欧阳旺醒来,一出门就碰到龙牙,问道:“你好,龙牙,罗杰在什么地方?” “已经出门了,最近伊休普顿实在忙不过来,罗杰只好去帮忙。”龙牙转身领着欧阳旺到家里四处悠转,以便对方了解家里的情况,最后到达的是大厅,见宝锭躺在报纸堆上,隆明在读新闻给父亲听,问道:“刚才在厨房里见不着阿玲小姐,怎么也不在这儿?其他人呢?” 隆明放下并且收拾好报纸,把搁置在脚边的笔记取到手上,看了看才说道:“其他人上学的上学去了,工作的工作去了,露娜小姐今天要去餐厅收拾,把烟雨叫出去,至于我则留下来带旺伯父到‘双叶’。玲小姐在‘双叶’接待何麦和龙王,雾舅舅和季梦先陪着阿玲小姐过去,我就带你们去。” “别叫我伯父伯父的,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欧阳旺比隆明年轻,对方如此称呼自己就显得太老了,强迫隆明更改,见他轻易接受也就放心下来。 “只有宝锭看守家门吗?”龙牙在三人离开大厅、走到门口的时候 “还有青鼎,今天他会从隔壁回来。”隆明兴奋地说着,俯身道:“父亲,我要出门了。” 宝锭无声的回答是温柔地摩蹭,等三人走远以后才转身在庭园和屋子里走动。没有了小魔龙菲帕图的家,只有小妖们和那对双胞胎兄妹能让家里略为生色,却总缺少点什么。宝锭看不见春天的风景,嫩草的气味又让它感到不适,于是在确认家里平安后,这只又盲又哑的大狗儿就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冷淡地倾听着同同的踱步声、小虹拍动翅膀的声音以及欢欢的哭泣声。青鼎刚进门就远远看见宝锭独个儿神伤,就靠近安慰几句。 ―― 泛舟学校的教学楼“双叶”临近海滨,前面是一块拱弧形的沙滩,平常是有许多学生在流连,最近来的人少了,有的去了新校区,有的去游行,有的去上课,各自忙于自己的事情,想要在沙滩上悠闲地享受世界是不大可能的。现在是早上,温暖的阳光照射到沙滩附近的人身上,龙牙等三人从“双叶”中间的走廊穿过,进入沙滩范围,隆明一到就往南走,一直走到“双叶”的尽头。龙牙左右看看,空旷的沙滩上零星分布着几个人,但不见欧阳玲的身影,就把目标转移到“双叶”里,他推开最近的门,从逃生通道登上大楼的高处,又推开一道门,终于看见了目标人物。 这里是“双叶”的一个小露台,面向南方,东南西北都没有大型阻挡建筑,视野相当不错。小露台成半月弧形,地面是水晶质地的砖地,靠墙的一面是大型三角状玻璃,向外处用透明玻璃围起来,算是栏杆。站在露台,一片广袤无垠的海域呈现眼前,微微起伏的波浪在广海中渺小得看不出来,远处船只的移动却像是静止般,也是瞧不到的。 露台中央放了一张棋桌、两张背椅,欧阳玲正与一个年纪比高胜如略大的青年人对坐,围立在周围的除了雾舅舅和季梦,还有几个不认识的人。这些人见有人闯入,上前阻拦,却是欧阳玲说话劝告:“不要阻拦我的家人和北方龙王的儿子,我的旺伯父。” 如此清晰的言语下,众人略略后退,龙牙上前观看棋局,然后低声问雾舅舅:“看来要终局了,阿玲小姐小胜,不过好像没有出尽全力。” 雾舅舅道:“她让对方两子。”龙牙一愣,闭言了。雾舅舅又道:“阿玲她怎么会出尽全力?这是友谊对弈,两人都不会认真,只不过让子是对方提出的。” “他们认识的?”欧阳旺问。 雾舅舅稍稍摇头:“不知道。” 欧阳玲一边下子一边说道:“我和何龙王是旧相识,在认识阿提隆泰陛下以前就已认识。”说到下棋,欧阳玲和何麦和龙王用的不是手拿的棋子,棋盘也并非是纸质或者木质的真实存在,而是一块屏幕上映现的图画。欧阳玲指尖轻触屏幕,一颗白子点上去了。 何麦和托着尖尖的下巴思考了好一会儿,撩起垂到脸庞上的碎发,轻轻点触屏幕,然后伸直身子,敲打桌子边沿,道:“这种东西,吾从来没见过,没有棋子抓在手里的感觉挺特别的,可这东西真的非常方便。” “才不是方便,这张桌子不能随便搬动到别处,要下一局棋也需要考虑位置,麻烦得很。”欧阳玲用小姑娘的娇气说话,充满了顽皮和笑意,但是她的态度马上就变了,无声地苦笑过后道,“何龙王,最近好像过得不好,瞧你的样子,手臂瘦削、衣服松弛、脸颊凹陷、双眼神色闪烁,看来不仅仅是食物不足,可能是中毒了。” “怎么会呢,吾所吃过的菜肴都有人尝试过,看有没有毒,这是其一;第二就是吾从来不吃人类的东西或者不认识的东西。”何麦和在反驳欧阳玲,可惜的是他没有欧阳玲对世界了解那么多。 “何龙王你就这么看吗?”欧阳玲中止了棋局,平缓地道,“这局我又赢了。何龙王,我们每天的生活就像棋局一样,选择不同的棋步就会得到不同的结果,而这个棋盘就是我们生活的世界。何龙王你这里的布局过于焦急,以至于后面无法连接,这就是你现在的困惑:你很想了解人类,并且从他们身上获取你想要的东西,但同时你又认为人类比妖族低劣,于是不自觉地抗拒人类,所以你两边都无法连接。我说错了吗?”何麦和笑而默认了。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二十一话 平静波澜 龙牙三人一离开,不巧地是罗杰刚刚回家,双方没有碰面,错过了一个好机会。罗杰去找露娜,听闻欧阳旺出去了,转身去找牛头怪青鼎,先来几句问候,又问:“那边还好吧?”青鼎刚要说话,听见门外一阵吵闹声,想说“好得不得了”的话吞进肚子里。罗杰明白是学生们来了,翻身跳上深青色瓦顶,在梁脊背后偷偷张望,见是一群大约二三十个大学生在门口集合,不断吆喝。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高高的眉额、细长的眼睛、一副精巧的铜眼镜、鼓胀的脖子、白却粗糙的手、简便的白色连身衣,还穿着一双白色高筒靴,一身白色打扮配上一头浅色短发,在泛舟校园里不算突出,但在一群花俏的学生们里倒是非常明显。罗杰叹了一声:“方圆,不是方又不是圆,还是用你以前的名字弗兰克好了。” “你说什么?”青鼎在下面,对着回到地面的罗杰问道:“你要怎么处理外面的学生?” “先把伊休普顿叫来,我去。外面有露娜,门口有特殊装置,没有经过邀请的人是进不来的,你和宝锭继续看守着家里的小妖们,我去找伊休普顿。”罗杰说完,转身跳过隔壁的篱笆墙,消失在紫藤后面。 ―― “你居然说我彷徨?我在与自己战斗?阿玲小姐,虽然你说得没错,却也只对了一半。”仍旧在“双叶”露台上对弈的何麦和龙王正与自己的对手欧阳玲说话,“我确实对人类的创造力感到惊讶,但是我从来没有觉得一个能够影响世界的种族是低劣的族群,只不过是觉得他们太自大了,有时侯真是自大得连我们也瞧不起。阿玲小姐你也不一样吗?你把自己说得像个什么都懂的人,其实也瞧不起人类。” 都把心底话说出来,欧阳玲不但没有发怒,还充满笑容地说道:“我也没有瞧不起他们的意思,毕竟你也说得对,他们已经过于强大,以为自己能够改变世界上的一切,因此把只应付生活的妖族当成是低等族群:妖族也好,人类也好,有时侯大家在看待对方的时候用的是同一种方法。不过我说的事情是陛下你中毒了,这毒与食物没有关系,纯粹是水质的问题。” 欧阳玲说这些话的时候,一位少女托着一盘茶点闯入,并放在桌面。由于她听见了欧阳玲的话,因此补充道:“现在啊连吸一口空气也会中毒,不然阿玲小姐也用不着留在泛舟里。别小瞧她身体虚弱,如果不是雾舅舅一天到晚都说这说那的,她早就跑出去了。”少女没有补充讲述欧阳玲私下去殷州的事,而是给欧阳旺和一众客人递上茶水。 欧阳玲笑而不言,雾舅舅已经脸红了:“千秋,你不要耍我,我不说这些,她要是在外面出事谁负责,到最后还是要麻烦我们。” 雾舅舅的话引来一阵子的笑声,千秋也红起脸来,却不知怎么反驳,撇着小嘴退缩到欧阳玲身后,晃着她道:“你看看你舅舅,一点也不正经。” “他的话很正经,是你想歪了。”欧阳玲为了避免疼痛而不敢大笑,浅笑过后又道:“千秋说得对,空气里水里泥土你都是造出来的东西,就是不吃东西也要呼吸喝水,有毒的东西可以透过它们进入你的身体里,躲也没法躲,何龙王你就不清楚这个了。” 何麦和恍然大悟:“你有什么好办法?” “解毒?,不然我怎么会叫我的医生舅舅过来,这杯茶是他配出来的药剂,你一定要喝光哦。”欧阳玲偶尔也会露出爽朗的笑容,难得一见。 何麦和放下杯子,见桌面上一群群小鱼飞速躲避茶杯的落点,又悄悄游回来碰碰杯碟,似乎在询问“这是什么?”龙王心想:“这少女心思不少,就是可惜了点。”他正想说话,忽见又闯入一人,激发他想起什么,于是问道:“不知道那位萨姆小兄弟在什么地方?” 欧阳玲看看来者,见是李翰思,并没有表示惊奇或者担心,而是平静地回答道:“萨姆正在外海寻找各位深海龙王,一时之间是回不来的。” “你正在找深海龙王?”何麦和见欧阳玲无声点头,继续道:“我认识其中一位深海龙王鸿缇,他住在这里不远处的一个深沟里,我平常去不了,但到了秋天就会有这么一两天海水水流产生变化,我就可以过去探访对方:阿玲小姐不如试试这个办法。但是我要说清楚哦,鸿缇是个怀疑主义者,可当他接受以后又是个守信的好兄弟,能不能敲开他的心就看你的本事,不过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 “过奖了,谢谢你的提醒。”欧阳玲见李翰思正和雾舅舅、龙牙说话,神色焦急又彷徨,终于忍不住,把对方叫到身边,问发生何事。 李翰思一到就对众客人表示歉意,然后才道:“方圆他准备冲击你家,我已经先派嘉莉去调解,伊休普顿校长也正赶回家处理,阿玲小姐,这该怎么办?” “彼得列夫在什么地方?” 不问家里的情况,也不去追询安德鲁,先找行政主任,对欧阳玲的提问,李翰思愣了一下才醒过来:“彼得列夫在行政楼,罗杰抓住他,准备把他送到……” 欧阳玲平静地打断对方:“李翰思,彼得列夫的事就交给罗杰好了,毕竟罗杰是第二任校长,彼得列夫又是他教导出来的人,或多或少都会听一听罗杰的话;他们去什么地方都可以,但千万不要去学生们聚集的地方,免得搅祸。”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二十二话 渴望 “我对你真的非常失望,彼得列夫,你的视野竟然如此狭窄,你还想成为泛舟本校区的校长?”在泛舟学校最北端、北门上的医院,罗杰在颜志通医生的办公室里慢慢踱步,然后说着责备的话语,对象是彼得列夫。“我告诉你,你一直在学校里的所作所为,包括你提议矗立的雕塑,都不过是小动作,都不过是你想证明自己存在的举动:这些举动对泛舟学校而言根本毫无意义。” 彼得列夫是个红褐色的头发、碧绿色的眼睛、高高的鼻子的中年人,他从行政楼的大厅玻璃往外看,瞧着方圆和一众学生们聚集在中央公园和校长家前的空地,暗暗地笑了。就在这个时候,罗杰从伊休普顿的房间里出来,瞥见彼得列夫这副笑容,心里佩服欧阳玲的洞察力,于是轻步靠近对方,一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吓了对方一跳:“我还以为你退休了……你怎么还这么年轻?”之类的话。 “我年轻?你居然连一个像样的称呼也不用,彼得列夫,你越来越狂妄了,跟我来。”罗杰对彼得列夫一声怒喝,叫来宁道淳、德明、高胜如和麦兆聪一起押解他去医院。 坐在办公室中央的独立沙发上,身边有高胜如在按着肩膀,颜志通坐在办公桌对面,麦兆聪则背对着颜志通站在窗户前眺望雄城,宁道淳和德明守在门口。每个人都静止在同一地方,只有罗杰缓慢步行,说话的也只用他一人。“彼得列夫,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我明明是第二任校长,却还是上任前的容貌。我很年轻,很像个人类,不过我告诉你,我不是人类,也不是生物,泛舟学校本校区里大约有十分之一的人都不是人类,这件事你没想过吧。”彼得列夫非常惊讶地呆坐着,罗杰慢吞吞补充道,“就你眼睛所见,这里的没有一个是人类。” 彼得列夫早已目瞪口呆,抬头看见房间里的人都闭上眼睛,什么都不瞧的神情,罗杰的话是真实的,绝对可信。 罗杰见彼得列夫那震惊中连呼吸也快忘记的面容,得意地道:“你想不到吧,一直渴望成为泛舟学校总校长的你当然只会以为泛舟学校是为人类而设的,那你就大错特错,本校的创建者宁亚穗大小姐原来的意思是为妖族建立一个新世界,不是为人类。身为人类的你当然不知道,不,是你只把目光停留在人类身上,以至于无法看清楚泛舟学校的真实一面。” 彼得列夫低下头,口舌不由自主地抖动,似乎在说话,其实是没有任何言辞能解释他现在的心情。颜医生劝道:“能够成为总校长是件了不起的事,不过看不清楚泛舟的真相不是他的错,能够真正了解泛舟的人类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人,像彼得列夫这种渴望名誉的人怎么会了解宁亚穗小姐的心思。罗杰,是我们没有告诉他,不能凭此怪责他。” 罗杰装作恍然大悟:“哦,没错,不告诉彼得列夫确实是我们的错,但是只要你留心这所学校里的事情,你就会发现当中的些微异常,这就是你能了解泛舟的第一步。可惜的是,你连第一步也没做,那我们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说起?”罗杰站在彼得列夫身后,不缓不急地说着话:“你真好,活得太过轻松,根本就不需要留心四周的变化,这就是你的人生。” 宁道淳插口问道:“这应该怎么说?” 罗杰看看小男孩,稍稍放松心情,道:“彼得列夫,从你父母把你送进来的那一天起,你的小学生活、中学生活、大学生活都在本校区里,身为工程系学生的你应该对本校区有一定的了解,可惜你了解的是你的本行,你对学校里发生的其他事情一无所知,不是么?你从来没有到别的校区里逗留过,不是我们不给机会你,是你自己拒绝。那还有什么可说?” 彼得列夫沉默着,不敢抬头张望略带愤怒的罗杰。 “之前伊休普顿已经通知全部校区,公开招聘新校区校长,其实那就是以后第一校区的校长,是以后泛舟学校的总校长,彼得列夫你怎么不去报名,现在已经过了截止时间,你要去已经太迟了。”罗杰绕着房间又转了一圈,“那时候的你是这么想的吧:我是本校区的行政主任,是最有资格成为下一任校长的人选。你这么想就错了,你仅仅把目光停留在这所学校里,你看到了什么?权力?金钱?名誉?学校是什么地方,你知道么?学校是学习的地方,不是你用来发财成名的地方!”罗杰一声吼叫,震得颜志通的办公室抖动起来。 彼得列夫继续沉默,暗地里在胡思乱想,被罗杰这么一吼,思考停止了,颤颤地斜目打量罗杰,却被喝道:“你渴望成为校长,但你没有如此远大的视野,你还是当你的主任好了,我已经和安德鲁先生、还有伊休普顿以及普林里校长谈过你的事,下次我有机会去新校区的同时也把你带过去。至于你目前的工作,从今天起暂停,回家好好休息吧。” ―― 在学生们的吆喝声中,伊休普顿在与学生代表方圆谈判。明明知道学校因为迁校问题而与学生们发生不愉快事情,欧阳玲仍旧神情轻松地留在“双叶”露台,接待南方来的何麦和龙王。反倒,其他人听见李翰思的话后都坐立不安,有鉴于此,何麦和龙王插口问:“你不去调解纷争吗?” 欧阳旺见欧阳玲没有任何回答,也忍不住问道:“你不回家的话,家里……”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二十三话 踏前一步 “你不回家的话,家里……”欧阳旺担心校长出事是情有可原,第一天就碰到这种事情让北方龙王阿提隆泰的儿子感到非常不安。现在有四个人坐在桌子旁:欧阳玲、欧阳旺、何麦和以及雾舅舅,龙牙和李翰思在接受欧阳玲吩咐后已经离开,余下的人还有隆明和千秋。隆明和何麦和龙王带来的人卓尔穆、卓尔真两兄弟说话,千秋则站在门口处等待外面的人来报信。紧张的气氛让露台上的人非常地不自在,但是欧阳玲仍没有什么表示,依旧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态。欧阳旺又多问一次,这次他得到回音。 “旺伯父何必担心,泛舟学校是个非常特别的地方,没有得到某人的允许是进不来的,就算用武力也是一样,包括我的家。”欧阳玲笑着拨走桌面上游动的鱼群,慢慢说道:“何龙王也不必担忧,学生们的骚动比不上一场大战来得激烈,伊休普顿有能力对付他们;何况学生们的希望很简单,只是想让这个校园保留原状,仅此而已,和彼得列夫希望透过保留校园以便得到总校长位置不同,真的十分简单。” 何麦和道:“即使只是如此,阿玲小姐是不是太轻松了点,要是学生们乱起来,事情就很难收拾。”这个时候,龙牙回来了,并且带来了另外两人,一个是欧阳旺熟悉的秦心河,另一个身材矮小、皮肤通红黝黑、脸庞上带着苍老痕迹、架着一副残缺眼镜的人倒是不认识。“他是格林先生。”雾舅舅简洁地介绍新来者。两人都听见了何麦和的话,都忍不住看看欧阳玲,之间她非常平静,完全不觉得事情会向最坏情况发展。 “没事的,尽管愿望已是不能实现,但是现实还是要接受的。”欧阳玲喝茶润唇,继续保持稳定的语气说话:“学生们的愿望是什么,我已经说过,是保留校园。彼得列夫渴望得到的是学校的控制权,因此他必须通过各种手段让本校区保持原状才有这种机会。学生们也渴望本校区保持原貌,不是出于控制权的问题,而是一种本能。想要生存,熟悉的环境以及稳定的世界是最理想的状态,因此当我们一直希望在同一个地方生活。这是个保证,不用改变的环境就不需要为朝不保夕的生存状况担忧,平静而安宁的世界,任何人任何生物就会觉得安心。” “不用改变的环境?平静而安宁的世界?”大家在疑惑欧阳玲话语中的意思,只有秦心河一想就通畅了:“原来如此,我们所希望的平静原来与生存有这么微妙的关系。” “不仅如此,由生存本能所引发出来的力量可以令人爆发,很久以来都是这样,不管是人还是妖都是一样。”欧阳玲微笑着,抬头看看蓝色的天空,那种没有云朵、没有污浊微粒、没有雾霞的天空,太阳的光辉越来越猛烈,令她感到头晕。 雾舅舅提议大家回到屋子里,隆明就抱起欧阳玲前往“双叶”的一间小型会议室里,大家围着中央圆桌继续讨论刚才的话题。欧阳玲又道:“生活在一个千变万化的环境中,随时都会遇到各种不同的变化,随时都可能遇到遇到危险,甚至死亡,生存不能得到保证,生物就会本能地产生恐惧,这是无可避免的事。当然我不能否认有具备冒险精神的人存在,不过这种人能够改变世界,是个令世界不断向前发展的启发者。野兽的探索令他们适应了不同的环境,创造了各种形态,令世界多姿多彩。” “如果人和妖是相同的,那么人类呢?”秦心河问。 “有探索精神的人不也是成就了人类的世界吗,张眼看看世界,你就会明白,还要多说吗?”欧阳玲笑着,却是一种苦涩的笑:“学生们应该继承这种冒险精神,可是他们没有做到,因此他们想保留这片校园。” “这是怎么回事?”欧阳旺问道。 “脱离了野兽袭击的危险,生活在一个充满光亮和温暖的城市里,人类面对改变依然抗拒,出于自然界的灾害,出于自身文明的变化,出于未来前景的不确定,每一样都是改变。正如棋局一样走不同的棋步就会有不同的变化,如果看不透未来的变化,找不到未来的稳定,那么想保护原来的生活、想保留过去的记忆就变得可以理解。来游行的学生们或多或少都带着这种心情,离开每天生活的熟悉世界,突然要去一个陌生世界生活就等于改变了环境,不能预料是否重新回到正轨,恐惧令他们做出这种决定。只要令他们向前踏出一步,事情就会缓和下来。” “向前踏出一步,能这么做吗?”秦心河又问。 欧阳玲继续解释:“可以,伊休普顿现在的工作就是这个,所以请放心,他一定会办好的。世界不断改变,我们需要接受,惟有向前迈步才能真正领略到改变的威力。让学生们如果愿意向前走,去新校园参观参观,他们对现状就会有所改观。现在的新校园没有完全完成,是软件问题,仍在测试中,在初期可能会出现混乱,但是大家都不知道的是泛舟最初也曾经是一片混乱:想法与实际有时侯会有极大差距,事情就是这样,适应过来就会变得稳定。” “真是有趣。”何麦和呵呵一笑,“你真的很特别,那么人类应该怎么踏前一步?” “你怎么不问学生们的前景?” 何麦和笑答道:“年轻人的未来不就是人类的未来吗?阿玲小姐你何必多此一问。”\);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二十四话 视野 何麦和一笑,欧阳玲一答,答案了然:“是啊,未来,未来应该做什么呢,可以是保持原来的生活,可以是改变原来的世界,可以回到过去、回归原野,也可以跳出现在、进入未知的世界。未来是未落子的棋局,什么局面都有可能。但是我很想大家了解一件事,一件被忽略的大事。” “被忽略的大事是什么大事,很重要吗?”这种时候说道这个令人忍不住想探讨下去。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们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世界,以至于这种问题长期被忽略,这个问题就是:大自然需要什么。我们总是着重自己的需要,这是必要的,不管是最初的生存还是生产发展,我们总是看到自己需要什么;同样道理,大自然也有他需要的东西,和我们一样拥有心灵。”欧阳玲停止不语,不是想引起大家的注意,而是因为疲倦:说话太多了,对于身体虚弱的她来说简直像是一场马拉松。少女平静地躺下,喘促的呼吸让她更显倦怠,脸庞泛起了红晕,却不是健康的信息。 看到这种情况,就算雾舅舅不说,何麦和也知道是时候退场了。龙王道:“今天我学了很多事情,多亏了阿玲小姐。只可惜,枉费你如此用心去了解世界,可是东方龙王对你占据他地盘中央一定不会高兴,学生们又闹事。他们不但不感激你们的工作,还把清水搅浑了,真是麻烦。” 龙牙道:“再麻烦也要做,泛舟这片地方只听从阿玲小姐的命令,在这里就是阴间大王也只有听从的份儿,何况是我们。不过我想除了东方龙王森印和学校里的小鬼们,大龙王祥福也不会感到高兴,他与和穗姬之间有一点间隙,不容易调和。” 雾舅舅道:“别扯得那么远,这些话会没完没了。何龙王,很对不起,让你碰到学校里的坏情况,让你受惊了,很对不起。” 何麦和道:“哪里的话,我才要感谢你们让我再见到宁亚穗――阿玲小姐。”他俯身细细打量半睁着眼的欧阳玲,抓抓她瘦削的脸,继续道,“而且阿玲小姐让我见识到你的强大,还有学生们的想法。没想到我何麦和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久居的事情居然和学生们的做法是一致的,是啊,现在想起来我确实是拒绝改变,那又怎么样,世界要改变,我们不能适应就要退缩,说得好,让我领教了。以后阿玲小姐要是有需要的话尽管说,我能帮上忙的都会来帮忙,包括你想找众位深海龙王的事,我何麦和一定会帮忙。”欧阳玲惬意地笑了笑,没说话,疲倦的她已经无法言语。何麦和站起来,示意身边的卓尔穆、卓尔真两兄弟准备离开。 雾舅舅和龙牙代替欧阳玲送行,途中雾舅舅又来道歉,却被何麦和说他“不厌其烦”,于是转而道:“看来我还很年轻。” 何麦和道:“你也该学学阿玲小姐,学学她是怎么了解大家的需要,学学她是怎么开拓眼界。别瞧她这么年轻,比你还小,但是她的视野非常开阔,就是她那句‘大自然需要什么’的话,你能说出来吗?”雾舅舅摇头。“对吧,你说不出这种话来,这就是你和她的区别。她的话不是对我这些妖族说的,是对你们说的,对人类说的。我想不透当中的意思,但她没有回答的意思,所以我不必再问,你明白么?”何麦和说完这些话,带着自己的人从“双叶”前的海滩进入水里,一条巨龙在水面翻腾,溅起了水花逐步退却,他们的身影也消失无踪。 雾舅舅和龙牙带着何麦和对欧阳玲的评价回到“双叶”里面,见秦心河和格林一起步下楼梯,张口问道:“阿玲去哪里了?” 秦心河答道:“阿玲小姐的话……她由欧阳旺先生和隆明先生一起回家去了,千秋和李翰思主任要处理学生们的事,听说伊休普顿和学生代表方圆达成协议,妥善解决了这次游行的事,看来宁亚穗小姐选取的人非常合适。”事情说远了,秦心河语气一变,话题也回到正处:“说回来,我们刚才在讨论阿玲小姐说的那句话:大自然需要什么。这种话不是我们能想出来的,阿玲小姐一定经过深思熟虑才说出来。” 四人离开“双叶”,找到一个露天茶座逗留,雾舅舅道:“你也这么认为?” 当秦心河知道何麦和龙王的话后,深有体会:“果然不出所料,阿玲小姐想通过改变人类的某些东西达到保护妖族的目的。我们一直考虑的都是我们自己的需要,在我们眼中大自然不过是个没有思想的大空间而已,根本就不能和每天活跃的生物相提并论,更不能说与拥有高智慧的人类相比。但是从阿玲小姐的话来看,她不是这么想,她想帮助妖族,但是妖族的生存与人类的活动息息相关,两者共同生活在同一个世界,因此她在寻找方法的时候看得远,想得更远更深。” 雾舅舅忽然回忆起罗杰那些话,压低了声音道:“阿玲她还到过这个世界以外的地方。她从来没有说过那边的事,不过在那之后她发生了巨大改变,心境不一样,想法不一样,有时侯会告诉我们关于她对学校的政策,有时侯就什么也不说,让我们斟酌着办,她就独自一人到处去找妖族。你们都知道在泛舟学校的妖族都是阿玲找来的,所以我在想她是不是不能放下对彤飒的思念。” 秦心河道:“是啊,阿玲小姐的眼睛是看世界,这就是她的视野。”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二十五话 花园 夕阳把泛舟学校的大街小巷染得通红,忙碌了一整天的伊休普顿终于得到休息的机会,方圆已经带着一众学生们回到了自己的住所,除了背后的彼得列夫,没有一个学生因为这次游行而受到处分。迁校是必需的,虚假的约定只能暂时缓解学生们的不安,当一切真相浮现的时候,隐瞒可能会引发更可怕的后果。伊休普顿担忧地走路回家,这是他释放烦郁心情的办法。就在这种时候,他碰到了同住的家人,大家见伊休普顿如此模样,都来问问情况。这个带着疲倦的校长拿出他的招牌架势,用扇子遮盖着脸笑道:“不用担心我,我很健康。”他装模作样地大笑反而更加引起众人的不安。 高胜如道:“别装了,罗杰都把事情告诉我们,阿玲小姐好像一早就料到此事的发生,是么?” 伊休普顿挥舞着扇子,哈哈笑道:“那当然了,如果阿玲小姐想不到的话也就没希望了。话说回来,不知道季梦走了没有,听说他原本是属于何麦和龙王的父亲何社的手下,见到何麦和应该会高兴。”不过伊休普顿想错了。 一行人回到家里,见惠慈正在和雾舅舅、季梦说话。季梦一脸沮丧:“何龙王居然不记得我这个人的存在,太让人伤心了,为什么隆明有人惦记、小菲有爸爸挂念,我就孤零零地一人,为什么?” 涟漪凑过去,趁着哭泣中的季梦没留神,一把搂住对方的脖子,摇着他说道:“你还有我们啊,季梦哥哥。”涟漪的笑容令季梦破涕为笑,耀明和欧阳新志见雾舅舅有意让他们去安慰季梦,也凑和着涟漪,拉着这条人型的鲶鱼到庭园里去。 高胜如四处张望,却找不到目标,于是问:“雾舅舅,欧阳旺到什么地方去了?” “阿玲要休养,怕你们吵着,由旺伯父、隆明还有青鼎去了隔壁。”雾舅舅一边说一边靠近众人。大家不了解这位大医生此刻的心情如何,都颤抖地站着看着,思量着应该怎么应付突发变故。雾舅舅见眼前的人都那么紧张,耸耸肩膀道:“你们也不必这么提防我吧,今天的事只和阿玲有关,我不想骂你们发泄。哦,高胜如,阿玲说过如果你回来也要去隔壁。” “啊?”高胜如带着满脸的疑惑走开,罗杰以谨慎为借口也跟着过去,伊休普顿问:“阿玲小姐打算做什么?” 雾舅舅远远地看着八角亭下的四人和鹿、鸟正玩得高兴,不知怎的,压抑的心情就是挥之不去。他道:“秦心河今天说了些话,后来也让他和惠慈讨论了一些话题,都是和阿玲有关的,他们俩都认为阿玲已经准备好结束泛舟本校区的工作以及……以及结束自己的生命。”虽然刚听到的时候颇为惊讶,但屋里的人都不觉得意外,只是从未想过事情的发展会如此迅速。“迁校的事已经不能耽搁,先生着手处理新校区的事,那边的校长也即将选出,一切已经准备好了。” ―― 罗杰和高胜如一起穿过男舍后面的小廊,进入工具房,从那里的小门转到在紫藤后面的一个被空置的院子,这里不是空地,而是一片花园。众人居住的地方围住一块曲折而青翠的草地池塘,但在隔壁,开阔的气息能让闯入的人感到另一种舒适。白天的余热从地面青石长板里透出来,不烫脚,也不冰冷。石板两旁、各种造型灌木下,零零星星地分布着数不清的虹灯,变幻的色彩替这个已经落入夜幕下的庭院增添诡密的意境;造型灌木在灯光照耀下显得阴森,每个雕塑都仿佛在诉说着某个故事,无声的故事。空中飘来螺旋式的彩灯,一串串地高高挂起,明亮的光为罗杰和高胜如引导前路。 脚下的虹灯暗淡下来,高处的旋灯把灌木庭院的另一面照耀出来:以各种形状的叶子衬托,各色花朵争妍斗艳,或葡伏,或延蔓,或高傲,或素洁,或艳丽,或平凡,汇聚在一个经过园艺师加工的花园里又显得那么和谐,数不尽的花木簇拥着白色的小花棚,两条绿藤蔓顺着绳索加上一块木色小板,造出了一个简易却不失美观的秋千。穿过花棚,一条又白又亮的直路向不远处的小白屋延伸,圆顶夹杂在尖顶中间,宽阔的檐廊,四根巨型大柱,这就是伊休普顿为欧阳旺所安排的地方。 高胜如早就从青鼎口中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却从来没有进入过,也从未想过这个地方竟然如此漂亮,“这就是欧阳玲休养的临时居所?”设计者独具匠心地建造了一个西式庭院,方正的廊道,院落尽头的长型房子,朴素又典雅。灌木丛里飞来许多虫鸟灯,飞舞着迎接新客人。此刻德明突然窜出来,跳到两人面前,瞪目打量后向花棚走去。 花棚里除了秋千,还有一张椅床,欧阳玲正安睡在床上,脸上隐隐可见倦意,紫霞般色彩的脸庞骤看之下毫无动作,然而胸脯上下喘动着,显示着少女的呼吸很不规则,这是在一种极度压抑状态下装出来的平静样子。在秋千和椅床前方有一张通花白几和四张同样花式的背椅,隆明和青鼎分头而坐,欧阳旺却不在。罗杰问:“欧阳旺呢?” 牛头怪青鼎指着远处花簇拱门下悠闲欣赏花园的一高一矮两人,道:“淳少爷正带着他去参观花园,整个下午都是如此,快要回来了。”话音刚落,两人也看见罗杰和高胜如,匆忙赶来。青鼎道:“不用那么焦急,时间还早。”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二十六话 深藏的事情 白色的狗儿德明匍伏在欧阳玲身边,轻轻舔拭刚刚抓过肉盘的爪子,不时睁眼观察熟睡中的少女,然后抬头看看桌旁的数人,思索着、等待着。德明是隆明的孪生哥哥,因为被欧阳玲用小方法封印了其力量,因此德明不能像弟弟般变成人型,但就是外形不能变而已,他还是他,对四周的感受仍旧不变。区别这两兄弟有一个简单的办法,那就是隆明没有的德明额上的蓝月,蓝色的月亮由一条弧拱状的细线变成现在将近满月形状,很快第四颗“神石”就会出现:大家都这么想。 罗杰见雾舅舅也到来,于是谈起白天时候的骚动,又重新解释欧阳玲的话语,也说说明天的安排和以后的计划,包括迁校之后的一切工作。欧阳旺趁着罗杰和高胜如说话的档儿冷静思考,过了好一会儿插口道:“如果黑鹤和大龙王之间的恩怨那么深,这事一定会牵连到我父王那里,不过到现在为止还未发生大事,这很奇怪。” 青鼎拿出地图,指着大龙王宫殿以北的人类城市琴城和北方龙王宫殿之间的地带,解释道:“这里有一条由人类建造的大型水库,下游就是人类的聚居地,上游是西方龙王呵图泰的领地。大龙王陛下与你父亲阿提隆泰不同,是个讨厌人类的大妖,绝对不会进入人口密集的下游区域,而他又没有渡过大湖的队伍,如果他绕道往上游去的话就会碰到西方龙王的地域,这样的话……” 欧阳旺已经清楚当中的意思:“我知道的是他们两位还有点问题,如果是为了私人恩怨而路过宿敌的地盘,那实在太不明智了。” 罗杰和高胜如都同意欧阳旺的判断,雾舅舅更如此说道:“想不到你这么快就明白。”隆明没有表示,只注意到德明有所行动,原来是欧阳玲翻身微睁着眼看大家。罗杰问:“大小姐,吵着你了吗?” 欧阳玲侧身躺着,浅笑着说话:“没有,我没睡。旺伯父,正因为祥福发现前往北方的路被阻挡了,所以才急于要为金善寻找新的妻子,然后把他与阿提隆泰爷爷之间的联姻一笔勾销,这就是祥福的打算。不过这也合了我的意思,宁亚穗已是死去的人,无论如何金善都必须向前看。” 罗杰一愣,没弄清楚欧阳玲在说什么,隆明则问道:“你要回到屋子里去吗?” “今天不必了,空气中弥漫着陆胡和卡卡提娅的信息,地震把陆胡的宫殿震出了裂缝,卡卡提娅那边的草原发生干旱的风暴,他们都陷入困境中。”欧阳玲转身仰面观天,看不见黑幕上的星点,看见了飘动的彩灯。 “我们要去帮忙吗?”罗杰问。 “不用了,卡卡提娅有她自己的办法,陆胡那边情况还不至于那么坏,重要的是罗杰你还要照顾旺伯父和高胜如两人在外面的活动。”少女缓缓而道:“南方下了一场大雨,雨停了,水凝聚在龙纹谷水库里,成为人们的食水。” 欧阳玲的停顿让罗杰找到空隙:“大小姐,你究竟有什么事情连伊休普顿也要瞒过去?” “瞒?我没欺瞒伊休普顿什么事,安德鲁先生也一样。”欧阳旺奇怪地看了看一面平静的欧阳玲,只听见她道:“但是我还是要赞赏你,罗杰你发现所有这些工作里还隐藏着什么,是不是?这就对了,迁校的背后就是樊贝菲尔的离开,所以谁也不能在此久留。罗杰你不是不知道,而是不肯承认。”罗杰被欧阳玲一句话顶住,少女见罗杰沉默,把话题返回大龙王那里:“据我所知祥福龙王已经到达了殷州,我也了解到金善在琴城的活动,暂时没有特别情况。” “暂时没有特别的情况。”高胜如重复着欧阳玲的话,心想:“父王和二哥如果闹僵了的话,我的弟弟应该会乐意看到,那么三父子一旦相争,其他龙王就会乘虚而入,怎么办才能缓解这样的危机?”他想了想,突然发现肚子饿得咕咕叫,连忙赶回家吃饭。 几个人看着高胜如的背影从门后消失,由窃笑转变成大笑,欧阳玲道:“不管他想什么,只要肚子叫几声,再有实力也要投降,高胜如最大的缺点也是我们的乐趣。” 罗杰靠近欧阳玲,蹲下并与对方双眼平视,道:“不要胡闹,雾舅舅今天心情好,要是他改变心情对我们发脾气,那可就麻烦了。全都是与你有关的事,你就体谅体谅我们。”侧目冷眼瞥着雾舅舅的窃笑,罗杰不由分说地把病弱的少女抱起来,钻过花棚后的长廊,走到一座两层屋子前面。后面的人紧紧跟随,远远观看这所大屋。圆形的檐廊中央是幅七色的抽象肖像画,屋顶中部有块透光的大玻璃,周围布满了十六支小型装饰柱,各具特色,都各自讲述故事。白色的木质正门轻轻一碰就自动打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个大圆厅,数个玻璃大柜直通天花板,里面摆放的是精致的工艺品,有来自古代的,有来自外地的,有完好的,有褪了色的,有缺损的,或哑或亮,除了人工修理外并没有添加现在的东西。圆形墙壁上挂一幅幅字画,下摆一幅幅字画,旁边还有解说图片。这里像个小博物馆,一个私人博物馆。欧阳旺自己也藏有不少古物,然而如此精密的保护倒是没有。 隆明整理好放在大厅中央的红木大椅及床铺,罗杰把欧阳玲安置好就转身而去,见宁道淳从楼上步下,道:“房间已经准备好了,你们跟我来吧。”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二十七话 意外的逃跑者 日落后不久,众人都没有睡意,欧阳旺请求罗杰带领参观大屋,罗杰听见青鼎说不回去那边的屋子,于是先让青鼎陪同欧阳旺,自己则回去取来食物。青鼎沿着廊道走,每经过一个雕塑、每经过一幅挂画、每经过一件古董,都停步为欧阳旺讲述它们的来历和背后的故事。 晚饭过后,雾舅舅已经办好了工作,吩咐一句“尽量保持安静”,就返回家中。宁道淳已经有空,牵着德明的项圈准备离去。欧阳玲以找个陪伴者为由把男孩叫回来,却不说什么话。罗杰倒真以为欧阳玲想为这个冷清的空间带点气息,于是退出了房间,和欧阳旺青鼎一起参观大屋。 罗杰回到欧阳玲身边已经是午夜,高胜如回来后不久,大家都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罗杰一进门就看见宁道淳和德明坐在床边,欧阳玲正一手握着隆明的手,一边喃喃地说着话。罗杰见德明竖起耳朵倾听,好奇而无声地靠近,想窃听这几个人的谈话。只可惜罗杰的这些行动都被欧阳玲看在眼底,但是她不动声色地等到最后一刻才大声宣告:“窃听不是件好事,这是我给隆明的财产,你听了就是偷取别人的财产,很不好哦。” 罗杰像泄气的气球般走到少女面前,道:“还是瞒不过你,但是你给隆明的财产是什么,用口说的?” 欧阳玲放开隆明的手,道:“我的话你们可能一时之间无法消化吸收,所以我要留个传话人给你们,他就是隆明,在我死后你就会明白。罗杰,好好保护隆明,为了让我的继承者们能够能不断思考。” 罗杰道:“是和宝锭的约定吗?”德明和隆明略感诧异,但都不说话。 欧阳玲道:“没错,保护隆明就是宝锭的请求,而我对宝锭的请求也有一个,我们的契约会在我死的时候真正履行,到时候你就会明白。”欧阳玲不打算说这个话题,于是在罗杰进一步提问前转换话题:“罗杰,明天你和高胜如出去一会儿,去找采颦,去见一个非常特别的人。” 罗杰一愣,笑了笑:“是赵敬保?” “不是。”欧阳玲笑道。 “关思源的话一定不可能,赤狐阿牧的话也没有特别的地方,是金善?” “你去了就知道。” ―― 翌日早晨,高胜如被罗杰吵醒,极不愿意地跟着对方出门,反复盘问要见面的人。但是罗杰想了一个晚上也猜不出来,怎么能回答高胜如的问题?两人在板结的气氛中来到膳斋,罗杰一进门就见到采颦乐呵呵地和一个少女说话,惊讶中和高胜如同时喊道:“月菏姬!”千想万想也想不到东方龙王森印的妹妹居然跑到这种地方来,罗杰一把扯来采颦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那天罗杰、高胜如、欧阳旺和关思源四人离开龙宫的时候,月菏就悄悄躲在某个角落看着众人道别的情景,然后趁着赤狐阿牧和缯也乾回去禀报森印龙王的时候,偷偷溜出来。她没有听闻赤狐阿牧的故事,因此还以为吉荣村仍旧是一片田野。当她出来的时候看见的是一片方块屋子,还觉得很新鲜,蹦跳着跑下山。山庙里的蜾蜾夫看见了月菏,却追不上,于是联系了村里开食店的钱老板。钱老板很快就找到月菏,并把她安置在自己的住处,并想通知罗杰和符照华,不过符照华不在,罗杰忙于处理彼得列夫的事,因此事情就又露娜转告给欧阳玲。欧阳玲叫露娜什么也不要告诉罗杰和其他人,并让钱老板把月菏送到采颦那里,结果就成了今天的模样。 罗杰无奈地道:“哎,叛逆期的少男少女就是这么麻烦,这趟差事该怎么办?” 采颦稍稍拱身,道:“请罗杰先生放心,蜾蜾夫已经和赤狐阿牧说了这事,我们正想着应该怎么接他。” 话音刚落,老狐狸已经现身:“太离谱了,月菏姬你怎么能一话不说就跑到这种地方来,雄城有多危险,你知道么,还不快回家,你哥哥要发怒了。”凭借蜾蜾夫的带领,赤狐阿牧和另一个不认识的妖族闯入膳斋,并且在见到少女的一刻就马上胡说了一通话,令罗杰哭笑不得。赤狐阿牧过于担心月菏的安全不是没有道理,但是一来就单膝下跪行礼的繁冗礼节就让采颦感到不安。 罗杰趁赤狐阿牧以善言责备月菏,转身要求蜾蜾夫介绍不认识的人。此人名叫义述,是缯也乾的远房亲戚,与森印也有血缘关系,可以说是妖族的贵族。他穿着浑身漆黑的套装,笔挺的身段毫无保留,双手自然垂放,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罗杰和高胜如,一头秀气的短发衬托起略略鼓圆的长脸,显得神采飞扬。“听说他是月菏姬的未来丈夫。”蜾蜾夫用这么一句话结束介绍。在罗杰眼中,义述站立的方式不大自然,可能是穿着一身陌生的新衣服造成的不良结果。 罗杰想跟对方打招呼,义述却不理睬,并直接走到采颦面前,给了对方一巴掌,道:“你也配和月菏姬如此说话,下人。”义述走到月菏面前,强行把她拉起来,喝道:“你玩够了,回去。” 罗杰眉头一皱,踏前数步,抓住义述的手,让他放开月菏,然后冷冷说道:“这里是我的地方,不许你在这里胡闹。” 义述哼道:“你就是罗杰,不过是北方龙王的尉官、奴隶,肮脏的东西,放手。”他极力挣扎,却无力逃脱,于是急了:“放手,你不过是借助了别人的力量,有什么了不起……”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二十八话 膳斋 在校长家的人都知道得罪黑鹤不是件好事,如果招惹的对象是雾舅舅,那麻烦更大,不过从来没有人知道罗杰生气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今天高胜如终于认识到了。高胜如扶起被义述****在地的采颦,并且安抚她,正想找药箱的时候,听见风吹刮而过的声音。他和采颦不约而同地抬头,看见罗杰挥拳打义述,义述根本抵挡不了罗杰拳头的力量,不但跌倒在地,更几乎昏迷过去。罗杰恶狠狠地叫嚷:“凭你也能说这样的话?这里不是森印的地方,轮不到你这种小人物来欺负我的下属。月菏姬是你的未婚妻,你居然也敢对她、对森印龙王的妹妹动武,你算什么。” 高胜如惊讶中看见罗杰露出一副恐怖的脸色,连忙把最接近罗杰、害怕得完全不能活动的月菏拉到采颦身边,又叫赤狐阿牧离开罗杰:“你不知道,我们家的人要是发怒的话会非常恐怖,你碰到的时候一定要躲避。” 在高胜如与赤狐阿牧窃窃私语的时候,义述已经坐起来,并想站起来,但晕厥和疼痛令他站不稳,而且说话也十分含糊:“我是东方龙王陛下的远亲,你这种下人要尊重我。” 罗杰怒气不消:“尊重你?在你得到他人尊重之前,请你先学会尊重他人。采颦是个好女孩,月菏姬是个成长中的少女,不是你的奴隶,这你也敢动手,你能说你尊重他人吗?”赤狐阿牧本想制止,但他不是罗杰的对手,何况高胜如在的话,一人对付两人将让自己陷入不利状态,因而站着不动。罗杰全然不顾旁人惊恐的目光,又道:“远亲又如何,你和五大原族的血缘在五代之外,上两代又包含普通人的血,妖力本来就不足,连赤狐阿牧也比不上,有什么值得骄傲?” 义述竟然发现自己的身份被对方了解得如此清楚,气得无法说话,只能用愤怒地目光盯着罗杰。暂时的平静让赤狐阿牧获得机会,他飞步走过去,拉着义述道:“千万不要与罗杰发生战斗,他和陛下有约定,你对付罗杰就等于与陛下对抗。”赤狐阿牧这么说终于奏效,义述停止动作,身体因无法承受罗杰的力量而倒下。 月菏见好端端的一次逃跑被罗杰的人发现,气氛友善的聚会竟被义述破坏,本来非常生气,但是看见罗杰击退未婚夫的时候,既高兴又低落,仿佛是飞上天空和落到深渊的融合。少女劝道:“不要打架啦,是我不好。” 罗杰扭头去看一脸歉意的月菏:“你不用道歉,我不是打他,是教训他,让他学学怎么与别人说话。”说罢,这个人也不再瞧着义述和赤狐阿牧,向旁边的门看。“你们要在那里等什么?等义述打我,然后逮捕他吗?” 从后面房间出来的人是关悯兴,他道:“打架的话当然要送到警察局。” “那么你逮捕我?,是我打他。”罗杰一句带着奇怪语气的话转身走开,根本就不在乎膳斋里一众人等。他忽见坐在房间里面还有几个人,看起来像两家人在谈论什么,当中坐在上位的半百男人用诧异的眼神看着自己,又见旁边坐着关思源和一个年纪相仿的年青女孩,于是道:“这么快就来到谈婚论嫁的年龄,关思源还达不到法定年龄,你们就绕了他吧。” “喂,你一看就知道?”中年人奸笑道,“罗杰你一点也没变,但我怎么也不能想象这里是你的地方。” “郭全枕,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是关思源告诉我们的,膳斋连个招牌也没有,仅仅办了一个营业证明就开业,你瞧瞧在我们来这里之前一个人也没有,真的要用泛舟的资金去维持这里的运作吗?”郭全枕是个方脸、粗糙手臂、滚圆肚子的人,坐在桌子旁边有点像座大山,态度也比关悯兴从容随和。 罗杰怒气不消,但也不想对人类发怒,因此说话的时候语气变得奇怪:“这与你无关,我们泛舟想做什么不是你雄城的一个高级官员能管得着的。你要逮捕闹事的我就逮捕好了,如果是连义述和赤狐阿牧一起逮捕的话,奉劝你们一句,那就是别插入非人类的事情上面。” 郭全枕盯着罗杰打量了好一会儿,才漫不经心地道:“果然如此,不过如果妖族要对付雄城的人,我郭全枕一定不会放过它们。” “听到没有,赤狐阿牧,在雄城胡闹而闹出大事来,我罗杰可不能保护你们。郭全枕是由我们泛舟学校走出来的学生,是个拥有力量的人类,你不要以为他是人类就不能对付你,他的师傅是符照华小姐,战斗力不比德明差,而且还有人类武器作为后盾,你想在这里对付这么的人么。走吧,蜾蜾夫,你把赤狐阿牧和义述、月菏姬一起带回扣帽山。”罗杰吩咐下来,郭全枕也没有反对意见。 偏偏闹出这种事的月菏此刻反对:“我不要回去,我要看看这个世界,这里有好多新鲜的事物,我一定要了解清楚。” 罗杰教训道:“不要胡闹,你还嫌事情不够麻烦,要是这时候挑动起人类和妖族的战斗,你哥哥很快就会顶不住,你还是学乖点,对你好,对你哥哥好,对这两个人都有好处。” 月菏撇嘴道:“不要,宫里实在太沉闷了,学都无非是些礼节、服从,我才不要,我要了解世界。”月菏用坚定的眼神看看罗杰和赤狐阿牧,试图令对方接受自己的提议。 高胜如和关思源想插口,罗杰阻止他们,并说道:“你很有决心哦。”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二十九话 未来的考虑 “你很有决心,完全是准备逃跑,看来就算把你送回家,你也一定会再次逃走。那么你就回去尝试劝服你哥哥,不然的话我也不会帮助你。” “但是他们一定不会帮助我的。”月菏眉开眼笑。 罗杰没有说话,斜目瞥着赤狐阿牧,见他面露难色,知道他是在为这对未婚夫妻的事苦恼。赤狐阿牧也看见了目无表情的罗杰,于是道:“你要我劝服陛下,那是不可能的事。” “那我只好发贴了。”大家一听,不知道其中含义的人觉得莫名其妙,知道的人觉得罗杰此举似乎过于轻率。谁知道罗杰话锋一转,又道:“找张明信贴写好理由以及以后的安排,交给森印龙王,赤狐阿牧你做传送人,这主意不错。”一下子,膳斋里全部人都发出嘘声,紧张的气氛马上变得活跃,众人都笑起来。但罗杰说的是笑话,依然用正式文把事情交代清楚,用信封封好,交给赤狐阿牧,才让蜾蜾夫把三人送回家。 郭全枕举着小酒杯,一口喝掉清酒,并说道:“我还以为你会大闹一场,这么简单就把他们赶走,是不是心情转变了?” 罗杰道:“发怒的日子在那时候多了,现在倒觉得当时的我实在太暴躁和太冲动,不过也是无奈,对付你们这些顽皮的学生,不凶一点怎么行。看看现在的你们,比我老了。” “是你太奇怪了。” “所以我才不出来。”罗杰和高胜如在关悯兴的邀请下,与郭全枕、关悯兴同桌而坐。罗杰决定让受惊吓的采颦休息,于是大开门口,看着大厅的情况。外面一个人也没有,冷清得不像个店铺,但罗杰对此反而感到安心:“大小姐想要的就是这种环境。”这是心底话,不能说,为了掩饰一瞬而过的心思,他道:“你们真的是在这里谈论婚嫁?” “不是,是升学问题。”关悯兴道。 郭全枕道:“哦,我决定关思源是个可塑之材,准备报送他去泛舟学校,但是你也知道泛舟学校的规矩,招收特殊学生的要求特别严格,而私人学院价格昂贵,关悯兴怎么能应付过来,所以我打算收他为继子,这样子关思源就可以去了。” 罗杰叹道:“不是我们不给他进入学校,而是想让关思源在外面见识多一点学校以外的知识,将外面的知识配合学校的理论,这样子他将得到更多更全面的认识。郭全枕、关悯兴,如果你们能体谅我大小姐这份爱心,就让关思源自己考进去。他有这种能力,可应该看得更远,所以大小姐才让他与秦心河教授见面,这就是理由。” 罗杰的话如此清晰明白,在场的人还能说什么话,短暂的沉默后,关思源道:“但是我对哲学没有兴趣。” “哲学是人生的总结,是生活的总结,每个人都对世界有不同的看法,也就形成千变万化的生活态度和习惯。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带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名言,聚集起来就是哲学,所以说这不难,难就难在你想了解对方的心底话。一般我们的哲学都是前人提出来的,也就是前人的心底话,我们不是对方,不会明白对方说出心底话的心情,因此有时侯需要的不是了解前人讲过什么话,而是表达自己的知识和处世态度。关思源,你明白吗?大小姐要的不是你对过去哲学的看法,而是让你开创属于你自己的哲学。”罗杰泛泛而论,至于关思源听明白多少,那就不是他管的事。 高胜如莫名其妙地问:“罗杰,这么说来阿玲小姐一开始就知道关思源的实力,到底她是用什么方法判断的?” 关思源无奈表示:“大概她知道我的阴间武器的关系吧。我的阴间武器是‘魂语’,一个人心里要是有秘密,在‘魂语’的能力下会主动说出口的。喂,罗杰,我可是不想知道你究竟对我期待什么,但就连一丁点也不了解。每次你出来办事总把我拉进去,我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我是灵界的人,虽然灵界执行官和冥界使的区别不大,事实上却是敌对的。”两人并肩而坐,因此耳语的话,高胜如是听得到的,只是其他的人就好奇地想探个究竟。 罗杰看到了对关思源动着嘴唇,浅浅一笑,自行斟了一杯咖啡,晃着脑袋,低声说话:“做学生也挺难的:上了大学还是要考试,毕业试、学科试、平时的测验,根本和中学没有区别。” 关思源狠狠地瞥了对方一眼,充满嫉妒和负气的眼神却真实地表达出他的内心和现实。 罗杰发现了关思源的不悦,从带来的小包里掏出灰色的卡片,在对方面前晃晃,然后道:“你别这样,我有好东西给你。这是泛舟学校的正式请帖,不是由我发出的,是大小姐发出的。灰色的请帖代表的是旁听生,不属于学校的正式学生,只是有老师或者高级管理人员觉得某人适合进入学校才会发出。从今天开始‘关思源就是泛舟学校的旁听生’,这是大小姐给予你的特别优待。” “有这个就早说吗,罗杰。”郭全枕看看关思源惊呆的表情,笑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好了,今天就谈到这里,我下午有事,不陪你们。关悯兴今晚是夜更,不宜逗留太久。” 罗杰回敬道:“你真?嗦。” “比不上你强大。”聚会不是不欢而散,但是接下去也没有多少话题,郭全枕等人选择离开是正确地判断,至少罗杰没有挽留对方的意思。众人在膳斋门口处分手,各自离开。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三十话 逗留 罗杰和高胜如回到冷清下来的膳斋,原本是想处理上午的意外,偏偏高胜如把关思源拉回来,私下问道:“阿玲小姐好像对你抱有很大信心,你相信她吗?” “相信她?相信她会有好处吗?我师傅宁百清还不是因为她才被执行总管逮到,关禁在牢狱里百多年时间,不是宁亚穗那个小姑娘,他也出不来,结果呢,欧阳玲就是宁亚穗的转世,真是讽刺,世界这么大,可是认识的都是自家的人。”关思源故意大声说话,让罗杰听到,但全都是些罗杰知道的事情。 罗杰和采颦从厨房里把食物递出来,让高胜如吃个够。高胜如也不客气,尽量地吃,不一会儿就把整正一桌子的食物都清理干净。关思源露出一副非常怪异的眼神盯着高胜如,忍不住道:“你还是那么能吃。” 高胜如舔了舔指头上的蒜油,想继续之前的话题,于是说道:“那么说你知道符小姐和阿玲小姐之间的关系,又知道符小姐和宁百清的关系,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动手消灭符照华而留到今天呢?” “为什么?”关思源突然被这种看似极其愚蠢的问题所难倒,他心想:怎么以前就没想过呢?还是说师傅不愿对自己抚养的女儿下手?“我想不起来了,不过有一点我是知道的,以前的灵界执行官璀炯轩知道宁亚穗拥有时空转移的能力后就下令处死她,并且亲眼看着黑鹤消失,档案里也的确写着那女孩死了。但是原来宁亚穗转移到冥界生活,并且成功进入德古鲁家族的城堡居住。璀炯轩知道宁亚穗未死的消息是因为冥界有内奸,至于她是怎么活下来的,师傅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而宁亚穗本人也没有说过,所以我估计是师傅叫符照华救人吧。……”后面的话有点喃喃自语的味道,却没有什么实质性内容,关思源似乎被高胜如打乱了思绪,前言不答后语的,高胜如也无心在听。 饭局结束,高胜如要转移地点,膳斋楼顶的天台就是最好的选择,不过罗杰劝道:“你们上去以后还是要下来,外面正在下雨,待会儿雨势更大。”不相信罗杰这个气象专家会吃亏,到底高胜如和关思源上去以后马上就回来,罗杰得意地道:“你们瞧瞧,我说对了吧。南方雨势大,陆胡龙王情况不好,只是我不能分身。” 关思源不理会罗杰的话,失望又无奈:“爸爸他们走的时候天气仍旧好得很,这么快就变了,天真是难以预料。” 高胜如问罗杰:“你在等我二哥的消息吗?” 罗杰无言地点头,见采颦正在与谁通电话,其表情轻松而谈笑风生,看来没有大事情,才松了一口气,道:“关思源,你不回家吗?” “是啊,外面天那么的黑,我应该回家。” “好,我就送你回去。”说罢,罗杰就想走去把小轿车驶来。 高胜如高兴地道:“我们可以回泛舟了。” 罗杰道:“不回去,我们要在这边等金善的消息,回去后再来就晚了。” 罗杰和高胜如返回膳斋已经是很晚的事,采颦已经睡熟,两人也没有去打搅她,而是在屋里的一个小房间里熬过凌晨。这一夜雨势非常地大,隆隆的雷声时远时近、时大时小,就是响个不停,令人不禁寒颤。膳斋的天台因为没能及时疏导倾泻而下的雨水,倒灌的水让罗杰在半夜时分叫醒了采颦,在屋内临时造出一条开放型的水渠,避免了更大的麻烦。 第二天依旧是个下雨的日子,下着毛毛细雨的早晨,乌黑的云朵透出极朦胧的光线,整个雄城笼罩的黑暗下,路灯、室内灯光不能熄灭,否则黑暗重临。采颦独自一人看守着膳斋,罗杰和高胜如不在,他们去哪了?采颦没有获得罗杰的答案,只记得那时候罗杰说:“膳斋已经渡过危机,我现在要去一个地方,高胜如,你跟来。”即使外面的雨势没有减弱的势头,两人还是决定在趁着雨夜出门,还补充道:“日出后会回来。”如此短暂的时间能去何处?不是泛舟学校就是吉荣村,采颦大概了解到他们的行动。 可这时候有人闯入膳斋,原来是关思源。他见不到罗杰和高胜如,刚想问采颦,一只大手突然冒出来拍拍他的肩膀。吓得他跳起来,转身见是高胜如,嚷道:“不要如此吓人,对心脏不好。哦,你们去干了些什么?”关思源见罗杰和高胜如浑身如同浸在水里,头发衣服滴下的水淋湿了地面,把膳斋弄脏了。 罗杰指着高胜如道:“没什么,去了一趟吉荣村,骑这匹麒麟很快就能来回。我们是去看看月菏能不能劝服她哥哥,结果失败了,而且被关起来。”关思源听闻后,心里一沉,像失去了活力般沉默。”由于这件事情没有大发展,罗杰只好想别的事情:“大龙王和金善的情况还没有传来,恐怕‘逆刃’那边受到阻挠了。”他想着想着漫不经心地张开眼睛,第一眼就看见高胜如在盯着自己,尴尬地道:“怎么了吗,又不是特别麻烦的事情,不用这么看我。” 关思源笑道:“可是你想的是大龙王的事。” 罗杰想:“糟了,是‘魂语’。”他刚要说话,电话铃声响起,于是接过电话,头一句就道:“我是罗杰。哦,大小姐,在关思源家里?不,不是,我们在膳斋,昨天遇到月菏还有郭全枕。唔?关悯兴也在,现在有关思源……”罗杰简略不说后面的话,关思源竖起耳朵也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三十一话 换人 “关思源在这里,很好,高胜如在闹脾气,一点小事,没问题。‘逆刃’?我见过她,在扣帽山下就已经分开了。是的,她还没有转告我们事情,啊,金善出大事了?要去稳定大龙王的情绪?什么?金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罗杰边说边走,根本就不看心情焦急的高胜如和略现呆滞的关思源。 高胜如从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就已经竖起耳朵听,罗杰故意走远就是不让他上前冲,但不奏效。高胜如上前抢电话,罗杰一手甩掉对方,把听筒递到高胜如面前,里面传来的是雾舅舅的斥责声:“你给我安分待在原地,我们和罗杰说话,没你插嘴的事,等后来的人把事情转述出来。罗杰,你快给我回来。”罗杰盯着既无奈又焦急的高胜如,一句“我先走了。”就把高胜如和关思源放在膳斋里。 罗杰刚刚离开,关思源捂口而笑,但是笑声太大,根本掩藏不了。高胜如回头瞧着关思源,后者道:“说到底你还是一个被排除在外的人,看来那个欧阳玲存心是想对你隐瞒什么,不然罗杰怎么会出去呢。看来,他们是不信任你了。” 采颦道:“我知道,不管是高胜如还是隆明,或者是季梦和赵百珍,他们全部都不会单独行动,不是符小姐就是罗杰先生陪伴身边,随时监视随时指导,这也是阿玲小姐的意思。不过与他们同住的赵梨小姐就因为是这个时代的人,不需要别人的陪伴,只有她可以一个人到处走动。赵梨小姐也来过膳斋,是个可爱的少女。” 高胜如怒气冲冲地冲着采颦道:“别把不相干的人扯进来。” 采颦道:“你要是担心你哥哥的话就自己赶到琴城,不过就是你赶到琴城也没有用处,找不到消息的话,你就不知道你哥哥的去向,那还怎么找。所以呢,不要急躁,既然阿玲小姐要罗杰回去,把令一个人叫来,当然有她的理由。你不记得大龙王祥福和符照华小姐有间隙,不能就这么叫与符小姐有密切关系的罗杰去见对方,否则金善的事还没办,那边就要发生大事。” “是这样吗?如果真有这层关系,事情真的很不好处理。”关思源装扮成思考的模样,令愤怒中的高胜如不知说什么的好。但关思源和采颦都明白高胜如此刻非常忐忑不安,于是你一言我一语地试图转换话题,不过没有用,笑声过后,高胜如无声地走开,令原本就很沉闷的气氛变得死寂一般。高胜如走了,关思源低声道:“现在外面下小雨,我要回家去,看来接替罗杰的人不会这么快就回来,我正好可以向同学炫耀一下。” 采颦却送了一盆冷水给关思源:“不过是旁听生,有什么可以炫耀的,等你做了正式学生再向我炫耀吧:哦,忘了,我是十年前的毕业生。” 关思源看着这个外表不成熟的少女,怎么也不能想象她有多大年纪,就是这么一愣,他明白了:“你是妖怪?”采颦默认了,并且催促关思源回家,然后打点店里的工作。 高胜如登上了天台,在大雨伞遮盖下张头环顾四周,看着朦胧细雨下熙熙攘攘的街道,嗅着微弱而充满水气的风,喃喃地说着心里话:“看来罗杰真的走了,采颦没有说错,我一个人去琴城也没有用,但是罗杰又不能去见父王,如果是阿玲小姐的话,谁将是最佳人选?”不知不觉地已经到了正午,高胜如突然发现饥饿感取代了思考,于是回到屋里,推开一道充满食物香味的房间的门,满桌子的食物就现于眼前。高胜如十分高兴地先拿起一块肉排吃一口。 这时候采颦捧着一盘果子进门,见高胜如吃得高兴,于是道:“罗杰吩咐过,这顿饭一定要让高胜如吃饱,因为接下来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预先做好准备才可以。我的职责是把膳斋妥善打理,一直到欧阳玲小姐死亡为止,除此以外,我是不能多问。罗杰先生也让我转告一声,‘请高胜如阁下不要想太多,大小姐自有她的想法,一切早已定局了’。” “事情竟然严重到如此地步?”高胜如心想。采颦出去后,他狼吞虎咽了一阵,却怎么也想不通欧阳玲在想什么,终于失去耐心,觉得想下去没意思,吃完了饭又回到天台。天雨已经停了,浓密的乌云仍旧不散,另一场大雨随时都可能爆发。若大的天台只有一人实在很孤单,沉闷中一转身,被某人吓倒了:“你什么时候到的?”来者竟是龙牙,尽管想到却不能料及。 “刚刚。”龙牙从屋内斟了满满一杯子的水上来,倚在门框下看看无事可做的高胜如的表情,却是看见了一副惊讶的神色。他笑道:“没见你一两天,不用连我出现也会感到惊讶吧,虽然我平常不会带人出门,不过有命令还是要做的。阿玲小姐交代过,即使关思源在也不用让他去殷州,罗杰会带他的了。” 这就是安排。高胜如不能反驳欧阳玲的命令,既然是去殷州,那就是要去见大龙王。 龙牙喝完了一杯水,把头盔抛给高胜如,道:“听好了,金善现在在琴城的收容所,以‘逆刃’的身份是救不了他的,罗杰会带其他人前往琴城,找机会救人。我们要做的是稳定祥福以及他的人,这些人不能不多加留神。我们到现在还没弄清楚祥福的心思,他们有可能知情有可能什么都不知道,碰到什么情况也难说,我们得小心点,不能轻举妄动,明白了吗?”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三十二话 各怀心事 “不能轻举妄动,明白了吗?”带着龙牙凝重的警告,高胜如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答应对方的要求,并追问道:“金善二哥的情况有如何?” 龙牙面露难色地摇头道:“我们只知道他被捉被关了起来,会受到什么伤害那还很难说,不过主人好像对罗杰说了这么一句话:‘一定要小心,琴城有殷州赵家的高手。’看来罗杰和欧阳旺同行不见得比我们轻松。但是不要担心,泛舟学校的新校区就在琴城,要想办法还是有的。好了,别说太多废话,现在已经过了正午,不快点去殷州的话,留到明天可能有变。” 跟随着龙牙,高胜如想着龙牙的那番话,低声问:“明天有什么事?” 龙牙咬牙道:“泰彭坦的校区在你父亲目前驻扎的地方,每拖延一天,校区都有被发现的危险;一旦金善的事恶化,事情就不堪设想。” “变数”在哪里,龙牙没有解释,高胜如心里清楚:“父王如果见到自己可能会放弃金善二哥;而泰彭坦这人,虽然没见过也听说过,是妖。可是泰彭坦不是大龙王的人,在深入大龙王地盘活动,随时都可能没命。也就是说我成了连接父王和泰彭坦的线,如果泰彭坦保得住的话,罗杰就能安心应付营救金善的工作。”想到这里,高胜如坐上龙牙车子后面,趁着风开始呼啸的时候,低声道:“阿玲小姐想得真是周到。” ―― 露娜扎着一个蓬大的发髻懒散地坐在空荡荡的餐厅里,午饭时间已过,这里再没有人过来。迁校的风波过后,学校的课程又一次平静地开始了:今年没有新生,所有被接收的都已转送到琴城第一校区,现在的泛舟只留下一些私立部学生,其余的都不在此处。露娜明白校长这么做的意思,他一举一动全是遵从欧阳玲的示意:“没有泛舟,我还可以回到达培歇。” 烟雨以一副僵硬的表情靠近露娜,毫无生气的话语让露娜从沉思深处回到现实来:“店里的供应已转变成学校本身的供应,确认完毕。” “麻烦你了,你可以休息了。”露娜抬头看看穿着一件平白无奇的黑色外衣,套着一件橘红色围裙的烟雨,正想说下去,却远远地望到罗杰往这边过来了,淡淡地说道:“都过了中午,这里没饭了。” “下午点心总有吧,露娜,你那种态度可不是对待客人的态度,搞不好大家会以为你这做老板娘的是个疯子。”罗杰坐下一边对露娜说话,“没有点心也算了,反正我是个亡灵,不吃也没问题,可你能给点茶或者酒什么的。” 露娜从柜台里洗杯子,然后连同私藏的红酒一起端到桌上,道:“茶呢,你不喜欢,不给你;可这里的垃圾饮料就怕你不想喝;这点酒是我珍藏的,你别说给你可爱的大小姐听。” “她知道,不说而已。”罗杰笑着,马上转变脸色问:“龙牙出去了吗?” 露娜不语地点头应答,转而轻笑道:“你什么时候出发?” 罗杰道:“很快,在确定龙牙已经与大龙王碰面后就出发。说起来,欧阳旺和孩子们准备好了没有?”因为没有得到露娜的确认,罗杰失望地继续说话:“如果他们准备好了就没问题,不过我要通知关思源,还有琴城校区,也得好好准备准备。”说罢,罗杰忽见家里的孩子们回来,笑道:“大家一起出去看世界,去远处旅行。” “旅行啊。”欧阳旺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并在罗杰面前坐下,问了高胜如的去向,知道他不会回来,又问:“谁跟我们一起去?” 罗杰表示自己没在电话里听清楚,不知道。露娜递来茶,说道:“是两个女孩子,罗杰当‘父亲’,带四兄妹一起去旅行,阿玲好像是这个意思。” 罗杰愣着不说话,心想:“五个人?可这种搭配未免太唐突了,而且数量太多了,大小姐在想什么?我不大熟悉琴城,旅游的话应该找个向导比较好,如果说跟赵家有关的人,琴城里好像有那么两人,不过……”罗杰越是想,脸色就越是阴沉。 欧阳旺也猜出将要出去的人,心里七上八下的:“金善是自己认识的人,但某种意义上而言两人互相为敌,救还是不救呢?尽管不能自己作主,可金善的情况不明朗,见面的时候该说什么话呢?”欧阳旺也想得出神,打翻了茶弄湿了新衣服才醒过来,说道:“罗杰,我们进去吧,秦心河今天不在,不用听那些枯燥乏味的东西,我们去里面讨论接下来的行程。” 露娜趁罗杰反应不及,说道:“听你这话,现在是反客为主了。” ―― “不去行不行,要我在大龙王和你之间选择,你打算做什么?”龙牙转述欧阳玲的的话,面对这种问题,高胜如心底犯难:大龙王是自己的父亲,而欧阳玲则是自己身为火之使者的保护对象,如果这两人发生冲突,最麻烦的莫过于惠慈大哥和自己了。 欧阳玲知道这些,然而在龙牙的转述里,她补充道:“不管你做什么样的选择,你已经无法回到原来的那个你,在赵家庄战斗之前的你。别担心,关于你要做的事,龙牙会告诉你的,我不会让你难做的,可也是时候让他看看你这个失踪了几百年的儿子现在的模样。”高胜如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跟随龙牙,“阿玲小姐确实不愿见到最坏情况。” 龙牙又道:“大龙王现在距离殷州不远,金善的事情应该会在日落前就传到他耳朵里。”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三十三话 垠塔 前往姻州的途中,龙牙不断地思考:“高胜如是大龙王的儿子,几百年没见面而要求留一段时间也合理,然而欧阳玲有这么应对策略?刚才她还专注于自己的事情,心里却思考着其他事情,既然要高胜如和欧阳旺分开行动,那就代表着这两件事是同时进行?”“豪丹全在殷州,你要牵制他的行动,令聚集在殷州的三方人士都处于一种无声的静止状态。”想着欧阳玲的交代,龙牙刹那间想到的是:“稳定局面。”这个难度很大,稍有差错就会改变整个计划,“不过阿玲小姐一定有后备,第五校区……” 太阳的光线对驾驶者来说是个威胁,龙牙和高胜如骑着一辆黑色摩托车往殷州前进,一直没有交谈。太阳刚刚落下,他们就拐弯离开了高速公路,路灯在夜色中一直延伸到山脚,路上没有多少车辆,冷冷清清的世界让高胜如觉得自己像个佣工一般没人可怜:可怜可怜饥饿的肚子吧,中午以后就没吃过东西了。高胜如摸了摸鼓噪的肚皮,一瞬间嗅到了熟悉的气味,是黄依惠的味道。龙牙突然慢了下来,对从后面接近自己的另一辆摩托车喊道:“大龙王在哪里?他知道金善的事情了吗?” 等待龙牙的人果然是黄依惠,她见龙牙的车子经过,立即追上。龙牙一说话,少女就道:“他本人刚刚知道,金善身边的人有一两个逃回来了禀报了大龙王,他们现在在殷州以西的山头,我带你们去。”说着,领头抄小道从森林里穿过。 高胜如见面前的人不只有黄依惠一个,另一个人是司机,以头盔遮掩头部,不露脸。此人在黄依惠和龙牙的对话过程中一句话也没说,也不吭声,静默地在最前方带路。高胜如想问,可龙牙只顾着和黄依惠说话,并不回头,令高胜如没有机会下手。 一丝云彩掠过,月色渐淡,寂静的森林中只有机械在吼叫,高胜如突然喊道:“停下,我们被包围了。”大家反应很快,车轮转不到一圈就不动了。漆黑的树林中,两道光线冷冷地照射在充满腐质的泥土上,四周的枝叶偶尔发出声响,打破深夜的寂静。高胜如掩饰不了心中激动,大喊道:“垠塔,是你吗,我是高胜如,我回来了。”寂静的森林中被高胜如的声音彻底打破了,回响在山谷里,清晰而雄亮,然而树林里更多的声响很快就把高胜如的声音淹没了。“听到了吗,垠塔?我知道你在那儿。” 龙牙、黄依惠还有另一个陌生人仍旧在车上等待,除了龙牙,他们并不认识大龙王身边的人,没有说话的权力。树上的骚动持续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人从上面跳下来了。那人一身戎装,走动的姿势相当地笨重,古铜色的脸带着深深浅浅的皱纹,一对深邃的眼睛正上下打量高胜如。高胜如身上只穿着一件灰色衬衫,外套一件黑色的夹克,这时节说冷不冷说热不热,但仅看眼前的高胜如就感觉不到。由于背光,高胜如的脸并没有在垠塔面前展露,垠塔打量了眼前的人好一会儿却没能认出来,只好礼貌地说道:“阁下自称是高胜如,又知道本人的名字是垠塔,不过仅靠你的话,小的不敢相信。再说真正的高胜如殿下在几百年前就已经离开大龙王陛下了,你还是别来欺骗我们。” 高胜如傲慢地回答道:“哦,不见一段时间,用词也不一样了,现在是不是在父王跟下办事?”垠塔在暗处不明显地皱了皱眉头,没有吭声。“你不相信我吗?”话音刚落,一团火球从垠塔身边飞过,烈火中出现了黑麒麟的身影。麒麟喷着火靠近垠塔,对方不得不退后,“你还不相信吗,垠塔?”垠塔双脚刚碰到树枝,火麒麟纵身跳去,两人开始了追逐战。 龙牙看着他们俩逐渐远离自己的视线,一口深呼吸就吼道:“别玩了,高胜如,你想把这片森林烧光吗?” 高胜如突然停下来,回头看看生气的龙牙,道:“我可没有能让垠塔确认身份的信物,不好好打一场,让他服了我,事情就好办了。我们来的目的不是这样么?” “别自以为是,你是来看大龙王的,既然你说没有信物,我就把这个还给你。”龙牙哼着道,顺手从衣袋里掏出一块金色的令箭,继续说:“这是你随身携带的东西,你来到这世界上的时候我们帮你保管了,现在还你也没问题。” 高胜如一边恢复人型一边道:“你们究竟没收了我们多少东西?” “全部。”龙牙露出蔑视的神色。 此时垠塔从远处回来,一见令箭就马上下跪,道:“你果然是高胜如殿下,能看见你活着回来真是太好了;小的还以为你就这么撇下我们离去。” 高胜如拍拍他的肩膀,俯身凑到垠塔旁边耳语:“那次是有其他原因的,我现在不是很好吗。还有别向我行这么大的礼,我不喜欢这个。” 垠塔站起来,瞪目看着高胜如,莫名其妙地问:“可是殿下,你我有仆主之别,这礼不能不……”他要说下去,高胜如已经来制止了,转而道:“那么殿下要我怎么做?” 高胜如笑道:“什么也别做,向在营地里随便一点,我不会有任何异议的。对了,父王在哪里?” “在山后面,可是今天他老人家心情不好,听说金善殿下被人类捉住了,现在生死不明。”听到这里,龙牙打了个寒颤,黄依惠和司机冷眼看了看没有表情的高胜如,都没有说话。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三十四话 打听 听闻垠塔的话后,龙牙猛地从心底颤抖出来,几十个解决办法涌入头脑中,但是还不能实施。正想着,他又听见垠塔那带着震颤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请殿下赶快回去,陛下不会听我们这些小妖们的意见,或许或许你可以。” “为什么?”高胜如瞥见龙牙没有说话,自行发问。 “陛下要为金善殿下招媳妇,如今金善殿下出了事,在没有惠慈殿下在的情况下只有你才能胜任当大龙王的继承人。库博那孩子一天到晚只会差遣人,什么事都被他搞砸了,如今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应付他。”垠塔不叫库博为殿下,听起来库博是个不受欢迎的人,这种事情连龙牙也打个愣:虽然从罗杰口中知道这个叫库博的孩子,却怎也想不到他与其他人的关系竟然如此恶劣。“而且陛下还在为金善在北方龙王那里娶来的媳妇生气。” “真是麻烦,那个人现在是我要保护的人,这种地方可不能闹分歧。”高胜如咬牙切齿地想着,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龙牙趁着高胜如思考的这段时间,对身边人道:“‘逆刃’,周博富,你们先走,这里由我和高胜如来处理。对方是大龙王,外面的人类在怒极的他面前一定会被杀的,所以你们快离开。不用顾虑什么,这里到处都是大龙王的人,他们一定会带高胜如去见他的。”那两人不语地点头,然后各自驾驶车辆沿着原路回去。龙牙几步靠近高胜如,拍着他的肩膀道:“不是说过了,不会让你难做的,我们的目的是救出金善,你只要留在大龙王身边就可以了,对他的命令只要敷衍过去就行。” 高胜如颤心一笑:“阿玲小姐一开始就有这种意思。”他长长地叹息一声,放松心情,对垠塔道:“我知道了,我马上就过去。” 垠塔也松懈下来,但看见高胜如对身边的人表示顺从,感到非常不满。龙牙没有看出来,只问道:“你叫垠塔吧,比我上次见你的时候老多了,在这个地方生活不习惯?” “你是指什么?” 不悦的声音马上就让龙牙明白对方的想法,慢悠悠地说着:“生活啊,东方龙王属下赤狐阿牧在这个世界上遇到了不少麻烦事,还被人欺负过,雄城快被他捣乱得无法运作。那么你们这边有没有这种问题?” 说实在的垠塔不认识现在的龙牙,但高胜如要求他为他们俩带路,垠塔也趁此机会观察龙牙,没想到龙牙一来就问这种事情,只好回答道:“有是有,有不少小妖怪出现了消化不良现象,大夫说这是毒气攻心,已经死了好几个,我们正想着如何处理此事。” “大龙王对此没有任何对策吗?”龙牙问道。 垠塔摇头道:“自从高胜如殿下失踪后,陛下就颓废了,宫里的妖怪们的事情统统都交给了金善殿下处理。不过自从殿下从北方回来以后就一直挂念着他的妻子,这次违背陛下也是为了这件事。说句实在话,我也不知道那个叫和穗姬的人是不是那么强大,不过大龙王见过他之后就非常愤怒,总想着要杀她,哎……”一声无尽的叹息,究竟包含多少意思,连龙牙也说不清楚。 “大龙王怎么样了?” 垠塔不知道龙牙为何如此在意大龙王,疑问似地看着他道:“陛下还记挂着那可恶的女人,恨不得马上把她找出来杀掉为快,不过是为了他。但是我们想活好一点,除了金善殿下,现在的宫殿里已经没有能信任的人了;以前柳姬还活着的时候还有点用,可惜她早亡。” 听到这里龙牙不禁自语:“一切都不由大龙王控制。‘元’。”他注意到森林黑暗的四周出现了许多飘浮的小光球,无论远近都非常清晰,高胜如和垠塔似乎看不见,一直往前走。 “什么?” “没有,回答我刚才的话。” 没有礼貌的语气使得垠塔对身边人的印象更坏,用充满怨怒对龙牙吼道:“陛下想什么,我不知道,金善殿下也没有必要告诉我这个士卫;再者,我是看在高胜如殿下的身份才友善地对待你,回答你的问题;可是我没有义务把陛下的事告诉你,不要以为你是殿下的朋友我就得服侍你。” 高胜如一听,狠狠地道:“放肆,这位是我父王的大刀,你敢对他不敬?” 龙牙觉得自己太鲁莽了,仔细想一想,于是带着歉意道:“不要责怪他,我是急于知道大龙王的情况才问那么多。我的名字叫龙牙。”垠塔突然刹住脚步,上下打量一身黑衣、飘散着一头白发的龙牙,和刚见到高胜如一样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确实是个爱怀疑的家伙,对高胜如如此,对我也一样,如果见到德明,你又怎么想呢?”德明曾是高胜如的下属,却是垠塔的上司,龙牙是从他们口里得知的。“不用说,如果隆明在,你们又是何种想法呢?” 垠塔瞪眼看龙牙:“你,你……”接下来他已经不成话了。 就在此时一只敏捷的斑豹从前方的林木后面窜出来,对垠塔道:“将军,陛下正在找你。” 垠塔看了看龙牙,对豹子道:“好,洛沁莎,我马上就去。高胜如殿下,龙牙先生,你们跟我来。”虽然充满疑问,垠塔还是邀请两人走入大龙王的营地。所谓的营地搭建的不是帐篷,而是一座小宫殿,数根红得发亮的大柱子,一道漆着金花的红色大木门,青瓦屋顶配上雕龙梁木,壮观却并不合适宁静的森林,如同阴森森的阎王殿,叫人害怕。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三十五话 久别重逢 垠塔没有被得到进入小宫殿的许可,接下来的路程是有豹子洛沁纱作为向导。洛沁纱不认识高胜如和龙牙,尽管有所听闻,但当看到垠塔对两人示以恭敬的礼节,也不得不认真起来:“这边请。”跨过旁门小槛,三人兽进入一片小庭院,踏在白石板上,“哒哒哒”的响声清脆而响亮,小妖们在不同角落观察大龙王的客人,都不禁互问“是谁,是谁”的,但都与洛沁纱一样,不认识。 龙牙看见奇形怪状的盆栽被丢到一边,枯萎零落的叶子似乎没有人打理,仿佛身处北方龙王的悲伤之林里;其实不然,这是盆栽的造型使然,枯叶是故意钉上去的。“祥福还是喜欢这种不祥的事物。”心底话没有说出口,但是另一句话就不能不说:“看来我们不受欢迎。”高胜如会意一笑,倒不说什么。 斑豹洛沁纱穿过一道小门,轻声道:“这里面是陛下的私人寝室,请你们小心说话。”说罢,继续在前面带路。 穿过小门,后面是一条被大草灌木簇拥的长廊,长廊蜿蜒地伸向另一头的小屋,屋子不大,却是从屋**地基都雕刻了无数装饰,或浮雕或通花,做工精细,然而在龙牙眼里却太俗了。他想:“大龙王陛下真会享受。”正思索间,听见大龙王老迈的声音:“儿啊,你怎么老跟吾作对?那个和穗姬有什么好,非要让你如此折磨自己?”龙牙斜斜地瞧着高胜如,见他脸色苍白,嘴唇不停嚼动,却说不出话。 洛沁纱先报:“陛下,高胜如殿下和龙牙先生请见。”喃喃低语瞬间沉默,然后是急促的脚步声,门猛然打开,一位老人从屋里奔出来,从阴暗的烛火光下找到高胜如,不由分说,紧紧地搂着这个失散已久的第三个儿子。洛沁纱这才明白,垠塔句句真言。 这种情景让龙牙想起当初从赵家庄离开时父子俩深情回眸的瞬间,忍不住默默扭头,想从兴奋的悲伤中摆脱出来。一连串的问候,断断续续的回答,谁也听不清楚这对父子究竟在说什么:祥福的高兴全然表露在脸上,而高胜如对于各种问题都表现得吞吞吐吐,并不时看着龙牙。“这位是谁?”大龙王确实老了:白发苍苍,干瘪的皮肤上布满褐色的斑点,一双布满摺皱的干枯的手不由自主地抖动着惟有眼睛,一双充满神采的眼睛让人觉得大龙王还活着,但已是个油尽灯枯的老人。比起上次见面,祥福老了。 “父王你的大刀,当初送给了宝锭将军的龙牙,也是我离开时候你所看见的那只大白狗。” 高胜如的回答令在场的都大吃一惊,惊的不是他的身份,而是他的形态:由一把大刀变成一只可以自由形变的妖怪,这是何等实力。“是那个带走你的人做的吗?” 面对祥福的提问,龙牙平静地说道:“不是,符小姐没有那么巨大的能力,是和穗姬。” “胜如,你……”呜咽着的话语是说不出来的,老龙王一真晕厥,由屋里一众仆人扶起,在内屋的床榻坐下,又道,“我要杀了她。” “那么请你等她把金善救出来以后再说这件事。”龙牙稳稳地站在床榻外,看着高胜如细心地服侍祥福,继续道:“不过陛下要想清楚,当初被带走的人一个都没死,他们全都在东方龙王森印的地盘中央,除非陛下你大兵攻占,否则是对付不了森印龙王的。如果陛下不解恨,那么就对付我吧,因为我也参与了那件事。” 听到这里,祥福握紧拳头准备攻击,高胜如马上阻止:“不要这样,龙牙!” 拳头在龙牙面前停下,祥福沮丧地道:“为什么一个又一个亲人如此对待我,为何?”除了命运,还有谁能解释这一切,但是在场的没有一人愿意告诉真相,没有一人。 ―― 云雾消散的时候,月亮的圆盘终于露出羞涩的脸,萤萤的光芒照耀大地,一群野狼分头行动,一队监视着殷州,另一只队伍则监视祥福的动态,并把龙牙和高胜如这次夜访大龙王的事转告于领头豪丹全。“他们为什么而来?” ―― 一张巨大的圆桌,旁边放着数张方几,全部摆满了一盘盘肉菜汤水,这里有的是装满的盘子和空虚的盘子,丰盛的一顿晚餐全落在高胜如肚子里。尽管如此,所有这些东西都无法满足这位王子的胃口,成为火之使者的他对食物的需求有增无减,祥福龙王的仆从们忙了个透,到最后还是龙牙出手,让罗杰准备好充足食物,让欧阳玲转送过来,事情才告一段落。洛沁纱悄悄问龙牙:“殿下总是吃这么多东西吗?” “通常如此,请他吃饭可不是见容易的事。”龙牙漫不经心地回答,却一直偷偷向祥福张望。“看来父子俩应该有许多话,一个晚上说不完,偷听人家的私事不是我的习惯。洛沁纱,能不能带我到别的地方?” 一阵喧闹后,内屋里终于安静下来,祥福侧身躺在床上,盯着高胜如上下打量。久别的儿子在容貌上一点也没变,甚至有点养尊处优后的油腻感,一身衬衣长裤与自己穿的长袍差别很大,“大概是人类的服饰”。想到这里,祥福愉快说道:“高胜如,你和龙牙一起回来了那正是再好不过了。我们明天就上殷州,向赵家要女孩,不答应我们的要求就给他们点颜色看看。高胜如,你也可以在里面找个姿色不错的做正妻,别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可是父王……”高胜如继续道。\);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三十六话 高胜如的劝说 “可是父王,金善二哥现在有危险,我们是不是要先救二哥呢?”高胜如边说边整理容装。 大龙王哼道:“失踪了几百年,你怎么畏惧起人类了?那么弱小的东西能对我们做得了什么,金善不过是一时大意才被捉住的,你别担心,他很快就会回来。”因为充满对宁亚穗的憎恨,祥福对高胜如的话一句也听不下去,转身回房。高胜如终于能摆脱尴尬,以长而深的呼吸结束一天的行程。 ―― 清晨的阳光透过纸窗花透过来,朦朦胧胧地照射在人脸上还是会令人不适。高胜如揉揉惺忪的眼,左右瞧瞧,没找到自己的父亲,原来是睡在旁边的小间。他从门缝里看见老龙王安稳地熟睡,松了一口气,走到外面的庭院呼吸新鲜空气,不知怎的,树林里的空气还是带着点烟尘和油味,“是风把东南边人类城市的气味吹来”。在其他仆人来之前,高胜如伸展筋骨,准备去找龙牙,刚踏出门槛一步,已见龙牙从长廊尽头出现,于是喊道:“早上好。” 龙牙见高胜如精神弈弈的样子,笑道:“早上好,看来你昨晚睡得很好,鼻鼾声都传到我的枕室,害我出门走一趟。” 高胜如尴尬地笑了笑,问龙牙到何处,对方拒绝回答,只好转个话题:“父亲好像不急于救出金善二哥。” 龙牙全然不在意,似乎一切在他意料中:“他老人家说了些什么?” “他说我畏惧人类,还想趁着东方龙王不在去夺取他的地盘。”高胜如简明扼要地把昨晚的谈话说出来,然后解释道,“在殷州抢媳妇的事上面已经与主人的意思想违背,但不是什么难事;如果去夺取东方龙王的地盘,就不能不经过人类城市,父王他没有一条直路可以直接通往雄城,从战斗角度来说后面一个方案是行不通的。” 龙牙笑道:“不愧是曾经看守大龙王宫殿的总武官,果然能看得出来。殷州这片土地还有退路,只是妖族所经之路与人类登山者的小径重叠,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我来的时候就见到许多的‘元’,不属于人类,是妖族的灵魂,恐怕前来殷州的路上已经丧失了不少小妖。陛下如果不尽快发现这点只怕连他也有危险。”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目前让人揪心的是金善,与东方龙王被困的情况、北方龙王独闯殷州镇的情况都不同,金善的情况不明,大龙王如此妄下定论,其蔑视人类的一面全部展露。 正巧的是执行巡逻任务的洛沁纱经过庭院,龙牙对它发问:“你们没有派人去东方?” 洛沁纱满心奇怪地道:“没有,没有这个必要。” “果然,森印龙王已经摆脱困境的事已经发生超过十天,但陛下却不知情,果真是麻烦事一大堆。”龙牙不顾洛沁纱的惊诧疑问,拍着高胜如的肩膀低声道:“无论如何必须劝服祥福回去或者逗留,绝对不能出错。” 此刻,大龙王起床叫唤高胜如,于是龙牙也闯入,先是恭敬地行礼,然后道:“听高胜如说陛下想去东方,请问有何策略?再说抢原族的人似乎是对神圣世界不敬的行为。” 大龙王祥福没想到龙牙一来就是这个,一时无语。高胜如觉得不说点话就熬不过去,于是大声道:“父王啊,虽然这时候说似乎不大妥当,可是儿子还是不能不说一句,现在不要去找赵家为妙:一来北方龙王刚来过,赵家肯定有防范;二来森印龙王已回到陆地,这是我亲眼目睹的;第三件事就是金善二哥目前生死未明,身在何处我也不知道,我担心他会遇到赤狐阿牧相同的遭遇。” “赤狐阿牧?”大龙王半张着双目,仰首而道:“是那只在东方龙王跟前的狐狸吗?怎么,你想要以他的事情和吾儿相比吗?” 高胜如强硬答道:“对。”然后就把赤狐阿牧的事情全盘托出,没想到得到的却是父亲轻描淡写的话:“他不过是小鬼,一只狐狸趴在人类下面求饶罢了,想恨,他还嫌现在没有东西能够让他恨起来,更何况是人类小小的恶作剧。小东西不足与吾儿比。” 龙牙没有插嘴的权力,他没有正面听说赤狐阿牧的事。然而高胜如仍然没有放弃:“难道说父王,你对赤狐阿牧操纵人类、制造车祸这一连串事件没有任何反应吗?他已经恨到动手的地步,如果说这次没有罗杰帮忙,说不准他会作出更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来。” “和穗姬,你有见过那种卑微之人吗?” 高胜如道:“和穗姬本身已经不在世上了,所以父王不必为金善二哥的事烦恼。” “你似乎在为她解脱,对不对?”大龙王气呼呼地道,“放肆,你还当吾是你父亲吗?高胜如,你这是什么态度,敢对吾的敌人说情,好大的胆子,出去。” 大龙王的话毫无拐弯的余地,高胜如一时之间没有回答,静心地思考着,慢慢地退后,突然站住,低语道:“父王,老实说我在这里已经生活了一段时间,对人类有点了解,现在的人类和以前完全没法比。比如说武器,以前只用刀剑、弓箭,好一点地才用火药,对付我们多半是用网,这些对小妖们有效果,可对我们就没有用处;可是我现在知道一件不需要靠近身体的武器就能致人于死地,一辆看似对人有用的东西,如果运用不当也能害命,赤狐阿牧没有用攻击性武器,仅仅制造了几次车祸就使多人丧生。父王,我想你说的全部都是实话,”\);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三十七话 龙牙的劝说 “我不能看着父王你不惦记金善二哥的事情,他要是能逃出来,失踪的消息就不会传到你和我的耳朵里。”高胜如一字一句地说给大龙王听。在旁边的龙牙冷眼地看着,安静地听着,对高胜如这一番话表示了赞同,他的话既向大龙王展示了现在的情况,又能转移大龙王对和穗姬的注意力。不过大龙王对高胜如的话听进去了多少,龙牙心里没有底。 大龙王祥福听完高胜如一席话,陷入长久的沉默中。寂静的空间里,祥福不自觉地拍拍膝盖,从床几上拿起小随便翻动几下,又在空地来回踱步。他的沉默,谁也不知道这位老人家心底下想的是什么:“是人类?是自己的下属?是东方龙王?是赤狐阿牧的经历?”龙牙在盘算着应该怎么继续劝说大龙王祥福。 寂静中,在这个小宫殿里时刻透露着凝结的空气和冰凉的不安。高胜如想:“此刻就算留在这里也没有绝对把握能够让父亲退出殷州,如果可以退一步让父亲冷静思考自己刚才的话,或许还有希望。”他谨慎地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龙牙,又道:“父王,当我知道你还活着的时候很高兴,可是当我知道你不接受垠塔他们的要求时却感到困惑,父王难道不爱他们了?”没有得到回答,高胜如轻声道,“小儿先告辞了。”高胜如微微摇头,转身退出小堂。 龙牙斜斜地瞧着高胜如退到庭院里的身影,向大龙王深深鞠躬后也准备跟随离去,刚到门槛只听见大龙王轻轻呼唤道:“龙牙,你留下。”龙牙连忙回身,“洛沁莎,你把门关了,别的人一概不许靠近,包括高胜如。”大龙王低沉的声音似乎是从遥远的世界里传来般,但听者的感觉却是多么地深邃。 门嘎然关闭,室内只有大龙王和龙牙两个,龙牙首先发问:“陛下单独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其实这种不先恭敬行礼就发问的动作,在大龙王面前是极为失礼的:龙牙不仅清楚这点而且是故意这么做。 大龙王坐起身子,打量了龙牙一番道:“你是吾的刀,吾还真没想到你能变成这样子,那个卑鄙的和穗姬居然有如此强大的实力。你说说看,她究竟还做了些什么?” 龙牙觉得把全部事情说出去是不可以的,只好把宁亚穗建立学校、收集妖族学生以及保护五大原族的事解释清楚,却不说她目前正面临死亡的事情。这些讲述于祥福出于几个目的:一是降低祥福对宁亚穗的敌意,二是令祥福对殷州赵家有所戒备,不会轻举妄动。这一招奏效了,祥福终于点头表示了解。龙牙进一步道:“和穗姬已经派人去琴城,为营救金善殿下做准备,但一切都得等到确认全部消息的真确性才会行动。要是陛下不去的话,金善殿下一定非常失望。” “不去。” “陛下。” “呵,和穗姬让你变成人类的形态,你就如此帮助她?吾才是你的主人。你看看高胜如,他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都快变成那人的口舌了,可想而知那个卑鄙的女人究竟有多厉害。”大龙王愤怒一吼,“龙牙,你也别小瞧吾。当初吾为了安抚宝锭想造反的心而把你赐给了他,让他上了战场,等他死了就再没有人可以保护隆明了。没想到高胜如和德明,还有其他一群臣子居然各怀异心而协助隆明离开,那时是吾答应隆明‘你什么时候愿意回来就回来’,这话无法收回,他们就利用了这点才导致那种局面。我知道,让隆明掌管礼政军大权的文工作确实是让他仅位于吾之下的最高地位,众多老臣子就看着他年轻,看着他和吾的关系就想方设法轰走他;结果怎么样,一群没用的家伙就知道讨要,一天到晚就想着要从吾紧巴巴的库存里充实自己的私馕。惠慈太仁慈了,管不好;库博不成事,高胜如却只知道打仗;金善是我的希望,却又想为自己多招揽几个人;他不知道的是吾死后,这里的人都是他的。然后就是他的正妻,娶个外来者没关系,偏偏是个不听话的小鬼头,和穗姬要是留在宫殿里,吾这个做父亲的还有地方坐吗?龙牙,吾顾着那么多已经很累了,现在隆明就是回来,吾也无力了。”一连串的话语令祥福无法喘息过来,老龙王略略疏缓呼吸,又问:“他现在怎么样了?” 龙牙听着祥福的话,露出难以察觉的笑容,但觉得还是不把实话说出来比较妥,于是道:“他目前在东方龙王腹地,躲藏在雄城,不能随意行动。他本人和健康,也学习了不少东西,还交上了女朋友,虽然对方是个人类。” “啊!”祥福龙王长叹一声,“今天的话,你会告诉你的新主人吗?” “她已经知道了。”龙牙这回说的是实话,“主人要我向你传达一句话:小心人类的陷阱。垠塔这次的请求或许是真的,我看见了属于阴间的‘元’,这种东西会出现在即将死亡的人和物旁边,当那人和物一死,灵魂就会被‘元’吸走,恐怕今天又有妖族丧失生命。” 大龙王疑惑地看着龙牙道:“吾不知道你说的‘元’是什么东西,可是死一两个小妖,对我们本身没有多大影响。” 龙牙正想反驳,口袋里的电话却响起了悦耳的流行曲。龙牙一声道歉就到角落里讲电话,“啊,找到金善了?唔唔,他现在在琴城的一间收留所里。哦,没有身份证明?这我可没有办法,有的话……”\);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三十八话 廉呈复 龙牙正想反驳,口袋里的电话却响起了悦耳的流行曲。龙牙一声道歉就到角落里讲电话,“啊,找到金善了?唔唔,他现在在琴城的一间收留所里。哦,没有身份证明?这我可没有办法,有的话东方龙王那边也早就办好了。……是,是。……这个吗,我现在正在和大龙王一起。……还没有,这里的情况也不太妙,垠塔说有多只小妖死了,我还想查一查原因。东方龙王那边主要是被困在里头出不来,然而大龙王的宫殿在远离民居的地方,虽说影响不像东方龙王那边深刻,可是……对啊,琴城向着宫殿的方向发展,如果没有确立保护区的话,那里早就保不住了。……对了,金善的情况如何?……哦,病了?出红疹?……脚镣,我当然知道,还有呢?……钱……”龙牙接下来沉默了。 电话后面传来的声音不是罗杰,不是露娜,甚至不是泛舟学校的人,但也不是“逆刃”黄依惠。是谁来报告金善的现状?是“逆刃”身边的周博富,驾驶摩托车的那个不露脸的人。微弱的声音并没有在小堂里传播,因为龙牙故意走开几步,不让大龙王祥福了解电话内容,所以只传出叽叽喳喳的声音。这些断断续续的言语,祥福只觉得不了解龙牙在做什么,明明是在与什么人说话,室内只有自己和龙牙两个,难道他是在跟空气说话?听起来不像。但是一说到金善,大龙王也不由得屏息听着;当听见金善病倒了,心情马上转坏;“脚镣”二字更带分量,最后的“钱”已经无言了。 龙牙收起了电话,镇定心神对祥福道:“已经找到金善殿下,但他也病倒了,收留所里的人觉得他病情不严重,拒绝让他住院,这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殿下手头里没有钱,住院和离开收留所也不大可能。”龙牙淡然地说着,仔细看看祥福脸上的变化。 刚才听见臣子们和高胜如说起与人类相处时遇到各种困难的时候,祥福并没有记在心里;到现在却变得有点担忧:看来此事绝对是真的。阴沉的脸色转眼即逝去,他又恢复到若无其事的状态:“龙牙,金善会自己想办法回来的,用不着操心。”这短短的话,语气却与那时候相差极远,龙牙怎么听不出来,然而龙牙什么也没说,和大龙王寒喧几句,就退出小堂穿过纵横交错的廊道,去找高胜如。 华丽的大屋,一道宽阔的大门,高而深的大厅,做工精细的家具,有序的瓷器装饰,高胜如逐个摆设端详,试图稳定一下零乱的思绪。龙牙入门的时候,他抬头瞧瞧舒展梆梆硬骨头的龙牙,好奇地问道:“父王有什么话跟你说?” “他说你成为了主人的口舌了,我好不容易才让他不要在循着这个方向讲,总算是避过去。”龙牙没有像屋内其他人一般坐下,而是站着接过茶杯,接着道:“还有的是你二哥金善找到了,他本人的情况也大致弄清楚,接下来是要尽快把他救出来。”此话一出,大厅里所有人都张目盯着这位浑身雪白的客人,他就是大龙王的宝刀?金善的事情已经全知道了? “二哥找到了?”高胜如焦急而关切地问,“他现在怎么样了?阿玲小姐有什么打算?” 面对高胜如连珠炮似的几个问题,龙牙慢慢说道:“主人还没有说什么,不过照目前情况看来,大龙王陛下应该会对此事谨慎点,至少从他最后的话里有这种意思。至于金善殿下,他在琴城,而且病了,不过陛下没有去营救的意思,这事儿得我们瞧着办。幸好欧阳玲小姐早料到这么一着,罗杰他们已经出发去琴城,但眼下不能急于行事,据说殷州赵家也跟这事有关。” 大厅里的妖族听了龙牙一席话,不禁面面相觑:罗杰,这个北方龙王大从仆的名字,在场里有人听过,也有人见过,龙牙居然轻易地说出这么一个名字,实在让人浮想不已;可是殷州赵家也有人在琴城,而且与金善殿下被囚禁一事有关,实在让人纳闷;还有那个不经意被提及的“欧阳玲”的怎么成了高胜如殿下和龙牙大人尊敬的对象? 听过了龙牙的话,高胜如的思绪乱得问不下去,而龙牙也回答不出来;于是这个已无地位的大龙王儿子把手中把玩的瓷花瓶放回原处,低头沉思。这时候有个半中青年轻步过来,向龙牙拱手道:“这位就是龙牙大人吧,刚才垠塔已经说过了,本人廉呈复向龙牙大人请安。” 龙牙正要说不是,冷静一想才道:“规矩还是按照你们喜欢的来吧,不过我不是什么大人,我不过是别人的东西,别大人大人的称呼我,叫我龙牙就可以了。” 廉呈复是个谨慎从事的人,早是高胜如的良师,龙牙来之前他就和高胜如说话,高胜如当然只回答了关于他父亲的事,自己在泛舟学校的生活只字不提。此刻廉呈复终于听到了想要的事情,于是道:“是啊,这几百年时间殿下变多了,说话的方式也变了,龙牙大人何曾不是?你们刚才提到的那个叫‘黄依惠’的,还有叫‘欧阳玲’的究竟是什么人?跟金善殿下的事情有关系吗?”廉呈复外貌奇特下,双手长满了让人感到全身起疙瘩的蛇鳞的就实在,头发上藏着两个小圆角,一条分叉的细舌头:看出了吧,一条有毒的大蛇。然而他在大厅里所有妖族当中年纪也最大,资历最高,是最有份量的人物。\);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三十九话 赵梨的亲人 这是一个灰蒙蒙的早上,阳光无力地穿过低浮在琴城的灰霾,阴沉沉地,让人昏昏欲睡。琴城,一座坐落于大龙王宫殿北部不远处的一个大都市,其中央城区距离宫殿有五六个小时的路程,一半是高速公路上,一半是在蜿蜒的山路里。由于宫殿位于山林深处,山林被琴城政府列为保护区,作为生态保护工作的一部分,所以大龙王没有像东方龙王那般受到人类的侵扰,至今还以为人类的世界只有小村小城的那种。回到琴城,这座城市依山邻水,建城于琴水之南,古老的城墙已经成为遗迹,短短一节灰土砖墙隐藏了多少历史,城里的人一天一夜都说不完。经历时代变迁,城墙里的世界已经不能满足人们的需要,逐步向四面八方发展:沿着墙边建造新村落,靠近水边的成片的小舟群,过河后又建起了新城,城墙未好就塌落了,自此琴城不再需要边界。不知什么时候,一辆火车驶过琴城,这个将要被遗忘的城市像活泼的孩子,举城欢腾;过了不久,没有铁轨的车子来了,哔哔吧吧地在大街小巷里穿梭,惊慌的行人纷纷走避。这个情形很快消失了,崭新的水泥路一条一条地架建起来,车子越来越多,道路越来越不够用,人多了,需要的地方更多,琴城向着更大的地方发展;地方大了,交通跟不上,于是楼变高了。高楼大厦和大量工业,数不清的车辆,琴城开始变得灰朦朦的;呛人的气味不久就成了人们所厌恶的东西,但是在面对发展和保护两个相互冲突的话题是,人们却先选择了发展,从此琴城不再美丽。 肮脏的宿舍,腥臭的味道,数个女工忙碌地梳洗着,你擦脸,我刷牙的,有换衣服的,有去吃早餐的,吵杂的声音不断回响,此刻的混乱就是为了尽快上班。女工们陆陆续续地向鸣叫不止的厂房里走,突然看门的保安走过来,冲着人群喊道:“你们谁姓赵的?”接连喊了几次,终于有人从人群里走出来。出来的人却有三个,一个身材高大、脸蛋方方,一个矮小略胖、圆脸细眼,一个身材中等、卵脸的嘴角有颗小痔。保安不知道谁才是目标人物,于是道:“外面有个叫赵梨的女孩子找一个叫赵雪晴的人,你们当中谁认识那姓赵的?” 三个女工当中两个无言地摇头,走开了。身材中等的赵雪晴走出来道:“早说吗,你叫她别再来了。” “不行,叫赵梨的在门口等你,说如果你不出去就不离开。”那瘦削的保安冷漠地说着话,不忘迷迷地瞧着急匆匆走过的丰满女工们,“那女孩还说昨天已经与厂长联络过了,让你放几天的假,好好陪她去玩。” “我可没有去玩的心情。”赵雪晴刚说了一句又住口了。 “你去见见就是了,她在铁门外等着。”保安不满地说着,掉头就走。 赵雪晴狐疑地从保安的背影旁远眺冷冰冰的密封式铁门,稍稍动了动唇,走到门前,瘦保安拿出钥匙打开保安室旁边的小门,一个身穿粉色衣服的少女就笑道:“请问找到了吗?” 瘦保安似乎和气了些,道:“她在后面,你看看她是不是你要找的?” 赵梨的视线从保安消瘦的身体旁瞄准了赵雪晴,在那一瞬间赵雪晴认出了对方,却几乎不能相信她就是当初所知道的那个穿着破衣服、在寒风中被父亲用冷水虐待的小女孩。现在的赵梨在泛舟学校里过着十分恰意的生活,几个月的培养,她成了个迷人的姑娘,一举一动都散发着羞涩却带着光芒的魅力,尤其是衬托在透明丝巾上一张红润的脸,白嫩的皮肤,简直看不出她的来历。赵梨呢,当她一眼看见赵雪晴的时候,就挥手喊道:“姑姐,你好吗?我来接你了。”充满笑意的话语,赵雪晴听起来却感到特别的不安和悲哀。 “来接我?把我接回殷州吗?我曾经发誓不再回去。”赵雪晴赌气道。她比赵梨大几年,早年因为不能忍受家里的虐待而逃到琴城,然而她在人生地不熟的琴城里遇到了许多痛心而且悲伤的事情,这些都熬过去了,不过那时候留下的伤痕印烙在身体上、皮肤上、脸上。熬过去了?真的吗?赵雪晴陷入了自己的古怪圈子,工厂里重复的工作,毫无色彩的世界,她以为自己的人生到此为止了。然而她没有死,当这念头出现还不到几天,赵梨就来了。 赵梨不能进入工厂门内,只好隔着铁门的框架和姑姐说话:“我已经离开殷州了。去年我去比赛的时候,泛舟学校的人请我到学校里读,之后发生了一些事情,爸爸把我赶出来了,我不能再回去了。”赵梨一边说着,一边想起了过去那段怪异的经历,不由得一阵心酸。但她很快就抬头,笑着道:“我现在只住在泛舟学校内,所以你也不必担心。” 赵雪晴见赵梨动了感情,勉强相信了侄女的话:“那你为什么要说来接我呢?你一直在学习吧,我一个人就行了。大概还不知道如果我请假几天就等于被老板解雇,没有工作,我怎么生活?”赵雪晴还没有下定决心离开工厂,她的顾虑很有理由,因而令她徘徊在大开的铁门后面。 那瘦保安不耐烦了,道:“你们是不是要出去啊?是的话就马上出去,不是的话赶快把话讲完就回去工作。” 赵梨张望式地看看那古铜色皮肤的家伙,略带歉意地道:“对不起,我马上就走。”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四十话 同伴 由于被看守门口的人驱赶,赵梨不能再耽搁,飞快地想了想,道:“姑姐,你不来的话会后悔的。” 赵雪晴拗不过赵梨的纯真笑容,终于投降:“那么我去收拾一下,没有衣服替换可不行。” “不用带衣服了,我给姑姐你买新的。”赵梨笑道,拉着表现呆滞的赵雪晴踏出铁门。那保安乐得看见两个烦人的女子离开,猛地把门关上,然而在那刹那间赵梨的笑容和摆手道别的动作却留在了他的记忆里。从工厂的铁门走到十字路口,一高一矮两位女性沿着尘土飞扬的大街道并排行走,赵梨对经过身边的货车表现出兴致,似乎在找什么的。“罗杰真慢。” “你说什么啊?”赵雪晴没有侄女那种兴奋,一辆辆大型货车、集装箱车都是她经常见到的,只觉得赵梨的举动非常奇怪,说出口的话也不熟悉:“我们现在要去什么地方?” 赵梨这会儿醒悟过来,连忙道:“这个吗,你现在穿的衣服不大适合我们接下来的行程,所以先去会合朋友后,然后洗澡做美容,一起去吃饭。说起吃饭,姑姐,你吃早餐了吗?” 赵梨一边说,赵雪晴一边看看身上的衣服:为了工作方便,自己仅穿着粗糙的恤衫、厚厚的裤子、笨重的胶靴,反观赵梨,丝巾、套装、皮套、高筒靴,两人确实很不相称。当她听见侄女提到早餐,于是说道:“吃过了,一个馒头,一杯水,就这么些。” “那么我们去吃点正经的,这里好像没有小食店。”赵梨说这话的时候仍旧在张望,等待的对象迟迟没有出现。她是坐公共汽车来的,对沿途的事情比较留心,当然也就察觉到大路上的东西。赵雪晴没有说话,她不记得宿舍里有人买过外面的食物,当然就不清楚了。 就在此时,一辆银色的小型客车从两个年轻女子身边经过,在前方不远处停下。赵梨仅是瞧了一眼,就领着姑姐过去,车窗徐徐打开,探出头来的却是一个蓝发的大青年,他一看到赵梨兴高采烈的模样与她身边的人说话,乐着道:“看来你找到了向导,就是说吗,你也不用老说自己干不了的,这还不是挺行的吗?你好,赵雪晴小姐,我叫罗杰。” “别叫我小姐,我讨厌那个。”赵雪晴对这个蓝色头发的人没有好感,特别是对方那种若有若无的笑容,看见了就会让人浑身起疙瘩,很不舒服。 “那就叫大小姐吧,不过和我家主有点冲突,那么叫什么好呢?” 赵梨原本一脸笑容,此刻却阴沉下来:“别来扯说那些不相干的事情,姑姐有心事,你看不出来吗?” 罗杰忽地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道:“谁去调戏她了?你以为我说这点笑话是给她听的吗?是给你听的,赵梨,你变谨慎了。来,上车,我们今天很忙。” 赵雪晴看了看咬着嘴唇的侄女,不明白她怎么会遇到这种人,然而想是没有用的,回去工厂吗?赵雪晴还没有想到下一个问题,车门打开了,赵梨请求之下,她选择上车。小客车里已经坐了几个人:一个约莫十岁的白发女孩、一个打着哈欠的英俊少年、一个外国人模样的青年人。众人都坐在前面几个座位,有说有笑的,当他们看见赵梨和赵雪晴上车的时候,都让出了最前面的座位,其中那个白发女孩道:“阿梨姐姐,她就是你的姑姐吗?” 罗杰边开车边道:“涟漪,快坐下,不然就让你回家去。” “是。”涟漪爽快答应了,然后在赵梨后面坐下,探头好奇地打量着赵雪晴。 赵梨笑道:“姑姐,她叫涟漪,别看她是个小孩子,年纪比你还大呢。”赵梨又指着英俊少年介绍道,“这位是季梦,是我朋友。季梦,你怎么也跟来了?不答我,算了。开车的是罗杰,他老是说些奇怪的东西,你不喜欢就不用听。”赵雪晴看了那人一眼,有点心动,旋即有冷静下来。“后面的是欧阳旺先生,是我家的客人,这次是带他来琴城旅游的。大家,这就是我的堂姑姐姐赵雪晴,还有问题吗?” 季梦道:“当然有问题啦,她究竟是不是熟悉琴城的道路啊?”赵雪晴听了这话,脸一红,什么事情都表露出来了。“哈,我就知道,好像我们这些生活在一个小地方里的人还会知道多少东西。” 涟漪冲着季梦叫嚷:“别叽叽喳喳的,你知道你生活在一个小地方,可你知道的那么多东西从哪来的?” “居然学会反驳了,看来就是隆明也快管不了你了。”季梦蔑笑道。 涟漪正要反驳,欧阳旺从椅背的布袋里掏出一本,道:“不用担心,我们有琴城的地图,罗杰先生好像是感知方向的高手,还有什么事能难倒他呢?” 赵梨笑道:“看来欧阳先生也学会的事情比你们要实际得多。” “还不及你家里高胜如厉害。”欧阳旺蔑然说道,“他可以去殷州,我就不行。” 除了专心驾驶的罗杰,两个男士和两个女孩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讲个不停,半路插队的赵雪晴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这些人说的话很奇怪,谈到了古代的东西,现代的事物,说什么方便,又说不适应之类的,还有这些人看起来不大像人类的,尤其是赵梨介绍涟漪的时候用到了年龄,这个白发的小女孩的年纪居然比自己大,真是莫名其妙。然而在殷州赵家长大的赵雪晴很快就明白:这些人是妖怪。她凑到赵梨耳边耳语:“你怎么和妖怪们一起?”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四十一话 对比 “姑姐你发觉了,不过你放心,他们从来没有伤害过我,也不会对你做什么。”赵梨笑着解释,“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很友善。” “难怪你会被赵晖赶出门。”这话引来了其他人的目光,大家不照而宣,一时间车内沉默了。不久他们又开始说话了,这次换了话题,是讨论在琴城里有什么地方可去。这话题轻松愉快,六人从车内一直谈到他们所借住的宾馆门前,整理完毕后,又回到一起吃午饭,还是在谈论那些小小事,真实没完没了的。 到目的地之后,赵梨先给了姑姐几件素色的大衣,然后拿着地图到商店街卖东西,赵雪晴一见价钱就感到心痛,赵梨说“没关系”,却怎么也感到不好意思,于是下午上车的时候道:“你花了这么多钱,我之后慢慢还你吧。” “都说了没关系,你和我们一起行动,不做点准备不行。”赵梨道:“再说钱是我在学校里兼职赚来的,家里没有地方用,都是闲钱,不用的话就会贬值了:是龙牙对欢欢说的,欢欢是只会说话又非常贪财的獾。”赵雪晴看见仅进入泛舟学校学习半年的侄女不仅说起话来自己听不懂,而且举止也变了。她呆看着对方,百般滋味在心底。 同行的季梦在发牢骚,涟漪却吵闹着要看毛绒绒的玩具,让夹在中间的欧阳旺有点不知所措,罗杰却跑溜了人,不见踪影。赵雪晴看着他们,又道:“就我们几个人没有问题吗?” “没有事啦,欧阳先生很熟悉人类的事,季梦以前在我们赵家待过,很熟悉怎样与人类相处,涟漪年纪小,适应力很强,是最快适应我们学校生活的一个。我吗,只负责看好季梦,不让他离开视线范围就行了。” 对于赵梨的话,赵雪晴疑惑着她是否能够胜任。正在发愣间,罗杰又带着一个人来了,这次是由他来介绍对方,原来是关思源。不过说来也奇怪,关思源应该是罗杰从雄城带来的,却到现在才会合。“没什么,让他参观我们的新校区而已,你们也不必考虑那么多。”罗杰口中的“你们”却只是指着一个人――赵雪晴。 这个下午,七人到过标志性景点,吃些街头小食,在大街小巷里幽转,在黄昏的时候到达琴水江边观看日落,又在附近的大餐厅里吃个美食,然后上船夜游。下车期间,涟漪束起长发,戴上一个蓬松的短假发,混在人群里,果然像个普通的人类女孩,活泼而好奇,相比之下赵梨就羞涩多了。涟漪很喜欢绕在大家身边,令一直独处的赵雪晴感到不习惯。夜幕降临的时刻,天空突然飞现许多小巧的身影,一群普通的蝙蝠嘶鸣着划过琴城的低空。涟漪看得入神,忽地兴致上来了,一声清脆地呼喊,黑夜的精灵都回转而来,围着小女孩身边,画出一副奇异的图画: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愉悦感。 第二天,飘浮在空气里的尘土更多,朦胧的世界里连一丝阳光也透不过来,赵梨和涟漪都讨厌这种天气,习惯于琴城生活的赵雪晴解释道:“琴城没有风的时候都是这种天气,一年下来找不到几天可以见到蓝天,比殷州差多了。”她要收拾昨晚洗衣店送来衣服,折叠好的,根本不费工夫,仍旧不满足的她又开始整理床铺,“你们怎么不说话?” 涟漪撇着小嘴道:“我还是觉得以前好,白天可以在晴朗的天空下玩耍,晚上可以看月亮看星星,我在泛舟学校里还可以观察星星的移动,这里却一颗星也见不着,看见的全都是灯光,除了灯还是灯,一闪一闪地,大家说这些很美,还不够我以前看银河那般璀灿呢。” “是啊,那时候看星星真是太让人感动了,可惜现在想去都不可能了。”赵梨也有点不满,“学校里的人不多,走动的时候很轻松,雄城只有商业区多人,其他地方还一般般,琴城这里就厉害多了。路上都是人头拥拥地,连个落脚点也没有,昨天季梦还抱怨这里比臻城还厉害。” “你们老是说以前好,我可是觉得以前比现在差多了呢,比如说我爸爸就是个什么都让我做,弟弟哥哥在享受,我们几姐妹却要在冰水里洗东西,不知道以前有什么好。说回来,我现在也好不了哪里去,你们有钱,读也行,我干什么都吃亏,你们当然可以说那些话。”赵雪晴一下子坐在床对面的沙发上,直看着褐红色地毯,神情带伤。 赵梨想了想,道:“我父亲还不是一样。我们说以前的事是发生在几百年前的,我到达的地方是在一片没有人烟的森林里,走了好多天才回到隐居道人的家,那时候我想要是有车该多好,觉得这个世界比当时强得多;后来我回来了,却发现失去了某些东西,到现在我还有不明白的地方,可是我却知道这个世界和那个世界有着各自不同的生活,生活在那里就有那里的环境,那里的习惯。‘一个人活在某个时代就要适应那里的一切。’阿玲小姐是这么说的。涟漪和季梦,还有来自那个时候的人都在逐渐改变,有时他们看报纸新闻会抱怨这世界的不公,抱怨这世界的环境,他们一开始都拒绝接受我们的科技,然而今天,他们都生活得很好,都学会使用科技,世界就是这样。”赵梨停顿了一会儿再道,“前不久大家去雄城旅行,回来时都说人多,只有惠慈哥哥多了个心眼,说世界上的人没有节制,不懂珍惜。”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四十二话 罗杰的行动 “惠慈哥哥多了个心眼,说世界上的人没有节制,不懂珍惜东西。可是阿玲小姐却说那是因为人多,消耗的东西多,就像用同样材料做成的蛋糕一样,如果要分给更多的人相同的数量就要加入水分,同样份量的蛋糕其实质量就差别很大;如果大家都因此而不要蛋糕的话,由此而造成的问题更多,就像现在堆积如山的垃圾、遮天蔽日的灰霾、污浊的河流、耕地减少,一连串的灾难都是太多太多的人造成的。”赵梨的转述其实有误,但这里没法说了。 赵雪晴不曾想到侄女会来篇论文式的讨论,读不多的她不能深刻理会欧阳玲的话,反而道:“你说了那么多我不懂,我只想知道你们在琴城有什么打算?” 赵梨正要回答,却被一声清脆的敲门声打断,涟漪连忙开门,是三位男士。罗杰一进门就道:“你们怎么沉着脸的,昨天我们不是去了主题公园了,你们玩得很高兴吧,今天还没说去处你们就不高兴了,是不是猜到了我们要去的地方?”罗杰讲话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兴奋,也没有表示不安,但话语里已经有这些味道。 赵梨问:“我们是不是现在去找金善?” “我今天凌晨就已经去探望过他了,现在去接人。”罗杰见赵梨和涟漪一脸困惑的样子,又道,“前天你去找你姑姐的时候我趁着方便去找法律顾问,通过他们得到了释放金善的文件,日期是今天,我是先去看看金善的情况,准备点药物,以便他一出来就马上得到治疗。说起来同行的人里没有一个熟悉治疗的医生,我们还是要回到泛舟学校来。” 赵雪晴不知道那么多,听闻过后,惊讶而低声问赵梨:“你们在琴城旅行就是为了这个?” 罗杰远远看见赵雪晴动唇,笑道:“从收留所里拯救金善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是去藏龙山,这个地方你知道吧。”藏龙山是妖怪对大龙王宫殿的称呼,与妖怪最有联系的殷州赵家对此事是知道的,却没有到达了如指掌的地步,他们不知道藏龙山的正确地点,罗杰却说出来了:“琴城以南的镪鸣森林保护区就是藏龙山的所在地。”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赵雪晴登上了小客车,去收留所的路是怎么去的,她没有记忆;留在车里静静等待的时间,她也不知道是如何度过的;当罗杰和季梦扶着一个憔悴的人上车时,她才正眼瞧瞧罗杰花了这么多心思去营救的对象:金善。车里的人,除了欧阳旺和赵雪晴,其余四人都绕着一身伤痕的金善走动,涟漪铺床,罗杰诊断,季梦清理伤口,赵梨取药,都有条不紊,没有丝毫怯场的神色。金善一身变了色的衣服脱去后,露出浮肿的灰色皮肤,一条条或鲜红或暗红的血痕,大大小小的红疮,可以想象得出他曾经受到了什么对待。赵雪晴紧张地抓住了椅背,无意间碰到了欧阳旺冰冷发汗的手,却一点也察觉不到。罗杰的小客车一直都落白窗帘,原来后面的几排座位都拆走换成了装有医疗设备的小型病房,小巧的空间里塞满了东西,仍能容纳四个人在里面活动。见到这种情形,赵雪晴才猛然发现:如果这车是租来的,那要花费多少金钱才能改装完毕,而且违反道路规定的没有保障的车辆,这些人就这么胆大到如此地步?“这些人都是什么人啊?”赵雪晴忍不住低语问欧阳旺。 欧阳旺连忙道拍拍对方粗糙的手掌道:“我不能告诉你那么多。别担心,他们自然会办好的,这是我侄女欧阳玲的指示。” “欧阳玲?是那个金发女孩吗?她还活着?” 欧阳旺低下头,神情凝重地说道:“她活不长了,现在走路需要用拐杖,说几句话就喘气,医生说她大概还有一两年的寿命。” 赵雪晴道:“我还以为她早就死了,可怜啊。” 两人正说着,涟漪跑回来坐下,欧阳旺问道:“金善有没有大碍?” 涟漪看了看已经停手等待下一道命令的赵梨,对两人道:“皮肤上有很多创伤,有些已经化脓,而且身体营养不良,血色素值很低,罗杰哥哥是这么说的。季梦说了一句让罗杰哥哥非常在意的事,金善好像失去妖力了,罗杰哥哥说他终于明白了金善为什么没法逃离守卫不严的收留所,就是这个原因。” “那他又是为什么会失去妖力?”欧阳旺继续追问。 涟漪摇头道:“我们也在找原因,阿梨姐姐出来了。” 赵梨一出来就把车厢中间的大帘拉上,造出两个小空间,才对外面三人道:“他们俩要对金善做全身检查,我们现在要去联络隆明。” 涟漪熟练地掏出手提电话,接通了就道:“哥哥吗,我是涟漪,赵梨姐姐要找你。”说罢就把电话递给她。 赵梨拿起电话,那边传来的不是隆明的声音,而是女性柔弱的言语:“是赵梨吗?你们在那边好像干得不错。”赵梨先是一愣,接着把进入琴城直到刚才救金善的事情全部说一遍,对方仅以模仿咳嗽的声音表示自己在听,中途没有打断报告。末了,欧阳玲才缓缓而道:“你知道收留所里有什么人吗?” 赵梨没有想就回答道:“不知道。” “赵同耀,你的远堂祖叔父。” 这名字让赵梨感到奇怪,她不曾记得有这么一个人,倒是赵雪晴一听脸色大变,惊骇中身体开始抖颤,并喃喃地含糊地说着话。欧阳旺摇着她的肩膀问:“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四十三话 威胁 “赵同耀?”赵梨不常去赵雪晴的家,特别是赵梨的父亲赵晖向来禁止赵梨和家族其他人联系,因此即使听过这个名字,也未必会记得有这么一个人。 倒是赵雪晴一听到这个名字脸色大变,她抖颤的嘴唇喃喃地轻语:“赵同耀是我亲叔叔,在殷州是最熟悉如何对付妖怪的人,也是最会使用赵家武器的人,当年欧阳玲父亲之死是靠他协助才成功,可是那之后他说要去散心就离开了殷州,从此以后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我爸爸每年在他出门的那天口夸耀他当年杀妖的情形,所以……”赵梨平常并不去赵雪晴的家,不清楚这事儿,有点惊讶。 罗杰刹那间感到意外:“最能对付妖怪的人?就算赵同耀年纪偏大,也不至于达到大妖怪被封印的时候吧,那么如果说殷州赵家有妖怪,那肯定就是欧阳淳,也就是欧阳玲大小姐的父亲。”罗杰低语问:“赵同耀究竟对欧阳淳少爷做了什么事情?” 赵雪晴陡然听见罗杰的话,猛然察觉到听电话的人或许就是欧阳玲,心里一颤,不再说下去。但欧阳玲并不介意,淡然地道:“他现在在你们旁边。”此话一出,几乎所有人都呆立了,由罗杰带出来的人都忍不住往罗杰那里看,罗杰先是摇头。赵雪晴一直没有与罗杰单独接触,不知道罗杰所处的位置,在震惊下回头从前窗望出去,只见有个身材不高的人举手拍打窗子,凑近一看,是个脸皮皱巴巴的男人,一双粗壮的大手仿佛要把车厢内的小鸟抓住一般,吓得她缩回去。赵雪晴其实没有赵同耀的记忆,更别提面容,可是当前的情况确实不妙。 罗杰等待欧阳玲说话,对方却不吭声,只好向赵梨默默示意。赵梨壮着胆子从司机位的侧窗问外面的人,声音抖颤而且微弱:“请问你找我们有什么事情?” 那人愕然地待在车前,似乎对一个普通的人类少女来迎接自己感到意外,于是不好意思地道:“小姐,你好,打搅你了,我是收留所里的负责人,你们这车不是我们所里的,不能逗留这么久,接了人就快走吧。” 赵梨还不完全听懂,罗杰已经从后面冲出来,一下子坐在司机位置上,装着不慌不忙的样子,扣上安全带,叫车里的人坐好,才对那人道:“很对不起,赵先生,妨碍你工作了,我们这就走。”说完,关窗子拉窗帘,带着一车人离开收留所范围。车子在驶回宾馆途中,有人问罗杰为什么那么焦急。罗杰没有即时回答,四周观察后在一个收费的小型停车场停歇,一边回到金善身边,一边道:“你们谁都没听懂赵同耀的话吗?” 欧阳旺细心一想,道:“他说这车不是收留所里的,也就是说他注意到我们了;再来就是‘接了人就快走’,”欧阳旺一阵哆嗦,“他知道金善上了这车?” “他来查看是什么人来接他的,至少他已经知道我和季梦的存在,季梦是妖怪,对方一定是为此而来的,不过他没有马上动手就是因为赵梨比我更早一步接触他。如果换作是欧阳旺先生去应对,那么情况就对我们不利。” 欧阳旺道:“可是我觉得赵同耀未必会在那种地方动手,在收留所打斗会引来更多的警察,把事情闹大了对他也没好处。” “问题就在他那句话里,他不是说自己是收留所的人吗,大小姐也说过相似的话,你们以为在那种地方动手对谁不利,是我们。赵同耀只要喊一句‘这些人是来劫狱的’那就全完了。”听着罗杰焦躁的话语,车里的人这会儿都沉默地抹冷汗。 ―― “是,我知道了。”龙牙收起电话,对正在狂吃的高胜如道,“罗杰他们已经从收留所里接回了金善,他病得相当严重,又不能去医院,看来只有去泛舟一途。只不过那边的校区还没有准备好,事情可不会那么轻松完成。还有的是罗杰他们在琴城遇到赵同耀,我看殷州赵家这边也不见得袖手旁观。” 高胜如抹着油嘴,担忧地问道:“那我们怎么办?父王虽然取消了去殷州赵家抢媳妇的计划,可是他把廉呈复等人送回宫殿,留下的都是武职,这么说来,他可能会进攻琴城或许是东方龙王所在的雄城。” 龙牙摇头,看着房间里的垠塔等人,轻声说道:“我看大龙王暂时哪里都不去比较妥当,这几天我都在观察这里的人,包括昨天回去的廉呈复等人我都仔细观察过,当中不少人都有腹胀、面黄、有呕吐感、胃部不适,摸起来有硬物感,大概是和那时的德明一样,吃下了不能消化的东西。” 垠塔从座位上站起来,关切地问:“你说我们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才患病的?是什么东西?有没有救?” “其实这就是我们的麻烦所在:我和高胜如都不是医生,对这方面认识不多见,也没有工具辅助;你们的医生也一样,这点才是叫人犯难。如果确认陛下能接受泛舟的一番好意,那我们就可以派出医生了。可是我没这种时间,大小姐另有任务要我去做,追上廉呈复和他一起去琴城,万一金善殿下情况不对头也有个照应。垠塔,高胜如要留下来安抚陛下,那这里的事只能拜托你了。”龙牙瞧着高胜如凝固了的脸,道,“你也用不着这么无奈,这是事实。”龙牙说着,站起来来回踱步,似乎在思索,可想不出答案。 为了打破刹那间的沉默,高胜如说话了:“我必须留下吗?”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四十四话 留下来的人 一手拿着肉排,一手托着水杯,高胜如正回忆那天的情形: 廉呈复问:“是啊,这几百年时间殿下变多了,说话的方式也变了,龙牙大人何曾不是?你们刚才提到的那个叫‘黄依惠’的,还有叫‘欧阳玲’的究竟是什么人?跟金善殿下的事情有关系吗?” 高胜如看了看龙牙,见他暗地里摆手就道:“你别问那么多,总之金善二哥的事情我帮得了多少就帮多少。” “这可不行,事关乎我们陛下还有大龙王继承人的安危,如果龙牙大人不说,作为臣子不是有失职责?”廉呈复说罢,拱手示意。 这并不符合礼仪,龙牙和高胜如早就看出对方借请求强迫两人解说,明白不解释是不行,前者道:“说句实在话,大人担心殿下的安危是好事,可是你别忘了,只要殿下在人类手里,你就拿这个没办法;这个世界不是宝锭将军还活着的世界,也不是你们被封印前的世界,只要你们踏错一步,人类就会抹杀了你们。” 廉呈复手指无意识地动了动,算是对龙牙这番话的回答;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飞速转动,表示此人正思索;即使平常能把事情隐藏得不透风,此刻在那张粉刷过的脸庞上露出诧异的神色;不结实的身体摆出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然后抖颤地抓住椅子的扶手,久久站着,说不出话来。 ―― “廉呈复已经先回大宫殿了。”高胜如想着想着,远远看见龙牙从外面回来,中午时分的烈日透过树冠的间隙射在龙牙身上,那纯白的身影变得斑驳。大厅里的人见是龙牙来了,恭恭敬敬地说了一通话,才让出一条路给高胜如。后者正要说话,龙牙抢先一步:“殷州目前非常平静,却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你金善二哥病情不妙,我可能要去琴城一趟。高胜如,我去琴城的时候你就留在你父王身边,尽可能地安抚这里的人。” “我必须留下吗?”这是高胜如的问题,龙牙只好简单直接地解释道:“对,为了稳住你父亲,你必须留下。同时必须让这里的人时刻可以了解到金善的情况,我想廉呈复是个理想的人选,让他去琴城是最佳的安排。” 垠塔道:“那么我去放鸽子,让他回来。” “也好,我们也应该去拜会拜会我们的人,顺便去见见那匹狼。”龙牙说着,见高胜如面前的桌子已经收拾干净,恶狠狠地道,“你还要慢悠悠到什么时候,快过来,你在这里的时间多的是,我可没你这么空闲。” “是。”高胜如失望地自言自语:“她告诉我不会让我难做的,这下子我也不知道怎么做才符合她的心意。”“她”指的是欧阳玲。 龙牙远眺着道:“你还不明白主人的意思吗?主人不让你难做是想叫你按着大龙王的意思去干,只要干预他不向殷州赵家动武就可以了,接下来的情况她也在观测在考虑。如果金善殿下平安,大龙王自然会比较安心,如此一来东方龙王会对入侵者置之不理吗?如果大龙王退一步,那么东方龙王随时都可能攻击雄城,以目前几方人事的实力而言,东方龙王没有优势,然而他和大龙王相斗会引致什么结果,主人心里也没有底。” “那她为什么要把东方龙王这个敌人放出来?”垠塔问道,“多一个敌人不是让自己处于不利的下风吗?” 高胜如想了想,道:“不对,处于下风的未必是她。罗杰说过东方龙王在不了解雄城的情况下就打算出手,这一点他很不明智,要知道知己知彼才能作出相对应的策略,仅靠一时意气可办不好事情,搞不好像一个小孩找只大熊打架,一点好处都没有。森印也算是个聪明人,不会愚蠢到轻易发动攻击,至少他在我和罗杰面前都没有表露出来。第二点就是在妖怪们蠢蠢欲动之时没有一个能够掌控它们的人存在的情况下,要了解那些小东西的动向是非常困难的事情,现在欧阳玲小姐还有我们都可以随着父王和东方龙王的活动而做好准备。” “那么北方龙王呢?” 高胜如知道欧阳玲和北方龙王的关系,却不了解她对此事的看法,一时语塞。大龙王在门外隔着木门听着,思考着,毫无动作。并不知情的高胜如道:“我们现在依着父王的计划行事,他想去哪就跟着去哪,哪怕他会攻击泛舟学校。” 龙牙道:“你终于明白了一点,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陛下不会去打泛舟,因为森印决不容许别人在自己的腹地如此狂妄。”龙牙突然发觉众人用奇怪的目光打量自己,却不理会,又斜斜地看着空荡荡的木门,高声说道:“保护殷州赵家是主人的最高要求,理由是赵家是连接人类和妖怪之间的桥梁,今后在人类和妖族之间可能发生剧烈变化,尽早保留仅存的一道门是一道有效的保险策略,不能随便被破坏。请大龙王陛下仔细考虑,这事非常重要。除此以外,我和高胜如都没有别的任务。” 众人听见龙牙的话,都吃惊地涌出房间,纷纷跪下请安,只有龙牙和高胜如拱手表示敬意。大龙王傲然地坐在刚才高胜如的位置上,对龙牙道:“你不说吾还真以为你们是为了让我回去救金善呢。你要是一开始就把话说清楚了,就免去了那夜的茶水。告诉吾,殷州赵家究竟是一个什么家族?” “关于赵家的事情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明白的,与其慢慢说,还不如找个机会一次把事情全部告诉你们的好。”\);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四十五话 泰彭坦的话 “来卖关子吗?别来这套。”龙牙不语,大龙王知道他有难处,稍稍缓和道:“好吧,既然你不说,吾就暂时保留着。你们说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找医生,其实也不用找了,他已来了。”龙牙想也不想就回答道。 在众人的疑惑中,空气中传来了一把高而尖的清脆声音,穿透过行宫里无数墙壁门廊庭院,进入各人耳里,“龙牙先生耳朵还是那么地灵,我泰彭坦什么时候都瞒不过你。” 这声音从何处来的,垠塔陡然站起来,悔恨自己居然没有能力察觉到外面的人如此接近大龙王陛下。他提着剑,站在大龙王和大门之间的不大空间里,准备作最坏打算。然而龙牙压着垠塔的肩膀,笑道:“泰彭坦,不要这么偷偷摸摸的,引人误会可就不好了。” “龙牙先生,谁跟你偷偷摸摸地玩捉迷藏,这里的人实力并不怎么样,我进入屋子那么久居然连个气息也找不着吗?”一只半大不小的黑色小狸从屋梁顶懒散地打了个哈欠,无声地跳到桌子上,舔噬仅余肉汁,对高胜如道:“你就是火之使者高胜如吧,你好,我叫泰彭坦,你也见到了,我是只黑狸,在泛舟学校出生的,也在殷州这个地方住了不少时间,没有被赵家的人发现算是我聪明,现在是第五校区的管事人。” 大家见这只小狸也不和大龙王打招呼就先找高胜如,这种没规矩的行为让大龙王心里恼火着,却没吭声。泰彭坦直直地坐着,对屋里的人道:“你们都觉得我不和大龙王说话就是不恭敬,对吗?高胜如可是来自远方的贵人,火之使者,他要是愿意只要动一动,你们都得完蛋;我可不是在说假话,陛下你还记得赵家庄被毁灭时的情形吧,那也不过是糊里糊涂地烧起来,弄假成真就惨了。” “不管是龙牙还是我,单独地或者我们俩联手也斗不过火之使者一人,你们也省下这点反抗的心吧。”当着众人的面,高胜如对一只小黑狸如此评价自己不仅感到意外,更觉得不好意思,呆望着龙牙,试着想让对方来帮助自己解困。 龙牙趁泰彭坦喘息的片刻冲着它道:“你说什么啊,大龙王陛下是高胜如的父亲,按这里的规矩是做父亲尊贵,你不懂吗?” 泰彭坦极力反驳:“懂,可是在我心中只有宁亚穗小姐才算是至高无上的大人物。我想大龙王陛下不会对此事高兴,不过我也要说一句,敌人归敌人,宁亚穗小姐既然毫无报酬地帮助东方龙王,她也会以同样方式帮助大龙王,其实对于其他地方的妖怪她也用了同样的办法,大家都只有一次机会,以后无论你们是想以德报德,还是以怨报德,随你们的便。” 大龙王祥福冷笑道:“宁亚穗、和穗姬,好一个熟悉的名字,仅以一人之力把整个妖族封印,现在来帮助我们,她的‘好心’还真让人感动。你叫泰彭坦是吧,回去告诉和穗姬,她的好心吾领受了,叫她把她的人带回去,这里没她的事;也替吾转告一句,‘金善既然被你救出来了,我们的恩怨就此勾销,以后不许踏进吾之领地一步’。” 话语坚定,不留半点退后余地,“祥福真的如此痛恨宁亚穗小姐么?”泰彭坦想了想,语气平和地道:“那不行,陛下的话我是不会转告给宁亚穗小姐的,反正她知道就是了。可话说回来,陛下不许宁亚穗小姐来你的领地,这一点可以办到,龙牙先生也可以保证;只是宁亚穗小姐不见得会把我还有我的人召回去,要不也让高胜如先生马上回去,回到宁亚穗小姐身边;如果小人仅仅是因为害怕陛下或者是一时的想法而消除已存在的东西,那么一切就会前功尽弃,从头开始。宁亚穗小姐已经没有时间让事情从头开始,她会把计划执行到底,所以陛下的另一个请求,算我直言,这是办不到的。” 刹那间屋子里的人都窃窃私语,可是谁也不敢大声说话,大龙王暗暗咬牙切齿,握紧拳头,久久不语,心底想着许多事情,但无从说起。他心想:“好一个和穗姬,连她的手下也有如此能耐,要是真的被她占据吾的宫殿,这女人就绝对是个威胁。” 泰彭坦是直白说出事情,龙牙和高胜如却暗暗为同伴担忧,但仔细想清楚,虽然泰彭坦说话太鲁莽,却不过分,而且泰彭坦不是祥福的人,祥福无法以个人喜好对付一个自称是来帮助自己的“客人”,在龙牙面前。龙牙不动声色地盯着泰彭坦,对方明明知道却只当看不见,又道:“自从陛下来殷州以后,我和我的朋友都在观察陛下的人,当中有不少妖怪是得病了,有症状轻微的,也有严重得整天卧床的,长此下去陛下如果继续在殷州逗留,”泰彭坦故意停顿一下,“陛下你的整个妖怪族群很快就会消亡。” “危言耸听!”大龙王一声喝道,马上又平静下来,“龙牙,把这人带出去,他爱到哪就到哪,别在我眼前悠转。”等龙牙带着泰彭坦出去以后,他才转向身边一个身材粗壮的卫官:“白锌,你说说看这该怎么办。” 白锌先愣在那里,想了许久才答道:“我认为这种事情不要轻易相信为妙,他们都是跟随和穗姬,是你的敌人;还有那个叫欧阳玲的不知底细的人来这里,说只是来救人,却不知道其真实性,在未调查清楚前冒然行动说不准会上当,到时候再反对就太迟了。”\);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四十六话 大龙王的让步 对于白锌先的话,大龙王不过点头表示听见,没有即时回复。白锌退到一旁,得意洋洋地看着高胜如。这只人形的獾是黑獾欢欢的远房亲戚,不过两者不相往来,谁也不知道对方的存在。高胜如心里冷笑,知道白锌的话达到了目的:不让自己回到大龙王身边,与金善争夺继承之位。高胜如想:“看来金善二哥身边缺少了有实力的协助者,阿玲小姐要不是那件事,应该是个很好的帮手。不过呢,白锌的话没有多大用处,决定权在父王手里,谁也阻止不了。” 大龙王又转而问斑豹洛沁莎,后者恭恭敬敬地道:“白锌长官讲得有道理,可是陛下您知道目前士兵里究竟有多少人患了病,我早已问过大夫,他们都说没有办法,只能看着病人会一天天虚弱下去直到死亡。陛下,现在龙牙说他们还有得救的方法,我们不妨试一试,找几个小兵让他们放手做,成功了就让他们继续做。”大龙王脸色一沉,洛沁莎不再说下去了。 “你们谁还有其他建议,高胜如你不许说。” 垠塔上前一步,道:“白锌有白锌的考虑,高胜如殿下离开陛下身边太久了,在陛下身边已经不存在多少势力;然而真要说的话,我垠塔,还有一些退了休的都是殿下带出来的人,或多或少会对金善殿下构成压力。”说着他看了看躲避自己眼神的高胜如,继续道:“洛沁莎也没有说错,我们当下必须尽快找到治疗方法,既然殿下等人说明了是为此事而来,我们姑且看看他们的做法,从中学习。另一件事就是金善殿下已经获救,这也是龙牙他们的功劳,我们不能不看在这份诚意上无理地拒绝对方好意。” 听到这里,大龙王满心疑虑地举目环视:“你们都出去。龙牙,这事就按你的意思做。” 被大龙王祥福赶出来,龙牙责怪道:“泰彭坦,就算你说的是事实,做法也太鲁莽了,说起话来**的,连点面子也不给,叫大龙王怎么下台阶?” “那是这里的人的想法吧。”一离开小殿,泰彭坦由黑狸变成人型,他是个年纪比耀明涟漪稍大一点的孩子,大大的眼睛流露出阳光似的朝气,一份没有掩饰的稚嫩,但也包含着罗杰那种精明。庭院里的人虽然不会对此感到惊奇,但是盯着泰彭坦的眼神里充满了戒备和观察。别看这只狸还小,他倒不害怕祥福等大妖,更没有对大龙王的训斥表现出惧怕,并以一种无所谓的神色说道:“对尊者表示敬意有很多办法,每个地方对表示敬意的方式都不一样:大龙王要所有人都听从他的意思,并以强迫的方式要求下面的人去做,潜移默化后大家都不以为然,龙牙你和高胜如不也一样么;北方龙王和大家打成一片,东方龙王就不能不在缺少人手的情况下帮忙,他们要求的礼节比较随便,没有祥福这里森严;有的地区就是一句话,一个名字,一个敬称就能表达敬意,龙牙,我不是不尊重祥福,也是时候让他面对世界改变的事实。”龙牙默然。“欧阳玲小姐也有这种意思,而且我所说的全都是事实,不能把事情真相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你认为祥福会接受建议吗?” “是不大可能。”想到这里,龙牙大致已经明白泰彭坦的用意。 这当儿龙牙和泰彭坦在讨论刚才的争论,高胜如和垠塔匆匆过来,高胜如兴奋地道:“可以了,父王答应泰彭坦的请求,容许我们为小妖们治疗。”高兴得有点喘气,高胜如瞧见龙牙身边的小孩,笑道:“泰彭坦,下次你对我父王说话的时候语气不要这么强硬,听起来不舒服,不能巧妙点吗?”垠塔一听,从发愣中回神,上下打量着这个不起眼的矮子,一件杂色的恤衫、一条蓝色的牛仔裤、一顶花俏的帽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医生。 泰彭坦对高胜如的话不屑一顾,调皮地道:“我向来是这个样子,‘不懂说话’。” “果然是小孩子。”龙牙高声宣布,引起了泰彭坦的不满,但说话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仰首阔步地踏出行宫,向着“元”最多的地方走去。 泰彭坦、高胜如和垠塔紧紧跟随龙牙,高胜如摆着一副没有神气的脸,低声问:“我在你身上嗅不到雾舅舅的那些药水味道,你不是医生吧,那么将会是谁来帮我们?不要说你是在说谎。” “我才不在这种地方撒谎,这可是欧阳玲让符小姐特地传来的计划,救治你父亲的妖怪们是第一步,就是这样。”泰彭坦得意洋洋地说道,“好像只有你父亲这边有特别要求,是因为金善的关系吧,毕竟是宁亚穗小姐的丈夫的家,她总不能看着这个家被人类吞噬。”泰彭坦的话越来越低沉,快要听不见,“说起来小白龙怎么了,这么久还没有现身,我明明跟她说我要是离开这房子就出来会合,怎么了?”带着疑惑,泰彭坦不时向远方的树林望去。那是与殷州相反的方向,一座低矮的平台之地,葱葱郁郁的林子毫无人烟,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过高胜如就从空气的味道里明白了:众多妖族聚集的地方,泛舟的第五校区。 “藏于林间的泛舟第五校区,好想看看真面目。”高胜如自言自语的话被泰彭坦听见了,后者道:“你看见了,那里是一片树林,就是树林,利用树木的生长围成一间学校,里面有小溪河流,还有几个泉口,是个很漂亮的地方。”\);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四十七话 藏于林间 垠塔惊讶道:“你们就住在那里?我们是从那边过来的,怎么没有发现你们?” 泰彭坦豪笑道:“我们老远看见你们来,于是藏着不动,我们本来就已和树林的气味已融为一体,你们没发现不奇怪。” 听着泰彭坦得意的笑声,高胜如这会儿想到的是:“幸好有阿玲小姐的命令,如果是敌人的话,父王就不能平安经过那座小台地。” 听了泰彭坦的话,垠塔本人也感到心慌,谁会想到和穗姬办事能做到如此程度。寒颤,令人寒颤,垠塔终于领受到祥福龙王对和穗姬怀有敌意的原因,他什么也不说,瞧着一直没有说话、在前面带路的龙牙,心想:“难怪乎殿下和龙牙都对她死心踏地,我们根本就不是和穗姬的对手。” 这一行人沿着山路淌过了小溪,来到第五校区下面的平缓山谷里。乌云满布的天空下,阴沉沉的树林,死气沉沉的营地,毫无生机的妖怪们,即使看见了陌生人到来也没有任何明显反应,大概是熟悉的长官陪同而来的缘故。一只大熊从营地里蹒跚走来,对垠塔行礼道:“将军,这几个人是怎么回事?” 垠塔解释道:“他们是来治疗你们的病的,安拓,你找几个病情严重的,尤其是那两个大夫说已经没救的过来,让他们去办。”说着,他看了看泰彭坦。垠塔原本以为那小孩子听了自己的话会有所动摇,然而对方没有太强烈的反应,或者说是没有听见更恰当,因为泰彭坦正与白锌对话。原来是白锌不放心,从祥福的行宫里追上来,半路就追上来,只是垠塔没有注意到,反而泰彭坦就趁机向白锌询问事情。垠塔终于发现白锌,忍不住问道:“你们在讨论什么事情?” 泰彭坦抢在白锌前说道:“我是在问你们之前到过什么地方,有没有吃过人类留下的东西。”见无人回答,又道:“你们就是不说,我也有办法知道你们曾经去过的地方,白锌先生,你们一路上遇到了登山人士吧。”对方愣着,然后点头。“你们可能不会吃人类留下的食物,但是很不幸,这些小妖们只能找垃圾充饥了。”泰彭坦没有指明是谁,大家不照而宣。 垠塔道:“你想说什么?” 泰彭坦却不怎么理会对方,掏出笔和小本子,喃喃地读出他的观察报告:“你们曾到过旅游区,当中有几个野营地点,几条河流,一个湖泊,一片原始林,一片人工次生林,两条城间公路,这样漫长的旅程确实什么都可能发生。”说到这里,他抬头观察病人并记录事项。 龙牙冷言对垠塔:“心知就可以了,知道下面的难处,以后就别虐待他们。” “得了,龙牙,你又不是不知道父王的事情,责怪他们意义不大,能让他们体谅别人就已经很不错,我看像洛沁纱、垠塔那样的好人少之又少,你就别费心了。”高胜如静静地说,看起来想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泰彭坦,你有办法吗?” “高胜如你怎么了?” “我只是觉得奇怪,很奇怪,豪丹全在这附近做什么呢?我记得他父亲豪征是北方龙王阿提隆泰的御医,母亲虽然是武将,却也是医族世家,按道理如果要是他肯出手相助的话,营地里也不会弄致这副模样。之前阿玲小姐私下说过她曾经在豪丹全的药斋学习医学,那么豪丹全本人完全能独立处理小妖们的病。可真的很奇怪,我从空气的味道里嗅出他在附近徘徊已经有一段时间,为什么不帮助大家呢?” 龙牙叹道:“你是吃多了让脑袋不灵光么,高胜如,别忘了北方龙王和大龙王之间有一段间隙。而且单以豪丹全一群狼能对祥福起什么作用,他不躲起来才怪。你是大龙王的儿子,和豪丹全是不沾水的朋友,把两位龙王的事搞乱了,这我可以理解,但请你想清楚才发问。” 泰彭坦转身回来,小小的一本笔记上写满了字,因为没有听龙牙他们的对话,因而半路插入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艾提琳陪同豪将军来了。”这话引得众人忍不住盯住小狸,责怪他不该插嘴。 然而首先到达的不是泰彭坦的朋友,而是毒蛇廉呈复。他笑道:“垠塔将领,你特地把我叫回来是想来看看大夫怎么施行医术吗?” 话音刚落,树冠上飞下一条纯白的小龙,一双红色的眼睛像火一般鲜艳,两只分叉的小角长在脑后,隐藏才长长的鬃毛里,不仔细看的话会以为那是鳞片:说是小龙,其实是一条蛇的变体。艾提莎徐徐降落在众人面前,一团白花花的雾气冒出来,小白龙变成了少女,纯白色的头发和涟漪看起来差不多,年纪和欧阳玲相仿;除了龙牙,大家都对这位被泰彭坦称为医生的小姑娘抱以怀疑态度,少女道:“泰彭坦,对不起,因为术围说豪将军有点事情,我不得不先去把他接过来。豪将军就交给你们了,我去看看小妖们。” 泰彭坦把笔记交给艾提莎,道:“这是我替他们做的简便病历,你拿去用吧。哦,对了,豪将军哪里有问题了?” 艾提莎不说话,遥指殷州方向,回头就走。垠塔和白锌一时不明白,廉呈复道:“豪将军是想攻击殷州赵家的人。”现在的豪丹全比起在泛舟的时候显得愤怒,堵着一肚子气发泄不出来。发怒不是因大龙王祥福的人而起,大家也松了一口气。 龙牙走去拍拍豪丹全滚圆的肩膀,安抚道:“没事的,等我或者罗杰回来处理。”\);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四十八话 小白龙 龙牙走去拍拍豪丹全滚圆的肩膀,安抚道:“没事的,等我或者罗杰回来处理。”豪丹全毫无反应,龙牙只好俯身低语,“不管殷州赵家的那人对欧阳淳做过什么事,现在你绝对不能碰他们一根头发,这是主人的意思,是命令,高胜如,现在豪丹全是你父王的客人,你要看好他,在主人有下一步命令前不要轻举妄动。” 豪丹全问龙牙:“告诉我,淳殿下是怎么死的?” 龙牙转过脸去,悲伤但很平静地说着:“你什么都不要知道就好了,不要追究,现在那人如果死了的话对殷州没有好处。”龙牙不等豪丹全再问,转向廉呈复,道,“我们去看金善殿下去,那病得不轻,不巧的是大龙王陛下没有打算离开殷州,那只能由你这个代表出去。走吧,不要耽搁,天黑前要到下面的小镇,趁夜出发,明天下午应该能到达琴城。”听是去看金善,廉呈复爽快答应,并跟着龙牙先走一步。 “他们走了。”高胜如想从豪丹全那里打探消息,不成功,于是转向泰彭坦,见他对小白龙摆着一副笑脸说话:“艾提琳,这次我的小命就靠你了。”看不出泰彭坦有担忧的意思,高胜如想:“没问题的吧。” 小白龙少女“嘻”的一声,走到那几个躺在担架的小兽身边,放下手中沉重的铁箱子,拿出窥视镜检查了一会儿就抓着手术刀干起来。垠塔和其他小妖怪都尖叫起来,要求停下,不过高胜如摆出大龙王那句话,大家只好忍着。艾提莎不久就站起来,用白布拭去手上不多的鲜血,平静的神色,娴熟的手艺,这个能手又熟练地完成了另一只花豹的手术。垠塔看着那些昏迷的属下问泰彭坦:“他们怎么不醒来?” “我们用了麻醉剂,它们没这么快醒来,就是醒来了也需要卧床休息,随意乱动的话伤口会再度裂开,后遗症也会夺命的。”泰彭坦说着,从艾提莎手中拿过一包发霉的东西,“塑料、胶袋、小卡片、金属刀……这些都是不能吃的东西,我们在这里生活惯了,知道都是垃圾,不能吃。” “可是这些都散发着食物的味道,而且味道不错。”白锌道。 高胜如看了看,道:“我来教你们怎么辨认吧,还有,垠塔你安排个地方让豪将军休息。” 垠塔道:“殿下,你要这么做吗?” “那当然,毕竟是自己人吗,不像豪将军,我不能看着自己人受伤而不做任何事。”高胜如笑道,“反正阿玲小姐有这种意思,我就顺水推舟,帮你们一个大忙。” 高胜如说话的时候没注意到泰彭坦返回身边,这些话全被对方听见。泰彭坦乐着性子说道:“厉害啊,一个刚学习人类文化半年的家伙成了古代妖族的老师,我们这些小妖怪没地方站了。”尖酸刻薄的话吓倒高胜如,泰彭坦撇着嘴向高胜如示威,其模样像极了涟漪。高胜如扑哧一笑,泰彭坦脸色大变,非常不满地解释道:“教育人类是可以,可是生物的惰性难以修改,你说的这些话还是对泛舟的学生们去说好了。说起来我们确实应该让妖族们学会分辨,否则下次不知能不能像今天这么幸运。” 小孩子的态度说变就变,比古欣萍还高超,高胜如不由得苦笑几声,敷衍过去。等高胜如发现对方说起了泛舟的学生们,又开口发问:“泛舟又怎么了?” “没什么。”泰彭坦一时注意到艾提莎的请求,没在意高胜如的问题,因为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然后走开几步,和小白龙两人指指点点的,却因为话语低沉,高胜如、豪丹全、垠塔和白锌全然没有听见。过了好一会儿,泰彭坦从忙碌中逃脱出来,道:“那边那只鹰除了出现食物中毒的病症,还有人类弓弹击伤的痕迹,艾提莎她不能在这里取出子弹,我们得把那只鹰送到学校里。你们这边没有意见吧?”这当然无法反对,垠塔点头同意。泰彭坦这才追问高胜如刚才的话,然后说道:“你在雄城的时候也应该发现,城市里的环境比泛舟校园里的环境差别很大:雄城和泛州都有垃圾分类,可雄城里遵守的人不多,随处可见垃圾,是教育不够。但是雄城的情况已经比其他城市更好,龙牙先生这次去的地方是琴城,那里比雄城的环境恶劣,但高胜如哥哥就没法知道了。啊,对了,我们好像也没把这事告诉森印龙王,这样下去那边还是会出问题。” 高胜如越听越觉得泰彭坦的话不对头,憋闷着道:“森印龙王有赤狐阿牧,怎么说也好,那只狐狸在雄城经历了许多,不会不说这些事情。我们少费心神在东方龙王身上,还是注意殷州的事,豪将军这么愤怒有他的理由,我想知道真相。”泰彭坦露出奇怪的眼神盯着高胜如,似乎感觉到味道很浓。高胜如见气氛突然变了,说道:“我想去殷州,但阿玲小姐不许,我该怎么办?” “等龙牙先生或罗杰先生回来以后再考虑下一步,我们现在应该安慰豪将军才对。”泰彭坦说罢,又回到艾提莎身边帮忙。 这些话怎么回到原来的地方?高胜如对泰彭坦那脸笑肉不笑的神态感到无奈,但已无大碍,能放松心情。他从跟随艾提莎来的小妖们手中取到一个黏糊糊的包裹,散发着令人反胃的味道,然而高胜如就这么整个递给垠塔,令两人忍不住扭头呕吐。“以后小心点,活在人类的世界里就得学他们的知识。”\);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四十九话 枯燥旅途 没有了自驾的车子,龙牙选自回到殷州下的小村,在那里乘搭顺风车,到达另一个规模较大的镇子才转车到城市里去。以为要直接去琴城的廉呈复对龙牙的曲折进程感到奇怪,不久就明白龙牙想让两人都藏于人类的城市里。龙牙在另一个镇子找到了能直接去往琴城的长途车,经过繁华的翠城,果真在翌日下午到达琴城。经过翠城的时候,廉呈复就已惊讶于高楼大厦遍地的人类城市,然而当到达琴城的时候更是不能掩饰惊异:“这就是琴城?” 龙牙缓缓说道:“以前的城墙早就被拆除了,这就是现在的琴城。廉呈复,不要太惊讶,像个从来没有接受过现代文明的人,多不像话。”从长途车下来,出了停车场就到一个大广场,刚巧琴城正举行一次盛会,密集的人群几乎分散了龙牙和廉呈复,龙牙不得拉着廉呈复,低声道:“要跟紧了。”说罢,顺着人群的方向,从间隙中逃到出口处。 廉呈复笑道:“这是以前用来祝愿一年丰收的庆典,果然是琴城。” 龙牙的催促让廉呈复不及细看盛会,重要的还是金善的病情。两人乘坐出租车很快就远离人群密集的市区,各栋楼宇灯火通明,并不比明亮的路灯逊色。车子在路上奔驰,从大道到高架桥,从平地到隧道,来回穿行在蜿蜒的河道上,路旁的灯光越来越暗淡,到最后只留下一片漆黑。路灯像箭头一般指向远处,天空零碎地分布了一些细云,暗红色的影子在黑暗的天空和山峦的映衬下特别明显,没有下雨的意思,湿度不够。云的红光是被下面的明灯照亮,廉呈复终于看见路尽头的一道大门,没有亮灯,看不清楚门上的字和装饰,犹豫间车子已通过大门。环状的路网给出租车有了停泊的地方,龙牙和廉呈复下了车,从正门进入泛舟第一校区――当年宁亚穗封印妖族的地方,大龙王祥福的狩猎区。 入夜后的学校仍有灯光,上夜间课程的学生们分散在不同地点,正门大堂里一片空荡荡的,回响着清晰的脚步声。龙牙穿过大堂,在门口走廊下停步,左右环顾,似乎在找方向,其实是在等待某人。不久,一位少女带着一个小女孩出来了,前者道:“你来晚了,龙牙。” “赵梨,对不起啊,我们碰上庆典,耽搁了不少时间。”龙牙让双方互相介绍。 廉呈复突然醒悟过来:“你就是隆明大人的妹妹涟漪,很漂亮的孩子。”涟漪得意地笑着,却陪伴在赵梨身边,怎么也不肯向廉呈复靠近。“我很危险吧,因为我是条大毒蛇。” 龙牙不想说些无聊事情,直接问道:“金善怎么样了?”此话一出,廉呈复收起了笑容,看着赵梨和涟漪,等待对方的回答。 赵梨答道:“他,丧失妖力了,现在连恢复原来模样也不可能了。龙牙,你是第一次来这边的校园,我来带路。” 廉呈复对赵梨表示不信任:“你行吗?” 龙牙道:“别小瞧赵梨,她虽然是殷州赵家的孩子,实际上是神圣世界的风之使者,她脖子上的丝巾是传说中的风镰,不容易对付。”廉呈复想了想,没有说话。 赵梨和涟漪在前面带路,利用连接各栋大楼的长廊、人行道、高桥以及楼房里的通道行走,在不通过汽车行驶的马路的情况下,走到学校一片稍微安静的一间方方正正的大楼里。刚踏进门,关思源就道:“你们来了,来晚了。”在龙牙的唠叨下,一行人继续前进。 他们登上了目的楼层,只看见一个穿白褂的稍胖中年人倚着门口正对的墙壁休息,龙牙问:“发生什么事了,埃克森医生?” 医生叹道:“我无能为力。”廉呈复以为事情闹大了,正想进入房间,被医生阻止了:“你还是不要进去的好,金善心情不佳,这会儿在跟欧阳旺吵架,罗杰见不对头才把我和关思源赶出来,季梦和赵雪晴在劝架,不过看来不怎么奏效。” “怎么会这样?”向来举止稳重的金善居然会和别人吵架,廉呈复怎么也不能相信埃克森医生的话,一把抓住对方的衣领,追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同样稳重的廉呈复也不能稳中自己的行为,让龙牙发觉事情确实不大对头,想说话的时候却听见赵梨解释道:“那当然了,一个是大龙王的继承人,一个是北方龙王的继承人,一个被困,一个自由自在,一个失去妖力,一个在炫耀力量,简直像是在挑衅。”龙牙一句“太不像话”就闯入房间,却没有听清楚赵梨后面的话:“欧阳旺想帮助金善,是金善不领情。没有妖力,他又不想被其他人知道,憋闷在心底的晦气要发泄出来,所以说现在进去只会增加麻烦。” 廉呈复听完后,心里像被人打了一拳那么痛,呆呆地站着。龙牙打开病房的门,马上就被一阵霉味所熏倒,“罗杰,你们搞什么,这里快变成垃圾岗了。”话没说完,一个软绵绵的枕头扑到了龙牙面上,龙牙一手挡住:“这不像是欢迎仪式。” 罗杰一步站在门前,抵挡身后飞舞的东西,责备道:“你能不能安静点,让金善发泄够了,事情才会平静,你不懂么,龙牙?”听起来罗杰的心情也不大乐观,门外的人于是都进去,但是廉呈复马上就后悔了:房间里乱七八糟的,被单、灯罩、牙刷、小柜,统统都被打翻,横七竖八的,简直看不出是在医院,大家身处战场里。\);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五十话 原族的存在 一场“大战”终于结束,结束这场战斗的人不巧正是埃克森医生。罗杰见赵雪晴惊惶得躲在房间的角落、季梦不得已逃到洗手间去避难,于是和龙牙一起把金善摁住,让埃克森医生执行治疗工作。大闹了一场的金善此刻也疲倦地躺下,急促地呼吸让他的身体上下不停地跳动,无法静息。埃克森医生终于忍不住,注射了麻醉剂让金善睡去了事。“这可不是长久之策,就是欧阳玲小姐也不必用到这种方法。” “没别的办法了吗?”罗杰问。 “我必须为金善做一次全身性检查才能告诉你真实情况,而且要趁他能睡上一觉的时候赶快做好才行。不过依照他的举动看来,脑部受伤的可能性极大。”医生催促众人离开房间,准备下一步工作。 这个时候,一个又笨又圆的头从洗手间里偷偷张望出来,季梦颤颤惊镜地问:“他停手了?”一句话若得大家笑起来。 欧阳旺还想逗留,龙牙阻止道:“别再招惹麻烦,这里的事就交给医生,你什么都不是就别在这里妨碍别人。”听到这话,众人终于轻步离开,转到旁边的房间,讨论接下来的事情。夜已深,在飘浮的云丝当中,一轮明月跳出来,朦胧的光辉照射于大地上,与琴城的璀灿灯火竞相争夺主导地位。几个女孩子抵抗不了睡意,相拥一起睡去了。龙牙替她们盖上被子,抬头看着通明的琴城,道:“看来金善的情况不怎么乐观。” 罗杰同意:“是啊,以目前的状态,他根本就不能回到祥福龙王身边。埃克森医生的报告出来的话,或许能够弄清楚一些情况。如果病情轻微,埃克森医生足以应付,但我想事情决没有如此简单。” 廉呈复问:“这怎么说?” 罗杰叹道:“埃克森医生是知道金善的身份,因此是不会执行可能危及生命的手术,也就是说必须有人承担风险,你们好好想想能够承担这种风险的人在哪里?泛舟本校区,大小姐和雾舅舅――他们都不可能来琴城,我们得回去雄城,否则就什么也办不成了。” 龙牙没有说话,欧阳旺也是,季梦无从插嘴,关思源学的不是医科,埃克森医生不在,刹那间,小房间里的气息完全凝结了,“在这里讨论又有什么用处?”怀着各异的心情,大家各自找个地方休息,这是真正的休息,一夜安眠。 圆月沉落,红日初升,一缕清澈的阳光射在罗杰脸上,映照出一副有着些许哀伤和深邃的面容。龙牙也被这道光唤醒,坐起来倒不说话,四下观察众人的睡相,仰面躺下,盯着洁白的天花板,飞速地思考着。许久,埃克森医生敲门闯入,见只有罗杰站在窗前,就靠近递给对方一份资料,轻声说道:“检查已经完毕,事情果真不尽人意。” 罗杰迅速地翻阅内容,转身递给龙牙,说道:“情况不妙,金善身体表面的伤是外部攻击造成的,因而令内脏受到一定程度的损害,这些都能在调养中得到恢复;不过脑部伤势不轻,至少有十根外来物质强行插入金善脑内,可能是令妖力丧失的原因。对手是殷州最好的医生,而且是原族的人,果然不好对付。” 龙牙也翻阅了内容,听闻罗杰所言,问道:“对手是殷州最好的医生?” “赵同耀曾经把欧阳淳当成实验品,用来研究妖族的身体构造,因此是最熟悉妖族的事情。不管怎么说妖族和人类同出一源,两者都是从原族分出来的家族,这是可怕的事实。原族本身和神圣世界有着极深的渊源,而由其分出来的人类和妖族或多或少都有着相同的文明基础,对万物的理解也基本上一样,都是从无到有、从有到分的理念,说到底都是奥斯罗德的功绩。”罗杰缓缓而轻声说道,“只是从一开始,人类和妖族就成为了相对的敌人,被夹杂于中间的原族就成了最后的连接;人类和妖族互相视为威胁,其实两者都错了,本来就没有区别的存在:大小姐是这么说的,可是我想如果祥福听了这话一定不会接受。” 廉呈复心想:“龙牙当时不把原族的事情说出来就是因为这个?怎么会?这就是和穗姬实行保护原族政策的原因所在?” 廉呈复稍稍动手,他的装睡马上就被揭穿。龙牙道:“醒了就醒了,反正我们本来就有让你们知道的意思,没事的。对了,罗杰,讲到原族,有件事必须跟你说说,是关于豪丹全的事,他在殷州发怒了,看来如果不把欧阳淳的事情告诉他,他是不会罢休。” 龙牙这么一说,罗杰马上就知道是何事,一边思考一边说道:“但是,如果把真相告诉豪丹全的话,事情可能更糟糕,无论如何保护殷州赵家安全是第一位,得想办法令大事化小。” 其他人这会儿醒来,带着厚重睡意而没没听清楚罗杰和龙牙的对话,却急于查看金善的情况,结果昨天的事再度发生。罗杰走到众人身后,大声喊道:“欧阳旺、季梦,你们和廉呈复一起出去,让金善保持安静。” 罗杰一说到廉呈复,金善抬头看了看,马上躲起来。季梦冲出了房间,欧阳旺也徐徐跟随,龙牙用眼神示意赵梨和涟漪跟过去,她们俩就走开了,赵雪晴觉得自己一个留着不大好,于是也走掉了。罗杰去安慰金善,后者站起来,看看露出同情目光的龙牙,握紧拳头走到窗前,低声道:“和穗姬在什么地方?罗杰,告诉我……”\);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五十一话 赵家兄弟 受到严重伤害的金善与龙牙之前记忆中的大相径庭,那种自信的脸看不到了,脸上也多了些皱纹,面容憔悴,已经看不出他原来的身份。他抓着罗杰的肩膀,追问宁亚穗的去向,相比起北方龙王,罗杰更有可能知道宁亚穗的行踪:金善是这么想的。“已经太晚了,大小姐已死。”罗杰咬着牙说出违心的谎言,“不要想太多了,现在疗养身子要紧。”既然罗杰也这么说,绝望的金善再度躺下,低声饮泣。 ―― “竟然在殷州碰到豪丹全?”龙牙觉得让金善保持静养是最佳的策略,于是离开房间,在崭新的校园里悠转,穿过走廊和人行天桥,经过芳香清雅的别致庭园,到处寻找同伴的身影,结果在距离正门不远的一间大餐厅里找到他们。龙牙一到,就把祥福龙王的事和金善的病情说一遍,无意中说到了豪丹全,结果欧阳旺问了这么一句,令龙牙发觉失言。 龙牙道:“啊,真是一件未完另一件又来,这样的事没完没了的,真让人觉得累。对了,说到麻烦的事,过来的时候看见了今天新闻,说南方纹城附近山区正下着连场豪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纹城附近的山里是南方龙王陆胡的地盘,也正是纹城水库的蓄水区,如果那里发生异变的话,下游的纹城就有麻烦了。” “为什么?”季梦想不明白,追问龙牙。 欧阳旺对季梦的蠢钝表示不屑:“这还用问吗,是水库。水库聚集了大量的水,一旦在堤坝上打开缺口,爆发的洪水会迅速淹没下游的纹城,人们根本就来不及躲避。现在是雨季,正是爆发大洪水的时候,这点后果我也能想出来。” “符小姐在阴间,暂时不会回家,阿梨姐姐。”涟漪没头没脑地插一句,在众人面前拿走一块肉排,咬着道:“再说,琴城这个地方和雄城没有什么区别,店里的东西几乎一模一样,没有新奇的东西,一点也不好玩。”就在男士们讨论大事的时候,女孩子们却在讨论琴城,涟漪赌气的话让男士们的谈话到此为止,不得不瞧瞧这些女孩子在做什么。 “你已经去过主题公园,还不够吗?”赵雪晴对顽皮的涟漪感到不满,“涟漪,你太贪玩了,学习成绩一定不好。” 赵雪晴这么一说,和涟漪住在一起的人马上就笑起来,只有关思源和廉呈复满心疑惑地发问,赵梨笑道:“才不是,涟漪的成绩比我们好,比她好的人只有她的两个哥哥。真是的,除去德明,耀明不用说,整天窝在家缠着阿玲小姐学习,隆明就这么一直在身边,两人学不好才奇怪,涟漪也是,这三兄妹全都是一个样子。姑姐你就别抱怨了,天分是不能强求的。对了,罗杰哥哥刚才叫我去和我哥哥通电话,说是想找到赵同耀叔叔是用什么办法夺走金善的妖力。” 欧阳旺和廉呈复同时问道:“怎么样?” 赵梨摇头:“人是找到了,但电话里说不清楚,而且他人在外地,要坐十个小时的飞机才能回到泛舟,所以我没问到什么。不过不用担心,哥哥说他已在机场准备登机,和恒哥哥一起回来,好像是阿玲小姐的意思。” 赵雪晴奇怪地问:“欧阳玲的意思?” “是的,阿玲小姐已经从高胜如口中知道豪丹全在殷州的事,所以特别安排哥哥和恒哥哥一起回来,处理殷州的事。”赵梨补充道,“姑姐,你也要去,工厂的事罗杰已经通知过去,你已经不用回去,跟我们一起到雄城的泛舟本校区去。”赵雪晴早料到这些人会这么做,没想到仅罗杰一人就能把事情办妥当,而且速度快得让人不敢相信。 ―― 一辆大客车奔驰在高速公路,驾驶员是罗杰,后面的是女孩子们,再来才是龙牙他们,最后放在末尾座位的是龙牙的摩托车,车子是特别从黄依惠手里取回来的,是泛舟的东西,当然就不能长期丢在外头。金善缩在角落里,久久不说一句;廉呈复坐在金善后面,想安慰却找不到话题,只好待着;欧阳旺见情况不妙,和龙牙、关思源并排而坐,向前面的赵梨问道:“赵敬保说了什么话?” 赵梨道:“你想知道吗?哥哥说赵同耀叔叔是个蹩脚医生,对草药认识有限,还比不上赵同庆叔叔。” “赵同庆?”赵雪晴非常惊讶地瞪眼看着赵梨,“赵同庆是我父亲,和赵同耀是亲兄弟,我的祖父是个殷州有名的医生,但是祖父只是把他的全部学识传给我父亲,耀叔叔后来从父亲那里学到了针灸,也会用一点草药,会制造毒药,却全都是用在欧阳淳身上。制造毒药的药方是祖先流传下来的,用来杀妖的东西。祖父说耀叔叔只学这种东西不学救人的方法,是心术不好,不让他出来做大夫,更加把药方全烧了。” “他会用什么毒药呢?”廉呈复问。 赵雪晴摇头:“耀叔叔脑子有点那个,记忆力不灵,没了药方就只会用针,我不是学医的,也没有兴趣学那个。” 罗杰斜斜回头瞧赵雪晴凝重的脸色,知道对方不是说谎,道:“现在去殷州不合算,我们还是先按计划做好了。” 涟漪失望地撇着嘴道:“我还以为能够去殷州看看现在的赵家,现在没门了。” 龙牙凑到涟漪耳边低声道:“别说得这么大声,我们好不容易才让金善打起精神来,你现在提起殷州不是想让他想起他父亲和高胜如么?”听了这话,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瞧瞧金善。\);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五十二话 回到泛舟 从琴城回雄城,罗杰为了避免遇到森印龙王的人,半路就联络了颜志通,在距离膳斋较远的另一个地点换车子后才继续行程。又因为接到赵敬保归来的消息,谨慎起见,龙牙、欧阳旺和赵梨被留在雄城里,随时接应。廉呈复陪同金善进入泛舟学校的医院,住进了当初隔离高胜如一行人的大房间里。埃克森医生没有随同小队,因此罗杰代替了对方把全部情况转告于颜医生。尽管如此,颜志通医生还是认真地重做一次检查,结果害了不少时间。 金善所居住的房间已不再是高胜如等人居住时的模样,四周的白墙壁挂上了一幅幅墨染山水画,光洁明亮的仿木地板反射着日光灯的灯光,令房间更加明亮;两张柔软的床铺,一张长桌子配上数张背椅,几个大小不一的木柜,简单得甚至没有雕花装饰,与森印的宫殿、大龙王的行宫有着天渊之别。疲倦的金善没有理会那么多,倒下休息,剩下的工作由廉呈复完成。困倦中隐约听见罗杰对赵雪晴道:“从今天起你就住在旁边的房间,平常就在这里活动,照顾金善。我先在这里说明,你没有泛舟学校的请帖,没有资格留在泛舟本校区,因此你能走动的地方就只有这两处,一旦走出这个范围,你将被送回琴城――或者殷州。”言下之意就是要赵雪晴安分。 明显地,赵雪晴不明白罗杰这么做的意思,但是廉呈复已经明白了,趁对方到隔壁收拾整理的时候问道:“你这么做是想让赵雪晴成为殿下的人吗?” 罗杰道:“啊,祥福龙王一定不会愿意让大小姐成为金善的正妻,更不会让与大小姐有关系的人成为金善的人,这么一来即使大小姐有机会也不会完成北方龙王阿提隆泰的任务。反正是不能成功,那么就遵照祥福龙王的意思,选择殷州赵家的人为金善殿下的妻子,赵雪晴无疑是一个好的选择,既是赵家的后代,和赵家关系若即若离,同时又不是泛舟的学生,不是大小姐的人,祥福龙王应该可以接受。” “和穗姬呢?” 罗杰用哀伤的眼神看着廉呈复:“忘了她吧,已经太晚了。” ―― 在罗杰安排金善等人住宿的同时,龙牙接到了任务:“啊,符小姐回来了?赵敬保和赵敬恒也回来了?”给龙牙这份信息的是露娜,怎么会是她?因为欧阳玲不在家,雾舅舅是不会做这种工作,罗杰忙于金善的事,如此一来除了惠慈和露娜就不会有谁来做这种麻烦的工作。惠慈今天要去讲授他的佛,也不在家,难怪露娜会抱怨:“工作量太多了。” 龙牙又道:“是了,啊?赵敬保在‘城门’?我马上就来。”尖叫的吼声震撼了膳斋内外,令欧阳旺、赵梨急忙赶来,问长问短的,费了龙牙好大一段话才了事。三人一起出门,直接前往“城门”,不过龙牙不是罗杰,没有学会驾驶车辆,转乘交通工具倒是令他们花费了不少时间。终于到达目的地了,环顾四周,那些吵闹着不许迁校的学生们,来回穿梭不息的是一辆又一辆的大货车,龙牙稍稍松了一口气。 龙牙正想得入神,老远就听见有人在大喊大叫地:“不行,没有请帖我不能放行。”说话的是泛州学校的守门人,有着一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面容的他尽量礼貌对待外地人,可声音太大,怎也觉得他是在吆喝。他的说话对象是个年轻人,尖尖的下巴、贬平的鼻子、高高的颧骨,脸看起来有点怪,但是守门的不在意,他见的人多,什么面孔都看过,漂亮的、丑陋的、方的、圆的,年轻人的这张脸算是比较正常,没有吓人的疮疤。“总之不行就是不行。对了,你是赵敬恒吧,去年闹了事,今年会收敛一点了吧,不过本校没有请你回来,你来干什么?”后面的问题是对另一个人说的。 赵敬恒苦笑道:“我想去见一个人。” 守门的道:“算我多说话,你知道吗,校长伊休普顿已经撤销了你的……”引人注意的一刻停顿,守门的把一叠厚厚的文件拿出来,仔细翻阅,然后瞪大眼睛道,“撤销了你的处分。”现场的气氛略略舒缓了,可是话锋一转,“不过在撤销处分的同时也把你们的请帖收回去,所以你们现在是在没有受邀请的情况下回来,当然是不容许进门。” 赵敬恒没有反驳,身边的赵敬保却道:“这还不是处分是什么,哪有这门子把人丢到老远的。再说这次是欧阳玲叫我们回来的,你就不能通融通融?” “欧阳玲是谁?我不认识。”守门的道:“如果请你们来的人是学生的话绝对是违反本校规定……欧阳玲是吧,我去向校务主任麦兆聪说说去。” “你……”赵家两堂兄弟见斗不过守门人,憋着一肚子气无法宣泄。 龙牙三两步走过去,抓着守门人的衣领,道:“我来了就行吧,好家伙,别随便把麦兆聪拿出来吓唬人,伊休普顿还不敢对我家主人动怒,何况是麦兆聪?听着,以后称呼欧阳玲小姐的时候一定要加敬语,知道么?”无端端被龙牙责骂一通,守门人连番道歉,龙牙又道:“真是有眼无珠,都是一群不懂事的人。你们是赵敬保、赵敬恒吧,请帖已转到罗杰手里,但没及时送到我这里来,所以你们是在没有请帖的情况下进入本校区,别离开我一步,虽是特例,但也是规矩,明白了吗?”龙牙一席话让赵敬保惊诧不已。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五十三话 旧相识 龙牙向守门人乱发了一通脾气,终于身心舒畅,却令一众同行的人感到惊诧,谁也说不上龙牙奇怪的表现究竟哪里不对劲。龙牙、欧阳旺、赵敬恒、赵敬保和赵梨五人排成一线进入校园,迎面见到的人是罗杰。欧阳旺问道:“金善的事完了?怎么样了?” 罗杰笑道:“放心,颜医生照顾周到,不会有问题的;况且金善现在病情稳定,要等更详细的报告后再讨论下一步。现在有了颜医生,我这个人变成了闲人,自由了。”欧阳旺无言。罗杰看见了赵敬恒,还端详了一身轻便衣服的赵敬保,心想:“同时应付几件事,这可是超出我们的预料范围,接下来要看看这个才二十二岁的孩子怎么做了。”于是对着赵敬保道:“好久不见,赵敬保,看来你在外面的生活还算不错。” 赵敬保愣着:“你认识我?我们什么时候见过面了?” 罗杰笑道:“忘了自我介绍,我是罗杰,欧阳玲小姐的追随者。欧阳爱纱小姐出殡的那天,我曾经出现在殷州,那时候你是哭得最厉害的孩子。” 看着罗杰不凡的耀眼蓝发,赵敬保和赵敬恒终于想起了十一年前的那次车祸,欧阳爱纱和大女儿欧阳崎的葬礼是在殷州举行第一次,但唯一的幸存者欧阳玲当时不在。罗杰参加了那次葬礼,还扶起快要晕倒的赵敬保,两人就这么见过一次面。赵敬保道:“原来如此,好久不见,呃……”他欲说却止,吞吞吐吐的样子并不怎么讨人。 罗杰倒猜出对方的想法,故意搁置一旁,和赵梨攀谈起来。欧阳旺知道对方是姓赵的,凑到龙牙耳边问:“这两个人也是殷州赵家的吗?” 龙牙道:“没错,赵敬保是赵梨的哥哥,也是敬字辈最年长的一个,赵敬恒则排行第二。说起来赵敬保和赵梨的父亲是与欧阳玲极有关系的人――赵晖,而赵敬恒的父亲是赵晖的弟弟赵昌,而这两兄弟和赵雪晴是同辈,虽然是远房,却因为赵同耀的关系有着密切往来。” “还真是复杂,那么赵梨怎么会留在你们家里,不回去殷州?”欧阳旺继续追问,却因为声音变大了,让其他的人都听见。 “你说阿梨,她是被爸爸赶出殷州,不许再回去的人。”赵敬保刚从罗杰手中取到请帖,听到欧阳旺的话后先是一愣,又道:“你是妖怪吧,应该知道赵家的规矩:女孩是送给妖怪的东西,一旦与妖怪有来往就必须赶出门。对于这个规定,你一定了解,阿梨她替妖怪说情才会激怒爸爸,最后被赶出来。”事情竟有这种原由,欧阳旺看了看神情悲伤的赵梨,不再追问。“不过呢,阿梨说在这里比在家里要好,我也相信了她的话,殷州不是个适合女孩子生活的地方。” 殷州的女孩都没有好下场,什么时候都一样。不过赵敬保这句话让罗杰和龙牙安心下来:“能够同情自家的悲剧女性,好的第一步。” 讨论这些话都是在走路过程中完成的,他们六人不知不觉地穿过“城门”巨大的廊洞,进入校园。对赵敬保而言,泛舟校园的一切都是新鲜,平直的大道一直通往前面曲折的建筑物“九曲桥”,波浪状的屋顶上骇然地突出一块纯黑的方碑柱。欧阳旺本以为罗杰会乘车回家,罗杰却绕道斜斜地从“九曲桥”旁边走过,以人行道的最短捷径回家。阳光照耀下的大街,空荡荡的,这个时刻恰恰是学生们上课时间,冷清的开放型餐厅里零落地坐着三四个人,露娜就站在柜台前,整理着桌面,准备晚餐时分的工作。 罗杰走进餐厅,马上就喊:“露娜,今晚的工作也包括我的份。” 露娜头也不抬,冷冷地说:“你还嫌你的工作不够多啊,罗杰?你那位可爱的大小姐在看着你呢?”罗杰愣着转脸,见到龙牙正笑眯眯地对欧阳玲说话,心感不妙。露娜又道:“瞧你的模样,前几天的劳累还没有过,居然连身边人是谁也没发现,还说什么帮忙,不帮倒忙才好。”面对露娜不愠不火的责备,罗杰只能一笑置之。 众人坐下来,烟雨捧着托盘来问:“请问各位要什么呢?”大家各自点了喜欢的甜点和饮品,继续谈论。赵敬保对欧阳玲弱不禁风的模样感到失望,道:“我……你……”话还没说出口,已经不成话,一副哀伤脸色下,赵敬保对自己的到来既高兴又后悔。 欧阳玲见赵敬保这样子,想到他也说不出多少话来,举目看看对面墙头上的青翠嫩芽,对露娜道:“你去把赵百珍和古欣萍叫来,让赵家的人一起到校园里走走。”露娜伸手放出一只黄黑色的蜜蜂,让它去送信。欧阳玲等蜜蜂走了才慢慢说道:“赵敬保啊,让你回来果然是太早了,在参观泛舟本校区以后,你和赵敬恒一起回殷州。”众人惊呆了。“你知道为什么我要让你回来?”赵敬保摇头。“因为你的父亲马上就要离你而去,这件事或多或少和我都有点关系,但是我不能亲口告诉你,等你回到殷州就会明白。但是在这里,我要告诉你更加重要的事,是关于你们殷州赵家的未来,作为未来族长的你一定要听,一定要听完。” “关于殷州赵家的未来?这应该怎么说?”赵敬恒问。 欧阳玲倚靠着柔软的椅背,平静地道:“你们不知道殷州赵家对人类和妖怪有着何等重要的地位,赵晖并不知道,可是我知道,为此我放弃仇恨保护殷州赵家。”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五十四话 赵家的未来 劳累了半天的秦心河要从“长蛇”走到“城门”,中间会经过校长家,于是顺道来看看家里有没有人,没走到门口就听见露娜的餐厅有着如丝线般的轻声细语,连忙走过去,见几个人围着欧阳玲,就悄悄凑到罗杰身边耳语问:“发生什么事了?” 罗杰道:“是关于殷州赵家的事,快说完了。” “说了什么?” “赵家的未来。”罗杰见欧阳玲不再言语并向自己点头,就道:“已经说完了,大小姐有意把事情告诉你,你也见她累,我们到别处说吧。”正说着,罗杰见一男一女两人并排而来,转而向地头沉思的赵敬保道:“现在想这么遥远的事情是没有用的,现在的你是绝对不能完全透悟大小姐的意思,出去散散心,让大小姐好好休息:她那么虚弱,却一次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你也该体谅体谅她。”赵敬保张目见欧阳玲倦极而睡,有人从后面出来,抱着她往回走,只得答应罗杰的要求。 “这么快就回去,你不一起来吗,隆明?”刚从外面回来的古欣萍问。 隆明抱着欧阳玲,根本就没办法远走,为了不引起对方的嫉妒,道:“我要是晚一步回去,要挨雾舅舅的骂,你今天晚上回来时,我做点好吃的吧。” 赵梨道:“你们要谈情就到别的地方去,这里说的是正经事,你们不要来捣乱。”赵梨学着涟漪撇嘴,拉着古欣萍的手,以一句“走吧,我们要去做向导”就把古欣萍拉出了门,回头摇着发呆了赵敬保、赵敬恒,催促他们离开餐厅。 不知怎的,会听赵梨话的人一个也没有,任凭赵梨怎么催促,大家就是不愿动,费了好长一段时间也未能解决。在赵梨绝望地向罗杰、龙牙求救的时候,罗杰像看戏一般一动不动,惟有同情她的龙牙说出了话,终于使餐厅冷静下来。露娜笑道:“赵梨说话怎么没有一点号召力也没有,比起传说中的风之使者相差太远了。” 罗杰道:“不能怪她,毕竟有着许多不同的地方,生活的环境也不一样。秦心河,小孩子们的游戏结束了,我们终于得到一个安静的地方。” 三人――秦心河、龙牙和露娜,听了罗杰这话也只能苦笑。秦心河问:“欧阳玲小姐说了些什么?”烟雨照例递上一杯热茶,秦心河喝着茶,等待对方的回答。 罗杰沾了一点茶水,悄声问:“有没有酒?痛。”问的对象是秦心河,揪着他耳朵的是露娜,罗杰连忙道歉,然后道:“说正经事吧,大小姐希望赵敬保能改变殷州的现状,换句话说就是要让赵晖失去主导地位。我不曾知道代替赵敬保一直寄钱回殷州的人是大小姐,大概是因为听了赵敬恒的话,趁他们工作的时候特别给予的额外资金。” “赵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秦心河心里有数,出于确认事情的心,话是不能少的。 罗杰当然看出对方的心思,继续道:“当然是为了让自己与众不同,殷州唯一的小洋房就是由赵敬保出资兴建的,赵晖做了这个以后却没有给殷州镇一定好处,现在的赵家族人对赵晖已感不满,我们要利用这点让赵晖退出舞台。这是我根据大小姐的话进行的猜测,钱在殷州,没有多少可以使用的地方,因此能想得到大小姐是先替殷州积蓄一笔钱财,留着日后与泰彭坦的第五校区联合时使用。一旦两者相连发展,殷山下面的小镇也不能避免。” “这会成功吗?” “大小姐是想让殷州成为附近妖族的聚合地,也就是一个中立地点,发展殷州的意图就在于此。毕竟是原族的故乡,原族又是妖族不可缺少的部分,把殷州变成妖族的交流平台再适合不过。至于是否成功,很艰难,但是‘世界已经变了,思想观念和生存方式也要改变,就这么简单’,大小姐说过,不管多么艰难就得完成,这可不是一个人能够完成的事,而且大小姐她从来没有信心能够把事情做得成功。”罗杰道,“事情总会有不尽人意的地方。” 秦心河笑叹道:“果然是宁亚穗小姐想得透彻,她要做的事是不能执着于成功,是尽她的一生,甚至子孙后代也未必能成功的事业。”另外的三人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秦心河抬头看看悬梁上的大钟,吃惊地道:“哦,已经这么晚了,我要赶路,关于赵家的未来,还是让欧阳玲小姐去做,我对妖族而言不过是个外来的人类……” “你这么想就错了,秦心河,这个世界是人类的,也是妖族的。”一直沉默的龙牙终于说话,一语中的。秦心河想了想,心情犹如云雾消散般晴朗,大笑一声,远去了。 ―― 走在泛舟清新的园林间,赵家的一众亲戚有说有笑,赵敬保也了解到赵百珍和古欣萍跟自己的关系,于是说起了赵家几百年的变迁。走着走着,赵敬保发现赵梨落后于队伍,并且在停留的时候仰目呆望洁净明亮的蓝色天空。他走过去安慰道:“妹妹,有什么心事告诉哥哥我,我帮你想办法。” 赵梨摇头道:“没有哥哥你能帮忙的事,阿玲小姐她好像不行了。”太阳从赵梨身后射过来,暖洋洋的光怎也驱除不了少女心中的寒气:“阿玲小姐她为我们赵家留下未来,但不会留给她任何东西,尽管如此她还是放弃仇恨,选择更遥远的未来。今年她将离我们而去,到那时候风会传达她的话语,她会留下一切,惟独不会留给她自己。”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五十五话 季梦的力量 赵敬保两堂兄弟见过欧阳玲并在泛舟游览后已趁夜返回雄城,是龙牙带领的,在膳盏暂时住下;大雨耽搁了他们的形成,却也合了欧阳玲的意思,静候金善的消息。同一天,欧阳玲在对方离开后,趁着夜色迅速住院,住进了惯用的房间,为接下来的手术做准备。翌日早晨,滂沱大雨乘着春季的北风吹打着欧阳玲房间的玻璃窗,点下一颗颗豆大的水珠,形成一条条湍急的河流,令窗外的风景一片朦胧。欧阳玲盘膝坐在床上,倾听着窗户雨水拍打的声音,微微闭上眼睛,样子看似沉思却是什么空荡荡的一片。盘膝思考是宁亚穗自小样成的习惯,转世成欧阳玲后仍是如此;言归正传,这次的住院不是因为这副病入膏肓的身体,而是因为金善。 这会儿,罗杰和季梦去探病,先是到了颜志通医生处,最后来到欧阳玲的地方,进门就见颜医生和雾舅舅坐在床前,说着什么。罗杰凑前道:“金善睡了,看样子睡得安详,这样子可以放心了。”两位医生正要说话,欧阳玲用询问的眼神看着罗杰,后者会意,道:“这场雨范围很大,恐怕不是一时半刻就会停,龙牙很可能要在外面待上几天,足够时间等候金善的消息。” “是吗。”欧阳玲张目眺望窗外那看不到远方的景色,深深一口呼吸,慢慢而言,“黑鹤暂时不会回来,阴间大门的工作还差殷州一道没完成,完成以后会直接去琴城帮助安德鲁,第一校区的工作太多了,让黑鹤帮忙的话速度会快许多。不说这个,关于龙牙和赵敬保,即使雨停也不要随便离开雄城,金善的手术一旦完成,不管是否成功都得由你罗杰和旺伯父一起去殷州,把金善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祥福龙王,并且把豪丹全带回北方,就这样。” “阴间大门”,罗杰和雾舅舅听到此名,不知怎的总觉得温暖的空气骤然下降。季梦却不大了解,连番追问,罗杰道:“如果时空环链改变的话,阴间大门也会随之改变,黑鹤去阴间是为了把十六道大门稳定妥当,在人间也必须这么做。不过这些话对你这只妖怪来说算是早了点,不明白就不要问。”季梦无趣地退出去,独自一人在外面的房间发泄闷气。 欧阳玲笑着责备罗杰:“你啊,说话也绝了点,关于阴间的事,以后要多些告诉季梦,他将是德古鲁家族重新获得力量的源头。现在的德古鲁家族用的是我这颗黑色‘艾克斯芮’的力量,以后用的就是季梦的力量,他还没有觉醒,可谁知道他的后代哪个会先觉醒。”欧阳玲看着季梦一脸闷气的样子,恰意地笑着。 “芝?迪娅?德古鲁,以及她的女儿安娜小姐,原来你有这种意思。”雾舅舅道。 欧阳玲看着窗外,微笑道:“安娜小姐还小呢。”即使是最大雨的时候,天空也会突然释放太阳的光芒,不完整却又明显地比其他地方明亮的云间,此刻,这些许光芒正笼罩在欧殃玲窗下,把人工水道照亮。瞬间而过的景色让欧阳玲回过神来,说道:“金善的手术是由我、雾舅舅和颜医生共同进行,罗杰,你在外面做预备,廉呈复和赵雪晴就交给你和季梦,可以的话也容许惠慈过来,别的人就免了。关于金善的事要保密,尤其是这里是森印龙王的地盘,千万不能让他知道。龙牙方面,我已经交代过,没事的。” “明白。”罗杰问:“什么时候进行?” 雾舅舅道:“今晚,十点正。”罗杰想到现在已经过了正午,时间紧迫,应了一声径直出门,带上季梦走了。见此,雾舅舅才问欧阳玲:“芝?迪娅?德古鲁和安娜小姐在第三校区,要不要接她们过来?” 欧阳玲道:“你蛮在意这个,不用了,别看季梦样子稍大,其实他比耀明涟漪大不了多少,很适合安娜小姐,不过要重振德古鲁家族的雄风还有很漫长的等待,别费这个心,随遇而安吧。” ―― 一夜过去,雨还在下个不停,龙牙是走不了的,怀着这种心情陪伴在廉呈复身边,罗杰有种说不出来的疲倦。门紧紧关闭,谁也没有过来,包括赵雪晴;房间里却有四人,罗杰、季梦、惠慈和廉呈复。慈悲的出家人和身怀剧毒的蛇聚在一起会有什么事?季梦静听着两人的对话,身体不断发抖。 午饭时间已过,门外仍旧没有动静,共有的话题都说完,无话可说的静寂通常都容易引起倦怠,四人各自躺下,一句言语也没有,倒令静寂的房间变得静止,令时间变得更漫长。晚饭时间到了,门嘎然打开,进入房间的人是雾舅舅,他道:“金善已经平安度过危险期,所有钢针都被取出来,但是因为插入时间长,后遗症还很难说。” “真的吗?”廉呈复最初不能相信,等雾舅舅确认消息准确后,笑颜顿开,想冲出房间。 罗杰阻止廉呈复,雾舅舅道:“在进行手术过程中,金善一刻都没有睡,现在已经很疲倦了,你还是让他先休息为佳。脑部手术需要精细的动作,为了避免可能出现的差错,施行的医生都会尽可能地让病人保持清醒,所以此刻金善是最应该休息以恢复体力的人。我是来向你们说明事情,待会儿我也要睡上一觉,惠慈、季梦,这里交给你了,罗杰要去照顾阿玲,他的工作不轻松。” 被雾舅舅如此提醒,三人才发觉罗杰不见踪影,是什么时候?不言而喻。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五十六话 雨中光芒 门无声打开,又悄悄关上,透过双重窗户,窗外那乌云密布的天空,雨虽不大,时断时续,云朵却怎也不愿退去,似乎是在哭泣。颜志通医生站在第一道窗前,观察欧阳玲的病情。躺在里面房间床上的欧阳玲此刻很平静地睡着了,发红的鼻尖和沾水的脸庞上隐约可见曾经哭泣的痕迹。与宁亚穗长年相处,罗杰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坚强少女痛哭的模样,因此不能确认欧阳玲是怎个哭法,反正现在是疲倦而睡。“哭累了,这也是正常的。”罗杰自言自语:“大小姐怎么会哭?” 颜医生见罗杰进门,却一声不吭地站着,问道:“你怎么了?担心阿玲小姐的病情么?不用担心,只不过是长时间保持清醒而出现劳累感而已,没事的。告诉你一件事,我和雾舅舅在替金善做手术前向阿玲小姐提个建议,就是也让她做手术。以阿玲小姐目前的情况,再不动手术就来不及,即使是强迫也要做,能否成功就看这一次。手术稍后进行,阿玲小姐要休息,我们也要休息,这是事实。金善的事可以按计划传出去,你掂着办吧。” 罗杰道:“真不像平常的你,是大小姐让你转述的吧,多此一举,我知道了。对了,大小姐会哭,就是说她在金善手术过程中遇到了什么事,很伤心的?” “也不大如此,有句话说得好:爱得深,伤得也深。伤害不仅是因为分手,相爱却不能一起的痛苦也是一种伤害。整个手术过程中金善都没有睡,喃喃地说着和穗姬的名字,这对于阿玲小姐来说无疑是最能挑起她内心深处的记忆,挑起了她的悲伤,所以才分了心,没法亲自动手。” “全说出去了?” “没有,阿玲小姐只是哭,什么也没有说。看哪,雨小了,天空泛起了红色。”颜医生的悲伤仅维持了一会儿,很快就反应过来,抬头见天空开始放晴,夕阳的余辉从云间射出,一点红光,很快就被黑暗吞噬。到了此刻颜志通才继续道,“即使只有一瞬间也好,经过了连连的阴雨,太阳重现、光明重临的一刻仍旧让人激动。我就是在那种时候遇到宁亚穗小姐,那个命运改变的时刻。” ―― 滴着肮脏水珠的阴暗下水道是老鼠们的安居之所,硕鼠依靠人类残余的食物长成了巨大的模样,也因此变得有害。下水道温度稳定,是理想的居住之地,却也不尽安居,哪一天天下大雨,住客们就得慌忙逃命。同样是个下雨的季节,一个飓风袭击了某个城市,下水道很快就被湍急的流水充满,老鼠们只好钻过各个或自打的或倒塌的洞**各自散去。逃跑的过程中,一只小鼠迷失了方向,与大队失散了,尤其是与母亲失散,对于一只未完全成长的孩子而言是个灾难。这还不够,倒霉的是,小老鼠闯入了人类的地方,一个干净的家。它晕过去了,人们以为它死了,把它重重包裹在袋子里,丢弃在垃圾桶内。 雨下的夜色藏着一只斑纹浣熊,灰白色,脸上带着一条条黑色的条纹,虽不怎么可爱,却很欺负人,黑色条纹遮盖了它狡猾而精灵的神色,形成一副冷漠的“尊容”。它从安睡的檐棚下跳出来,顺着细长的铁梯跳下,却不是地面,后巷的积水足以淹没一只大浣熊,它只好离开这个范围,跑到没有行人的大道,找到放置在角落里的垃圾桶,急不可待地****桶子,寻找能吃的食物。它运气好,找到了整整一袋子没有动过的面包,就地吃起来。“叽”,极为微弱的一声撕叫引起了浣熊的注意,它哄着雨水淋湿的东西,伸手在黑暗中寻找,终于找到那包裹着小老鼠的袋子,于是叼着虚弱的小鼠回到自己的家。 浣熊最初是否想把小老鼠留到下一顿,无从知道,但是小老鼠醒来的时候发现伤口合上,一只巨大的不认识的家伙用温暖的身体为自己保暖,暖得像躺在妈妈的怀抱里。老鼠翻身偎依“父亲”,浣熊也给予对方一个僵硬的安抚。 大雨清洗了脏乱不堪的街头,清晨的空气变得舒爽,高楼大厦的墙壁变得明亮洁净。雨渐渐停息,太阳羞涩的脸隐没在厚厚的云层上,只透出微微的光芒,路灯仍旧亮着,路上铺了一层不浅的水,走在上面即使是猫也会造出声音。这时候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个人在走动,包括一个撑着雨伞的女性。她有着一头褐色微卷的头发,裹着一条波浪花纹披肩,穿一身暗蓝色的长裙,戴着不起眼的银襟饰,时刻透露着朴实和美丽。在人群聚集的繁华城市里,她的打扮是普通的,毫无潮流的成分。 这女性走到浣熊藏身的家门下,抬头盯着光秃秃的墙壁,喃喃说道:“找到了,妖族的孩子。”浣熊背着虚弱的小老鼠冲出来,对准将会为自己造成威胁的人类张口咬下去。女性伸手凌空抓住浣熊,把它甩到地上,道:“居住在这么一个不合适的地方,妖族也没落了。” “才不是,不管人类创造了多强大的文明,这片土地仍旧有我们妖族的存在,他们是无法逃脱大自然的束缚,他们只会取和丢,根本没有学会如何运用。”浣熊道,并且俯身准备下一次攻击。 女性似乎被对方的话吸引:“大自然的束缚,很有趣的想法,告诉我你的名字。” “恩泽。你呢?”小老鼠醒来,看见阳光下那人类女性笔挺的身姿,陡然间觉得对方美得无法形容。 “宁亚穗。”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五十七话 再往殷州 “颜志通,颜志通。”罗杰在呼唤陷入回忆中的颜医生,后者回神,却道:“我们是时候劝劝阿玲小姐了。” ―― 雨后的早辰,红日终于露面,一丝风吹拂而过,几天以来的大雨让空气变得清凉,之前被高楼大厦困住的热力就这么被带走,暂时的欣慰人们感受到了。欧阳旺通过电话知道他父亲阿提隆泰身体健康,状态很好;只因为北方连续无雨,地面干裂,是要担忧今年收成的时候;幸好能喝的水还有储存,粮食方面也不至于马上陷入困境。欧阳旺的担忧由罗杰化解:天气不久就会发生变化。“罗杰什么时候都像个天文台。”欧阳旺的喃语没有被睡听见,这是幸事。他看看穿一身服务生打扮、臂弯里架着一条白毛巾的关思源,道:“罗杰怎么还不现身?” 自从罗杰对郭全枕说了那些话以后,关思源也不能留在家里过封闭日子,他父亲关悯兴让他来膳斋做兼职,关思源找不到不来的借口,只好顺从。“你们有没有发现最近雨多,再这样下去雄城会被水淹没。”今天并不是关思源的工作时间,不过罗杰又让自己来,只好趁着下课后的空闲跑来膳斋。 对于关思源的话,龙牙没有表示,赵敬保道:“如果是殷州的话,可能会山洪暴发。” 欧阳旺听了这话,突然发现身处殷州的大龙王和高胜如,还有豪丹全可能有危险。这点心思被龙牙看出来了,后者低声道:“不用担心,泰彭坦的第五校区又称为河道学校,是专门研究陆地水域的妖族学校,那里聚集的都是一些对水力有研究的家伙,这种程度的雨量不会超越他们的能力范围。比起长期受到保护的殷州,我更在意南方龙纹谷的情况,那边的雨比这边大,恐怕是最麻烦的。” “那你没有南方龙王的消息吗?” 龙牙低声道:“有,泰彭坦一直监视陆胡的动态,不仅了解南方龙王内部的争拗,还知道他们已经把宫殿迁移到高地,并打算破坏龙纹谷水库。陆胡家族是操纵水的高手,我们计算过今年到现在为止雨量和流量,目前汇集的水量还不足以破坏龙纹谷水库的程度,我们还有时间。”这些话没能让欧阳旺心情放松。“不过我没想过赵敬保和关思源是同学,看来赵晖这人为自己做的事多得很。” 就在此刻,赵敬恒不知怎的说了一句带刺激性的话,关思源气急败坏地喊道:“你们到外面去比这里好多了,你们不过是写论文而已,而我今年要考升学试,现在是温习时候,罗杰还说什么要我独立去考入泛舟,哎,我怎么这么苯,竟然被你们指指点点的。”龙牙乐着呵呵笑了几声,被关思源听到,狠狠地瞥了一眼,不满地道:“爸爸要我考泛舟,连罗杰也这么说,你知道有多困难。” 龙牙自斟了一杯茶水,喝了一口才道:“学和用是两回事,学到的专门知识不一定能实际运用在工作上,这可是很无奈的现实。” 关思源无奈地扭过脸去:“还是敬保你就好了,到外面去就能攒大钱了。” “苦处你又知道多少。”赵敬保不直接反驳,但话是真的。 充满嫉妒和晦气的言语真实地表达了关思源的内心和现实,欧阳旺并不知道那么多,可是语调里的味道不用鼻子也可以嗅出来,他却道:“别为这些吵架。” “你这个妖怪就别插入人类的事里。”关思源和赵敬保同时冲着欧阳旺喊,令龙牙无奈地退到一旁。停了一会儿,赵敬保忽然想起了赵梨,缓缓说道:“阿梨受你们照顾了,有这么多朋友,不过因为是妖怪,爸爸不会喜欢。那两个小鬼,涟漪、耀明跟我们没多大差别,都是那么顽皮,好奇心又重,也很喜欢玩耍,跟我们没有什么区别。听说涟漪曾经大闹泛舟学校,弄得阿玲小姐几乎晕倒,我还不大相信。现在想想,欧阳玲她还真是不可思议。” 赵敬保的话刚结束,有人就大笑回应:“大小姐什么时候都会让人感到不可思议。”说话的人是罗杰,脸上还带着一点倦意,也有一些难以掩饰的兴奋。 龙牙道:“金善平安无事也未必能让你罗杰高兴成这副模样。” “大小姐答应动手术,在我们回来前手术就会完成,这怎能不高兴。”罗杰道,“好了,人都到齐了,关于金善的事我会一路上告诉你们,没时间了,走吧。” 赵敬恒追问道:“姑姐在什么地方?” “她要留下来照顾金善,不会离开,也不会去殷州。”罗杰催促众人离开,乘坐的是另一辆较大的车子,而不是平常驾驶的小轿车。“那车子装不下我们六人。”六人――罗杰、龙牙、欧阳旺、关思源和赵敬保、赵敬恒两堂兄弟。 出发的时候将近中午,六人在膳斋取了食物,在车上吃了一顿不像样的午餐,身为驾驶员的罗杰倒是什么也没动,一直专注前方。转入小路的时候天暗下来,皱巴巴的乌云底部不时传来雷声,雨滴停留在半空,地面带着水的痕迹,有点滑。大雨是过去了,但是天气仍不稳定,而且散发着一种闷气。“怎么说呢,感觉很奇怪,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不过已经下过豪雨,应该不可能有这种感觉。”关思源说的是罗杰心想的话。 “别有事没事就用‘魂语’。”罗杰一句话怪责关思源,然后沉默,气氛骤然凝固,其余的人只得叹气。此时车子转入殷州范围,马上就要进入加油站。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五十八话 赵晖的心声 加油站旁边的停车场停泊着一辆黑色的车子,里面空无一人,所有人都走了,目的地并不是殷州。午夜的黑暗让天际边的雷鸣清晰响亮,阵阵的闪电在树林的枝叶间闪耀,更增加了黑夜的恐怖。罗杰从空气的流动就知道,盘旋在殷州上空的乌云已向北方飘去,向着阿提隆泰的地方而去,将会给对方带来丰富的水量。给南方带来水灾的云会给北方带来甘露,罗杰觉得这是一种预兆,可以说如今一直平静逗留在家里的德明即将觉醒的征兆。 阴森的林间,走在湿滑的泥径上,关思源一个踉跄跌到,沾了一身湿泥,并埋怨罗杰的提议。“谁如此胆大,竟敢埋怨我们尊敬的罗杰先生。”黑暗中突然冒出响亮的一声,吓怕了关思源和赵敬恒。赵敬保左右查看,没找到说话人,只在闪电的光芒下找到一只不应该在雨夜出现的兔子。“这么盯着我是不是想找麻烦?” “兔子,现在是你来找麻烦,安静点。”罗杰哼了一声,如对准猎物般冷视兔子。那兔子化成人型,是个年纪不大的孩子,瘦瘦的脸,细细的臂膀,长长的双腿,怎么说都是瘦,不过红润的脸色倒不是营养不良的样子。罗杰看着这兔孩子靠近,问道:“术围,高胜如在什么地方?” 术围道:“仍在大龙王身边,这些天来他一直教垠塔他们了解人类的物品,算是帮了我们大忙。” “他比我们想象的做得更好。”龙牙不经意赞了一句。 术围道:“豪丹全不在大龙王的宫殿里。”因为罗杰追问豪丹全的事,术围不得不照直说,“他躲进树林,但在我们的监视下没有对殷州赵家有任何动作。……”后面的话中止了,术围、罗杰和龙牙都注意到有人存在,“豪丹全。” 在雷声的遮掩下,树林里各种细小的声音被忽略,第五校区的妖族们领着一群灰狼走出来,为首的是匹两倍大的巨狼,似乎不能变身,而且身体虚弱,其精神状态简直让人不忍目睹。罗杰走过去把项圈摘除,让豪丹全恢复人型,瞧着他急促的呼吸和微张的眼,道:“大小姐曾经说过不要追究当年的事,你为什么不听从呢?看看现在的你,愤怒已经占据了你的内心,令你的容貌改变,比那时候难看得多。放弃吧,大小姐放弃了仇恨,你为何执着于与你无关的仇恨中,一点也不像你。” 欧阳旺本想说几句,旦见罗杰先说话,不愿打搅,等对方完了才道:“豪丹全,回家去吧。”话音未落,龙牙示意不要说话。“是谁?”但欧阳旺还是忍不住低声问了一句。 “赵晖。”黑暗中,龙牙所说的名字让赵敬保既惊讶又高兴:高兴的是终于见到爸爸,惊讶的是深夜时分,爸爸来树林里做什么?“他们要到那边的小庙里。”罗杰听后,利用闪电对众人大手势,让关思源、赵敬保和赵敬恒留下,由术围看守,其余的人去跟踪赵晖。 熟悉地形的罗杰绕到一条轻便木桥下,抬头看着桥上,见由数块木板搭建而成的一间简陋小木屋――哦,不能算木屋,因为没有屋顶――里面放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玻璃瓶,算是庙但不是庙的建筑。罗杰张望后低声道:“瓶子是赵雅芝的遗物,赵晖和另一个人正对它拜祭,以前巡山的是个老人家,早些时候过世了。”豪丹全惊讶于罗杰对殷州举动的熟悉,正要发问,被龙牙制止了。或许是因为血缘太相近,赵家的人面容相差不大,圆头、长脖子,身材不高,略有一点暗哑的肤色,令大家一时分不清。 一只小巧的黑狸进入罗杰的听力范围,低声道:“新的人是赵昶,比赵晖高一点,赵晖的堂弟弟,与赵晖关系密切,因此选中当巡逻的位置。罗杰先生,赵昶最近和我联系过,打听附近妖族的活动状况,我没有把大龙王和豪丹全的事说出去,只是他注意到而已。怎么办?”泰彭坦简要说明一些事情,并等待罗杰指示。 “以不变应万变。”罗杰是这么回答的,“嘘,我们听听他们说什么。” “你真要这么做吗,敬保这么做也不为过,是你对欧阳爱纱太执意。” 赵晖道:“或者你说得对,可是我要让敬保知道殷州是谁在做主,擅自跑到泛舟去找欧阳玲,不知什么时候会和妖怪们混在一起。你也看见欧阳玲回来时那神气的态度,还有赵梨对妖怪的态度,我可不想敬保也变成阿梨那样。我要得到爱纱,为此杀了欧阳淳,尽管如此爱纱还是不肯跟随我,所以我才在她的车子上做手脚,只想教训她,不曾想过会害死她。但是欧阳玲不能小瞧,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会回来报仇。” 两人一边谈论一边走过便桥,却不曾想到桥下有人偷听。“爸爸,你说什么?你竟然对阿玲做那么过分的事。”赵敬保没有听从罗杰的吩咐,擅自跟随队伍,不巧就听见了赵晖这些话,咬牙道:“一个还不够吗,强迫阿恒去面对欧阳玲,‘即使不能杀她也要带回殷州’,这可是你说的。阿玲她放弃仇恨来帮助殷州,你却恩将仇报。” 豪丹全也想出去,龙牙一把抓住,反倒没有一人去阻止赵敬保。“住口。”赵晖大喝一声,和赵昶一起把赵敬保拖到镇里去,三人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似乎越来越麻烦。”泰彭坦道:“赵敬保是非常重要的人,殷州的族长,欧阳玲小姐计划里的其中一人,必须保护他。”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五十九话 交织的过去 “未来呢?殷州赵家真的愿意永远地封闭于死域里吗?” ―― 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华丽宫殿的宁静,泰彭坦带领着罗杰、龙牙等等一大队人闯入,全部人都留在庭院里等待下一步行动。高胜如早就从空气中嗅到罗杰和关思源的味道,想着他们怎么会到来,听闻风声,连忙丢下手中肉块,飞奔出来,看见了令他大吃一惊的情形:罗杰的左手变成了一条藤蔓,紧紧地捆绑着豪丹全;豪丹全一副欲要发泄愤怒却被困住的模样,恐怖的神色令高胜如也愕然;龙牙身边除了熟悉的欧阳旺和关思源,还有另外一个人,两人正安慰他,说什么“不要紧”、“不会伤害他”之类的话;术围和垠塔说话,泰彭坦向高胜如靠近,然后道:“这下子麻烦大了,赵敬保被捉回殷州,而赵晖所做所为全让豪丹全听见,我们再也不能隐瞒。” “如此严重?”高胜如举目向罗杰询问,见对方放开豪丹全,后者双脚一软,跌到在地,于是上前问道:“豪将军没事吧?” 罗杰道:“是你高胜如啊,豪丹全没事,但当时很危险,如果我迟一步动手,赵晖就死定了。真到了那种地步,恐怕大小姐要改变全部策略。”罗杰没有直接说明欧阳玲会对整体策略做出什么样的调整,不过想想也足够让高胜如感到头疼。“把豪丹全安置在某个地方,等他冷静下来才把事情告诉他。泰彭坦已经说了这事已经不能隐瞒,那么祥福龙王这边也可以听听。啊,对了,发生这种事让我忘记金善的事。” “二哥他怎么样了?” “手术成功,已过危险期,不过因为脑部曾经受损,以后会出现什么样的后遗症还难说,但放心,就是有后遗症也是手脚协调上的不适,没什么。对了,既然欧阳旺在此,让他与祥福龙王见面才符合礼节。”罗杰两三句就把事情说完了,让高胜如很不满,但见龙牙露出不悦,吩咐垠塔安置一众人等,然后带罗杰、欧阳旺和龙牙去见祥福龙王。尽管和穗姬与大龙王祥福有那么一段恩怨,这次营救金善的行动和高胜如的教导却让祥福感到和穗姬的诚意,因而不能对罗杰表示愤怒,一夜平静度过。 翌日早晨,大龙王祥福召集了罗杰、龙牙等客人,问:“吾儿金善的病就谢你们照顾了,但吾听说殷州似乎与你们有关,这是怎么一回事,能告诉吾么?”龙牙和高胜如同时看着罗杰,可罗杰一声不吭,哀伤的沉默使得四周气氛沉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是龙牙看穿了罗杰的沉默:“豪丹全还未到。”话音刚落,泰彭坦和术围陪同豪丹全过来,跟随后面的是垠塔和洛沁纱,豪丹全一脸疲倦,无神地瞧着众人,然后静静地地头。“人都到齐了。”但罗杰仍没有说话。 泰彭坦道:“那种事情罗杰是说不出口的,由我来说明吧。”罗杰依旧沉默,站起来轻轻踱步,最后微微点头表示允许,泰彭坦才得以继续阐述过去。 “欧阳淳是北方龙王阿提隆泰的儿子,老年得子的他尤其是因为得到拥有原族血统的儿子而高兴,所以千方百计地保护欧阳淳的母亲赵雅芝贵人。可你们也知道,当年宁亚穗小姐,也就是和穗姬本人封印了妖族,刚生下孩子的赵雅芝因为失去阿提隆泰龙王的保护被迫回到殷州,回到出生地寻找庇护,那时候欧阳淳是个婴儿,殷州的人都讨厌的就是嫁给了妖族的女性,因此把他们**关禁在山坳后面的地方,之后每年春天举行一次驱鬼活动,为了让那孩子认为自己是魔鬼。赵雅芝死后,欧阳淳也认同自己的身份,直到遇到赵同耀、赵同庆兄弟为止。赵同庆是从他父亲那里得到看管欧阳淳一职,从小就认识欧阳淳。一个自小就被关在黑暗牢狱里的人,欧阳淳的心是很单纯的,两个单纯的孩子待在一起,很快就成为朋友,尽说些心底话。让欧阳淳认识欧阳爱纱的人也是赵同庆,看着欧阳淳死的也是赵同庆。欧阳淳和赵晖同时爱上一个女人,可欧阳爱纱却只爱欧阳淳一人,憎恨欧阳淳的赵晖借自由行动的方便,趁着欧阳爱纱不在,把赵同庆绑在祭祀的地方,让他亲眼看着欧阳淳的死。把活活烧死一个没有反抗能力的人,不管怎么也是过分的做法,赵晖尽量隐瞒罪行,就连殷州的人也不知道欧阳淳是怎么死的。” 说到这里,泰彭坦呜咽着,双眼红了,“阿提隆泰龙王能力属于水,本来欧阳淳也有那种能力,可是赵同耀切断了他的妖力源,令欧阳淳无法爆发力量,就是这么一回事。那天我们发现事情不妙的时候连忙赶来,赶走了赵晖和赵同耀,扑灭了火却仍救不了欧阳淳:这是我们的遗憾。欧阳爱纱的女儿欧阳玲小姐知道真相,知道赵晖夺走了母亲的朋友利娅,知道赵晖杀死了父亲,知道赵晖摧毁了自己的家,但阿玲小姐选择忍受痛苦,放弃仇恨,一心想让殷州发展起来。” 这是一种痛苦,不同的人,相同的心:泰彭坦说话的时候忍受着如针刺般的痛苦;罗杰一直握紧拳头;欧阳旺是第一次听见弟弟的死法,忍不住落泪;就算是敌人,祥福龙王也觉得赵晖走错了路,已到了无法回头的地步;其余的人没有吱声:赵敬恒突然发现自己并不了解伯父,他的狠毒与欧阳玲的宽容绝不相称,“这种人值得你去保护吗?”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六十话 黑鹤归来 “欧阳淳的死不是殷州赵家的集体意思,纯粹是一段由爱之嫉妒所造成的悲剧,阿玲小姐是清楚知道真相,所以把一切仇恨埋藏了。”泰彭坦对殷州的过去作一个最后总结,故事结束,四周一片静默,是对惨死的欧阳淳的默哀。 “这种人值得你去保护吗?”赵敬恒的低语在安静的空间里徘徊,罗杰忍痛道:“大小姐不保护赵晖,她想要保护的是殷州赵家。” 豪丹全此刻心情低落,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对和穗姬的感觉。欧阳玲让宁百清转送给阿提隆泰龙王的信中也提过欧阳淳的死不过是私人恩怨,却没明说赵晖是用什么方法杀害欧阳淳,一个不懂世事的人就这么死了,他的存在还有意义吗?“即使如此,你也要保护殷州赵家么?”从深渊深处挤出来的几个字眼,透露着豪丹全对事件的态度,“不可以原谅赵晖,让他活着对我们威胁太大,这个人绝对不可能实行和穗姬的计划,他会毁掉殷州。” “所以我们要让赵敬保回来。”罗杰终于把痛苦忍过来了,“绝对不能容许对殷州赵家的人动手,这一条是不能改变;只是,赵晖此人除外。” 龙牙问:“主人什么时候改变做法了?” “是我的决定,如果大小姐有异议,那么一切责任由我来承担。”罗杰咬牙笑道。他的心情在场所有人都明白,谁也没有对他的建议提出反对。 ―― 高胜如用惊诧的神色盯着龙牙,道:“竟让原族的一个人去联系殷州周边各位龙王,会不会超出赵敬保的能力,阿玲小姐做事总是考虑周到,惟有这件怎么想也看不出她的明智。总而言之就是前景不明,她的计划能否成功还是未知之数。喂,龙牙,有没有东西吃,我快受不了了。” “想吃的话就向你父亲的人要,别来找我麻烦。”龙牙见罗杰和豪丹全出去了,屋里只有他和欧阳旺以高胜如陪伴左右,泰彭坦和术围也出门去看小白龙艾提纱的工作,大龙王已准备回家,庭院里多的是忙碌的小妖们,窗外的热闹和屋里的冷清形成强烈对比,忍不住叹一声。“世界上的事大多数并非如计划中理想,不确定因素多,事情发生变化的可能性就越大,主人不是不了解赵敬保的能力,但是要建立一个能让人类和妖族交流的地方可不是单靠殷州赵家就能完成的事,赵敬保一个人是绝对做不了的,这不是明摆的吗?高胜如,或许主人想的不是让赵敬保一人承担殷州发展的障碍,恐怕是了解到这些事情才决定赌一赌各位龙王的反应。看来是没问题了,至少无人反对。” 垠塔敲门进屋,头一句话就道:“罗杰接到新任务,要独自离开殷州,他说临走前要龙牙你来接手。” 龙牙一愣,没有发问,向高胜如和欧阳旺示意,四人陆续步出大屋,踏过树林间的小径,很快就到达那天晚上待过的小桥下。四周找不到罗杰的身影,龙牙只看见人型的泰彭坦站在巨木后面,远远看着殷州,问道:“罗杰、关思源和赵敬恒不在么?” 泰彭坦道:“罗杰已经走了,赵敬恒和关思源在村子里,罗杰先生交代过他们别把大龙王和北方龙王的儿子在附近聚集的事说出去,不知道能不能信得过。” “关思源的话,你们完全可以信任,拥有‘魂语’的人不能把别人的心底话传播出去,这是灵界的规矩。”热闹的林子里传来了一把好久没有听见的成熟女性的声音,是黑鹤,她道:“葛期礼曾向我发出请求,就是把郎斯蓝带回灵界;不过我告诉他主人看上郎斯蓝转世之后,葛总执行官很爽快地收回请求。”还是那身黑衣,还是那条长丝巾,还是那副不屑一顾的表情,黑鹤从山底缓步上来,不直接到殷州,却从未让视线离开殷州。“罗杰差点就破坏了主人的计划,幸好在没出事前发觉。好了,罗杰要处理别的事,殷州将由我来处理,安德鲁先生直接从琴城转到龙纹谷。”此时的黑鹤想的是欧阳玲的那段话:“把罗杰送到远处是不让他胡来,而第四校区的校长波多礼是罗杰的朋友,有共同处理大事的经验,没事的。” 但龙牙没看出黑鹤的思考,追问道:“罗杰那边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龙纹谷水库崩塌了?” 黑鹤脸色凝重,却看不出对龙牙这些提问感到忧心:“你感觉真灵敏,是‘元’吧。龙纹谷水库昨晚发生大规模山体滑坡,造成坝体有轻微崩塌,但不至于造成全面倒塌,溢出的库水没有对纹城造成损害;只是滑坡后山泥堆积在水库里,那里已经蓄不到足够的水量。罗杰先生就是去了龙纹谷也没事可做,他要去第四校区,刚收到准确消息:那里爆发流行病。” “人类。”龙牙一声低语,有问:“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去接回关思源。”泰彭坦凑过来说话,然后走到后面一棵大树下,一群狼发出了咆哮声,黑狸跑出来,躲在龙牙身后哆嗦。 有黑鹤在,龙牙不能打断对方,前者道:“豪将军,才不见一阵子,你怎么变得这么憔悴,休息不好是吧。主人早已警告过不要追究殷州的事,你偏不听,我也没办法了。还有,不要对泰彭坦动怒,他绑着你是为你好。” 豪丹全道:“他把压抑妖力的项圈套在我身上,我还能做什么。”他慵懒地打个哈欠,奋力扭动身子以驱除晦气,才继续道:“既然我知道全部事情……”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六十一话 干女儿 “既然我知道全部事情都是赵晖一手制造的,欧阳玲动不了手,那么由我来做这个坏蛋身份。” “豪将军。”欧阳旺想制止豪丹全,不过看来没有用处。 豪丹全道:“我是在殷州附近遇到穗和,由那时候起我就成为穗和的真实主人,尽管她名义上是陛下的奴隶,可待遇比其他奴隶优待得多。陛下说她有着过人的力量,执意让她学得更多,我惟有把家族的一切学识都传授给穗和。她很认真,也很聪明,在我几个亲生子女中也没有一人拥有与她相提并论的能力,因此也把穗和当成自己的女儿看待,尽管她时时做出顽皮的行为,但作为父亲,我想我还是能给她一份安定的生活。当我知道她将以我女儿的身份嫁于金善的时候,心情是多么的兴奋,但又感到担忧,因为我知道从此以后她的生活将不再平静。”豪丹全长叹一声,再道,“作为自己的女儿,亲眼看见她受到那种伤害还能够置若罔闻吗?龙牙,你要明白我现在的心情,我想我不能向和穗姬一样放弃仇恨。” “因为阿提隆泰陛下?”黑鹤已经明白豪丹全想表达什么,“把我主人宁亚穗当作是自己女儿,或许是命运,到最后以阿提隆泰陛下的意思成为你名义下的女儿,豪将军,你应该感到满足。”豪丹全没有回答黑鹤这些傲慢的话,后者倒不在乎,“豪将军,你只知道欧阳淳的死是赵晖造成的,可是这件事还藏着更深的故事,你最好放弃仇恨,要不你就不能接受真相。” 豪丹全十分惊讶,问道:“和穗姬她被赵晖……” “没那种事,赵晖连出卖她的可能也没有。” “出卖?”豪丹全感到困惑,那是因为他不知道十岁以前的宁亚穗。 见黑鹤不说话,龙牙代替她解释道:“主人曾经被人出卖,出卖她的人正是她的父亲――宁百清先生。”这是豪丹全从未想过的事请。 宁百清,那只灰黑色虎斑猫,一直竭力帮助阿提隆泰与欧阳玲见面的中介人,豪丹全怎么也不能想象出他曾经出卖了欧阳玲的前身――宁亚穗。他瞪目看着龙牙,不相信宁亚穗与宁百清有着这么一段过去:“为何她能如此宽容?” “亲人。”其实龙牙也不知道宁亚穗在离开阴间时候对宁百清说的那些话,但他也能想象出令宁亚穗放弃报仇的理由,尽管这不大正确。黑鹤也没有解释这个,毕竟宁亚穗不想让宁百清难办。好了,谈话结束,大家一时之间都沉默了,然后讨论应该如何处理殷州的问题还有安全地把赵敬保救出。 欧阳旺并不想去殷州,以避免不愉快事情发生。他从树林的缝隙间眺望,远远看见连绵不断的缓坡下,深褐色的山型屋顶连接成一片人造小型山丘,斑块状的花纹看起来像匍伏在地上的巨龟背壳,浑然一体。殷州下山的路旁是片绿油油的梯田,水静止着,风停顿着,宁静的土地上不时飞出几只白色的鸟儿,细而长的脖子双腿忽然收起来,宽阔的翅膀奋力拍动几下,徐徐降落在田边,在几个拿着锄头的赵家人的身边活动。欧阳旺遥望赵家的人和没有力量的普通动物相处融洽,心底感到诧异,喃喃说道:“要是赵家的人将对待白鹳的态度对待妖族该多好,省却阿玲多少心思。” 高胜如突然凑到欧阳旺耳边,道:“豪将军还是有不满,他这样子去殷州一定会引起赵家的注意,得想个办法把他留在林子里。” 欧阳旺想了想,道:“但这样做对他不大公平,有什么办法能隐藏豪丹全的身份?”欧阳旺不知不觉把音调提高,后面的话让龙牙等人听见了。他还不察觉,正想说话,听见垠塔道:“我也想去,不过瞧我这样子是去不成了。”欧阳旺抬头打量垠塔,只见他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戎装,脑后的发髻马上就暴露了他的身份,这不能不让欧阳旺表示担忧。 黑鹤和龙牙没有表示,两人在想应该如何把这几个人带到殷州,没想到却是泰彭坦想到办法。人型的黑狸抽摆手臂,几只藏得好好的鼠类跑出来,送上几个包裹,又溜到斑驳的树荫里去。泰彭坦打开包裹,把里面的衣服取出来,递给垠塔道:“你穿上这个,虽然不怎么舒服,但总比你这身戎装好得多,也减少被赵家发现身份的机会。听着,殷州平常这个时候是只有零星出现的游客,大多数是意外闯入,尤其是在假日前后,会有数人到十数人之间,幸好明天就是。他们不会有什么准备,所以我们也装成那样子就可以了,还有一点比较幸运,负责接待登山者的人是赵同庆,我们去见见他。”泰彭坦突然停顿话语,看看困惑的垠塔,大家都明白了:在泰彭坦所知的范围内,大龙王没有对付人类的登山者,却给大龙王的妖怪们带来麻烦。泰彭坦抬头从树冠些许缝隙中观看天空,见东边飘来一层厚云,道:“总而言之,我们今天就在殷州过夜。”他换了一种愉快的语气说话,“对不对,龙牙哥哥?” 龙牙全身起了疙瘩:“别说得这么肉麻,你这小鬼。” “是是是……再过不久就会下雨,我们要淋透了才好进去。”泰彭坦看着南方的天空乌云密布,又自言自语了一句:“南方的雨好大。” 拿着蓝色和黑色交替的旅行包,豪丹全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了,我忘了我在冬天来过殷州,这里的人可能会认出我。” “麻烦。”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六十二话 泰彭坦的提议 “麻烦事。”黑鹤无奈地说了一句,从树间眺望殷州,然后道:“要让豪将军进入殷州并非难事,只不过这是你的地方,由你来想办法,泰彭坦,让我看看你的智慧和解决问题的能力。” 泰彭坦脑子飞转,不久就露出自信的微笑,向龙牙问道:“能借我一点力量吗?” “我?”龙牙莫名其妙地指向自己,不能肯定对方的意图,但也不能拒绝,“你要借我什么力量?”黑鹤也笑了笑,却装沉默。 泰彭坦从衣袋里掏出一对小荧光球,先把两个都给了龙牙,过了一会儿叫龙牙把其中一个交给豪丹全。两人互相对望,回头看着泰彭坦,泰彭坦说道:“龙牙,你变身为犬,体积比德明小一点,能行吗?”龙牙终于明白泰彭坦的用意,一俯身,人型的躯体变成犬型,一只浑身全白、没有半丝杂毛的大狗。同一时候,豪丹全也变了身,却不是原本的狼型,而是和龙牙同样的外貌。高胜如和垠塔惊呆了,泰彭坦道:“平常玩伪装游戏时候的东西还真管用,这下子我只能叫高胜如作哥哥了。”龙牙这次变身似乎不能说话,却神智清醒,听了泰彭坦嘻笑的话,不吭不响地经过对方身边,用毛绒绒的尾巴扫过他的脸,扯高气扬地走过去。“好了,龙牙,我想出这么多好主意你应该感激我才对。” 高胜如看着脚边的“狗儿”豪丹全,道:“要感激你的人应该是他吧,可是泰彭坦,这样行吗?这个会不会有时间限制?” “一次可使用的极限是六小时,不过别担心,殷州会有人帮忙的。”泰彭坦边笑边走,不多时就领着三人两犬走出林子,慢慢靠近殷州的牌坊。 黑鹤把小孩子们的游戏欣赏够了,拍手道:“干得好,泰彭坦,那么闯入殷州的事就交给你和龙牙,我去找艾提莎。祥福龙王的小妖们还需要照顾,恐怕赵敬保也难逃赵晖毒手,到时候就需要艾提莎的能力。我在这里做应接,你们小心点。”说罢,黑鹤转身,摆手就走。这种无所谓的态度令在场一众人等面面相觑,是该感叹还是该责备,谁也说不准。 ―― 下雨前的殷州,零碎的阳光逐渐变得暗淡。在田间觅食的鸟们远远看见乌黑的云飘来,纷纷离开空旷之地,躲起来了。空气中的水大量增加,视野变得朦胧,田也瞧不见踪影,云雾在树林的上方降下,带来凝重的气息。龙牙很不喜欢这种湿润的空气,这会令他充满瘴毒的身躯更加骚动,他不断打喷嚏,徒劳地驱走围绕在脸颊的湿气。龙牙不愿如此,使劲甩动身体抖去沾在毛尖的水珠,心想:“雨还没有来,水就漫上来了。” 欧阳旺想帮忙,刚伸手,一颗豆子大的雨珠落在他眼前,接下来是连续性的雨点。 雨给了泰彭坦和龙牙一个很好的掩饰机会,他们是不会错过的。厚厚的乌云短瞬之间遮盖了殷州上空,轰隆隆的雷声在大雨来临前就响彻云霄,闪电的光芒在对面的山丘摆动,留下一条又一条光的余影。大雨倾盆而下,气势雄壮如同瀑布,直接打落在几人身上,令雨下的人们不得不忍受痛楚。因为要装扮成登山者的样子,泰彭坦把同样数目的大包分给众人背着,又戴上一顶不怎么干净的帽子,并且给每个人配上一条枯枝拐杖。垠塔对这副装备不怎么满意,可看见高胜如一脸不在乎的样子,算是忍下去了,但低声问:“殿下,我们这样好吗?这些衣服还有鞋子弄得我浑身痒痒的,想脱下来。” 高胜如道:“忍着点,还有别叫我‘殿下’,叫我名字就可以了,这种敬称会引来怀疑。” 欧阳旺道:“依情况来看,垠塔是最不熟悉人类世界的妖怪,最好装聋子,装作什么也听不见就好,你要说的话由我们替你说就更好。” 泰彭坦道:“不如也把他变成一只小狗好了。”这提议没有成功,高胜如和欧阳旺都拒绝了,理由是照顾两只大狗已经很勉强,再多一个就不能上山之类的。泰彭坦想想也同意,毕竟自己是个孩子,不适合带巨型犬只。从山上进入离开殷州的路布满泥泞,两旁石台阻隔,雨水把黄褐色的泥土冲刷下来,可恨把好好的一条路变成滑溜溜的山径。鞋子底已经沾满了沙泥,失去了摩擦力,就是泰彭坦也要小心走路,不用说垠塔摔到了多少次。好不容易走到牌坊旁,泥路变成石板路,一块块方形交错铺设,部分已经凹陷,形成“渠道”。汇集的雨水变成一条条湍急的小河,从天然渠道流出殷州,汇入山溪。脚下的石块经年累月地被磨蚀,泰彭坦稍不留神,滑倒了。他坐着不起身,哭丧着脸喊道:“好痛,哥哥拉我一把。” 高胜如很快就醒悟过来,把拉牵着两只狗的绳索交给垠塔,伸手把装嫩的孩子拉起来,关切地责备道:“都叫你小心点,下雨后的山路不好走。”欧阳旺哑然而笑。 泰彭坦趁高胜如帮忙拍走湿泥,斜斜地观察着殷州大路。因为下雨的关系,路上一个人也没有,于是回头盯着牌坊旁一间小屋,屋檐下挂着明星海报,旁边是道半开的小门口,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人正坐在门口处,对六个奇怪的访客上下打量一番,撑了伞过来瞧瞧,一字一咬牙地说道:“你们是登山客吧,夜里迷了路,走不到山下的村庄,这情形常见得很,尤其是现在外面雨大,要下山是不可能的了。”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六十三话 殷州的朋友 “你们是登山客吧,夜里迷了路,走不到山下的村庄,这情形常见得很,尤其是现在外面雨大,要下山是不可能的了。”说话人声音低沉,加上那逐字逐句吐出来的缓慢劲儿,令一句本来不长的话语变得相当漫长,仿佛在大地深处传来一般,又像是穿过遥远岁月而来。泰彭坦一声低语,道出此人就是赵同庆。他领着四人两犬进入屋里,慢慢地道:“我这里刚好有空房间,你们人多还带着宠物,可能拥挤了一点,这晚就将就将就吧。” “谢谢。”泰彭坦抢在高胜如说话前谢过对方,“请问大哥哥怎么称呼?” 赵同庆笑道:“你真会逗人,大哥哥叫赵同庆,你们叫我阿庆吧。”明明知道是故意说谎,但没有人道破,理由屋里还有一个年龄介于欧阳玲和高胜如之间、大约十**岁的年轻人。“阿晷,你去端茶,还上点菜肴来。”赵同庆粗糙的脸抽动一下,算是应付了客人,话语里并不怎么客气。客厅里摆设简陋,一张陈旧的沙发、一张满是痕迹的木桌子、一张摆着小电视的小柜,沙发后面留下一条长长的通道,通往后房。用于透光的天井此刻黑乎乎的,只有屋内的灯光来照亮,更显出雨下殷州的阴暗。 垠塔呆看着周围的一切,他不曾如此靠近人类的大屋,这是他第一次参观屋里结构,看起来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是赵家的房子非常简陋,简陋得不成体统:垠塔把殷州和大龙王的宫殿想比较,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龙牙悄悄挪动鼻子表示注意,垠塔看看高胜如,对方却和泰彭坦评论这个“肮脏”的地方,找不到插口的地方。“放松点。”倒是欧阳旺来劝慰焦躁的垠塔。 赵同庆带着客人走过一条连接着厨房、储物房的通道,从后门出去,从一个种植了大量花草、以竹篱笆为界的小院斜斜穿过,到达一间独立的砖土房。“好了,这里安全了。泰彭坦,这些人是怎么回事,早些时候镇长把敬保捉回来,今天敬恒就和朋友回来,你在这种时候带朋友过来是很危险的做法。” “啊,我知道。”泰彭坦简略介绍过众人,包括恢复人型的龙牙和豪丹全,“这次来是要保护赵敬保。” “他今晚将会公开受罚。”赵同庆不等泰彭坦把话说完就抢着把赵敬保的事说出来,“镇长,也就是赵晖他说敬保和赵梨一样与妖族好,所以要当着全殷州镇的人去教训他。说白了就是用荆条鞭打敬保。泰彭坦,事情真是这样吗?” 龙牙只得把那天刚到殷州就碰到的事一五一十地说清楚。欧阳旺道:“关于我弟弟阿淳的事,我也很想替他报仇,不过伤害最深的人却不愿这么做,看来我只好放弃,虽然并不甘心。”欧阳旺突然发现这几天的郁闷抒解了,“原来如此。” 赵同庆长叹一声,无奈地摇头:“真是没办法,你们打算救人吗?”没有人回答,在重要问题上保持沉默是因为龙牙没有决定最后一步的走法。“除了公开惩罚敬保,镇长这人是不会进一步伤害儿子的。我不能绝对保证,毕竟赵晖年纪不大,敬平年纪太小,完全受制于人,找个人取代赵晖是个大问题。” 龙牙凑过去,低声道:“不仅如此,赵晖忍受不了欺骗他的人,当年伊莉娜小姐欺骗他把身为替身的利娅小姐送到对方怀里,赵晖因此怀恨,对赵梨和赵敬平都不怎么好,可见他未必会让赵敬平接手殷州。”说完了那些话,看见赵同庆露出一副惊愕神色,龙牙笑道:“现在说这些还早,赵敬平是个未成年的孩子,我们没接触过他,还不知道他的能力。只不过如果是和赵敬平发生冲突的话一定要避免正面迎击,那孩子来头不小。”赵同庆点头同意,龙牙再次低声说道:“赵敬恒是我们泛舟的学生,我们从他那里听说了以件事:赵敬保的女朋友玛嘉烈怀孕了。” “真的吗?”在场的人都愣着,想到赵晖的性格,看来赵敬保的麻烦并未到此结束。 话题完结,赵同庆这时候才发觉泰彭坦带来的人都聚集在内屋门廊下,因为背风,没有受到豪雨的打击,而且大雨的声音也遮掩了他们的说话声,什么都不必担心被窃听。赵同庆推开双页门,踏进里面的方形小堂,宽敞的空间下布置着几件带些破损的老式几案,深褐色的桌椅,一件空博物架,没有柜子和抽屉,因为不想给旅客造成可以收藏东西的印象。赵同庆道:“你们就在内屋住几天,屋旁的墙壁开了一道小门,可以直接通往山里,你们要走的话就留个信号。”说罢,他说要去带点茶水来,走出去了。 龙牙等人把湿透的旅行包放在地上,各自收拾整理。龙牙到后面打开横窗,见倾盆雨水打落,毫无退却之势,心想:“这样大的雨,赵晖不会冒险走入山里,如果要惩罚赵敬保,地点应该在祠堂里比较妥当。”窗下是一片葱葱郁郁的灌木林,七色星点点缀着翠绿,带点浑然一体的色彩,一种雨中的美。眺望远处山景,朦胧一片,分辨不到哪里是山顶哪里是云际。“雄城的雨到这边来了,不知雄城情况如何。”龙牙忽然想到龙纹谷,忍不住去问黑鹤。 “这些事应该找泰彭坦,没听过远亲不如近邻吗?与其来问我这个藏在深山里的人,还不如向你身边那位负责河道工作的妖族提问要好得多,龙牙,听见没有?”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六十四话 启示之言 虽然黑鹤对龙牙无端端打搅自己的工作感到极度不满,但还是愿意把雄城的平安和龙纹谷下游纹城的灾情说给龙牙:龙纹谷水库滑坡后,汹涌的洪水毁坏了纹城堤坝,漫溢到城里街道上,造成沿河道路和低洼地区的大水,倒没有进一步的损坏,也是幸事。黑鹤从阴间回来不久,对龙纹谷的事才刚刚了解,只知道泰彭坦的同学兼朋友李铸已与陆胡见过面,成功阻止陆胡的大臣铿阙夫破坏水坝的计划,却阻止不了自然灾害的发生。是幸运还是不幸,这可不是由黑鹤说了算。龙牙只觉得泰彭坦做得很好,值得称赞。 欧阳旺听见龙牙在说话,以为对方是罗杰,听了一阵才明白是另一个人,问:“你这么关心龙纹谷,倒底是为了何事?” 龙牙道:“是主人,主人说水是带来改变的力量,有水的地方总是能很快地表现大自然的流动,主人她想亲眼见见水的流动,所以在整个泛舟,除了开放予人类的四个校区之外,第五校区就是泰彭坦的河道校区,可见主人对水的关注。从雄城开始,南北都有数条河流经过,不过将宫殿选址在河道中的就只有南方龙王陆胡,要想清楚了解水的流动,透过陆胡比其他人都来得好,他是上佳的人选。” “这种事情,让黑鹤或者罗杰也可以。”欧阳旺想到的是这个。 龙牙却道:“不,其实宁道淳才是最合适的人选,他是水之使者,可惜年纪小,也没接触过妖族,因此主人才说他不适合联络妖族的工作。宁道淳了解水,知道水流的方向,更能从声音中找到水的区别,这是我们做不到的。他曾经说过:‘即使是看似没有水的地方也会有水的存在,觉得那里没有水是由于人类知识上的不足和偏见。’淳少爷就是这么一个孩子。很像主人吧,他们俩都十分重视水的流动,‘天水之章’就是证明。” 欧阳旺又问:“了解水的流动和阿玲一直以来的活动有什么关系?” 龙牙见乌云里透出些许光芒,那是天色还早的证据,于是道:“你听说过‘天水之章’吗?有啊,那是主人最喜欢的乐曲,在她能自由行动的时候她经常都弹奏这首音乐。主人喜欢‘天水之章’的理由是‘水和风都可以把微小的尘粒携带到远方’,她是这么说的。这个世界所有的东西都连成一体,人类也好,妖族也好,都生活在一个充满水和风的大地上。我在想,主人说要真正把妖族救出来就不仅仅是释放,而是从人类的世界里抽出地方还给你们,这可不是容易的工作:人类所需要的东西,妖族也需要,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争夺有限资源的可能性非常大,人类自己也在争夺资源,怎么可能容许妖族加入这场战斗里。主人就是看透了这点,所以才选择殷州作为周边妖族的聚集地。” “这也不能让我明白两者之间的关系。” “我是说,主人想的是如何把人类和妖族共通的地方连接起来,找出能够解决方案,把这个问题解决后,妖族就能自由自在地活下去。而妖族和人类的东西是资源,我们――妖族和人类都生活在同样的世界里,一个充满流动的生机勃勃的地方,而让世界流动起来的是水和风,如此一层层地想下去,主人找到了一个答案:让世界动起来。”龙牙道,“虽然我也不怎么明白,而且这些话也是对隆明说的,我告诉你已经超出主人许可范围。总之,想帮助一群人可能并非帮助他们那么简单,要彻底解决问题就得找到根源,这才是主人想到的答案:从人类入手,帮助妖族走出过去的世界。”龙牙说话的时候是看着欧阳旺,眼神里带有奇异的喜悦,是发自内心的安慰。 此刻两人的话说完,那边高胜如就道:“垠塔,放松点,不然赵家的人真会认出我们。” 泰彭坦点头同意:“哥哥说得不错,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高立叔叔就是一副不懂人间事务的野人容貌,一看就知道,是我大意了一点。”垠塔被两人抽无形板子,心中当然有点不爽,但无法反驳。泰彭坦见所有人都换上干净衣服,又道:“今天一定要去见赵敬保。” 龙牙从窗口远眺,悠然命令道:“没错,但天黑以后才出发,目的地是殷州赵家的家族祠堂,进入里面的人是泰彭坦,我们在外面会合关思源。” ―― 傍晚时分,雨变弱了,乌黑的云由风力带动,沿着山势往上爬升,向着北方逐渐远离殷州。即将进入全面黑暗的世界里,太阳的余辉在地平线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白色,透过云隙显现,却只是一瞬间的事。“客人”们觉得在房间里煮食有点不妥,毕竟高耸的屋顶没有通风之处,明火呛起来的烟会令人不好受,商量过后,大家决定用赵家小厨房做饭。“这没问题。”赵同庆的话算是许可,龙牙却没想到这小孩子居然把背包里的密封肉包取来,通通倒入钢质圆锅子里,煮个半熟。 “这孩子在干什么?”龙牙充满疑惑地看着泰彭坦,却见他用布和桶把雨水收集起来,又用管子把收集来的雨水导向后门后面的小溪里。杂烩仍没全熟,却已转移到不漏水的天井下继续剩下的过程。龙牙明白泰彭坦的意思,忙着从房间里取来桌椅,围着简陋的火炉,与主人家一起晚宴。这种肉类杂烩味道浓烈,表面铺上整整一层油脂,可汤水不错,根本不需要用调料。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六十五话 看不见 面对泰彭坦精心制造的肉杂烩,白鹤垠塔并不领情,他还觉得身为主人家的赵同庆应该拿出一些更有体面的菜肴来,可惜有着高胜如和欧阳旺两位龙王之子的地方,哪里有他说话的地方,只得悻悻然退到一旁。龙牙以犬型凑到垠塔身边,装作向主人撒娇般趁着舔舐的时候道:“不要把殷州和大龙王的地方相提并论,忍下来,我们可不能在原族的地方闹事。”垠塔答应了。 赵晷和高胜如、欧阳旺讨论起殷州的生活,也说起了赵敬保和关思源,欧阳旺问:“既然赵敬保和关思源是同学,也就是说你们的镇长容许大家出去,那为什么大家都不出去呢?” 赵晷道:“不是的,我们也出去,因为殷州人少,不能办正式学校,私人办的学堂是不受承认的,我们只能到山下的村里上学。从这里到下面的村庄走路要一个小时,一天来回几趟也可以,就是下面的村民不喜欢我们,老是说我们是来自阴间的魔鬼,所以很多人都是学了一半中途退学,或者是到毕业就回来。能像敬保、敬恒还有赵梨一样可以到更远的少之又少,因为镇里最富有的是赵晖,除了他谁也没有能力用金钱送子女出去,包括我爸爸在内。”赵晷无奈地看看同样露出无奈神情的赵同庆,继续道,“我很羡慕雪晴姐和赵梨,她们能够离开这个封闭的世界那多好,不用在这里受苦。” 高胜如不说话,欧阳旺则道:“到了外面也不见得不用受苦,赵雪晴去做体力工人,你亲伯父也不过是和看守,赵敬保虽然能时时送钱回来,那也不过是阿玲的资助,说到底他们在外面的生活也不怎么好。”说着话,欧阳旺忽见“狗儿”豪丹全凑过来匍伏在身边,忍不住伸手摸摸那柔软的白毛,又道,“你们看赵梨好,也不过是因为阿玲的关系,现在的她也没地方可去。” 欧阳旺说的是真话,不仅高胜如第一次听闻,也是赵同庆赵晷第一次听说。“看来琴城也不是个好地方。”高胜如想了想,瞪眼看看龙牙,见它假装没看见,只好回头问欧阳旺:“之前你们说把赵雪晴带回雄城,那她日后是不是也要去泛舟?” 欧阳旺笑道:“阿玲不希望赵雪晴她和泛舟扯上关系,毕竟她将来和你二哥金善有姻缘,总不能在这上面增加一些不明朗因素,所以至今两人仍没有见面,或许两人是不会见面的了。”欧阳旺的笑带着一丝苦味,伴随着感叹,让高胜如怎么也不觉得赵雪晴的事是件好事。 话题到此为止,“??”的敲门声破坏了大家的兴致,赵同庆道:“时候不早了,那边马上要开始,你们最好等他们全部聚集起来才过去。阿晷,跟我来。”这个中年人领着儿子出门,高胜如把想去查看的垠塔拉到身后,自己靠在墙后面偷看。木门随即关上,高胜如什么也没看见,杂乱的说话声也搅乱了窃听的可能,只知道赵同庆说了这么一句话:“在内屋收拾,听不清楚……” 不知等了多长时间,雨停了,没有闪电没有雷声,一切静悄悄的,叫人害怕。高胜如告诉龙牙赵家的人已全部聚集在祠堂内外,泰彭坦接着道:“差不多是时候举行家礼,走。” 六人没有听从赵同庆的建议,直接从正门进入大道,从旁边黑暗的小巷里接近祠堂。祠堂是青石砖瓦建成的单间房,侧翼没有门,高耸的山墙阻挡了外人的视线。龙牙只好绕道到正门前,见漆黑的双页门敞开,几十人在屋内活动,门外的人围着大屋静立,令龙牙等人看不见里面的情况。靠着高胜如灵敏的嗅觉,泰彭坦在人群中找到关思源和赵敬恒,他们并肩站在门槛前,被人群包围,六人无法靠近。龙牙发现昏黄灯光下的关思源和他的同伴显出一副焦急而疲倦的样子,似乎曾发生过事情,不过殷州的人没有为难他,可能是出于身为人类的原因。龙牙挪动鼻子向泰彭坦示意,对方会意,化为原形溜进人群里,在关思源脚下绕圈并直接返回。龙牙见泰彭坦带着关思源和赵敬恒回来,退到旁边屋檐下。 赵敬恒道:“你们怎么也来了?仪式还未开始。嗯,我和关思源下午时候已经劝过,但没用。我要回去,出来太久会引起他们怀疑。”匆匆说完话,赵敬恒先回去,留下关思源和泰彭坦等人在一起。 关思源道:“我出来前看见敬保被绑在木架上,听说是鞭刑,没想到是这个。” 泰彭坦见关思源身体抖颤,道:“你应该是第一次看见这个,我小时候忍受过,对这个没感觉。”话音刚落,祠堂里一阵骚动,接着传来赵晖的声音,说什么不听长辈之类的话,一大通的倒没能让龙牙等人记得住的内容。泰彭坦和龙牙想下一步该做什么的时候,听见数声鞭打的声音和赵敬保痛苦的叫喊,屋里屋外一片寂静,剩下的让人感到寒颤。 痛苦的声音突然间被急促的呼吸声取代,又很快被人们轰闹的说话声掩盖,赵晖高声喊:“家礼结束,赵敬保已接受惩罚,过去的事将成为过去。”言下之意就是让赵敬保离开欧阳玲,可以说赵晖不知道儿子女友的事。龙牙绷紧的心得以抒缓,想到赵晖把事情看得太简单,这事完全不会因此了结。就在此刻,他发现人们因为家礼仪式结束而蠢动,为了避免麻烦,示意泰彭坦把大家带回赵同庆的屋子,那小黑狸爽快答应。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六十六话 不可做 刚回到赵同庆的家,高胜如把牵着龙牙和豪丹全的绳索放开,坐在床边,看着窗外夜色,不满地说道:“真可惜,我们根本就没法接近祠堂,根本看不到家礼过程,我还以为能直接救出赵敬保。” “那当然,我们白去一趟,这是没办法的事,宗祠向来是殷州这类小地方的禁地,在封闭的世界里,供俸神灵和祖先的地方是最神圣的,可不是外来的人能接近的地方,否则就是亵渎。”龙牙道,“关于赵晖,还有今晚的事,我想还是有办法处理。” 泰彭坦和豪丹全同时发问:“什么办法?” 龙牙道:“我对付不了赵晖,毕竟不是单纯能够以言语就可劝服的人,一定要找个能镇压对方气势的人在才行。黑鹤,幸好她来代替罗杰。”龙牙宽心一笑,洗去了多时的郁闷,“泰彭坦,麻烦你把黑鹤和艾提莎叫来,首先是对赵敬保的伤势做最佳处理,当着赵晖的面去做。”说到这里,他听见开门声,于是谨慎地从门缝里看正门,见是赵同庆、赵晷回来并直接前往内屋,就打开门口,问道:“看来殷州赵家的家礼并不是能挑起旅客兴趣的习俗,赵敬保怎么样了?” 赵同庆道:“昏迷了,赵晖恼火着不许他回家,现在只有我、阿晷和敬恒去照顾他。” 欧阳旺道:“让你们照顾赵敬保,我可以理解,不过赵敬恒没有学过医,并不适合照顾一个伤员。” 赵晷道:“是他自愿留下,说我们要回来取药,他们的同学关思源又不能进入祠堂,敬保没人照顾,所以在我们来回的这段期间都由他来照顾对方。”赵晷说话的时候,赵同庆已经从屋后的小门出去,龙牙向泰彭坦发出指示,后者飞快地随着赵同庆的脚步消失在夜色中。赵晷见此,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办?”龙牙摇头,赵晷只好低声道:“我不认为你们会眼睁睁看着敬保受伤而不做任何行动,看你们今天和关思源见面就知道,关思源把事情告诉我和爸爸了,你们真的什么也没有打算做吗?” 龙牙冷冷道:“难道要让你们把赵晖杀了吗?赵晖伤害了一个又一个外人,虽说他们和你们有血亲关系,不见得能让你们如此憎恨赵晖。如果说你们对赵晖不满,大概就是赵晖和殷州镇里那些老人家一样,都是个保守而封闭的家伙,不愿让殷州发生改变,因为任何改变都有双重方向的趋势,或好或坏。赵晖害怕任何改变对他的控制力造成影响,保持现状是最好策略;但是所有这些举动妨碍了殷州的发展,也令生活贫困的人产生不满情绪。”他忽然停下,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话,“你们从外面学校学习,认识了外面的新事物,向往着外面飞速发展的世界,这可以理解;赵晖破坏了你们的梦想,你对他感到不满也是可以理解。就算如此,你的想法不过是把自己无能为力的事情转嫁给外人,却改变不了什么。你真的愿意让‘殷州赵家真的愿意永远地封闭于死域里吗?’” “所以……” 内屋里只有赵晷和龙牙对话,其余的人都冷眼观看,前者一说话,后者就驳斥道:“所以你就想除去赵晖吗?那么你想过谁来继承赵晖的工作,赵敬保资历不足,根本就不能左右长辈的想法,到头来更可能受到长辈的控制。要改变殷州的现状不能单靠你们的力量,主人已经想过这一可能性。放心吧,我不会丢下赵敬保,但也不有罗杰那种打算,赵晖要活下去,以保证赵敬保能继续发展潜力。” 赵晷趁着龙牙转身的空档低声问身边的高胜如:“这是怎么回事?” “罗杰想处理掉赵晖,但阿玲小姐不许他这么做,借第四校区的事把罗杰调离,让龙牙处理殷州的事情,就这么一回事。”高胜如以一句话简要说明,又道,“要杀赵晖不是不可能,只是阿玲小姐说得对,我们决不能只因为自己的愤怒而忽略更重要的事,与殷州的未来相比,对赵晖的仇恨就显得微不足道。赵敬保能力不足是事实,现在如果失去父亲,他将无法管理殷州,所以你们也要注意。”赵晷没有说话,是无法反驳的那种。 龙牙从水井挑来一桶净水,分出一盆洗脸,偶尔听见屋后有动静,道:“艾提莎吗?” “是的。”小门打开,首先进入内屋的是身材娇小的少女,红润而滚圆的脸庞上带着丝丝顽皮的神色,正是艾提莎得意的表情。“病人在哪里?” 泰彭坦和赵同庆也凑来,龙牙奸笑道:“赵敬保在殷州的禁地――赵家的祠堂里休息,我们直接去那里替他治疗。黑鹤在哪里?”艾提莎沉默了。 ―― 夜已深,殷州里的人都已睡熟,日间大雨留下的水坑把昏黄的路灯灯光映照出来,反射出数人动的影子,却是那么地安静,还以为是小动物活动的噪音。赵同庆陪同龙牙等人秘密地闯入赵家的祠堂,紧张地环顾四周,见无人在场就极快地关门,并道:“轻声点。”谁也没有说话,只静静地跟随赵同庆的脚步。 小祠堂一眼就能看清楚全部结构:正门是红色的木质双页门,高槛,没有影壁或屏风,站在正门就能清楚看见背墙下那张巨大无比的龙凤画卷,下面是三排梯级状的陈列台,正中央是唯一一块木牌,写着“赵家宗祖赵百翔之铭”。龙牙感到惋惜:“你曾经是我的对手,还是发生在不久前的事,但现在的你……早已化为尘埃。”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六十七话 赵同威 龙牙没时间想过去,祠堂左翼一个用于放置祭品的小房间,其门大开,赵敬恒蹲在门口,后背露在外面。站在门外,大家看见赵敬保俯身躺在用草铺成的地床上休息,用一张干净的花被子盖着,露出来的手臂上现出一条条血痕。疼痛让赵敬保神智模糊,他见有人在房间里,没分清是谁,只好道:“我没事。” “别撑了,我们是来帮你的。”龙牙靠近床边坐下,安抚着受伤的人,然后把一切交给艾提莎。 “好了。”过了午夜,艾提莎终于从小屋里退出来,略带兴奋地说着话;她兴奋是因为刚把赵敬保的伤处理完毕。灯光照亮了这少女和善的脸庞,现出她红润娇嫩的美;而匍伏在床上的赵敬保忍痛斜看对方,表示感谢。房间太小,杂物也多,在祠堂里逗留的人当中只有赵同庆和艾提莎能进去,其余的人在门口等待。艾提莎完成任务后,把剩下的工作交给赵同庆,自己则到门口处对倚身于墙边的龙牙道:“他没大碍,伤不严重,可能是因为赵晖顾及儿子的缘故而不下重手。” “不是这样的,执行家礼的人是堂叔同威,难道说……”赵晷不想说下去,但这一说法得到赵敬恒的证实。 龙牙想了想,问泰彭坦赵敬威是何人,后者道:“此人和赵晖的亲叔祖,是高祖的么子所生的最小儿子,年龄上比赵敬保还小一岁,和敬字辈的人相处融洽,包括赵敬保。” 龙牙再次想了想,转而面对着赵敬恒道:“麻烦你去把赵同威和关思源一起叫来。” 欧阳旺连忙劝道:“太冒险了,我们不了解赵同威是什么人,让他看见我们在祠堂里不是很糟糕吗?” 龙牙不以为然:“所以我才要他来。我们来殷州的目的是实行主人的策略,同时让赵晖为自己的过去赎罪。赵晖是妨碍发展的人,但我们暂时不能除去他,因此要能令他在以后有所顾忌的话,那么赵晖这人都不能再妨碍我们了。把立场不明的人叫来是为了把事情传到赵晖耳中,让他知道他的爱子也和妖族有交往,看他能不能像对付赵梨一样对付自己的儿子。” 泰彭坦道:“这么一来,不管赵敬保能不能留在殷州,赵晖都将没有退路。”这话似乎忽略了赵敬平,但泰彭坦和龙牙都没有对此有任何解释。 赵敬恒怀着不安踏出祠堂,发现东方的天际出现了浅蓝色的光带,深色的天穹零碎地分布着明亮的大星,他们互相窃窃私语的声音传到赵敬恒的耳里,给这个宁静的凌晨增添生气。雨云走了,残留的云丝下不了雨,清凉的空气充满水的味道,对高胜如来说这味道太压抑,对赵敬恒来说,这种味道让他有回到家的感觉。赵敬保离开了祠堂,由路灯引导,直接前往自己的家,叫醒睡意正浓的关思源,道:“龙牙在等你。” “不要。” “他说你不来就不让你回雄城。”这种带威胁性的话吓得关思源马上跳起来,赵敬恒继续道:“别抱怨什么,快过来,我还要找一个人。”从屋里出来,赵敬恒领着关思源穿过屋子间的狭窄巷道,抄近道直接闯入方形围屋的中央,并在那里登上上层,跑到一道贴着红色剪纸的门前,喊道:“威爷爷,我是敬恒。” “别叫我爷爷,我比你还小。”门猛地打开,冲出来的却是一个气冲冲的家伙,见还有一个人,立即抓着赵敬恒的衣领道,“我可不喜欢被你们这么叫,我一点也不老。”说着,赵同威把赵敬恒扯进屋子里,关思源担心两人要争执,慌忙进去调解。不过赵同威一下子把赵敬恒丢在木椅上,抛给对方一件白毛巾,顺手也给了关思源一件,并说道:“你们起床的时候什么也不做就跑到我这里来,想弄脏我家啊?还不快去洗澡!” 赵敬恒突然发现自己不该带关思源闯入赵同威的家,这个人对任何外来者都表现出这种抗拒的行为,仿佛一个外来者会把外面世界的瘟疫带给殷州一般,第一反应就是“洗”。关思源好好洗个干净,出来的时候看见四方桌子上摆满了食物,是赵同威亲手做的,香味和口感好极了,就道:“真好吃,比得上膳斋,你总是一个人在这里做饭的吗?” 赵同威对关思源的好奇却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吃早餐就吃早餐,问这么所干什么?” 关思源不知哪个地方出了错误,连忙道歉,恰恰被赵敬保听见了,道:“威爷……叔祖不喜欢别人多问,你在他面前最好闭上嘴巴。”关思源用探询的目光看对方,没有发问,但赵敬恒领会了,“威叔祖的亲父母在两年前的一场火灾中丧生,同时死亡的还有他的妹妹,叔祖是唯一的生还者。从这里看不到那间被大火烧毁的屋子,而且现在也看不见了,我伯父把那屋子的地占为己有,准备建新的房子。” 赵敬恒的话到这里被赵同威打断:“别说了,赵晖贪得无厌,他现在住的家以前是耀长兄的地方。耀长兄要到外面打工,赵晖就趁机夺走他的财产,现在又把我的家拿走,整个殷州本来就是他的地方,用不着使用这种卑劣的手段。” 不满的发泄让两人看透了赵同威的心,关思源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小地方也有如此恩怨,不由得从内心深处发出寒颤:“这里的人怎么不能好好相处,要是有人能想那个叫欧阳玲的人一样宽容,殷州的生活可能会更好。”空想式的东西对殷州并没有好处。 起点中文网欢迎广大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六十八话 手术失败 火红的太阳从海平面下升起,远远望去像个奇怪的扁桃,中央处出现一条虹柱,穿过漫洒在地平线上方不高的地方,分成一段段的,十分美丽也十分诡异。但是这种可遇不可求的景色从欧阳玲的病房里是看不见的,红光转瞬即逝,欧阳玲睁开眼睛喃喃地赞叹着:“好美。”说罢,这个虚弱得连指头也动不了的少女茫然盯着洁白的天花板,从那暗花当中看到受伤的赵敬保,还有围绕在他身边的龙牙等人,安心地笑了。眨眼之后,欧阳玲看见了另一个景象:一些人躺在病床上,或咳嗽或呕吐,或喘息或安稳,或焦躁或自哀,心绪不宁、烦躁不安,布满血点的皮肤上不时流下脓水,看起来蛮恐怖的。欧阳玲淡淡一声叹息,闭上眼睛又张开,这次她看见的是笼子一般的方块房屋,唉声叹气的人整天把自己关闭在狭小空间里,什么也不做,静静地等待一天的过去。狭窄的空间、密集的人群,生活在牢笼里的孩子们失去了方向感,漫无边际地寻找着出口,运用各种手法争取自己存在的证明,包括武力。 “留家鸟,留家鸟,此处家远处景,不去飞也不远航。迁徙鸟,迁徙鸟,飞万里逐梦想,任我行到远苍穹。彷徨鸟,彷徨鸟,徘徊着今古中,前路难觅去何方。”欧阳玲无声地唱着鸟之歌谣,“沉默鸟,沉默鸟,孤单影不愿飞,天空云彩夕霞光。……”一首悲伤的歌谣,欧阳玲总是唱到此处就匆匆结束,下面无声略过。 “人类还真是弱小,为了发展高度智慧而舍弃部分本能,因而无法预知危险,无法运用自己的身体去捕食,或者说不需要用这种低劣方式生存,或者说用智慧取代体力,但是会这么进化的可不只有人类。舍弃本能,独展智慧,这是专化生存的其中一种表现,也是让文明扩展的必要条件。不过为此付出的代价也是极之庞大:失去感知和抵抗危险的本能,人类就想脆弱的婴儿,任何时候都需要工具来保护和支援。”话语太长,尽管没有以声音说出来,但对濒临死亡的少女而言已超出她的体力,欧阳玲是时候休息。她一动不动地躺着,慢慢闭上双目,神智清醒地“睡”去。 ―― 同一天的清晨,凉爽的晨风吹过睡意朦胧的殷州,昨日的雨滴残留在屋顶的檐角和盆栽的翠绿叶片上,在阳光的照射下闪耀生辉。赵敬恒和关思源两人好劝歹说,终于让赵同威出了门,因为不能直说祠堂里发生的事,赵同威到进门的一刻才发觉有外来的“客人”。赵同威一瞬间的呆滞给垠塔制造了难得的机会,后者举着一把锋利的钢刀指着一脚踏入祠堂里的人,说道:“原来是赵敬恒和关思源,那么这位就是赵同威了?” 垠塔那带有威胁性的语气让赵同威不寒而栗:“敬恒,你这是怎么回事,竟然和妖怪做朋友,你疯了吗?”赵敬恒和关思源把赵同威推入祠堂,然后关上门,看着龙牙等人分头坐在祠堂各个不同角落,只是谁也不占据放置先人牌位和敬拜先人的位置,赵敬恒能松一口气。 “你们还太晚了。”泰彭坦用手比划着他变化成一是小黑狸,在殷州腹地跟踪赵敬恒,并且悄悄打开没关严的窗户,直接进入不欢迎外来者的赵同威家里,听完了他们的话又溜回祠堂。“我可没想到赵同威是个这么可爱的小伙子。不过你们用于谈话的时间太多,要是赵晖出门前你们还不动身,我就要动口把你们吓出来。”泰彭坦说罢,摆着鬼脸冲着三人耍闹。 龙牙还真是被泰彭坦气火了,正要说话,一团黑烟从暗灰色地砖下冒出来,一个身影出现在惊诧的众人面前,黑鹤冷冷地环顾四周,见这里聚集的人十分杂乱,大致明白事情经过,于是说道:“你们做得不错,对不起了把这些重要任务交给你们。” “怎么了?”龙牙和高胜如都从黑鹤那种含糊不清的语气中嗅到了不安的味道,前者问。 黑鹤见身边有张木椅子,不声不响地搬到石稗前面,放下的时候长叹一声:“大龙王决定暂时离开殷州,也就是说殷州安全不成问题,只不过主人的手术失败了,而且这次失败意味着她再也不能做同类手术,而且身体会越来越坏,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手术失败?”不仅是龙牙和高胜如,泰彭坦等人、欧阳旺等人、高胜如等人、赵家等人,还有关思源都大吃一惊:欧阳玲的病情将无可避免地走向最后一步。 “殷州的未来、人类的未来、妖族的未来,主人和我都不可能亲眼见到。”黑鹤摇头哭泣,咬牙道,“你们……自己选择吧,要退出去还是继续干,要维持现状还是创造未来,赵敬保、赵同威,你们选择吧。”无人回答,但谁都明白黑鹤这番话代表着放手。 黑鹤停止说话,赵敬恒叹息道:“欧阳玲啊,去年我见过,当时她神采奕奕,想不到……我听她说泛舟学校本来是想为妖族设立一个安身之所才建立的,在泛舟学校里,包括我的同学在内有很多都是妖族化成人类的样子在学校里生活、读,他们表现上跟我们没有区别,有喜怒哀乐,有各自的喜好和厌恶的事,表面上他们就是人类。去年运动会以后,我从妖猫戴维口中知道学校当中只有前四校区开放给人类,其余的都是留给妖族的资产。欧阳玲把一切都留给别人,而我……” 起点中文网欢迎广大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六十九话 关思源与赵同威 “欧阳玲把一切都留给别人,而我们就只懂得憎恨妖怪,相差太远了。”能把长期压抑的情感抒发出来是一种幸运,赵敬恒很担心这样说话会给他带来和赵梨一样的遭遇,此刻说这话实在太危险。 赵同威叹道:“怎么连你也倾向赵梨?”他转向黑鹤问道,“欧阳玲为什么要如此执着于妖族?为什么?” 黑鹤深呼吸着,逐字道:“为了履行与阿提隆泰龙王的约定。”在场者除了欧阳旺和豪丹全,全都露出惊讶的表情。“让和穗姬嫁给金善不仅是为了改善阿提隆泰龙王与祥福龙王的关系,更想通过和穗姬的能力来联系各位龙王,停止纷争,然后对抗人类。在这么多位龙王里,只有北方龙王阿提隆泰看到人类的发展,也只有他采取这一方面的行动。主人她本来也想按照阿提隆泰龙王的意思去做,但后来发现这是不可能的,因为现在已经不单纯是人类本身的问题,而是世界运作上的问题,所以就算能按照阿提隆泰龙王的意思去做,事情也不会因此解决。” 赵同威没能听懂黑鹤这些话,沉默了一会儿后忽然抬头,一眼瞥见赵同庆和艾提莎,以及从屋内露出双脚的赵敬保,于是问道:“你们没有对敬保怎么样吧?” 这次是由龙牙回答:“处理过他的伤口,他在那边睡着了。是你打的吧,伤口不深,看来没有**的样子,你对赵晖的做法不满而这么做的吗?” 赵同威不知道龙牙这么问的意思,却见祠堂里的人总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于是道:“我是不满赵晖这么对待敬保,敬保有什么错,除了赵晖家的孩子,大家都知道当年赵晖是怎么对待他的敌人,我们都害怕他用相同的办法对付我们,不过敬保是他的儿子,他儿子反抗他或许就不会遭到如此对待,但是……” 关思源道:“果然把真话都说出来了,你也是‘转世之人’。” 赵同威一愣,回头看着关思源抛着一块卵石般的东西,惊讶地道:“魂语?你是郎斯蓝?” “我也没想过会是你,铠龙。”关思源道,“我和你在塔塔绍河上的对决还未结束,你却先跑到大裂缝下,害我不惜违反灵界的规矩自己转世到这个世界来,就是来找你……”关思源先动手,赵同威连忙退后,说了一通不满的话。龙牙让豪丹全和垠塔把两人强行分开,自己站在正中央,左右看看,倒不说话劝阻。 来制止他们的人是黑鹤:“住口,铠龙,你私自离开达培歇已经犯忌,还想在这种时候与主人的意愿相违背,那可不行。”在大家讨论事情的时候,黑鹤已经稳坐在椅子上,面对着正门前数人,冷冷说道:“关于灵界和冥界之间的恩怨,我不想在这里说,你们要打架的话也等这事完了后你们找个地方去打。赵……”黑鹤没把话说完,是因为被门口走路的高音打断,听起来是一群人的样子,门“嘎”地一声打开了,迎面而来的正是赵晖。 “你们……”赵晖被眼前的光景吓了一跳,无法抗拒这种惊讶,大声叫喊着,“你们是怎么闯入殷州赵家的宗祠的?”本来还想说更多的话,旦见黑鹤正襟危坐,以凶狠的目光盯着自己,想说的话都吞下肚子。 “从大门进来的。”龙牙道,“你好,赵先生,我是欧阳玲小姐派来的使者,名叫龙牙。” “欧阳玲?”赵晖一听这个名字就觉得全身不寒而栗:“这家伙竟然是那可恶女孩的使者,竟然……”心底话这么多,却一句也不能说出来,赵晖暗地里咬牙切齿,仍装作和善的样子问道:“那么请问欧阳玲的使者来我这个穷地方做什么?”强装镇定是没有意思的,带着不规则断裂的语句中流露出赵晖害怕龙牙来复仇的内心想法。 这些细微的语气,高胜如嗅出来了,欧阳旺听出来了,豪丹全和垠塔意识到了,就是关思源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原本在祠堂里的人一个也没有吭声,等待龙牙或者沉默不语的黑鹤回答。黑鹤继续保持沉默,龙牙却如此说道:“没做什么,赵敬保是欧阳玲小姐的朋友,赵敬恒是泛舟学校的学生,身为学校负责人之一的我难道不能来做家访吗?老师们有很多工作,这样的事情通常由我这种闲人来办,一来可以了解学生的家庭背景,二来可以了解在校学生有何困难,方便我们对学生们所提出的要求作出适当的措施。泛舟学生多,这是事实,每一个学生都去了解也不大可行,只是欧阳玲小姐身边有赵梨和赵敬保,那么我们可不能不提个心眼,毕竟他们的父亲是你啊,赵先生。如果赵先生能明白的话那就好,我不过是来家访而已。” 龙牙这番似笑非笑、似骂非骂的话语令赵晖非常不自在,但他无从反驳家访上的事,只以另一件事来斥责对方:“家访是学校的工作,我可没有拒绝的理由,但是,你们这是怎么回事?一群妖怪闯入我赵家的祖宗祠堂来捣乱,就是跟我过不去。不管你来的目的是家访还是其他什么的,总而言之现在你们闯入了不该闯入的禁地就得受到我们殷州的惩罚。” 龙牙听闻后不仅没有面露惊慌,更呵呵笑道:“惩罚我们吗?鞭打?赵先生,你能够对两位龙王之子高胜如和欧阳旺做同样的事?不瞒你说,大龙王祥福就在附近山头里隐身,只要他说一声,全殷州就会落在他手中。你还想跟我们对抗吗?”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七十话 述说真相 “大龙王?没听过,到底是妖怪,没什么好怕的,用我们人类的手段就能对付他。” 面对赵晖不屑一顾的神情,龙牙也不以为然:“如果只是对付一个老人家的话,那你不觉得可怕也不怪你;可惜你要对付的是比殷州人数多一倍的妖族,而现在的殷州有几个人能应付妖怪,你要千里迢迢地赵同耀召回来吗?只不过等赵同耀回到殷州,恐怕整个殷州已经落入妖族手里。”龙牙说出来的话是有根据的,虽然不见得对赵晖能起多作用,可是已经足够:近在咫尺的威胁不是空话,赵家一众人等听闻龙牙的话后都互相交头接耳,扬起的声音令有限的空间充满回音。龙牙严肃地说道:“现在殷州赵家对付妖族的方法都是以欧阳淳的能力为基础发展起来的,但是欧阳淳是个完全没有觉醒的妖族,他的能力完全处于沉睡状态,而在你面前的这些妖族都是能自由运**量的大妖怪,你觉得你性与他们相对抗吗?赵先生,殷州赵家的第一代建立者赵百翔曾一度是我的对手,他是军人,也是对付妖族的能手,连他也对入侵赵家庄的大妖无能为力,你觉得你们这些生活在太平世界里的人能对付吗?赵百翔连我也对付不了呢。” 连续的自问自答突显龙牙的自信,也让赵晖感到震惊:“你说你是我们祖宗的对手,看不出你也是妖怪。” “我不是妖怪,也不是人类,我是一件武器。”龙牙道,“我还是说家访的事,去年我不在雄城的时候欧阳玲小姐曾经来过,因而勾起你对她的憎恨,尽管如此,你也不该为了这个而惩罚赵敬保。” 赵晖道:“敬保是我儿子,我怎么惩罚他是我的事。” “是吗,但是赵敬保不是你私人的物品,不是你说是你的事就可以随便处置他。” “殷州的事与你无关。”赵晖大喝一声,“你们给我滚出去!” “不行,我受主人之令,前来殷州带走一人,而且必须在你面前解决。赵晖,在我做那件事之前,我有话必须跟你说清楚,是关于欧阳爱纱小姐的,趁着我还活在这个世间的时候让你听听真相,免得你死得不明不白。”黑鹤终于说话,声音不大,却如猛兽般凶狠。话语里本来应该是充满愤怒,黑鹤的神情倒没有怒气冲冲的态度,而是威严地以上位身份对后辈进行训斥:“欧阳爱纱小姐,本名伊莉娜?爱纱?德古鲁,是第五个原族的公主,阴间德古鲁家族的成员,阴间之王的第一继承人,就她的身份已不是你这个盘踞小地方的人能够相比。但是,你杀了她。” 黑鹤对欧阳爱纱的介绍已超出赵晖对欧阳爱纱的了解,令他哑口无言。 “如果你只是杀了欧阳淳,殷州的人不会对你的做法有任何异议,因为他是妖族;你毁了欧阳淳的家,殷州的人不会责怪你,因为那是妖怪的家庭;当你杀害欧阳爱纱小姐的时候,大家略感不满,可是谁也不会因此有怨言;你追杀欧阳玲小姐,的确会让我们对你产生警戒的,不过殷州的人会觉得欧阳玲小姐是妖怪而不反对。赵晖,你想毁灭妖族是不是?没有妖族的世界,你能想象吗?你啊,眼光就停留在这个小山谷里,你连人类的世界变得如何也不会清楚,这样的你能真正认识到妖族的价值吗?”黑鹤越是说话越感兴奋,沉重的声音变得轻盈,如风铃般把话语传入赵晖心底。 “你想说什么?”赵晖装作镇定地问。 “虽然欧阳玲小姐的父亲欧阳淳是妖族,但她本人并非妖族,而是原族,她是现时唯一一个拥有两个原族血统的后代,一个特殊的存在。这是欧阳玲小姐本人的意愿,因此让欧阳爱纱小姐透过赵同庆接近欧阳淳,并试着通过姻亲关系把欧阳淳从牢狱里彻底解脱出来。然而是你破坏了欧阳玲小姐的计划,杀了欧阳淳和欧阳爱纱小姐,间接害死利娅小姐,让欧阳玲小姐受到严重伤害,你已经毁掉了一个家庭,摧毁了一个计划;如果要说恨,那也应该是欧阳玲小姐恨你,而不是你恨她。欧阳玲小姐后悔自己的计划毁掉了亲爱的‘姐姐’和朋友利娅小姐,所以选择放弃复仇;然而你却把仇恨延伸下去,你还要毁掉更多的人?包括你儿子吗?”黑鹤说话的声音足以动摇小祠堂的每片砖瓦,震得在场各人不断发抖。 四周的人无言地盯着赵晖,看着他脸色越来越苍白,听见他咬牙切齿的声音越来越响亮,已绷紧的心仿佛要停止跳动,任何小变化都可能引起赵晖更激烈的举动。不过,豪丹全却有一种身心舒畅的感觉,多时的郁闷得到解放,不由得叹气:“除了武力,还有这种办法。”赵敬保在房间里听见了黑鹤一番话,沉默地低下了头,呜咽着不知道是该如何感谢对方。赵晖受到黑鹤这些话的刺激,极度恼怒中握紧拳头冲出去。垠塔最接近赵晖,在赵晖挥拳之前已把他捉住,反剪对方双手。 “不要碰我爸爸!”高声喊叫打破了现场凝重气氛,赵敬平不顾后面一位老人家的劝阻,从人群中冲出来,伸手拉扯垠塔,不停喊道,“放开爸爸,放开爸爸。”垠塔要腾出手迎接,豪丹全先动手了。 赵晖正要叫赵敬平逃到安全地方,龙牙高声阻止:“退后,所有人不许动。”众人霎时停止活动,赵敬平被吓得停步,众人以疑惑的神色盯着龙牙。“让赵敬平离远一点。”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七十一话 利娅的真身 “让赵敬平离远一点。”黑鹤低声对高胜如说。高胜如完全不明白黑鹤这么做的意思,却不好违拗,于是从豪丹全身边抱起赵敬平,退后几步,仍在父子能互相见面的距离里。黑鹤这才对在场众人道:“赵敬平虽然是个孩子,他的力量还未觉醒,不过绝对不能小瞧,恐怕只有高胜如你才能够压制他。” 高胜如看了看赵敬平胖嘟嘟的脸颊,少许雀斑,短而硬的头发,清澈的眼睛,小巧的身材,这个才十一岁的孩子完全没有到达第二发育阶段。单从外表看来赵敬平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为何黑鹤只叫高胜如应付他?这是所有人想问的问题。终于有人忍不住发问:“你们不怕我们的族长,单单怕他儿子,难道说你们害怕我们赵家的力量?不见得吧,敬平还小,你们就怕成这副模样,要是等他长大了的话……” “你们看不到他长大的那天。”黑鹤平静地打断对方的话,“赵敬平不是殷州赵家的孩子。” “不可能,他是我儿子。”赵晖驳斥黑鹤的谬论。 黑鹤仍很平静,把手放在扶手上,慢慢地打拍子:“你所说的我承认,利娅小姐是赵梨、赵敬平的亲生母亲是千真万确的事,但是赵晖,你好像没有真正了解过利娅小姐。你只是知道她是欧阳爱纱小姐的朋友,来自远方,对于她的身份和经历却毫不知情;还有一点的是,欧阳爱纱小姐死后,利娅小姐也郁郁而终;除此以外,你还了解她多少事情?” 这是真相,赵晖从来只知道每次欧阳爱纱来殷州的时候,身边总有两个同性朋友,一个金发,一个褐发,金色头发的是利娅,至于褐色头发的人……但是在殷州赵家的记忆中,那个褐色头发的女性似乎被遗忘了。 “利娅小姐是纯种妖族,祖上三代都没有与原族连成姻亲,而且只是同一种族之间的婚姻,因此她凝聚了很强大的力量。这是非常罕见的情况,不过在这种情况之下,纯粹妖族与原族连姻的话,其子女的力量会倍增,强大到无法相信的地步。赵敬平和欧阳淳少爷不同,虽然同是妖族与原族的结合,赵敬平融合了妖族中不可能存在的纯粹力量,像豪丹全和垠塔就一生都无法与之相比。”黑鹤神色严肃,怎么看也不像是说谎。 “什么?”人群没听完黑鹤这番话早已交头接耳,低捂飞绕,小祠堂里一下子吵闹起来。高胜如和欧阳旺互相看了一眼,根本就没想到欧阳玲和殷州居然有如此深层的关系,不禁对无知的赵晖抱以同情。赵晖被黑鹤这些话吓得站不稳,要不是垠塔在后面撑着,恐怕早已倒在地上:“为什么,如果利娅真的是妖族,纯种的力量不是很弱吗,从祖先流传下来的手稿知道它们为了保持力量,一定会强娶我们的女性,那么……” “纯正妖族力量弱并非纯种缘故,而是因为遗传不稳定造成的浮动,在殷州附近一带的妖族在婚姻上比较松散,没法让遗传因子变得稳定,才会变成这种情况。”龙牙解释道,“不过像利娅小姐这种数代在同种族见联姻的家族,他们早已把妖族的力量和原族的血缘融合起来,令后代的力量变得稳定。这样的纯种也伴随着生理上的危险,像利娅小姐的父亲是杰艾结龙王,虽然是一位真正的龙王,却是双目失明,只能生活在世界的另一面狭小的地域里。” 欧阳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所以他才不能出现在我父王的寿典里,他的礼物是由和穗姬呈上去的。” “对,就是他,而且你也应该知道,作为礼物的那两个瓶子当中就有一个在这附近,由赵雅芝贵人带回殷州的贵重之物。”龙牙这么一说,所有人都知道他说的是小桥旁边那个被供奉的玻璃瓶。龙牙继续道:“意外吧,利娅小姐因为那人的关系曾一度被封印,也因为那人的关系而释放出来,唯一失去的东西就是妖力,所以赵家没有发现也是一件正常的事。还有一件事,欧阳旺,还有豪丹全将军应该没有见过,但高胜如知道的一个人――菲帕图,他的父亲也正巧是杰艾结龙王。”这次轮到高胜如发愣。“利娅小姐其实是小菲的姐姐,分离之后就没能再见面是件非常可惜的事,遇到相同的人却是意料之外。” 高胜如现在终于察觉到了:“赵敬平是魔龙族的人?” “对,这就是利娅小姐的真身。”黑鹤冷眼打量失去神采的赵晖,又道,“利娅小姐原本就是欧阳爱纱小姐的替身,也因此成为你的妻子以让爱纱小姐的行动能顺利进行。我刚才也说过,欧阳爱纱小姐接近欧阳淳少爷,是为了把欧阳淳少爷带到泛舟:她这么做是为了欧阳玲小姐,为了实现她的愿望。赵晖,老实说对于欧阳爱纱小姐的行动来说,你是个外人,如果你不淌这趟浊水,大概现在的你能很安心地生活在殷州,而不像此刻被妖族捉住的窘态。你不该插入欧阳淳少爷的姻缘当中。”赵晖听完,过于惊讶而悲伤,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等等,欧阳玲今年才十六岁,欧阳爱纱第一次来殷州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时间上是不是有问题?”人群中有人插口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欧阳淳少爷死之前,欧阳爱纱小姐曾与朋友一起前来殷州,其中一人是你们熟悉的利娅,至于另一个被遗忘的是宁亚穗小姐,欧阳玲小姐转世以前的真实身份。”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七十二话 雪女 短暂的日间,稀疏的针叶林里满布积雪,厚厚的一层,令大地只出现一种色彩――白色。身处这片树林,抬头就能看见冲天巨木,并透过那密密麻麻的枝丫才稍为看到了天空。南方的天际被太阳照亮,由明白色到蔚蓝色再变成深蓝色,北方的天空上曾飘浮着彩色的云朵,此时已消失无踪。冰冷空气出现搅动,一人坐着一架雪撬,驱使着一群狗儿从森林里驶出来。他全身包裹着厚重的毛皮,身躯四肢全被裹在缓和的衣服下,连脸庞也藏在毛围巾下,看不出他是男是女。在他回家的路上经过一片林间空地,本应该是全速通过,但今天有点不同,他听到了人类的尖叫声。 “谁在附近?”他心底发问,然后俩循声探寻,终于在空地的另一头找到了声音的来源――一位少女,一群狼。少女正在和一群狼对峙。少女受了伤,褐色卷发所披盖的手臂下正淌着血,在纯白之地留下鲜红的印记。那少女嘴唇微动,似乎在与狼群对话,不过人类的话狼能听懂吗?旁观者并不认为狼听懂了少女的话,但少女并没有放弃,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相同的动作,直到狼群再度攻击她才停止。少女对狼群的袭击并不忧心和害怕,趁着狼与狼之间的空隙或俯身或躲避或跳跃,总而言之就是轻易地逃脱了狼的攻击。拥有如此敏捷的伸手,少女倒没有反击的意图,转身盯着领头的狼,又要说话。少女的举动在旁人眼里看来显得多么愚蠢,那人终于忍不住,开车驱散狼群,见它们的身影消失在林木之间的雪地里,过来扶起少女,喃喃地说了些话,算是责怪和表示幸运。 此时有人从树林里走出来,同样是名少女。那金色的头发,那明蓝色的衣裳,在这片雪白土地上显得多么耀眼。与狼群搏斗的少女则穿着一件纯白的长衣,几乎与冰雪融合起来,不过衣服单薄,一阵刺骨的轻风吹过也撩起了她的长衣。 “你们冷了吧。”那人问。她一说话就暴露其身份――又是个女孩子。可能是语言不通的缘故,两位少女都没有回答救援者的话,而是点头说了一些话就打算离开。女孩子拉着褐色头发的少女,又叫唤自己的狗群,死硬活来地把两人拉上雪撬,继续踏上回家的路。“今晚有暴风雪,你们不能待在屋外。”但这是徒劳的警告。 雪撬驶向森林的边缘,远远瞧见一栋尖而陡的高塔,矗立的屋顶装饰令其看起来像天堂更进一步。积雪从尖塔上自动滑落,以卸去沉重的压力,屋檐下是条陡峭的斜梯,通向墙壁正中的大门;墙壁是石做的粗品,但小巧玲珑的木质门窗就替这个孤独的房屋添加色彩;门不贴近泥土地面,避免被冬日积雪掩埋;紧闭的窗户后面,一盏昏黄的油灯透出了些需许光彩,带来暖和的信息。女孩子把狗和雪撬安顿好,领着捡来的两人从正门走入房屋,抖掉身上的雪,摘下头巾,在温暖如春的屋内展露孩子般的顽皮笑容。她脱下外衣,丢掉高底皮靴,露出一头微红的头发和红润的脸蛋,以一个四五岁孩子的高度跑过昏暗狭窄的过道,由油灯微弱的火光引路,过道通向一间明亮的大室,若大的空间的壁炉火光下暗淡得叫人害怕,却有两位老人家坐在炉子旁的沙发上。 小女孩靠近婆婆,说了一些话,被训斥一顿,愤愤然走出房间。老爷爷冷淡地打量了客人一眼,那双蓝色的眼睛笔直地盯着金发少女,哼了一声,拿起空酒瓶,也离去。房间里只剩下老婆婆一人,她把沙发让给客人,自己则取来一张木椅子坐下,不吭不响地继续以炉火看。这种怪异的气氛让金发少女很不自在,正想对褐发少女说话,小女孩回来了,她托着几杯子暖水过来,客人于是感激着喝光。 金发少女不喜欢坐沙发,让婆婆回到自己的位置,自己坐在木椅上,见褐发少女也没坐沙发,在两人中间的地板盘膝而坐,闭目养神。婆婆也和老爷爷一样,带着奇怪的眼神盯着金发少女的脸,喃喃自语。不巧褐发少女听见了她的话,问道:“你认识伊莉娜小姐吗?”婆婆点点头,却停止了说话。“我叫宁亚穗,是伊莉娜小姐的朋友。老人家,不,是姐姐,你刚才说的话并不属于人间,请问您高姓大名?” 伊莉娜见宁亚穗竟跟婆婆说这种话,顿生奇怪感觉,却听见婆婆已答了话:“我叫芝?迪娅?德古鲁,刚刚出去的那位是我丈夫的弟弟金,那个是我的女儿安娜。” “原来不是夫妻,你丈夫不在吗?” 芝没有回答宁亚穗的问题,边摘下老人面具,边说道:“我丈夫对不起,大家把我当成妖怪,我只好用这个掩饰身份。”面具下的芝有着精巧的面容,细眉、圆睛、小嘴,配合德古鲁家族的金发,很美,不过眼神下流露出悲伤。她突然发现宁亚穗手臂上有血迹,又问:“你受伤了,来,我来帮你处理伤口。” 宁亚穗接受了好意,并回答来到冰天雪地里与狼群战斗的理由:“我在寻找妖怪,真正的妖怪。”其过程就无从谈起,而且疲惫的宁亚穗也没有回答的意思。 “真正妖怪?原来你在找这个,我知道在哪里。”芝兴奋地说,“不过今天夜里会下一场大雪,我们不能走到野地里过夜。明天等雪停再出发,这样比较安全。”狂风拍打窗户,透过玻璃,雪已堆积起来了。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七十三话 白谷 或许是许久没有见过同族的人,也或许是很久没见到跟自己背景相同的人,忧郁的芝小姐展露出带着苦味的笑容,然而是发自内心的快乐。“我们明天一起去。”带着这个约定,宁亚穗决定留下,并从小窗子瞧瞧狂风暴雪的黑夜,心想:“明天会放晴吗?”这一夜,她全都是小睡,并不时醒来查看环境。宁亚穗的谨慎是有理由的:伊莉娜不会战斗,保护同伴成了宁亚穗一人的工作。这种辛苦的活不好做,随时都可能遇到危险,像遇到恩泽和颜志通那样的安全情况就只有那么一次。 一夜暴风雪过去,第二天,阳光照射到屋子里的时候已经快要到达中午时分,老爷爷金从睡房里出来,走到大厅,见火炉熄灭,沙发上早已没有人影。金踉踉跄跄地坐在发冷的沙发上,含糊不清地骂着什么,但家里没人,芝母女和两位客人都出门而去,唯一的家仆也到最近的镇里购买日常用品和食物,冷清的屋内无人帮助老爷爷。金狠骂一场后,终于愿意站起来,把几根木条丢进火炉里,头晕目花地好不容易生了个火堆,又拿起酒瓶喝个够。 活着却已经死了,大概可以形容安娜小姐的叔叔。老爷爷眼睛朦胧,完全没有注意到家的变化:空气是清凉的,不热不冷,温度刚刚好;地板是暖的,清澈明亮地地面似乎有水在流动,伸手一摸,却是干爽的;木质的窗户换成了金属,木石房屋的墙壁变成真空状态,不仅隔绝热气,也断绝了外面呼啸的风声;墙壁上的挂画在移动,不是画框在动,是画的人物在动。。一夜就能完成这种工作,宁亚穗对芝的家做了什么?不能说什么也没做,也不能说她运用了自己的力量,宁亚穗暗地里改造了这间建于北方寒冷地带的房屋,添加了自动发电机和电能传热装置,不仅安装了照明系统,同时也安装了暖气设备。这些系统都是独立运作,不需要人手操作,也不必添加原料,总之宁亚穗给收留自己的老爷爷留下了一份可观的报酬。 小女孩安娜穿上厚衣,在宁亚穗怀里指挥狗群,宁亚穗试着她的办法做,却不怎么娴熟,那些奔跑中的狗儿不时煞步,怎也不走。安娜很兴奋地说了些话,狗儿们又再度动身,她的话宁亚穗没有听懂。在两人旁边还有另一架雪撬,芝和伊莉娜正紧紧跟随宁亚穗,并一直保持对话。昨夜的暴风雪给已经铺了一层厚雪的大地添上新的雪层,松散的新雪让狗儿们吃了苦头,四脚深深地陷入积雪里,跑不快。终于两架雪撬都停下,眼前是一片平坦的谷地。芝抬头看了看,指着前面的高峰,说道:“妖怪的洞**在那山里,走过前面树林就到。只是这里是白谷,附近一带都是狼群觅食地,我们一定要小心。”说罢,芝从雪撬里取出长枪,想递给伊莉娜。 伊莉娜没有接到手中,指了指宁亚穗。后者从芝手中夺走长枪,道:“雪是新的,我们走路的话脚会陷在雪里,那样走会相当缓慢,容易成为狼群的袭击。昨天的狼群不在附近,好象是因为超出它们地盘范围,可这里真的有狼,他们在附近留下标记,很容易辨认。”宁亚穗举目四望,周围是连绵山峰,有几个山坳,远远望去也觉得山坳像道墙壁,身后的山坳背面就是芝的家,那已是很遥远的距离;如今四人站的地方是片大雪地,白茫茫地看不到其他色彩,“白谷”,与其说是山谷,不如说是盆地。这片地方被称为白谷并非因为冬天厚雪积聚的那片白茫茫的景色,而是在夏天那青翠草地的白花海。一条蜿蜒的小河穿过白谷,把草地完美地分成两等分,接近芝小姐家的一边充满了鲜花的冰水湖,而另一边则是长满硬草的陆地。这里是各种啮齿类生物的天堂,捕食它们的猫类和狐类隐没在草丛里,做它们喜欢做的事;鹿群常常在森林一带出现,水边倒是个危险之地,把自己的身姿暴露在敌人的眼内,生命受威胁了,还是躲避紧要;狼群的嚎叫打破山谷的平静,那兴奋似乎是找到了可口的东西。宁亚穗站的地方正是“陆地”,从雪下的声音找到鼠类仍旧活动的证据,但她不是来观察老鼠。她把长枪交给安娜,然后蹲下,双手着地,闭上眼睛,静静地祈祷。 伊莉娜见芝对宁亚穗的举动感到奇怪,于是道:“她在建造一条路。”在惊诧的目光下,雪地上什么也没改变,这不过是表象。宁亚穗站起来,继续往前走。看起来什么事也没发生,不过安娜已经注意到宁亚穗双脚仍露出雪面,完全没有陷下去的现象。安娜惊奇地追上去,然后兴奋地喊叫着。宁亚穗笑了笑,请芝在身后带路,带着狗儿们穿过树林,来到对面山脚下。走在中间的伊莉娜忽然问:“你说的妖怪在什么地方?” 芝指着山腰的一个黑影,道:“在那里,那是个山洞。” “山洞?”山里有洞**没什么奇怪,只是宁亚穗在想会不会有熊。想到最坏情况也并非是坏事,作最坏打算经常是宁亚穗的想法。在爬上山腰的过程中,宁亚穗脑子里想到了几十个解脱办法,但是在她眼里所看到的情况是最好的:一件晶莹的冰雕,装饰性的动物石头、钟乳石,没有生机的世界。宁亚穗的眼睛时常会看见幻景,有过去有现在有未来,全都是真实存在的影像,如同一部记录片。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七十四话 封印之洞 “整个洞**都是妖怪,好像一直都是妖族生活的地方。能生活在这种偏僻地点是件幸运的事,人类绝少来到此地,减少了破坏。” 伊莉娜是第二个走入洞**的人,第一个是芝,第三个是宁亚穗,并排在宁亚穗身边的是安娜,狗儿们守在洞口。好大的一个洞**,宁亚穗打开探射灯照亮了前方,在地面找到一些石熊,还有狐狸、狼、山猫、土拨鼠、猫头鹰等等,在洞顶找到化成岩石的蝙蝠群,全部都是石头,有的独立成型,有的被石笋包裹,仅露出一张诧异的脸。洞里的石笋比宁亚穗还高大,然而挂在洞顶的更大巨大,并在探射灯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原来是冰雕。”宁亚穗是这么说的。 “你认识她?”伊莉娜问。 宁亚穗点头道:“嗯,利娅是其中一位龙王的女儿。我在人类学校读的时候遇到她弟弟埃克,在那时候遇到杰艾结龙王和利娅小姐。在谈话中知道杰艾结龙王和阿提隆泰龙王是同一时间进行‘化龙’仪式,两人虽然没有什么来往,但彼此认识,所以杰艾结龙王托付我送给阿提隆泰龙王陛下一份贵重的礼物。原本那时候利娅小姐也想跟我去,只是被其他事情耽搁了。现在她被冰封起来,因而保持了当时的容貌。” 伊莉娜觉得奇怪:“可是,水应该不会变成石头的,你瞧瞧这里的石头太多,也太高,把我们前面的路都挡住了,这很不正常。” 宁亚穗见身边一樽熊像被不息的流水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忍不住伸手挡住水流,然后说道:“不,历经漫长岁月,水也会变成石头,这里的钟乳石就是这个样子。”她把探射灯高高举起来,利用冰对光的折射把洞**照亮,“芝小姐,多谢你带路,我终于找到目标,没想到原来是利娅小姐。”在交错的光线下,封印在洞顶庞大冰雕里的黑影变得清晰,黑甲包裹的身体,微张的蝙蝠翅膀,舞动的身躯,伸展的手脚,卷曲的尾巴,半睁的眼睛,神态随和像沐浴中的少女:利娅被封印了,她的时间也在那一刻停顿。 伊莉娜、芝和安娜仰目欣赏冰雕,惊异于竟会有如此美丽的一件艺术品。宁亚穗轻叹着,跳上石笋,环顾四周,终于把洞**完全看一遍:钟乳石群和冰雕融为一体,又被烟雾围绕,而这些烟雾仿佛能钻进冰雕里,在岩石上凝聚成小水滴,溶在钟乳石内流下来,落在石笋上,淌过石像表面,汇集成池,顺着石笋间的缝隙流向洞**的深处。晶莹的清水在闯入者的灯光下显得闪闪发光,那七彩星点式光芒如同宝石般璀灿,美得无法形容。“你们一步也不要离开站着的地方,前面积聚了大量的水,你们是过去会有危险,留下来比较好。”宁亚穗纵身一跳,离开了伊莉娜视线范围。 “你要小心点。”伊莉娜喊道,其实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要这么喊。三人站的地方是石笋包裹的阴暗地点,伊莉娜觉得不妥,回头见洞口旁有个较高的平台,就道:“我们上那里去等亚穗。” 芝点头同意,叫唤了安娜,一起爬上小平台,举目遥望,只见宁亚穗在洞**深处跳跃不止,巨大的石笋变成了孤独的石桩,零散地分布着;清澈的水底还有更多的石笋,如同暗礁在黑暗中矗立着。池水中央有汽泡冒出,白烟从涌动的水中腾空而起,从巨大冰雕的最低点缕缕上升。“那就是源头吗?”芝问。伊莉娜摇头表示她不知道。 宁亚穗站在距离泉都最近的石笋上,从距离上看她是不可能跳过去。这不要紧,她把大衣脱下,放在水面上,踏上去,滑出去,为不安定的池水增加一点涟漪。宁亚穗滑到泉口附近,忽然停下,原来是冰雕的尾巴在温泉泉口四周架成一个通风的牢笼,因为冰太薄,并且没有颜色,远远望去是发现不了。 “她在做什么?”芝看着宁亚穗的活动,一直想不明白,忍不住问了一句。 伊莉娜道:“解除封印。”伊莉娜像雕塑一般竖立在平台上,远眺事情发展。解除封印的事已经历多,她知道宁亚穗又将运用那能力。“这种工作要持续到什么时候?”伊莉娜不知道也见不到,这样的工作在遇到赵梨的时刻起已经结束。 宁亚穗无声无息地从冰的薄壁中间穿过,终于到达冰雕底部、温泉上方,瞬间,脚下的温暖、头上的寒冷聚集过来,让人不禁发抖。清澈的泉水咕咕上升,散发在空气里的水分接触冷空气后化成团团白烟,围绕着冰雕旋转。虽说包裹着利娅的晶莹物体是冰,但在稳泉的水蒸汽里毫无融化的迹象,真是怪异。 芝见宁亚穗看得发呆,转向伊莉娜,问:“你们要怎样解除封印?” 伊莉娜笑看着宁亚穗:“不用担心,亚穗她有她的办法。” 伊莉娜的话还在山洞里回绕,宁亚穗很平静地回头看了三人一眼,慢步踏在泉口上方,平展双手,头微微上扬,闭上眼睛,不语不唱,刹那间停止了一切活动。她凝重的神色令其余的人都停止活动,平息着呼吸,等待着瞧瞧宁亚穗的下一步。过了一会儿,一条金黄色的光链从泉口涌出,围着宁亚穗绕成了一个金色的圆环。张眼再看,光链已经脱离了自造的圆环,在洞**里飞舞,最后独自穿过厚实的岩壁,消失而去。金色光环慢慢旋转,当中一段特别明亮,然在某处完全看不到金光,这个美丽的环似乎断裂了。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七十五话 脱险 从温泉底冒出来的光链随着光环的完成而增多,舞动的链条构成一个金色鸟笼,困住宁亚穗和魔龙。缠绕着宁亚穗的金色光环慢慢旋转,当中一段特别明亮,然在某处完全看不到金光,这个美丽的环似乎断裂了。宁亚穗用手轻轻托起光环,抽出手合十,俯首低语,那声音非常地低沉,只能看见少女嘴唇微动,话语却停留在冰封之内。随着祈祷的开始,金色的圆环徐徐上升,慢慢扩大,中心的空洞钻入冰雕内,围绕在巨龙身旁;而后,光环分出许多细小的同类,从冰雕里飞出来,或落入水中,或飞到洞口,套住每个妖怪石像,把包裹着它们的钟乳石统统清除去,剩下原本的躯体。石头化成细末,浮在水面融在水里,形成泥浆,又聚集起来,击碎冰雕,成为支撑洞**的大柱。破碎的冰块碰到链和环就溶化成水,从而释放了魔龙。“谁?”宁亚穗的影子在魔龙利娅的眼睛里浮现。 伊莉娜、芝和安娜远远看着四周环境的变化,不觉惊讶异常,然而令她们更加诧异的是被众多泥柱包围的石像。一条金色光链飞出来,迅速地穿过绕着每个雕像的光环。就这一瞬间,深灰色的石像开始褪色,不对,是开始变色:红色由一点扩展起来,像水波一样传遍全身;之后是带着些许红润的皮肤的颜色出现,这是代表着温暖的生机色彩;不过身体机能的恢复比神经系统的恢复要快,即使整个身躯都已从封印中解脱出来了,但神智并不清醒,一下子所有小妖怪们都跌到在地,呻吟声一片。 “那发光的链条和圆环是什么?”芝问。 “时空环链。”伊莉娜回答道,“正确的名字是时间之链,空间之环。你所看见的这个断环正是这些妖族被封印的原因。” “那么明亮的地方呢?” “物质和能量高度集中的地方,因为妖族被封印,由妖族完成的物质能量流动中止了,然而在他们之前物质和能量的流动没有停下,于是一切都流向没有出口的地方,聚集并发光,因此我们看起来比较明亮。相反的如果物质和能量流动停顿,表现出来的就是黑暗,也就是中断。”伊莉娜继续补充,“就像这个地方,泉水原本应该流到山下,但是被洞口高,又被四周的石头阻隔,水不但没有流出去,反而汇集和融化在岩石缝隙里,把质地坚硬的石头变成钟乳石。这个洞**已经不安全,松散的岩石结构配合水的流动,再加上山体的重量,这个洞**倒塌是迟早的事情。” “如果洞**倒塌了,那么这些妖怪怎么办?”芝追问道。 “死亡,化成‘元’之前会被阴间的人发现,所以亚穗才会叫我帮忙,避免遗漏任何一处地方。”伊莉娜说罢,低下了头,“我已经见过几次封印妖族的地方被毁掉,很幸运能在这片白谷里看到活着的妖族,大概是因为水量和风浪力都不足,才能让这个洞**保持这么久。真的很幸运,这次或许能让她解脱出来。” “谁?”神智不清的利娅再次发问。她想张开翅膀,可惜身体不听使唤;她想伸手抓东西,只是四周空荡荡的一片,只可以看着身体往下掉。宁亚穗双手高举,托起魔龙巨大的身体,以自己的意识让对方形变。人型的利娅终于看清楚对方,含糊不清地说着话:“你是宁亚穗?” “是的。”宁亚穗抱起利娅,环顾四周,见温泉泉口降到地面,溢出来的水沿着泥柱往上爬升,失去冰雕支持的洞壁正掉下石块,岩石层很不稳定地摇动着,把放置一旁的探射灯震落,瞬间失去光芒。“不说其他的事,我们快离开这里。”宁亚穗安抚着利娅,转身跳到洞底,大声唤道:“伊莉娜小姐,请快点带着芝小姐离开洞**,这里的妖族由我来转移。” 伊莉娜应答一声,催促呆立的芝离开,三人牵着狗儿,绑上雪撬,飞速离开山洞。“那个洞**好像要倒塌了,你朋友不会有事吧?” “不要担心,宁亚穗掌握时空力量,转移洞**里的妖族不需要多少时间。”伊莉娜正说着话,听见身后发出轰隆隆的声音,转身望去,只见山洞的出入口被巨大的石块冰块堵住,松散的山体直往两架雪撬奔来。“好快。”伊莉娜高声喊叫,只是眨眼之间,石头混杂在倒塌的积雪滚落到她们身后,“亚穗。” 宁亚穗突然出现在两架雪撬中间,一句低语“移动”,脚下腾地出现一个光环,乘托着两架雪撬登上半空。雪崩没有停止,继续往山下的白谷推进,直到过了夏天的河床才终止。“亚穗,谢谢,你来的真是及时。”伊莉娜惊魂未定,看着日落时分金华阳光下的大地,感叹着雪的威力。 “啊,差一步救不了利娅的妖怪们,走,我们就这样回到芝小姐的家。”连续使**量令宁亚穗出现疲态,但她还很坚持,平稳地降落在屋前的空地,人倒下了。 “亚穗,亚穗。”伊莉娜呼叫着。 宁亚穗坐起来,不稳当地靠着一头熊的肩膀,说道:“我没事,玛利芙。”白熊温柔地给地宁亚穗一个吻,并不说话,而是用身体裹住她,为她保暖。 一个少女这时候走到白熊身边,对宁亚穗道:“竟能让我从封印中恢复过来,你变强了。”宁亚穗笑而不答。利娅把散乱的金发卷起来,又看看由宁亚穗带来的人,问道:“你们是谁?这头金发,这种力量,你们是德古鲁家族的成员?”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七十六话 被遗忘的人 黑夜持续,一轮明月升起来,宁亚穗睁开眼睛,温柔地看着利娅,露出真挚笑容。“欢迎回来。” 玛利芙靠近宁亚穗,道:“这里是我们的地方,说什么欢迎回来,你这傻瓜。” 利娅走来,在床边坐下,抚着宁亚穗的额首道:“伊莉娜小姐已经把你过去的错误告诉我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不要过于责怪自己。亚穗,现在你必须好好休息,恢复体力才能继续工作,我也来帮忙好吗?” “好啊,利娅你能帮我忙实在太好不过。利娅,你原来居住的山洞已经不复存在,即使如此,你还想在这里生活吗?想啊,那白谷的树林是你们的家,如果可能的话,你能在白谷建立一个属于你们妖族的地方,一所生活和学习共用的地方――泛舟第十一校区,负责管辖冰雪覆盖的大地。”宁亚穗缓慢说话,声音微弱,是刚刚病愈的那种微弱。芝的家此刻被妖族占据,主人家金和仆人一起已经逃到山下的小镇,不回来了。芝和伊莉娜联手建起了结界,暂时阻挡人类的到来。宁亚穗听闻了利娅的回答后,安心睡了一个平静的夜晚:“芝小姐的这个家最后成了第十一校区的中心。” ―― “欧阳淳死亡之前,欧阳爱纱小姐曾与朋友一起前来殷州,其中一人是你们熟悉的利娅小姐,至于另一个被遗忘的是宁亚穗小姐,欧阳玲小姐转世以前的真实身份。你们大概不会记得有她的存在,因为每次她都利用空间能力把自己的影像锁定在盲点上,你们自然就不会‘看’到她。”黑鹤解答了大家的疑惑,把众人沉睡的记忆唤醒:确实是有这么一个人。“宁亚穗小姐自小在阴间长大,完全了解阴间的事情;要改变身份不是难事。” “怎么可能?和穗姬她……”就是豪丹全也完全想不到干女儿隐藏着这么一段历史,“听说她父亲宁百清是灵界执行官,看来是真的?”从殷州看见宁百清开始,豪丹全就很在意宁百清操纵灵魂人偶的事,从罗杰口中听到对方身份,隐隐感到和穗姬有着与众不同的背景,却没想到竟是黑鹤肯定了这个困惑。 欧阳旺道:“原来如此,难怪她在没有妖力的情况下和妖族有着相同的成长期,说起来妖族的成长期比人类长,赵家的人成长期倒是和普通人类一样,那么赵梨和赵敬平是怎么一回事?” 黑鹤缓慢解释道:“欧阳玲小姐是在殷州出生,同时出生的人有赵梨;十一年前,欧阳玲小姐五岁那年,亦曾跟随欧阳爱纱小姐回到殷州,爱纱小姐在那时候的事故中死亡,而欧阳玲小姐则活下来,不能不说的是那段时间正是赵敬平出生的时候;能说是巧合吗?是利娅小姐特地把爱纱小姐和欧阳玲小姐召来的。” 这话,欧阳旺明白,高胜如明白,豪丹全明白,关思源明白,赵同威明白,泰彭坦和艾提莎也明白,但更多的人并不明白,包括赵家全部成员和垠塔。泰彭坦听见垠塔低声提问,就道:“符小姐不是说过宁亚穗小姐运用空间力量把自己的影像封印,是这样子的吧,所以身为宁亚穗小姐转世之人的欧阳玲小姐也可以使用同样的力量,这不是妖力,而是妖力还未达到的高强度能量聚合,她掌握的是时空。”垠塔恍然大悟,不再发问。 一阵喧闹过后,赵家的人总算明白了一些事情,不懂的还很多,但黑鹤已经不愿再纠缠在这个问题上,至少在她面前的赵晖长时间保持沉默,内心的挣扎让他陷入迷思。黑鹤心想:“是时候把一切解决掉。”于是站起来,慢步靠近赵晖,压抑着混合着悲痛和兴奋,平静地道:“利娅小姐本身也是泛舟学校的人,在生的时候她是第十一校区的管事人,协作工作的是现任管事人熊女玛利芙。泛舟学校向人类公开的校区其实只有四个,从泰彭坦管辖的第五校区开始,学校就完全是妖族的地方――泛舟学校原本就是为了给妖族留下生存空间的目的而建立,而前四个校区则是连接人类和妖族的场所,如同殷州这块土地,如同殷州赵家,从遥远古代开始就寄托了某人的愿望,创造一个共融的世界。原族,‘源’,是源头,是一切的起点,人类和妖族的共同源头,这就是原族。” “怎么可能。”黑鹤以轻柔的声音把这一真相公布,不仅是龙牙、欧阳旺和高胜如,还是一众赵家的人就惊讶得不能言语。 “对,这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殷州赵家被称为原族,其原因是人类和妖族由原族分割而成,最初的原族有六个,其中一支在初期已经消失,剩下的只有侗立家能维持和妖族相等的关系,而与妖族血缘最深的只有殷州赵家,其他地方的妖族经过数代的纯种化,早已把妖族的力量和原族的血缘融合起来,利娅所在的魔龙家族就是其中之一,所以利娅小姐是真正的妖怪,不折不扣的纯正妖族。”黑鹤说话的时候开始觉得迷惘,这些话已经够多的了,原本是不该在这种时候告诉殷州赵家。不过现在已无所谓,欧阳玲手术失败,寿命不长,不能在她生前说白了,那就再没有机会。 “利娅竟是这样的妖族。”赵晖咬牙道。他低着头,黑鹤也不看对方,众人都没能看到咽着气,暗地里痛哭的赵晖此刻的模样。 “还有一件更让你意外的事要告诉你,魔龙族在血缘上只与一个原族有亲戚关系,那就是……”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七十七话 失势 “还有一件更让你意外的事要告诉你,魔龙族在血缘上只与一个原族有亲戚关系,那就是德古鲁家族,也就是欧阳爱纱小姐的家族,那头金色的头发就是证据。”黑鹤的话再度让在场的人惊讶不已,“这件事除了我、罗杰和德古鲁家族的安德鲁先生、雾舅舅之外,其余的人一概不知情,包括龙牙。这并非是刻意隐瞒,而是没有必要,利娅小姐是现今魔龙族群里唯一一位拥有金色头发的孩子,因而也受到族人的尊敬;当初她想遵从族人的遗愿嫁给德古鲁家族的独生子雾舅舅,可惜的是作为独生子的命运,雾舅舅不可避免地选择远离妖族以延续原族的存在,那时候雾舅舅选择了人类的伊莎贝拉,而利娅小姐选择了其他原族,后来才决定代替欧阳爱纱小姐的位置。赵晖,明白了吧,欧阳玲小姐之所以不恨你,也并没有把你破坏她计划的事怀恨在心,全都是因为这事也有她的份儿,欧阳玲小姐有她的考虑,不管你赵晖做了什么都是你个人的过错,决不会把你的错强加在你的亲人身上,所以才特别给阿提隆泰龙王留下信件,以解释欧阳淳之死和对殷州的策略。” 赵晖已经失去气势,连黑鹤后面的话也听不清楚,模糊中忘记了身后的垠塔是妖怪,扶着他的手,不安稳地摇动着。“爸爸。”被高胜如搂在怀里的赵敬平想挣脱对方的拥抱,想到赵晖身边。高胜如见黑鹤让出了一条路,放心带着小孩子过去。“爸爸!”赵敬平的手还没碰到赵晖,后者猛地推了一手,喃喃自语地低着头。 垠塔听见赵晖说了这些话:“怎么会,阿平竟是妖怪,讨厌,不要碰我。爱纱,你骗我;欧阳玲,你这个恶魔;利娅,你是个恶魔。”不断重复的话语,不能连接成句子的话语,赵晖不能相信黑鹤的话,不能相信真相。 赵敬保早已由关思源和赵敬恒搀扶走出了小屋,欧阳旺见他摇摆不定,准备把黑鹤空出来的椅子取给对方,泰彭坦却抢先一步,把椅子拉过去,说道:“不要乱走。”在泰彭坦和欧阳旺安顿赵敬保,替他放好垫子的时候,又一次听见喧闹声。赵同威不想靠近关思源,远远打量了他一眼,知道不会有大碍,就问:“黑鹤,你说利娅和欧阳爱纱是亲戚,那么原族到底是什么?如果仅是妖族和人类的源头,原族这个名字实在……怎么说呢?” “有点名不副实的感觉,对不?”黑鹤见赵同威想追根究底,也不作隐瞒,“原,就是‘源’,是要从最初的起点开始看起才能看出精髓。为原族命名的人是神圣世界的奥斯罗德先生,按泛舟的记录,他这么命名的原因是‘真正的原族是活跃的有机聚合物’,那就是生命的起点。不管是人类、妖族,还是活跃的动物、‘静止’的植物、微小得看不见的微生物,一切生命体的原族就是活跃的有机聚合物。奥斯罗德先生的这些话并没有像其他传说一样流传下来,那是因为让当时的原族知道也没有意义,就算说出来也不会记住。赵同威,你还有问题吗?”黑鹤对赵同威倒是很客气,边说话边远离赵晖,先安抚惊呆了的赵敬平,对高胜如和豪丹全后面的赵同威说话。 赵同威反倒有点不自在:“关于原族的已经没有问题了,只不过如果妖族和原族之间又有着如此深的关系,那么宁亚穗小姐,不,欧阳玲小姐打算怎么办?” 这回黑鹤不怎么客气了:“去问赵敬保吧,欧阳玲小姐把关于殷州的事全告诉他了,以后的事等他的伤势好一点后去问,我不再复述。”说罢,看了看以恐惧目光盯着自己的赵敬平,安慰道,“不要怕。”黑鹤一下子俯身紧抱对方,刹那间,一对金色的翅膀伸出了她的怀抱。赵敬平没有叫喊过一声,其人型的身体就这么消失,露出原型:鳞片覆盖的滚圆身体,锋利的尖爪,环状的尾巴不停甩动,蝙蝠翅膀配合着爪子的活动,努力尝试摆脱黑鹤的力量。金色的小魔龙像头小猫一般,哪里有力量挣脱黑鹤和高胜如的怀抱,高胜嚎叫几声,却不成话了。黑鹤把赵敬平交给高胜如,从布袋里取出一件深蓝色的毛毯盖在小龙身上,然后走开。 “不可以,绝对不能把阿平交给你们。儿子,你一定不能把阿平交给他们。”人群中一个老人家挤出来,冲着呆然的赵晖喊叫;然而赵晖听不见他父亲的话,呆立在垠塔身边。 “林先生,你想像当年对付欧阳旺一样对付赵敬平吗?通过孙子的生命来维持自己的威信吗?不过,你好像忘记你是村外人的身份,殷州赵家的事原本就不应该让你插手,况且不管是按照家族规矩还是按照你们祖父赵寅?的意思,族长之位应该是交给年纪最小的儿子赵璞,因此,现在的族长应是赵璞唯一儿子的赵同威。不过赵寅?病逝的时候赵璞年纪不大,于是让他哥哥赵璧接管殷州。因此原本管理殷州的族长变成了平民,从而给了林先生你机会,趁着赵璞智力低、赵同威年纪小,挑动赵璧把族长之位交给女儿赵魏,并由赵晖继承。女性是不可能进入宗祠,所以赵魏所生的赵晖也是没有资格进入这个祠堂,你们不就是改变了这个规矩吗?林先生,你不是只能逗留在门槛之外么?” “你……”被气疯了的林先生再无力辩驳,咬牙地盯着黑鹤,说不出话来。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七十八话 告别 这天,万里晴空,蔚蓝色的苍穹如同舒畅的心情,把下雨时候的抑郁驱除得干干净净;太阳高挂天顶,散发出来的热力烘烤着大地的水份,清晨时分的露水浓雾一烤就散,剩下青翠的山林和水田。蝉的叫声在殷州回响,垠塔在路旁无忧无虑地舒展筋骨,回头见高胜如抱着赵敬平走来,正要说句话,忽见泰彭坦装样子盯着自己,想说的话只好吞下去。当他这么做的时候,见黑鹤递给赵同庆一封信,又听到她说:“这就是当年赵寅?让中介人帮忙保管的遗,一共五份,被林先生修改的是赵寅?手里的和宗祠的两份,藏在阴间大门附近和中介人的两份没事,第五份在我们泛舟手里,由我们保管。关于阴间大门,赵同庆,如果你去山坳那边的话,记住一件事:‘不要害怕,那是只有死者才能通过的地方。’话是这么说,守护大门也是今后殷州的工作,好好做吧。今天回去以后,我们保管的那份就会销毁。” “遗怎么会在你们手中?”赵同庆问。 黑鹤笑道:“因为那个中介人,律师武律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他两年前死于胃癌,他所留下的遗嘱向我们透露了赵寅?的遗,所以才会落入我们手里。”赵同庆恍然大悟,称心笑着,倒不说话。 此刻,赵同威和赵敬恒陪同关思源走到牌坊前,指手画脚地说着话,赵敬恒先脱离队伍,见到黑鹤和龙牙,上前道:“关于敬保的伤势,已好多了,多亏你们和艾提莎帮忙,三天时间实在很厉害。” 泰彭坦手舞足蹈地自夸道:“那当然,艾提莎是我们最好的医生。” 龙牙一手按住兴奋的泰彭坦,说道:“别太乐观,虽然这里的人决定不追究我们闯入祠堂,也不再对付在附近居住的妖族,殷州要走的路还很漫长。” “呜。”金色的小魔龙赵敬平忍不住发出不满的叫声,高胜如只得让他从毯子出来透透气。黑鹤见了,笑着对赵同威道:“那么我带走赵敬平了,是为他好,也是为你好。魔龙族比一般妖族的寿命要长,是除了树精之外寿命最长的妖族,赵梨也好赵敬平也好,还不过是个呀呀学语的小孩儿,留在这里会引起更多的麻烦。还有,林先生和赵晖心理上受到很大的打击,在家里迷惘着,大概暂时是顾不了家的了,今后需要你们照顾,可别怠慢了。至于豪丹全,他已经被我们劝服,答应我们不再追究赵晖对欧阳淳所做的一切,虽说那是我们不想见到的结局,现在也只能在他坟前祈祷。” 赵同庆问:“那么爱纱小姐呢,他们要葬在一起吗?” 黑鹤摇头道:“德古鲁家族是管理阴间的王,他们的存在和阴间的灵魂一样,都不会留下任何残迹,因此其成员死亡之后身体会消失;伊莉娜小姐的身体早已化成烟尘,所以你们也不需要为他做什么,能领受到你们的心意就足够了。”一阵沉默过后,被黑鹤打破了:“龙牙,我们要走了,祥福龙王已经回到琴城的镪鸣保护区,他把洛沁纱留在殷州,算是最佳的选择。”垠塔没说什么,豪丹全则全然不顾黑鹤说话,自顾着和自己的狼群说话。黑鹤见此,大声地说道:“豪将军也是,把殷州的事都告诉阿提隆泰龙王陛下,他知道殷州的变化后应该会感到高兴。” 豪丹全愣着看着黑鹤,好一会儿才说道:“啊,是啊,陛下与和穗姬之间的约定,平息妖族之间的纷争,看来和穗姬以她的方式完成了这一不可能的任务。好,我会去转告陛下的。” “那就好。”黑鹤见阳光耀眼,伸手挡住,眺望着有些灰蒙蒙的天际,又道,“豪将军,我们就此告别吧,我想今后我们将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主人的手术失败,她的病情将进一步恶化,大概我不能再远离她身边。阴间大门的改造已经完成,豪将军,泛舟学校的迁移工作将近完成,很快就会封锁校园,不会让多余的人进入。如此一来,你我在泛舟见面的可能性就会大大减少。况且你很可能成为阿提隆泰陛下和殷州族长赵同威的联系人,忙碌得很,应该是分不到多少时间来找我,所以,我要在这里跟你说再见。” “我明白,那……再见了。”豪丹全舍不得黑鹤的离开,又喊一句,“替我向你主人说声谢谢。”黑鹤摆摆手答应,凑到泰彭坦耳边低语几句,然后把龙牙、高胜如和欧阳旺带在身边,留下其他同伴。 走着走着,“对了,关思源呢?”欧阳旺突然插口问道。 龙牙非常不满地扭动脸颊,说道:“他啊,不知道在牌坊下磨蹭什么?” “你这话别让他听到,龙牙。”黑鹤远远瞥见关思源背着一大包东西跑来,低声道:“他要殷州的特产。”一句话引得大家大笑不已。 关思源不稳当地跑来,见一众人等在笑,莫名其妙地问:“你们笑什么?”又惹来笑声。“笑什么?” 欧阳旺边止笑边道:“没什么,看你前后左右都背着袋子感到可笑,要不要我来帮忙?”想止住大笑也不容易,这些话让欧阳旺的脸稍稍扭曲,也让关思源尴尬不已。 黑鹤听见欧阳旺在逗趣,刚要说话,突然看见山下有人。龙牙以为对方是一群登山者,等看清楚了才知道只是一个红头发的高大女性。高胜如连忙把赵敬平裹好,躲避外地女性的目光。那人也没注意到高胜如,而是向黑鹤问:“请问前面是殷州吗?”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七十九话 小龙 寂静的校园,蝉声不绝,鸟鸣绕耳,惟独缺少了人群热闹的声音。泛舟学校的夏日假期已经开始,但不如寒假,许多师生留恋校内优越的空调设施,宁可在学校不同地方度过漫长的夏天;事实上泛舟本校区的暑假非常地短,甚至可以说没有暑假,因为寒假过长了。不过,今年的情况就有所不同,因迁校而调离的师生,包括其家人,大部分已离开本校区,留守的人多半是保安主任李翰思的人,也就是看守者。这样子的校园像个园林,鸟兽比人还多。 多讲了些废话,回归正题:猛烈的太阳光透过巨大玻璃幕墙照射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线条影子落在紧闭的商店大门上,落在扎根于墙壁缝隙的青翠草叶上。一个戴着透明围巾的少女在无人的街道飞奔而过,用的是双腿跑,而并非以车子作为代步工具,是她放弃的,为的竟是一点等待的时间也忍不住,急急忙忙地向家里跑:赵梨如此焦急的原由是弟弟赵敬平到家了。 一张毛绒绒的毯子平整地铺在地上,作为金色小魔龙休息的场所。可是赵敬平并不安心,惶恐地观察着陌生的大房间,既不是木房子,也不是砖房子,更不是水泥房子,很是奇怪,总觉得材料不对。屋子里也充满了奇怪的声音,欷欷嘘嘘的叫人无法放松心情。更让赵敬平害怕的是眼前那只又大又胖的白色大狗,老在自己周围悠转,怎么不肯离开。 它是宝锭,这只又盲又哑的大狗对新来者的好奇从来不减,围着小龙不停绕圈子,又哄着他确认是否对自己表示抗拒。宝锭庞大的身躯令赵敬平感到害怕,他不断叫唤,希望爸爸能救他。呆坐在大厅里的高胜如和欧阳旺对此不知所措,青鼎早前吓坏了赵敬平,被龙牙驱驱逐到旁屋的庭院,季梦不在就更好,但高胜如在想:“这种时候隆明去哪了?”然后被赵敬平的哭声弄得不耐烦,狠狠地自言道:“他还真是能哭,从离开殷州在加油站上车之后就一直在哭,现在还不住口。黑鹤和龙牙一到就走,会不会……”从殷州回到泛舟学校一路上,黑鹤驾驶车辆而不能照顾赵敬平,照顾小孩子的工作就交给了高胜如。对于一个第一次远离家乡的孩子而言,焦虑和害怕占据了他的心,赵敬平不停哭泣,早让高胜如厌烦了,恨不得马上送给别人。 走廊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高胜如的思路,来者正是赵梨。她刚回来就直奔向赵敬平,看见弟弟摆着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连忙抱起来逗他。感觉到姐姐温暖的气息,赵敬平停止了喊叫,偎依着抖颤着,继续躲避宝锭的狗鼻子。“阿平,不要怕,宝锭看不见,只能用这种办法认识你。”赵梨的话奏效了,赵敬平的身体不再抖动,但他依然胆怯,不敢正视宝锭,无论姐姐如何花费口舌,就是一句也不肯听从。赵梨无可奈何地抱着赵敬平坐在欧阳玲平常待的椅床上。 “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阿梨。”欧阳旺翘起手,很惊奇地看着赵梨。 赵梨一边安抚弟弟,一边劝止宝锭,一边说道:“我知道自己的事,在我第一次见到风的时候就已经发现我的力量和小菲几乎一模一样,那时候起我就怀疑自己的身份。回到这边来,在医院住的时候,阿玲小姐就解除了当年加在我身上的时空封印,现在的我是靠风镰来维持模样。”赵梨不自觉地抓住缠绕脖子的丝巾,继续说道,“看来神圣世界的东西也具有相同的能力。”她苦笑着,想到在不久将来必须与弟弟分开,怎么也不能释怀。“听说我当初早产,如果不是伊莉娜小姐和雾舅舅在场,早就没命,这缘分太过深入,我是没法摆脱的了。”赵梨的喃语让赵敬平听到,低低呜鸣一声,身体又抖动起来。 此时又有人出现在走廊,这次是隆明。他本来是去医院为欧阳玲、雾舅舅、颜医生还有金善等人带去伙食,是由于医院里人太少,根本就没必要私下设灶,大家都是集中吃露娜提供的食物,而材料是樊贝菲尔供给的。隆明从黑鹤口中听闻殷州的事情后,办完了事匆忙赶回来,走过大厅时见气氛不大对劲,问道:“你们怎么了?” 高胜如乐道:“这下有救了。”说罢,二话不说,从赵梨手中夺走赵敬平,放在隆明面前,就这么丢给他。赵敬平突然间受到莫名拉扯,又一次哭闹起来,更让高胜如无法忍耐。 欧阳旺实在看不过眼,责怪道:“高胜如,赵敬平是个孩子,你怎么可以这么虐待一个孩子。”话未完,高胜如已经走开了。 隆明知道高胜如的心思,也不对他有怨言,抱着赵敬平用糖果哄逗一番。很快让小龙平静下来。看见隆明走到庭园水池的平台旁坐下,赵梨把宝锭拉到房间另一处,其余的人都不再动。无人的庭园里,鱼虾们发现了隆明,纷纷探出头来询个究竟,嚷嚷着。隆明故意不在水边坐,保持距离让赵敬平感觉安心,就这么让他享受阳光下自然气息。宁静的气氛,久哭后的疲倦,赵敬平很快就在隆明怀里卷缩而睡,是安睡。 欧阳旺对隆明的一举一动感到意外,悄悄问赵梨:“你弟弟在他手里像只小猫一样乖巧,隆明就这么厉害?”赵梨笑而不答,欧阳旺心想,“不过也对,看他把耀明、涟漪照顾得不仅身体强壮、活泼顽皮,也非常地懂事,就这方面他是最强大的。”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八十话 是谁在选择 雨后的晴天,那明亮的蓝色天空在黑鹤此刻的眼里变得灰暗。从殷州回到泛舟学校整个路程中,她一句话也没有说,踏过泛舟大门之后,仅仅吩咐龙牙一点事情就直接来到颜医生的办公室,询问欧阳玲的病情。颜志通早料到这个,随手递去欧阳玲的病历,慢慢解释手术过程。黑鹤一边翻阅一边静听,并不打断对方的话,仅以点头示意。颜医生见黑鹤心不在焉的样子,想必是一时接受不了真相,末了补充道:“阿玲小姐她在病房里等着你,似乎有话要对你说。还有那边的电力接点从你进入我办公室之后就一直在闪动,看来‘他’也有话要对你说。”颜医生不知该怎么称呼樊贝菲尔,因为他连对方的名字也不知道。 “是吗?”黑鹤缓缓说了一句,把病历还给颜志通,走到门外。 阳光透过楼顶几扇明净的窗户射入寂静的长廊,留下斑驳的影子,原来藤蔓已经长满了整间医院的大楼。“??”的脚步声响彻长廊,打搅了某个静候的人。宁道淳和德明站在欧阳玲病房门前,握着门柄徘徊在进与不进之间,见黑鹤来了,终于鼓起勇气问:“妈妈她是不是不再回家?” 黑鹤看着宁亚穗的孩子以悲伤的眼神看着自己寻求答案,只可以无奈地摇头,沉默了好一阵子才道:“你想去见主人就进去,现在的她像个睡公主,祥和得很。”话是这么说,其实黑鹤也明白一切已经无法挽回。她让宁道淳和德明进入房间,带着一丝责怪的语气说道:“别经常来医院,你爸爸仍住在隔壁房间,被他知道你的存在,我们就要花费口舌让他忘记你。记住了吗,淳少爷?我可不想再在别的方面招惹麻烦,事情已经多得足够让我头疼。” 宁道淳听后,低着头,观察着“熟睡”的欧阳玲,努力压抑泪水,道:“我知道。” “你和德明留在这里,等我出来,或者雾舅舅过来为止。”黑鹤为的是不让宁道淳到处走,特地下达命令,对她来说也算是一项艰难的决定。黑鹤静心等待一会儿,没听见宁道淳回答,才打开第二道门,径直走到欧阳玲床前,站着不动。宁道淳不敢进去,透过玻璃窗观察欧阳玲,那张平静的睡脸。他听不到黑鹤说了什么话,也看不见背向自己的黑鹤说了些什么话,只看见欧阳玲睁开眼睛,盯住黑鹤的脸,动了动嘴唇,似乎要说什么。这里没有宁道淳的事,这孩子只得后退在房间另一头,找张椅子坐下,抚摸德明的长毛。 “你真是乱来,主人。”在里面的房间,黑鹤低语着。站在欧阳玲床前,面对着那平静的神色以及微睁的眼睛,黑鹤终于忍不住,以哀伤的音调说道:“难道你不愿意看到殷州的未来吗?你做了这么多的事情,难道就不想亲眼去看你给殷州选择的路是如何实现的吗?” 欧阳玲张开眼睛,定睛看着黑鹤,嘴唇微动,却没有说出话来。她已经不能说话,喉咙切开了一个口子,插入透明的输气管,直接输入氧气。病入膏肓的少女全身插满管子,好不容易留下一个缺口,一个足容纳黑鹤的大缺口。黑鹤刚取来一张胶椅子,放在床边坐好,空气里马上传来低沉的话语声,其语调深邃得如同看不到底部的海洋,是樊贝菲尔在说话:“安特列芙小姐想跟你说话,但她现在不能说话,你必须进入她的世界里才知道她的想法,黑鹤。” “我明白了。”黑鹤说着,然后抓住欧阳玲的手,聍听她的心里话。 “黑鹤,”终于能听到了那玲珑般的声音,“有些事情并非是想就能得到,不如意的事很多,要是总期待一切要得到的话会很痛苦的。”透过皮肤,欧阳玲的话传到黑鹤耳朵里。“现在在这个世界里,我要做的事只剩下夺取德古鲁家族的力量和让纳布尔自由。夺取德古鲁家族的力量是迫不得已的事,牺牲了他也是无可奈何,但要不这么做就不能让纳布尔重获自由。尽管我觉得实在是对不起他,可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最好的方法,是最少牺牲的一个计划。黑鹤,未来就留给殷州赵家来履行,我继续走我的路就可以了。” 黑鹤阻止不了欧阳玲的选择,无言地盯着对方,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道:“赵敬平已经按照你的意思带来了,接下来依照原本的计划一步一步地把各人送走。”欧阳玲没有任何表示。“对了,我回来的时候见到赵敬保的女朋友,她去了殷州,今后的殷州可能会发生更多更不可想象的事情。主人,这样好吗?” “黑鹤啊,我只是给赵敬保一点提示,给赵同庆、赵同威一点指导而已,殷州的路还是要殷州的人自己走下去才行。正如一场棋局,下子的地方每个人都不一样,由此而形成的局面也不尽相同,也恰恰如此才能千变万化,才能下出一局好棋。我给赵敬保的提示是我对殷州未来的路所作出的选择,而并非殷州赵家的选择。一个母亲可以替孩子选择自己所希望的路,然而到最后未来的路还是必须由孩子自己来作出选择,强迫会带来反效果,当失去动力的时候,过去就会被抛弃,那么一切都得从头开始。我不希望殷州像那些不能自由选择前路的孩子,我希望的是让殷州自己选择前方的路,是我所提示的还是他们找到一条新的路,作出选择的是他们而不是我。”欧阳玲一声长叹。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八十一话 牺牲 “我只选择自己的路。”欧阳玲心底的长叹。 “主人……”不管黑鹤多么地不甘心,主人选择放弃,任由殷州自行发展,那还能说句驳斥的话吗?黑鹤转而说道:“自己的选择,对长期被人类排斥的原族殷州赵家来说真的那么容易吗?妖族不用说,单是赵敬保、赵敬恒、赵梨就已经给殷州带来一定程度的冲击,再来就是赵敬保的女朋友玛嘉烈,对现在的殷州确实存在很大的变数。” 黑鹤再度感受到皮肤传来的叹息声:“黑鹤啊,殷州是要继续生存在封闭的世界里还是要走向世界或者进入妖族的世界,那要看赵敬保、赵同威和赵同庆的做法,还有殷州赵家的选择。殷州赵家的孩子终究要迎接不可预见的冲击,是外来文化对单一风俗的冲击,日后的巨变是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的。”欧阳玲闭上眼睛,睡着继续以心思来说话,“黑鹤,比起单一的大同世界,我更喜欢多元文化共存的世界:大同世界或许是人们对生活安定的一种愿望,寻求安稳,维持现有的,是每个生命体的愿望,可惜的这违背了大自然的愿望,也缺少了活力,单一文化的枯燥正如过去的殷州,总是走不出阴影。” 欧阳玲忽然停歇,声音嘎然而止。黑鹤以为主人疲倦得不能说话,正想松手,却被紧紧握住:“今天的殷州正面临多元文化的冲击,可能会带来许多痛苦的经历,或许是分崩离析,或许是战争,不管怎样,殷州的人必须面对外来者,如此一来就能扩展视野。赵敬保、赵敬恒这些到外面读的孩子将把外面的文化带到殷州,对殷州来说这是一种冲击,是好是坏,那就要看殷州人的选择:这不是我能做的。过去的殷州是封闭的,今天的殷州必须开放;过去的世界因各种原因分隔发展,今天的世界相互交流,令一直平稳的世界迅速发展起来,改变了生活方式的同时也改变了文化的模式,这你不能不明白啊,黑鹤。” 黑鹤无法驳斥欧阳玲的话,樊贝菲尔突然插口:“许多人认为大同能阻止战争,其实不然:纳布尔已经发展到无法分割文化的程度,实现了所谓的大同,但其实每个生活在纳布尔上面的生命体都有各自的想法和做法,经常由各种原因造成纷争和冲突,如果不及时阻止就可能爆发大规模战斗。我的记忆中见过六次遍及整个纳布尔的大型战争,好不容易才终止,却受损不浅。纳布尔也曾经想透过这个蓝色星球的新文化来冲击迷惘的心,只不过这里基础不足,根本就不能给我们多大的冲击;现在,无论我们多么地想让文化变得多样化,也是做不到的。”这次倒是欧阳玲没有反驳。“你们不用顾及我的话,我不过是说纳布尔的事,与殷州无关。” 黑鹤道:“我知道,纳布尔的许多事情也不是我可以理解的,就像……” 欧阳玲打断道:“纳布尔的文明超越了这个世界,仅是樊贝菲尔一个就足以匹敌这个世界的创造,绝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能够承受的强大能力,所以我才不要让樊贝菲尔留下,而是要人类自己去探索,然后学会珍惜。殷州将会走得更远,对人类也好,对妖族也好,他们必须重新审视世界,未来就会属于他们。”欧阳玲突然换了一种轻松的语气“说话”,“殷州已不需要我去担忧,阿提隆泰龙王也是,金善回去以后,大龙王的事也就结束,其他妖族的事情由你们完成,学校的事也是,我没什么留恋,等樊贝菲尔的撤离工作办好,我的生命到此为止。”欧阳玲露出诚心的笑容,是夕阳的笑,一种看不见悲哀的笑。 黑鹤痛苦地哭泣着:“一切都在你的料想之中,可是你也不需要如此牺牲自己,你已经做得够多的了。连接断裂的时空环链,弥补自己的过错;原谅赵晖,让殷州走向未来;建立泛舟学校,给人类一个好的学习地方;建立大范围校区,给妖族一个生存空间。主人,你已经做得够多,你已经挽救了许多被封印妖族的生命,即使如此,你还是不能原谅自己,一定要牺牲到底吗?” 欧阳玲笑着:“黑鹤,自由是需要牺牲,纳布尔也是。尊长老说得对:‘我的未来不属于我’。我不过是让未来的齿轮转动的一个棋子。” “为了金善吗?”黑鹤追问,然而没有获得对方的回复,连樊贝菲尔也沉默不语,“我所说的牺牲并不是指你替妖族,替金善替阿提隆泰替泰彭坦他们所做的一切;我说的是你故意……故意令手术失败,让自己的身体变得如此衰弱,难道就不能善待自己,多看看这个你千辛万苦才达到目标的世界吗?” 过了好一会儿,欧阳玲的声音才透过皮肤传到黑鹤耳朵里:“是啊,我为什么要如此牺牲自己呢?我也不明白,不过黑鹤,现在不管你做什么也不可能改变我的身体现状,樊贝菲尔也一样。” “你是故意的?”对于黑鹤确认性的提问,欧阳玲没有回答,缓缓地放开对方的手,握紧拳头,默然而寐。 黑鹤见欧阳玲不回答,只得悻悻然离开她身边,抬头发现夕阳的红光射到远处山头,远远眺望只知道吉荣村此刻十分平静。她走到门外,发现宁道淳已不在,知道雾舅舅来过。是什么时候呢?黑鹤没有这份记忆,反正也不是重要的事情,雾舅舅绝不会在小细节中犯严重错误,宁道淳不会被发现。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八十二话 请求 欧阳玲的病房,躺着的病人,站着的探访者,黑鹤把空荡荡的房间扫视一番,独自转到走廊,看了看尽头的一道双页大门,打开旁边的小门,走进去。这是赵雪晴的房间,方方正正的空间里摆着一件由数条管子构成的衣架子,一个长方形的矮柜,一张小巧的铁床,衣服、被铺一应俱全,而且放置整齐,不留一丝尘埃。黑鹤心想:“涟漪以前住在这里的时候老是扯着赵梨玩耍,古欣萍被孤立在旁边,她们还有同伴,可是赵雪晴就只能孤零零地一个人生活。”黑鹤见房间里无人,知道对方的去向,于是打开窗户,眺望逐渐昏暗的大地。最后的阳光也退去,天空云朵保留着些许红色,西边地平线残留着一线光,很快就被雄城璀灿的灯火遮盖,黑夜降临了。泛舟学校也落入夜色中,樊贝菲尔不喜欢灿烂的光,冷清的校园里剩下极有限的灯光,在布满植物的地方隐隐浮现,变得阴森诡异。 “你是谁?”房间的住客终于到家了。 黑鹤回头打量了赵雪晴一眼,觉得她那身纯白色的长套裙非常适合卷曲的头发,大概是赵梨和露娜的杰作。她扑嗤一笑,说道:“我名叫符照华,欧阳玲小姐的私人助理。”赵雪晴一愣,因赵梨从来没有提及这么一个人,一时之间不能确认真实性,呆然看着对方。黑鹤见赵雪晴不知所措,转身抬头,说道:“赵梨他们是不会告诉你的,因为是欧阳玲小姐的命令,我今天来找你赵雪晴是有事相求。” “有事相求?”赵雪晴不大明白。 黑鹤正想说话,忽然收到樊贝菲尔的消息,转而说道:“我们到下面的餐厅里再说,不过你要向金善保守秘密。” 赵雪晴糊里糊涂地答应了黑鹤的要求,跟着她走过长廊、电梯、大堂,刚踏入餐厅,迎面碰到一个约莫十岁的孩子,忍不住低声说了一句:“金善?”可是看认真了又觉得不像,特别是那双比较大的眼睛和深褐色的卷发,有着另一个人的影子:“宁亚穗?” “看来宁亚穗小姐施加给殷州赵家的封印已全部解开了。”欧阳旺道。 黑鹤不屑一顾:“不是的,是我在与赵晖对峙的时候解除的。”然后给赵雪晴让了位置,自己也坐下,又道,“赵雪晴小姐也没有错,淳少爷是金善殿下和宁亚穗小姐的亲生子,但我希望你能保守这个秘密,因为在不久将来淳少爷必须离开这个世界,到那时候如果让金善殿下知道这件事一定又会伤心好一阵子,这种感觉是怎么样的,曾为母亲的你应该很明白。”赵雪晴没有说话,却已明白符照华这番话的意思。黑鹤再道:“金善殿下以后就拜托你了。” 刹那间气氛改变了,已经知道事情的雾舅舅、高胜如、欧阳旺和宁道淳都表示沉默,赵雪晴却不能接受:“符小姐,你们让阿梨把我带到这块地方就是为了这种事?如果要我与妖族一起,我宁可回去当工人好了。而且金善说过‘除了她,我不会再找第二位正妻。’” “那又怎么样,金善二哥是个专一的人,不容易向其他人透露心思,据我所知你是第二个。”高胜如吞下一块面包,故意不看赵雪晴的脸。 赵雪晴一愣,马上听见黑鹤补充道:“上一个人是宁亚穗小姐,可惜这对夫妻已经无法一起生活。赵雪晴,我们并不希望你是宁亚穗小姐的代替品,毕竟你们相差悬殊,无论是胸怀还是心思,你们根本就不像。我们之所以会选择你,一就是不希望你继续生活在那种没有未来的世界,二就是希望你能开导金善殿下,他需要一个能安抚他的心以及照顾他生活的人。”黑鹤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对宁亚穗和金善之间婚姻的感受,只觉得一切已经过去,再多说也枉然。“我从颜医生那里知道金善的病情日渐稳定,依照目前的恢复情况,过几天就可以转移到琴城,在那里进一步休养后就可以回家。” “但是……”赵雪晴突然插口,引来高胜如探询的目光。她怯怯而道,“金善先生他说他听到妻子的哭声,还不时追问颜医生关于这事,但颜医生说是他的幻觉,而金善先生坚持他确实听到了哭声。符小姐,这是怎么一回事?” 黑鹤默然。她从雾舅舅口中知道在金善手术过程中,欧阳玲一直在哭,虽然是躲开了对方的视线,虽然欧阳玲的声音和宁亚穗的声音有所不同,为何金善如此肯定哭泣的人是妻子?黑鹤想大概是来自相同的感受吧。发呆的她最后道:“看来还是瞒不过金善殿下。呼,赵雪晴,我来告诉你金善的过去。”然后她和高胜如接力讲述,把金善母亲的妖族身份、弟弟库博的为人、父亲对他从忽视到关注的事一一道出,“金善他有着很多的过去,是需要一个人在他身边,他需要一个温暖的家,去把破碎的心挽救归来;你也曾经失去过,你也应该明白金善的感受,你也需要一个家,对不对?” 赵雪晴不语。 高胜如笑道:“殷州的事你应该很清楚,当你选择逃离殷州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不能回去;不过就算你回到琴城也只会一直生活在困境里,你就不想改变吗?不要怕,二哥是个很好的丈夫。” 雾舅舅此刻也来劝道:“你从未接触过妖族的居所,不知道他们的风俗和习惯,这不怪你,可也是能学习的事。我可以教你一条秘诀,就是:尽量放松心情去接受,没事的。”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八十三话 迁移计划 送别了赵雪晴,高胜如不时回头瞧瞧医院,问道:“黑鹤,你真的要这么做吗?赵雪晴没有拒绝你的请求是件可幸的事,但也没有让颜医生也跟随金善二哥的必要。” 明亮的路灯照亮了前方的路,可两旁的大楼一片漆黑,遮挡了海平面上星辰的闪光和雄城不夜之灯火。五人――黑鹤、雾舅舅、欧阳旺、高胜如和宁道淳,还有白色狗儿德明前后并行,高胜如打破了长时间的沉默,也引来了回音:“不是我安排的,是主人希望如此,毕竟你二哥还未完全康复,后面的物理治疗需要医生指导。颜志通本来就是真正的妖族,大龙王祥福是不会对他产生强烈的排斥感,相处起来比我或者雾舅舅要方便得多。”黑鹤轻描淡写地解说着欧阳玲的意思,“其实颜志通也是时候离开泛舟,他寿命短暂,在妖族群体里是少数不能活过百年的家族,让他最后找个稳定的地方做点能做的事,那已非常足够。而且让他去照顾金善也有好处,不仅照料病后康复,也可以让金善对外面世界了解更多的帮手。主人是这么希望的,颜志通也答应了。” 高胜如明白黑鹤的意思,问道:“颜医生什么时候出发?” “和金善同时。”黑鹤这次笑了:“他们将是第一批离开泛舟的人。” “第一批?”欧阳旺感到奇怪,追问道:“难道是把全部人迁移到其他校区的计划吗?之前转移到琴城第一校区的人不算吗?” 雾舅舅道:“黑鹤说的第一批指的是我们。之前的转移都是应对师生,由麦兆聪和彼得列夫共同执行转移普通师生和校内设施的任务,管事人千秋负责校内妖族一方,这些工作的范围是在我们之外,不能算数。” 黑鹤笑道:“也不一定,转移学校设施和普通师生规模比较大,独立处理比较妥当,所以才不计算在内。现在可以告诉你们第一批离开泛舟的名单:惠慈、金善、赵雪晴、廉呈复、颜志通和青鼎。这六人已安排在三天后前往殷州,我已经先吩咐泰彭坦和垠塔准备好一切,等待迎接殿下,惠慈和青鼎已决定留在第五校区协助泰彭坦的工作,同时作为殷州与妖族的联络者周旋于各位龙王之间。” 欧阳旺想了想,道:“也就是说欧阳玲的后事不能再耽搁了?” 高胜如问:“那么其他人呢?” “宝锭一家子除了隆明、德明都会先行一步,去琴城会合安德鲁先生;季梦和赵敬平就跟随德古鲁家族其他成员一起去第十一校区,然后辗转到杰艾结龙王那里;最后剩下的人会先去膳斋,这就是全部计划。” 黑鹤的计划,不,是欧阳玲的计划其实是在预料当中,但并非全部,雾舅舅比高胜如、欧阳旺更加了解泛舟,因此询问仍逗留在校园里负责安全的人员的去向。 黑鹤道:“负责保护泛舟学校安全的保安队没有保留的必要,李翰思向他们表明了现在的情况,想留下的人将会转送到其他校区,想到外面闯世界的就给一份可观的遣散费,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族,一律如此。樊贝菲尔目前还不想全面接管泛舟,虽然这本来就是他的世界,他还想好好休息,积蓄能量进行最后的工作,就是这样。所以李翰思的任务没有结束,大概要等主人决定休养的日子后才完成。” “休养?”这消息连雾舅舅也从未听过,“她要去什么地方休养?” 一路上的谈话,这几人已不知不觉地回到家正门。黑鹤推开铁栏,打开木门,走过冷清的长廊,忽然间愣在大厅门口,看着赵敬平在欧阳玲的椅床上蹦跳,几个孩子正围着它拍手打气,不知该说什么好。雾舅舅想发怒,隆明抢先说道:“赵敬平也不是想象中那么害怕陌生人,黑鹤,你是不是吓怕了他?”黑鹤倒真的不懂得回答。隆明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想道歉已经太迟了。 雾舅舅狠狠责怪道:“你还嫩着,不许找黑鹤的不是。” 黑鹤这才回神,劝道:“算了,赵敬平的事我也有份,隆明没有说错。”她冷冷盯着赵敬平,吓得小龙马上逃入姐姐赵梨怀抱里。“这里是中途站,你还有一大段路程要走,所以现在不要玩得过火了。”黑鹤没有说明对象,不明真相的人还真听得一塌糊涂,“过些时候主人要去休养,你们可别闹事,否则我就不客气。” 赵梨问:“阿玲小姐要去什么地方休养?” 黑鹤道:“与你们无关,反正有樊贝菲尔负责照顾,连颜志通和雾舅舅也可以暂时解脱,她这么说的话也不难猜想――不就是一个安静的地方,除去人类城镇和妖族的世界,陆地和天空都没有地方容纳她这卑微的愿望。” “大海?”大家不约而同地想到相同的答案。季梦乐了:“那种地方怎么去?” “不要你管。”黑鹤可没有心情对待季梦的戏言,说清楚接下来的计划后就独自走到庭园,到欧阳玲喜欢的喷泉边打坐。模仿主人的动作并非黑鹤的习惯,此刻的做法也并不是刻意模仿,毕竟也曾受过尊长老的教导,学会与主人相同的举动来冷静烦乱的心情:就是如此。正想着看见了水池里的鱼虾,笑道:“差一点就把你们忘记了。”黑鹤飞速思考,很快就有了答案,“你们和惠慈、青鼎一起走吧,殷州附近一带是树林和田地,水的流动不快,很适合你们。至于校园里其他动植物将由樊贝菲尔处置,省下我的顾虑。”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八十四话 泛舟的含意 凉风吹袭,这年的夏天比往年清爽,春天豪雨连场,积聚于地底的大量水份并未完全流去,吸收热力后却不输送给泥土;夏天苍穹布满云朵,空气得不到热量,因而一直保持较低的温度。水没有排走并非说明各城市的排水系统不佳,相反的是除了南方龙王陆胡和西南方山林的龙王金萍、河口龙王何麦和龙王附近的城市出现洪水以外,雄城以北的城市都没有灾情。泰彭坦早前把雨量计算出来,北方的降雨确实比南方少,但流出量的比率比南方低。“这意味着什么,符小姐,你应该很清楚。”对于泰彭坦的话,黑鹤没有把那句话说出来:“积蓄能量,在适当的时候释放。”这是很糟糕的结果,因为是灾难的根源。可惜的是樊贝菲尔拒绝帮忙,拒绝辅助泰彭坦的计划,事情不了了之。 黑鹤之后把事情转告给欧阳玲,后者如此说道:“樊贝菲尔是不会在这方面帮忙的,他只会遵从纳布尔的教训。你还不明白吗,黑鹤?雨水不是没有流出,而是通过不同渠道移动,德明不知不觉间把雨水聚集在他四周,变成肉眼不可见的细小微粒。德明很快就会觉醒,水是不可缺少的部分。” “难道这是德明的意思吗?” “德明的蓝色‘艾克斯芮’代表着存在,存在代表着活物,而其所须的条件是流动,水是介质,实现流动的介质之一,因此他才会选择水作为保护之物。”这话是欧阳玲下午时候“说”的,“这也是我为何将水之使者宁道淳交给他的缘由。黑鹤,你看得还不够,或许这不是你的错,是那位先生的残迹阻碍了你的眼睛吧。”那一刻黑鹤不自觉地擦拭着模糊的双目,倒没有说句什么。“以后让我来当你的眼睛,让你观察这个世界,观察这个星系,我和你一起去看,好么?”笑意洋洋的问话让黑鹤感到不安,虽然不说话,欧阳玲已感受到,于是转移了话题。 在餐厅里遇到德明,仔细观察后,黑鹤终于察觉到那小许变化:“那么巨大的水量汇集在樊贝菲尔,这里会变成水球的。”喃喃重复着话语,黑鹤的心情不断反复,才发觉越是思考就越是不能冷静:“早知道就不问水的事情。” 夜间出现的星座早移动到一个新位置,冷清校园里此刻风声飒飒,凉中带寒的风透过皮肤的触觉让人不觉打了个寒颤。欧阳旺给黑鹤盖上一件大衣,发现黑鹤在发愣,于是摇摇对方,问声是否安好的话,然后得到对方平静的回答:“很好,你来得正是时候,欧阳旺,不,图叔革殿下――看来我们太习惯这里的生活了――我想问你一件事:你愿意继续留在泛舟学校学习吗?” “当然可以,我还想在泛舟学习更多的东西,现在的人类真是厉害,有着过去根本不能想象的科技。黑鹤,怎么了?”欧阳旺觉得黑鹤的话题一定不短,坐下聍听才是上策,于是在距离黑鹤一臂外的草地躺下。 黑鹤也不在意这个,缓缓而道:“在众多龙王当中以你们北方龙王的人最了解人类的事,阿提隆泰陛下常跟我主人说要让她到人类的私塾去,但主人没有告诉他老人家的是她一直在其他地方、属于人类的大型学校里学习不同知识的事;说起来陛下这么做的目的殿下你很清楚,但是主人已不可能继续这项工作,得由你继续执行,惟有如此,你父王的心愿才不会白白浪费。” 欧阳旺沉默了:黑鹤的意思很清楚,毫无疑问。 “其实,殿下你只要继续按照自己的做法就足够;泛舟学校给你们学习的空间,你要善加利用。主人创立泛舟学校的原因其实就是想让人类和妖族和平相处在同一个世界,这种美好愿望让她办到,确实是不容易,所以请不要放弃,请你继承你父王还有我主人的愿望。”黑鹤在不站立的情况下转身,恭敬地跪着,神情严肃。 欧阳旺腾地起身,也端正坐稳:“我知道,在我出发前,父王就把事情说清楚了,只是和穗姬和父王竟有着那么多相似之处实在叫人惊讶。” “是啊。” 欧阳旺听见黑鹤那赞叹的话语,心情也可以放松下来,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于是问:“这所学校为什么要取名泛舟?” 黑鹤先是一愣,继续笑道:“我也曾经这么问过主人,她说啊:‘泛舟就是漂浮在河面上的一艘小船。’图叔革殿下应该从未从海上欣赏泛舟本校区的真容,他是建立在一个人工岛屿上面,从海面上看就像一只漂浮的小船。但是现在这块人工岛屿也不是完全的形态,真正的他看起来像一片浮萍,又扁又轻,贴服着水面,主人时常戏称本校区为‘浮萍’就是这个意思。主人也曾经说过:‘池塘的浮萍给不同生物制造出一块土地,这所学校也是如此。他不仅给人类一块学习的空间,亦给予妖族一片开拓未来的空间,更承托着我的梦想,弥补我过去错误的一座岛屿。’漂浮的浮萍、漂浮的轻舟,这就是泛舟。” “原来如此。” “我的名字符照华也是有意义的,取自主人的启蒙老师花日芙的名字,花姐姐早已身亡,却给主人留下一生受用的东西,所以为了纪念她而成为我的名字。”黑鹤长叹一声,把积累在心底的苦闷一一道出后,心绪终于回复平静,“隆明会陪伴在主人到最后,因为还有许多的话要对他说;当然你能一起来听听那再好不过。”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八十五话 家庭聚会 “啊?明天?”一大清早,校长家全部人都聚集起来吃饭。许久不见踪影的伊休普顿终于出现,在他和露娜的谈话中,欧阳旺和高胜如才知道此人和师生们一同前往琴城校区,不仅要与麦兆聪并时处理校务上、住宿上的问题,也要与安德鲁一起选拔新校长的工作。琴城第一校区的新校长已经决定由第三校区行政主任埃克森担任:本校区行政主任彼得列夫闹出大事而被撤消职务,失去选拔权,其余的人由于各种原因未能选上,独财政主任乔绨杉能在那边担任副校长一职,算是位置最高的一个。办完了事情,伊休普顿回来的第一个早晨就听到黑鹤解说余下的计划,终于是忍不住了:“去殷州是没有问题,你要带多少人去?” “不是你,现在就算让你准备也来不及,我叫李翰思负责,而且他也把工作办妥当,不用你伊休普顿费心。”黑鹤越过桌子去取果酱,一边涂着面包一边说道,“李翰思跟我说他找到一份新工作,将离开泛舟,我同意了,不过吩咐他去送金善,然后遣散本校区的保安人员,那他就可以干干净净离开。” 高胜如不知为何插口一句:“要是他不把泛舟的秘密说出去就好了。” 没想到这话给露娜听见,她不满地把脸转向身边的金色小龙,闭着眼睛狠狠说道:“李翰思可是阿玲信任的人类,不像你,那么不可靠。” 高胜如无言反驳,黑鹤倒来取笑道:“现在已经好多了。”她没有听到高胜如的声音,也不去看他尴尬的神色,继续说道,“李翰思是不用担心,他和其他负责本校区校务的人一样,在离开的时候会加上云丘家族的封印,把本校区的秘密遗忘。其实没有忘记也不成问题,这里还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东西,是这个世界的人类无法解开的秘密。不说这个,青鼎,去殷州的时候可别吓唬赵家的人,发生了那么大的事,现在有点像惊弓之鸟,连泰彭坦也恭敬起来,这可不是好事,必要的时候回避一下比较好。” 青鼎坐在赵敬平看不见的地方,听见黑鹤对自己说话,应答一声,想说的话被惠慈抢先一步:“我明白,赵家也需要有个人来引导他们的心,以不至于再度陷入困境中。”黑鹤不想驳斥这种不贴真实的话,不礼貌地用餐刀敲敲盘子,示意惠慈退下。 赵敬平吃掉了碟子里的肉片,又回到隆明的怀抱,不断撒娇来获取对方的爱抚。隆明却冷冷地抚摸着小龙的脊背,喃喃地道:“没想到阿玲小姐会用这种办法。” “她是用脑子想问题,我和你就是用手办事情,替主人办事,说白了就是我们不过是协助她完成工作的工具,这对你来说是不是很残酷?”黑鹤的话像是在打趣,也想是在述苦,却说中了高胜如的心。 高胜如道:“作为纳布尔的使者,我的任务是保护主人和帮助主人,我本来是保护德明的使者,但他现在用不着;宁道淳原本是帮助阿玲小姐的使者,但他接触过的妖族都是泛舟学校里的,对于外面的妖族没有太大的劝服力,而且阿玲小姐她也不想让我二哥知道他的存在,所以宁可让我取代宁道淳的位置。说句实在话,心甘情愿是不可能的,只是我能到处走的话也可以见到过去的下属和朋友,也觉得开心。就这样。” 黑鹤听了高胜如这些话,安心下来,不必再为此担忧:“这就好。”说罢,以要去办事为由先走一步。 “还有,”高胜如见黑鹤想走,连忙说道:“我很在意阿玲小姐的手术为什么会失败,试着问雾舅舅,他却不肯回答……” “主人的手术成功了,对不对?”黑鹤背对着高胜如,话音里带点哀伤,其实也包含听不清晰的断音。 雾舅舅按捺不住,终于有所表示:“手术本来是成功的,是完成之后在外面进行后续治疗的时候出事。这不是因为医疗上的问题,尤其是阿玲她知道医学,能够轻易掌握手术过程及后遗症,我们见她气色不对劲,检查身体时才发现原本装上去的金属支架融化了:这既不是手术上的失误,也不是后遗症,是阿玲她本人的能力。要融化金属如果不是高温,那就是长时间侵蚀,阿玲她把侵蚀时间缩短至几个小时,这种能力只有她一个人可以办到。她的力量很可怕,掌握着物体的时间和空间,也就是一切物体的全部;这样的人如果作为敌人,那可真是多少条命也不足。” 雾舅舅说话的时候,黑鹤无声地走掉,取代她而来的是两只狗儿,还有大山鹿同同、黑獾欢欢、鸱凤小虹。露娜道:“差点忘记他们的食物。”于是独自走到厨房,转身的时候发现大家全都转到别的地方,几只小妖则围着桌边等候,宝锭和德明不愿进入厨房,在门外匍伏,哄鼻子互相慰问,一副平和的神态。露娜心满意足地整理着小妖们的毛发,突然听见大厅方向传来杂音:“涟漪,离开赵敬平!” 露娜丢下小妖们,和狗儿一同到大厅外窃看发生何事,原来是涟漪把赵敬平弄哭了,惹来雾舅舅的责备。惠慈来劝话:“涟漪还在学习如何照顾小动物,作为驯兽者,她还在起步阶段,因此要好好了解其他生物。这也难怪她,她从那时候起到现在还没有真正独立照顾过一只小兽,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露娜摇头叹息:“阿玲说得对,吃饭时候的家庭聚会是最和平的。”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八十六话 自由活动 露娜说那话的时候也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家庭聚会,而且是不完整的聚会;因为是最后的,众人和欧阳玲商量过后,决定全部人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思到校园里游览。结果呢?早餐过后,露娜去打理餐厅,然后独自研究新的菜式;雾舅舅对欧阳玲的病情放心不下,当涟漪离开屋子后就直接去了医院;涟漪听见可以自由活动,兴致勃勃地跳出了门,又赶忙返回,大家以为发生什么事情,原来是她想带着大山鹿同同、鸱凤小虹一起去游玩;耀明并不怎么喜欢和涟漪同行,反倒喜欢和惠慈一起讨论,无奈地是惠慈今天想好好欣赏校园,说了一句“平常都没怎么欣赏”的话,就带着他惯用的坐垫走掉;耀明在寂寞中找哥哥隆明,跟随着父亲宝锭、哥哥德明和宁道淳,还有赵敬平一起漫游泛舟,心中略有沉闷;欧阳旺和高胜如收到黑鹤特别留下的计划,要留在指定的地方研究;赵梨没有跟随队伍,而是走到中央碑柱旁,尝试着与樊贝菲尔沟通;赵百珍觉得应该在离开这个世界前去和欧阳玲谈谈话,于是在黑鹤的陪同下也去了医院;古欣萍本来想单独和隆明一起,见金色小龙赵敬平怎么也不肯离开隆明半步,也就放弃恋爱,虽然她任性的性子没改变多少,但在宝锭一家子当中古欣萍本人是没有说话份量的一个,还有的就是一群男生中夹杂个少女,怎么也觉得不妥,于是孤单的少女到沙滩去了;家里只剩下青鼎一个,他倒不在意冷清,反而很讨厌黑獾欢欢的纠缠,到工具房打造一只铁项圈,套在欢欢身上,多月以来第一次亲手制造铁具,那是意外的乐事。 夜幕降临时分,露娜准备好了食物,却只有赵家的两人、宝锭一行人、惠慈和留在家里的青锭在家,气冲冲地想去找人。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解说着:涟漪玩过了头,根本就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刻,不回家也是理所当然的了;古欣萍在庞大校园里迷了路,黑鹤说赵百珍也不熟悉泛舟的路,结果是她去找人,一时半刻是回不来了,原因是什么,不言而喻。至于欧阳旺和高胜如的伙食已送过去,露娜也不再问。 黑鹤带着古欣萍踏入大门,嘴里仍发出丝丝不满的语调,后者连说句反抗的话也不成。大家以为黑鹤身边只有古欣萍,却见涟漪怯怯地躲在后,像是一个闯了祸的孩子偷偷张望,看看有没有人发现错误存在的那种神色。赵梨扑嗤一笑,道:“涟漪,你又惹恼黑鹤了吗?” 涟漪没有回答,看见隆明那副想发怒的神情,更是躲了起来。黑鹤回头道:“你做了件非常棒的事,没有必要这样子,出来吧。”大家正感疑惑,涟漪跳入房屋,双脚还未落地,大门口飞来好一大群小鸟,占据了长廊的空间。“没想到这孩子仅用了几句话就能让泛舟的鸟群都听从她的命令,很厉害的能力,连主人也比不上。”黑鹤确实是在赞扬涟漪,不过鸟群盛情的叫声淹没了黑鹤的声音。“这样一来,樊贝菲尔也省了一点工夫。涟漪,让鸟儿们回巢去,这家对它们来说太窄了。” 涟漪愉快地笑了笑,口哨声一响,大小鸟儿从大开的窗门飞离,落下满屋子的羽毛。呆立在走廊里的一众人等全把目光聚集在小女孩身上,不敢相信由欧阳玲亲自教导的这个孩子竟能如此迅速地学会驯兽能力,更不能相信的是黑鹤对她的表扬,这是头一回非常清晰地听见。涟漪笑道:“哥哥,怎么样?”还能有其他的话么? 翌日,从昨天早上就特地去膳斋的龙牙终于赶及在第一批人出发前回来。他沿路拐弯,远在路口就看见大客车停泊于门前,也不多想,靠前见惠慈和青鼎在车门站立,就发问道:“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两人看着龙牙,指着放在地上的大包小袋,不约而同地说话。 其实也只有他们俩,同行的还有池塘里的那群不成气候的小妖们。但是怎么移动呢?黑鹤只是让大家来解决这个难题,自己却不顾而去。正在远方的罗杰只想到让他们变成人型,无奈季梦怎么教,愚蠢的小家伙们就是学不会,气得罗杰不管了。接下来是龙牙,他除了办事就不大想事情,叫他来办还不如给雾舅舅,可惜雾舅舅对此不理不睬的,欧阳玲住进了医院,家里的人一时闭塞。怎么,还有露娜?露娜才不喜欢把这些麻烦事包揽起来,自从学生们退出泛舟本校区,她就要统筹学校看守者的膳食,虽说只有那么几十人,包括家里那群好吃懒做的家伙也没超过一百之数,樊贝菲尔有足够能力应付,但收集食物的工作就留给了露娜一人,怎么说对她都不大公平;然而这项工作十分重要,雾舅舅吩咐大家不许打搅露娜。 意雾舅舅和罗杰包庇露娜的心,众人有目共睹:如果有人敢与露娜争吵,不管露娜有没有错都会责怪在对方身上,幸好领教过的人就古欣萍一个,却已经足够。就在众人彷徨时,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孩子提出了解决方法,他是欧阳新志。“你们真笨,何必想那么多,一个鱼缸把他们载走不就可以了吗?” 恍然大悟的青鼎从工具房取来预先准备好的几个强化玻璃缸,预备?对,这些东西是某人早预料到今天而准备的。“不用说,是她。”欧阳旺意识到一切由欧阳玲掌握在手,不管她在何处。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八十七话 第一批 趁着时间还早,龙牙笑问:“一个晚上就把池塘里的小妖们全部网罗到手了?” “没错。”青鼎用那厚重的声音解说昨晚的事:原来黑鹤把古欣萍和涟漪带回家后,就吩咐立即捕捉家里的各种妖怪――池塘里的鱼虾贝蟹,温室里的花精灵,包围庭园的紫藤、还有被黑鹤带回来的几个。花草树木不要紧,同同、小虹也不必担心,欢欢已被青鼎套上项圈,逃不掉,困难的是池塘里的小妖们。虽然季梦好说歹说让它们聚在一块,但当它们看见鱼网就一溜烟地游走,吵着说“现在不是冬天”之类的话,其实是不想搬家。 “谁会想离开熟悉的住处。”这话是惠慈说的,对小妖们说的,却也是在说自己的心情。尽管如此,水族还是不愿听从,黑鹤哪里会容许它们胡闹,狠狠吆喝一声,镇住逃跑的小妖,命令大家清理淤泥。家里的人不敢违拗黑鹤的话,纷纷动手把喷泉口到池塘翻个遍,无论大小,一律收归鱼缸,整整做了一夜才完成。 “怎么不让涟漪来做?她学的是驯兽技巧,应该办得来。”龙牙感到疑惑。 “她啊……”青鼎一脸无奈:原来涟漪还惦记着当初被妖贝狠咬了一口的事,不管黑鹤和高胜如或者隆明怎么劝也不肯加入捕捉队伍,只负责清洗鱼缸。 “她真是个奇怪的孩子。”欧阳旺如是评价,但没有得到大家的认同,毕竟他不知道那件事。 龙牙没注意到欧阳旺和高胜如出来,突然间被欧阳旺这话吓了一跳,很快就冷静下来,瞥见两人都提着包裹,于是问:“你们也要去吗?” 这刻黑鹤也出来了,同样提着一份包裹:“高胜如和欧阳旺不会去殷州,去了也毫无用处,还不如帮我准备下一批的工作。”说罢,她随手把包裹抛给车上的护志、耀明,继续道:“行李就这么多,没有了。龙牙,我不大方便,由你陪他们一起去殷州。” 龙牙明白不方便的理由是什么,并不明说,只道:“森印龙王正在寻找月菏姬。”黑鹤一愣,明白了龙牙的意思,示意他详细说明。龙牙简略地把从膳斋采颦口中获得的消息说一遍,末了才道:“月菏姬这次的逃跑可能真的会受到严厉惩罚,怎么办,黑鹤?” 欧阳旺和高胜如一听,心凉了一截,那简单称呼为“严厉惩罚”的处置是很残酷的,不仅是对女性或是对男性,很可能在受刑的时候死亡。两人不禁相视一眼,以哀求的目光希望黑鹤出手拯救曾经见过面的活泼少女。对妖族规矩不熟悉的护志问是什么处罚,黑鹤却什么也不说,摇头躲开了他的视线。高胜如最终忍不住,道:“如果不是正常婚姻的话,脱离家族是大罪,女性会被确认为通奸者而受惩罚。上次是因为罗杰那封信让月菏姬勉强避免惩罚,这次就没这么简单。” 龙牙和李翰思相互看了一眼,见黑鹤摇头,看来事情很不妙:“你打算怎么做?” “出逃的士兵会被处决,脱离队伍的将士会不得全身,而想背离家族的女性会受到公开体罚。”黑鹤把北方龙王宫里的规矩略说一遍,一边说一边思考,然后听到欧阳玲的声音,于是笑道:“果然不出所料。龙牙,李翰思,你们仔细听好了:龙牙,你马上出去找月菏姬,千万要小心森印的人,见到月菏姬之后想办法藏起她,李翰思会在前去殷州的路上接应你的;李翰思,这趟旅行有点刺激,麻烦你经过雄城的时候以平常的速度最快离城,因为金善在,森印龙王一定会感到不安,以他那不容他人的性格,马上会招徕战斗,所以一定要尽快离开。接应的事,你们就去那个地方,那里不在森印龙王的管辖范围,短暂的会面是不会引起注意,但是最好还是尽快去殷州。龙牙,你不用回来,直接带月菏姬去琴城校区,陆胡也在那里。” 龙牙一时之间想不出为何黑鹤会说南方龙王陆胡的事,想到自己并未遇到月菏姬,惟有把事实道明。黑鹤笑道:“没见过也不用担心,你不是接收了主人的眼力吗?这种能力可是很方便的工具。”龙牙以笑回答,告辞后先一步走掉了。他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黑鹤叹道:“本来想让龙牙轻松些,现在连你们也要绷紧神经,总而言之一切小心,绝对不要引起战斗。”李翰思、惠慈和青鼎谨慎地点点头,各怀心事,一声不吭,登车而去。 黑鹤送走了第一批离开身边的人,心里轻松许多,只见欧阳护志那舍不得的神色,一丝痛苦烧至心底:“别这样,你们见面的机会有的是,我却已连想也不敢想。时候不早,马上进行第二批出去人员的预备工作,护志,别偷懒,现在人少,你不能不帮忙。”欧阳护志尴尬一笑,想起昨天晚上因为过于困倦而躲起来小憩时被黑鹤发现,虽没有被骂,但受到责备的目光而感到别扭。 同一时刻,颜志通、金善、赵雪晴和廉呈复已站于医院门前等候上车。载着惠慈和青鼎的车子很快到达,廉呈复一上车就满腹牢骚:“你们怎么连这些小鬼也带上车来?”原来几个玻璃鱼缸占领了大客车不少地方,加上各人的行李,自然少了座位。 惠慈眉头略皱,怪道:“是阿玲小姐的意思,这些小妖是她在不同地方收集起来,养在家里,现在要搬到别处,当然要与我们同行。”既然惠慈容许,廉呈复只能愤愤不平地接受安排。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八十八话 通话 “欧阳玲小姐,请你保重。”最后上车的颜志通医生如是说。他已经在早些时候把照顾欧阳玲的工作交给雾舅舅,最后观察病人一眼,依依不舍地离开了那熟悉的地方。雾舅舅送行到门前,颜医生道:“阿玲小姐的情况越来越坏,随时都有离去的可能,雾舅舅,如果有需要请马上通知我,我一定会赶来的。” 雾舅舅拍拍对方的肩膀,苦笑道:“不用来了,好好照顾金善,虽然现在病情稳定,但毕竟是脑部受伤,需要一定时间的护理。阿玲的事你就不用担心,反正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一切已成定局,现在是等待那一刻来临。放心吧,阿玲去的那一天,我会亲自告诉你。” 见雾舅舅悲伤地低下了头,欲哭不成的模样,颜医生开始为欧阳玲默哀,道:“那谢谢你了。”李翰思不断催促,颜医生没时间说更多的话,只以这么一言半句向雾舅舅道别,然后登车而去。车子开动,逐渐远离泛舟,医院的白色外墙与灰色的地平线慢慢融合,逐渐分不清分界的线条。“再见。” 带着黑鹤的忠告,李翰思不敢在雄城停留,开车沿着大公路驶上高速公路,中午前就离开了雄城城区范围,却还未完全离开森印过去的势力范围。李翰思一路无言,凝重地注意着前方的路,其实非常在意四周的动静。金善察觉到这点,低声向惠慈询问事情,但惠慈不愿说明,默默地待着。静寂的旅程仿佛经过了漫长岁月才结束,大客车一到郊区就离开正路,转到附近僻静的别墅山庄,会合龙牙。“没有碰到他们吧。”“一切很好。”互相问候两句,龙牙领着颤颤惊惊的月菏姬登上了车,分头坐下。李翰思马不停蹄地驾驶车子离开山庄,并不返回高速公路,而是抄小道驶入别的村落,从那里去殷州。“居然做到如此地步。”原来龙牙在膳斋收到消息,知道月菏姬向着南方走,就飞速追上,而话不说,把对方弄晕了,藏在布袋里,穿行在人海的闹市区,径直前往山庄。 大客车平安到达目的地殷州,李翰思松了一口气,休息一会儿就顺着大道返回泛舟学校。龙牙在赵同庆家给黑鹤通电话,报告了路途上的经历。黑鹤平静地道:“果然,月菏姬没有去膳斋,她是想去陆胡那边吧。” “是的,我从廉呈复口中知道月菏姬和南方龙王陆胡是青梅竹马,自小相识,月菏姬会去找他不难理解。”龙牙说话时候的语气带着些许颤抖,仿佛惊魂未定。“我已经把陆胡去琴城的事告诉月菏姬了,她答应也去琴城。黑鹤,我明天就出发,在琴城见。” “是不是廉呈复对你的举动表达不满了,龙牙?”黑鹤听到龙牙的话不对头,大致把事情猜想出来,“把我的话以符照华的名义转告给廉呈复,说月菏姬和陆胡不会长期在琴城逗留,我们会尽快找机会让他们到别处生活。” “此言当真?”旁边的惠慈插话。 黑鹤略略思考,道:“就目前形势,陆胡失去南方势力,森印龙王也将面临一场大战,人类和妖族的战斗,按主人所说森印一定会失败,到那时候为了稳定真空的局面,陆胡和月菏姬是不可缺少的人。”说着说着,黑鹤怒目盯着凑着耳朵过来的季梦,不满地喊道:“高胜如,给我把季梦带出去。”电话里传来高胜如和欧阳旺推着季梦的声音,黑鹤哼了一声,继续说刚刚的话题,不过话题到此为止,多说也是重复,于是双方打算终止通讯。 龙牙忽然想起一件事,连忙阻止黑鹤道:“等等,我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告诉你。我在雄城商业区遇到看见赤狐阿牧,他不认识我,我也没有让采颦告诉他我的身份,而是让采颦打探对方的消息。赤狐阿牧说如果月菏姬就这么回去,她一定会死;与其看着她死,还不如放水让她离开森印。我问他到底想怎么样,他就回答我说‘我什么女人都没所谓,不过月菏姬就不行,不是喜欢与否的问题,她被武王顾炎指定为真正的东方龙王继承人,在她身边包含着东方龙王特有的保护层,就是为了防止悲剧的出现。我不知道武王是怎么个想法,不过森印陛下听不进我们的忠告,执意要向人类发动进攻。看起来森印是活不成了,人类实在太强大,吉荣村不过是平民的地方,要是人类大规模发动战斗,失败的人一定是森印:所以我想脱离森印,不想看见东方龙王的国度灭亡。’赤狐阿牧是这么说的,当时他喝醉了酒,大概话是不假,谨慎起见我还是摆脱他自己去找月菏姬。黑鹤,这事你有何打算?” “还有呢?”黑鹤很清楚的是龙牙这些话还有下面的部分。 “还有?你听出来了。”龙牙不赞叹也不行,“赤狐阿牧在森印的监视下,根本就不能远离雄城,也恰恰是这点令月菏姬逃出鬼门关。我本来想问他要不要来泛舟,但是琴城是大龙王的腹地,他一个人会招惹麻烦;殷州目前的情况虽然容许他过去,可我想还是要问问你。” 黑鹤想了想,道:“这事耽搁一阵子,吉荣村发生大事是迟早的问题,赤狐阿牧能活到那个时候。” “什么?”龙牙对黑鹤的话感到莫名其妙,追问道。黑鹤却没有回答,心里想着森印手里还有属于泛舟的东西,回收的时候可能接触到赤狐阿牧;而对于他那些话仍有存在疑问,需要时间好好地了解。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八十九话 接送人 又是下雨,夏天的豪雨断断续续地下了一天,午夜时分终于停歇,但海面翻起汹涌浪涛,涌上泛舟的沙滩,拍打着“双叶”的幕墙,击碎了脆弱的玻璃窗。在这样一种不安静的环境下,水底露出白色的影子。圆圆的头部,流线型的身体,三角形的鳍,是一条白得晶莹透彻的大鱼。白鱼依着涌动的水流跃上沙滩,奋力甩动尾巴,身体猛地跳跃,飞过“双叶”门前的空地,平稳地落于大楼的大堂。鱼儿刚刚落地,铜壁从地下急速上升,把大堂裹在里面,挡住汹涌的海浪。大堂地板轻微晃动,一上一下地诱导着海水流向目的的渠道;巨型吊灯突然通电,照亮了大堂。一切准备就绪,黑鹤从吊灯上跳下,一下子落在白鱼头顶,顺势滑落。 “好漂亮的动作。”鱼肚子里冒出某位女性对黑鹤赞美的声音。 黑鹤转身对准白鱼,笑道:“少来逢承我,芝小姐,欢迎来到樊贝菲尔。” 白鱼一侧的门打开了,一位身穿浅红色长衣的少妇笑眯眯地走出来,靠近黑鹤,互相握手时道:“符小姐果然不是一般的人,不过我没想到这里就是樊贝菲尔的本体,泛舟这所学校真是庞大,究竟花费了亚穗小姐多少心思?” 另有一人从白鱼肚子里出来,是罗杰。他道:“建立学校的心思,大小姐没花费多少,她把一切都……” 黑鹤打断道:“别说多余的话,我都快等不及。‘白鲸’号就留在这个地方,待会儿需要它。芝小姐,这边请。”黑鹤引导芝小姐从小道离开大堂,穿过狭窄的走廊,登上早已停泊于门前的黑色小轿车,迅速地返回家中。 家里一切平静,飞舞的灯火令初次来到泛舟校园的芝小姐相当惊奇,伸手触摸,笑道:“是冷光,真奇妙,比在白谷时候亚穗小姐改造大屋更加厉害。” 黑鹤说道:“芝小姐是第一次来,不知道也不足为奇。对你那间大屋的改造不过是主人一时兴致而起,是未完成的实验品。相比之下,樊贝菲尔就强大得多。如今这所学校仍处于沉睡期,所释放的能量和力量还不足清醒时的百分之三,还有很多未知的东西呢。”黑鹤浅笑一声,见宝锭迷糊的眼睛正盯着自己,于是俯身安抚道:“芝小姐是雾舅舅的表姐,是来带他们走的向导,不必担心。”宝锭双目闪烁不定地搜寻了一会儿,却没有停留于芝小姐身上,失明的真相一看就明白。黑鹤领着三个在大厅分别坐下,打开暗灯,继续谈话:“罗杰,你回来就好,李翰思回来不久,并且要遣散本校区所有保卫人员,已无暇顾及我们这边的人。” “龙牙呢?”罗杰趁黑鹤喘息的时候发问。 机械人烟雨端着茶水而来,黑鹤喝了一点滋润干渴的喉咙,又道:“月菏姬逃出了森印龙王的手掌心,现在在殷州,与龙牙在一起。我已经吩咐下去,让龙牙把月菏姬送去琴城,大龙王的地盘中央,这样的话森印就奈何不了。再者前南方龙王陆胡也在琴城,这对青梅竹马也到了叙旧的时候。所以龙牙暂时没空回到我身边,我也没时间等他回来,罗杰,他们的事就交给你。”罗杰听了,只微微点头表示答应。 芝小姐见烟雨送来糕点,取来品尝,一边听着黑鹤的话,一边思考着,末了问道:“既然如此,亚穗小姐请我来的目的是什么呢?” “请你带欧阳护志、欧阳新志、季梦和赵敬平到第十一校区,前三人就留在你身边,至于利娅小姐的儿子赵敬平就请你交给杰艾结龙王。我们无法分身带他们去那么远的地方,不得已才请你大驾光临,亲自带他们离开。”黑鹤慢慢说道,“雾舅舅还要照顾主人,等到那之后才会去会合你。” 芝小姐苦笑着:“是啊。”她抬头欣赏飞舞的灯火,隐隐可见黑暗中的庭园,略略起伏的草坪此刻异常冷清,两幕高大的植物围墙只剩下竹枝支架,大量雨水冲刷着水塘壁上的泥巴,混合成浊水,积聚在水泥面上,浅浅的一层,却看不见底。芝小姐对此感到遗憾:“明明是个美丽的地方,却落得如此荒凉的地步,哎,这是迟早的事。”没有关思源在,黑鹤和罗杰都没有看出芝小姐苦闷的心情,前者更唠叨地说着计划。此时天空的红云慢慢消散,露出浅浅的白色,天明前的黑暗逐渐退去,黎明到了。 鸟的歌声随着第一缕阳光响彻庭园每个角落,数不清的飞鸟聚集一起,包围着由楼上跳下草地的白发女孩涟漪,保护着她,令她平安着陆。黑鹤见涟漪在玩耍,罗杰和芝小姐看呆了,放下陶杯,“哐”地一声清脆回音惊醒两人,她这才道:“芝小姐,那孩子叫涟漪,拥有强大无比的驯兽力量,也请你以后好好教导她。涟漪是个顽皮的孩子,驯兽的技巧也不成熟,真的需要一个好老师。” “要我把她一起带走吗?”芝小姐问。 黑鹤站起来,走到门前,平静地道:“不,让雾舅舅带她去,现在要她离开隆明身边还早。” 太阳升得更高,明亮的光线被围栏分割成线条,落在对面的宿舍檐廊,映照出几人的身影。欧阳旺、高胜如、隆明和季梦已经起床,在走廊下互相打招呼。欧阳旺见黑鹤指向自己这边,向旁边的陌生人说话,大概是介绍一类的工作,远远看见陌生的女性有着德古鲁家族特别耀眼的金发,还有与欧阳玲相似的容貌,大概也猜想出来。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九十话 离散 高大的“城门”依旧巍然屹立于泛舟的正西方,高耸的巨壁不透过半点风,稳稳地守护着泛舟学校两道门之一。“城门”下有座石桥,是一座十拱平面桥,桥对岸是个大广场,平常来往泛舟的车辆就是在此处停泊。芝小姐前来泛舟后的第三天,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刚升上地平线的太阳并未来得及烤热早晨的空气,植物已经做它们的份内事。最好的条件是来自东南方的季风,但理想归理想,老天爷是不会听从地面生物的指令,今天吹来的是南方湿润的絮风。李翰思站在桥的一头,面对着数十人组成的保安队伍宣告一件极为重要的事。大部分的人员在前些时候的搬迁就已经转移而去,剩下的部分在今天终于要由李翰思宣布他们的去向:遣散。这是他们的选择,因此留到最后一刻。 黑鹤冷冷地站在桥的另一头,仔细听完李翰思的演讲,看着他挥手,大广场里几十人提着大包背着大袋,有序地登上了车,终于松了一口气。黑鹤平稳地向前走,与李翰思并肩而立,道:“这样就结束了,谢谢你,李翰思,不,云丘家的吉古斯先生。” 李翰思哼着道:“我已经放弃这个名字。” 黑鹤笑道:“云丘家族的大家长可不应该说这种话。你真的要去那个地方吗?”对方微微点头,却不道言。“听说你预留了十天时间,能最后帮我做一件事吗?” “监视赤狐阿牧,我知道。”李翰思见黑鹤发愣,解释道:“我早上去见欧阳玲小姐,从她那里听说赤狐阿牧想脱离森印龙王的事,看来雄城的局势会越来越糟糕,符小姐,你也要尽早做准备。”这次轮到黑鹤点头而不说话。“那么我先走了,永别了,黑鹤小姐。”李翰思说罢,摆摆手示意告别,登上最靠近自己的大客车,透过明净的窗户最后瞧瞧黑鹤哀伤的眼神,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学校。 ―― 中午的阳光从玻璃天幕照射下来,热力被困在庞大的“双叶”大堂里,局促的空气让季梦感到不适,但他不能说话,免得受到黑鹤的责备。黑鹤一路上向芝小姐交代事情,并没有多余精神顾及不安分的季梦。季梦忍耐了许久,最终忍不住悄悄问同行的隆明:“那个叫芝小姐的人好像很凶的样子,我可不要跟她在一起。” 隆明一边安抚着怀抱里的小龙赵敬平,一边笑道:“谁叫你这几天都像匹脱绳马儿到处跑,也不好好了解将来的同伴,芝小姐比黑鹤温柔得多,看看赵敬平对她的反应就知道。”季梦俯身逗着小龙,对方反表现出一副蔑视的神色,害得季梦撇起了嘴。隆明又道:“对待小孩子是不能这样的。”话是这么说,可季梦怎么会明白。 隆明的话被送行的欧阳旺听到,后者虽然不知道季梦说了些什么,却道:“不要说黑鹤的坏话,她和不是好惹的。”季梦一个鬼脸送给欧阳旺,被取笑道:“你怎么看起来像涟漪的弟弟?”众人,隆明、高胜如、欧阳护志、欧阳新志听了后,狂笑不已。欧阳旺再道:“别摆出这种无奈的模样,我们很快又要见面。” 众人还未来得及笑,黑鹤道:“对你们妖族来说是很快,对人类来说可能是一生,欧阳旺,说话的时候要小心。”她指示着让大家欣赏这艘“白鲸”号潜艇的风姿,正如完美生物的形态,平静地躺在大堂地面上的“白鲸”有着无法形容的魅力。黑鹤停下脚步,喝道:“季梦,给我上去。” 季梦一惊,又见黑鹤目光凶恶,话也不敢多说一句,飞奔跑进鲸鱼肚子里。隆明笑了笑,正想说什么,护志和新志也登上船,并催促芝小姐。芝小姐看看隆明,温柔微笑着,伸手把赵敬平接过来,轻轻躬身以示对隆明照顾金色小魔龙的敬意,然后迅速转身,登船关门。 黑鹤拍手让大家从送别的低落心情中回神,让四人跳上墙壁之顶。正当三人疑惑的时候,大堂的地板缓慢下落,铜壁打开了一个缺口,海水涌进来,迅速地淹没了“白鲸”号。“白鲸”在水底轻微昂首,似乎在和黑鹤道别;它僵硬的身体维持了一刻,在毫无征兆下奋力甩动尾巴,一跃翻身,首尾换了个位置,又摆动着庞躯,顺着退却的海水游向大海深处。高胜如道:“果然是条大鱼,不过是小小翻身,已弄得我们浑身是水。” 黑鹤笑道:“‘白鲸’是樊贝菲尔的东西,完成接送芝小姐的任务后就会返回。好了,罗杰也应该准备好了。” ―― 涟漪闹着性子乞求黑鹤:“我要留下。” 黑鹤摇头道:“你在这里会妨碍工作,这段期间我不能照顾你们。”耀明不同意,涟漪捉着黑鹤的手摇晃,进一步请求留下。黑鹤狠狠说道:“别胡闹了,你们已经不小,必须知道什么时候要认真对待事情,什么时候可以开玩笑,什么时候不可以。”涟漪听后只得住口,悻悻然瞧了哥哥的笑脸一眼,跟着赵百珍出门。 欧阳旺道:“真是冷清,泛舟已不像我第一次来的时候那么热闹,黑鹤,耀明涟漪是最后一批离开泛舟的人,欧阳玲小姐还有赵梨他们呢?” “赵梨、赵百珍、德明、宁道淳是不会离开泛舟,高胜如会暂时陪同你们去琴城,我还有事情交代他去办,就是如此。”黑鹤道,“安德鲁先生亲自安排你们的住宿伙食,不必担心。”正说着,罗杰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是时候起程。”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九十一话 断桥 “露娜,不要管厨具,外面有的是。”罗杰看着露娜收拾这个包裹那个,多能忍耐的性格也总有不耐烦的一刻,不断的牢骚也会招徕对方的反驳。露娜正要说话,黑鹤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上几句话,露娜才对罗杰蔑视性地撇了一眼,丢下包裹,空手登车。站在门边的罗杰和伊休普顿向黑鹤投向惊异的目光,前者问道:“露娜绝少听从别人的劝告,你对她说了些什么?” 黑鹤一边登车一边道:“告诉她所有东西都属于樊贝菲尔,是不能带走的,不就可以了?再说这也是真事,没什么好隐瞒的。”车厢里装满了人:宝锭、隆明、耀明、涟漪并坐在后排,古欣萍、高胜如、欧阳旺、雾舅舅和露娜在中部位置分头而坐,伊休普顿和黑鹤在前头,赵梨、赵百珍、德明、宁道淳亦跟随送行。黑鹤低头思考,却见烟雨迷惘地看着车子,于是让她到下面去。“现在的家是空的,这片土地也快要变得空虚,曾经的繁荣和热闹仿佛是一场梦,虽然快乐,却短暂得难以想象。”黑鹤叹息着,沿路观察冷清的校园,昔日人来人往的街道早被丢弃,藤木花草侵夺了钢筋混凝土墙壁,毁坏封锁天空的屋顶,一点一点地把曾经的校园破灭掉。巨大的建筑物仍保持着原来的形态,尤其是十二栋大型教学楼,那优美的轮廓在宁静的空间里更显得奇特,高耸矗立于校园正中央的黑色方碑柱成为唯一不受损伤的建筑,孤傲的它正闪耀着星光。 欧阳旺问:“那是什么?” 黑鹤抖颤着道:“它要从冬眠状态中醒来。” “醒来?”车里的人只有雾舅舅和罗杰了解泛舟的另一面,但是他们和宁亚穗有约定,不能轻易向他人透露真实,哪怕是充满了疑惑的家人。 大客车毫无拦阻地驶过逆向车道,飞速通过笔直大道,穿过“城门”的通道,停在桥的一头。黑鹤带领着烟雨、赵梨、赵百珍、德明和宁道淳一同下车,并说道:“高胜如、隆明,下次我们在膳斋碰面,记住,要把事情办好。” “是。”高胜如倒觉得黑鹤的话是多余的,喃喃而语:“真的就不能相信我一次吗?”在旁边听到这话的欧阳旺笑着却不道声。高胜如见了,别扭着道:“连你也这么想。” 罗杰没注意他们俩的活动,对黑鹤道:“那我和你也将在那里碰面,黑鹤,大小姐就拜托你了。”那忧心忡忡的语气里包含着太多的顾忌,罗杰知道说这种肯定的请求对黑鹤来说比较难堪,但这应是最后能够亲身目送宁亚穗的唯一办法。 黑鹤回头远眺碑柱,又低下了头,呜咽着道:“樊贝菲尔会照顾她的。倒是雾舅舅,关于膳斋的改造不能不拜托你,尽量不要麻烦照顾金善的颜志通为上策。”雾舅舅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冷冷地听着看着。黑鹤抬起头,眼泛泪光,道:“罗杰,宁百清已经化‘元’。灵界执行官简蓉、达培歇徐艾琳两人已向安德鲁先生报告这一事情,据说宁百清临终的时候有话要跟主人说,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罗杰,你来帮个忙吧。” “宁百清死了?”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欧阳旺吃惊不已,车上的人全都站起来,涌到车头询问灰黑色虎斑猫宁百清的情形。不过黑鹤只知道宁百清死亡一事,详细情况没能在忙碌中听完徐艾琳的讲述,唯一能做的是:“你们去琴城就会知道。” “欧阳玲小姐知道这事了吗?”高胜如问。黑鹤微微点头,低声道了好些话,众人听后都表现哀伤。末了,这些话是以隆明的叹息结束:“虽然宁百清曾经做错了好些事情,但都已成过去,玲小姐既然原谅了他,作为外人的我们能说什么呢?从今以后玲小姐要独自上路了吧。” “还有我呢。”黑鹤原本是不想如此安慰隆明,但能说什么话呢?“走吧,我不大知道宁百清的事情,到琴城以后向安德鲁先生问问,同时替我向他问好。碑柱的光芒越来越强烈,已经没有时间了,快走吧。”黑鹤扭过脸远眺黑色的巨型柱子,金色的星点已变成球状,能数清楚当中的数目。“快走吧。”黑鹤又一次催促,并命令赵梨、赵百珍、宁道淳和德明退到“城门”内。 罗杰最后瞧了黑鹤一眼,或许是最后一眼看泛舟校园,然后驾驶大客车通过石桥和大广场。他们刚走,石桥连接“城门”的一头轰然断裂,碎石掉落平静海面,激起一阵浪花。不过崩塌的余势并未结束,大客车刚离开大广场,整座石桥立即变成碎块,余波更推向大广场,矗立在广场中央的十数条柱子瞬间倒塌,连接着泛舟本校区和雄城的两条路――北门和西门――此刻终于全部断裂,樊贝菲尔解脱了冬眠的束缚。 金光充满了碑柱全部空间,一个漂亮的完整的光环从尖顶冒出,天空上出现了几十条光链,穿过逐渐扩大的环,缠绕在碑柱四周,穿过、流出又飞向远方。同一时刻打开的门慢慢关闭,樊贝菲尔的外层突然冒出无数三角状的金属墙壁,慢慢地向中央靠拢,直到包裹整个校园才停息。夕阳的红光穿过两道巨壁之间的空隙射向“城门”,其面积越来越小,由宽大的四方形变成窄长的正方形,然后变成一条细线,落在黑鹤身上,最后连这一丝光芒也消失,泛舟学校的“城门”终于关闭,从此泛舟校园与世隔绝――樊贝菲尔复原为一个扁平球体。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九十二话 苦闷的心 “主人已经知道了,她的双目能透视过去、观察现在、预见未来,宁百清的事一定早有觉悟,所以不必担心把事情告诉她以后会有什么反应,她能够承受的。话是这么说,自从芝小姐过来以后,她的心情也变得低落,闷闷不乐,常常保持箴默,这两天甚至都没有跟我说话。或许宁百清的死和大家的离开都对她产生难以磨灭的痛苦,即使是再坚强的人也不要一点自己的空间来发泄吧。更重要的是她在那时候留给我一句话:‘事实就是事实,真相就是真相,不管是多么难以接受的真相,如果不去面对就不能向前走。’罗杰,主人现在所面对的是离别的痛苦,远远比不上当年那些事对她造成的伤害,所以不要担心,会熬过来的。” “那是在说你自己吧。”回想着在“城门”道别时黑鹤所说的那番话,伊休普顿心情忐忑不安,总觉得黑鹤有着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抑郁,“黑鹤,与阿玲小姐相比,你远远不够她坚强。而且你常常把心思埋藏在心底,压抑得太久而令自己过于郁闷,可以的话也要发泄一下,阿玲小姐需要你,所以她才会对你说这些话,她是在为你打气。可是,黑鹤,阿玲小姐到底在想什么,到底她在支撑着什么,到底泛舟为何而来?” 不仅伊休普顿在思考黑鹤的话,欧阳旺也在考虑:“没想到泛舟校园看似开放,居然能完全封闭起来。从那个金属外壳来看,泛舟已经是个密封的世界,里面发生的事外面无从知晓,而里面的能能了解外面多少,真是难以想象。”想着想着,不经意抬起头看见高胜如忧郁的神色,好奇问道:“你担心他们啊?” “没有,樊贝菲尔不像这个世界的建筑物,就算是全面封闭也能独立运转,才那么六个人,绝对有能力应付。”高胜如倒不是全然不在意泛舟的情况,比起这个,他更关注雄城的事情。大客车经过膳斋附近商业区的时候,高胜如透过玻璃窗看见李翰思和赤狐阿牧同坐一间餐厅,各自享受并不丰盛的晚餐;空气的味道里传来森印龙王下属的气味,伴随着水的味道以及不安的气息,那代表着危险。“森印的人躲开赤狐阿牧的感知范围,为什么?”他把疑惑告诉欧阳旺,对方摇头:两人的心思不在同一条线上,多说也没有用处,于是沉默起来。 沉闷的气氛让涟漪感到别扭,蠢蠢欲动的她摇摇心情低落的耀明,见没有得到回应又转向隆明。此时隆明正专心思考,好不容易回想起欧阳玲的话,被妹妹打断了。隆明也不是容易发怒的人,尽管涟漪老是胡闹,仍保持笑容说道:“安静坐好,我们已经进入大龙王的地盘范围,要小心。”不过这种没有威力的警告对涟漪不起效用,顽皮的孩子跳到欧阳旺身边,正想做点什么,被高胜如一把摁住。隆明语气平和地喝道:“涟漪,安静点,现在大家的心情都因为搬家的事不安,你就别打搅他们。” 涟漪不满地撇着嘴,跑到露娜身边坐下。平常的涟漪是不会主动靠近露娜,在她的印象中露娜是个凶巴巴的阿姨,但是今天不一样,车厢里只有古欣萍、涟漪和露娜两位女性,古欣萍的话,涟漪也不想靠近她,“她是你将来的嫂子。”尽管欧阳玲曾经如此劝说,涟漪却听不进去:“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总之我觉得她跟我的距离很远。”虽然后来欧阳玲劝她尝试接近对方的心,涟漪却用驯兽方法尝试,结果是什么,不言而喻。那以后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所以涟漪宁可靠近露娜也不愿接近古欣萍。今天,露娜的心情也比往常低沉,也不怎么在乎涟漪的话,趁着对方不注意,一手按住女孩子的头并放在膝盖上,轻轻抚拍。涟漪对露娜这种无声的母爱并没有多大的感受,困倦的她开始进入梦乡。 两天的行程终于结束,随着大客车进入琴城泛舟第一校区校园内,罗杰终于从任务中解脱出来,托着劳累的身体到房间里好好睡上一觉。雾舅舅领着大家去见安德鲁:“先生,泛舟本校区已无外人,全都到了应到的地方。”他们会面的地点和上次龙牙与金善碰面的地点一样,是学校中比较偏僻的地点,能在不惹人注意的情况下与妖族接触交流。 安德鲁道:“那就好。”简单得不得了的话已暴露了他疲惫和混乱的心。宝锭晃着脑袋寻求高胜如解开牵引,然后缓慢地在不同的人脚边溜过,循着毛发上的感觉,找到目标人物安德鲁,并坐于他身边,舔舐着对方的手,示意自己的存在。安德鲁发现了宝锭,长长地叹息道:“看来是时候了。”深沉的话语声瞬息停止,哀伤的眼神转瞬而过,安德鲁用令一只手抚摸着宝锭的领毛,倒没听见大家的说话声,抬头见各人都呆然地但着自己,于是道:“坐了这么长路程的旅途,你们一定很累,先去休息吧。” “听说宁百清死了,这是真的吗?”隆明忍不住向对方发问。宁百清是隆明的旧交,询问好友的情况是理所当然的了。 安德鲁也想到隆明会这么问,不仅不觉意外,更语气平和地讲道:“是的,宁亚穗的父亲,前灵界执行官以后来的逃亡者宁百清,十天前在达培歇长老莫伦、灵界总执行官葛期礼、逃亡者徐艾琳以及执行官简蓉共同见证下化‘元’。”消息确凿无误,隆明再为好友祈祷。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九十三话 那时候 “……根据知情人的消息,泛舟学校本校区将进行大修整,不知道是否与此有关。更有消息指出泛舟学校旁边的瑞阳工业区已经停产。……” 夜深人静的琴城泛舟校区,在那偏僻的大楼里,隆明把古欣萍打发走后独自闷坐着。午夜谈论节目仍在播放雄城泛舟学校的突变,由于人们引起轰动,有人试图闯入,但不成功。隆明想:“玲小姐现在怎么样了?还有黑鹤他们,现在在做什么?”这是隆明睡不着的原因之一,宁百清的死亡是第二个原因。 房门悄悄打开,一个身材矮小的金发少年走来,见隆明神情呆滞,于是在他肩膀上轻拍了一下,问道:“你还记挂着宁百清的事吧。” 隆明微微抬头看见安德鲁以温柔的目光对自己表示关心,正要说句“我没事”的话,宝锭的鼻子已经凑到脸颊旁,舔舐着安抚着悲伤中的儿子。隆明没有反抗父亲的慰问,倒奇怪地问道:“父亲今天老是待在你身边,在那边的时候一次也不想接近你的样子,究竟是怎么了?”说罢,隆明从躺着的姿势换成盘膝坐:这是欧阳玲的习惯,却不知不觉之中传给了隆明。 安德鲁觉得这事也该到说清楚的时候,于是关掉电视,然后在旁边找个位置坐下,才缓慢地道:“宝锭和阿玲她有过约定,而这个约定和我有关系。”安德鲁张口欲言之时,高胜如突然闯入,欧阳旺和雾舅舅也相随而来,于是道:“你们将是陪伴阿玲走过最后路程的人,关于宁亚穗和我的约定,关于欧阳玲和宝锭的契约,在履行之前是必须向你们解释清楚。我也已经有觉悟,从那时刻起。” “那时候?”欧阳旺问。 安德鲁倚靠在一人沙发上,叹息着道:“那时候,宁亚穗带着樊贝菲尔回到这片大地的那时候。” ―― 山依旧葱绿,水依然流淌,灵界和冥界的相交处,山水城市达培歇仍旧是那么的美,那座尖塔、那座彩虹大桥、那座大楼,高低起伏,层层迭迭,错落有致,与缓缓下降的山势融为一体,喧闹的城市、熙熙攘攘的街道,当年灵界和冥界战斗的痕迹已找不到,繁华代表了一切。前灵界总执行官璀炯轩死后,接手人葛期礼由于和宁亚穗有着极其密切的关系,而宁亚穗与达培歇冥界一方的魁克长老相当稔熟,在这层层微妙的联系下,灵界冥界迎来了一段维持时间较长的和平时光,真是非常难得。这种平静,让宁百清这只虎斑猫忍不住逃出来,在大神殿屋檐上晒太阳。宁百清不能走远,他甚至不能离开大神殿范围,当年宁亚穗离开的时候布下了结界,无型地禁闭了自己的父亲。负责照顾宁百清的徐艾琳很快就找到对方,一把抱在怀里,安抚着它的头和脊背:“不要乱走,你是个囚犯,不在我们的监视下就随时可能回到惩罚之区域。” 宁百清扭过脸去,不忿地道:“我是想看看亚穗有没有回来,已经距离她上次回来的时候很久了,我在想这次她会不会不回来。” 徐艾琳也这么觉得,正想说话安慰宁百清的时候,一缕黑色的烟雾从悬崖上的急速沉降,笼罩着大神殿。烟雾降下来后并不是散开,而是凝聚起来,化成一只通体乌黑的仙鹤,稳站于大神殿之顶。宁亚穗从黑鹤背上跳落,第一件事就是观察四周的环境,看见的是温暖阳光照耀下的繁荣都市,就放松心情道:“终于回来了。”宁百清就挣脱了徐艾琳的拥抱,飞快跑着跳上女儿的手臂,问问这个问问那个,可宁亚穗只是抱着,没有回答。黑鹤见宁亚穗用命令的眼光看自己,一俯身,化作一线烟雾飘向远方。看着黑鹤远去,宁亚穗又道:“爸爸,我回来了,艾琳,谢谢你照顾爸爸。” “哪里的话,宁亚穗小姐,你为阴间做了那么多好事,这是我回馈的方式。”徐艾琳看着宁亚穗眺望远方的神色,悲伤的神情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更加忧郁,见对方没有再说话,再度发问:“发生什么事了?” 宁亚穗这才发现自己在发愣,回神面向徐艾琳,摇头道:“没事,我没事。对了,这几年穿过阴间大门的灵魂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徐艾琳非常惊讶地打量着宁亚穗,见她穿着一件染花的混纺织短裙,戴着一顶圆边小帽,没有手套,光滑的皮肤戴上银色的手镯和细项链,一双带子拖鞋,满身是夏天的装束。这种打扮在阴间不能见到,徐艾琳想大概是人间的衣服,不好评论。正犹豫间,宁亚穗再次追问,徐艾琳对那焦急的语气感到莫名其妙,却也不想隐瞒什么,于是说:“你走了以后,妖族以及一些小生物的数量突然增多,但到后来妖族的灵魂突然间减少,是在阴间大门那里发生地震之后的事情。妖族的数量减少后,人类的灵魂越来越多,现在又变成小生物的灵魂增多。就是这样子,宁亚穗小姐,这有什么问题?” 宁亚穗听完,想了想,说道:“果真如此,没什么了。艾琳,我们去喝杯茶怎么样,这里的空气比人间清新多了,我想在这儿好好享受一番。” 徐艾琳更感奇怪,听完了宁亚穗这番话,一边领路一边说道:“如果你觉得这里好,那就留下来?,安德鲁大王不知有多想念你,每次到达培歇来都会问你有没有回来。宁亚穗小姐,你就留下吧。”徐艾琳请求这个不安分的少女能够住下,却是个虚枉的想法。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九十四话 回到达培歇 对于徐艾琳的挽留,宁亚穗一笑置之,定神眺望冥界山峦,寻找着黑鹤的影子。但这一刻什么也没有,由无数“元”构成的阴间太阳正徐徐向大裂缝倾斜,耀目的光芒落在山峦的一面,与背阳的一面互相对立,一阴一阳,相映成趣。夹杂于两座山峰之间是个深陷的坳谷,雾状的云丝笼罩在山谷上方,犹如梦中的虚无般缥缈;那云朵远在冥界山峦后面的过渡林原上空,在它上面那明亮的天蓝色却是来自更遥远的地方的影像,那里就是冥界沙漠。“那莫提夫先生还在小堡纽伦吧。”宁亚穗放眼远处,却找不到目标,轻叹一声,不理会徐艾琳的话语,抱着小猫步级而下。 两人刚走到下面一个小平台,宁亚穗忽然停下脚步,低头俯瞰达培歇,并说道:“艾琳,我知道你的心思,不过我不能留下,这里没有我的事,我的事在人间。尊长老曾经对我说过我的未来在人间,我只能沿着他的预言走下去。”宁亚穗声音平缓,完全不像经历过激烈巨变的人,其实这时候的她已经历过失败的婚姻和遥远了旅途归来。“彤飒妈妈已经走了,我身边只剩下罗杰。尽管如此,我还是要留在人间,为了弥补我的过错,还有实现某人的梦想。”沉浸于悲伤中的宁亚穗喃喃说着徐艾琳听不明白的话,又问:“艾琳,你知道安德鲁大王在什么地方?” 徐艾琳并不清楚宁亚穗这些年来的经历,但见她如此关心“未婚夫”的事情,不由得兴奋起来,连忙说道:“大王他前不久去了灵界,又曾去一趟人间,回来后说在人间发生了某种变化,需要好好了解。他两天前去小堡纽伦,想是趁着小堡纽伦在阴间游历的时候,把收集到的事情好好整理一下,然后思考对策。据说大王已经联系了五大原族中的其他几个家族,但是……”徐艾琳知道安德鲁这么多的事可以说是超越她职务范围,随便对外人说是件非常危险的事。 宁亚穗并非外人,却也明白接下来的话不该由对方说,打断道:“但是原族已经分割很久了,再没办法汇集起来。”徐艾琳一愣,不曾意识到这个一度是向自己讨要食物的小孩子如今已长成了独立的漂亮女性,还沉醉于顽皮而叛逆时候的过去中。宁亚穗说罢,抬头见天空一团乌黑的烟雾飞来,是空手归来的黑鹤,思索了一会儿后命令道:“走,我们去找安德鲁大王。”她毫无预兆的突然停顿,转身又道:“艾琳,你被骗了,安德鲁大王还在达培歇,,但那个地方不应该是亡魂去的,大概是为了躲避你们的视线,找个安静之所考虑对策而去那里。我和黑鹤同去,你和爸爸就留下来吧。”话音刚落,这少女已不见了身影。 徐艾琳也不去找,她知道安德鲁大王掌握的是空间力量,而拥有比阴间大王更强大力量的人是宁亚穗,惟有这个在阴间长大的少女才能冲破大王的障壁,徐艾琳无能为力,宁百清也是。只是徐艾琳想错了,她忽然见不到宁亚穗的身姿是因为对方跳到下面去了。 宁亚穗并不直接去找安德鲁,而是带着黑鹤抱着父亲走到山下的大殿,先去拜访魁克长老。经过多年停战的休养,魁克长老变得肥胖,可在宁亚穗眼中,魁克长老的这种变化不是好事,眼前隐隐约约可见长老身体上的变化,手臂变得透明,透过皮肤,皮下的液体流动逐渐变得清晰。宁亚穗在花日芙死前也见过这种情形,于是道:“魁克长老,安德鲁大王知道你的事吗?” “知道了。”魁克倚靠在开放的铁床上,一手托着沉重的脑袋,一手抚摸着冥界城市果仆玻送来的神兽雕饰,面容和蔼憔悴,似乎对一切突如其来的变化都能以平常心对待:又是一个不祥的预兆。他想招呼宁亚穗坐下,对方拒绝了,又见一匹人头马跺着小步过来,转而道:“亚穗小姐,我向你介绍我的继承人。这位是来自卡狄罗的莫伦,林安的族人,他正在学习达培歇的工作。” 莫伦有着林安魁梧的身材,宽阔的两肩、高挑的四蹄、浓黑的鬃发,手里夹着一叠厚文件,表示他正努力工作。莫伦见过宁亚穗,那是在卡狄罗的时候,如今是第一次如此靠近对方,向前几步,俯首躬身,双手紧握拳头,放于胸前以示敬意。这是卡狄罗对待外宾的最高礼仪,宁亚穗略略欠身,温柔地说道:“不用客气,你是魁克长老的继承人,按理说在整个阴间你与我同级,不用计较那么多礼节。看样子现在你非常忙碌,我不便打搅,有机会我们再见面长谈。”话是这么说,不过两人日后没有见面的机会。宁亚穗浅浅一笑,带着苦涩和遥望,捉摸不定却如此真实。 宁亚穗刚要出门,魁克长老拦阻道:“宁亚穗小姐,你发生什么事了?” 刹那间宁亚穗想起时空环链断裂的真相以及曾经到过纳布尔的旅程,可全部都是不能说与他人的事情,尤其是人头马莫伦在的时候,为了防止某些可怕的事情发生,隐瞒是必要的。她道:“我没事,只不过是从一个小渔村徒步而来后,感觉有点累。”她不想久留,向魁克长老告别以后走出房间。这次是宁亚穗最后一次见到魁克长老,她离开阴间不久魁克化“元”了,达培歇落入冥界使手里;幸而人头马莫伦与灵界总执行官葛期礼关系不错,阴间得以长期平静。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九十五话 秘道 宁亚穗离开山下的达培歇,独个儿回到大神殿。徐艾琳已经离去,其余的人未经长老许可也不能进入,小广场空荡荡的一片,似乎是个静思的好地方;然而神殿旁边是座高耸入云的瀑布,飞坠的激流发出轰隆隆的巨响,破坏了可贵的安宁。宁亚穗抬头欣赏大神殿圆形的天幕,又转目看看断崖,凹凸不平的岩块以近乎直角向上攀升,蓝天与悬崖交接之处就是阴间大门所在地。“地平线也可以在天空的正中央。”宁亚穗一声感叹,看了看洁净的白云轻轻飘过阴间大门上空,到悬崖后面的分泉去,又道:“空间之环的断裂处在这里也能看见,果然如艾琳所说的那般。” “主人,你不是要赶路吗?”黑鹤一直陪伴在宁亚穗身边,等候她的指示,但这回主人没有下命令,它只好以动物的形态静静地待着。 宁亚穗轻抚着黑鹤的长脖子,伴以柔和的声音命令道:“不赶路,但走吧。”那双冰冷的手触摸到黑鹤温暖的身体,瞬间缩回,宁亚穗又道:“血气不足,办完这事以后先回去樊贝菲尔休息。”黑鹤也觉得应当如此,却保持沉默,因为宁亚穗已听不见她的话,而是动身踏上大神殿旁的小道,速步走过没有栏杆的独木桥,缓步走过山崖底下的灌木林,穿行于崎岖的石隙小阶,绕到瀑布后面的深潭边,完成了旅途的第一步。 山洞里的空气又湿又冷,宁亚穗忍不住冒起疙瘩,颤抖着掏出布袋,取出一件鼠毛色的披肩盖在身上,又找到一支菱形的水晶照明灯,轻轻向洞**深处一抛,然后静心等待。菱形的灯飘浮在空中,忽地多了一盏,不知怎的又多了一盏。很快如同明亮太阳变成无数星光一般,菱形照明灯在洞**内化成数不清的碎灯,一部分围绕着宁亚穗飞舞,另一部分则分散于各洞**通道,寻找目标。宁亚穗在深潭水岸坐下,双手捧上一口清水,细细品尝。瀑布是从山顶阴间大门处流出,在源头有着洗除记忆的功效,不过当水流出阴间大门的环圈时,这种特殊功能马上终止,因而现在喝水是没有问题的,山水城市达培歇所有居民都喝同一源头的水。阳光透过水帘,朦胧地落在深潭上,被不安定的浪花击碎。光落在水面的影子越来越长,快到日落了,一颗照明灯突然闪耀起来。 “要走了,黑鹤。”宁亚穗一句结束对话,站起来转向身后一条充满照明灯光的长洞,又见其他山洞的灯慢慢退出,向这边靠拢,也就明白了。她大步走去,在忽上忽下的望不到尽头的溶岩大洞**里漫步,时而是窄小得只能侧身通过的小洞口,时而是能让声音不断回荡的大洞;洞壁有时是光滑的,有时是粗糙的,有时暗淡有时夹杂着闪光。长长的旅途并不枯燥,当认真观察的时候就会发现此处是个地质的收藏博物馆。 不知道经过了多长的路程,不知道走过多少交叉路口,终于眼前的景象改变了,石头洞**的封闭空间突然间转变为无限时空。一栋硕大无比的荧光大柱矗立于混沌的世界中央,其顶部分出了无数枝条,延伸并逐渐缩小,最后退化成一点;那些枝条看似伸手可及,却是遥不可触,人站在“转世之木”旁边就如蚂蚁般渺小。它不是石头,它是“转世之木”。“又回到这个世界了。”宁亚穗在回忆,在思考,“那一天我也将会如此靠近这棵大树吧。”这话最后成真了。 巨大树干轻微摇摆,似乎对宁亚穗的到来感到兴奋,舞动的姿态许久才传到树冠,但“转世之木”已经改变姿势,现出缠绕在身体上那金色的巨环和长链。宁亚穗看见圆环有部分地方,断裂,断裂处却正处于另一个小环的交界点,“对了,人类也好,妖族也好,世界上的每个种族都与自然密不可分。” “何事让你如此感慨,亚穗?”安德鲁没有出现,倒是伊莉娜出来了。这个已经出落成一位楚楚动人的朝阳女性依旧露出自傲的神态,对着宁亚穗倒有一种慈和的感觉,说来奇怪。 宁亚穗见是熟悉的人,看着雾少爷从树干后面出现,问道:“你们的父亲呢?他在什么地方?”雾少爷已是个二十岁的强壮青年,对婷婷玉立的宁亚穗表现出那种兴趣,可是宁亚穗没有那种意思,冷冷一瞥就躲开了。 “这边。”伊莉娜对宁亚穗的冷淡也没有责备的意思,两人已不再是孩子,负责着家族和未来的两人,将要连接起来。可现在伊莉娜带着宁亚穗绕过巨木,于一席飘浮的地毯旁停步。少女说道:“父亲,亚穗回来了。” 安德鲁很高兴地抬头打量宁亚穗,见她脸上带着更为深邃的神色,一身夏天打扮令她更显妩媚。面对自己的未婚妻,安德鲁高兴是必然的,可宁亚穗抚摸着略为鼓胀的肚子道:“这孩子正在成长,我已经是别人的妻子。”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安德鲁心底尽是失落,而伊莉娜则是高兴。过了好一阵子,等安德鲁安静下来后,宁亚穗才继续道:“大王应该发现时空环链的断裂,这是我做的,是我弄断了空间之环,我将对我所做的一切负责。” 安德鲁忽然从失落中变得暴躁:“负责?你怎么负责?时空环链是超越这个世界的存在,一旦破裂就等于是世界的末日,你能对世界的毁灭负责吗?” 宁亚穗道:“‘转世之木’的时空环链断裂不会毁灭这个星球。”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九十六话 约定 “‘转世之木’的时空环链即使断裂也不会毁灭这个星球,它只会带来新的转变。”宁亚穗说着,慢慢靠近巨柱,双手按于其表面,让时空环链现身。“大王,时空环链并不是孤立的存在,不同时空,不同个体,不管是巨大如星球还是渺小如蚂蚁,时空环链都是透过时间之链互相连接,一个空间之环掌管着它所包裹的个体的物质活动,如果环断裂――就像这个――是物质流动出现问题,并不代表物质消散而令世界毁灭;当物质流动重新恢复到一个稳定过程的时候,断裂的空间之环就会再度连接。这个世界已经经历过多次时空环链断裂,但没有灭亡,这棵‘转世之木’就是历史见证。” 安德鲁和伊莉娜一边听着宁亚穗的长篇大论,一边惊讶于她竟拥有如此高深的知识,前者不禁说道:“这次出去你变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宁亚穗喃喃地说了些话,却因为声音不大而没有传到别人耳中。俯首沉思了好一阵子,少妇抽回双手,转身面向德古鲁家族父子三人,深深一个鞠躬,说道:“关于我曾经发生的事不是一时半刻能解释清楚,请容许我下次详细说明。今天我亲自来找大王你是有事相求。” “相求?”安德鲁先是一愣,反复揣测宁亚穗的话,只可以想到这个请求一定与时空环链的断裂有关,“是什么事?” “这次断裂是妖族的封印,我要把他们救出来,这是第一件事。这件事由我个人处理,我会对自己所犯下的过错负责,并不不要大王你担心。”宁亚穗道,“关键是第二条,纳布尔要摆脱‘转世之木’也就是这个星球时空环链的束缚,为此需要把奥斯罗德残留于这个世界的力量回收;安德鲁大王,那力量就是德古鲁家族的能力。大王,我知道如果夺取你们的力量一定会使整个家族灭亡,所以……所以请大王你下定决心……”后面的话不说也明白,宁亚穗跪着乞求对方的回复。 完全不能想象得出的请求,宁亚穗的请求确实让安德鲁措手不及,由于过度惊讶,安德鲁不由自主地托着额头,后退几步,坐在地上:“你的意思是要牺牲这个家族中的某人来达成纳布尔的愿望,是不是?” “是。”宁亚穗道:“我已经考虑过各种可能,也看见过不同的结局,而且我也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在现今德古鲁家族中没有一个能全部容纳奥斯罗德的力量,所以需要协助者,而这个容器我也找到了。大王,你能帮助我吗?” “我帮助你?”安德鲁愤怒得一跃而起,狠狠地给了宁亚穗一个拳头:“你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吗?你嫁给人间的妖族我没有意见,可是你却弄断了时空环链,就算你说的话是真的,那也代表着这个世界将会发生巨变,你能承受巨变所带来的压力吗?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是全世界的事情;这不仅是阴间的事情,这也是人间的事情。亚穗,我不是不可以帮你,但是你一来就说这种事情,能让我接受吗?” 宁亚穗被****在地,但她不哭不怒,平静地坐稳,抚摸着脸上的瘀痛,解释道:“我知道,但是如果不做就不能前进,所以请大王尽可以惩罚我。”安德鲁没有说话,伊莉娜过来扶起宁亚穗。宁亚穗挣脱了对方的手,然后继续道:“我在樊贝菲尔里面一直在思考我接下来应该做什么,我到现在还是不能想通,可是这两件事必须做。” 安德鲁、伊莉娜和雾少爷听闻宁亚穗一席话,都不约而同地从心底震惊。只有身为父亲的安德鲁摇头说话:“纳布尔,传说中的月亮,没想到真的存在。亚穗,如果我们德古鲁家族的人都失去力量,那么我们将不可能再留在阴间,你明白这件事么?我可以告诉你,我不会离开这片土地,就算我到人间去找属于我们德古鲁家族的羽针蓑衣,我还是会回来阴间。” 宁亚穗静默了,看看伊莉娜和雾少爷。这两姐弟对此都表示无所谓,宁亚穗这才回答道:“如果大王你接受,那么我会按计划把整个家族的力量都聚集起来。至于那个容器,从你接受这个约定的时刻起就会接收能量,身体需要重新适应,因此只会在全部力量转移后才能活动。” “容器是谁?” 宁亚穗回答伊莉娜的提问:“冥界之海上有座封印岛,那里封印了一头由人间来的妖怪,它的名字叫宝锭,是个相当合适的容器。” “你要用冥界契约吗?” “是的,我答应宝锭保护他的儿子隆明,而他答应我完成这一计划:这就是我与他之间的约定。”宁亚穗又一次躬身致谢,“我与大王你的约定就是,我创造一个地方安置德古鲁家族,让你们在离开阴间以后得以继续安定地活下去。” “如果我们离开阴间,你打算怎么安置我们?” 宁亚穗站起来,抬起头,用坚定的眼神环顾三人,并说道:“我早前已经利用樊贝菲尔建立了一个基础工业区,名为瑞阳。我们将以此为基础,将樊贝菲尔发展成为一所学校。” “樊贝菲尔是外来的技术,难道你想把它留给人间吗?”安德鲁在宁亚穗没有把话说完之前首先发问。不过他的话是真实的,从他的意思里看出安德鲁没有准备留在樊贝菲尔上面。 宁亚穗暗地里哼了一声:“大王请听我说:樊贝菲尔是其他文明的产物,不能遗留,但要实现计划就得使用它。”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九十七话 去过的地方 宁亚穗暗地里哼了一声:“大王请听我说:樊贝菲尔是其他文明的产物,不能遗留,但要实现计划就得使用它。纳布尔曾经告诉我,‘文明是在传承和探索不断向前’,如果单纯地把一个高超的文明力量给予另一个技术较差的文明,带来的后果将是短暂的超越:不能够了解承托高超文明的思想和技术,也就无法正确运用高超的力量。”宁亚穗稍稍停顿,又道,“我不会把樊贝菲尔交给人类,但是我要利用樊贝菲尔实现我的理想,实现纳布尔的愿望,包括你们的住所。放心吧,一切都已经考虑好了。” 一时间安德鲁父子三人都沉默,许久雾少爷忍不住问道:“亚穗,你为什么选择工业,然后又选择让樊贝菲尔变成学校?” 宁亚穗笑道:“那是因为我本身没有足够的资本履行梦想,必须依靠樊贝菲尔的力量协助;而且如果要支撑日常生活之所需,需要农业和工业的生产,在我手中只有樊贝菲尔能做得到。改变样貌,以人造大地为田野,以泥土作为原料,这项技术也只有樊贝菲尔能做得到。至于学校,我已经说过‘文明是在传承和探索不断向前’,能够执行‘传承和探索’的地方就是学校,学习就是传承,探索就是研究和创新,这两项事务都是与‘学’有关系,能让人进行‘学’的地方就是学校,所以我才最终选择它。”大家仍旧沉默不语。宁亚穗低下头,长叹一声,缓缓说道:“如果真的能继承‘文明是在传承和探索不断向前’这个原则,让我们的眼光向着更远更深的世界望去,或者就能够找到我和你们的出路,我是这么想的。” 安德鲁终于打破了自己的静默:“你要牺牲自己吗?”平静的语气显示出安德鲁从激动的情绪中恢复理智,虽然未必一时之间接受事实,却也相离不远。 宁亚穗苦笑道:“我只想着要为自己的过错表示忏悔,所以我一定要履行与纳布尔的约定,找到尊长老所说的‘我的未来’。” ―― “亚穗她当时就是这么选择的。”即使是回忆,安德鲁讲述过去的时候充满了痛苦的心情,“当我知道亚穗有这个计划的时候也考虑了很久,是答应好还是不答应的好,这毕竟关系到整个德古鲁家族的存亡。我到最后答应了,啊,想到自己的儿女不能就这么死去才答应亚穗这个请求。之后我们就一起回到达培歇,亚穗先回人间,我让伊莉娜跟随她,希望她不要过度焦虑;但我的顾虑是多余的,她并没有包揽全部事情,瑞阳当时是黑鹤的管理范围,泛舟建校工作就由我来做,而亚穗则专门从事解除封印。本来我想在建立泛舟的时候也让宁百清来帮忙,也可以给亚穗一点惊醒。” 隆明问:“那他出来了吗?” “没有,亚穗加在宁百清身上的封印是由阿玲解除的,当时的宁百清无法离开达培歇大神殿范围,一句话就是‘被囚禁了’。” 欧阳旺叹道:“放心不下吧,那么阿玲小姐的病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吗?” 雾舅舅答道:“不,没有关系,阿玲的病是后遗症,原本应该是在受伤后接受治疗,但那时候她却失踪了。我们后来才知道她回到冥界城市古特提列图,是亚穗成长的地方。古特提列图是冥界数十个拥有穿过连接城市和冥界之海的大门的地方,而阿玲所说的封印岛是从古特提列图进入冥界之海的。” “那么阿玲小姐是回到宁亚穗小姐过去生活的地方?” “不过古特提列图已经变得荒芜,空无一人,一个孩子和一只狗共同生活在一片废墟中,其实很孤独。”雾舅舅瞧瞧匍伏在父亲脚边的大白狗,又道,“但是欧阳玲和宁亚穗不同,宁亚穗自出生起就在阴间度过童年,但由于她的身体早已适应阴间的瘴气,因此不管在人间还是阴间都不会受到威胁;但是欧阳玲的童年,五岁以前的她是在人间生活,对阴间的瘴气完全没有忍受力。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是一个健康的人――就如宝锭一样――也会受到看不见的瘴气的侵袭,更何况是个刚受伤的孩子,承受瘴气的能力几乎等于零。要不是欧阳玲拥有掌握时空力量的‘艾克斯芮’,那在她踏入阴间的时候就会立即死亡。” 欧阳旺道:“也就是说阿玲她利用时间和空间的能力阻挡了阴间瘴气的侵袭。” “大致不差,不过她操纵时空的能力极其强大,拒绝瘴气不过是小意思;相比之下,她利用赵梨和风镰穿越时空,让黑鹤和龙牙在过去执行任务,最后带着目标人物回到这个时代,在背后操纵一切,不仅是力量上的使用,更是智慧和策略上的运用,这才是宁亚穗真正的实力。”安德鲁接过雾舅舅的话,“难怪乎我、北方龙王阿提隆泰、大龙王的继承人金善竭力得到她的协助,可惜这种人有极强烈的自主思想,并不容易听从别人的命令。亚穗她就没有全盘执行阿提隆泰的计划,而是在执行的过程中依靠自己的判断作出改变,以适应这个世界的变化,她就是这么一个人。” 欧阳旺沉默了,心想道:“不仅是对我父王的计划,对金善的计划也应该是她自己策划的,其他龙王的事也一样。”想到这里,欧阳旺忽然想起某些事情,继续道:“那么关于森印龙王、月菏姬还有陆胡的事,她又有什么计划呢?” “关于这个,龙牙马上就到了。”\);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九十八话 陆胡 又是下雨,今年的雨水实在过于丰富,以至于顽皮的涟漪呆坐于窗前,双手托着下巴,苦恼着:“好闷,阿玲姐姐,快点过来。”透过玻璃窗的水流往外观看,朦胧的景色多了一层扭曲感。涟漪匍伏着,不住地打哈欠,企求幻想成为现实的一刻。沉闷的时刻一分一秒地度过,房间外面突然热闹起来,涟漪好奇地探头瞧瞧,看见龙牙正满脸不悦地和露娜争执,旁边一个和欧阳玲年纪相差不大的少女不安地张望着,却不能走开。吵闹声吸引了大伙的注意力,高胜如、欧阳旺、隆明冲出来,纷纷阻拦两人的吵架,询问发生何事。涟漪从那些混乱的对话中隐约知道龙牙和露娜是为了月菏姬而争执的,龙牙主张月菏姬跟涟漪一起,而露娜则遵从安德鲁的安排,要把她送到学生宿舍,和陆胡一样。涟漪静悄悄走到陌生人身后,问道:“姐姐是谁?” 月菏姬并没有留神身后有人,被吓出一身冷汗,回头见是一位白发女孩,尴尬地打声招呼:“我是东方龙王的妹妹月菏姬,你呢?” “涟漪。”涟漪指了指摆着手劝止龙牙的隆明道,“他是我哥哥。”涟漪笑着介绍在走廊里活动的众人,月菏姬则从旁听着,倒不表示什么。涟漪又问:“月菏姐姐为什么会跟龙牙哥哥一起来这里?我听说大龙王是个凶恶的老人家,又说琴城很接近大龙王的地方,姐姐是不是想去拜访对方?”涟漪这些问题刚好显示出她对森印的事了解不够深,却因为曾经来过琴城,对大龙王的事倒知道不少。 最靠近涟漪和月菏姬的高胜如解释道:“月菏姬和你哥哥一样,是想逃避某人的追捕而来到琴城。好了,涟漪,别在这里悠转,快回房间里去,别妨碍我们。” 涟漪听了高胜如的话,不由得发火:“我才不要,整天下雨不知多憋闷,我要和月菏姐姐一起去玩。”说罢,她拉着月菏姬的手就想跑。 露娜手快,趁高胜如被涟漪顶回去、龙牙转身的空隙,一手抓住涟漪的手,狠狠地喝止道:“不许走,月菏姬不是你的阿玲姐姐,不会随便你想玩就玩的对象。”露娜气力大,害得涟漪不断喊疼,松开了月菏姬的手,哭着求饶。“给我乖一点。”又是一句命令。 月菏姬忽然之间觉得这里的人都很奇怪,想问又不敢问,看着涟漪挣脱露娜的手逃去,自己也想逃离。不过涟漪没有走远,她在走廊尽头的拐弯处迎面撞上雾舅舅,向对方哭诉。雾舅舅正带着陆胡走来,听着涟漪的哭诉,抬头见数人呆望着自己,就道:“月菏姬,你和陆胡、涟漪一起,隆明,你也过来。” 月菏姬终于看见朝思暮想的陆胡,飞快地跑过去,想搂住对方却一下子停下脚步,两眼定睛看着对方茫然的神色,双手抖动着伸手触摸对方苍白的脸,关切又惊诧地说道:“太好了,我本来想直接去南方见你,没想到你会在这里。怎么了,你怎么会在大龙王的地方?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她的手不停颤抖阻止也阻止不了,并忍不住哭起来。 陆胡是个拥有墨绿色头发的少年,圆圆的双目露出悲哀的神色,鼓鼓的脸颊红润中带着一丝憔悴,似乎未能从失去南方领地的痛苦中恢复过来。隆明知道真实,正想劝话,听见陆胡强忍着道:“我是过来学习,月菏你呢?”月菏姬被这句反问难倒,没有回答。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沉默了,不巧的是罗杰偏偏选择这种时候过来。他见气氛不对头,又冷冷地看着青梅竹马的两人,平静地靠过去把两人分开,道:“陆胡,月菏姬要逃出森印龙王的魔掌,目前要留在泛舟学习一阵子,好好计划未来;月菏姬,虽然我知道你想跟着陆胡去南方,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陆胡已不再是南方龙王。” 罗杰这番话在高胜如、欧阳旺和龙牙心底是有数的,但却给月菏姬、隆明一个打击:“从来没有听说过龙王家族更换这种事。”雾舅舅让露娜扶月菏姬到房间里休息,又让罗杰安顿其他的人。罗杰看见涟漪满脸狐疑,似乎很想了解事情始末,不过他倒觉得没有必要说与涟漪,于是劝道:“涟漪,去找耀明,或者安德鲁先生也好,总之这里没有你的事。”涟漪虽然不愿意,不过与高胜如相比,她更愿意听从罗杰的话;而且聪明的她早已从大家的谈话中了解到不少事情,也大致把南方巨变的过程猜想出来,是一件悲哀的事。此刻她想带月菏姬走也不成,飞似地乘电梯离去。罗杰静静地看着涟漪的背影消失,长长地叹了一声:“南方的事还是不应该讲给小孩子听的。” 雾舅舅没有驳斥罗杰,反正这些事对涟漪来说是事不关己的,向她解释是多余的,看着露娜端来茶水,月菏姬和陆胡亦冷静下来,才回答月菏姬困惑的话:“龙王之位的变更虽然少见不过也并非没有,不然也这个世界也不会出现数量众多的龙王。龙泉侗立家已经派人接触南方宫殿的新领导人铿阙夫,他是陆胡的远方亲戚,本族的名字是银盾鳖,和陆胡本族银边鳖很接近。铿阙夫就很久以前就利用陆胡好玩的举动把宫殿的守卫军全部收归旗下,并驱逐陆胡及维护他的人,执行偏激路线。南方宫殿目前仍处于戒严状态,对陆胡来说是件非常不利消息;如果陆胡此刻回去南方,那么不懂用武的他肯定没命。”\);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九十九话 南方的变故 听着雾舅舅的述说,陆胡一边唉声叹气一边无神地望着窗外越来越小的大雨及越来越明亮的天空,并无任何驳斥:当说到侗立家的时候,陆胡在别人不察觉的情况下咬了咬牙;当说到铿阙夫身世的时候,陆胡低头喝水;当说到自己份上的时候,陆胡再次把目光转向窗外,喃喃自语。月菏姬在哥哥严密的监视下没机会听到南方龙王的更替,甚至不知道到现在为止森印在此事上仍被瞒在鼓里,真正知道南方大事的人是赤狐阿牧,而他也是从龙牙口中知道的。月菏姬想了好一会儿,末了说道:“陆胡,我知道你有很多兄弟姐妹,他们怎么了?” 对月菏姬的提问,陆胡沉默着转过脸去,躲避对方的视线。龙牙想了想,向罗杰投过去一个请求的眼神,却换来对方一个摇头。月菏姬发现气氛凝重,再度追问。雾舅舅不愿独个儿承担讲解工作,把任务转交给欧阳旺:“高胜如和隆明应该不大了解,陆胡的家庭生活不怎么样:他父王、已过世的南方龙王陆真娶了八个妻子,一共二十二个子女,当中十人夭折,剩下的有九个是儿子,陆胡就是陆真第九个幸存的儿子。他上面的八个哥哥都趁着陆真病危的时候争夺王位置,详细情形我也了解不深,不过大致想到的是当年有份参与争夺战的王子几乎都是受到各位大臣的怂恿。陆胡当时处于幼年,因而避过了战斗,在他的哥哥们死的死疯的疯那些日子,陆胡得以保全生命,成为陆真的继承者。铿阙夫的母亲是陆胡的哺养侍从,可以说是令铿阙夫登上极位的一个契机。陆真驾崩后,陆胡成为新的南方龙王,那时候的他正是个叛逆少年……” 没想到陆胡此刻终于按捺不住,狠狠打断道:“什么个叛逆少年,我去人类的城镇可不是为了玩耍,别弄错了,图叔革,我跟你父王一样的呢。”听来并不怎么连接的话显示出陆胡对欧阳旺的话表现得不耐烦。 欧阳旺装作惨笑,扭曲的脸庞上露出尴尬的神情,他道:“也对,你到处游览多半是去人类的乡村城镇,和我父王简直一模一样,不过你身边的人就不是这么想,尤其是铿阙夫。” “何止是他,整个宫殿里的人都认为人类过于碍眼,要把他们赶绝。”陆胡再度说话,不满的语气表露无遗,句句铿锵有力,“我母亲是来自殷州赵家的女儿,她很和善,也很喜欢讲故事,在我小时候常常把她在人间的所见所闻说出来,逗我入睡。”这些都是往事,说白了就是赵家的母亲给了陆胡一个愉快的童年和对人类的向往。“不过当我能亲眼游览人间的时候才明白到妖族的生存受到前所未有的威胁,来自人类的威胁。图叔革,还记得你父王大寿时候我也曾去祝贺的事吧?”欧阳旺点头。“那时候我从你父王北方龙王口中获得很多人类的消息,许多不能解释的事情也能得到很好的解答。你父王那时候对我说:‘如果要抗衡人类,单靠一方龙王的力量是不够的,我们必须和众多龙王联手才行。放心吧,我已经找到一个能够办到的人,你马上就会知道。’你父王所说的那人就是和穗姬。我当时在想她是不是那么厉害,没想到她竟然能建立一间如此庞大的学校:北方龙王还真是没有走眼。” “你扯得太远了。”露娜见陆胡的话已说完,插口道。 “是啊,那时候在我的宫殿里没有一人认真对待母亲的话,甚至不许她把人类的故事说给我听,我可以以‘抗拒’来形容他们对人类的态度。”陆胡把话题转回到正题上,“所以不管我做什么,铿阙夫他们完全听不进去,开始时是不悦,后来是不耐烦,最后是厌倦,不停地劝我攻击龙纹谷下面的村庄,以示我对人类的态度。我当然没有听从,铿阙夫就利用这个到处传播,说我一心向往人类,不适合做一位龙王,就是这样子。” 欧阳旺接着道:“当时的你也没有能力驾驭那些臣子,他们也各怀鬼胎,却有共同的敌人,他们联合起来对你来说是个可怕的消息。” 陆胡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我知道铿阙夫是个暴戾的人,也知道人类入侵龙纹谷的事,所以才想在了解人类的活动以后才制定策略。” 高胜如道:“所以你才像北方龙王阿提隆泰陛下一样借玩乐去视察人间,是这样子吧?却没想过这样的举动居然成为把柄,给别人有机可乘。” “这种事应该是在封印前发生的吧,陆胡很早就是龙王,那么……”龙牙连忙插口,但话没到一半就不再往下说,太明显了。 “你们应该不知道,铿阙夫是陆真临终前交代的辅助臣,是他封锁了南方宫殿变故的消息,甚至用蚁后的力量包围宫殿,只容许陆胡在自己亲信的陪同下出去。这些事情是我在父王的寿礼上了解到的,不过知道也没用,我帮不上忙。”欧阳旺解答道。 龙牙却说起另一件事:“泰彭坦不久前派人去南方伺机而动,原本是想观察情况,不过他们见形势危急,在没有知会泰彭坦或是术围的情况下私自行动,结果牺牲了八个人才把陆胡带到安全地方。” “什么?”月菏姬不能完全相信龙牙所说的是事实,不肯定那严重性到了何种地步。 “今天的龙纹谷由人类建起了一座水库,阻拦了上游的河水,蓄起大湖,但也就是这座龙纹谷水库彻底毁灭陆胡的理想。”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一百话 水的破坏 “今天的龙纹谷由人类建起了一座水库,阻拦了上游的河水,蓄起大湖,但也就是这座龙纹谷水库彻底毁灭陆胡的理想。”龙牙把从泰彭坦那里听来的消息一一讲述,“今年南方发洪水,直接威胁到龙纹谷的安全,而龙纹谷是南方龙王宫殿所在地;当龙纹谷遇到洪水,首当其冲的就是宫殿。如果是在没有建造水库之前的龙纹谷,那是不会有大问题,水会倾泻到河岸边的滩涂,分散了洪水冲击的力量;但今天,龙纹谷水库的大湖看似美观使用,能够在干旱季节给予城市水源,也能够给予充足电力,可惜的是湖对洪水的防御能力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高,在水位到达某个程度后如果不放水就会威胁到水坝安全,所以水库的量也是有限度的。”龙牙解释道,“龙纹谷水库正巧就是南方龙王宫殿所在地,庞大的水量给宫殿施加了强大的压力,给了强力的破坏,而洪水经过时候造成的冲击会给予第二波破坏,可想而知陆胡当时究竟有多危险。铿阙夫利用这个,配合蚁后的封锁,把困在宫殿里的人通通消灭掉。他本来就有铲除异己的打算,只是苦于没有彻底根绝后患的机会,今年的洪水恰恰就是这个机会。泰彭坦派去的人就是在与蚁后对战时被牺牲的,可惜的是那里的妖族太多,而恰恰遇到山体崩塌,结果只救出二十来人。” “那些人呢?其余的呢?” 露娜道:“简蓉,你告诉她。” 在场的只有雾舅舅和罗杰认识青蛙女孩、灵界执行官简蓉,大家都忍不住四下张望,只有龙牙紧紧盯着走廊尽头的空白墙壁。雪白的墙壁上慢慢地冒出一个头,再来就是瘦小的身体,如同没有完成的雕塑品,没有丝毫皱纹的石灰身体一步一步靠近大家,害得欧阳旺全身白毛竖起。那雕塑走过几步以后,身上的皱纹浮现,矮小瘦削的身材显露无遗,腼腆的神情尴尬地看着走廊里一众盯着自己的人,想退缩已经不可能了:“南方……南方宫殿里来……来不及获救的的妖族都……都死了,因……因为数量过多,他们由我……我和徐艾琳小姐……带领的灵界……冥界组成的队伍分……分批带走,去……阴间了。” 隆明和高胜如、月菏姬、陆胡目瞪口呆地看着石灰雕塑身体的活动人偶,诧异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月菏姬更害怕得退缩到露娜身后。露娜见此,笑着安慰月菏姬,却从未想到和宁百清是好朋友的隆明居然也不知道阴间的高手能用这种办法现身人间。倒是欧阳旺,一点惊讶的神色也没有,雾舅舅对此也觉得不可思议:他们并不知道欧阳旺在殷州已见过宁百清操纵人偶的过程。欧阳旺道:“原来父王说他在殷州见的异能就是这个。”这种假装幼稚的话立即招徕众人不悦的目光,欧阳旺转而道:“我父王和豪丹全说他们在殷州见过宁百清先生操纵泥偶的过程。”但是,大家并不相信。 “她就是之前闯入泛舟的简蓉啊,听说做长官只有十年时间,远远比不上露娜罗杰。”龙牙心里是这么想的,旦见简蓉这副困窘的模样,继续道:“获救的妖族也不见得安全,他们不是身体受伤就是精神挫伤,有的两者都有。泰彭坦说第五校区没有能力全面照顾他们,只能把他们分流到不同校区做进一步治疗。陆胡目前的精神状态比刚来的时候好得多,比金善现时的还稳定。” 罗杰忍不住发问:“金善又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他对妻子的逝世感到惋惜,念念不忘,需要时间洗去悲伤。”龙牙的话引起了罗杰的叹息,同时也让他不再为对方担忧,毕竟已不可能出现当初大闹琴城的事来。龙牙继续刚才的话题:“从殷州过来的时候,我见过徐艾琳小姐,她告诉我一些事。黑鹤之前去阴间的时候交代下几件事:一是东方龙王森印的事,二是铿阙夫的事,说这两个地方都需要阴间的人看守,随时准备引导亡灵,徐艾琳小姐守卫的是龙纹谷,简蓉守卫的是吉荣村。” 陆胡道:“和穗姬竟然如此小心谨慎,连这么细微的地方也照顾到。” “不仅如此,”龙牙终于插口了,“我从泰彭坦口中知道一件可怕的事,铿阙夫打算全面破坏龙纹谷水库。”他这么一说,所有的人都愣着。“水库在上次的灾难中受损,纹城的人正全力重塑大坝,清除崩塌的山泥,所以铿阙夫的活动一定会与人类产生冲突,恐怕他和森印龙王一样,未必能得善终。”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阿玲小姐她又比我们先动手了。”高胜如叹道。 雾舅舅则想到:“如果真是如此,那么阿玲一定会接触侗立家,关于南方龙王变更一事,必须看清楚再行动。” 月菏姬今天是第一次听说陆胡和哥哥两位龙王的事情,刹那之间不能消化大量信息,呆然而坐,倚靠着露娜的肩膀颤抖。陆胡考虑到自己的未来仍未明朗,转身看看月菏姬,觉得不应该把她牵涉进去,苦笑道:“你都听见了,我是个失败者。”说罢,转身离开。 月菏姬慌忙喊:“陆胡,你打算怎么办?” “我孤身一人能做什么?”陆胡反问,静默了一会儿,又道:“你们还要不要回去南方?如果去的话一定要小心蚁后,她还活着,还有一批军队,我的宫殿被毁坏以后她就会把巢**转移到附近的建筑物,是什么,你们都清楚吧。”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百一话 差异 “你们还要不要回去南方?如果去的话一定要小心蚁后,她还活着,还有一批军队,我的宫殿被毁坏以后她就会把巢**转移到附近的建筑物,是什么,你们都清楚吧。”说话者声音不大,带点颤抖的调子,却是平律,没有起伏感觉的劣质歌曲。这也恰恰代表了陆胡此刻的心:关注敌人的动向,关心朋友的安全。这些话对大家来说并非意外,更不是惊恐的那种,不过在场中部分人已露出表达式的神情:雾舅舅不察觉地咬着嘴唇,露娜瞪大眼睛,欧阳旺和高胜如呆然看着陆胡,龙牙则闭上双目,罗杰转身倚靠墙壁,并不言语,月菏姬和简蓉仍未理解。“龙纹谷水库的大坝。” 既然心向着同一地点,房间里的众人互相对视一眼,都知道对方的话不必明言。龙牙想了想,趁陆胡打开门的间隙插话问道:“你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我们?” “从你们的谈话来看,你们再度派人去龙纹谷的可能性很大。……”陆胡静默了一刻,继续道,“你们曾经救过我,给你们一点情报算是报答。我已经孤身一个,寄人篱下,还有什么东西能给予恩人?大概如此吧。” “不对哦,我们并没有打算回龙纹谷,我们关注龙纹谷的河水变化而不是南方龙王的变更。”罗杰不仅给对方一个否定,更站起来靠近陆胡,一声不吭地把门关上,凑过脸去,道:“水纹的变化、土地的改变、冰川的移动、大气的流动,这些才是大小姐交代给我们和各校区管理者的任务。”罗杰示意陆胡回到原来坐的地方,自己也返回坐下:“关于蚁后的情报,我们早有了解。她属于白蚁家族,是拥有破坏力最强的妖族之一。妖族白蚁是远古时候就已经存在的种群,以守护龙王宫殿、改造建筑结构为生,它们对环境的逐步改变功不可没;而它们的蚁后是不会受环境突变而受伤,身为‘改变使者’的它们不管是自然之物还是人造之物都不会放过,这才是你想要说的话吧,陆胡?妖族白蚁分成多个族群,而只有蚁后能够获得称号,摩萝萝蒂、梨亚丽、恩恩安萝等等,这些都是个称号,每一代的蚁后、蚁后的分族都承继相同的名字。在殷州附近的龙王中除了你南方龙王拥有一只水陆生的白蚁梨亚丽,与西南的金萍龙王、河口龙王何麦和、东方龙王森印的宫殿里的是同一种。至于另一种白蚁摩萝萝蒂,北方阿提隆泰龙王、西方龙王呵图泰龙王、戈哈里龙王、大龙王祥福各有一只。蚁后恩恩安萝却是一种生活在干旱沙漠的白蚁,附近是没有的,相信你不知道这个。陆胡,你从未想过吧,这些事情我们了解得清清楚楚,不必隐瞒你。”罗杰笑了笑,又道:“雨停了,乌云开始消散,太阳出来了。”无端端说出毫无关联的话,罗杰倒是让大家吃惊一回。 陆胡呆望着罗杰以及目无表情的众人,只有月菏姬仍不大明白罗杰话语当中的含意。陆胡问:“那又怎么样?” “你所知道的妖族蚁后并不接触外族,纯粹是一种族内婚姻,这和魔龙族的情况是一样的。但你不知道的是妖族蚁后和普通妖族一样――尤其是殷州附近的妖族一样,也是原族的分支;它们从最初的发源地慢慢地扩展到远处。我说出白蚁家族的历史是想惊醒你:世界不但只有南方,不只用殷州,还有很广阔的时间和空间。”罗杰把压住木门的手放开,放松心情说道,“在现在的你心目中,东至森印龙王的出入口,南到金萍龙王至何麦和龙王之间的陆地,西至戈哈里龙王的宫殿,北到北方龙王阿提隆泰的地盘,这就是你对世界范围的认识。” 陆胡沉默了,很明显地是他不能否认罗杰所说的事实,不过那是在进入泛舟之前的时候。今天的他除了接受由安德鲁安排的课程,并且不时到图馆阅读,所了解的事情比那时候多,罗杰出的话也不完全正确。“我当然知道这个世界的大小。”陆胡反驳道,“这个世界……” 对于陆胡的反驳,罗杰丝毫不在意:“你生活在妖族的世界里,但你在泛舟所阅读所学习的是人类的知识,可以说与你们真实身份――妖族的文明一点也不相配。人类有人类的世界,妖怪有妖怪的世界,虽然很相似,但并不相同。单单阅读人类的籍,学习人类的知识,那你所学的是不属于你们世界的东西,是暂时无法融合的两种不同文明。” “不过也有人说过学习是不分种族。” “可惜的是那只是对人类自己说的,企图抵消种族观念的隔膜。人类认同的是人类,他们对妖族仍存有抗拒心理,面对同样的情况,人类只会说:‘妖怪是些低等智慧的野兽,教也是白搭了’的话,他们甚至认为你们没有语言。陆胡,你不能忘记自己是妖族,身为龙王的你一定要明白和记住这点。” 陆胡没有说话,欧阳旺倒想通了:“如果我们以我们妖族本身的语言交流,听不懂的人类会误以为是声音;由于耳朵听力范围不同,些许声波差异造成妖族和人类在沟通上出现鸿沟。不过妖族之间也有不能交流的情况,不是吗?” 雾舅舅答道:“那时因为妖族的种类很多,不同种族之间无论是身体形态还是活动方式都存在差异,这些差异就是区分种族的标准,同时也是产生交流障碍的原因。人类和妖族都是一样。”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百二话 多言的人 在罗杰和陆胡谈话的期间,雾舅舅循着罗杰那句插话向窗外眺望,果然雨停了,黑压压的云朵不是远去就是散去,一颗颗晶莹透明的水珠粘在玻璃窗上,组成一副天然的图画。正当时欧阳旺说话,无意地说出这么一句话以后,雾舅舅才回过神来,答道:“那时因为妖族的种类很多,不同种族之间无论是身体形态还是活动方式都存在差异,这些差异就是区分种族的标准,同时也是产生交流障碍的原因。人类和妖族都是一样。妖族是个多种族构成的大家族,聚居式的生活令妖族发展出共同语言,尽管如此,各个种族还是会以自己的同类汇聚成一个小群体共同生活,如果这个小群体并不常与大群体联系,那么时间一长,两个群体之间的交流就会中断,形成无形的隔膜。在妖族世界里,交流的障碍多半由地域的距离造成,距离越远,语言的差别就越大,交流时遇到的障碍就越大;不过总体而言妖族的共同语言通行畅顺,交流比较容易。”最后的话是笑着说的,在大家眼中总是一个板着面孔的医生兼阴间大王的继承人居然露出这种轻松的神情,所有的人忽然间愣住了。“妖族与人类不同,不管是社会构成还是生活方式。更多的是对世界万物的看法。相同的世界、同样的事物在你们眼中和人类眼中是不一样的,当然人类自己在这方面也存在许多差异,例如对四季对日夜对时间对空间的看法,泛舟第一校区的人和泛舟第三校区的人就不一样了。” “什么?”陆胡和月菏姬口里心中问着相同的问题。 高胜如懒洋洋地伸展双臂,然后接过话题:“不过呢,与人类单一种族构建的世界不同,妖族的社会由许许多多不同种类的动物植物构成,大家用共通的语言交流,联合发展出多种族社会,相比之下人类的社会就逊色多了,不管是外型还是生活,人类的活动模式比较倾向单一化。”高胜如突然间愣了一下,又道:“阿玲小姐那句话是这个意思啊。” 在欧阳旺、雾舅舅和高胜如在谈论的时候,罗杰不急不慢地喝过了茶,又和露娜一同泡茶和取点心,反而不对欧阳旺和高胜如的话有所表示。此刻那两人在旁边的茶水柜,这边的人开始沉默:陆胡仍在思考那似懂非懂的道理,月菏姬则糊里糊涂地呆坐着。罗杰见雾舅舅在向高胜如和欧阳旺示意,说是让陆胡自己思考,然后表达他对这些事的看法;露娜却示意罗杰观察一下陆胡,只见对方欲言又止,反反复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就在这时候,出来说话的人是大家从未注意过的人――隆明:“但是玲小姐说过即使妖族创造了他们特有的文化,不过与范围更大的生态圈比较起来也不足挂齿。以包括妖族和人类的生物世界来看,不同种类的生物是面向自己的圈子活动,一个独立种族的生活圈,不过这个生活空间是以一个开放的形式互相连接,不是语言,而是构成生物的基础。” 高胜如恍然大悟:“也就是说人类过于将精力集中在自己身上,我们妖怪就过于依赖自己的力量,两者都不正确。陆胡和我们一样原本就是生活在妖族的世界里,所以绝对不能忘记根本,但他在泛舟里所看见的却是人类的世界,如果他要重新规划自己的未来,忽略妖族的世界是绝对不可以的,阿玲小姐想的是既让陆胡了解人类,也要让他记住自己的真面目,更要让他学会灵活应用不同性质的文化知识,就是这样。”雾舅舅听罢,狠狠地瞥了高胜如一眼。 “正确,不过不应该是你说出来。”罗杰笑道,“大小姐创立泛舟的目的就在于此。” “太麻烦了,和穗姬总是在做这样的事吗?会成功吗?”陆胡不经意间道了一句晦气话。 “泛舟学校的成功不是有目共睹的了?即使如此,大小姐的工作并未完成,泛舟是她留给妖族的遗产。”罗杰斟一杯茶递给陆胡,没有再往下说话。 陆胡马上就明白了:“也就是说让妖族的文化和人类的文化融合起来。别开玩笑,仅仅是目前人类的知识已经超越我们太多,要学的话无法一下子完成,更何况要配合妖族的文化共同学习,东西太多了,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学得来。” “穷尽一生也学不完世界的知识。”隆明在大家无法反驳陆胡的时候插口道,“玲小姐是这么说的,‘知识的积累创造丰富的文化,文化的聚合就是文明,所以文明就是不同知识的共融;在庞大的知识体系中,一个人只能在某方面比较突出,如果单纯性地在这方面进行深入研究,所得出来的会是精湛高深的了解,但同一时间我们就被迫放弃深入认识其他方面的知识。只不过当我们广泛学习的时候,所学习的知识在某一领域只可以说是空泛,看似什么都懂其实什么都是皮毛。可是,世界并非单一,把属于不同领域的知识融合起来需要的就是广泛认识,能做到的人不多见。’”说到这里,隆明突然间停止说话,愣着坐着,仿佛像没说过一样,更准确来说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过些什么话。 雾舅舅在旁边冷冷地观察了整个过程,喃喃地道:“言灵,利用冥界契约将约定之物封印在目标之中,这就是阿玲履行和宝锭之间约定的方式。不过有趣的是启动契约的方式是对话,真是特别。”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百三话 代言人 “不过阿玲,你这么做是想让所有的人都保护作为你代言人的隆明吗?”他飞快地思索着,在隆明恢复意识之时以平常交谈的声音说道:“看来陆胡你在困惑中,所以‘他’来帮助你解脱困境。”说着,雾舅舅站起来,背着双手,慢步踏向窗台,看着逐渐露脸的太阳,远眺阳光照耀下的苍绿山丘,解释道,“陆胡,看来你想错了方向。你觉得学习就必须学会全部事情,其实不然,学习可以是专门研究某一领域,也可以是广泛学习。前者可以深入研究单一问题的根源;后者虽然不会在单一问题上过度深入,”雾舅舅转身面向陆胡,“但你可以把不同的知识融合,同时让你对世界的目光更加开阔,创造属于你的知识。人类的文化和妖族的文化,同时学习这两种不一样的文化确实不是容易的事,但陆胡,如果真想让妖族再度繁盛,那么要在人类的世界中找到一条新的生存之道,学习人类的文化是不可避免的:这一点你不能不明白。” 到此刻,隆明再度开腔:“人类和妖族始终生活在不同的文化世界里,目前是无法相融的。人类选择自己的路,妖族也要走出自己的生存之道,不管是谁,都需要明白学习单一领域的知识是无法让双方互相了解。但即使是同时学习双方的文化,如果没有无法融合,那跟单独学习没有区别。”到此,隆明又一次沉默不语,迷惘的神色与透彻的话语不能相称,令罗杰忍不住走过去,轻轻地拍拍对方,让他清醒过来。 陆胡见隆明神情呆滞,问:“这是隆明你的真心话吗?” 罗杰一边安抚喘息不止的隆明,一边代言答道:“不,是宁亚穗小姐,就是和穗姬本人的说话。”隆明恢复平静的呼吸,对罗杰低声说了几句。后者抽回双手,在旁边坐下,继续说话:“陆胡,我已经说过你的视野范围太窄,对于现在的你,想要真正理解妖族和人类之间的冲突未免强人所难。” 罗杰代替隆明回答:“不,是宁亚穗小姐,也就是和穗姬的话。”罗杰**着指头再道,“陆胡,我已经说过你的视野局限在殷州附近各位龙王的管辖范围,对于现在的你,想真正理解妖族和人类之间的冲突未免强人所难,那么你从基础学起吧,从妖族的生活开始,重新认识这个世界的妖怪族群。” “整个世界?” “泛州学校总共有七十二个校区,分别坐落在世界不同角落,当中只有四个校区开放给人类,其余的都是为妖族而设立,你知道为什么?”罗杰反问陆胡,但这个问题不仅欧阳旺不知道,连高胜如也猜不着,更不用说陆胡和月菏姬。其实就连露娜也不曾想过这个问题,到底宁亚穗在想什么,“弥补过失”,这是露娜的答案。不过雾舅舅无奈地叹息一声,并不言语,他已经知道答案。 “人和妖都需要空间。”回答的人依旧是隆明,在谈话中他又不知不觉地陷入沉思当中。众人一愣,有意无意地面向隆明,寻求给隆明施术的人给予更多的回答,但他们失望了。隆明在疲倦中昏倒,倚着罗杰躺下。 罗杰让雾舅舅为隆明诊断,知道没有大碍,因为雾舅舅答道:“离开阿玲的保护令他感到不适,而且言灵需要消耗较大力量,以隆明的体力来说现在仍未完全适应。”罗杰接受雾舅舅的建议,把隆明带到较远的沙发上,让他安静地睡上一觉。 雾舅舅等罗杰办完事情,再道:“陆胡,看来你应该学习的如何发扬妖族的文化。生活在人类主导的世界里,妖族没有优势,如果要让妖族生存和发展,在人类创造的世界里找到生存空间才是最重要的任务。这个星球看起来非常广大,不过如果以生物总量来评价的话,这个星球明显地比想象中小。”雾舅舅道:“对阴间来说,不管你是来自何处,最终的归宿是‘转世之木’,而这里生命的归宿就是这个星球,这样的话你能说世界不小吗?人类能自由活动的空间在陆地,许多妖族的活动空间也在陆地。对于物资丰富的地方,人类也好,妖族也好,都是必争的,能争到最佳生存资源的种族为胜利,失败者退居其次,这就是人类和妖族之间的冲突。表现这一冲突的有力证据就是空间,人类建造的城市逐渐被妖族渗透,人类的空间和妖族的空间重叠起来,共同争夺有限的物资,这就是现在的情况。” 雾舅舅还要说下去,不过陆胡的脑子里无法一时间容纳如此众多的哲学,欧阳旺发现陆胡心不在焉,劝道:“雾舅舅,请容许这些话下次再说,你看陆胡的表情,完全就是一副不明不白的样子。”欧阳旺在笑话对方,其实他也不能很好地参透当中的信息。 陆胡一下子跳立起来:“你又懂吗?” 高胜如连忙过来劝架:“不要吵,阿玲小姐比你们看得都深远,不明白她的话也是理所当然的,不必为这个争执。陆胡,在这里说教似乎沉闷了点,但大家都是为你好,尤其是阿玲小姐。她不会轻易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大家,隆明只是个传话人,可见这些话本来就是想对你说的,只是碍于没有能亲自见面的可能性才转用这种办法。阿玲小姐很看重你,应该是希望你能够成为妖族和人类之间的桥梁,和北方龙王一样,甚至是能够走得更远、看得更广的年轻人,你有这种能力和这种心思。”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百四话 雨过天晴 “泛舟的妖族需要一位领导者。”这是雾舅舅和罗杰在离开泛舟本校区时候由黑鹤转述的欧阳玲的话语,“我所指定的管事人其实并没有完全统率泛舟全部校区妖族的能力,也就是说我们需要这方面的人。” ―― 高胜如劝架成功,但也无法挽回话题的终结,虽然陆胡好奇于高胜如这番话,只可惜雾舅舅并不愿意纠缠在这问题上。黑鹤曾经说过:“主人的意思是想找一个没有包袱但有能力的大妖怪来承担泛舟的工作,陆胡是可能的人选之一,不过这件事不能告诉他,免得他沾沾自喜,那全盘计划就完了。”雾舅舅和罗杰十分同意欧阳玲如此评价陆胡,“别看陆胡是南方龙王,他算是个未成年的孩子。”黑鹤这句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反而引起罗杰的轻蔑。 雾舅舅当时故意张望高挂的吊钟,趁陆胡向高胜如问“你说的是真心话吗”的时候,漫不经心地说道:“时候不早了,罗杰、龙牙、高胜如,我们还有事要办,不要耽搁了。”说罢,自己先走一步,龙牙默然跟随而去,留下一众无奈的人群。 罗杰也顺势看看那摇晃不定的钟摆,见到下午茶的时候,却已吃过点心,鼓胀的肚子不能再容纳食物,惟有把剩下的推给高胜如。高胜如也不客气,在发问前就一口把桌面上的食物吞下,害得露娜忍不住牢骚几句。月菏姬则凑向陆胡,欧阳旺瞥见她的行动,连忙把高胜如拉拢到身边,低声说了些话,后者点头,对陆胡说道:“刚才算我多说了不该的话,请别挂在心上。雾舅舅刚刚叫我出去,那么我先走了。”说罢,高胜如装着推欧阳旺出去,其实两人并没有接触对方。陆胡不知道神情古怪的高胜如打什么注意,旦见月菏姬靠近自己,“嗖”地站起来,飞快地跟随高胜如而去。高胜如不屑地道:“怎么吗,我们想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和月菏姬说句私话,你却跑出来干什么?” 陆胡红着脸道:“你还说这个,里面还有露娜小姐、罗杰和隆明,怎么说私底话?” 背对着房间门口的陆胡不知道罗杰在他说话的时候溜出来,趁着余音刚落时出其不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说道:“现在无人了,你要回去和隆明一起吗?”陆胡一愣,回头看见两位女士也跑出来,想说话但喉咙被无形的东西堵住,说不出话来。罗杰轻瞥了月菏姬一眼,从她那羞涩的神情看出了含意,又见陆胡在逃避对方的正视,而且重要的是那句话“我是个失败者”,可不是好兆头。罗杰想了想,道:“月菏姬,很对不起,本来想让陆胡来安慰你,看来连陆胡自己也需要别人安慰。你今天刚到,暂时留在露娜身边,在她的协助下融入泛舟学校的生活。”这话说得平静,但话音刚落,他们四人已不在楼层里。 ―― 雨后的校园充满了水汽,树叶的水凝聚成滴,凉风一吹,水滴散落,掉在了高胜如身上,“?”地化成轻烟。罗杰恰巧走在高胜如身后,目睹这一情况,道:“你的火比之前更猛了。” 高胜如摇头道:“我已经尽量压制火的力量,但它依然泄漏出来。封印火的力量原本是由阿玲小姐给予的,现在她的力量正在消退,我只好自己来做。为此我不得不压抑心情,任何一点愤怒和冲动都会导致赵家庄那样的毁灭之火,而且一旦不能制止地泄出,不要说整座琴城,连附近父王的宫殿和远至呵图泰龙王的地盘都会瞬间化为灰烬,不能不小心。”罗杰绝对同意高胜如的话,却未想过他什么时候懂事了。 陆胡不明白的事太多,想问却听见罗杰抢先说话:“陆胡,你今天晚上还要上课,我们不便打搅你了。我们接下来要办理大小姐的身后事,事情完成后我会回来看你的。到那时候再告诉我你的答案。” “图叔革和高胜如呢?” 高胜如道:“欧阳旺会回来,我会在阿玲小姐死后,离开这个世界,永远地……” 陆胡要循着这个话题继续,罗杰打断道:“你还是想想你自己的问题:龙纹谷已经是铿阙夫的地方,你再也不能回去,今后得想清楚你将来的路。忠告一句:请你别把自己困在南方的龙宫里。”罗杰说罢,撇下陆胡,让高胜如和欧阳旺跟随自己而去。 陆胡呆望着他们远走,并没有吭声,毕竟罗杰说得对,雾舅舅还有龙牙他们也说得对,“将来该去何方?”他抬头看看片状乌云,在那云隙间露出一点清澈的蓝色,太阳在飘动的云朵中间不时露脸,随着云的密度和厚度降低,太阳现身的机会越来越大:雨过去了,现在是放晴的时候。陆胡走到河边,倚靠着河岸的围栏茫然看着映照着天空的流水,粼粼波纹把阳光反射过来,晃动不已。“和穗姬,真了不起。” “你在看什么?” 陆胡回头看见一名短发少女在定睛看自己,“千秋,是你啊。”话语中充满了失望,陆胡想了想,道,“我今天见到罗杰他们,跟他们谈过话,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让我重新思考妖族和人类的关系吗?我想通了,‘泛舟’,这就是我的答案。” 千秋道:“你愿意留下了?那么快告诉你的女朋友月菏姬吧,我刚去见她,她想和你一起,还说‘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你遇到什么,都要和你一起。’她愿意与你同甘共苦,这可非常难得。”陆胡低头笑着,眼看太阳西沉,沉默了。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百五话 蓝茧 星辰稀少的天空,被城市璀灿灯火映红的云朵,舞动飞翔的金色长链,平静而隐含着一种蜕变感,而这种感觉给高胜如感觉到了:“阿玲小姐看来陷入昏睡。”这些飞舞的光链是常人看不见的,甚至罗杰、欧阳旺、雾舅舅也看不见,倒是高胜如看到了忽明忽暗的影子。 龙牙见高胜如喃喃自语,不禁发问:“怎么了?是不是时空环链出现异常?” “不是。”高胜如摇头道,“时空环链目前一刻非常平静。”高胜如很高兴见到这一情况,之前还想雾舅舅不在欧阳玲身边可能会出现非常糟糕的事情,现在则一切平安。 龙牙觉得高胜如因满足而微笑的表情并不适合他,正要说话讽刺的时候,听见罗杰说话:“隆明,你还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言灵对你造成的损伤看来并未完全消退。”罗杰双手各提着一个大箱子,抛上小货车,回头瞧瞧隆明。隆明则走到龙牙面前,双眼模糊,似睡似醒,似听似聋,总之就是没有在乎众人,也没有在听罗杰的话。 欧阳旺感到不安,向雾舅舅询问,后者答道:“不用担心,言灵消耗的是隆明的体力,只要他适应这点,那就不会再出现下午的情况。让隆明先上车,等他能在返回雄城的路途上可以保持睡眠。”欧阳旺和高胜如听从雾舅舅的建议,引导着意识不清的隆明到达指定位置。此时另有一位医生从正门处出现,在他身后有几人抬着几件包裹严实的大块头出来,并逐一搬上货车。雾舅舅一边清点数目一边说道:“辛苦你了,埃克森医生。” 埃克森不好意思道:“哪里的话,我才是受你们照顾的人。什么时候回来?” “阿玲去了以后,我要回来办一件事,罗杰亦需要照顾他们,还有陆胡和千秋也在第一校区,你这只耗牛就不必担心什么。”雾舅舅难得展露笑容,那笑容带着一点哀伤和愉快,充满了矛盾。他抬头看见父亲安德鲁站在门前灯光下,以告别式的悲痛神色静静地看着自己,欲哭无泪。宝锭定神地“看”着车子,寻找着儿子隆明的气味。雾舅舅觉得应该去说句话,于是走过去,微微鞠躬,道:“父亲,儿子在此告辞。” 安德鲁强忍着心底的痛苦,呜咽着道:“好好照顾自己,还有族人。……还有,别忘了泛舟的事,亚穗的梦想由你来实现。” “是。”雾舅舅聍听父亲最后的训导,最后再仔细观察父亲的脸,这种机会以后不会再有。宝锭偎依在雾舅舅脚边,含糊不清的“呜呜”声表达着告别的话语;雾舅舅对宝锭一番安慰,才转身登车。 安德鲁和埃克森目送着雾舅舅、罗杰、龙牙、高胜如、欧阳旺和隆明乘坐的货车渐渐融入琴城的灯火中,消失于视线外,感觉一切要结束。埃克森转身回去的时候发现安德鲁仍旧呆呆地盯着车子远去的方向,劝道:“请安德鲁先生保重身体。”安德鲁没有回答,长叹一声,咬着嘴唇,落下眼泪。 ―― 风吹拂海面,泛起了不大不小的波浪,拍击着岩石海岸。距离海岸线数十米的地方,一座圆拱状建筑物漂浮于海面,旁边有几十艘小艇,有人攀上圆顶,有人潜入水里,却无人能够进入樊贝菲尔的体内。构成一体的金属壁挡住了外来干涉,同时也裹住了内部物质的流失,此时此刻,樊贝菲尔金属壁内充满了水,透过各种光线,映照出荧荧蓝色,恍如当年宁亚穗的黑茧,有着相同功能。 在樊贝尔封闭的蓝茧内,某人的影子出现在流动的水里。他紧闭双目,身体裹成一个球体,额头的蓝色标记已经是完整的满月,露出一颗大小一致的蓝色小球――“艾克斯芮”:他是德明。他用收集回来的巨量雨水汇集成茧;不过这个茧太大,庞大到足足占据了樊贝菲尔整个空间,金属外壳下全是水,没有半丝空气。以德明为中心,四周平均安置了八个长方形“棺材”,其中两个装载着霍融霍和的尸体,但已丢空;另有三个现在就躺着赵百珍、赵梨和宁道淳,他们正在安睡;最后三个空棺是留给德明、高胜如和宁亚穗,不过宁亚穗的棺材已用不着。尽管如此,形式上还是要做到最标准的,一丝不苟地围成一个圈。 樊贝菲尔的碑柱不再是实心的方碑柱,而是一个只有纵向枝条构成的鸟笼,配合着德明的蓝色水茧,正酝酿着改变。在碑柱外面的水飞速转动,一刻不息地粉碎着相当体积的石块,大量碎粒慢慢移向金属壁,凝聚成块状。背对着樊贝菲尔的变动,黑鹤站在两条黑色碑柱之间,或者说躺着,又或者说是倒立着,没所谓,反正在一个充满水的空间里,怎么个姿势都是一样。在她身边是条白色的鲸鱼――“白鲸”号,欧阳玲正躺在鲸鱼肚子里。在静寂中,黑鹤突然说话:“雾舅舅出发了吗?” “刚出发,高胜如也正沿路返回。”樊贝菲尔冷淡地回答道,“他们已经接触过陆胡,也把安特列芙小姐的意思传达给对方,以后就要看陆胡本人了。至于雾舅舅和罗杰,他们趁着夜色出发,大概明天就会回到雄城。” “明天。”黑鹤喃喃地重复着。 “他们已经向亲人告别了。”这是补充的话,没多大意思。 黑鹤无奈地面对着樊贝菲尔的无情,又道:“主人她该出发了。” “白鲸”,樊贝菲尔严肃下达命令,黑鹤身边的大鲸鱼飞转一圈,游走了。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一话 纳布尔篇(一) 终结的开始 “彷徨鸟,彷徨鸟,徘徊着今古中,前路难觅去何方。” “这是宇宙旅行的铁则。” “大自然需要什么?” “如果这就是真相,那么几千年的文明到底是为了什么?” “神是什么?” “这就是未来的路。” ―― 黑暗、冰冷,高强度的压力,安静、深沉,看不见的涌动,并非是肉身能够承受的世界――这里是海洋深处。在这个深邃的空间里,分辨上下左右是件多余的事,与其分心分辨,不如感受来自大地的无形力量,最普通但又最容易忽略的力量,那就是地心引力。太阳的光芒射不到如此深的海底和海面之间的空间,不对,紫外线的余晖能到达,却是肉眼看不见的。就是这么一个阴暗的地方,一条鲸鱼躺在那里安然入睡。流线型的外壳,宽大的前额,三角形的鳍状肢,活脱脱的一条鲸鱼,但它可不是条普通的生物鲸鱼,而是一艘通体白色的深海潜艇,名为“白鲸”。对,就是它,它就是承载着病弱少女欧阳玲到此地休养的樊贝菲尔的附属品。 同一水域,还有另一艘小船停泊着,与其说是停泊,还不如说是无声无息地躺在海中的一面“镜子”上,盐度和温度剧烈变化的交界处,被成为“跃层”的地方,是潜水艇可以不需要靠动力就能漂浮的奇异之地。潜水艇内,人声静寂,“嘟―嘀”,长短不一的机械声透过耳筒传来,有人在静心聍听,不时伸手调整频率。 “找到没有?”另一人问。 “还没有。”原来的人简单答了一句,继续聍听。在幽深黑暗的世界里,每一秒钟的等待都是漫长的。两个人虽没有在狭窄的封闭船舱内舒展筋骨,避免身体接触,但长时间呆坐可不是什么好事,有人含糊地说了一句“双脚都麻痹了”的话,一种无奈的叹息。从船舱圆形的小窗口往外面望去,四周一片漆黑,潜艇的灯光不管向着哪个方向照射,都恍如射向黑洞,没有丝毫能反射光线的活的死的东西,更不用说看到生物活动的样子。潜水艇里的两人当中,那个对着仪器做记录等的家伙见聍听外面深海声音的人没有继续说话,想着要转身,但是那人再度说话,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惧:“左后方海底有一条抹香鲸游上来,前方一公里处有一个海底火山爆发,同一地点有渔船,拖网正向这边过来。” “这种距离还不用太担心,拖网过来的时候就往下潜,或者弄破渔网。只不过在海底火山爆发地点捕鱼,说不定会有危险,水纹一旦改变,渔船有可能下沉。蔻香,火山爆发严重吗?”另外的人反问,“要不要通知符小姐,让欧阳玲小姐转个地方休养?” 蔻香道:“不严重,科罗缔娅,是小型火山爆发,而且是温和的那种,不会引起水纹改变,水的承托力还能够托起一艘大船,不用担心。说起来,那只大鲸还在我们附近徘徊,完全没有离开的迹象。”耳筒里传来抹香鲸特殊的叫声,可惜的是蔻香未能明白当中的意思。 科罗缔娅调整仪器的频率,放出属于鲸类的声音,然后等待对方回答。那鲸鱼沉默了地听完,突然之间爆发一种类似笑声的急促声音,甩甩尾巴,迅速游走。“他是不是想慢慢上升,避免身体受损?”科罗缔娅问道。 蔻香摇头道:“不可能,抹香鲸是深海鲸类,身体构造绝对能承受水力重压。我想它是不是有别的话要跟我们说,刚才的举动看起来更像是在观察我们。如果是的话,他在这里变身并不合适,我们看来应该回到船上。” 科罗缔娅从窗子狭小的圆口看不见鲸鱼的身影,思索着道:“我想那条鲸鱼是游走了,大概它想的是我们不能吃吧,既然没有价值就不必逗留。你说这有没有可能?”后面说笑的话是科罗缔娅想放松心情而说的,但没有获得同伴的回报。 蔻香仍在聍听声音,发觉抹香鲸并未远去,而是靠近“白鲸”号。在两条鲸鱼接触的瞬间,耳筒里传来清晰的叫声,似乎在对话,不一会儿抹香鲸返回,围绕着蔻香和科罗缔娅的潜水艇游泳,转了数圈后忽然向上爬升。蔻香正觉得困惑,耳筒里出现了欧阳玲的声音:“到水面上去,那条鲸鱼是何麦和龙王的朋友。” “欧阳玲小姐连鲸鱼的语言也听得懂啊?”科罗缔娅惊奇地瞪目,但在蔻香的催促下,驾驶着潜水艇升上水面。 现在,这片海域里只剩下“白鲸”号。渔船的拖网没能到达“白鲸”号的深度,得以让这艘潜艇继续无声无息、纹丝不动地躺在水的界面上。“白鲸”体内充满了水份,这些水不是烧煮过的净水,而是一种调和了营养液体的水,能让沉浸于液体中的人在不呼吸不吃喝的情况下继续生存。说白了睡在“白鲸”里的是“胎儿”,而这个“胎儿”就是欧阳玲。手术失败以后,雾舅舅和颜志通都认为她的病已到晚期,救治性的治疗不再有效,因而转变为辅助性的疗养,减低痛楚是目前唯一能帮助欧阳玲的医疗。但两位医生都错了,“白鲸”号不仅是给予欧阳玲疗养的地方,更为少女修补由手术后的伤口。插喉所需的切口正缓慢地收缩,肌肉连接起来,皮肤也逐渐恢复原来的色彩。欧阳玲微睁眼睛,在黑暗中寻找樊贝菲尔,找不着;她试着用声音,可是喉咙未完全复原,说不出话来。她想:“很像,和那时候真的很像。”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二话 (纳布尔篇)黑暗中的旅者 “像?什么跟那时候很像,安特列芙小姐?”被樊贝菲尔听见欧阳玲心底想的话,不慌不忙地现身说话。 欧阳玲闭上眼睛,尝试着动唇说话却没有声音:“很像,那个时候我们正向着纳布尔行使,你带着我飞行,我就在黑暗中旅行。在这个星球以外的空间,我是一个旅者。” 樊贝菲尔深沉的语调忽然变得明快,似乎非常愉快:“呵呵,人生吗,就是走过多少路,经历多少事,用耳听用眼看,也无非是生命的一场旅行。你是生命中的旅行者,我也是,这个星球是,纳布尔也是,大家都是在黑暗中寻找光明的旅者。”樊贝菲尔的笑声瞬间嘎然而止,如绷紧的丝线突然断裂一般,“白鲸”身体内一片寂静。欧阳玲习惯樊贝菲尔这种冷得无情的话语,并没有抱怨,而是静心回想那段时光。 ―― 闪耀的蓝色,有着这种美丽色彩的星球在广袤的黑暗宇宙中是一个瑰宝。一艘双锥圆盘大飞艇从蓝色星球里缓慢升空,停在附近轨道好一会儿,等行星位置稍微偏转后才继续上路。恒星的光芒永远落在飞艇的一面,同一方向,蓝色星球越来越小,逐渐消失在众星闪烁的苍茫空间里。这艘飞艇就是樊贝菲尔,它正向着某个目标急速前进,飞过了碎石带和数个巨大气体行星的轨道,进入一片布满冰石浮物的空间带。在此处,剧烈的电子活动让四周极不安定,太阳的余波制造出微弱的涟漪,看不见的猛烈风暴正在形成,令空间更加不稳定:樊贝菲尔刚踏入此地,立即改变姿势,同时让金属壁从圆锥体变成圆拱形。冰石不时飘来,撞上樊贝菲尔光滑的表面,但伤不了对方,仅仅轻轻擦过,又飞向黑暗的深处。 当冰石继续旅行的同时,前方出现了一点闪光,樊贝菲尔以闪烁灯光作为回音,当那点闪光变大的时候,它不其意地竖起来,把身体下方压在闪光上面,然后一切安静了。樊贝菲尔全身镶嵌在一个巨大的球体上,其赤道刚好与球体上的凹洞吻合,不大不小,也没有半点空隙。站在暴露于宇宙中的樊贝菲尔之顶,放眼纵观,只看见一个巨大无比的黑色影子挡住星辰的零星光芒,而与樊贝菲尔庞大的躯体比较一下,巨大的黑色恍如无边的海洋,而樊贝菲尔就像浮萍的一片叶子,而且是众多叶子中最不起眼的一块。 “这是什么?”一名褐发少女站在这种角度环视周围,总想不通身处何处。她身临其境,却非真的站于樊贝菲尔之颠,而是躺在充满液体的保温箱里,正睡得香睡得沉。 另一个全身银装、慈眉善目的妇女站在箱子旁,沉默不语。静寂的时刻要过去了,门打开了,一队人走进保暖房,左右散开,然后又进来一男性,穿着一身轻便的单衣,戴着一顶三角帽,摆着一副正经八百的样子,看起来颇可笑。他看了看摆放在房间中央的三件“棺材”一样的保温箱,叹气着说道:“康丽,你似乎带回来奇怪的东西。” 康丽轻蔑地瞥向对方,语气缓和地说:“你的女儿回来了,科舍艾利。” 科舍艾利是个有着褐色头发的中年人,不过从外表上看,他倒像个十来岁的孩子,如果真要显示出他比宁亚穗年纪大,大概就是那双粗糙的手。此人听了前任妻子的话,慢步走到保温箱前,看着沉睡的少女,温柔而低声笑道:“安特列芙啊,你真是个漂亮的孩子,有着母亲慈祥的容貌和风姿,也有着我的秀发,就是不知道你的性格像谁。” 听着科舍艾利的自言自语,康丽转身到后面的另外两个保温箱旁,并且从面前的浮空小台桌上取来一份文件,说道:“她已经不能算是个孩子,她已经怀上孩子了。我曾经想过让她和霍融结合,好像晚了一步,孩子不是霍融的。” 科舍艾利失望地道:“太可惜了。黑色‘艾克斯芮’到手了吗?” 康丽指着沉睡少女旁边的一只黑色大鸟,解释道:“是找到了,不过是在这只鸟身上。安特列芙似乎比我们想得周到,先一步把‘艾克斯芮’封印了。” “任务失败了。” “并非如此,只是我们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我们本来就想利用‘艾克斯芮’的力量把‘时空环链’弄断,这需要安特列芙配合,没想到是她自己把‘时空环链’弄断。如果安特列芙不去把它连接起来,纳布尔就能获得自由,但这个太阳系就会面临一场灾难;如果事情往相反方向发展的话,我们仍旧要留在这个太阳系,决定权在她身上,我们要坚定安特列芙的信念,一定要把她留下。” “这些事情等安特列芙醒来再说。”科舍艾利心里不悦,不知道是对康丽这番话语的不满还是对沉睡少女的期望落空,总之当他看见一行十人的勤工人员逐一进入房间,就对为首的人道:“契普里,小心看护。”对方回答干脆,科舍艾利甩甩手,头也不回,走出去了。 安特列芙,宁亚穗在纳布尔的本名,而且前者才是她真正的名字。此刻的她透过液体“呼吸”营养物质,液体里似乎添加了镇定剂,沉睡的少女无法挪动身体,僵硬的姿态下保持神智清醒,不仅观看了樊贝菲尔回航的过程,也听到康丽和科舍艾利的对话,并“站”在人造星球纳布尔的表面查看陌生的世界。“这是什么?”此时的安特列芙还未意识到自己来到神圣世界。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三话 (纳布尔篇)自我介绍 纳布尔,又被称为神圣世界,是个巨型人造行星,其母体行星来自银河长臂某处,与蓝色星球遥遥相望。从诞生到成长,再闯入蓝色星球所在的太阳系内,一次漫长的旅程,还远远没有终结。纳布尔在母体行星的协助下构筑了基本框架,而后它离开了母亲,围绕着最初的太阳系外层运转,直到运转程序完全稳定,直到机械运作进入成熟阶段,才真正踏上旅途。这时候的纳布尔是颗椭圆形的飞船,其体积比樊贝菲尔要大,却只及现在的一半;成长所需要的材料来自飘浮又没有主人的星际石块,或者来自大行星的土壤。经过多时累积,对收集回来的物体进行持续改造,纳布尔终于成了今天的模样――完美的球体。这个球体并非在此太阳系完成,早在纳布尔通过第十个太阳系时就完全成型。自此,这颗人造行星就不再增大,一直保持稳定的状态。 随着旅行的日子持续,纳布尔与母体行星的距离越来越远,要保持日常交流在某些技术领域已不可能。遥远的距离也催逼着纳布尔成为一颗孤独的行星,不仅是形体上越趋封闭,重要的是生活在星体内的人,思想和生活都趋向单调――同化,不如说是统一。与母体行星分隔后,出于通讯需要,纳布尔开辟了自己一套办法,可惜安特列芙自始至终未能了解这个办法的内容,她唯一知道的是时空转移,必须在黑色“艾克斯芮”引导下才能执行的办法。 “为什么?为什么如此巨大的人造物体能够长期在空虚的地方存在?到底为何?”站在樊贝菲尔之颠的安特列芙突然发现自己眼前不断浮出画面,观看了许久,她才明白到这是纳布尔在讲述历史。看着历史不断前进,安特列芙忽然发现一个深藏的问题,忍不住低声自问,却从未想过会获得答案。 纳布尔的历史在来到这个太阳系后宣告一段落,接着安特列芙看见了封印妖族时所见的奇怪飞行物。“方尖碑型的樊贝菲尔。”安特列芙一愣,左右上下环顾,寻找低沉声音的来源,但哪里有人的影子。“方尖碑型的樊贝菲尔是樊贝菲尔其中一种形态,而樊贝菲尔之碑柱就是‘大地之柱’,是从地壳通往地核的通道。” “是谁?是谁在我身边说话?”就是能看透过去未来的安特列芙也有看不见的时候,她慌张地喊叫着。 “不用害怕,我的女儿安特列芙,我是这片大地、这个人造行星的意识,我名为纳布尔。”如同发自深渊的水声,如同风和日丽下风的流动,纳布尔的声音深沉又缥缈,捉不透又不能挡于耳外,像是平静的冷,但包含着丝丝关切的暖。这感觉非常奇怪,却是安特列芙对纳布尔的第一印象。“女儿啊……” “等等,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听完对方自我介绍,安特列芙平静下来,打断发问。 纳布尔呵呵笑道:“在你出生前就已定下这个名字,安特列芙,是制造这个星球的人对他们某位尊敬的神的称呼。” 纳布尔突然停止说话,似乎想看看安特列芙的反应;这个少女想了想,自信说道:“安特列芙,带来光明和未来的女神。” 纳布尔猛地大笑起来:“猜对了,你非常聪明,一如那位神灵。”笑过以后,他长长地叹息一声,喘息着稳定心神,末了才道:“我啊,我在宇宙漫步,寻找一片安息之地。” “安息?你是宇宙旅行者?从奥斯罗德时代起,神圣世界就停止了前进,在这片冰冷却狂躁的世界里徘徊,纳布尔,你在做什么呢?”这次是纳布尔感到困惑,安特列芙道,“我能看见,黑色‘神石’,你们所说的‘艾克斯芮’告诉我奥斯罗德死亡那天的情形,也告诉我纳布尔――你的活动停止了。是这样子么?” “不,我没有停止活动。”纳布尔斩钉截铁地反驳安特列芙,又以极快地速度恢复平和安祥:“我可爱的女儿啊,你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既然你想知道,那我也把答案告诉你,包括你那句自言自语的话。但是,在我告诉你这些事情后,你必须作出决定,你的决定将决定我纳布尔的去向。” 安特列芙好一阵子没有说话,当她再次说出话的时候,紧张的脸色换成微笑。深邃的微笑令纳布尔看不出安特列芙在想些什么,而后者愿意回答:“我的死会为你带来自由。”纳布尔惊讶于安特列芙竟能如此透彻,“这是非常艰难的决定,并且需要很好地控制‘神石’,我还没有对这两个条件作出充分准备。纳布尔?” “没事,我在想我是不是要亲口把事情告诉你,女儿啊,你太强了。” 安特列芙呆立着:“纳布尔。” “安特列芙,百年以前,黑色‘艾克斯芮’取走了培养瓶里的受精卵,带着它和另外四颗‘艾克斯芮’离开我纳布尔,那个受精卵就是你。你是我纳布尔的纯种子民,相比起来陪同你而来的那两个孩子就是蓝色星球上的孩子,我会把他们的身体和我自己融为一体,让他们重新开始。”对于纳布尔不着头脑的话,安特列芙一点也不明白,而对方似乎看透了少女的心,又道:“我还是从头说起为妙。安特列芙,世界是由基本粒子构建而成的,物质世界是简单的世界,以物理化学的方式运作,这是基本模式,可以说是最简单的世界规律。在这一层关系上,一切物质都遵循着简单的线发展。”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四话 (纳布尔篇)导言 “真是奇怪,安特列芙明明处于昏迷状态,但脑电波活动非常活跃,她是清醒的吗?”契普里站于安特列芙保温箱前,托着下巴看着不断更新的数据,对异常的部分感到困惑,喃喃自语。一张透明的光合影壁悬挂在契普里面前,一行一行的字母和图像全是有关安特列芙身体状况的数据,显示着这个本应该在纳布尔出生之子的一切。契普里注意到安特列芙在活动,但他也没有忘记躺在少女身边的黑色大鸟,一主一仆躺在同一个狭小空间里,黑鹤也可能干扰数据的真实性。可是契普里确信数据来自安特列芙本身:“难道她正与纳布尔交流吗?确实,在整个纳布尔,只有拥有球形‘艾克斯芮’的人才能与纳布尔交流,包括她在内只有十人,就是科舍艾利和康丽也做不到。安特列芙,你听到些什么呢?” ―― “简单的线?”安特列芙追问纳布尔话语的意思。 “对,简单的线,就是粒子由一种状态转换成另一种状态的过程,是一种物质变成另一种物质的过程。这种单向的流动如同射出去箭,一直向前发展,是线型发展,所以我才如此称呼这一过程。”从话语中可以听出纳布尔的兴奋,确实如此,“很久没有和你们说话,自从奥斯罗德死后,你是第二个。”突然的插言让安特列芙愣了一下,纳布尔静默了一会儿,换成另一种心情继续说话:“物质以简单的物理作用和化学作用来改变形态和性质,创生了万物,同时让世界活跃起来,直到那个物体不能继续活跃。” “死亡?”刹那间,安特列芙明白了当中的含义。 纳布尔心底赞叹着安特列芙能迅速理解他的话:“对,有诞生的一天就有死亡的一天,这是万物的规律,我也不例外,但我可以透过时空环链的变更来继续生存,许多星星就没法做到。一颗发光的星星只要用尽原料就会失去光芒,然后沉睡于黑暗中,伴随着它走过一生的同伴也会陷入黑暗,等待创造改造的一刻降临。” 安特列芙想了想,喃喃说道:“这是要经历漫长岁月的过程,是非常非常遥远未来的事情。就像这些浮萍外面的世界,冰冷、黑暗。” “你这么想就错了,我的女儿安特列芙。”纳布尔想到安特列芙以浮萍形容樊贝菲尔有点奇怪,不过远远望去,一个个巨型的扁平状圆盘堆叠在纳布尔表面上,的确如漂浮于水面上的叶子,很贴切的形容。纳布尔瞬间而过的想法并没有阻碍他与安特列芙的对话,再道:“我们身处于一个正直壮年的太阳系内,等你离开这个星系以后才会明白沉睡之星真正所面对的世界。”纳布尔本应该还有话,但他选择了沉默。 “我需要多长时间才能离开这个太阳系?需要多久才能看到你所说的‘简单的线’?” “如果是这两个问题,其实并不需要多长时间,只是,如果你要看见世界的变化,那就另当别论。”纳布尔压低了声音,以几乎听不见的话语传入安特列芙的内心:“时间的漫长是不能用人类的时间去计算,人类能计算的是自己的时间,而不是自然的时间,你要记住。星星寿命的长短与其本身的原料有关,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颗星球的运转方式。安特列芙,在我所经过的太阳系中,里面有的行星不多,也没有固定点,然而里面猛烈的风里有着极为强大的力量,能让我得到能量。围绕着星体循环的风把粒子扰动,看不见的力量以难以察觉的方式运作,是另一种模式。” “那么我一直以来所居住的蓝色行星呢,它有是以何种方式运作?”安特列芙问。 “那是第三种物质流动的模式,其实也是第二种模式的延伸。” “延伸?”难得纳布尔说句短促的话,安特列芙却听不明白。她曾在阴间跟随伊莉娜派来的老师学习,亦曾在人间学习人类和妖族的知识,然而纳布尔有的却是另一种文化,使得安特列芙无法在一时半刻全面理解。 “对,物质运动是以简单的物理化学方式运作,以复杂的物理化学方式运作的是被称为‘有机物’的物质活动,也就是以生物作为基本介质令世界物质运转。”安特列芙听罢,困惑和震惊的情感涌入心底,令她欲说又不知如何表达。纳布尔有见于此,安慰道:“你不明白也是理所当然的,安特列芙你想想在你所生活的世界,你一直是靠什么生活?” 对纳布尔的问话,安特列芙努力回忆:“我靠吃果子和肉类为生,这有什么问题?” “那么你所使用的东西呢?它们来自何方?” “来自……”安特列芙突然停下来,细细回想了许久,才恍然大悟,“树木、矿产、泥土……想不到,我好像没有注意这些。” 纳布尔呵呵笑道:“那就是你安特列芙的疏忽:你所使用的一切都来自于土地。”安特列芙心领神会,不再惊讶,而是平静地笑了笑,继续聍听纳布尔的训导,“由地质活动把同类粒子凝聚一起而形成的是矿产,人们开采和改造后成为没有生命的物质;而如果以肉眼看不见的细小生物转化成别的物质,用植物把矿物化成更复杂的物质,透过动物转移到远处,最后以生物的废物和躯体转化成尘土而告终结,这是生命。明白吗,安特列芙,生物以其特殊的化学反应取代了简单的物理化**动,令一个星球变得活跃,充满生机。”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五话 (纳布尔篇)简单与复杂 冰冷、漆黑,恒星的光芒只剩下一个小光点,几乎与背景星系融成一体;混乱、飘流,在并不空虚的世界里,一颗硕大的人造行星正缓慢地围绕着太阳运行;冰块、石头,随时都威胁着这颗行星的安全,为此纳布尔筑起了强力防御网,而守卫的人就是安特列芙的父亲科舍艾利。由于方尖碑型樊贝菲尔归来与纳布尔交接时出现偏差,令防御网出现小小裂纹,科舍艾利必须亲自出马,驾驶小型飞行器去修整缺口。回航时,他身边的某人忽然叫喊了一声,说:“樊贝菲尔上有人。”循着那人的指示,科舍艾利看到了她――安特列芙。“真奇怪,根据拍摄所得的影像数据,那里没有任何生命迹象,也没有使用光合影像的痕迹,怎么回事?”另一个人说道。 科舍艾利想了想,命令道:“不要再看了,这是时空环链的分身,是我的女儿安特列芙的意识成像,是幻觉。总之知道这个就不要再说,免得引起轰动。”既然头儿这么说,飞船里的人只得闭嘴。事实上这些话是科舍艾利随便说的,他根本就不知道也好奇于安特列芙如何做到,可是真的,科舍艾利猜中了答案。 ―― “依照你说的话,生物的活动并不是‘简单的线’?。”安特列芙得意地笑道。 安特列芙这句戏言弄得纳布尔不知该笑还是该恼的好,他假装咳嗽一声,再道:“我的女儿啊,你根本就没有理解我刚才的话。生物活动包括形体活动和新陈代谢:形体活动可以说是物理性的,是运动;而生物的新陈代谢就是化学性的,由于有机物构成丰富,新陈代谢的活动方式就显得复杂。我所说的‘简单的线’指的是相同物质的变化,如果把参与新陈代谢的总体分割成无数物质,那么单一的有机物变化就是‘简单的线’。换句话说,不管生物形态变得如何奇怪,它们的活动到底还是遵从了‘简单的线’的运作方式,只不过多条‘简单的线’混合起来运作,因而其活动显示出活跃激烈而已。”纳布尔长篇大论,可安特列芙听不懂;少女呆望着前方的空间,思索着。纳布尔明白刚从蓝色星球归来的安特列芙未必能理解这些话:“毕竟蓝色星球上没有相关理论。”看着安特列芙一副想不通的样子,纳布尔不愿再说下去,于是道:“我的女儿啊,看来你需要时间来理解我的话,现在跟你多说也不可能让你更加深入了解,更可能使你感到混乱。”纳布尔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索,末了又道:“那么,我们今天的谈话到此为止,你需要休息。等你休息够了,我们再继续吧。” 安特列芙刚要说话,发现纳布尔已不在身边,他的说话声立即消失,四周一片死寂。由于没有说话对象,问不到事情,少女泄了气,惟有坐下来,眺望茫茫星空,而后躺下,冷冷看着父亲驾驶的飞船在头顶划过,遮挡了远方星辰的光芒,静静地闭上双眼。当安特列芙闭眼之刻,一条金色长链浮现眼前,“时间之链?”安特列芙认得,她在转世之木下见过,在阴间见过,在人间见过,“这里也有时间之链?”她猛地张开眼睛环顾四周,只见无数飞舞的长链从各个浮萍一样的樊贝菲尔里冒出,向着自己围过来,缠绕在身边,令自己的空间之环现身。“你们怎么了?”安特列芙问道,抬头猛然发现一个巨大无比的金色轮环在前方不远处旋转,“这是纳布尔的时空环链?” “是的,主人。”安特列芙耳边传来黑鹤的声音,“空间之环是由无数‘简单的线’汇集而成的物质流动之影像,所以只要不同世界有着相同的物质运作方式,时空环链就会出现在那里。” 这些话明显不像黑鹤平常说的,安特列芙听得出来,沉默着想了想,道:“你是奥斯罗德吧,借助时空环链的黑鹤来和我说话,是不是听了纳布尔的话而忍不住出来呢?” 黑鹤笑道:“被揭穿了,将来的你和现在的我一样啊,安特列芙。我知道你不能理解纳布尔的话,所以来转告你一些事:不要把事情看得太复杂了,万物皆以基本元素构成。安特列芙,构成你的元素和构成大地的元素,甚至构成空气和星球的元素是没有区别的,不管是无机物、有机物还是低等生物、高等生物,一切的一切都可以从基本构成看出端倪。纳布尔说的是物质的活动,我告诉你的是物质的基础,你一定要明白基础的意义才能真正透彻理解‘简单的线’。记住,万物皆以基本元素构成。” 安特列芙问:“基础吗?” 黑鹤,或者奥斯罗德无奈地表示道:“本来可以向你多说一点,不过没时间了,你的分身要醒来,我的意识将再度沉睡。安特列芙,关于我的话,你记住一条就可以了,但是关于纳布尔的话,你一定要清楚地理解。蓝色星球将因为你破坏时空环链而面临变革,他们需要引导人才能在现在的状态下获得升华,到那时候你就能体会纳布尔的精髓。” “远方有你需要的东西。”黑鹤的声音中断了,随之而来的是尊长老的声音。这话是尊长老在阴间古特提列图对年幼的安特列芙――宁亚穗说的,至今犹然在耳,挥之不去。“远方有你需要的东西。”不断重复的话语令安特列芙不能安心入眠:“远方,尊长老你指的是纳布尔吗?”没有答案的提问。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六话 (纳布尔篇)睡少女 黑暗中,安特列芙闭目盘膝而坐,这回终于可以冷静思考纳布尔的话。“万物皆以基本元素构成,物理化学活动形成的‘简单的线’,生物活动的复杂和特殊,由简单到复杂,由单一的线到多线汇集,是多元吗?”即使想到了一点东西,安特列芙仍旧觉得不满足,“许多‘简单的线’汇集以后会变成什么?” “时空环链。”这是纳布尔的话。 ―― 安特列芙表面沉睡,精神上却异常活跃;对于这想不到的意外,契普里只能通知少女的亲生父亲科舍艾利来商量。结果科舍艾利没到,却是康丽在听闻后匆忙而至,让契普里吃惊不小。康丽穿上便装,外披一件长便袍,垂肩的长发没有很好地梳理,本用于代表身份的首饰也未能及时戴上,一副不整洁的样子。这副模样绝对不能接待外人,契普里明白却理解到康丽对女儿的关心而不作斥责,反而安慰道:“康丽夫人,请放心,你的女儿安特列芙很安全。” “那你刚才说的是……”康丽还有些喘气,话说到一半就不能说下去。她注意到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忍不住瞧瞧自己的模样,尴尬一笑,转身退出去换上正式一点的衣服归来。 古费立思是个身材高大、胖腰瘦腿的中年人,里面穿着一件绿色的衬衫,外套一件白褂,头戴一顶圆盖帽。他是被契普里特别请来的大医生,他第一步踏入房间就盯着光合壁,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对刚到的康丽、契普里道:“这孩子,竟然将自己与时空环链连接起来,一旦死亡,她的精神就会成为时空环链的一部分。不过你们放心,此刻安特列芙和孩子很安全,身体也没有特别的地方。如果说数据有问题,那是因为她一直保持清醒,但身体活动受到营养液里的镇定剂压抑,令她把精神转移到神经活动。这就是安特列芙小姐目前大致情形,而且我们还对那只鸟的事弄明白,恐怕它对数据的真确性会造成一定程度的影响。”这话已不容争议,但古费立思再道,“但有一点非常清楚,如果安特列芙小姐继续以这种状态下与纳布尔交流的话,那很可能永远无法清醒。” “那我们就得唤醒安特列芙小姐。” “不,契普里没有这种能力,康丽夫人没有,我也一样,我们只能等。安特列芙小姐拥有唯一的黑色‘艾克斯芮’,”古费立思解释道,“‘艾克斯芮’本意为连接者,拥有它的人能够利用‘艾克斯芮’和世界上的一切物体连接起来,能够运用‘艾克斯芮’去看属于同种力量的所有事物。而当中掌握时间和空间的黑色‘艾克斯芮’是最尊贵的,也就是物质的活动方式:时间和空间都是物质流动的反映,能够掌握两者之间的关系就能掌握存在的延续,最顶端的模式就是纳布尔,因此安特列芙小姐能与纳布尔对话一点也不奇怪。但是她刚刚来到这里就已能与纳布尔说话,看来她已能完全掌握自己的能力。” 康丽正要说话,契普里表示还有话补充,于是指着光合壁上那些流动的字符,缓缓说道:“安特列芙小姐拒绝把孩子交给樊贝菲尔或者纳布尔,这么一来她只能在樊贝菲尔的协助下生养孩子。另一件事,纳布尔拒绝公开两人交谈的内容,恐怕是纳布尔有求于安特列芙。怎么办,我们要把安特列芙送到莫古因那吗?” “你是说让一个外来者进入心柱?”康丽瞪大眼睛看着契普里,喊道,“这是不可以的,纳布尔有相关规定,一个外来者一生只能生活在他最初接触的樊贝菲尔内,不管是谁都绝对不能破坏这一条规定。”康丽指着放置在房间角落的两个“棺材”,继续道:“那是霍和霍融两兄弟的尸体,他们马上就要送到曼恩曼夫,这也是规定。就算他们活着,他们也绝不能离开这里半步。”康丽固守着纳布尔的规定是有理由的,曾经经历过外来者某种打击的纳布尔人为了保护脆弱的身体,最终选择了软禁一途,这对未来的安特列芙来说是一种悲哀。 契普里明白康丽的固执,也不想让对方难以向委员会交代,于是转移了话题:“科舍艾利先生怎么不来?” 康丽一脸不满地道:“纳布尔的防御网出现裂纹,他正在处理,保护纳布尔的外层希思哥利是首要任务,安特列芙的事就等等吧。” 契普里和古费立思满脸苦笑,前者心里想到:“原来如此,对科舍艾利来说,工作比家庭重要,所以康丽夫人才选择离婚。不过……康丽夫人也并非真心关心家人的那种女性。”想法归想法,契普里嘴巴可不能这么说:“就是等也要看时候,如果纳布尔比我们先动手,那末我们更难以向委员会解释。” “也对。”康丽走到安特列芙面前,静静地看着这个“没有醒来”的少女,道:“古费立思,转移安特列芙的事交给你了,契普里也把霍融霍和兄弟的尸体处理掉。我已经跟他们的族长登卡努斯说清楚了,霍融是‘艾克斯芮’的拥有者,霍和是土之使者,两人都不能留在蓝色星球上,否则我们就不能离开这个太阳系。” “要去曼恩曼夫需要经过樊贝菲尔的碑柱,我们得一起去。”契普里说罢,命令几个机械人把一旁的“棺材”放上传输带,然后转身就走。 契普里刚踏出大门,康丽就道:“谢谢你给我纳布尔的情报,我们必须割断一切束缚。”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七话 (纳布尔篇)转移 “无论如何我们一定要让安特列芙切断我们和那个蓝色星球的联系,割断一切的束缚。”反复思考着康丽的话,契普里边走边想:“束缚啊,真是麻烦,都怪那个奥斯罗德,竟然把‘艾克斯芮’的力量分给德古鲁,把纳布尔和蓝色星球的时空环链连接起来,真是好心做坏事。”契普里发晦气的话在旁人耳中有着别样滋味。 他已经离开房间,走在高楼林立的城市里,却是一座空虚的都市。当初跟随康丽到蓝色星球的人大都回家,唯一新来的人是科舍艾利。在契普里身边的人只剩下康丽、古费立思,还有一个人,他的姐姐乙雪米娜。乙雪米娜和契普里是同父母的双胞胎,却不是同一天诞生,乙雪米娜身材比较瘦削,契普里则是个矮胖子,并且工作也不相同;姐姐负责城市运作,弟弟负责新来者的安置。两人共同的地方相貌,有着一双细长的眼睛、高耸的发线、又高又圆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契普里离开康丽身边就直接找姐姐,把大概情形说出,乙雪米娜回答道:“既然康丽夫人决定返回莫古因那,那这里就不再需要我,那我也和你一起回家。”结果两人在半路上提及康丽的话,姐姐对契普里的评论感到意外,意外不是因为纳布尔被束缚,而是他把事情怪罪于奥斯罗德身上,于是答道:“那毕竟是过去的事,奥斯罗德先生当时是怎么想的我们可不知道,说不定他是为了让纳布尔见到今天的安特列芙小姐。” “才不是。”契普里是怎么肯定奥斯罗德的想法,无从知道,他说肯定就是肯定,害得乙雪米娜无趣地闭上了嘴。两人走过空荡荡的大型广场,靠近漆黑深幽的碑拄,在圆形图案中央站稳,一壁透明笼罩很快就从地底冒出包裹两人,并带着两人缓慢下降。离开樊贝菲尔,契普里看见了两个棺材陪同自己一直降落,直到一座巨型弧面时才分开。霍融霍和两人被丢进发出黄光的熔炉内,而契普里就通过熔炉外的保护层继续下降。 ―― 契普里刚离开樊贝菲尔,康丽马上就知道了,她接受古费立思的建议,在通知委员会之前把安特列芙转移到樊贝菲尔碑柱的大室,方便纳布尔与安特列芙之间的交流。这种做法很冒险:康丽低声道:“动作要快,在契普里与委员会见面前要办妥,我会把安特列芙的事一一禀报。”她抬头看看光合壁,然后转身而去。已经没有值得注意的地方,保温箱会自动转移到目的地。 在众人不注意的时候,黑鹤张开眼睛,从羽翼间的缝隙观察四周情况:洁净的水缓慢地流动着,泛起的波澜令保温箱外的景物模糊而扭曲,康丽忧郁的眼神透过玻璃和水看着远处,嘴唇上下轻动。黑鹤心想:“康丽在说什么?”可这些问题不能让黑鹤有所行动,因为她听见纳布尔在说话:“康丽还有这里的子民都知道安特列芙已经清醒,但我不想让安特列芙离开身边,有太多的话要对她说。黑鹤,你帮我挡挡他们,用时空环链的力量。” “可以,以我的意识取代主人的意识。”黑鹤知道安特列芙也有这种意思,并没有抗拒,不过她想要是康丽知道,那该多费点工夫,于是瞧瞧对方一眼,又闭上眼睛,装睡。 在古费立思的监督下,一具沉重的保温箱转移到方碑柱下,康丽轻敲碑柱,喃喃说道:“樊贝菲尔,这是我的女儿安特列芙,请你好好照顾她。”然后康丽退后至保温箱后面,等待樊贝菲尔活动。等待的漫长让康丽回想起大龙王狩猎区时候的情形:“时空环链是她弄断的,也是她导致霍融霍和的死亡,全是因为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造成的,所以古费立思你的话是错的。”她简略地说明大龙王狩猎区的对战经过,补充道,“这颗‘艾克斯芮’拥有无法估量的能力,据说它的上一个拥有者奥斯罗德用眼看见了‘现在’,因此知道妖族的真相,并为此而作出反抗。安特列芙的力量至今还未清楚,或许她拥有的是‘聍听’。” “康丽夫人。”古费立思轻声道。 康丽摇头,咬牙道:“我知道的,拥有黑色‘艾克斯芮’的孩子永远是纳布尔的王者,可又不属于纳布尔,尽管我多么地想让她留下。” “我知道,拥有黑色‘艾克斯芮’的人在纳布尔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但从古到今真正能够留在纳布尔的拥有者一个也没有,他们全部都死在外面的世界。这是黑色‘艾克斯芮’拥有者的命运,奥斯罗德无法摆脱,安特列芙也一样。”费古立思劝道,“别指望依靠安特列芙的地位来实现你控制委员会的目的,宪法不容许你这么做;也别指望你的女儿安特列芙,安特列芙她会帮你什么,要知道在此之前她都是一个人生活,她不认识你,不认为你是她的母亲,所以放弃吧。” 康丽低着头,握紧拳头,一声不吭。正巧工作完毕的科舍艾利听闻安特列芙转移位置,匆忙而来,却见康丽和古费立思僵持着,上前察看安特列芙,只见这个少女脸色红润,神情安详,根本就不像经历过巨变的孩子,也就放心下来。就在此刻,樊贝菲尔终于有动静:方形的碑身分裂成几条长形黑带,其中一条向保温箱伸来,把保温箱裹在碑柱里,才抽回去。不一会儿,樊贝菲尔把不需要的保温箱丢出来,而安特列芙和黑鹤则留在里面。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八话 (纳布尔篇)专化 科舍艾利安静地看过全程,末了缓缓说道:“你们真的这么做了?而且是在没有同志委员会的情况下做,你们知道不知道这样的行为究竟有多危险?”他对康丽的目的发现得太晚,本以为只是把安特列芙转移到较大的空间,不曾猜想出竟是让安特列芙在樊贝菲尔里面沉睡。“这明显违反纳布尔规定,就算有委员会的同意,安特列芙她也绝对不可以这么做。” “但是……” “没有但是,我可不会听你解释。康丽,你的野心太大了,安特列芙不是你的工具,也不会依赖你的保护,她是个独立的孩子,你所谓的‘慈祥’会害了她也害了你自己。好了,事情已到这种地步,我是不能不向委员会作报告,康丽,你跟我来。”科舍艾利冷冷地哼了一声,完全不听取康丽的解释,转身离去。康丽马上去追,古费立思不久后也退出去了。 一众人等出去了,樊贝菲尔的空间清静下来,沉睡的孩子和清醒的巨鸟互相偎依,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平躺着和卷曲着。“纳布尔,母亲说的话是真的吗?”虽然安特列芙惊讶于纳布尔对“时空环链”的回答,可是这好端端的谈话被康丽打断,她只得与纳布尔停止对话,并顺着樊贝菲尔的碑柱溜下,并躲在碑柱后面,倾听着人们的谈论。 纳布尔终于回复安特列芙的提问:“康丽解释‘艾克斯芮’是正确的,但对于你,她就错了。你拥有的仍旧是‘视觉’,能看见过去、现在以及未来,奥斯罗德亦然。在我纳布尔历史上拥有黑色球型‘艾克斯芮’的人不多,不是死在其他星球就是死在樊贝菲尔,这是命运,你能看见你的未来吗?那就是你的命运。”安特列芙没有反驳,是看见了未来,是看见了真相,她才保持沉默。“我告诉你一件事,第一个拥有黑色球型‘艾克斯芮’的人并非在纳布尔出生,甚至说那时候的我还未出生:那人的名字叫宏特赖恩。他是个博学者,和你刚才看见的契普里、古费立思和你父亲科舍艾利不同。后面三人是专家,专门从事某一专业研究;而博学者宏特赖恩,他之所以成为博学者是因为当时的人们专注于自己的专业。专注自己的事业本来是没有错,因为专注就能够更加深入的了解一件事物,更加清晰地明白一件事物的发展,这是优点;但同一时间,一个专家却失去了掌握其他科目的知识,得一必定失一,太过专注就会失去了解世界的机会。博学者则不然,他们不会深入了解同一科目的事情,但是当一个博学者掌握了融合的办法,他们就能更广阔地了解世界,因此宏特赖恩才会成为特殊的人物。” “博学者竟有如此强大能力。”安特列芙忍不住发出赞叹,心想要做这样的人。 不过纳布尔的责备马上就来了:“我的女儿啊,博学者虽然有能力了解世界,却要看个人能力,毕竟每个人对世界理解不一样,对不同学科融合的能力也不一样,如果说人类制造的城市就是一个生态圈,那么大部分人是不会接受,因为在他们眼中人类已经脱离生物范围;可是你一定要保持清醒,必须认识到这两者关联之处:生态圈是由各种不同生物组合而成的世界,城市是由不同物体共同构筑的合成体,同样是融合了不同职业的人群。如果把每个职业看成是一种生物,你就会明白城市和生态圈一样,仅考单一物体是不会成为城市,仅以单一物种是不可能成为生态圈。安特列芙,如果你要明白宏特赖恩的话,你就必须了解这点,作为博学者,不仅要学得多,更要学会如何融会贯通。” “但是除此以外两者还有相似的地方吗?” “呵呵,我的女儿安特列芙啊,这是有的。如果把人们选择生存方式看成是一种生物的选择,那么他们的‘专’就是生物的专化;专化就是当一种生物专心以自己的猎物的时候,它们的身体就会为这种猎物进行专门的进化,同样地猎物也会作出相应改变;在最极端的情况下,两种生物变得不分彼此,到那时候如果它的猎物丧失了,这种生物就会彻底消失。对人类来说也是,当某人专注于研究某种东西时,如果这种东西不再有价值,那么他们就会面临生存危机:不管人类和生物多么抗拒消失,一旦失去价值,最有可能消失的就是专化的物种。在文明的发展过程中,这样的例子极多,可对于你所在的蓝色星球而言,这种事情还是少了点。” “是吗?”安特列芙感到自己说错了话。 “呵呵,生物的世界就是不断地让一种生物取代一种生物,社会文化就是不断地让一种新事物取代旧事物,所谓的进化和社会分工改变。话是这么说的话,你的理解还差远呢。” “我倒觉得我们在讨论自然的同时在学习哲学。” 纳布尔大笑道:“安特列芙啊,许多人都喜欢哲学,尤其是贴近自身的哲学,但是相对而言,似乎远离自己的自然哲学却被忽略。住在我身体上的这些人,他们的祖先也曾经如此,就像你一度居住的蓝色星球上的文明者一样,但是……但是他们终究要明白他们永远不会离开自然,无论他们是创造了城市还是创造了月亮,所有的创造都是自然之物体。我的女儿安特列芙,你看,时间之链的扭动和空间之环的转动,安特列芙,你看看,我身上的束缚。”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九话 (纳布尔篇)时空的束缚 “你身上的束缚?”安特列芙不知道纳布尔说这些话的意图,可明白纳布尔不会无缘无故说这话,于是遵从对方指示,在樊贝菲尔的协助下重返天空。举目遥望,群星璀灿之光映入眼帘,不时被零散的冰石阻挡,留下斑驳的片片黑团。纳布尔位处太阳系外围的交界处,冰与石、狂躁与冰冷是这片地带的特征。纳布尔以自己的磁场过滤具有威胁性的冰石,吸收着撞击过来微小物体,由旁边数座巨型樊贝菲尔接受。看似静止、其实活跃,人造行星其实是在轻微移动当中,从星空的变化上看不出来,移动过于缓慢,看起来四周星辰是静止的;可是纳布尔确实在动,想以切线方式远离太阳系,却不成功,似乎有什么强大力量阻碍纳布尔的行动。 “安特列芙啊,来看看我身上的束缚。” “纳布尔?”安特列芙不自觉地反问一句,却没有得到回音。少女正觉得奇怪,耳边传来低低的呜鸣声,似乎有人哭泣而哭不出声的那种压抑。“为什么?”安特列芙疑惑地问道,纳布尔什么也不答。她不想让纳布尔失望,可是流连在人造行星上看不到什么,于是说道:“黑鹤,帮我一下。”黑鹤也不说话,在主人身后张开翅膀,让两个在幻化中变成长条,飞离星体,翱翔宇宙空间。 飞翔的畅快让安特列芙忘记康丽和蓝色星球,无拘无束地滑过迎面而至的冰块;现在,对她而言冰块与石头已是虚无之物,穿过身体而不受伤害。安特列芙忽然想起纳布尔的话,于是回头瞧瞧,只看见一个漆黑的大圆挡住星辰,而大圆中数是光环零碎地分布在不同角落,那是樊贝菲尔的标记,用途不明。在这些光环之中,数十条金色长链从纳布尔深处涌出,同一时候,围绕着纳布尔漆黑大圆外层出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金色光环。“这是这个星系上的空间之环吗?”安特列芙自问自答,就在这一瞬间,金色长链向自己飞来,部分飞向太阳系的螺旋平面上的金环,部分飞向中心点――太阳。 太阳系巨大的环缓慢地转动,数条荧光长链从外面而来,穿过环的内圈,回到外面的宇宙空间,消失的茫茫黑暗中。当中有一条长链在纳布尔的**上绕了一个半圈,拉动人造行星向外空间移动;但是同一时候,飞往太阳的光链与来自蓝色星球的光链缠在一起,不分彼此,也就是这些光链把纳布尔团团围住,坚实得不管纳布尔怎么挪动,长链都能捆绑住这个星球,阻止它离开太阳系。 “蓝色星球上有东西与纳布尔你连成一体了?”安特列芙问。 纳布尔道:“不是这样的,那个星球上并没有与我连成一体,只不过是某人把力量留在那个星球上,因此形成了连接,而那个‘连接’就是奥斯罗德与德古鲁家族的约定。我就是这样被迫逗留在这片冰冷的地域。我的女儿安特列芙啊,你再仔细看看。” 安特列芙眺望太阳,环顾四周,只见从太阳系的巨大空间之环上缠绕而出的几十条时间之链在各个行星旁边飞舞,每个行星的最大直径外都由一个光环包裹,飞舞的长链就缠着环连接起来,让整个太阳系变成环与链的舞场。“我们看见的是时空环链的活动?” “对,时空环链是能量与物质移动的基础点,利用他们的活动状态,我们就能在减少消耗的时候进行远航。”纳布尔又说话了,“安特列芙,你再看。” 纳布尔再度提示,安特列芙再度遥望蓝色星球,看见它被一个光环包裹,光链也包裹着它的环,和其他星球毫无区别。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个星球的时空环链如此特别?不,真正特别的是空间之环:蓝色星球上的光环不是一个,隐约之间可看见第二个环――一个裂开的环。“那是那个星球上的时空环链吗?为什么它是双环?” “第一道阳光的反射是虹,第二道是霓。空间之环也一样,拥有这种双环的星球称为‘生命行星’。我纳布尔也是从这种星球上诞生的。至于为什么是双环结构,你静静地听我说。”安特列芙一听就知道纳布尔又要长篇大论,于是让黑鹤刹停在冰石飞舞的世界,静心聍听接下来的话语。“刚才我不是说过大宇宙的时空环链吗?时空环链的基础是物质的物理化学活动,以‘简单的线’编织而成,不管是什么星球,全部都遵从这种规律。但是只要有机会,物质的物理化学活动就会变得复杂,因而形成复杂的分子结构,当分子结构的复杂性达到某种程度,更加复杂的物质活动模式就会出现。到那时候物质就不是单纯的物理化学活动,而是被称之为有机物的简单生物体活动,然后有机物的凝聚、细胞的形成、高级生命的出现,物质的活动方式就越变越多,而且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形成新的循环。但是纵观这些过程,不管是有机生命体还是无机物体,基本的活动还是不变,那就是物理和化学的运作。” 安特列芙若有所思地道:“也就是说蓝色星球上既存在无机物体的简单物质活动,也存在有机物的复杂物质活动,对不对?” “你很聪明。”纳布尔笑道:“但是仅此是不够的,如果有机物的物质活动不能与无机物体活动连接,就算形成生物体,依然是不能形成新的空间之环。”安特列芙从心底觉得纳布尔这些话深奥难懂。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十话 (纳布尔篇)领悟 纳布尔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心里充满疑问,这不奇怪,曾几何时我也有过相同的困惑。”纳布尔说话时候语带伤感,不像说谎,却像感叹,不似安慰,更似身心同感。 安特列芙怎不能从对方话语中闻到改变的味道,默然思考瞬间后问道:“曾几何时,纳布尔,你也在成长吗?” “那当然,你随着时间推移而生长,我也是。当时间如箭矢般向前流动的时候,我对世界的想法也会伴随着不断的思索而有所改变,这是成长的一部分,相信你也经历过。” 对于纳布尔的话,安特列芙深有体会,灵界的背叛、冥界的旅行、小堡纽伦的学习、在卡狄罗观战、于达培歇战斗、在人间遇到阿提隆泰龙王、跟人类学习各种知识,种种经历都让安特列芙看到同一个世界有着许多不一样的文化,让她看透了自己的心,最终选择“不战斗”的可怕结果:这是安特列芙的成长,这是她伴随着数不尽的痛苦而得到的成长。安特列芙这一刻完全陷入静思当中,许久之后才回神道:“时间的磨蚀确实能让人成长,可是纳布尔,能告诉我为什么时间会是长链吗?” 迅速转变的话题似乎让纳布尔措手不及,但是纳布尔也绝非泛泛之辈,不会被这么一个问题难倒:“我的女儿安特列芙啊,你觉得你的思想会回到童年时代吗?” “不能?” “但你看不见时间之链的起点和尽头,对不对?”纳布尔说中了安特列芙的困惑。确实安特列芙从小到大只是看见舞动不息的时间之链,从来就不知道它的起始处在哪里,也不知道它的终点在何方,以为舞动就是它的唯一。纳布尔的话让安特列芙吃惊不少,安特列芙颤颤地问为什么,纳布尔就答道:“时间之链的起点在你形成时,而它的终点在你死亡时。也就是说在你没有认识之前,它就已经存在;而只有在你死亡之后,你身上的物质停止流动的时候,时间之链才会终止,而与其他长链汇合。你觉得时间流逝,因为你看见物体移动所至,因为你心里觉得物体已不在那里。如果是唯心者觉得惟有心里觉得物体移动了,物质才会存在的;也有人认为没有物质存在就不会有移动,可是谁也不曾参透时间与移动之间的关联。时间是随着物质的移动而表现出来的,你有没有想过这点呢,我的女儿安特列芙啊。” “没有。”安特列芙也不隐瞒,反正纳布尔把她内心一切想法都表达出来了,也就无法藏起来,既然如此何必去欺骗对方:“我倒真没想过时间之链原来和空间之环有着不一样的定义。按你的说法,时间之链并非单独存在,个体的时空环链是由上一层次的时空环链分割出来的细小部分,是上一个时空环链的一部分而已。那我就有点理解了,时间对心灵,空间对物质,看似相背,实质相连,矛盾对立的两个方面。”纳布尔没有以赞扬的话语对安特列芙领悟的表示,取而代之的是满足的笑声。“我说对了?” “是啊,你的领悟能力很强,能够更上一层楼。”纳布尔继续大笑,“那我也可以告诉你,有机物体之所以能创造新的空间之环,并非是简单的物理化学活动,而是因为它们的活动已经对大空间造成影响,而每个生物个体可以看成是大空间物质流动的一条‘简单的线’,用这个角度去看,简单无机物的流动和复杂有机物的活动,在同一时间段上都会构成线型流动,这些线最后会编织成不同的时空环链。当然,当一个星球的活动由简单的物质活动变成以生物体为基础的复杂物质活动,就是生物体和无机物形成连接,以其可接受的物质循环形成剧烈的物质流动,从而制造出双环结构。” 安特列芙想了想,笑道:“原来如此,是蝴蝶效应,一只蝴蝶扇动翅膀就能引起一场风暴,生物体与非生物体互相关联,形成世界的物质活动主体,因而物质能在短暂的时间内在不同的物体内运转,令生物的生命不断延续。” “对,你真的很聪明。”纳布尔笑了笑,道:“不知不觉间飞到这么远的地方,安特列芙啊,回来吧,我还有很多话要告诉你,但现在是时候让你休息休息。来,回樊贝菲尔上来。” 不知怎的,安特列芙一点也没反抗的意思,很平静地跟随着纳布尔的步伐返回樊贝菲尔,穿过厚厚的金属壁,一直来到方尖型碑柱旁,看着自己僵硬的身体,忍不住说道:“我回来了。”话音刚落,安特列芙飞离的精神忽然间化为无数细小纯白色颗粒,犹如阴间的“元”,在空中荧绕飞舞,纷纷钻过漆黑的碑壁,凝聚到少女身上,结束了一次星空之旅。 “先睡上一觉吧,我的女儿安特列芙啊。”纳布尔轻柔地对安特列芙道声晚安,也慢慢退出去,消失于黑暗之中。 ―― 这次对话后,安特列芙完全进入昏睡状态,樊贝菲尔碑柱也隔绝了空间,不再让闲人自由进出。黑鹤一半时间沉睡,另一半时间则保持清醒,反正也没事做,它清醒的时候总是在整理羽毛,不然就是照顾带来的两颗小球――沉睡的两个,罗杰、虚丰依然保持原状。 “数值变化缓慢,安特列芙小姐睡着了。”古费立思看着荧光屏向科舍艾利报告安特列芙的情况,“不过她的身体体温偏高,要不要在营养液里加药物?” “一切由你来决定。”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十一话 (纳布尔篇)梦境 “一切由你决定。”科舍艾利心情不佳,他向委员会说明康丽对安特列芙的安排,证据确凿,可审查需要时间,这段期间康丽被软禁于莫古因那,不得与安特列芙见面。科舍艾利的大义令他和古费立思仍可以自由进出方尖碑柱的樊贝菲尔,两人原本希望康丽的私人医生契普里同行,但他因为康丽受到牵连,正受到监视,科舍艾利和古费立思只好在委员会人员的旁听下向对方了解安特列芙的情况,包括蓝色星球上的事。但那其实也要讲予委员会的事实,刚好可以剩点工夫。“我想知道樊贝菲尔有没有打算把她送到心柱里。” “现在是这个比较重要。”黑色碑柱下,除了科舍艾利和古费立思,还有一位全身裹着一件灰白披风的人,说话人正是他。声音透露了对方的性别,但风帽遮住了他的脸,从黑鹤的角度是看不到真容。这没关系,因为那人也很在意安特列芙的身体状况。 “樊贝菲尔毫无动静,前些时候把安特列芙的一切数据封锁后,现在已重新开放。”古费立思喃语道:“安特列芙的体温些微升高,这或许与胎儿的活动有关,随便加入药物的话,副作用或者会对胎儿造成影响,还是不要加的好。” 科舍艾利道:“随便你。真正麻烦的是樊贝菲尔既拒绝我们进入把安特列芙带出来,也拒绝释放安特列芙,康丽成功了。”他举目仰望,透过碑柱光滑的黑色镜面往内看,无数星辰般的小光点围绕在沉睡少女的身旁。 安特列芙现在正值十七八岁的花季少女,尽管已成别人的妻子,但是成熟的美为她添加了一种神秘感。在遇到柳盈以前,身为宁亚穗的安特列芙经常外出,即使如此,她的皮肤仍能保持白里透红的状态,更不必说自那以后保养良好的她。后来在保温箱的日子里,营养液浸润皮肤,向安特列芙的身体渗入各种营养物质,均衡营养令少女神态更加妩媚,甚至于柔嫩的皮肤透出点点光芒。如今沉睡于樊贝菲尔内的她,受到樊贝菲尔固体颗粒和混合溶液的影响,身体的运作进入一种类似冬眠的状态。那么古费立思所说的“体温升高”对象是谁?当然是黑鹤,它醒来一会儿,正冷冷地观察着下面的三人。黑鹤并不觉得樊贝菲尔外面的人会对主人不利,缓缓地扭动僵硬的关节,不觉碰到安特列芙褐色的卷发。她想主人张望一眼,平静的脸上若隐若现地浮出一丝微笑:安特列芙听不见陷入梦乡,并且是个好梦。 ―― 梦是白色还是黑色的?都有可能,其实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内心世界,梦就是内心世界的反映,是不尽相同的东西。安特列芙此刻的梦是纯黑的混沌,偶尔飘过的光链很快就消失在茫茫远方,不知道东南西北,分不清上下左右,眼前所见的全是黑暗的远方,看不到尽头的远方。这种地方可曾相识?对,在安特列芙的记忆中,灵界下层、通往惩罚之区域的两条路就是处在这种混沌的世界中;但是梦里的这片混沌更加纯粹,更加原始,完全没有物体存在的世界。 不知经过了多少岁月,混沌中、黑暗中忽然出现了一颗微小得如同尘埃的小光点。它很渺小,几乎看不见,却又那么清晰,在一片黑暗中,小光点是唯一的特殊存在。安特列芙伸出手想碰触那脆弱的光,明明近在眼前,可总捉不住。她看着这个奇怪的小光点,觉得它像一盏灯,又像是宇宙中的星星,漂亮却很孤独。 在安特列芙注意这颗孤单的光点时,更多的小光点从四面八方飘来,围绕着少女身边飘荡。这些光点看来很美,仍旧无法照亮整片混沌的黑暗,就如同广阔无边的宇宙,虽然正在发光的星星众多,虽然有着剧烈反应的恒星众多,却无法照亮整个宇宙一样,混沌中的光点虽多,四周仍是一片黑暗:安特列芙正在一个创造中的空间里。 “好美,为什么不像星星创造之时那么剧烈,为什么是一种平静的美?”安特列芙的提问没有人来回答。但是这一问题很快就得到真实回复:一颗小光点吃掉了另一颗小光点。安特列芙看着那颗正在吞噬同类的光点,左右看一看,见有不少光点也吞食了同类,又问道:“为什么要这样?” 问题还是没有言语答案。最初吞噬同类的光点没有特别的变化,有些甚至因此消失,残留的部分依然在寻找光点,但不久一颗吃掉数个同类的光点产生变化――光点变大了:在成百上千的小光点中,这颗新的大光点显得庞大而瞩目,它开始吞噬更多的光点。同一时候,另一种形态的光点出现:它并非变得庞大,小巧的身躯看起来和其他小光点没有区别,但它的活动更为灵巧,穿插在光芒众多的虚无空间,躲避比自己强大的光点,吞噬反应迟钝的同类。这两种新光点开始的时候是孤独的,不久就改变了,它们已不是孤独一个,它们的同伴越来越多,而且有单纯的躯体庞大或者灵巧变得更加复杂:光点开始聚集、分工,然后四周充满了不同形态的光点。“这就是纳布尔说的‘专化’吗?” 安特列芙既惊讶又高兴地环顾四周的改变,看着一个非生命、非物质的世界诞生,那种喜悦是用言语无法形容。不一会儿,她就发现情况不大对劲,每隔一段时间光点的数量和形态都变少了,仅仅留下几种形态的光点。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十二话 (纳布尔篇)“元”之光 人,沉睡中;梦,持续中。安特列芙沐浴在充满光的梦境中,看着光点变得活跃,看着突如其来的沉寂,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是痛苦?不对。是悲伤?也不对。是感慨?或许有一点。是高兴?怎么说也不可能。怀着冷漠的旁观者之心,安特列芙感觉到自己对这个变幻的世界无能为力,或许这才是她此时此刻真正的心情。就在沉睡少女思考的时候,混沌空间里的光点突然散开,露出黑暗的虚无。光是欣赏梦境,就令人赞叹不已。 不过这种空虚很快就消失无踪,或小巧或庞大的光点又一次聚集起来,不消片刻,增多的光点再度分化,梦的世界重新恢复活跃。安特列芙惊讶于这种奇妙的变化,但有一件事更能引起她注意:在这片不分方向时间的世界里,不管为数众多的光点怎么改变怎么占据空间,最初出现的小光点群里依然能在充满各种猎食者的世界生存:它们是原有的存在,也是进化过程中残留物,却是演变过程的证据。而且安特列芙很快就注意到每一次改变,无论光点的形态怎么改变,不管他们是否是从原来的物种延伸还是新物种的进化,它们都趋向于相同的社会结构:猎食者的捕猎,分解者的分离,聚合者的汇聚,创造者的创生,即使单一光点群消失,新生者很快就会补充空缺。 一次循环式的改变后,安特列芙又被众多形态各异的光点包围。这回已不能再称之为光点,安特列芙以手量度,小的不用说,数千聚集在手掌中也只是一个指头大小;而大的光球则比少女还庞大许多倍,完全不成比例。球的形状也在变化:最初的圆形,后来的卵形,从圆头长形到螺旋形,从鼓鼓的柠檬形到扁平的叶片形,各种形态的光球不断涌现,不断变化,时而多时而少。“这些小球和阴间的‘元’非常相似,不过这些光球变化多端,比阴间那些‘元’出彩多了。”安特列芙忍不住感叹道。 纳布尔突然插话:“你注意到了,安特列芙。这些就是以‘元’为原型所创造的东西。” “创造?可是你不是来自远方的太阳系吗?”安特列芙其实还多问了一句“你能进入梦吗?”,这话是得到纳布尔的默认。对话期间,安特列芙注意到不少体积细小的光球改变了运动模式,从漫无目的地漂游转变成一种寄生体,贴附在体积庞大的光球上面。 纳布尔道:“安特列芙,你认为‘元’是什么?为什么我们会称之为‘元’?”安特列芙无言地垂下了头,她从小就在充满灵魂和“元”的世界里生存,可是从来没有想过“元”为何存在。纳布尔看出了安特列芙的疑惑,缓缓解释道:“安特列芙,‘元’有起始之意,也有最终结束之意,‘元’的存在是万物的基础,是的,‘元’就是基本粒子,一切物体的基本构成。” “万物的基础吗?”安特列芙呆然地远望前方,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这个基本道理。她没有看纳布尔的原因是,她看不见对方,只知道对方从外面传入耳朵里,传入脑中。安特列芙从四周的震动中感觉到声音的传递,可是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缠绕在心里:纳布尔是自己真正的母亲,康丽是遗传因子上的母亲,但是身体就是纳布尔的一部分。安特列芙有这种感觉,这并不奇怪,因为从纳布尔的深处就是传来了这种信息。许久的沉默过后。安特列芙终于低声说道:“如果‘元’就是一切物体的基本构成,那么我所看见的灵魂化元,不就是人类死亡后最后的终结?” 纳布尔的笑声穿过重重障碍传来,简单地说道:“安特列芙,你等等,中央地核区出事了,我要先去处理一下,待会儿再告诉你。” 声音忽然中止,安特列芙略感失望,又看看这些“元”,然后飘到一棵非常巨大的枝状“元”前面,举目张望那茂密的没有叶子的树冠,俯瞰粗大树干下如裙穗的根部。“这是转世之木?”带着满腹疑问,仰望所见,大大小小的“元”向转世之木飞或者飘来,然后透过巨木的薄壁进入树身;俯瞰所见,转世之木的根部不断飞出一些细小的“元”,它们和安特列芙最开始看见的那些迟钝的小光球非常相似,却是一直往上流动,吃掉某个光球或者被吃掉,最后在安特列芙的头顶回到转世之木内部。 安特列芙一直看着这个过程,徒然间想起最初的混沌,猛地失声大喊:“这里是灵界之路外面的混沌空间。”这一喊叫,其声音在一个创造性的时空里回荡,没有回音,声音传到了远方,纳布尔以一声呻吟报以回应,却没有回话。安特列芙喃喃自语:“这是一个环,就是以生物为主要物质活动的环,空间之环。” “对,说得很好,安特列芙,你所看见的就是生物系统的循环。”纳布尔终于回来,不满地道:“不过是一次火山爆发,我把熔岩物质释放出去,让细小的微生物和庞大的植物群落把这些物质进入生物循环里。” “你能做到人类力不能及的能力吗?” 纳布尔呵呵笑道:“不是能不能的问题,是必须这么做的问题。安特列芙,你觉得灵魂是什么?” “灵魂是什么?是一件物体的思想。” 纳布尔反驳道:“不对,灵魂是活着的生物对已死之亲人的思念,以及死去之物对存在的思念,简单而言就是思念的实体化。”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十三话 (纳布尔篇)黑鹤苏醒 “思念的实体化。”安特列芙大致明白了部分内容。“灵魂之所以化‘元’,是因为这种思念最终会淡出记忆,从此消失。那个蓝色星球上说过轮回,轮回所对应的是灵魂,可惜的就可惜在这点上,其实不管是植物还是动物,只要死去,其物质性的身躯将以轮回的方式回到世界,而其过程就是在这棵转世之木里进行;而死后的思念就会变成所谓的‘灵魂’,才是会消失的东西。” “转世之木,就是蓝色星球的大地,就是纳布尔你本身,承托一切的大地之母。”安特列芙恍然大悟,怀着兴奋冲口而出的一句话,表露了纳布尔循循善诱的谜底。“所谓的灵魂不过是思念的聚合和未尽消除的物质。” 纳布尔这回是大笑:“安特列芙,你真实太聪明了,我只说出一个大概轮廓,你就明白如此多事情,那么你知道我是怎么诞生的吗?” 安特列芙笑着回答:“知道,这些‘元’原本是由我的祖先创造的非生物体,他们让这种人造的东西自行复制进化,最后变出这棵巨木。我说了,转世之木就是你本身,而刚才的一切就是你的诞生过程。你是被创造的东西,不管是谁创造你的,你本身就是一种存在,你已经不属于任何人,你就是纳布尔,一颗拥有生命的行星。” 既然说到点子上,纳布尔还需要解说什么呢?暂时没有了。纳布尔道:“我的女儿安特列芙啊,打搅你的好梦,不好意思,你的梦远远没有结束,继续欣赏你的梦吧。”不知为何,纳布尔说这种话让安特列芙略感不安。“怎么了?” “没什么,我突然发现原来是奥斯罗德所做的是在模仿,创造另一个纳布尔。”安特列芙笑道。纳布尔对这话深有同感,却笑了笑,一声不吭地远去。 ―― 即使是不睁目,黑鹤仍保持清醒状态,孤独的等待是漫长的,有限的活动空间令它深感痛苦,不能动的感觉是非常可怕。它尝试动动羽翼,没有任何反应;动动脚趾,还是没有反应;试图睁眼,依旧没有反应。黑鹤想飞,但它做不到,至少可以说是物质身躯做不到。要想得到自由,还是有办法的。黑鹤等科舍艾利和古费立思还有另一个不知身份的人远离樊贝菲尔以后,稍稍伸展翅膀,甩动僵硬的脖子,摆出一副欲飞欲降的姿势,却如雕塑般静止着。刹那间,数十条时间之链从碑柱上方降下,穿透巨鸟的身体,爆发出金色的环。 黑鹤本身就是时空环链,要返回本来的地方并不困难。巨鸟的躯体沐浴在金色光华里,黑色的部分和金色的部分缓缓分开,黑色的物质仍留在安特列芙身边,金色的分身顺着其中一条长链溜出碑柱。巨型翅膀在空中划出几条细长的金线,金色的身体慢慢变化,恢复人的形态,并轻轻落地。金光瞬间化为烟雾,在碑柱的主房间飘荡;黑鹤仍穿着那身黑色的长衣,臂弯里挎着一条黑色透明长丝巾,那睡意惺忪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疲倦的脸庞上泛着红云,处处流露出一种平静的美。黑鹤转身看着主人安特列芙和自己,忍不住伸展筋骨。 “你是谁?”科舍艾利大喝一声,冲着黑鹤而来,却不敢接触对方,远远地用黑色的棍状物指着黑鹤,喝道:“举起手,告诉我,你是谁?” 黑鹤倒没有违背对方的命令,举起双手,哼了一声:“原来樊贝菲尔没有完全阻断数据传输,真让人意外。” “回答我,不许多说一句。”科舍艾利下命令的时候,古费立思和那不知名的人也来了。透过披风的阴影,黑鹤看见了对方的脸:布满皱纹,毛绒绒的,又尖又长的嘴,不见鼻子,凌厉的眼神藏在影子里,仍给人一种寒气。科舍艾利见黑鹤在打量大家,又喝道:“快回答,这位是委员会高级会员比恩沃夫,你现在的话是对他说的,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证据。” 黑鹤还是不回答:“他就是法律?” 科舍艾利快要被黑鹤气疯了,靠前几步,准备射击,狠狠地叫道:“讲出你的名字。” “黑鹤。”黑鹤终于玩够了,“我是宁亚穗小姐的武器,就是你们看见的那只黑色仙鹤。” 黑鹤这些话,另外三人只听懂一半,毕竟不像康丽和契普里那般常与侗立家族接触,因此对蓝色星球上的情况不大了解。比恩沃夫问道:“宁亚穗就是上面的睡少女安特列芙吗?” 黑鹤听闻后立刻明白:“是的,她就是我的主人。” “如果你就是安特列芙身边的黑色仙鹤,那么你是怎么出来的?”这话是比恩沃夫问的,解释的人却是科舍艾利:樊贝菲尔能够隔绝两个世界。 黑鹤把时空环链召唤过来,并利用手中的黑色“艾克斯芮”现形:“这才是真正的我。”不容置疑的一件事,三人马上就醒悟到黑鹤是樊贝菲尔甚至纳布尔也无法控制的巨大力量。“我的主人宁亚穗小姐比上任拥有黑色‘艾克斯芮’的奥斯罗德更强大,因为奥斯罗德只是顺从时空环链的流动,而我主人则通过我的连接操纵时空环链,所以她才能直接破坏蓝色星球的时空环链。” “原来是真的。”科舍艾利此刻才完全明白康丽对安特列芙的恐惧因由。比恩沃夫现在也明白到安特列芙将是实现纳布尔梦想的重要棋子:“那么我可以多问句话么?纳布尔它是否正与安特列芙对话?” 黑鹤道:“是的,两人正在讨论。”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十四话 (纳布尔篇)脆弱 “黑鹤,黑鹤……”安特列芙轻声呼唤。 “主人,你醒了?找我有什么事?”黑鹤刚着陆,科舍艾利三人就闯入,正当她冷静应付三人的质问,安特列芙居然来呼唤,确实让黑鹤感到为难。可是在黑鹤心目中,宁亚穗的话比任何人的都重要,两者相碰之下,黑鹤会首先选择完成主人交代的任务。“我面前的三人似乎很难应付……” 黑鹤没有把话说完,安特列芙已经打断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他们不想靠近你。” 黑鹤一愣,才猛然发现最靠近自己的科舍艾利也在五步以外的地方站立。这种距离对安特列芙和黑鹤没有任何意义,她们能一步跳跃到对方身后进行突袭,因此黑鹤没能立刻发觉。经由安特列芙提醒,黑鹤想了想,道:“你们为什么要避开我?” 科舍艾利也愣住了,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比恩沃夫沉默不语,因为他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古费立思则不同,他向前走几步,在科舍艾利身边停下,然后语气平和地道:“因为我们担心你会把蓝色星球上的某些致命病源带来,引致纳布尔居民大范围死亡,所以不管是你还是安特列芙小姐,甚至所有曾经在蓝色星球上居住过的人都必须接受隔离,尤其是在当地出生的你们,一生都必须留在这个樊贝菲尔内部生活。” “原来如此,不用担心,现在的我是时空环链的影子,真正的身体还在碑柱里,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黑鹤微笑着试图解除对方的疑虑,“好吧,你们别摆出一副不信任的样子,既然你们坚决要我留在这个地方,我何尝要拒绝,反正我不能左右纳布尔的决定,也不能远离主人,留下来看看主人的脸也好。”几乎能在瞬间被揭穿的谎言是绝对不能瞒骗过去,黑鹤不是不明白,只是远离了安特列芙确实会令她不安。“罗杰和虚丰仍在里面呢。”黑鹤心想。 科舍艾利仍不敢动,古费立思正思索着下一步做法,比恩沃夫走上前来,向黑鹤伸手,友好地问候对方,又见黑鹤对自己毛绒绒的手没有半点惊讶之色,自己倒惊奇地问道:“你不害怕吗?” 黑鹤抿嘴笑道:“哪里的话,我跟随主人旅行过许多地方,见过不同的妖族和灵魂,比你的脸更恐怖的也见过,阁下已是非常好的人了。”黑鹤的话倒不像自欺欺人的假话,比恩沃夫真有点相信对方,正感到欣慰的时候,听见黑鹤再发问:“我倒是没有想到你们居然那么害怕外来的病源,难道你们真的那么脆弱吗?” 黑鹤与比恩沃夫善意的交谈让古费立思解除戒心,上前解释比恩沃夫不能回答的话:“大概是,我们对外来病源没有抵抗能力,万一受到致命威胁,尤其是带有传染性病源入侵的时候,整个纳布尔的居民将面临巨大威胁:因为我们是失去狼的鹿群。” “失去狼的鹿群?”不仅黑鹤表示困惑,连无声窃听的安特列芙也颇感意外,前者受到后者的命令,再度发问:“为什么要这么说?” 古费立思没想到黑鹤不懂这事,见科舍艾利面露不悦,但也不好破坏黑鹤探求知识的心情,于是解释道:“你知道吧,狼是鹿的天敌,鹿群没有狼在旁边就等于没有天敌,人的社区就是这个样子。”或许有些明白。“我们的历史也好,蓝色星球的历史也好,都有着极其相似的地方,有着称为狼的生物体。狼群体合作性很强,恰恰如此令它们的狩猎成功率比其他猎食者高,因此狼对其他生物的影响力比较大,也容易招致厌恶和恐惧。当我们拓展农业空间的时候,狼往往容易成为我们的敌人,威胁到我们的生存和生产,这种关系使得我们更加讨厌狼,恨不得把它们赶尽杀绝。这对我们或许非常有利,相对于受其伤害的动物而言也是一件乐事,可恰恰就是我们这种善心和厌恶毁灭了一个固有的链,破坏了时空环链的连接。” “什么?这样的事也能破坏时空环链?”黑鹤主动发问。 “并非全面破坏,是局部。”古费立思继续道,“鹿群本来无节制的生育方式会在失去天敌后迅速发展壮大;如果以其个体需要相同的资源量来评价的话,那么它们就必须夺取其他生物的共享资源才能使族群继续发展,而其它就要在缺少食物和住所的情况下减少数量;如果这一条再发展下去,终有一天生存环境内的资源会减少,鹿群就会用不到相等的资源,导致族群生存质量和环境恶化,最后导致整个群体趋向脆弱。” 黑鹤并不明白,安特列芙却已有所了解:“人类发展独特的生活方式,阻断自己与威胁者的联系,因此能无拘束地壮大;失去天敌的人类正如失去狼的鹿群,不仅争夺侵占其他生物的空间和资源,更有足够能力改变四周环境,就是这个意思。只是遵循专门制造工具的方向发展下去,人类改变环境的能力比鹿群要强大,因而造成的影响更加深远。” “是这样吗?”黑鹤喃喃地说着话,古费立思却以为对方听懂了,继续道:“纳布尔的居民就是这个样子。我们没有天敌,不需要为生存威胁而奔忙;我们有丰富的资源,但如果不能正确运用,那么我们就跟资源短缺没有区别。我们非常脆弱,是一群失去狼的鹿;生活在封闭的空间里,我们不能承受外来冲击;一旦遇到任何变化,都将会令族群承受毁灭性的打击。”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十五话 (纳布尔篇)空虚之地 古费立思说了那么多话,黑鹤仅仅明白部分,远远不如安特列芙了解得深入,或许是因为纳布尔只与安特列芙说话,或许是安特列芙的悟性比较强,总而言之黑鹤想要追问安特列芙解释古费立思的话,可惜没时间。古费立思根本就不知道安特列芙与黑鹤之间的联系究竟有多深,也不知道安特列芙现在的精神状态,毫不知情的他更深入说道:“之前康丽夫人因为私自安置安特列芙,破坏了纳布尔的法律,目前被软禁起来。委员会这么做的原因就是害怕这事最终导致病源入侵,你能理解吧。”古费立思说的是秘密,比恩沃夫一听,马上就发出不满的命令,不过太晚了,话语已不能收回。 黑鹤说道:“大致明白。”这话与其说是黑鹤讲的,不如说是安特列芙笑着应答对方的话,“你们害怕外面的病源入侵,只要我们留在这座樊贝菲尔里面就行,那我想问如果我们只留在碑柱里,那又会怎么样?” “樊贝菲尔的碑柱本身是独立运作的,作为穿行于希思哥利、曼恩曼夫和莫古因那的第一位连接者,以其建立的连接为基础,我们才能在樊贝菲尔和纳布尔之间自由来往。”解释的人是科舍艾利。尽管他觉得对外来者说得太多,但不说的话反而会引起黑鹤的好奇心,可能造成更严重的后果。“碑柱是独立的,包括领导它们的心柱――心柱是纳布尔的中央,如果要进入心柱就必须进入樊贝菲尔的碑柱,反过来如果从心柱出来就不必经过碑柱,从而能直接进入莫古因那,这是非常危险的举动。” “外来者不许离开樊贝菲尔以外的地方,对吧?那么你们能够阻止他们进入碑柱吗?” 科舍艾利对黑鹤的提问作出回答:“不能绝对,但我们能通过樊贝菲尔送出来的数据作出判断,在外来者进入心柱之前阻止他。” 科舍艾利没有补充完整,安特列芙却听到了纳布尔的声音,黑鹤叹道:“如果纳布尔插手的话,你们就无法阻止了。”三人愣着。“纳布尔命令樊贝菲尔封锁进出口,使得你们对现在的她无能为力,没想到呢。”黑鹤由平静地说话变成呵呵地浅笑,让另外的人感到浑身不自在。 比恩沃夫打断黑鹤的兴致,以冰冷的话语命令道:“谈话就到此为止,再说下去将会触及委员会的议论范围,不是你这种外人可以知道的。” 黑鹤心底明白,却不管那么多,反正主人需要的信息都收到,再说下去的话委员会的人一定要作出相应举动,那可大大不妙。想到这点,又听见主人的命令,黑鹤抬头看看发黄的天花板,只见碑柱冲出去的地方现出少许蓝色,“天空么?”她不等三人回答就化成鹤型,冲出去了。 黑鹤飞速穿过大洞,在蓝天阳光下转身滑翔,然后重重落地。飞翔是个问题,黑鹤展翅的时候感觉到地心引力异常强大,站在樊贝菲尔地下倒没有察觉出来,但是一飞到地面就出问题了,不管再怎么努力高飞就是飞不起来。黑鹤尝试性地动了动,不成功,只得立即变回人型,放眼远眺。她发现自己站在一块陡峭的石壁之顶,下面是一片小巧的青翠草地和一片密密麻麻的房屋。这个看似以阳光照耀的大地上其实一点阳光也没有,天幕是个发出荧光的屏幕,白色光芒下,一个黑色的洞口飘出几块云朵,在布满建筑物的地面上留下斑驳的影子。在这片大地,四周是奇形怪状的建筑物,像倾斜的帆船,像滚动的波浪,像折叠的纸条,像被咬掉一角的蛋糕。黑鹤看得入神,站在原地许久才开始转移位置。 建筑物不算高,零零星星地分布在不同角落,每栋建筑物之间的空隙很大,有高低不齐,风不断地从这些空隙间吹拂而来,带着丝丝清凉和水气,令生长在建筑物墙壁屋顶上的众多植物沾满了水。一滴清澈的水珠掉在黑鹤的头上,羽冠上的羽毛伏下来,黑鹤马上甩头,更多的水下来了,原来刚刚飘来的云朵下起了雨,浇灌这块人造大地。黑鹤很快就注意到巨大建筑物下面是众多的小房屋,也是各具特色,并且在门前屋后种植了许许多多说不出名字的植物。有小如蚂蚁的深绿色叶子,有比黑鹤身体还要巨大的黄绿色叶片,有小巧的金色花朵,有伏地的红色“地毯”,各种奇异的植物密密麻麻地生长着,要不是空气清爽,这片大地有点像热带雨林。 更令人奇怪的是,这里非常安静,安静得非同寻常,连一只小鸟小虫的鸣叫也听不见。黑鹤出奇地观察着周围,见另外三人的身影在远处的拐角处出现,连忙站稳,说道:“这片土地太冷清了,一个人也没有,如果不计算这些建筑物,这里简直像个虚无之地。请问这里是怎么回事?没有人也没有动物,这里是怎么生活的?” 科舍艾利和古费立思气喘呼呼,根本答不上。比恩沃夫虽然远远落后于两人,却能清晰地给黑鹤一个答案:“这块土地是个临时性的隔离场所,重要的生物体都生活在地墁内的地核里,因此你眼前所看见的世界是个空虚的世界,尽管空间庞大,尽管拥有人造太阳光,却仍旧不能隐藏其真实用途。” 黑鹤听罢,反而不觉惊诧,“如果要困住外来者,那么一个空虚的地方再适合不过。”这是安特列芙说的。黑鹤镇定地舒展筋骨,深呼吸一口,转身微笑着。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十六话 (纳布尔篇)樊贝菲尔 黑鹤笑了笑,抬头看着天空,又远望那正在发出暗光的樊贝菲尔碑柱,低声自语:“要开始了吗?”开始什么呢?是安特列芙从碑柱转移到心柱的任务,撇除委员会和科舍艾利的监督,纳布尔以自己的意愿执行这项充满威胁性的工作。此时此刻,比恩沃夫、科舍艾利和古费立思离开了能直接靠近碑柱的大室,回到阳光大地上,看不见漆黑的碑柱正迸发出金色的光芒。这些光芒是从因黑鹤而显露的时空环链里泄露的,像“元”的小点般,围绕着碑柱和沉睡少女身边慢慢飘舞。点点星辰般的光芒越转越快,包围安特列芙的光点急速转动,变成一个可见的光球;同时飘散于碑柱外面的光芒远去消失,空间之环渐渐缩小,时间之链聚集到安特列芙的光球里,诞生了一个完美的光球。当所有的变化完成之刻,光球立刻往下移动,趁黑鹤转移三人视线的时候,从零加速,以几乎最高速度到达心柱。 科舍艾利一直监测着樊贝菲尔的活动,一直监视着安特列芙的精神状态,尽管知道樊贝菲尔有所动作,可由纳布尔传来的数据表明只不过是一次例行物质转移。谨慎的他仔细检查了“安特列芙”的情况,得到“没有离开”的结论。 这个结论是黑鹤的数据,离开樊贝菲尔碑柱的是安特列芙,纳布尔故意留下黑鹤,想要欺骗一下自己的子民。转移工作已经结束,黑鹤强压抑着兴奋,压制着乱跳的心脏,装作平静地问道:“你们刚才说樊贝菲尔的真实用途,是说它是用来安置我这种外来者吗?”黑鹤四下张望,只见四周满是高楼大厦,或高或低,并不整齐划一,偶尔空出来的地方大概是一个绿树葱葱的公园:“简直像蓝色星球上的人类城市”,黑鹤对身处地的评价。在寂静的世界里,黑鹤注意到在两间高楼大厦之间的空隙出现一个巨大的黑色影子,在天幕的“阳光”照耀下,显得深邃而格格不入,过于碍眼,却有一种位于中心的感觉:“碑柱吗,没有一栋建筑物超越它的高度。”黑鹤喃喃自语着,因没听见各人的话,追问道:“‘樊贝菲尔’是什么?” “用那个蓝色星球的话来说,‘樊贝菲尔’的译名是‘城市’。”比恩沃夫道。 黑鹤惊讶地瞪大眼睛,呆立了一秒钟又抬头看着黑色的影子,摇头晃脑地思考着。比恩沃夫转身钻入旁边一条狭窄板石街道,科舍艾利立刻明白,伸手敲敲旁边的木质墙壁,打开一道小门。四人踏进一片长满青草的空地里,包围着空地的其实是由一排木板装钉而成的墙,墙壁上盖着一层同样长度的三角形木檐,深灰木色的一列与路对面的一排宽敞的合金门形成对比。木墙下开了一个仅容一个胖人出入的口子,古费立思的身子刚好贴着门框而入。 空地呈方形,零星地长着一些青草,仿佛无人管理;远处的墙边有间简陋的木板房子,孤独地矗立着,显得唐突和不合景观。黑鹤专心观察周围,没有注意到古费立思关上木门,然后拍着自己的肩膀,指示跟随比恩沃夫行动。科舍艾利敲开了小屋的门,几个机械人搬出茶几椅子,放在草坪中央,又端来茶具茶点,放置妥当后就退下去了。黑鹤一边观察机械人的活动,一边打量眼前的奇怪屋子:它太平凡,如果说古特提列图的原始、小堡纽伦的华丽、卡狄罗的浩大、达培歇的灵巧、北方龙王宫殿的豪华,这间木屋就像安特列芙幼年生活在酸土之地的茅屋;当然那时候安特列芙的容身地方是个漏光漏水的茅屋,比这间木屋更糟糕。但黑鹤不知道的是屋子并非木做的,而是合金制造的房子,发光的墙壁和天幕一样,找不到灯泡的痕迹。 比恩沃夫见黑鹤看得入神,解释道:“‘樊贝菲尔’是很久以前一个国家的名字。那时候我们的文明比现在那个蓝色星球还低,樊贝菲尔这个国家面积就如同一个那个蓝色星球上的小城市。” “城市国家?”黑鹤发问。这时候耳边传来安特列芙的说话声,黑鹤暗暗问主人,得到对方安全的消息,于是安心聍听比恩沃夫的解释。 “是文明发展的一种状态,由聚居的地方发展出职业分工,因而成为城市,当不同城市连接起来的时候,国家就形成了。虽然城市国家是一种阶段,但是其实也只能算个村庄。话说回来,樊贝菲尔是个文明古城,我们的文明基本上是由这个古城发展起来,它没有被历史洪流淹没,一直改变着自己的模式发展到后来。但是樊贝菲尔最后覆灭了,是用我们的手毁掉的。我们的祖先创造纳布尔的时候决定把用于移动的密封空间称为‘樊贝菲尔’。” 黑鹤恍然大悟:“原来是为了纪念因为文明发展而被摧毁的城市而起名。” 科舍艾利补充道:“不仅是纪念,也是为了让我们记住某些苦果。樊贝菲尔是公认的第一座大型城市,战争摧毁了它,我们一直是这么认为的,但到后来才知道在战争破坏之前,樊贝菲尔水草丰盛的周边环境变得恶劣,连续几年不下雨,水塘干涸,作物无法生长,饥饿人们的暴动和外来者的入侵,才是令战争出现的原因。长期以来我们都没有认识到樊贝菲尔所受到多重打击,等我们认识到的时候,世界却正在重复着相同的事情;黑鹤,蓝色星球也正经历同样的事情。”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十七话 (纳布尔篇)不能说 “同样的事情不断重复吗?”黑鹤听到主人轻声细语,从那哀伤的语气中嗅到一点不安的味道,不由得问道:“这样好吗?”安特列芙没有回答,甚至连呼吸的微弱声音也没有传来,仿佛被阻隔到千里之外。“主人?”没有回答。黑鹤本想追问,却见另外三人盯着自己看,脸一红,连忙摆手:“没事没事,我在想如果蓝色星球正经历着你们过去发生的事情,那么他们不就能够跨出那个星球了吗?”这些话是黑鹤冲口而出,并没有很好地思考过。 比恩沃夫听罢,放下镶嵌着花卉虫鸟的白瓷杯,低着头,神色略显忧郁:“未必,重复着相同的事情也就代表着没有从错误中吸取教训,一直如此发展到头只会重复相同的结果。城市有盛的时候也有衰的时候,衰退到极点就会灭亡;古代城市樊贝菲尔的覆灭并非只发生一次,在我们的历史上亦无数次重复发生,换了个地方,换了个时间,换了个方式,一个又一个的城市消失在我们的视野,我们还未意识到可怕。纳布尔之所以能走到今天,并非是因为重复着相同的事情,而是我们终于从这些重复的事情中找到问题的根源。我们经历了无数痛苦,失去了无数生命,走过了无数歧途,才真正乘搭纳布尔踏足宇宙。而现在的蓝色星球不过是重复着错误,根本没有认识到错误的源头,又谈何去改变,更谈不上踏足宇宙。” 黑鹤已经大致明白:“那错误的源头究竟是什么?”比恩沃夫正要说话解释,一滴豆点大的雨水落在他的帽子上,另一滴雨水落在了杯子里:下雨了。四人抬头张望天空,却见蔚蓝色的天幕上飘来一块乌黑的云朵,水就是云朵上方的喷水口喷出来的人造雨。黑鹤问道:“真是不巧,我们正要谈到重要的地方,偏偏这种时候下雨了?我们可以到附近高楼大厦里继续讨论吗?” 科舍艾利看了看手中的圆表,见比恩沃夫抹去衣袖上的雨滴,张口准备答应,立即凑到他耳边低语道:“根据日程表记录,今天不应该有雨,看来是樊贝菲尔不想我们说下去。” “为何?” “不知道,可能是纳布尔的意思。”科舍艾利一时半刻想不出来,只好如实回答。 古费立思本想说话,但见晴朗的天空越来越阴沉,也闭口不说。黑鹤正纳闷着纳布尔在想什么,听见比恩沃夫道:“看来我们说得太多了。黑鹤,你能了解刚才的话么?”黑鹤一时语塞。“是懂一些,却不能完全理解,对不对?”是有这种感觉,黑鹤点头同意。“你见过历史的进程,却不曾留心注意,因为你觉得这些与自己无关。”黑鹤摇头,可没有说话驳斥。“既然不是,那就是你从未关注城市的活动,也从未了解人的活动。我的话到此为止,是纳布尔阻止我们讲下去。” “为什么?”这次发问的是黑鹤。 比恩沃夫站起来,背着手道:“因为我们对世界的理解与蓝色星球上的不一样,我们超越了他们许多,因此如果以蓝色星球上的认识来判断我们的话语,那将无法理解。想知道问题的根源就必须自己去找出来,不经历一定过程,你们将不会珍惜这难得的果实。” 黑鹤还想问,安特列芙打断道:“不要再问了,纳布尔将向我说明这个问题。黑鹤,时间到了,樊贝菲尔要进行一项任务,你先退下。”黑鹤未及反应,时间之链已经飞过来了,旁边三人的轮廓变得模糊,四周的景物变得浑浊,各种颜色交杂一起,如同调色板的水,时而白时而黑,又黄又绿又红,还漂来一点蓝色,很奇怪的视觉体会。 “黑鹤,你怎么了?”古费立思上前试图抓住黑鹤的丝巾,却扑个空。“黑鹤”,他再度呼唤。黑鹤想说话,但发不出声音。 科舍艾利低头看看怀表,看着一系列数据不稳定地快速移动,说道:“碑柱的活动非常不稳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比恩沃夫平静地道:“是不是打算对安特列芙采取行动?”科舍艾利觉得有这种可能,正想着,天空因浓厚的阴云而暗下来,倾盘大雨瞬间浇透樊贝菲尔的大地。“我们还是快走吧。”比恩沃夫也觉得不对劲,想趁事情恶化前改变纳布尔的举动,于是催促科舍艾利和古费立思离开。可惜的是,比恩沃夫发现太迟晚,三人还未走出三步,天已经全黑,原本应该点亮的灯火也不见出现,四周漆黑一团,谁也见不到身边人。 “樊贝菲尔!”比恩沃夫徒劳地大喊,四周一片寂静。三人以灯互相照亮,并尝试让四周亮起来。他们不知道的是纳布尔和樊贝菲尔合作,让比恩沃夫三人看见幻影,并令其意识困在里面,而真正的身体却被“棺材”藏起来。 ―― “终于把碍事的人关起来了。”纳布尔长叹一声,“安特列芙,快点觉醒,快点领悟我所有的话语,快一点。”光球停止旋转,数不清的光点减慢了速度,露出了原本面目,而后逐渐散去。安特列芙仍平静地躺着,又像是站着,睡在心柱中央,依旧展露着她柔和的面容。心柱和樊贝菲尔是用同样的物质构成,樊贝菲尔是长型的碑状物,而心柱则是圆形的球状体,外面包裹着一层熔岩圈,再外面才是纳布尔居民的住所――莫古因那。熔岩层与曼恩曼夫相通,其通道也是樊贝菲尔碑柱必经之路。 “安特列芙,你做得很好。”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十八话 (纳布尔篇)纳布尔的愿望 “我的女儿安特列芙,你做得很好,没有我的提示就能完成第一步任务,值得称赞。”纳布尔的声音围绕在安特列芙身边,可少女听不见。“我必须接触这个太阳系的时空环链对我的束缚,纳布尔的居民生活安定,不思进取,早就不能引导蓝色星球,甚至连自己本身也存在危险。他们没有察觉到,可我知道,所谓的完美,在一个平面称为圆,在一个空间成为球,在一个社会被称之为大同。当思想凝聚在某一点的时候,人们的视野就会产生无形的障壁,从而令其与其他思想相阻隔:完美最后所造成的结果是球的封印,这就是现在纳布尔的真实情况。如果不能改变现状,那么这里的人将面临退化,回到原始状态,让樊贝菲尔的悲剧不断重复上演,那将多么可怕。” 纳布尔突然停顿了一会儿,然后继续刚才的话题:“我想改变,可是蓝色星球的文明远远没有达到能够产生冲击力的可能,所以我才想摆脱束缚。安特列芙,你能听到吗?你能听见我心底的愿望吗?我……想获得自由。”刹那间,纳布尔沉默了。 许久过后,纳布尔又一次重复这些话语,并补充道:“破坏时空环链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把剩下的人找回来:霍融霍和已经身亡,剩下的还有五人,我的女儿啊,你必须把他们带归来,然后断绝德古鲁家族的子孙,亲手割断我与蓝色星球的连接。这些都只有你能做到,我的女儿安特列芙啊,无论如何你都要完成任务,我已不想再等待,在这些居民仍能继续前进的时候,让我回到家族的怀抱里。” “这就是你的愿望?”安特列芙睁开眼睛,看看遥远的黑暗边际,对纳布尔发问,“为什么只有我能做到?是因为我拥有黑色‘艾克斯芮’吗?” “樊贝菲尔的工作结束了。”纳布尔心想,却道:“是啊,我的女儿安特列芙。这是因为,在纳布尔,黑色的球型‘艾克斯芮’只有一颗,拥有它的人也就代表拥有纳布尔的一切,是纳布尔之主。” “那么断裂时空环链会令世界毁灭吗?” “不。”纳布尔斩钉截铁地回答,“时空环链的断裂只会造成物质流动的变更,而非物质的消亡。因变更而遭遇打击者才会毁灭,因变更而发展壮大者才有未来,能够掌握变更背后意义者才能真正留存于世。” “变更啊,原来如此,那么我就不用担心蓝色星球被毁灭了。”安特列芙深感欣慰:自己的过错并不是会消灭世界,那不能说是件好事? 纳布尔沉默了好一阵子,叹息着道:“我的女儿安特列芙啊,你不用担心蓝色星球被毁,可你要关注到生活在那颗行星上的生物。”安特列芙一愣,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你做过的事情你自己清楚,那事情将是你亲手毁灭的对象,而剩下的将获得另外的生存方式,只是能否因此而走向更深更远的世界是未知之数而已。安特列芙,不是我恐吓你,你自己去亲眼看看时空环链断裂后的改变,然后才衡量自己所做的事是对是错。”面对纳布尔严肃的批评,安特列芙接受了,眼看着前方,陷入思考的深处。纳布尔走了,这颗人造行星有许许多多做不完的工作等待他,让他不能长时间陪伴安特列芙,爱护她,教导她,指引她。 ―― 安特列芙睁开眼睛,发现四周不是黑暗的世界,而是一片广域,一片大地。开始的时候,大地一片葱葱绿绿,不多时,夜晚降临了,绿色的大地陷入黑暗中,一盏灯亮了,又一盏灯亮了,更多的灯亮起来。在这片黑暗中,灯光成为了文明的象征,让世界充满光明的象征。太阳升起来了,广域的草地不见了,大地上到处是黄色的斑块,被分割的地方又被一段一段乌黑的云切割成条状,蓝色的水变得浑浊,清澈的天和海越来越少,干净的土地也越见稀少。“这是过去的纳布尔,明天的蓝色星球吗?” 纳布尔无语,安特列芙再看,只见太阳不停转动,就要到达安特列芙身后,她腾空飞到高处,只见一个金属框架慢慢地构建起来,虽然不久就被废弃,但是不远的地方另一个空间站又建成了。安特列芙好奇地靠过去,却发现没法接近,正感到奇怪,正在寻找办法,此刻太阳下山了,灯光又亮起来,“怎么了,有灯光消失了?”某处的一盏灯熄灭了,留下一片空虚的黑暗,然后更多的灯熄灭了,更多的黑暗露出。不知为何,安特列芙觉得明天天黑以后太阳就不会照耀这片大地,“黑暗降临了吗?” 纳布尔仍旧无言。安特列芙许久也见不到太阳升起,而灯光越来越少,也越来越弱,零星地分布在不同角落,但那些剩余的部分还非常明亮,仍需面对熄灭的命运。安特列芙估计错误,黑暗确实持续了一段时间,然而当太阳重新升起的时候,光芒再度照耀大地的时候,春回大地,一片绿油油的,可爱极了。安特列芙向左右张望,寻找纳布尔的影子,却见到一艘奇形怪状的船飞向黑暗宇宙的深处。“宏特赖恩。” 那艘宇航飞船不是如今纳布尔的圆形,而是一种不规则的长卵形,正确来说就想一艘飞机和一艘航海船的混合体。“用这种东西飞向宇宙?”安特列芙带着深深的疑惑寻求纳布尔的回答,但是没有回音,四周一片寂静,谁也不在。 天空上又出现几艘飞船……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十九话 (纳布尔篇)开拓者 又出现几艘飞船,这回在宇宙黑暗的深处出现一点转瞬即逝的光芒,回来的飞船数目中少了几艘。“失事了吗?” 这回纳布尔终于作出正式的回答:“失败是难免的。我的女儿安特列芙,你所居住的蓝色星球也一样,那个星球上曾经发展过同样高度的文明体系,不仅仅一次,但大都已经被岁月磨洗得干干净净。” 从黑暗深处传来的声音充满了哀伤,令安特列芙觉得不对劲。她从旁观看着不停来回的飞船,思索着纳布尔的话语,问道:“是物质流动的结果导致那些痕迹被洗去?”安特列芙发呆似地看着行星,看着更多的形状各异的飞船飞向黑暗中,惟独不寻找声音的来源。她明白即使找也是白费工夫,纳布尔在自己周围,不用找。 纳布尔答道:“没错,制造我们的人曾经也认为只有他们所创造的一切才是文明,只有他们才有思想和智慧,只有他们才拥有语言和制造工具的能力,但是这些全都错了:语言是用声音来与同类交流,能用这种方式交流的都可以称之为语言;工具是辅助的东西,能想得到的可以用的都是工具;一只生物要生存就必须了解自己的处境,必须寻找食物,这种过程不仅是本能那么简单,本能只一种看的反应,而了解和寻找就是智慧;文明不仅仅是强大的改造自然的力量,文明也可以是一种族群独有的生活方式,一种与自然和谐共处、保持原貌的原始力量。” “灵界有自己的惩罚方式、冥界有自己的祭祀方式、妖族有自己的文化、人类有自己创造的文明,细细想来他们之间确实不尽相同。”安特列芙自言自语着。 少女的这些话都被纳布尔听在心里:“只是,文明运转的方式就是创造文明之人的生活方式,也就是思想和行动共同凝聚的方式。人们对生境的认识,对其精华的淬取,配合对生活的态度,然后以创造改造四周环境,这就是你所看见的文明吧。”不知为何,纳布尔的话开始变得兴奋,“你要好好回想一下,在你所生活的世界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文明。” 安特列芙却不作回答,之前的话已表明她在回忆,可被纳布尔的话打断。现在她想起了奥斯罗德利用黑鹤的身体对自己所说的那番话,怎么想也不能参悟那时候的话与今天的有什么联系,于是发问了。 “我的女儿安特列芙啊,你没能把两者连接起来这不能怪你,毕竟你从来认为创造的东西超脱了自然;其实不然,我曾经告诉过你:‘如果说人类制造的城市就是一个生态圈,那么大部分人是不会接受,因为在他们眼中人类已经脱离生物范围’,就是这个意思。”纳布尔一声叹息,似乎在为安特列芙可惜不已,“你已经把差别说出来了,这很好,还要更进一步。文明是不能说谁优谁劣,是对自然知识的集结于创造,仅此而已。有人说一个文明还停留在原始时代,生活简陋、工具简单,但是这种文明却能与自然好好相处,因为他们已经从古老的传承中学会生活在那种环境里;有人说他自己的文明非常优秀,不仅不再受到自然的限制,更可以改造自然,控制疾病爆发、植物周期、动物生长,发展高度科学技术让生活更加舒适,享受更好,但是他们破坏了自己的生存环境,所制造之物终将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你说是好是坏?” 安特列芙没有回答,显然从未想过这种问题,又能说句什么回答的话?飞向黑暗中的宇宙飞船越来越多,从黑暗中回来的飞船也一样。安特列芙问:“他们去什么地方?” “到他们旁边的一个星球上,但是那个星球上没有生物,空气不足,现在他们要去改造那个地方。” “改造?不就是去把有用的东西带回自己的星球上,是这样么?”安特列芙问。 纳布尔突然以严肃的声音问道:“你真的是这么想吗?安特列芙,回答我。”安特列芙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嗯”地点头示意。纳布尔的语气更加严厉:“安特列芙,有一件事你必须知道:你的观点是用在一个以人的身份去看待世界,而不是以生物作为物质流动基础的目光上;对于只以物理化学为流动基础的星球,你觉得那里的资源何以顺手使用呢?”安特列芙完全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知如何答复。纳布尔早猜想到这个,补充道:“现在的你,就算能跟随我跨出太阳系,也能抛弃你个人的视野吗?好好想想,就算可以使用时空转移,在广阔的宇宙中,在茫茫的宇宙中,你能保证能够到达一个随时都可以‘使用’的星球吗?” “不一定可能。” “对,在苍茫宇宙中像蓝色星球这样的星球其实不多,其主要观点就是夺取‘有生物星球’上的资源。”严厉的声音继续回荡,而且更进一步:“安特列芙,你要记住,到了宇宙,你是一个开拓者,一个创造的神,而绝对不是一个掠夺者、灭者。” “创造的神――开拓者。”安特列芙不断重复纳布尔这句话,一边说一边思考:“开拓者,那些人去那里不是想把‘邻居’带回自己的‘家’,而是在那个地方开拓一片地域,一片适合他们生存的地域,一个‘新家’。”喃喃自语,既轻微又缥缈,从内心深处传出来的声音,一次如同巨洪般的冲击,在这个少女的心底激起滔天巨浪。“我现在是什么人?”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二十话 (纳布尔篇)使用者 “我现在是什么人?”安特列芙心中无法平静,刹那之间她才意识到自己仍未理解纳布尔的话。那句“到时候你就会明白”的话是多余的,安特列芙恨不得立即问清楚,可她也明白没有彻底了解话语中的意思根本就不能消除疑惑。道理看似简单,做起来却有着相当的难度,像之前对时空环链的理解力似乎不能应用在新的话题中,或许是纳布尔说得混乱,或许是有太多的信息在短时间内进入安特列芙的脑海里,所有的一切都需要消化吸收,并非一时半刻能全部领悟透彻。“纳布尔,我现在是什么样的人?” “一个使用者,这就是现在的你,也是以后的你。”纳布尔平静地说着话,“作为生物,在你所生活的环境里,你遵循的是一条‘简单的线’;不管到达何处,不管你怎么做,这一点永远不变。” “那……”安特列芙迫不及待地追问,可话刚出口就被纳布尔喝止了。 “你先把话听完。”纳布尔大喝了一声,却突然停顿,令四周一片寂静,末了又道:“听好了,所谓‘简单的线’不仅仅用于物质流动,也可以用于生物与非生物之间的关联,再扩展出去,你就会发现自己与其他物质之间也是以‘简单的线’连接起来,直到你最终了解到文明的各种活动也存在这种关系;而我所告诉你的‘个体’并非单独指个体生物,正确而言那应该是有着共同活动方式的集合。” “集合?”安特列芙喃喃地重复着纳布尔的话语,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许多不足之处。她问道:“我从未想过这点,可是这与我是位使用者的身份又有什么关系呢?” 纳布尔也不责怪安特列芙:“两者关系可大了,就是因为你身处于使用者当中,对你而言,外面的物质非常重要――食物、工具、衣服等等――没有它们就无法生存,就是用这种目光去看待你自身以外的世界。这没有错,不管文明发展到何种高度发达程度,作为个体的生命依然不能违背身为使用者的身份,也就是在这点上。这也就是‘简单的线’在个体与文明之间最初并且最重要的一条连线。”纳布尔停顿了一刻,继续解释道,“到目前为止,你仍是以一位使用者的方式去看待大自然,你觉得大自然会给你无限的资源,对不对?你所认识的是蓝色星球的文明,就是一个使用者的文明;如果把‘文明运转的方式就是创造文明之人的生活方式,也就是思想和行动共同凝聚的方式’这句话套用在你的认识上,你就能够理解他们对其他人、其他生物甚至对非生物的掠夺行为究竟代表着什么。我的女儿安特列芙啊,蓝色星球上的文明是在使用能够使用的东西,而抛弃毫无用处或者失去用处的物体:简单而言就是从取来到丢弃的过程。这是一条线,是从文明角度出发所看到的一条‘简单的线’。” “还是‘简单的线’?”安特列芙惊讶得瞪大双眼,“那么的话,我也是文明运转里的一条‘线’,想想还真可怕。” “是吧。”纳布尔已不再发怒,见到安特列芙的醒悟,乐呵呵地说道,“想通了这点的话,那刚才的一切都了然于心了。我的女儿安特列芙,这些话对现在的你来说还太早,要彻底理解也不简单。算了,让你把剩下的画面欣赏完毕后就休息一回吧。”说罢,安特列芙眼前的景物急速飞转:更多的飞船来往于两个星球之间的宇宙空间里,它们如同尘埃、如同碎末,不断穿梭于宇宙的中,开拓他们的“新家”。那些长形的、条形的、不规则形的飞行器,它们的外形在不断改变,每次改变不是速度上就是体积上有所改变,慢慢地连飞行的密集程度也越来越大,过去是一只回来,许久才有第二艘飞去,到后来这只刚到那只就来,再后来,一艘刚起航,另一艘已经在飞行座上。 安特列芙静静地等待着纳布尔的回答,心想:“纳布尔为什么停下来了?”无聊的等待让她把视线转移到画面上,仔细观察着,猛然发现那个金属框架不知不觉见已经变得庞大,横七竖八的筒状管道不断连接,变成一栋没有地基、没有墙壁的建筑物。从行星上出来的飞船大部分都会在这个巨大建筑物上逗留,而且聚集的不是一两艘,而是十几艘几十艘,如此庞大数量的飞船停泊在宇宙建筑物上,仍不能全部覆盖对方。那栋建筑物实在太浩大,完全不能用对比来评价。在安特列芙集中注意力于“框架”上的时候,又一个金属框架正在建造。一个环、两个环、三个环……十多个大小不一的环通过中央几百根直形的柱子连接起来,形状非常奇怪。如果说第一个建筑物是无数个正方形聚集起来的人造物体,那么新造的正像一个球体。安特列芙注意到这个球体的形状与纳布尔有点相似,于是问:“那是你吗?” 纳布尔简单地回答道:“是我的前身。” 安特列芙静默了,看着那个球体的环框架外面慢慢地被一层网包裹,网是由金属管道连接起来,与原来的方形框架建造的方式一模一样。有所改变的是网的结构,既要横向连接交错连接,又要在某处伸出纵向的长臂,连接内层的环,一直通往心柱。建造期间,心柱由一个圆形的金属体支撑,环与柱相交的平面铺设成一块地面,不久十数个地面开支转动。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二十一话 (纳布尔篇)纳布尔的前身 “成功了,成功了。”雀跃的欢呼声传入安特列芙耳里,令她觉得如果当时在场一定会被这些震撼的声音所感动。可是现在的她没有这种体会,即使看着纳布尔的前身一点一滴地建造起来,对于安特列芙,却是在置身事外,如观看纪录片那般。 成功的兴奋其实伴随着失败的痛苦。建造这个巨型建筑物的时候曾经碰到数不清的大小灾难,大火、气体泄漏、机械故障、能源供应中断等等。让安特列芙印象最深的是建成后的一次大火,大火首先从心柱周围的框架燃烧起来,熔化心柱与四周的联系,而后破坏了框架的稳定。这不要紧,因为明火很快就被浇灭,断裂的部分露出焦黑的痕迹,有人乘坐飞船在外面工作,修补损坏的部分。然而悲剧就发生在这种时候。明火灭了,暗火却依然存在,沿着管道内的某些线路延伸向远方。由于管道纵横交错,暗火就无声地向建筑物的远处蔓延。按理说在宇宙空间,一个没有氧化气体的地方是不能烧起来的,可是纳布尔这时候说道:“恒星是一个由高温形成的巨大火球,是一个核能反应场,并不需要助燃剂,许多的星球也存在这种剧烈的燃烧方式。我的前身也一样,但在太阳爆发的影响下产生爆炸,等大家发现的时候,全部人逃走已经来不及。”纳布尔声音里带点呜咽,悲痛由心底涌出。 “大部分的人都死了吗?”安特列芙问,低沉而颤抖的声音显示出她的不安和害怕。 纳布尔没有说话,但在安特列芙话音刚落的时候,环的一角爆涌出一团火焰,强烈的脉冲冲击着附近的框架,引发更多的爆炸。安特列芙正惊讶间,金属框架在火焰中熔化,绝望中只有三艘船飞出来,还有几艘想逃离却已经大火吞噬,丧失生命的人不计其数,而且对于一个在建的人造物体上聚集的全部都是精英份子,一次就丧失了大量的高材,另一种绝望将降临纳布尔的母星。庞大的宇宙建筑物不像地面那么简单,消耗的资源非常大量,这一次灾难令纳布尔母星与新开发的行星中断联络了一段长时间。当两者再度联络后,那次的大火已经熄灭,纳布尔的母星再度站起来,并且利用这些残存的碎片重新制造出新的建筑物。 “这就是你的过去吗?”安特列芙问,却不企求得到答复,“蓝色星球将来也会走上这条路吗?” “我的前身确实被熔毁了,可我也说过‘失败是难免的’。”纳布尔略略疏缓了语气,道:“至于蓝色星球,在它上面已有数个文明消失,他们或在开始的时候被终结,或是在自我毁灭的过程中消失,或者被外来入侵者的破坏所击败,那个星球上的文明能否走下去,那就要你自己去体会,去验证。反观我纳布尔,也并非一帆风顺,何况就算能够踏出诞生文明的行星,这个文明体系也未必能够真正走出行星、踏入宇宙。我曾经见过比蓝色星球更强大的文明,亦曾经帮助过比较原始的文明,但能不能走出去并非由我的意志所决定。后来我才发现曾经受到我们帮助的原始文明因为承受不了强大的知识和技术,过度开发的结果就是枯萎。” 安特列芙喃喃地说道:“要一步一步踏实地了解知识的含义吗?我也一样?” 纳布尔十分同意:“是啊,就因为我的讲述太快,也太过超越你的知识水平,让你一时思想混乱,是我的过错,现在我才想起来,对不起。”安特列芙愣了一阵子,似乎不能料想到纳布尔竟能对这种事情道歉。围绕在少女身边的立体画面消失了,故事才到一半,后面的应该是纳布尔的建造过程;安特列芙想知道这一过程,虽然向对方提出要求,可之前那句“承受不了”的话令少女失望而回。纳布尔又道:“知识要一点一点地积累,经历过失败后才会珍惜难得的真理,对生命也是,失去以后才懂得珍惜。我的女儿安特列芙,”他长叹一声,“记住,以‘简单的线’去看物质的流动,然后让无数‘简单的线’编织成时空环链,或许这才是以现在的你最容易理解的事。” “纳布尔,谢谢。”安特列芙本想说句“对不起”,却变成这么一句话,让她自己吃惊不少。可转瞬之间,不安取代了惊讶,安特列芙眼前浮现了某个人的影子。雄伟的身材,镇定而飞扬的神色,模样虽然看不清楚,身影却异常熟悉――“金善?”安特列芙自问了一句,心底话倒没有说出口。她还未来得及细想,金善的身影消失了,展现于眼前的是高楼林立的都市以及荒芜的大地。 纳布尔道:“好了,我的女儿安特列芙,讨论了这么多事情,你应该感到疲倦,其他的话暂时收回,下次再说。”纳布尔说毕,不等安特列芙有所反应,立即失去踪影。安特列芙怎么呼唤也找不到对方,只带着满腹疑惑睡去。 ―― 樊贝菲尔的碑柱安静下来,蓝色的荧光慢慢退去,黑鹤的身影伴随着蓝光的退去而消失。既然安特列芙已经转移到心柱,樊贝菲尔也就不必顾虑什么。比恩沃夫、科舍艾利和古费立思被安置在樊贝菲尔与纳布尔之间的交界处,这个地方地处偏僻,是生活在莫古因那的人无法监测到的位置。樊贝菲尔这么做是应纳布尔的要求,既避免被发现,又可封锁樊贝菲尔的唯一出入口,真是一举两得。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二十二话 (纳布尔篇)暂停 樊贝菲尔的碑柱安静下来,蓝色的荧光慢慢退去,黑鹤的身影伴随着蓝光的退去而消失。既然安特列芙已经转移到心柱,樊贝菲尔也就不必顾虑什么。比恩沃夫、科舍艾利和古费立思被安置在樊贝菲尔与纳布尔之间的交界处,这个地方地处偏僻,是生活在莫古因那的人无法监测到的位置。樊贝菲尔这么做是应纳布尔的要求,既避免被发现,又可封锁樊贝菲尔的唯一出入口,真是一举两得。 同时为了防止安特列芙在心柱的事情曝光,纳布尔还特地做了一件事:私下给康丽发出一些假消息。内容大概是说安特列芙已经从碑柱里出来,精神弈弈地在樊贝菲尔“地面”活动;而科舍艾利和古费立思正专心照顾她的起居,打算下一步向少女说明他们的意图;安特列芙好像对高楼大厦的城市环境并不喜欢,樊贝菲尔正想着如何调整环境以配合安特列。前面这些是纳布尔无中生有的假信息,但有些信息是确实无疑的:康丽除了有安特列芙这个女儿,还有一个儿子卡脱纳夫;一出生就病弱的卡脱纳夫是个脆弱的新生婴儿,正在保温箱里疗养,什么时候能够离开还是未知之数。 两难局面下,康丽仍只担心安特列芙:“可是,卡脱纳夫和安特列芙不同,安特列芙的未来应该是纳布尔的领导者。”她的话到此为止,纳布尔中断了通讯,留下一张空白画面。康丽无奈地低头,暗暗饮泣,“委员会什么时候才把我放出去?”这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实现的梦,根据安特列芙后来所见,糠丽直到她死后才被释放,那恰恰是樊贝菲尔再度从蓝色星球上返航的时候。 纳布尔退出来,发现安特列芙已安稳地睡在心柱里,现在是时候去整理球体的工作。掌握人造行星的纳布尔有什么工作?他的工作多得很,数十万不同类型的樊贝菲尔的运作,曼恩曼夫流动熔岩的移动,莫古因那的天气、水文、地质变动,这些全都是纳布尔的工作范围。看起来,这个没有实体的意识才是人造行星的主导者,而非创造他的人;或许应该说纳布尔就是这颗行星的心。 完成了所有工作以后,纳布尔不经意地经过康丽的家,但他什么也不说,也不去看,穿行而去。“自古以来能得到唯一的黑色‘艾克斯芮’的人都死于非命,而安特列芙也一样,她的命运应该由她自己选择,身为父母应该是教导她学会做人,教会她生存之道,而不是替她铺好前程。” 纳布尔突然停下脚步,在充满水的海底漂浮。“安特列芙小姐已经有她的孩子,是个独立的人,她会掌握自己的命运,而我竟然强迫她执行那种没有回头的任务,多可怜。可是……可是我必须离开这个太阳系,在这个地方逗留太长时间会失去与其他同伴的联络,可能从此消亡。弄断和连接时空环链需要黑色‘艾克斯芮’,回收力量的同时召回另外的‘艾克斯芮’拥有者和使者,彻底断绝我和蓝色星球的联系,我的女儿安特列芙已经答应了。”这是纳布尔最能感受到欣慰的事,却也对她的选择感到痛心,“要拯救妖族不能只从妖族身上入手,我所有教给你的知识就是为了让你彻底了解到万物的联系,你明白吗?我的女儿安特列芙。” ―― 安特列芙和纳布尔的谈话结束了,黑鹤才刚醒来,远见主人静止不动,便飞过去。忽然一个光盘从身边飞过,不久又来了一个,然后越来越多地从身边飘过,阻挡着黑鹤与安特列芙之间的路。黑鹤停步,身边即被众多星盘包围,无数的光环浮现,数不清的光链在蠢动;无限的时空里,光环与光链不断移动,围绕着安特列芙和黑鹤,散发着它美丽的荧光。 安特列芙在梦里所见的事情透过影像传入黑鹤心底,刚才的景象出现了――一个建造中的巨大建筑物。由铺设?环而形成的地面再见不到,外面的一层网又添了第二层、第三层金属网,最后被严严实实地“大地”围起来,形成一个人造星球。这时候飞到巨型星球纳布尔的飞船,其形状由长型变成扁圆形,“樊贝菲尔”。 黑鹤很高兴看见了这一幕,又见到从太阳分出一团火,从樊贝菲尔的插口进入人造行星纳布尔里面。世界静默了,一种可怕的安静笼罩于天地,怀着不安和期待,众人都提心吊胆地在另一个樊贝菲尔上等待。“有光了,有光了,曼恩曼夫开始运作,成功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传入黑鹤耳里,那种喜悦难以形容。 “火?”黑鹤疑惑着,可是纳布尔不会回答。纳布尔的火持续燃烧,完全没有冷却或者更加灼热的趋势。火的存在是必要的,曼恩曼夫是纳布尔的熔岩层,主宰着人造行星的能源供应,它还有另一种功能:重塑行星上所有物质。火就是纳布尔最为重要的工具,全靠这股不灭的热力,纳布尔迈向宇宙的旅行才不会中止。纳布尔,在母星上,其名字为“月亮”,但安特列芙和黑鹤均不知道的是,纳布尔诞生时就是一个与月球体积差不多的人造卫星,当它离开创造它的太阳系时已经比原来大了一半。跟随着纳布尔的脚步,另有数颗巨型人造行星开展旅途;而纳布尔曾途经几十个太阳系,每次逗留的时间不多,收集一些星辰的碎片就离开,偶尔停留也试过长期逗留,因为后者存在拥有生命的星球。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二十三话 (纳布尔篇)神石之名 纳布尔离开了母体行星,在空荡荡的宇宙空间不断移动,永无休止地持续旅程。它曾途经几十个太阳系,每次逗留的时间不多,收集一些星辰的碎片就离开,偶尔停留也试过长期逗留,因为后者存在拥有生命的星球。飘泊者之路是没有尽头的世界,他们是没有“家”的流浪者:回家的路过于漫长。“没有家的流浪者”,对纳布尔的居民也可以用这种称呼。 是的,“没有家”,纳布尔的母星在它离开后逐步走向消亡,并非是他们的过错,而是太阳失去动力。就在纳布尔被迫徘徊于蓝色行星的时空里,那边的太阳在宇宙璀灿烟花的背景下,光芒瞬间爆发,然后暗淡,最后消失。超越死亡,所谓新生,之后就是冷却,逐渐失去光亮的恒星。从蓝色星球上举目仰望,茫茫星空中找不到纳布尔的母星,透过巨型望远镜,那颗恒星正在发红,正在扩大。是的纳布尔看不见“母亲”的余辉,因为那强烈的光芒只到达大星系的中央,还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能到达蓝色星球的无数眼睛里。如今,纳布尔居民是宇宙的流浪者,属于大星系时空环链,他们早就如此了。只是母星之死这件事只有纳布尔知道,他向母亲报告信息,得到的却是其他“纳布尔”的回复。 在离开母亲怀抱和父亲的家之时,纳布尔庞大的身躯悄悄地起了变化,受到高层时空环链的影响,心柱的物理性质向着更高等的“心”产生变异:金属保护框架脱落之后,心柱完全没有任何物体支撑,黑色的物质占据了由奇异物质制造的柱体,外层则由熔岩包裹。心柱,就是纳布尔的核心,本已支撑起人造行星的一切,更拥有给予神石的能力。 但是到了今天,正如纳布尔所言,长期的封闭让居民的内心产生极坏的影响,对蓝色星球的态度改变了,骄傲、抗拒、厌恶、不屑,偏偏安特列芙就是回到有着这种心理的家庭。纳布尔却没有其子民的心情,一心想着摆脱困境、返回家族怀抱的它与安特列芙的黑色“艾克斯芮”互相连接起来。断裂的时空环链在樊贝菲尔的碑柱和纳布尔的心柱里产生涟漪,从某种方面而言心柱变得混乱,正在蜕变,不过仅仅是个开始。 关于“艾克斯芮”,必须解释一回:纳布尔的子民出生时就带着这么一颗小巧的石头,他们很快就发现这种石头拥有特别的能力,有实现愿望,有控制某种力量等等。当人们对这种奇怪现象见怪不怪的时候,当四个不同地方出生的婴儿没有这些石头的时候,所有的人都非常奇怪地把这消息当成大新闻。生下他们的父母失望不已,觉得自己被纳布尔抛弃,可是这四个婴儿并非全无力量,从小就掌握力量的使用,大地的颤动、清水的流淌、烈火的明亮、轻风的吹拂,四个孩子各有力量,也能相互交流,他们彼此呼唤彼此了解,这种能力不是拥有“神石”的人可以拥有的。 “使者。”后来,人们知道这不时出现的四个婴儿其实就是石头“艾克斯芮”。人们在发现婴儿的事后,称呼这些从心柱生出来的石头为“艾克斯芮”,意为连接者。拥有“艾克斯芮”的人能够利用其力量和对应的物体连接起来,能够运用其力量去看属于同种力量的所有事物。安特列芙在阴间酸土之地的时候就能转移空间,在灵殿的时候就已经掌握了时间转换,到了冥界的时候也掌握了“看见”,看见过去、现在、未来,完全不受时空限制;在人间,少女的她已经掌握透过时空变化了解对方的状况:这是她的能力,拥有黑色球形“艾克斯芮”之人的力量;而那四个使者就是为了守护这样的人而来。 “艾克斯芮”在蓝色星球上被称为“神石”确实有其道理,但是蓝色星球上所见的“艾克斯芮”只有一种形态――球体。其实在纳布尔,神石的形态相当丰富,扁平的、拱形的、两尖的、中间凹陷的,菱形的、方形的、圆形的、不规则形的,单是这两项就已令“艾克斯芮”的形状千变万化,更不用说配合颜色的差异,同一时候,同时出现相同形状颜色的“艾克斯芮”是不可能的事,上亿的变化和只有百万人口的纳布尔居民,决不容易出现相同。例如康丽拥有的是玫瑰色的心形“艾克斯芮”,科舍艾利是蓝青色的台形“艾克斯芮”,古费力思手里拿的是深褐色方尖形“艾克斯芮”。 “艾克斯芮”有个奇怪的习惯,伴随着同伴的死而消失,回到心柱重新塑造。大家都把神石这一习惯当作常事,不以为然。不过因为“艾克斯芮”从来不受人控制,因此没有人能因此获得永生。 在所有当中“艾克斯芮”,只有一颗是例外,它完全归属于心柱,独立运作,不会与同伴共同生死――它是黑色球体“艾克斯芮”,也就是安特列芙所拥有的。这颗“艾克斯芮”可以说是心柱的分身,其实早在纳布尔成型前就已经诞生,并能自行选择同伴。被黑色球体“艾克斯芮”选中的孩子能掌握纳布尔的运作方式,人们慢慢发现这样的孩子不仅拥有无可取代的力量,而且掌握知识的能力比较强,因而成为纳布尔的指定领导者。纳布尔的居民以拥有这种孩子为荣,可惜的是正如科舍艾利所言,这种孩子大多在另一个星球死亡,绝不会成为纳布尔的领导者。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二十四话 (纳布尔篇)两人一体 关于“艾克斯芮”的事到此为止,多余的解释不必再言,反正这些是纳布尔本想对安特列芙说的话却变成是对黑鹤的话,由樊贝菲尔道出:“‘艾克斯芮’会引导安特列芙小姐,因此纳布尔才会出现,才会唠叨地说了一大堆事情,这些都是必须的,对安特列芙小姐而言,一切都是了解世界所必需的知识。” 黑鹤远观安特列芙安详的睡脸,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身旁经过,于是道:“是纳布尔吗?对主人的话结束了?还是说有话对我说?” 纳布尔见黑鹤说出自己的心思,也不隐瞒,开门见山地说道:“黑鹤,不,你是时空环链的分身,我想请你帮助我的女儿安特列芙,她想守护被她伤害的人。” 黑鹤浅浅一笑,化成人型,把视线从安特列芙身上转移到布满“元”的空间里,慢慢地说着:“是妖族啊,那真是太可怜了。主人她已经发现真相,要为那时候的冲动付出代价:如果这就是她的愿望,我只会帮到底。纳布尔,今后一定要让主人回去蓝色星球,就算让她在那里死去,永远不能回来,也要让她回去。” 纳布尔心有同感,也带点儿痛惜之情:“那当然,如果不让她回去就什么也做不了。在一个太阳系待的时间长了,就会与这个地方融合起来,到那时候要离开就太晚了,所以不管牺牲多少,我一定要摆脱束缚,一定要摆脱这个太阳系的约束。”纳布尔坚定的决心。 黑鹤听了,长呼一口气,道:“果然不出所料,你很希望离开这里,却没法摆脱我的束缚。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我是不能自己决定自己的生存方式,与你还有蓝色星球上的人不一样。不管去何地何方,大家都是这个宇宙里渺小的一部分,是不可能脱离这个世界而单独存在,我们需要空间,需要一个让我们存在的世界,而宇宙就是这种时空的存在。”黑鹤的声音变了,那种成熟而低沉的声音变成了温柔而娇嫩的声音,是安特列芙的声音。 纳布尔一愣,问:“安特列芙,你没睡吗?” 黑鹤呵呵笑道:“睡着了,但也是清醒的,我,黑鹤,已经与主人安特列芙融合成一体,我们之间彼此有间隔,却是相连相通的。” “既然有间隔,又何来相连相通?”不知为何,这些玄话居然难倒纳布尔。 安特列芙的声音轻盈而响亮,即使在广袤无垠的世界里也能荡起回音:“有间隔是因为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我们有各自的思想,各自的处世态度;相连的是我们的交流,相通的是我们的皮肤,接触就能传达彼此之间的想法,交流彼此之间的意见,我和黑鹤已成为一体,已经与你所希望的结果迈出重要的一步。” 纳布尔想了想,道:“原来如此,安特列芙她一旦死亡,就会与时空环链融合,**会完全融化在时空环链之中,再也不必回到这个纳布尔或者是蓝色星球。” 黑鹤笑道:“说对了,其实主人和我融合一起不是她的本心。” “唔?”纳布尔对黑鹤的话感到莫名其妙,忍不住问是怎么一回事。 黑鹤仍以安特列芙的声音说话:“你应该没能从主人的记忆中找到她的过去。她诞生在一个死人的国度,并在那里得到我,从那时候起我就与她,与宁亚穗,与安特列芙一起生活,一起穿越时空,一起旅行,一起成长。我们是按彼此的意志一起做事,但我们绝对不会做同样的事,因为我们是不一样的。” 纳布尔道:“我还是不能明白,黑鹤,既然你是时空环链的分身,为何要找安特列芙?” 黑鹤道:“时空环链就是我,我就是时空环链,我有宏特赖恩的思念,也怀着奥斯罗德的心愿。时空环链是意志的存在,却并非是语言和动作来表示,正如你传授给安特列芙所有的知识所言,宇宙万物是以简单的物理化学形式来进行活动的,这就是我的活动方式,一条‘简单的线’。正因为如此,身为时空环链本身的我才需要一个代言人,把运转方式以大家能接受的方式传授于大家的意识里。现在的代言人是由数个不同身份之人的混合体,但是作为宏特赖恩或者奥斯罗德的意识已经到了极限,如果没有一个拥有足够思想意识的人来取代的话,我就会无法表达自己的心,所以必须找到一个新的灵魂,安特列芙――或者宁亚穗是理想的人选,她的经历、她的觉悟,完完全全可以成为继承者。” “这是你希望得到的吗?”纳布尔道。 黑鹤道:“看来我们是殊途同归,安特列芙是只棋子,也不是只棋子。她在离开阴间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归属,所以她才会按照尊长老的指示前往人间寻找未来。不过在她找到未来的时候就碰上这种事情,是命运的安排,还是本身的选择,那已经没有关系――路有许多,任由大家自己选择,是生路是死路,是希望的出口还是绝望的死胡同,惟有走过后才会真正体会。主人她从她的继母那里获得了生命中的第二个提示,‘用行动去证明想法是否正确’,而主人她也从北方龙王口中了解到冲突,从阴间的生活和狩猎区的变故中体会到痛苦。从今以后,她将会选择自己前进的路,然后走向同一个结局。”温柔的安特列芙的声音逐渐远去,剩下的是黑鹤沉重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这两主仆又转换位置,“这就是我的未来。”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二十五话 (纳布尔篇)视象 “真是残忍。”纳布尔淡淡地忽略过后面的话,说着要去办事,让黑鹤独个儿等待。 黑鹤沉默了,不是因为对方轻描淡写地责备,也并非是因为他的不辞而别,而是因为安特列芙从睡眠中醒来。少女慢慢地睁开双目,一条缝隙里露出水灵灵的眼瞳;她精神颇佳,可话语不大清晰:“你们俩一直在我身边谈话吗?”心柱与碑柱之间存在壁垒,壁垒两旁都是黑暗的混沌空间,却是在纳布尔心里的世界,可以说这个壁垒是双重的。 黑鹤问:“主人,我们的话,你全都听见了?” 安特列芙点头道:“在睡梦中巩固记忆,梦也是平常所思所想的反映,你们刚才讲的一切都是我从很久以前就已看见,记在心底的事。纳布尔的长篇大论,我才刚明白一些,还远远足够,看来纳布尔说对了,超越我知识水平的文明果然不容易理解,也不容易接受。”就连黑鹤也觉得安特列芙受到相当的冲击,可是真正的部分仍未领悟,因此话语中带着那么一点自信。安特列芙停顿了一刻,严肃地说道:“正如尊长老所言,我的未来在人间:我要为自己的过错背负重任。”安特列芙举目微笑,伸手碰触无形的壁垒,抓住藏身在樊贝菲尔方尖碑柱里的黑鹤,迅速地扯到身边,一下子搂着对方。黑鹤透过接触知道安特列芙想获得安慰,那是长期逗留在黑暗和冰冷的空间里所引起的心情,但她没有安慰主人,而是化成一团烟雾,包裹着对方的身体,给予一种奇妙的温暖气息。安特列芙从黑鹤怀里取回两颗黑色的小球,看着罗杰和虚丰沉睡的脸庞,不安和迷惘削去许多,于是再度开腔:“你愿意和我融合一体吗?” 黑鹤摇头道:“不,不是一定要,而是必须,主人,如果我们不融合成一体就不能理解时空环链的真谛,不能把这份真谛转述给任何人,这就是我选择纳布尔作为现身之地的原因。纳布尔的中央庭柱是时空环链本身力量的凝聚,因此也是我本身。主人,你不管走怎么样的路,结果都是一样,而我始终是我,我是时空环链。那么你呢?安特列芙,我的主人,你的心又在什么地方?” “我的心在什么地方?”安特列芙呆然反问,没等黑鹤发问,乐着道:“你啊,这么小的事也来问吗?我和你相处那么久,难道你就一点心灵相通的感觉都没有吗?我想什么,我的心在什么地方,你不用问也应该知道。好了,不说这个,纳布尔,关于睡觉前你说的话,能够再跟我说一次吗?我想知道一件事,那段话的真正意思。在我清醒的时候就已经看见了荒芜的大地,在我沉睡的时候那片土地的空虚占据了我的视野――时空环链断了,那个世界就一片荒凉,如果真是如此,只要我连接时空环链就能解决一切吗?”显然安特列芙忘记纳布尔要去办事。 “你看到了什么?”纳布尔突然插口发问。 安特列芙一点也没有被吓倒,甚至不在乎对方悄悄返回,而是很平静地把自己所见的景象一一道出。原来早在纳布尔结束上次谈话的时候,安特列芙的视野里出现了金善的身影。是的,少女从纳布尔前身的灾难看到毁灭的可能,从而激发了她对金善的关注,看到远未发生的悲剧。现在的她什么也做不了,过去也好,未来也好,都是伸手所不能及的世界。丈夫金善的方脸庞依然挂着忧郁和温柔的微笑,却令安特列芙感到痛苦;她还未来得及细想,金善的身影消失了,展现于眼前的是高楼林立的都市以及荒芜的大地。安特列芙把眼里所见的影像和心底的感受一一告诉纳布尔,并补充道:“广阔的海域变成了黑色,无数鱼类的尸体铺满海面,水里一片死寂;广阔的大地全变成了黄色,绿色的森林和草原退缩到水岸边,动物找不到多少只……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是荒凉吧。这是我破坏时空环链的结果吗?” 纳布尔沉默了非常长的一段时间后才回答道:“未必,虽然破坏时空环链会导致物质流动的变更,但必须是在某些特定条件下才能实现,例如大范围的灭绝或者文明的大跃进,或许你造成的是一个契机,使得某些东西正在变更。不过说句实话,被你封印的那个族群将面临死亡,是灭绝。” “我要怎么办?” 纳布尔反问道:“我的女儿安特列芙啊,你的愿望是什么呢?” 安特列芙刹那静默,盘膝而坐,闭目沉思。许久,她略略抬头,让黑鹤的烟雾稍稍退却,重新返回充满“元”的虚无空间里,并伸手触摸飘过来的“元”,才慢慢说道:“这种景象和时空环链的断裂有关系吗?”迷惘的少女不能肯定自己的心意所向,不确定的话语中带着哀伤和疑惑。 黑鹤道:“是有关系。” 纳布尔重复道:“是有关系,不过我的女儿安特列芙,黑鹤,你们正在学习吧,相比起宏特赖恩,你们共同学习是比他单独一人更加有利,可是这也得循序渐进地学习,像之前我的循循善诱,结果还是未能尽如人意。既然安特列芙你问到这事了,那么我也可以向你们解说。好了,我们回到樊贝菲尔,从蓝色星球回来的樊贝菲尔上已经不存在‘人’,他们担心安特列芙你而四处奔波,结果正中下怀。” “正中下怀?”纳布尔地自己的举动非常骄傲,安特列芙听罢懒散地打个哈欠。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二十六话 (纳布尔篇)少女的愿望 “果然看到了最残酷的悲剧。”这是纳布尔在听完安特列芙对蓝色星球的描述后所发出的感叹,可它现在听到了偏离话题的东西。 “正中下怀?”纳布尔地自己的举动非常骄傲,安特列芙懒散地打个哈欠,对徘徊在四周而对纳布尔的话感到困惑的黑鹤解释道:“那当然是正中下怀,他们收集的信息只是关于我的部分,关于你的一概藏起来。他们为了追踪我的行踪而不断奔波,落得身心疲倦,最后毫无反抗地被纳布尔捉住,作为我们的保护盾牌。真是想得周到,利用已有的规定把无关之人都赶走,利用空间转移以牵制对方的活动,这样的举动是通过深思熟虑做的,纳布尔从一开始就和黑色‘艾克斯芮’说好的,控制我的命运。” 纳布尔听见安特列芙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以为她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于是在心柱里刮起暴风,把安特列芙和黑鹤吹起来,笑道:“这一点也不像你,安特列芙,清醒点,你要了解时空环链的事就必须保持清醒,不然就像上次一样,说了再说就没意思。而且你们也不能在这里逗留太长时间,如果长时间保持这种状态可不行。” 安特列芙似乎被风刮醒了,一下子睁开眼睛,站稳脚跟,伸展双手,轻轻跳跃,立即从狂躁的风暴中飞速脱离。“对不起啊,纳布尔,我想欺骗你看来是不可能的了,好吧,你一开始就做好一切准备,等到合适的机会利用我去蓝色星球,去见识那个世界的低劣,然后破坏它,对不?可是你失算了:第一,我比你先一步破坏时空环链,因而没法在保存德古鲁家族的同时夺取他们的力量。” “多说闲话了,我的女儿安特列芙。”纳布尔不满地责备道,“快告诉我,你的愿望是什么?” 安特列芙一下子安静下来,坐下来思考,四周立即陷入虚无的寂静中。黑鹤远远看着,静静等着,时间分秒而过,但究竟经过了多长时间是算不出来:在没有参照物的世界,让黑鹤度过漫长时间的是胡思乱想。许久,安特列芙压低了语气,微微张口,说道:“我想让金善在蓝色星球活下去,而且活得比过去更好。”她低着头,一滴滴晶莹的泪珠掉落,沾湿了绛紫色的衣裳,轻微扳动的嘴唇里透出几个字眼:“妖族的死亡,某些生物的过度繁盛,人类的破坏,战争以及污染。” 纳布尔知道安特列芙能够用眼睛去看未来发生的事,这不奇怪,奇怪的是面前的少女居然明白到破坏者的身份,也就是说那个契机的条件成立了。他想了想,然后断断续续地道:“我的女儿安特列芙,你想要保护你的亲人就必须恢复原来的面貌,而令时空环链恢复到原来的循环当中,那就需要连接已经断裂的空间之环。可是一旦这么做,你将要面临不能回头的路。要连接时空环链必须利用四位使者的力量,而四位使者之一的霍和已经死了,没有他在的世界,你只能用你自己的身体化成‘时空环链’的一部分,也就等于牺牲你自己的生命。”安特列芙耐心听完纳布尔的解释,不道一言。“我的女儿安特列芙,你真的要这么做吗?”同意。“就为了一个人?” “他是我丈夫。”安特列芙眼泛泪光,“如果因为我的封印而令妖族面对死亡,这就是我所犯下的错误,我必须承担;就算面对牺牲和毁灭,我仍旧希望大家能够继续生存,迎接未来的降临,因为他们都是我的亲人。” “就算看不到也要想得出来。”这是尊长老给宁亚穗留下的遗言之一,现在的宁亚穗――安特列芙就是在看到纳布尔的过去而想到了金善的安全,在看到金善的影子的时候也看到了某些改变,用眼睛观察看到的是表象,用心去思索才会在众多表象中找到些许真相。安特列芙看到了金善的消失和大地的荒芜,想到的是自己的错误。不过纳布尔也告诉她“这并非是她全部的错,因为这是个契机。”应该怎么说呢?安特列芙在想:“如果说是机遇问题,到底……金善的消失或许是我的错,但大地荒芜又是怎么一回事?” 纳布尔发现安特列芙陷入静思之中,尽管不大愿意打断对方的思考,可是有些话是不能不说的:“我的女儿安特列芙,先别思考如何去挽救你的亲人,也先别试图以单一方向寻找问题的根源,因为你和我都知道是你封印了他们。” 安特列芙摇头道:“不是这样,我在想为什么我看见大地变得荒芜,这应该与我封印妖族的事无关,是不是?我想不到任何原因能让大地变成这样,我想不到。” “难道那句‘人类的破坏’是冲口而出的话吗?”纳布尔瞬间沉默了,“本来以为她是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话,但现在的情况是无意识的梦呓。”想到这里,纳布尔不由得从心底发出感叹:“这不能怪你,我的女儿安特列芙。”他道,“之前我所有的话都是为了能够让你适应樊贝菲尔的生活而说的,我本来希望你破坏时空环链和夺回黑色‘艾克斯芮’力量为目标,这样的话你就不需要太多的信息,只要能够理解樊贝菲尔的运作就可以了。只是如果你要拯救妖族,那就需要比这更深的理论,这可不是现在的你能够全面理解的,即使如此也愿意接受吗?” 安特列芙想了很久才缓慢地道:“愿意。”依旧是那种不肯定的语气。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二十七话 (纳布尔篇)铁则 “看来你很不确定自己的心意。”纳布尔略略抒缓了语气,道,“这也难怪,毕竟单单接受樊贝菲尔和我纳布尔的理论就已非简单之事,如果要在这方面更进一步去理解的话,恐怕不仅会让你无法承受,更可能无法接受。呵……”这是叹息而非笑声。“你先看看这些画面再回答我吧。”话是如此,其实是因为纳布尔有工作而不得不暂时离开少女的身边。 在纳布尔离开的同时,安特列芙眼前又一次浮现了那场灾难的情景:对不起了,这是重复播放梦里的画面。悲剧发生以后,纳布尔的母星暂时性地沉默、通讯中断了,交流站由以前的方形框架接替。沉默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人们很快就站起来,一艘飞船从星球上起飞,划破天空的宁静,踏上了检查“希思哥利”的路,踏出了灾难后的第一步。安特列芙感到欣慰,这是她长久以来失去的感觉,上次是在离开阴间的时候。“纳布尔。”她只是轻声呼唤对方,但没有进一步说明心中所思的疑问。接下来是一阵静寂,四周的空气或是液体或是固体保持着温暖,许许多多安特列芙感觉不到的细微东西正透过皮肤、内脏向全身流动,把里面的某些成分转换除了。 飞船回去了,在星球的气圈中划出一条火带。过了一会儿,从方形框架陆陆续续飞出几十艘飞船,停留在宇宙废墟上,收集残件,就在原地重建新的城堡。中央的框架不变,依然由金属大柱支撑,安特列芙注意到,新建筑物的框架比原来的要大,但是看里面一层的金属环和第一层的包裹网,已经比以前的庞大几倍。 “他们居然这么做?居然在用损坏的东西,那应该是无用之物。这样做不怕吗?这样做的话,星球上的矿产不会很快枯竭吗?”安特列芙惊讶而好奇地问,但更多的是疑惑,这些问题就代表了现在她的认识,或者说是没有完全消化纳布尔信息的她自然而然的反应。 纳布尔恰巧回来,刚好把安特列芙的话听完,本应该回答对方的话,却反问道:“安特列芙,你觉得资源会枯竭吗?” “不知道。”安特列芙道:“我只知道那个蓝色星球上的事,我们所用的都来自于自然,吃的是野生的或者是种植的植物,又或者是饲养的动物,身上的衣服是编织植物、动物纤维而成的,手中的装饰物是从矿物中来的,所用的东西也是一样。” 安特列芙说到这里停顿了,纳布尔补充道:“你喝的水也一样只取自河流雨水,然后回归河流对吧。你再好好想想,你是怎么用你的东西?记住,‘简单的线’。” 安特列芙想了想,道:“挖、制、买、用、丢,好像真的是在一条线上活动。” “丢,对,在你的活动中,在蓝色星球的文明活动中‘丢’是最后的结果。”纳布尔温柔的声音忽然变得严厉,“安特列芙,你要记住一件事:当抛弃一件物体的同时也将失去资源:这是宇宙旅行的铁则。” 安特列芙不解地呆看着新建的“纳布尔”,看着它的内环铺上了厚厚的“土地”,中央大柱的银色正在蜕变,一块一块地剥落,露出里面纯黑色的碑柱,无数支柱也经过类似的变化,然后在大网完全关闭前,大环内的世界已轮廓清晰,一道光从最后的缝隙射出来,“亮了亮了。”欢呼声从不同的地方传入安特列芙耳中,激起她的困惑:“那句话能够再重复一次吗?” 纳布尔平静地答道:“当抛弃一件物体的同时也将失去资源:这就是宇宙旅行的铁则。” “什么?”安特列芙还是处于困惑当中,“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低头思考,抬头的时候发现纳布尔已经变成了一个滚圆的球体。画面到此为止,光的影像慢慢消退,最后只留下一片黑暗。才那么一刻,无数细小的“元”再度占据这份空虚的时空。 纳布尔声音由严厉疏缓过来:“我的女儿安特列芙,你从小就生活在蓝色星球上,所接受的也是他们的思想,所认识的是他们的观念;不过你要明白这个世界的空间是物质流动的场所。”安特列芙沉默了。“时空环链的含义是什么?就是大循环。生物有着各自的生存方式,它们的存在也是时空环链的其中一部分,作为物质流动的一部分,一条‘简单的线’。我曾经跟你解释过时空环链的事,也向你解说了世界的运作方式,那么你也应该明白当中的意思,难道你一直觉得自己是世界以外的存在?”安特列芙摇头,仍不说话。“遗憾的是,任何人、任何生物、任何物体都不能把自己拒绝于世界之外,甚至所有生物自行创造的物品也一样,所有的一切都是由相同的原始粒子构成,没有例外者。” 安特列芙想起奥斯罗德的话,喃喃而言:“‘万物皆以基本元素构成。’你刚才的话就是指这点吗?” “是的。”简洁地回答后,纳布尔等待着安特列芙说出自己想出来的答案。 安特列芙想了好一会儿,却问:“这些我都清楚了解,那抛弃物体就等于失去资源这种事又怎么解释?用‘简单的线’是解释不了你所说的话;不过如果是时空环链的大循环,好像也能理解一点点,就一点点而已。” 纳布尔叹道:“果然不出所料,单单说明时空环链的意思就已超越你目前的理解力,凭此时此刻的你还不足以真正了解‘简单的线’。”是真的。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二十八话 (纳布尔篇)困惑 纳布尔叹道:“果然不出所料,单单说明时空环链的意思就已超越你目前的理解力,现在要进一步说明文明与自然之间的联系,凭此时此刻的你还不足以真正了解‘简单的线’。那好吧,我的女儿安特列芙,我们从‘简单的线’出发,看看时空环链的空间之环和文明的关系。” 安特列芙兴奋地点头道:“好。” 纳布尔明知安特列芙不可能听清楚想明白,却不能不想着时间不多的问题,也要考虑对方的承受能力,于是缓缓而道:“世界不非孤立而静止的,运动才是永恒的,这道理太简单了,简单到以至于大家把它忽略。运动的方式就是‘简单的线’,不过如你刚才所言,你所需要的一切皆从身体以外的地方取来,从矿产到生物,从古到今所用的一切最后都被抛弃。是不是很简单,我的子民、蓝色星球上的生物每天都是如此生活,如此维持生命,因为所有生物都是使用者;有一点,安特列芙你是知道的,那就是大家的愿望,是趋向稳定生活的共同心愿:不要改变现状,不许破坏,运用各种手段阻止灾难和和任何变化产生,你也曾经这么想吧?” “一直都这么想,只是境遇不让我选择:我很享受灵殿的生活,却不能留在那里;我十分希望尊长老一直活着,但他走了;我希望……”安特列芙越往下说,声音就越低,到后来根本听不见。 纳布尔并不需要安特列芙亲口说出自己的感受,他很清楚少女的心:“又一个漂泊者。”纳布尔不会道出想法,并打断对方的喃语:“是的,我们希望稳定的生活环境,却与世界规律相违背:永远地保留一件物体,对世界而言就代表着流动的消失以及静默的死亡。很讽刺吧,当生物的愿望和世界运作发生冲突的时候,我们又作出什么样的选择?”纳布尔以问题结束一次论述,还是要等待安特列芙的答案。 安特列芙想了许久也仅仅想出前者,正要说话又把想法吞回去,脑海里不断徘徊着“简单的线”和“时空环链”的名字,纳布尔刻意说出来的名词“大循环”对少女也产生了一定影响:“纳布尔时时刻刻在提醒我物质的流动,难道说比起生物追求稳定的心愿,物质流动更加重要吗?” “对,就是这样。”纳布尔道,“如果你追求稳定,不要改变,那么也请你别从外面取来所需之物,因为索取也是一种改变。为了保护和维持生命,流动是必要的;‘简单的线’遵循的就是这个道理,而我们需要的是掌握这种流动的方式。当然,你已经明白了世界的运作,也应该懂得从这方面出发思考世界,我的女儿安特列芙。” “前面的有些明白,后面还是有点困惑。”安特列芙面对着纳布尔的笑声,心情刹时变得低落,声音也变得阴沉。 纳布尔道:“简而言之就是你的生活方式要形成正确的空间之环,而不是以‘简单的线’这种方式直线前进。好了,我的女儿安特列芙,讨论了这么多事情,你应该有所理解。”纳布尔说毕,见少女沉思中带点儿倦意,又道:“别这样,你还要回去蓝色星球实现你的愿望,这些知识是必不可少的,要知道挽救妖族并非单单是解除封印或者让他们与人类文明融合那么简单,你已经看见了世界未来的变化,那么人类也好,妖族也好,谁也不能在这场灾难中置身事外。你回去的时候一定要记住这点,可我不放心:你应该没这么快就能全面理解我的话,趁樊贝菲尔离开前我把要说的事交给樊贝菲尔,你需要的时候就利用‘艾克斯芮’取出来。”纳布尔意识到安特列芙目前的精神状态,多说反而会引起混乱,还是不说为妙。 安特列芙笑笑说道:“纳布儿,你一开始就已经和黑色‘艾克斯芮’串通,等到合适的机会利用我去蓝色星球,去见识那个世界的低劣,然后破坏它,对不?可是你失算了,因为时空环链的分身黑鹤伴随着我,与我连接成一体,因而让我在不知不觉中与黑色‘艾克斯芮’融合,因而看到了更远。我从你跟我说过去的故事时就知道你一定会让我回去,一定要实现你回到宇宙的愿望,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因为你不想得到蓝色星球。为什么?如果你不需要得到蓝色星球的资源,那么纳布尔你是如何在宇宙里生存?最后的是,时空环链的环和纳布尔你的关系,我一直都没有弄清楚,你说得太乱了,要我怎么样才能明白多一些?”说话间,安特列芙已经回到了樊贝菲尔,站在碑柱旁,静默地想着。 “我还以为你聪明,不过如此。”纳布尔说道,“再说一遍,我是个完全的自主星球,这里没有废弃物,全部东西都可以利用在地墁里流动的岩浆的热力来循环。所有的东西都可以通过这种流动来重新运用,以不同的方式回到生物体内。我不想得到蓝色星球是因为我没有那种需要,而且看得见未来的你应该知道,蓝色星球上的文明需要资源,一旦资源丧失,他们就会灭亡,是自取灭亡。” “为什么?” “你不已经说了吗,从一开始就开发已知的资源,然后把不要的废物丢弃,安特列芙,你和蓝色星球上的人一样,用着这种生活方式。我曾说过‘当抛弃一件物体的时候,也同时失去资源。’”纳布儿对反反复复的话已经显出不耐烦的情绪。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二十九话 (纳布尔篇)返回地面 “你不已经说了吗,从一开始就开发已知的资源,然后把不要的废物丢弃,安特列芙,你和蓝色星球上的人一样,用着这种生活方式。我曾说过‘当抛弃一件物体的时候,也同时失去资源。’”纳布儿对反反复复的话已经显出不耐烦的情绪,“以你现在的学识,你应该不会明白当中的真谛,你一定要从错误中学会,从灾难中明白,世界需要什么,你一定要从你自己的角度转向另一个角度看世界,惟有如此,刚才你所提的问题才能真正解决。” 安特列芙没有太多表示,从纳布尔急促的话语中感觉到时间不再等待自己,于是道:“既然如此,我现在再逗留在心柱也没有多大意义,能让我出去吗?” 纳布尔早想着如此,现在由对方提出来,更是乐得笑颜展露:“当然可以,我的女儿安特列芙,你是时候出去适应一下樊贝菲尔的生活。”那有什么生活可言?现在的那座樊贝菲尔不存在一人,是个空虚的世界,是个孤独的世界。纳布尔一边执行工作一边诱导安特列芙,身心疲倦不堪,能够获得休息,也就不多说话,先行告别少女和黑鹤,迅速离开心柱。 穿过心柱与碑柱的壁垒,从碑柱里出来,安特列芙感到全身疲倦和麻痹,双脚站不稳而跌倒在地。黑鹤的烟雾团迅速凝聚,化成人的形态,急忙伸手扶起主人,关切地问道:“怎么了,还是不舒服吗?”人型的黑鹤扶着安特列芙的胳膊,但是安特列芙不愿站起来,微微挥手,让黑鹤退后一步,给自己腾出空间。黑鹤又问:“怎么了?” 安特列芙喘息着道:“终于从樊贝菲尔的碑柱脱离出来,手脚有点麻痹,不容易控制,我想坐坐,等身体适应以后才出去。说起来,这里的空气很沉闷。”黑鹤环顾四周,看见周围一片漆黑,碑柱蓝蓝的荧光落在自己脚下,并没有照出影子。这个地方是与樊贝菲尔接触的大室,整个充满了令人头脑发胀的空气,难怪安特列芙觉得不舒服。 黑色的碑柱突然插口说话:“安特列芙小姐,这样子好些吧。”话音刚落,一阵清凉的风从上面吹拂而下,刮过安特列芙和黑鹤的身体,带来了一点冰水。 黑鹤打个冷颤,道:“喂,不要这么冷,我们受不了。”话音刚落,空气暖和了,仍没能全部驱散闷气。 安特列芙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头脑稍微冷静下来,到这时候才抬起头,露出红润的圆脸,笑着说道:“没关系,我们离开这里就可以了,那么纳布尔……” “我是樊贝菲尔。”沉重的声音传来,听起来一点也不像纳布尔那种和蔼老人诱导年轻人的友善话语。 “樊贝菲尔,我们能去什么地方?”安特列芙问道。 樊贝菲尔对安特列芙的问题感到意外,愣了一会儿才道:“到地面去,看你的样子应该还站不起来,我来帮你好了。”正说着,高不可攀的天花板出现一个小缺口,透过这个小如针头的孔洞,两人看见了苍白的天空,地面开始震动,一块圆形的地板承托着两人往上移动。冰凉的空气忽然停止传输,涌入安特列芙口鼻里的是带着清新气息的花味。天花板上的孔洞并不如她想象的那么狭小,这是个直径与碑柱一样大的洞,圆形的板子在孔洞的空隙中显得小巧,天空的白色原来是来自云朵,透过丝状云朵的缝隙,安特列芙看到了蓝天。没有太阳的天空,光是从何而来的?“光是从天幕上的电离层发出来的。”樊贝菲尔的声音从碑柱里传出来,那种深沉的声音与纳布尔的尖声很不一样,这种声音如同水流入安特列芙的心底,又如同大山压在安特列芙身上,让人喘不过气来。 “天幕,是人造天幕,真厉害,蓝色星球上就没法做这种东西。”安特列芙一边赞叹一边观察四周景物。圆形地板浮在半空,然后在碑柱四周的水底冒出一条黑色金属桥,取代了地板,承托起安特列芙和黑鹤。圆形的地板没有回到下面的密室,它悠然地滑过黑色金属桥中间的空洞,溜到不知什么地方去。桥在碑柱四周围成一个圈,又伸出另外三条桥臂,连接着环湖外的地面。安特列芙坐在桥上的一角,看着四周。 天空是一块圆形的幕,云朵是由环绕在天幕中央的细孔里释放出来,是晴天是阴天,是雨是雾是雪都是由樊贝菲尔控制,然后在天空下,是一片寂静的世界。高高低低的建筑物错落有致地分布在樊贝菲尔里面,大小植物沿着各自的生活方式,或攀沿或直立地生长在这片人工土地上。安特列芙低声自问:“是不是所有的樊贝菲尔都是这个模样呢?” 樊贝菲尔答道:“不是,我们有上白万个兄弟,不是每个兄弟的容貌一样,像这里,全部都是城市的樊贝菲尔,大概只占总数目的百分之三,大部分的樊贝菲尔都是自然景观和小型城市混合,大约有百分之三十的樊贝菲尔属于独立的自然景观系统,也就是连一个聚居的小镇也不存在。通过这些不同类型的樊贝菲尔,纳布尔将我们的物质与地核深处的物质相互交流,因而能形成正式的空间交流。” “这是你樊贝菲尔的功能?” 樊贝菲尔道:“整个纳布尔都是以不断流动的物质来保持持久的运作,别看我们樊贝菲尔好象是静止的东西,但是经过长时间你就会发现这些建筑物也在不断变化。”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三十话 (纳布尔篇)天空下 樊贝菲尔平静地说着话:“每隔一段时间,建筑物的里面物质就已经焕然一新,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种化学结构。也就是说……”它不能不平静,纳布尔正在把大量信息从心柱传递过来,令平常不爱活动的樊贝菲尔有点应接不暇。 “也就是说樊贝菲尔也好,纳布尔也好,都是生物,一种看似没有活动力的‘生物体’,以生物用以非生物物质制造的‘生物’,真让人兴奋,这里的一切都是活的,你的意思是这样吧。”安特列芙笑道。她已经休息够了,站起来眺望周围,从那么苍白的建筑物上寻找什么。这里太安静,安静得一点像样的声音也没有;这里也太空旷,没有活动之物的存在,即使高楼林立也依然觉得虚无。“太静了。”安特列芙从心底发出感叹,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孤独,奇怪的是当年古特提列图的痛苦和后来离开小堡纽伦时的兴奋掩盖了孤独感觉,此刻无事可做的她终于真正体会到孤独了。 黑鹤之前已在这片“大地”逗留过,那时候已知这里的静寂,一点也不惊讶,安稳道:“因为委员会不允许别人进入,能够进来的三人――你父亲科舍艾利、医生古费立思和委员会成员比恩沃夫都被纳布尔用计封印了,所以这里安静也不奇怪。”人型慢慢蜕变,外衣脱去,露出尖尖的喙,长长的脖子,可鼓圆的身子却藏在烟雾团里。“其实呢,我一直生活在安静的世界里,在时空环链的世界,声音是没有的,也没有任何东西,所以来到这个世界一时之间也分不出来。主人,看来我和你来到纳布尔的时间长了,就连过去在蓝色星球上的阴间和人间的生活也快忘记了,我们是不是要让这里变得活跃点?” 安特列芙听见黑鹤的笑声,和乐呵呵地道:“很久没有听见你这些调皮话。让这里活跃点不是不可以,但到了那时候你也会觉得不满。” 黑鹤看着天空,听着主人安特列芙说话,笑道:“也对,贪婪的念头是无休止的,今天已经得到的,明天就会想得到更好的东西,不管是何人,都存在这种想法。但是主人,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留在这片荒芜的人造世界里,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做不了?”安特列芙笑了笑,抬起头,一下子躺下,双手展开,长长地深呼吸让新鲜空气进入肺心,过了酗酒才道:“不对,在如此清静的地方,我可以好好思考纳布尔的话。他那些话实在太深奥,什么‘简单的线’,什么‘城市就是生态圈’,什么‘转世之木’,什么‘失去狼的鹿’,什么‘对自然知识的集结与创造’,什么‘开拓者’,什么‘使用者’,还有‘宇宙旅行的铁则’,这些事情我还远远未能理解清楚。可是,尊长老说过这里有我需要的东西,如果纳布尔所有的话都是我所需要的东西,那么我应该从什么地方开始想起?”安特列芙愣了一刻,又道:“对了,要‘挽救妖族并非单单是解除封印或者让他们与人类文明融合那么简单’,又是什么意思,为什么?” 黑鹤没有打断安特列芙思考问题时的专注,沉默着张望四周。它不想回答少女的问题,不是没有必要,而是不知道。樊贝菲尔似乎察觉到安特列芙的不安,从地底冒出来的部分忽然闪烁起浅蓝色荧光。伴随着荧光越来越强烈,最后变成耀眼的光芒,这座巨型人造浮萍终于再度开腔,却是阴沉的语调:“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虽然比不上纳布尔,我樊贝菲尔能做的事可多着呢。” 安特列芙用手从后支撑身体,享受着吹拂过脸颊的细风,轻声细语地说道:“嗯,要求啊,也好,你能改变这块土地的样貌吗?我不喜欢这片布满高楼大厦的地方,感觉就像梦里看见那片荒凉的土地一样,让人心痛,要是空间能够开阔点就好了。” “可以,你想怎么做?”樊贝菲尔本以为安特列芙对大都市有好感,没想到改变这个“混浊”的世界就是少女第一个愿望,“你想要一片草地还是一片森林,草地马上就可以送你,可森林就需要一点时间。” 面对樊贝菲尔的反问和提议,安特列芙笑道:“两者都不要。我需要用这块土地来实现我的理想,草原和森林对我没有用处。樊贝菲尔,我想说的是这里的屋子太高太密,而且也太单调,如果能多点变化就好了。” “原来如此,我们是看在你生活在蓝色星球上的人类城市来为你度身订造,既然你不喜欢,我也可以趁着你睡觉的时候改变周围的环境。”樊贝菲尔乐滋滋地笑了,“你不喜欢高楼大厦,我就把他们变低矮些;你如果不喜欢密集的城市,那么我给你一片园林;你如果不要这么单调,那么我就让它的形状变丰富点,可以了吧当然这不是一天两天的工夫就可以办得成,不过没关系,我能办好。” 安特列芙有点愕然:“啊?你这么容易就答应我的要求了?” 樊贝菲尔大笑道:“那当然,我接受纳布尔命令,来照顾你的一切,所以说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跟我说,我一定会做,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困难的工作,用的全部都是我自己的材料,稍微改变一下它们的化学性质就可以了。” 安特列芙会意地道:“谢谢,不过我暂时没有特别要求,只希望有个安乐窝。” “这实在太容易了。”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三十一话 (纳布尔篇)离开纳布尔 樊贝菲尔与纳布尔交界处,三副长形的“棺材”并排躺在那里。沉睡的三人对自己的处境毫不知情,脸庞上流露的是平静安详的神态。震动开始了,地震?不是,是樊贝菲尔在活动。三副棺材在缓慢地从零加速,往下向着莫古因那冲去。“科舍艾利、古费立思和比恩沃夫三人已经退到曼恩曼夫第二层,希思哥利与曼恩曼夫交界处即刻封闭,通道管封闭――断裂,第十一号樊贝菲尔,你现在可以离开纳布尔。快去蓝色星球,完成任务然后归来,我已经等不及了。”这是安特列芙最后一次听到的纳布尔的声音。 “是的。”樊贝菲尔清脆利落地回答后,关闭了联络系统,折断与纳布尔的通道。它庞大的圆盘徐徐上升,无声无息地脱离纳布尔的外层希思哥利,驶向冰与石混合的太阳系边缘空间,驶向肉眼看不见的蓝色星球。 ―― “你说什么?第十一号樊贝菲尔独自离开纳布尔?”康丽惊喊着。科舍艾利三人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委员会的巨型会议室,樊贝菲尔脱离纳布尔的事立即就传过来。谁也没想到纳布尔动作如此之快,大家都以为这要等安特列芙接受康丽等人的教育后再返回蓝色星球。“怎么可能,纳布尔明明说……”康丽的话是被她自己阻断了。 比恩沃夫正在向委员长报告他在樊贝菲尔时的所见所闻,才惊觉自己失去了一段长时间的记忆。“这是纳布尔的意思吗?”他的自问没有获得纳布尔的回答,可是科舍艾利告诉他“纳布尔只选择拥有球体‘艾克斯芮’的孩子说话,我们都无法直接对话。”这是真实的事情,所有纳布尔居民对此一清二楚,难道比恩沃夫忘了?不,他没有忘记,只是希望纳布尔能亲自给予一个交代,只是一个交代而已,但这愿望也十分渺茫,因为在现在的纳布尔,没有一人拥有球体“艾克斯芮”。 古费立思要为安特列芙的情况再向委员会说明,暂时出不来了,比恩沃夫也一样。惟有科舍艾利放心不下,离开委员会后直接前来康丽的家。他也花费了好大的工夫才能进入这个被监视的女人身边,坐在她对面,掏出一块平面板放在桌上,立体影像显示着布满斑驳星点的宇宙天幕中间,一个完全无光的黑色区域一点一点地缩小:樊贝菲尔的圆盘慢慢远去。那已经没什么可以质疑的了,科舍艾利无奈地说道:“是的,我们用于来回纳布尔和蓝色星球的樊贝菲尔私自离开,我们正在寻找办法捕捉它。” 康丽道:“这倒安心点。对了,安特列芙在什么地方?”科舍艾利什么话也不说,默然地看着荧光屏。康丽发现事情不对劲,急躁地问:“究竟怎么了?” 科舍艾利头低着,眼泛泪光,沉着气,缓缓而言:“根据心柱给出的最新报告,安特列芙她已经跟随樊贝菲尔离开纳布尔,她不会回来了。” “什么?”康丽瞪目看着丈夫,又俯首看看黑鹤的圆球,道:“可是……” 科舍艾利摇头道:“没有可是不可是什么的,这是纳布尔的意思。”他默然看着荧光屏好一阵子,心想着竟让这么一个少女来承担如此重大的任务,对她和她的孩子来说并不公平。可这有什么办法?科舍艾利又道:“所有樊贝菲尔、所有外飞行器都不能出动,看来是纳布尔不想我们出去,决心要让我们留在这里等待安特列芙的消息。我也知道纳布尔想离开这个太阳系的决心,可这么做似乎过头了,他究竟在想些什么?”纳布尔却不回答科舍艾利的话。 康丽绝望地晕倒在地,旁边的人连忙扶起来,搂着她道:“不要这样,安特列芙要继续走自己的路,我们不能阻拦。纳布尔已经切断了和樊贝菲尔的通讯,我们不能和她联络。” 康丽喘息急促,说话也有点不连贯:“快,快去派樊贝菲尔出去,把安特列芙召回来,她现在有孩子,辗转流离的话,她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科舍艾利摇晃着康丽的身体,道:“我说过这是不可能的,纳布尔也全面接管了樊贝菲尔的控制权,我们是奈何不了的。” 康丽哭了,一个朝夕想念的孩子居然一句话也不说就分离,这种痛苦怎不让一个母亲心碎。但是从周围的空气中传来安特列芙平静而柔和的声音,一种安慰感传入康丽的心底:“不要哭,母亲大人,我很好,一切都很好。母亲,父亲,我知道你们很担心我,可是纳布尔有他的愿望,他很希望能够离开这个太阳系,所以我也要达成他的愿望。再说这次的事是因我而起,我不回去处理好,那就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和对彤飒妈妈的眷恋。再见了,母亲大人,再见了,父亲大人,请你们保重。”缥缈的声音如同波浪一样慢慢化去,再也没有出现。 ―― “黑鹤,你感觉到了吗?我们已经不在人造行星纳布尔上面了。”安特列芙轻描淡写地笑了笑,侧身躺在阳光草地之中。黑鹤一愣,举起小巧的脑袋,越过少女上方,无言地环顾四周,没看见任何异象。樊贝菲尔平稳地向前驶进,它的动作是那么轻盈,以至于黑鹤根本感觉不到它移动了。黑鹤看倦了悠然俯身,人型的身躯在溶化的黑色液体中慢慢变成鹤型,匍伏于安特列芙身边,把干涸的双目眯成缝隙,静静地睡过去了。安特列芙慢慢转身,温柔地看着黑鹤平静的睡脸,轻抚着。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三十二话 (纳布尔篇)黑鹤的名字 安特列芙慢慢转身,温柔地看着黑鹤平静的睡脸,伸手轻抚着黑鹤的弓背,温柔地低语道:“黑鹤,从今天起我给你一个新名字――叫符照华,符号的符,日照的照,花朵的华,符照华,是妈妈的名字哦。妈妈啊,花日芙,我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老师,我的继母。” 黑鹤其实是在装糊涂,听了安特列芙这席话,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要用这个名字?黑鹤是我真正的名字,用了别名我就不能像以前一样……”黑鹤的话未说完,安特列芙用手指轻碰它的喙,在喙尖处敲了一下,阻止它继续说下去。黑鹤用翅膀捂着喙,不解地问道:“怎么了吗?我说错了?” 安特列芙大笑几声,猛地翻个身,仰面躺着,看着蔚蓝色的天空飘着几朵白云,让心底的快乐冷静下来,才解释道:“这也叫错吗?黑鹤,名字是用来区别个体的称呼,就像我们对一只会飞的、长满羽毛的生物叫鸟,把一条流线型、在水里游泳的生物叫鱼,四脚着地、一身毛发的称为兽,把拥有较大空间、能容纳我们的建筑物称为屋子,把盛水的东西称为盘等等,对同类物品区别于其他物品的称呼;我们的名字也是一种称呼,让一个人与另一个人区别开来、让我们能够不会混淆身份的称呼。黑鹤,你对名字真的那么在意吗?如果是这样,那么我对花日芙妈妈的名字也非常在乎,所以才让你继承她的名字。” 黑鹤无话反驳,从羽翼间的缝隙偷偷地向安特列芙的笑脸张望,然后别扭着动动身子,高兴地偎依着安特列芙而睡。“主人你真的那么在乎你的花姐姐吗?” “是的,是她开启了我认识世界的大门,是她在我彷徨的时候让我找到方向,对我而言,她比彤飒妈妈更加重要。”安特列芙话语严肃,完全也不像说谎。她根本就没有说谎的意图,如果有任何轻浮的语气,那就太对不起尊敬之情。安特列芙从未想过这些,要解释的也差不多,只有一点是绝对不能隐瞒的:“其实黑鹤这个名字在人间不好使,容易让人产生误会,换个名字,用一个别称对你来说也有好处。要在人间活动,单纯用黑鹤这个名字实在不方便,就像一只动物,你也不想如此吧。” 看着安特列芙的笑容,黑鹤终于明白对方的苦心,探头伸入少女的怀抱,抚摸着那还没有隆起来的肚子,乐道:“对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呢?主人,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好名字,你就把我当成是花日芙的影子好了。”少女缓慢地坐起来,思考着应该到什么地方去找食物。她向左眺望,只看见一排排高楼大厦被削去了顶,参差不齐的断壁矗立在蓝天下,显得格外奇怪;安特列芙又向右方张望,却见方柱型的房屋全都消失,大小不一的碎片残瓦堆起来,足足一座小山丘。没有树木,动物更不用找,樊贝菲尔里面就她和黑鹤活着,还有什么可以吃的呢?想着想着,安特列芙嗖地站起来,流动的血液一下子适应不了她强烈的动作,缺氧性的晕厥让少女立刻倒下。 黑鹤早见安特列芙伸手按头,心知情况不妙,先一步展翅托住对方的身体,让她顺势安稳落地。“主人,你不要紧吧。”担忧得不得了的黑鹤一连呼唤了几声,直到安特列芙慢慢睁开眼睛,平喘急促的呼吸后才安心下来。 樊贝菲尔也看见了这一事件,忽然停止工作,过来问道:“安特列芙小姐,如果你有需要尽管对我说,不必那么操劳。你在纳布尔心柱的时候已经消耗了大量精神,这时候应该休息。”安特列芙摇头,并没有说什么,黑鹤就把她的事情转告给樊贝菲尔,后者听罢,说道:“我明白了,安特列芙小姐,关于食物的事你就不用去找了,来,到碑柱里,我直接把营养注入你的身体内。” 安特列芙接受了樊贝菲尔的提议,毕竟目前这座巨型人造飞船的工作量不小,不能给它多添麻烦,也就这么骑在黑鹤的脊背,飞到黑色碑柱上方,徘徊着。樊贝菲尔的碑柱尖伸出一条手臂一样的东西,靠近并包裹两个。安特列芙也不反抗,看着架起来的桥梁像花苞的苞叶般向上竖起,笑着闭上眼睛。桥变成了花瓣,碑柱变成了花蕊,安特列芙和黑鹤被伸出来的长臂融入碑柱,花朵合上了,变成了待放的蕾苞。安特列芙看到樊贝菲尔的变化,更准确的说是碑柱的变化。黑色的巨大花蕾散发着蓝色的荧光,一层不透明的黑障迅速笼罩大地,建立在樊贝菲尔体内的高楼大厦迅速土崩瓦解,掉落的碎片在黑障的表面激起一阵阵浪花,泛起了起伏不定的涟漪。这是海,没有水的海洋,一片黑色的海洋,所有被他覆盖、所有掉入他里面的东西就此熔化,重新制造:这就是樊贝菲尔的做法,绝对不会把废弃之物抛到宇宙当中,而是重造再用。 一瞬之间,蓝色的天空、洁白的云朵、残败的城市通通从眼前化成烟尘,黑色的混沌充满了少女四周的空间,仅余一点阳光式的温暖。一股暖洋洋的水从安特列芙身旁流过,钻入她的身体里,又回到身体外。就是这么一个看似奇怪的流动过程,安特列芙和黑鹤都感觉到饥饿感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满满的充实感,很是奇妙。这种时候,安特列芙依然神采奕奕,根本就不能如樊贝菲尔所说的去安静睡上一觉。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三十三话 (纳布尔篇)未来的景象 心绪混乱的安特列芙睡不着,问着樊贝菲尔“怎么办”的时候,放开了进入梦乡的黑鹤。 “闭上眼睛,放弃思念,不要冥想,不要**,只是对着这片黑暗一直沉默,这样的话你就能睡了。”樊贝菲尔以极度温柔的轻语哄逗着安特列芙,没想到的是黑鹤先发出安眠的呼呼声。 这话看起来简单得如同当年踏在冥界海洋的水面上,可做起来却比尊长老的修炼还要困难。困难的地方在于思考,纳布尔对安特列芙说的话太多,使得少女无法真正停止思考:这对此时此刻需要休息的安特列芙来说真是不幸。安特列芙没有怨言,只静静地看着没有尽头的远处,楼着黑鹤不说话。 “安特列芙小姐,”樊贝菲尔也忍不住要说几句劝止对方,“前往蓝色星球的路还很远,所以也请你在到达之前先睡一睡,你的身体不大适合长途旅程,睡醒后就达到目的地不是挺好的吗?” 安特列芙笑叹道:“看来你的耐性比不上我哎。”她厌倦了平直地躺在不分上下左右的世界里,于是盘膝合十,把黑鹤放置在面前的小地方,然后闭上眼睛。是睡着?是醒着?不知道。安特列芙经常觉得醒着的时候像是在作梦,然而当别人说她睡着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犹如醒着,看着,听着,感受着,思考着,梦境中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圆形的轮盘在黑暗无边的宇宙中移动,远远看去就是一个小巧的碎行星,或者是颗彗星。它是脱离了纳布尔人造行星轨道的樊贝菲尔,沿着各行行之间的星际通道不急不缓地移动,其目标是蓝色星球。蓝色星球并非是全部蓝色,绿色和黄色的部分合起来分割了蓝色,斑块状的蓝色,条状的绿色和黄色,还有那时大时小的白色,各种色彩互相连接,交织成一个完全的星体,这是一幅美好得无以形容的景色。蓝色星球是那么地渺小,在距离它最近的另一个行星上看,这颗星球就如点点星辰;再远一点,它就会消失在茫茫黑暗中,像肉眼看不见的微尘般在宇宙间运行。 安特列芙透过樊贝菲尔的“眼睛”看着蓝色星球慢慢接近,惊诧于造物者的伟大。“当抛弃一件物体的同时也将失去资源:这就是宇宙旅行的铁则。”安特列芙看着樊贝菲尔的重塑过程,突然想起了纳布尔的原话,“纳布尔果然在按照自己的原则去做事。”正想着,梦的景象改变了。 此时的少女又看到了什么?安特列芙所见的是蓝色星球上的事情:一片广阔的大地,却是朦胧的景象。狂躁的烈风吹刮地面上的沙粒,漫天风沙铺天盖地,遮盖了太阳的光辉,令世界陷入昏黄的尘雾里。这一刹那,安特列芙感到诧异,却并不恐惧,在她年幼的时候曾经去过沙漠,了解到当风吹起来的时候,黑暗无日的景象就是这种情形。“没有特别的地方,在广阔沙漠中就是这样子。”安特列芙自言道。 不一会儿,安特列芙的视线随着风沙来到青翠的草地,不对,不是青翠的草地,是一片人工割裂的农田,没有水,一辆辆大型农业机械在长满了谷物的大地上行驶。狂风没有停歇的迹象,但是沙粒已经倦极要停留,于是在机械和谷物被一层厚厚的沙子覆盖,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怨声载道,却毫无办法。 安特列芙愣了一下,看着狂风终于停止,眼前是一片汪洋。高大的乔木在滔滔洪水中仅仅露出伞菇般的树冠,水中央不时冒出一个长方形的物体,或平或尖。“是屋顶?”安特列芙这时候才明白她看见的是灾难,“难道说,这些是……” 没有人回答安特列芙的疑惑,不过景物又变了,这次是樊贝菲尔那高楼大厦林立的城市,不过不对劲:樊贝菲尔拥有蓝色的天空和清新的空气,在眼前的这个城市里,空气浑浊不堪,有着呛人的味道。不仅如此,抬头看见的不是蓝天,而是黄澄澄的雾色,给太阳罩上了面纱,日晕隐隐可见,过了一会儿一块不透明的雾团笼罩过来,天空变得漆黑,明明是中午,明明没有云朵,太阳却消失了。 “不可能!这就是未来?这就是未来?”低沉的话语在安特列芙的心底徘徊,黑暗伴随着死亡,看不见的微粒透过呼吸积聚在身体里面,阻碍呼吸,喘息声传遍黑暗的角落,然后慢慢地衰弱下去,最后是一阵猛烈的喘咳,由此空间变得静寂,死亡的躯体在嬴弱的灯光下变得柔软,下垂的手满布泥尘,仿佛死去很久似的。 风来了,吹散了凝聚在城市上空的烟雾,漆黑的天空终于露出多日不见的日光,却仍是灰蒙蒙的一片。有着新鲜气息的空气取代了原来令人窒息的空气,却仍无法洗去远方地平线上朦胧的灰黄色。那也是烟雾,是别的地方的微小尘粒与水汽结合起来的凝重空气。安特列芙感到痛苦,眼前所见的并非是她亲身经历过的事,可是她也明白,曾经在不同地方旅行的她很早就知道某些地方,尤其是人类的城市充满着各种味道的混浊气体。她不喜欢这个,却也没办法改变。 走在这个虚幻的城市里,安特列芙感到害怕。高挂在高楼大厦的幕墙上的霓虹灯不断闪烁,即使在白天,闪耀的部分变得暗淡,仍受到注目。少女环顾周围,茫无目的地继续往前走。道路上车流不息,从车尾喷出来的黑烟在**的水泥地面翻滚,令空气灼热。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三十四话 (纳布尔篇)少女的视线 安特列芙讨厌樊贝菲尔的高楼城市也是有原因的,就是这里死气沉沉和安静苦闷。走在这个虚幻的城市里,孤单的少女深深地感到害怕。色彩暗淡的天空,外形单调的高楼,不停闪烁的霓虹灯,流动不息的车流,这些本应是陌生东西都使安特列芙感到厌恶。一辆车子在她相当近的距离里驶过,后面喷出来一团团乌黑的烟雾,聚集在安特列芙四周久久不散。路上满是行走的车辆,**的水泥地面上铺着一层厚厚的滚烫废气。灼热的气流吹刮着脚底的皮肤,不透气的感觉令安特列芙非常不舒服。沿路走,安特列芙看见建筑物上或斑驳或条状的黑色花纹,再看清楚一点,这根本不是人为的花纹,像是雨水流过后的痕迹。“水的性质变了?太可怕了。”安特列芙说着,但她很快就注意到另一件事:植物。 在如此庞大的人造建筑群里,植物的数量实在太少,灰色的高楼大厦中间根本找不到绿色。霓虹灯的红色、黄色、白色仍旧闪烁,但是美丽的绿色不知在什么地方。相比之下,樊贝鲕尔自行制造的都市就鲜绿得多,至少在密集的地方里能够找到些许自然空间,看到绿色的存在,就像黑鹤与科舍艾利三人交谈的地方,还有安特列芙在樊贝菲尔唯一逗留过的地方。回归少女的梦境,少女茫无目的地走过数条街道,终于停在某个路口的红绿灯下。她终于找到绿色,却是交通灯上的绿色。安特列芙想找的自然的绿色,远远看见高楼大厦之间存在一条线型的空旷地带,明白那里不是河就是大型公路,于是好奇地走过去。 远不到河边,一股恶心的臭味熏入鼻孔里,呛得安特列芙忍不住捂住脸;走近河岸,看看那条墨汁一样的河水,黑乎乎的泥巴黏附在河岸石壁上,水里看不到生命的迹象。河岸两旁都建起了许多房屋,一边是高楼大厦的高级区域,一边是低矮的贫民区,木片做成的房子参差不齐地在河岸的对面铺设,看不见尽头的一大片,还有那些衣衫褴褛的孩子,全都让安特列芙感到不安:“这真的是在同一座城市里吗?” 与在纳布尔星球上的时候不同,那时候安特列芙所有的提问都得到回答,而这次在樊贝菲尔,她并没有获得对方的回应,或者说是樊贝菲尔根本不懂得答案因而无法回答。安特列芙失望地退后,在找不到植物的世界看见了一只飞蛾,一只墨黑色的飞蛾。蛾子悠然自得地在空中飞舞,完全不在乎那些不时在建筑物中溜出来的小鸟。安特列芙看了看,跟随那些路过的鸟儿,来到一片人造林子里。 公园,大家都这么称呼,水泥路面在两排直线形的树林中穿梭而过,几张单调的长椅子在树下排队,路面上还有树下的草地上也找不到落叶的影子,早被清洁人员打扫干净。一簇灌木丛上开着花朵,可是不知怎的这些花朵鲜艳的颜色上铺盖了一层黑黑的烟尘,遮掩了最美丽的颜色,也让花朵失去光彩。这一切安特列芙看在心上,并从心底涌出一丝失落感,“怎么回事?”没有人回答。 风的威力,水的茫茫,城市的暗淡,安特列芙陡然发现自己并非在一片自己熟悉的世界,这里原来应该是绿色的世界,然而当黑色逐渐遮盖大地,就是太阳升起来后也看不到光的世界:纳布尔母星上的黑暗,安特列芙再一次“看见”了。 安特列芙想到这里,不禁想离开树林,却怎也找不到出口;正彷徨间,忽然身后有热力传来,少女回头一看,原来是森林大火。弥漫的烟与灰,还有火屑随着上扬的空气飞舞,干燥的风把这些东西吹向远方,点燃一个新的火头。森林里有房子,一间间独立而分隔得相当距离的别墅在森林大火中显得那么的渺小,许多人努力用微弱的水压来扑灭大火,但这是徒劳的工作,森林的火很快就吞噬了它沿途经过的一切。拯救受害的人们,安特列芙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只是“看”的她什么也做不了,看着森林大火后的焦土还有后面的山泥移动,灾难连续性地爆发。 安特列芙非常痛苦,但是在烧焦的大地上,一棵新生的植物长出了嫩芽,浅浅的绿色带来了希望,“终于找到了,这就是我想要的绿色。” “还没有完结哦,安特列芙小姐。” “没有完结?”安特列芙愣着,好久才想起说话者是纳布尔,心想:“纳布尔不是断绝了与樊贝菲尔的通话吗?”其实不是纳布尔在说话,而是纳布尔透过樊贝菲尔把转移过来的巨大信息量转述出来。安特列芙不久便知道这事儿,所以也没再问下去。相对的“没有完结”又指的是什么?安特列芙透过眼睛“看”到了一切:大地。 大地包括了非常广阔的区域,一次的森林大火只是灾难的一种,大地的颤抖是另一种灾难。一次抖动就能摧毁人类辛苦建造的大片城市,引发的火焰能吞噬残存的瓦砾,生命在痛苦中流逝。城市灾后重建,仍旧无法摆脱污浊的空气和肮脏的河水。水脏了,人们可以到更远的地方寻找清洁的水源;空气污浊了,可用的办法不多,只等待风的来临,一种希望。可是风也带来了远方的信息,更可怕的东西:雨水。大地的颤抖令土壤松垮,一场大雨降临,松散的泥土变成了沉重的负担,些许抖动都能让它迅速滑落,造成新的危险。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三十五话 (纳布尔篇)回归 或轻巧或凝重的雨水汇集起来,凝聚在地势低洼的河川里,形成滔滔洪水,所有的沙石泥土和湍急的水流融合成一块,褐色的泥浆沿着河道不断往下游移动,终于在宽阔的入海口慢慢退下。海非常地不平静,汹涌澎湃的浪头带着并非白色的水花,而是墨绿色的斑块。海水泛着红色,一种腥臭味随风飘来,对于能让人心胸开阔的广阔海域实在是不相配。安特列芙沿着沙滩走,不时感觉到脚下有东西,她低头一看,原来细细的沙粒上满是一粒粒的东西,破碎的玻璃、不能分解的塑胶、尖头的铁钉,各种会令人受伤的东西被丢弃在沙滩上,任由海水的浪头把这些东西冲向远方。安特列芙站在临海处,让灼人的海水从脚边流淌,抬头看着海平线上涌动的白云,以及那灰蓝色的天际,说道:“天在改变啊。” 一群海鸥划破天空,聚集到峡角的后面,安特列芙好奇地走过去,只看见这些白色的大鸟降落在一片散发着霉气的土地。“是泥土?不对,这里一棵植物也没有。是什么?”安特列芙爬过峡角,终于看到了一个内海湾。这里已经不算是海湾,唯一一个出海口被一道松散的堤坝堵住,水已经被抽干,一层一层带着腐朽味道的东西铺在没有水的海湾里,层层迭迭的,让人恶心。但这只是开始,一条连接着城市的道路上驶来了更多的装满了垃圾的卡车,它们一倒下装载于背上的东西,马上掉头就走,继续它们枯燥的工作。 令安特列芙感到奇怪的是这些海鸥在垃圾堆上聚集,她靠近一看,原来它们在啄食混合在固体垃圾里的食物,是什么不重要,它们一点一点地吃着,完全不在乎一个陌生女性的靠近,或者说是看不见安特列芙的存在。突然从城市里和从海岸边飞来几群黑压压的鸟儿,当中有乌鸦、秃鹫等等,它们围着垃圾堆飞转,然后各自聚集,在这个被人类丢弃的堆积场里寻找剩余的食物。偶尔来的车辆给这些鸟儿带来一点骚动,但很快就平静下去,生活依旧。 安特列芙看着这一切,不知道能说什么。忽然梦世界的景物停止转动,梦结束了。安特列芙张开双眼,环视着四周的黑暗,无从得知时间的流逝,只知道漫长的旅程终于结束:“樊贝菲尔,我们到达目的地了吗?” 樊贝菲尔没有立刻回答安特列芙,遥视海洋与天外之间、云际的龙泉,见到了这个世外桃园的美:云雾之间的世界,流水瀑布在流淌,洁净清新的空气在回荡。团团黑烟从地面飘来,混乱的声音此起彼伏,谁也不曾想到下面的世界正处于战争状态,亡灵不绝地通过阴间大门,走向生命的尽头。机器也好,人类也好,是妖是树,正如安特列芙梦见的一切,世界正面临残酷的转变。樊贝菲尔把世界看个遍才返回来对安特列芙道:“是的,我们已经到达蓝色星球上空,下面是由侗立家守护的塔克罗―-龙泉,安特列芙小姐,接下来你要怎么做?” “我不知道。”安特列芙冲口而出的一句话正是她现在的心情:她还没有想到自己的事。“樊贝菲尔,我还想睡觉,好好地睡一觉,关于梦的事,我还想多看一点,好像有件非常重要的事被遗漏掉,我要去看看那是什么,看清楚然后才做决定。”樊贝菲尔沉默了,世界静止了,一切在黑暗中。“我睡不着。”安特列芙叹道。 樊贝菲尔一愣,旋即唤醒少女身边的黑鹤,笑道:“你妨碍你的主人了。”黑鹤迷迷糊糊地揉着双眼,喃喃地说了些话,见安特列芙呆然看着自己,腾地跃起,想要说话,却被樊贝菲尔打断了。“安特列芙小姐,你说刚才的梦境吗?那是什么?”安特列芙没有回答,“你想继续看吗?”少女点头,还是不说话。“不过你一定会醒来,还有许多许多的事等着你去做。” 安特列芙道:“也好,离开蓝色星球之后,我睡了一段很长时间,可就是睡不安稳;每天、每时每刻都听着纳布尔的说教,连一点休息的时间也被梦的世界占据。我知道纳布尔指望我解决时空环链的问题,不过我也需要思考才能找到解决的办法,它的话对我来说深奥得过头了,不让脑袋好好休息的话根本就无从考虑。” “那真是没办法,幸好纳布尔早料到这点,把许多有用的东西留给我。安特列芙小姐,无论你什么时候需要,我都将会把纳布尔的原话都告诉你。”樊贝菲尔并不隐瞒什么,也不贪图功劳。欺骗安特列芙没有什么好处,对这种能够看穿过去未来的人而言,故意的欺骗和贪婪是瞒不过去的。 “对啊,原来有这个,这不是很好吗?有时侯发现越是对世界进行深入了解,就越是发现更多的问题,甚至有时候不知道从何想起说起。”安特列芙反过来偎依着黑鹤,卷身躺着,“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实现我的愿望?” 樊贝菲尔抽取了纳布尔的话,道:“传承与创新是延续文化必不可少的东西。” 安特列芙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传承与创新,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只有一个地方适合,而且是非常地适合。” “是吗?那是什么地方?”黑鹤问道。 “是那种地方的话,我也应该能够找到答案,以及理解纳布尔那些话的含义。”安特列芙没有明说是什么,但众所周知的的是她口中的那个地方正是泛舟学校。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三十六话 一言一答 “安特列芙,快点发现真相,隐藏在这一切背后的真相,不然你是无法解脱的。” 安特列芙在纳布尔居住了一段时间以后,终于返回了出生之地,并且慢慢地展开行动,执行纳布尔的计划,以及实现自己的梦想。虽然她开始提出建立学校,但樊贝菲尔在分析现状后告诉安特列芙,“这是非常困难的,现在你手中没有足够资源能办出如此庞大的计划。”就是这么一句话,让安特列芙想到了承托梦想的办法――瑞阳工业区就是这么建立起来。梦结束了,回忆结束了,是时候回到今天的世界。安特列芙?不对。宁亚穗?也不是。她是转世之人欧阳玲。 这里是深不见底的海洋,一条通体白色的鲸鱼安静地躺在两层水体之间,久久不动。欧阳玲正在“白鲸”号上休养,手术时所承受的伤渐渐复原,手脚能够稍稍活动,喉咙里也可以发出微弱的声音;但是被少女熔化的支架已经无法取出,整个身躯依然无法自由移动,只能永远躺着。“以医疗水平而言,还是你樊贝菲尔比较高,但还是有不能办到的事情。”欧阳玲乐着道,“现在和那时候几乎一模一样,在心柱里在碑柱里,都是被这种虚无的黑暗包围。” 樊贝菲尔尴尬地笑道:“呵呵,真不好意思,我可没有别的风景让你欣赏,而且要疗养的话应该保持安静……” “安静过头了。”欧阳玲打断了对方的兴致,“现在回想纳布尔那些话,终于有所明白。” “是么?那么告诉我你的想法,好吗?”对于樊贝菲尔的提议,欧阳玲接受了。“首先是‘简单的线’,究竟是什么?” “物质流动,仅此而已。”欧阳玲马上应对,“粒子的化学物理活动,个体的生理活动和生活,文明的分工,这些都可以看成是‘简单的线’,因为所有这些活动都是起始到结束的过程。” “啊,原来你已能清晰地解释这条,”樊贝菲尔很兴奋地说道,“和那时候的你完全不一样。那时候的你看似理解,其实处于懵懂之中;而现在一口就能回答问题,成长不少了。”欧阳玲没有答复,静静地等待着下一个问题。“你是谁?” 虚弱的少女对这个问题也不意外:“我是一名使用者,对这个世界、这个大自然而言,我作为个体,永远是名使用者。”当樊贝菲尔追问理由的时候,欧阳玲答道,“需要和丢弃,生命所必需之物。不仅是我,人类也好,妖族也好,植物也好,看不见的生命也好,相对于某种环境而言,所有的都是使用者。这是不会改变的,因为这是物质流动的途径。” “很好,那么相对的,开拓者是谁?”樊贝菲尔相当佩服欧阳玲能够作出如此回答,又问:“如果所有生命都是使用者的话,那么我们称之为开拓者应该不存在才对,那又应该怎么解释?” 欧阳玲的沉默瞬间而过,她马上想出了答案:“开拓者是相对于殖民者而言,是思想的延展。”少女又一次沉默了,但对话的樊贝菲尔也没有说话。“殖民,开拓生存以外世界之人的行为当中,以占领和掠夺为主要目的的活动,其实就是把对自己有用之物夺取的过程。殖民是需要条件,如果被开发的地方并不适合或者没有有用之物,那么殖民就会失去意义。在宇宙中,不是每颗星球都拥有可即时使用的物体,也就是无用之物,对殖民者而言,那是‘不能去’的地方。” 樊贝菲尔想了想,道:“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开拓者,不以掠取为目的的拓展空间之活动,其实就是开拓生存道路的一个过程。”欧阳玲道,“在宇宙中,不懂得生存之道的文明是无法持久的,而这个生存之道就是开拓者,是思想上的另一个层面。” “你好像对这个不大确定。” 欧阳玲道:“是啊,我还找不到开拓生存之道的这个开拓者究竟代表着什么。”尽管眼前的少女已经有所成长,缠绕在她心底的问题日益浮现真相,仍不是全部。“为什么要开拓生存之道?这与那个‘铁则’有什么巨大联系,还差一点点。” “文明的意义吗?”樊贝菲尔道,“安特列芙小姐,为何大地被成为母亲,为何文明是被孕育出来的?为什么?”樊贝菲尔转述纳布尔的话见效了,欧阳玲刹那的醒悟令她微展笑容,但她不作解释,这个答案要留给“失去狼的鹿群”。“‘失去狼的鹿群’,那么告诉我,‘失去狼的鹿群’是谁?” “创造高度文明的人,人类也好,妖族也好,大家都是。”欧阳玲叹道,“狼的影响力极大,大家都把目光投向没有狼群的自然环境当中,尽管对鹿群的行为和景观的改变作出详细描述,却从来没有把人和鹿联系起来。活动行为的改变、生存环境的狭迫,由此而造成的心理异常、身体弱化,没有危险生命之物存在的人和鹿在这些方面表现是一样的。但是没有人会如此认同,大家都希望自己脱离生物,成为‘神’。” “是吗?” 这回欧阳玲不再迷惘:“人类拒绝自己是生物,觉得它们愚蠢而且低劣,自己能够制造工具,建立城市,做出所有生物都无法做到的世界――人造的环境。”少女叹息着,“‘城市就是生态圈’,对,文明是‘对自然知识的集结与创造’,城市就是从这些认识和创新上建立起来的人工世界,到底没能摆脱自然界。”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三十七话 海底与海面 欧阳玲和樊贝菲尔你一言我一语地对谈,驱散了这片海洋的静寂与冰冷,对病弱的少女来说,总比不止时间度过的黑暗要强。樊贝菲尔乐于见到欧阳玲的领悟更进一步,笑着道:“很好的回答,你还有话要说吗?” 欧阳玲心底扑嗤一笑:“那不是你还有问题要提出来吗?” 樊贝菲尔先是一愣,随即说道:“那种问题就是不问,你也不是有答案了吗?城市,在我身上建立起来的泛舟本校区也算得上是个小型城市,你不是这么认为吗?” 欧阳玲十分赞同樊贝菲尔的话:“是啊,人造景观,如果这就是城市的话,那泛舟本校区就是不折不扣的人造‘城市’。可是呢,城市到底是个‘景观’,到底摆脱不了大自然的范围。”樊贝菲尔冷冷一笑,却不说话。“不同意我的话吗?” “不,你说对了少许。”樊贝菲尔叹息道,“纳布尔不是说过‘城市就是一个生态圈’吗?难道你不同意他这话,反而说出这种大包涵的理论?” 欧阳玲再次笑了,这回她笑得比较刻意,似乎有着那种讽刺对方不了解自己的情绪:“那算是什么理论,我是说不管人类创造什么,都无法逃脱大自然的束缚;不,正确来说,这不是束缚,而是大自然的一部分。”樊贝菲尔笑了。欧阳玲察觉到那弱如小蚊子声音的笑声,不知道对方是想赞扬自己还是为自己感到可以,反正樊贝菲尔没有说话,其心思也不好猜测。少女继续道:“纳布尔的那句话,大概就是城市看成是人类的生活空间,正如森林、沼泽、草原、沙漠、河流、海洋,每一个地方都是许多不同种类生物共栖之地,而人类创造的城市也可以说是各种文明活动共存的地方,就是这个样子。” 樊贝菲尔平静地道:“你看的地方还真特别,也对,可是在这个蓝色星球上,文明可不是生态圈,它是……” 樊贝菲尔突然停顿,目的是想让欧阳玲接过它的话题。欧阳玲也不拒绝,对方话语一停,马上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生态圈是有着真正循环的世界,这是人类的城市所没有的东西。” “你知道?” “文明运转的方式就是创造文明之人的生活方式,也就是思想和行动共同凝聚的方式。”欧阳玲把纳布尔的话重复一遍,“这个世界的文明仍旧是建立在使用者的基础上运作,创造文明的人依然是一群自然‘使用者’,他们的心里、他们的思想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为使用者的觉悟,他们创造的文明就是‘使用者的文明’。”欧阳玲严肃地说着这个残酷事实,“但是纳布尔确确实实是个‘生态圈的文明’,真正地把城市融入大自然生存环境中,真正地摆脱‘使用者’的思想,所以纳布尔才能说出那样的话,在这个世界――这个蓝色星球的人就无法说出同样的话语。” 樊贝菲尔叹道:“他们远远没有升华到这种程度。” 欧阳玲也长叹一声:“是啊,要拯救妖族就不能仅仅看到妖族,令妖族封印的是我,可是能够把妖族逼向绝境的是拥有强大文明的人类,如果不能够从人类身上找到解决问题的对策,就算能暂时救出妖族,最终也将面对生存冲突。人与妖都需要空间,这不仅仅是空间的问题,而是拥有空间时所拥有的东西――资源:这就是令人类与妖族产生冲突的重要原因。”虚弱的少女停止了说话,过了许久,终于从喘息中恢复过来,才道:“樊贝菲尔,我累了,能休息一会儿吗?” “当然可以。” ―― 当海底陷入沉静,海面的热闹才刚刚开始: 黑鹤坐在船舱里,从荧光屏上观察着“白鲸”号的活动状况,知道主人欧阳玲曾睡醒了一段时间,移动的数据表明此刻少女再度平静。“真是的,连疗养的时间也不安分,拿她没办法。”黑鹤喃喃自语,突然听见船舱外传来十分杂乱的声音,不一会儿,急促的脚步声向着自己的房间冲来,心想:“看来钓到大鱼了。”没等对方敲门,黑鹤先一步开门,只见一个身材矮小,双手细长的孩子举着手准备敲门,见了黑鹤呆然看着自己,吓得一下子把想说的话全忘了。“那两个孩子上来了?” 知道黑鹤发问,小孩子才醒悟到自己过来的原因:“是的,海面有条大鲸鱼。” “这条鱼真大。”黑鹤嘴角微翘,对萨姆这次行动成功表示赞赏。她领着通报消息的孩子到甲板上查看,只见右弦对开海面露出一条布满花纹的尾巴。阳光下,海面的平静被抹香鲸搅乱了,泛起了一阵波澜,随之而来的一艘黑色的小潜艇。黑鹤正在观察,已经有人大喊:“快回收‘飞鱼’号。”话音刚落,船头一位白脸生看见了黑鹤,就想着要冲过来,黑鹤喊道:“你先忙着,我们有的是时间。” “是,符小姐。”萨姆回复道。白脸生就是第十二校区管事人萨姆,他正指挥着船上的人回收装载着科罗缔娅和蔻香的小型潜艇,那长而胖的身躯稳当地躺在布架上。两名女性走出狭窄的船舱,萨姆问道:“怎么,你们上来的时候没有继续监视对方吗?” 蔻香不满地嚷道:“哪里的话,‘飞鱼’是模仿‘白鲸’建造的潜艇,可是仿造得不像话,‘白鲸’号是由人工智能操作的,我们的‘飞鱼’号却是人手操作的,差别大得很,根本就无法长时间和对方联络。”黑鹤苦笑。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三十八话 宋德参 蔻香不满地嚷着“飞鱼”与“白鲸”的区别,萨姆也不满地瞧着对方一眼,见黑鹤面露难色,于是喝道:“蔻香,这不是理由吧,同样是鲸豚类妖族的你不可能连声音也分辨不出来吧。” 蔻香大声驳斥道:“那是什么话,对方是深海鲸鱼,我是海岸边的小海豚,用声音与对方交谈那就叫言语不通,你懂吗?” 萨姆一下子被对方顶住,咽着说不出话。为了摆脱尴尬,他转过脸去,表示出一种篾视的态度,说道:“没有足够的技术才是正确的理由,蔻香你说了那么多的话,无非指的就是这点吧。好了,不说这些,鲸先生已经上船了,你们还在磨蹭,实在不像话。” 黑鹤苦笑并好言劝止两人的对骂:“别这样,‘白鲸’号本来是本校区的私产,拥有着你们无法想象的巨大能力,要是给你们复制的话,那很可能会给别的种族带来麻烦,总之我们给你们第十二校区一份基本构造图就算尽了责任。萨姆,你别责怪蔻香,她说的是实话;蔻香,你也要尊重你的管事人,他能百忙之中抽空来这里指挥已是难能可贵,你就体谅他吧。”黑鹤说话哪里有萨姆和蔻香应战的份,不过黑鹤倒是想着“要是你们一起来反驳我才是乐事。”可是嘴里却道:“你们少点争吵,尤其是别在客人面前失礼。” 这边正说着赌气的话,那边船舷处的起重机吊上来一只小船。船是萨姆特地抛出去的,上面坐着一个人;此人全身包裹在黑乎乎的紧身衣,没有头发,外露的只有一张瘦削的脸,浓密的眉毛、高高的鼻子,宽阔的嘴巴,凹陷的两颊,尽管没有胡子,但从对方深浅不一的皱纹中看出对方不是个年轻的人。此人一上来就道:“鄙人宋德参,是海龙王鸿缇的朋友,我想请问,各位在此逗留所谓何事?” 萨姆斜斜地瞥了黑鹤一眼,见对方微微点头,于是道:“本人乃泛舟学校第十二校区管事人萨姆,我想和鸿缇龙王碰个面,打声招呼而已,而且我们也把礼物带来了,能让我们去一趟吗?” 宋德参已经看到萨姆微笑的动作,对那浑身黑衣、臂弯里挂着一条黑色透明丝巾的女性露出不屑一顾的神色,傲慢地道:“你说话的方式实在一点也不像是个管理事务的人,你是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未有资格和我们大王见面。” 萨姆完全没有想到对方会讨厌自己,更没有参透对方话语中的含意。他咽下了冷冷的涎沫,说道:“请别见怪,我们虽然是小孩子,但也是亲自前来的使者,如果大王如此轻易地拒绝友好的使者,是否太过不近人情?” 宋德参道:“你说我们不近人情?小鬼,你以为你是谁,竟敢如此对鸿缇大王的朋友说出如此不敬的话,胆子不小。好,你们要过去,先过了我这一关。”他摆开双脚,直面盯着萨姆,一副挑战的姿势。萨姆却不是个会战斗的人,连忙退缩。 黑鹤也不喜欢宋德参这些无礼的话,见萨姆、蔻香和科罗缔娅不知所措,叹息道:“阁下是我们的客人,何必吓唬小孩子们。”说罢,黑鹤对身边那小孩子道:“虎儿,去请何麦和龙王出来,顺道把那份礼物带出来。”小孩子应声而去,黑鹤抬头道,“本人是泛舟学校管事人符照华,欢迎鸿缇王的使者登船。” 宋德参以冰冷的眼神对黑鹤大量一番,但无法对她的话作出恶劣的反应,略略疏缓崩紧的神经,强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我是发现两艘不明来历的东西在大王的领域里游荡才过来瞧瞧,最近人类渔船活动频繁得不得了,我们许多同伴被他们捕捉去,才如此大戒心,请别见怪。” “哪里哪里。”宋德参的话令黑鹤了解到对方的处境,虽然不觉奇怪,却和不觉好受,“人类的活动越趋频繁是不容置疑的事情,我正是为此事而来。”宋德参看着黑鹤,咬着牙,露出奇怪而警惕的神色。黑鹤完全不会害怕对方的眼神,平静地伸手指向海平线上一个小得几乎看不见的黑点,又道:“那就是人类的渔船,正在用拖网捕捞你们的同类。如果阁下闯入拖网范围,恐怕也难逃一劫。” 宋德参听得双肩耸起,作出一副准备攻击的姿势,并且怒视黑鹤,喊道:“你为何不去阻止他们。” 黑鹤一手摁着宋德参的肩膀,不让他动,然后道:“冷静点儿,人类的渔船多的是,我们能阻止一艘却无法阻止人类的活动。他们需要食物,需要开拓食物来源,因为他们的食物不足;现今的高技术终使他们能开展远洋活动,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好的是开阔了人类的眼界,坏的是他们对妖族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影响。这是必然的,就算你能针对前来这片海域捕捞的渔船作出反抗,那么其他海域呢?你的同类,你的远方亲戚也正遭受同样的命运,面对这种情况,你又将如何去应对?” 宋德参根本没想过黑鹤仅是摁着肩膀,自己已经无法动弹;听着对方的话,忽然觉得来者经历非凡,惟有放松身心,等黑鹤说完话才道:“那你又有何对策?” 黑鹤松开宋德参,背着双手走过萨姆面前,从蔻香前面经过,再绕回宋德参身边,才缓缓而道:“这些孩子就是为了帮助你们应付人类才聚集在一起的。我们无法逃避人类的活动,惟有从别的方面入手,改变你们处于劣势的困境,这才是根本之道。”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三十九话 船上 “敢问你能从什么方面入手改变我们的困境?”宋德参仍旧以傲慢的语气说话,表达着自己对黑鹤的不信任。 黑鹤明知如此,刚开口说“到底是人类……”的话,船舱里忽然传来笑声:“呵呵,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宋德参,好久不见,看来你瘦了。”来者正是何麦和龙王。不久前黑鹤专程到何麦和龙王的河口龙宫拜访,顺便把此次接触鸿缇王的事告诉他。“是急了点,但主人已经没有时间了。”黑鹤选择不再等待,而使用泛舟的潜艇。何麦和龙王对此颇感兴趣,请求上船,一次成功。虎儿请来了何龙王,羞涩地看了看四周的人,很快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到黑鹤身后。这孩子是在害怕,既害怕何麦和龙王,也害怕宋德参那凌厉的眼神。何麦和并没有注意到虎儿的举动,径直走到宋德参面前,拍着他瘦削的肩膀,打量一番,又见那凹陷的脸庞露出惊愕的神色,更是乐着劝道:“别摆出这么一副模样,怪唬人的,你瞧瞧,船上的人都怕得离你远远的,多不自在。怎么,你认为他们是人类?不不不,这些孩子是妖族,多数因为人类活动而流离失所,有的还失去亲人。多亏符小姐收留,不然命运堪虞。” “你知道?”见到熟悉的人,听见熟悉的语气,宋德参一下子松懈下来,“你怎么会在这儿?” “有什么奇怪,我之前还见过北方龙王的和穗姬,你应该见过,就是在戏台打败赤狐阿牧的那个女孩子――她变了,就是对我们更加用心。不管是这些孩子,还是收留他们的学校,全部都是和穗姬一手建立。”何麦和停顿下来,见黑鹤正从虎儿手里接过什么,对宋德参道:“符小姐是和穗姬的朋友,是泛舟学校的大功臣,她的话有着十足的分量,你听听她说什么的好。” “她说要改变我们的困境,能做得到吗?” 何麦和想了想,道:“这,和穗姬也曾经对我说过。她说妖族暂时是不可能超脱,但是人类已经走得太远,需要一点改变。‘问题就在人类身上’,和穗姬是这么说的。”何麦和见宋德参看自己时候的神色是一副不懂不明的样子,笑道:“其实我也不懂,可是既然和穗姬倾尽一生经历帮助我们,那么她对我们说这些话应该有她的道理。” 宋德参满心怀疑,却见黑鹤走来,旁边的虎儿颤颤地双手捧着托盘,一块纯白的绸缎铺在上面,揭开绸缎,柔软的白色垫子衬托着一串颜色各异的珠子。黑鹤道:“这是泛舟学校送给鸿缇大王的礼物之一,请阁下收下,并转告大王,泛舟总管事人符照华前来拜访。” 宋德参一愣,双目细细打量对方,露出兴奋的神色,说道:“礼物既然是送给大王的,我就不收了,好吧,我会转告大王,让他和你们见面。”然后这条鲸鱼转向何麦和龙王:“也请何龙王前来拜访。”何麦和当然乐意,见黑鹤浅浅一笑,明白她还有其他意图,刚想问,听见宋德参道:“我想知道和穗姬想怎么做?” “谈谈而已,听说海底龙王每百年举行一次会议,我想趁此机会请你们帮忙:泛舟学校是主人留给妖族的财产,所以我们必须得到各位龙王的协助。”黑鹤也不避讳,照直白说,是不想令宋德参觉得自己没有诚意,“要救妖族就要让妖族连结起来,共同应对未来的变化。这是我们所能做的最佳的事,请阁下务必转告。”说罢,她再次把彩珠递给宋德参。宋德参见不能推托,只好用绸缎包珠串,先告辞并跃进海里,巨大的分叉尾巴一甩,在海面上激起一阵浪花,庞大如山的身体消失在幽黑的海水里。 气氛陡然变得轻松,萨姆问:“符照华小姐,‘飞鱼’号最多也只有乘坐三人,操作员是蔻香,乘客是我和你,再没有其他人能去了。” 黑鹤冷笑一声:“我的话,多少人也没问题,连这艘小船送到那个地方也可以。”对和萨姆的慌乱表情,黑鹤又道:“只是见面而已,没什么要做的事。萨姆,你应该了解人类在海洋上的活动,目前的科技还远远不足以毁灭海底之下几十位龙王,可是我们要跟他们联系,为了以后能实现宁亚穗小姐的愿望,我们必须连接起所有的龙王。夏天要到了,这个夏天你就在这片水域努力工作吧。”其实萨姆想问很多事情,可是黑鹤不答;他也明白,眼前的上司是个忠心的家伙,但是忠于她的主人――宁亚穗却是个不愿多说的家伙,许多事情或许是符照华也不清楚。问也是多余,萨姆坐着看着,头脑里开始昏昏沉沉。“不要睡。”符照华道,“等一会儿有你要做的事情,我是一个旁观者、指导者,你应该学习如何面对龙王。” 何麦和龙王看着黑鹤把萨姆、虎儿、蔻香和科罗缔娅裹在黑色的丝巾里,四人瞬间消失,而黑鹤抽回丝巾,缠在臂弯里,于是拍手道:“果然有个厉害的主人就是不一样,你这只仙鹤比我百万虾兵蟹将强多了。” 黑鹤笑笑,请何麦和龙王还有同行的卓尔穆一起登上小潜艇“飞鱼”号。由黑鹤驾驶的潜艇被放在水面,“小鱼”就开始往下潜,水的界面越过玻璃窗口,外面的世界改变了颜色。“飞鱼”号越潜越深,泛着粼粼阳光水面很快变得暗淡,充满光芒的水逐渐失去神采,最后变得漆黑。此刻,船外景色黯然,仿佛身处空虚之中。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四十话 下潜 海水强大的压力似乎正凝聚在小巧的潜艇“飞鱼”号上,船舱里的空气一直压缩,温度微微上升。此刻船舱里的空气密度比陆地稍为高不少,按理说身处这种环境的人应该在胸肺附近的不适,但现在舱里的三人都没有丝毫痛楚;适应过程是时间上的问题,而且身为河口龙王的何麦和对此毫无难度,黑鹤本来就是武器,也不存在什么适应上的问题。下潜过程个沉闷和静寂得令人发慌的时段,“飞鱼”号缓慢下潜,黑鹤趁此机会去查看一下欧阳玲的情况:“很好。”她们俩正处在相同的深度,是在两层水的界面上,“白鲸”号仍静默无声,黑暗的水域也阻碍了两艘潜艇的视线,如果没有通讯,那根本就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何麦和难得听见黑鹤说话,问道:“符小姐,我是本着好奇心才过来瞧瞧,没想到你的船比我们自己下潜慢许多。” 黑鹤听罢,心底里哭笑不得:“那当然,普通的潜水艇,和人类制造的那些所差无几,不过如果是‘白鲸’号那就不一样了。” “有何不同?” “‘白鲸’号和当初我们的黑色小轿车‘羚牛’一样是模仿生物而制造的机械体,拥有自己的循环系统,在最艰难的时候能够像一颗行星一样独立生存,可以说是泛舟本校区的缩小版。‘白鲸’号能够自由穿梭在江河湖海,如果对它做出某些改变的话,就能够在地底来回穿行,畅通无阻,像这种深度的水域对‘白鲸’号不过是小菜一碟。”黑鹤说话的语气变得活跃清晰,兴奋?与其说是兴奋,不如说是把憋闷在心里的话说出来时的那种抒发;是的,这是泛舟的秘密,“白鲸”号与“羚牛”是只有罗杰、龙牙、安德鲁、雾舅舅才知晓的秘密,“关于‘白鲸’和‘羚牛’的事,何龙王陛下,你能否不说出去?至少也要等主人的事结束以后才说出去,可以吗?” 何麦和见黑鹤盯住跟随自己的卓尔穆,大笑道:“这是哪里的话,卓尔穆是我的心腹,已经跟随我多年了,时刻不离;放心,他任何事都不会说,任何秘密都会埋在地下。”卓尔穆面对着黑鹤默默点头,然后保持着一直以来的表情:木雕似的身体没有一丁点动作,眼睛一直平视前方的荧光屏,这里没有足以威胁何麦和龙王生命的东西,谨慎的观察也就可以避免。黑鹤当然知道何麦和的意思,沉默着,对方却忍不住叹息:“符小姐,你知道吗,我难得找到一个棋艺上的同好,却是那么短暂。”何麦和凑到黑鹤耳边低语,“你知道吗,在所有知道我身份的人当中就只有和穗姬一人能够赢我,其他人都是假装输棋的。” 黑鹤扑哧一笑:“也难怪他们的,他们可不想因为得罪你而被排斥。”正说着,船舱的喇叭响起了“嘟嘟”声:“宋德参有话跟我们说。”话是对何麦和说的,“请停步,这里下面是一片‘深海湖’,要是潜下去,你们的‘潜艇’是出不来的。”黑鹤急忙刹住,正想说话,宋德参又传来一段话:“在你们正前方有座体积不小的热液泉,稍微右转,再转一点,对,就这个方向,前面是一小片平地,再过去就是一条深不见底的海沟,鸿缇大王的宫殿就住在那里。你们的船能承受水压吗?” 黑鹤道:“别担心我们。” “那就贴在我背上,在这种深海里,陆地上的妖族是无法生存,更不用说找到宫殿的入口,而且比起让你们自行进入,不如由我直接带你们过去的好。宫殿出入口的岔道极多,一不小心就会被困在里面,永远出不来。自古以来牺牲不少同伴来才取得的正确之路,正是现在走的路,流传下来的活路也只有少数几条,这些全在我们的记忆里,你们这些外来客人一定要小心。”宋德参礼貌性的解释和警告完毕,静等着潜艇“飞鱼”号伏于宽阔的脊背上。 黑鹤明明是看得见海底宫殿的入口处,但她什么也不说,稳妥地安置好“飞鱼”号,由巨鲸领着,不费吹灰之力就穿过入口。就连何麦和也瞧不见丁点的出入口是个散发着蓝色荧光的圆圈,“空间之环”。黑鹤耳边传来欧阳玲虚弱缥缈的声音,似乎无法听清楚,可那名字绝对不会听错;黑鹤本身也知道那环代表着什么,却对宋德参道:“已经放好,请带路。” 巨大的鲸鱼稍稍摇动尾巴,一下子穿过空间之环,进入海底平地上方的“洞**”。洞**里漆黑一团,看不见任何物体,黑鹤依照指示没有亮灯,因此一切都只能靠抹香鲸的带路。刚过一个交叉路口,前方漂来一群粉色的雪点,开始是几颗,而后越来越多,到后来“飞鱼”号窗前积满了活生生的“雪”。然后,“雪”漂散了,来了一群大小不等的发光生物,它们通体透明,身体的神经系统不知透过什么方式发出奇妙的如同霓虹灯一般的光彩。“黑鹤,记得吗,这个情景,和纳布尔见到的‘元’非常相似。”黑鹤点头以回答欧阳玲的话,她自己倒没有说话。“飞鱼”号所遇到的是深海水母群,别小瞧水母那透明的帽子不如潜艇大,不过他们的毒性或许比蝮蛇廉呈复的毒液要猛烈,他们的年龄可能比北方龙王阿提隆泰还要年长,是陆地上妖族们难以想象的长寿。洞**里确实复杂,许多时候巨鲸宋德参总是在摇尾巴改变方向,但终于平安到达终点。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四十一话 鸿缇王 洞**里确实复杂,许多时候巨鲸宋德参总是在摇尾巴改变方向,亦曾试过来了直角或者转身返回的大角度移动,但不管如何,水的压力降低了,水面就在头顶。不过一阵子时间,鲸鱼的头部露出水面,然后雄壮的脊背托着“飞鱼”号升上来,停在宽阔的洞**里。没有光芒的照射,洞**里一片漆黑,无法看到四周的环境。宋德参并不停下,“飞鱼”号在乘搭顺风车,任由巨鲸领航。黑鹤想:“既然宋德参已经出来,那就表示这里离鸿缇王的宫殿应该很近。”谨慎从事的她也想何麦和确认此事,得到肯定后就打开舱门,跳出潜艇外面。 何麦和追上来,问:“怎么了?” “我要把那几个孩子释放出来,不能让他们在时空结界里待得太久。”黑鹤说罢,跃到巨鲸背部,一转身,就把萨姆、蔻香和虎儿放出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在黑鹤的眼中,萨姆和虎儿四下张望,前者问道:“这个地方一点光也没有,我什么也看不见,能够开灯吗?” 宋德参传来的话中却问道:“你们开什么?” 萨姆解释道:“灯,人造的亮光,有点像太阳。如果换你们的话,灯这种东西像你们的火把,但是光稳定多了。”黑鹤冷冷地看着萨姆,觉得他的解释其实不怎么样,却也不想纠正他这种略带羞涩的性格,反正他是第十二校区的管事人,如果连这个胆怯的举动也克服不了,那失去协助者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呢?在黑鹤看来,萨姆确实得多训练。不过看着一个年纪不到十一二岁的孩子做如此艰巨的工作,的确是在为难他,可是时间不多了,就是艰难也得尝试。“我是生活在洁净浅海的豚类,没有光也是一种障碍。” 宋德参听了萨姆不大连贯的解释,心里不大明白,但也同意了。船上各盏探照灯亮了,呈现于眼前的洞**现出真容:前方是个深邃得不见底的隧道,左右两旁是两面蜂窝型的洞壁,头顶上不见钟乳石的痕迹,光滑的洞顶在灯光下闪耀着奇妙的星点。这里没有落脚点,没有人型的生物,只能看见水底的“雪”。大家仍在观察四周,不知何时,充满水份的空气中飘浮着一朵朵盛开的“花儿”,透明的身体,像卵像球像丝带,形态各异,再配合着本身的冷光,奇妙无比。水母们以舞蹈迎接尊贵的客人――何麦和龙王,它们并不惧怕光的照射;不过窝在蜂巢里的深海小生物对光就显得害怕和恐惧,它们见光退缩,留下空洞让客人欣赏。见到如此,萨姆不好意思地道:“对不起,我们打搅你的朋友了。” “不碍事,它们是些小孩子。”宋德参说罢,抖动身体把“飞鱼”号和脊背上待着的人通通抖落。众人促不及防,纷纷掉落。黑鹤反应最快,挥手把丝巾抛出,借以卸力把各人平安着陆。陆地?对。宋德参化成人的形态,站在水边,见黑鹤脸色平静,不由得在心里对她称赞一番,却道:“此处就是鸿缇大王的宫殿,比何龙王的那种造工精美的相差悬殊,更比不上东方龙王的水幻龙宫。请见谅,深海的地方可不容易生活。” 黑鹤拿出手提探照灯,向同伴示以眼神,然后在宋德参的带领下往洞**更深处走,一边道:“没这回事,这个地方常年维持相同的环境,是个好居所。”洞**逐渐缩小,蜂窝状的洞壁已不复存在,前面出口处现出了火红的光,一股灼热的风吹过,把湿润空气的水份都蒸发掉。隧道的尽头,展现在大家面前的是座巨大的洞**,流动的熔岩在洞**底部急速流动,不是爆发,只是很平静地流向不远处的黑烟囱,洞**的尽头。黑鹤心想:“原来我们在火山下面。”正思量着,远远看见一名长发少女站在浮台上,双手合十,似乎在祈祷。 宋德参道:“鸿缇大王,你有客人来了,是何龙王和北方龙王的使者。” 少女转身望着众人,笑道:“何麦和,你今年来早了,怎么,居然带着几个孩子来找我,你什么时候变成了父亲?” “这些孩子不是我的,是这位符小姐领养的孤儿。” 诚实的话是鸿缇王心里打个跺:“这位符小姐是北方龙王的使者,如果是真的,那她未免超出自己的职责了。”她对黑鹤打量一番,说道:“你们是来自岸边的人,我们是深海的妖怪,你们需要阳光每天照耀,我们不需要阳光,在我们的世界,需要的是火山口上的热力和广阔的‘软泥’沼泽。” 萨姆不大明白,黑鹤笑道:“是啊,来自大地和生物的能量,加上太阳的光芒,就是让这个世界运作的基本条件。你有你的世界,我在我的空间,人间的人和妖都如此。我是符照华,在这里代表和穗姬向大王问安。”其实妖族有姓的情况不多见,黑鹤可不想弄错。 少女转身一变,由女性变成男性,娇嫩的声音变得沉重,说话的方式也变了:“原来是阿提隆泰的‘女儿’,她不是已经嫁与大龙王的儿子金善么?为何特地派你这位使者来找我鸿缇?这片深海海域应该没有你们需要的东西,究竟所为何事?” 鸿缇王冷言冷语让萨姆惊恐地抖颤起来。黑鹤迟疑了片刻,说道:“我们是想和陛下说说话,提醒你们关于外面的情况。” “我们不必知道,这里很安全。” “可是,你这里真的安全吗?在面对世界发生巨变的时候,你能独善其身吗?”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四十二话 整体 长发飘逸,红红火光下,一张精致的脸;简单的装束,在流动熔岩的衬托下,一个静止的人。他是鸿缇王,深海水母族群的首领,现任龙王;别看他之前以一副少女的模样展露在黑鹤面前,性别对于水母来说没有多大意义,要不是有着龙王的身份,他可以不断分裂;在蜂巢洞**里居住部分水母本身也是鸿缇,在他成为龙王以前。龙王鸿缇和许多深海龙王一样,曾度过的岁月已无法计算:日出日落在深海没有多大意义,深海的妖族自有一套办法,不如说他们根本不去计算日子。 “可是,你这里真的安全吗?在面对世界发生巨变的时候,你能独善其身吗?”黑鹤话语平缓,不躁不怒,却句句透入对方心髓,“世界是一个整体,天、地、水、人,还有你们妖族,全部都是这个蓝色星球的一部分,没有一处是封闭的桃园,没有一处是独立存在的净土。鸿缇陛下、何龙王,我说的是事实,水的流动、空气的移动、大地的运动,生命的活动,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孤立的个体,一切就是一体。” “依你的意思,陆地世界的妖族能够影响深暗的海域?别开玩笑。”鸿缇冷冷地驳斥着,心里却在想,“这个人,不简单,听听她怎么回答我的话。” 黑鹤道:“时至今日,森印龙王和祥福龙王也与陛下怀着同样的想法,不过他们的情况比陛下你的世外桃园差很远。他们是直接面对危险,祥福龙王至今还拒绝接受现实,但他的儿子、继承人金善已经开始在我们的指导下学习和人类相处;森印龙王的情况更糟,他的住所在人类的地盘,和人类的直接冲突已不在酝酿的状态,而是随时都可能爆发;这位何麦和龙王则是亲身体会到人类活动的影响,过度捕捞让他失去众多兄弟,污染的河水亦让他身体健康受到损害。”黑鹤故意停顿,何麦和说了几句话以巩固黑鹤所言非假。黑鹤一连说出人类的扩展,妖族的退缩,泛舟的建立,末了又道:“海水的流动,这种肉眼看不见、身体感受到的力量足以把外面的东西带来,不对,不是看不见,而是明明看得见,却什么也了解,鸿缇王陛下,你知道外来的东西包括什么吗?” “黑鹤……黑鹤啊,你又说错了话。”欧阳玲在黑鹤停顿的时候突然插口,令黑鹤愣了好一会儿。 鸿缇听闻后眉头不起眼地皱起来,心感莫名其妙:“你是说深海的水流对我们有害?符小姐,等我告诉你一件事,海洋的水流分为上下两层,上层的海水流动迅速,很快就会把从江河流入的污物消散去,水会升华为云,其他物质会伴随着鱼的洄游而回到广大的陆地;可是在水底,我们的世界没上面那么激烈,水是从一个方向来的,从冰冷之海洋下潜而来,洁净的冷水流过我们的四周,把整片泥沼大地的物质送到海面,所以说,我还有其他深海龙王都没有必要担心多余的东西。” “多余的东西,这个世界没有多余之物?流转于大地的水确实如你所说,分成几个部分,天空的水汽、凝固的冰块、流动的江河、生物的水分、大地的湿气,还有汇聚于凹陷大地上的海水,水的流动是一直都在这个循环里进行,或一两个,或三四个,但说到要让世界物质流动的水,那就是全部的水,包括流过陛下你的宫殿门口的海水。” 鸿缇觉得黑鹤想说的话很多,于是跳上来,对宋德参示个眼神,都请客人们到附近隧道另一头待着,分别在两个相通的蜂巢格子里坐下。一只发光的水母飘来,送来了带腥味的黏稠的水,喝起来带点苦味和酸味,对于吃喝着甜品的萨姆和蔻香露出为难的脸色,又不愿说。黑鹤看出了他们的心思,让他们用浓糖浆调和,和着来吃。黑鹤却毫不在意,喝了几口,等待对方说话。鸿缇详细思考后再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向来从上面流入海底的水不会带来杂质,所以不用担心。” 黑鹤道:“一般情况下是不会,但是当进入水流动的物质过多,多余的部分可能会沉入海底,也可能影响你们。但这是长远的;陛下,你应该发现当今切身问题所在,那就是拖网。这片肥沃的海域是人类的狩猎地,陆地能给予的食物已经不能满足人类的消耗和享受,海域是人类的最后选择,所以,在流水的世界,你们在表面和内在都存在危险。” “黑鹤啊,你又说错了话。”黑鹤耳边再次传来欧阳玲的声音。 “我错了?”这非自问,因为对方给予了答复。 “有道理。”何麦和龙王托着下巴思索着,不禁同意了黑鹤的观点。 鸿缇仍在尝试理解,却听见黑鹤以平静的声音说道:“水的流动确实能够促进物质的流动,可是落在海底的物质并非一定由水的流动带来,物质沉积其实是大自然的自发行为。沉积作用也是物质流动过程的一部分,无关水的流动和风的吹动,自然而然的活动,目的是让一切物质返回大地,便于改造,以至于总有一天能够以另一种形式返回地面。所以,哪里也没有净土,整个世界都是一体的。”黑鹤的话语越来越不像她本人的话,鸿缇盯着对方的脸,带着一种柔美的笑容,怎么看也不想刚才那气势凌人的态度,更像是脱身于世界之外的超越。 何麦和不大明白:“‘整个世界都是一体的’应该怎么解释?”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四十三话 相连 此刻,与鸿缇、何麦和两位龙王谈话的人并不是黑鹤,而是她的主人欧阳玲。与和穗姬有着相当交情的何麦和已透过那精彩的解释知晓了对方的身份,所以当黑鹤把“整个世界都是一体的”话结束后,就提出了问题:“符小姐……和穗姬,请问‘整个世界都是一体的’应该怎么解释?” 鸿缇从称呼上明白说话人正是北方龙王寄予厚望的人,不禁再度仔细端详起对方,那身黑衣没有边,那稍胖的脸颊也没有变,黑鹤的容貌跟最初没有区别,可是表情变了。原来的凌厉的眼神变得柔和,苦恼的嘴角变成了上翘的微笑,赫赫逼人的眼神此刻已成了安祥和超脱融合起来的温柔,充满着阳光的暖意,充满着解脱之美。“这个人,正濒临死亡,多可惜啊。”鸿缇的叹息在于心底,他与何麦和一样,对欧阳玲的话语充满了困惑,“如果是一体的话,那么妖族与人类是一样的了?” “因为我们身处蓝色星球之上,以蓝色星球的角度来看,世界是一体的,一切个体都是蓝色星球上的一个存在。”黑鹤转身面向何麦和,道:“许多人都误会了,尽管能够看到‘风和水都是促进物质流动的媒介’,但是如果能够看得更深更远,你就会发现‘s所有的生命体,包括你、我、妖族、人类都是物质流动的介质’。” 鸿缇一愣,问道:“仅此而已?” “对,妖族也好,人类也好,水也好,风也好,我们所拥有的一切都在这个蓝色星球上。”黑鹤依然保持平静的笑容,并逐字逐句地解释道,“在这个星球上所有一切都是相连的,大地、海洋、天空、动物、植物、妖族、人类,各有各需要的东西,各有各的工作,每一个都是‘简单的线’,惟有所有‘简单的线’连接起来才算是世界。相对于地面,大地是使用者;相对于大地,微生物是使用者;相对于微生物,植物是使用者;相对于植物,动物是使用者,相对于动物,微生物和大地都是使用者。各是孤独,各自相连,这是个大循环,比水循环更广阔,却是人类所不知道,但你们能理解,因为妖族的活动范围比人类要广阔得多。” “人类不知道?”说话人还是鸿缇。 “为什么我要来这里告诉你那么多的事情,因为人类不会接受自己身为物质流动一部分的真实身份。人类觉得天气变得炎热,就觉得是工厂或者汽车造成的结果;人类觉得冰川融化只是气候暖化的结果,往往忽略大自然的作用;人类觉得食物不够,就去开发海洋,或者去接受其他食物来源;他们看到了某个问题就从那个问题入手来解决,他们只是从单方面着手解决问题,从来没有把世界看成一个整体。人类如此,你们何尝不是一样。” 鸿缇和何麦和想望一目,并不说话,两人都同意黑鹤的话,真的。 “以自我为中心,认为世界上一切资源为他们所拥有。身为使用者的思想,‘资源无限’这个概念是没有错,但这仅仅是个体思想,当作为物质流动的媒介,把这种思想应用在蓝色星球上,那就犯下了不可弥补的罪过:以自己的需要为依归,忽略整体,必然导致外部环境的改变,因为‘整个世界都是一体的’。人类把自己的活动看得比天还大,把一切灾难就归咎于自己,所以才会忽略大自然的能力。这是视野不足啊,原本已经能够在技术上把分散各地的群体连在一起,但在思想上仍旧只‘看见’自己:思想的发展跟不上技术的发展,这是人类的困境。”黑鹤浅浅一笑,妩媚的表情一览无余。 何麦和突然高声道,“人类看见的是自己的需要,所以不需要理解‘大自然需要什么’这样的概念,之前你跟我说的那些话。”鸿缇试着让何麦和询问更多的话,后者也爽快答应,“不久后水流就会改变,到时候我跟你聊天。” 黑鹤打断何麦和的兴致:“这些话对现在的你们来说是难于理解,不要紧,已经有一个人成为我的代言人,他会慢慢转告各位关于我的话语。现在的人类是不能在脱离自然环境下生存,他们只能在一直扩展‘无限资源’的空间里消耗生命,深海是他们最后的处女地,世界终有一天被他们的技术‘占领’,如果有这么一天的话。” 鸿缇和何麦和一听,冷然笑道:“听你那悲哀的语气,似乎觉得人类没有希望。” 宋德参不大明白:“你们说没希望,那又为何而来?” 黑鹤掩口扑哧一笑:“宋德参先生是完全不明我的话:人类创造的物质会通过各种介质的流动进入深海,而如果他们要‘占领’深海,就得把大量的人送到这片暗无天日的地域,这是两件事。我来是想说明水面上的有害物质过来了,给你们提个醒儿,警告你们要注意人类的活动;至于深海,仍旧是你们的世界,人类是陆地上的生物,深海并不适合他们。”这回宋德参似乎明白了少许,黑鹤见鸿缇不再疑惑,静默了。 鸿缇想了想,笑道:“你是想把整个妖族群体都稳定下来,以便让妖族能够继续生存,所以才对我们说出这么一番话吗?” 黑鹤微微点头:“是的,这或许是完成与阿提隆泰陛下的约定,可也有我自己的意思,我曾经伤害过妖族,让你们活下去就是我的愿望,仅此而已。你们的选择将直接影响着你们的未来,人类也一样。”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四十四话 黑鹤的礼物 黑鹤微微点头:“是的,这或许是完成与阿提隆泰陛下的约定,可也有我自己的意思,我曾经伤害过妖族,让你们活下去就是我的愿望,仅此而已。你们的选择将直接影响着你们的未来,人类也一样。” “我们的选择?人类的选择?”何麦和问。 黑鹤闭上双目,许久再度张开,缓缓而道:“妖族的选择是要反抗人类,或者融合人类的世界;人类的选择是继续以现在的思想继续生存直到灭亡,还是选择与大自然融合,走出思想和科技的困境。人类的选择比整个妖族的选择要困难,不愿意改变,不愿意牺牲,那么他们就不能摆脱困境,以后的路就没法走下去。”然后,一段长时间的静默,黑鹤似乎陷入沉睡的状态,俯首闭目。正当萨姆紧张地站起来,准备走向黑鹤的时候,后者再次说话了:“至于深海各位龙王,我们没有打算以帮忙或辅助的方式引导你们,只是希望你们了解外面的世界,认识人类的危险,意识到这个世界并非孤立的,人类所制造的祸害也将影响你们。说句实在话,可以的话我们也不想让你们陷入危险当中,所以才执意来找陛下你。据我所知,深海龙王百年大会即将举行,希望陛下你能够提醒各位深海龙王。” “了解得还真清楚,可是以太阳月亮的周期为准则的历法对我们深海之族并无意义,但是你们充满诚意的劝告,我就收下;也请符小姐记住我的话,‘千万不要以一方之眼去看世界,对你们认识我们的世界没有好处。’” 黑鹤道:“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请问陛下能以我们的眼睛去看地面上的世界吗?生活在宁静桃园的世界是所有人的愿望,但是在一个完整的世界中,哪里才是世外桃园?哪里才是不会被外来物质影响的地方?没有。蓝色星球是个整体,在整体世界中,任何生物都无可避免地承受宇宙的规律。鸿缇大王,我们把外面真实的情况都传达给你,是想请你注意四周的变化,并且转告众深海龙王,这就是我来的目的。” 鸿缇一口深呼吸,把憋在心里的闷气释放出来,思绪飞转:“看来在你们背后的人是决定要改变某些东西,把所有龙王都安顿下来就是为了不让最后的悲剧发生,但是似乎事与愿违。‘世界不会一个人而改变,而是因为所有人联合起来才会创造未来。’好吧,看在你们的诚意,我会把消息转告大家。可你要清楚知道,我鸿缇在深海龙王中势力小,须得劝服另一位龙王涡洪才能帮得上忙。” 黑鹤掏出一颗球,拿在手里把玩,并乐着笑道:“这个你拿去,里面全是记录着人类和陆地妖族的活动情况,把图像展现在各位龙王面前,应该能足够引起注意的证据。”这颗如足球大小的白色金属球非常“普通”,表面光滑,晶莹通透,没有半点瑕?,稍稍转动,球体立即变得透明,显出地面的景象:阳光下的人类城市,高楼大厦高耸林立,汽车人群川流不息,丰富的色彩却非来自植物和动物,活跃的世界有着一种失落。在鸿缇眼中,这片景象一点震撼感也没有,他未曾去过陆地。但另一个画面就让两位龙王坐立不安:数艘巨大远洋渔船,连绵的拖网,细小的网孔,不放过任何物体的捕捞,数不清的小鱼在甲板上挣扎,输送带前面是死亡。何麦和龙王和巨鲸宋德参深有体会,忍不住握紧拳头,咬牙切齿。黑鹤原本想直接把球递给鸿缇,见对方诧异地退缩,于是转交给宋德参,并教与了使用办法:“这是现在发生在某处的景象,请把这个带去会议,让各位龙王看看同类的痛苦,然后作出选择。” 鸿缇接受了黑鹤的礼物,黑鹤告别鸿缇,带着三个孩子回到“飞鱼”号旁边,准备循原路回去。宋德参追上来,对黑鹤道:“你真的不亲自向各位深海龙王说明地面上的情况吗?” 黑鹤道:“我已经没有时间等到明年春天。”不仅宋德参惊呆了,连何麦和也愕然看着脸上充满哀伤的黑鹤,当他发现随后而至的鸿缇也露出相同的神色之时,不由得低下了头。黑鹤明明知道对方就在身后,也没有故意调高声调,仍以平静而苦哀的语气继续道:“主人的生命已到尽头,妖族的未来只能交给这些孩子和各位龙王。” 鸿缇王静静地矗立在黑鹤身后,现为女性的他听见黑鹤所言,回想着之前的话语,一种说不出的酸苦涌上心头,是痛:“和穗姬她看不到自己为妖族所创造的未来吗?尽管如此,还是要履行约定、实现梦想吗?为何你能够如此牺牲自己?” “是阳光。”黑鹤在登上“飞鱼”号之刻,猛然回首,浅浅一笑,喃喃地说着话。 ―― “飞鱼”号在巨鲸的陪同下返回水面,宋德参最后甩尾告别黑鹤和何麦和,回到海洋的深处。阳光下,船上的人对黑鹤的成功欢呼,可是黑鹤仍旧苦恼:“宋德参今年不回去北方,将要去什么地方呢?主人,最后的路要开始了,我们回去雄城吧。”黑夜降临,黑鹤静静坐在船头,眺望荧绕的星空,听着欧阳玲的责备“你知道你错在什么地方了吗”,摇头。 欧阳玲道:“世界是一个整体是对的,但你对物质流动的理解不足。水、风、火、地,古人称为‘元素’的东西就是物质流动的媒介,生命也是如此,你和我都是。”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四十五话 今之雄城 欧阳玲和黑鹤说话,樊贝菲尔突然插口:“我说安特列芙小姐,黑鹤也有对的地方,你看见了‘阳光’,不是么?你不是为了让妖族重见‘阳光’这么一个渺小的愿望竭尽一生的精力吗?如果你不是看到未来,你会主动把你所思所得的一切都托付与那人,让他辅助更多的人,不是吗?你所做的一切正如当年纳布尔,还记得他把大量信息传送过来的时候,也曾说过你不会一次就能够全面理解他的话,所以需要一名解说者。我樊贝菲尔就扮演这个角色……” 欧阳玲笑了笑,没说话。黑鹤大笑着道:“你的继承者是隆明。”说罢,三个都呵呵地笑了一阵子。黑鹤举目仰视,满天星斗正在不知不觉中缓慢移动,聚集星辰的河流穿过海平线,流向遥远的宇宙深处。“整体,是可分割的个体连接而成的不可分割的全部,这是个矛盾。” 平静下来的欧阳玲不再说话,急促的呼吸发出了爆发式的响声,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樊贝菲尔也明白,不过能够修复伤口损伤的它也有做不到的事情:欧阳玲病入膏肓,任何治疗只能减轻痛楚,没有彻底治愈的可能。既然欧阳玲不说话,黑鹤又说出了自己的理解,不说几句有点过意不去,于是道:“世界确实充满了矛盾,‘简单的线’和空间之环也是一对矛盾的存在,可是这两方面都是不能缺少对方:没有‘简单的线’,空间之环就不能形成;如果‘简单的线’不能完整的连接起来,形成空间之环,那么最终物质流动会停止。这个世界的文明正是后者,一个会令物质流动停止的使用者的文明。” 黑鹤俯首看着深不见底的漆黑海水,说道:“为了自己的舒适生活,聚集世间资源,伤害妖族、毁灭妖族,把阻碍自己之物通通除去,……”她忽然想起欧阳玲的话“要救妖族就不能单纯地从妖族问题入手”。“或许是真的,世界是一个整体,那么妖族的问题也会牵涉人类。”后面的话被省略掉,黑鹤不想说,樊贝菲尔不愿说,因为欧阳玲睡着了。 ―― 雄城,许久没有回到宁亚穗的根据地,如今变得陌生。陌生?是的,确实陌生:混乱,腥臭,人们失去了往日的神采,街道失去了熙熙攘攘的热闹,带着颓废,带着迷惘,逃的逃,走的走,凋零的絮风吹拂着纸片,落在布满垃圾堆的城市商业区。才不过半个月时间,雾舅舅、罗杰、龙牙、高胜如、欧阳旺和隆明离开泛舟又返回雄城才不过半个月,这个看似繁华的城市迷失了。六人在采颦管理的膳斋住下,并开展了最后的工作。采颦在那时候接受了罗杰的命令,前去殷州,与惠慈、青鼎会合,结束在雄城监视东方龙王的任务。同时结束这项任务的还有逗留在吉荣村的钱老板和蜾蜾夫他们,也同去了殷州,和泰彭坦执行新的任务。 交代他们的去处后,回头关注雄城的情况,真是糟糕透顶的世界。欧阳旺已受不了肮脏的地方,整天闭着窗户窝在膳斋,试图用各种办法驱散臭味,这是徒劳的。看着欧阳旺如此,鼻子灵敏的高胜如就更惨不忍睹,他在进入雄城前就觉得头晕目眩,现在更坐立不安地躲起来。风向是个重要问题,这些天来吹的是东风,恰恰把海边的空气吹来。海边有什么?泛舟本体――樊贝菲尔。 雄城的混乱是泛舟学校关闭的结果,球体形态的本校区已是令人惊诧不已,只是让管理雄城的政府头疼的是:泛舟长期以来是负责雄城及周边地区的废物回收工作,当中包括瑞阳工业区;今天,泛舟学校关闭,牵连瑞阳工业区停产,那么一来,废物回收这份讨厌的工作被迫中止,垃圾布满了雄城,匆忙间要找个地方安置废物。找个堆填区真的容易吗?如果是琴城,那可以说有相当经验,不过在雄城,大家过于依赖泛舟,现在就显得困难重重。抗议声此起彼伏,但没有任何用处,泛舟是独立的世界,不受人类影响。就是这个原因,当初连接着泛舟与雄城的道路、瑞阳与雄城的道路被厚厚的垃圾堵住,东风一来,臭味吹得满城皆是,使得不少雄城居民逃出城外。对罗杰来说,雄城的衰败已在料想之中,同样受到牵连的地方是吉荣村。他有空时就跑到天台望天,第一天云丝飘过,第二天如是,第三天仍没有变化,但到了第四天,东南方出现了厚重的白云,“看来风要改变方向了,这不是好兆头。” 第四天,邓晨曦来了,把瑞阳的报告呈上以后,也搭上了飞机,离雄城而去。临道别之际,邓晨曦告诉罗杰:在他离开的这段期间,关思源到外地旅行,明天归来;他的父亲关悯兴被派遣到吉荣村处理麻烦事。“是什么事?”对罗杰的提问,邓晨曦没有回答,摇摇头,轻声叹息,然后走了。罗杰前思后想,总觉得不对劲:“关悯兴依旧对赤狐阿牧当初伤害人类的事耿耿于怀,一度发誓报仇,如今活在赤狐阿牧的威胁下,生命随时都可能不保。”罗杰越想越不能眠,翌日早早起床,叫醒龙牙和高胜如,道:“关思源今天回来,你们代我去机场把他接过来,我有事想让他帮忙。” “什么?”高胜如莫名其妙地问。 罗杰把话重复一遍,又把邓晨曦的转告复述一次:“森印龙王看来真要大干一场,不可避免,我们得想办法阻止。”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四十六话 同路人 由于罗杰强迫性的命令,龙牙和高胜如准备出门,恰见睡意惺忪的欧阳旺刚出来,也把他带上。三人在汽车站等候途径机场的长途客车,跟许许多多将要离城的居民同行。怎么,罗杰不是有那辆黑色小轿车“羚牛”吗?怎么还需要坐公共交通工具?那是因为“羚牛”已经不在世上,樊贝菲尔回收了自己制造的车子,不让其落入落后的文明里――遵照纳布尔和安特列芙的意思。既然没有交通工具,那自然就使用方便的东西。正说着,一辆空车过来,汹涌的人群向车子挤过来,欧阳旺抱怨道:“这里的人挤的要命。” 龙牙笑道:“习惯在人类城镇活动的你居然害怕这个?”欧阳旺想反驳,不过龙牙可没心思去听,“我知道,过去没有这么多人,是真事,繁衍种群也是人类的愿望,没办法啊。”明显带有敷衍性质的话语,令人恼火得不得了,却因为登车的关系,连这发牢骚的机会也被剥夺,欧阳旺愤愤不平地靠着窗子坐下。 高胜如见此,拍拍欧阳旺的肩膀,道:“在这种臭气熏天的地方当然心情不好,泛舟关闭引起那么大的骚动,这个城市还真不能没有泛舟。” 龙牙为了避免与欧阳旺发生激烈争吵,刻意让胖胖的高胜如坐在中间,这么一来,两旁的位置变窄,坐得不舒服。龙牙瘦削的身体挤在高胜如下面,好不容易才安顿下来,对两人道:“话说回来,自从我们离开泛舟本校区以后,樊贝菲尔就一直保持着球体形态,活像个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重新开放。” 高胜如从背包里掏出零食包,吃起来,听见龙牙的自问,忍不住说道:“泛舟不会再开放。”他说话音调高,身坐前后排的人都听见了他的话,忍不住对这个只顾着吃的胖子打量一番。高胜如察觉到奇怪的视线,“泛舟本来就不属于雄城,也不属于人类,这里的人只是看着它、使用它,从来没有珍惜它,等它准备离开的时候才去注意它、研究它,那已经太迟了。”高胜如才不去理会那些流露奇怪目光的人们,“现在想什么也没有用,单靠我们的力量是进不去的。” 说到这里,旁边一名乘客插口问:“看来你很熟悉泛舟学校,能告诉我,那个球是怎么回事吗?”龙牙本来不想没有兴趣加入严肃话题里,让更多的人知道樊贝菲尔的说会引至何种麻烦,想想就清楚。车子刚通过高速公路收费站,有人插入话题中来,不觉让龙牙警觉起来,盯着那人看。对方坐在后排,一身粗衣服下是消消瘦瘦的身材,指头的关节突出,双颊下陷,双瞳外露,高额,尖嘴,不是一副好容貌。 高胜如刚要说话,龙牙抢先一步道:“先生是何方神圣,竟如此在意泛舟本校区?” 此人凑到龙牙和高胜如之间的空隙,呵呵道:“我叫楚匀,来自外地,住在废物回收场,每天通过我的手把成堆成堆的垃圾通过转移到别人的手里,攒取少量的钱财过活。不过我想如果我自己能够改造垃圾的话,应该能攒得更多吧。听说泛舟学校每天收集雄城的垃圾,不过从来没有人知道垃圾的去向,所以我想来求个法儿。不过我问了学校里的老师学生,谁也没能给我个答案,哎。” 龙牙并不喜欢楚匀的说话方式,却十分在意对方的言辞:“就算让你知道,你也不会明白。”楚匀很是奇怪地盯着龙牙,“可是你来得不是时候,想观察泛舟应该在它封闭前进行。” “我试过了,没有用。” 高胜如转身对着楚匀,道:“那是当然的,我有个朋友曾经在泛舟读过,如果不是与那人比赛,还不知道泛舟的电力系统运作方式。就连平常的用具也弄不清楚,有何来了解泛舟另外的工作。” 龙牙也插嘴:“不要说学生,就连那里的老师教授也不了解,更何况是你这个外来者。” “是啊。”听见龙牙的话,楚匀有点失望,退回自己的座位。 龙牙看他失落得低下了头,劝道:“你有这种心思,我就放心了,至少她的愿望有成功的可能。如果你真的想了解泛舟,就从你自己的工作开始,想想大家究竟把垃圾放在什么地方,从这方面开始。”楚匀抬头,没见到龙牙转脸,刚要问,又听见:“‘垃圾的最终去向是堆填区’,那人总是这么警告我们不要用这种想法对待事情。楚先生,希望你能够理解,泛舟学校并不是堆填区,这就足够了。” “那人是谁?”龙牙摇头。“要我理解什么?”龙牙还是摇头。“到底你们是什么人?”楚匀心底充满了困惑,这些人了解泛舟的真相,知道一些自己从未想过、从未听过的事情,那又为何如此对泛舟的事情保持箴默。龙牙和高胜如还是没有回答,另一个人甚至不吭声,真是太奇怪了。“泛舟学校究竟有着什么秘密?” 龙牙长叹道:“你看看这车子里的人,全都是离开雄城的,因为这里不适宜生活。如果说这是泛舟关闭害的,那末这几十年来雄城的人都做什么去了?等失去后才珍惜,已经太晚了:泛舟已经抛弃雄城。” 高胜如倒觉得自己说漏了嘴,害龙牙收拾残局,不知不觉之间放下空袋子,打算另取一包,却感觉到某人的手正怕着自己的肩膀,回头一看,原来是欧阳旺。“你想吓唬我吗?” 欧阳旺手指着窗外景色,凝重地道:“你们看,下面是吉荣村。”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四十七话 还有希望 欧阳旺手指着窗外景色,凝重地道:“你们看,下面是吉荣村。”龙牙也循着他指出的方向放目远眺,却见灰蓝色的天空下,一列低矮的山脉向南北方延展,山脚下有座村庄,密密麻麻的方形屋子群就如同一池干涸的水塘,在高速公路下方“躺”着。这里是吉荣村,罗杰曾经带着高胜如、欧阳旺来过的地方。“很安静。” 楚匀被好奇心驱使,探头探脑地张望:“屋顶的地方应当是安静,我们都在地面活动,屋顶是个用来挡风遮雨的东西。不应该久留吧。” 高胜如却道:“楚先生没来过吉荣村吗?这里生活了许多人,就算屋顶没有活动,窗子下也应该有吧,现在却连件衣服、一根竹杆也看不见,实在不正常。”龙牙也同意这种话,想到这里本来是东方龙王森印的地盘,很可能与他有关系。高胜如也是这么想的:“看来我们上次拜访的那人很不高兴,我们还是别靠近吉荣村的好。” 楚匀问:“这条村子怎么了?” 高胜如道:“被野兽袭击了,好像还有很多的样子,可是我在车子里闻不到什么味道,有点失望。” “今天是东南风,就是到了机场也对你不利。”龙牙笑道,“我们到目的地了,再见,楚先生,希望我们后会有期。”不过龙牙心里明白:这是不可能的。在几人谈话期间,飞机在车旁略过,平稳着陆。客车在大停车场落客,车上的人去了一大半,楚匀没有下车,他的目的地还远着。龙牙礼貌性地与过路人告别,径直走入候机大堂,看了看屏幕,道:“看来是晚点了,怎么样,我们先去吃点东西,然后到处走走。” 也只好如此,高胜如乐于听见“吃”这个字眼,笑眯眯地跟在龙牙后面,到餐厅里等候。他们幸运地找个不起眼的角落歇脚,终于能在摆脱楚匀和旁人的情况下自由说话:“事情只会越来越糟糕。”龙牙说的,“根据可靠消息,吉荣村大部分外来人口都离开这个地方,他们曾经受到什么伤害,作为妖族的我们能想得出来,可是无法阻止。” “为什么?”欧阳旺问。 “阻止能量爆发,也就会积聚更多的能量,当下次爆发的时候就是灾难。”龙牙一边瞧着高胜如大口大口地吃着炒米饭,一边把玩着自己的玻璃杯,不忘说道,“一场灾难的发生除了诱发原因,更重要的是拥有足够的能量,如果能量不足,最多只能引起小规模移动,不会构成巨大威胁。这些话是早些时候龙纹谷水库出事前主人告诉我的,听起来是有道理,不过后面的话以我的智力就不能理解了。” “什么话?”高胜如发问,却因为满嘴食物而说不清楚。 欧阳旺狠狠地盯了一眼,没有说话。龙牙喝道:“吃饭的时候不许多话,要是食物卡在你喉咙里怎么办?”虽然有点凶,龙牙的话倒不错,然后他换了个平和的语气继续道:“主人说大自然释放能量就是灾难,如果人类释放能量,那就可能是骚乱。不过我就是不理解,人类从哪里积聚能量,看看雄城,人们走的走,留的留,看不出什么地方不对。” 欧阳旺一下子默笑起来,摇头晃脑,却对高胜如道:“果然只是你父亲的武器,妖族的事、人类的事就是不理解。”见后者点头同意,他才转而对龙牙道:“情绪上的不满就是积聚能量,如果我是雄城居民,那么看见自己所居住的城市如此尊容,当然再气愤不过,这就是能量。能离开这个城市当然最好,可不是那么多的人能够这么做,我看,就是东方龙王没有动作,雄城也熬不长。” “你是说雄城的人会释放能量?” 欧阳旺叹气,对龙牙真感到无可奈何:“雄城不是毁灭在人类是否释放能量,而是取决于他们能不能把问题处理好。以现在的状态,如果不马上处理垃圾问题,不用多久,我们就得放弃这个城市。我可从未想过没有泛舟的雄城会是这个样子,我一直以为人类把东西丢弃就是随便丢个角落就行,想不到是那么大量的废物,现在我才明白阿玲为什么要从人类着手挽救我们,这样的世界根本就不适合我们生存。” 听着晦气话,龙牙毛孔眼儿都竖起来:“终于有所领教。”一时间沉默下来,说真的,当初离开雄城的时候,这三人确实没有想到雄城会是今天的样子,能做什么呢?没有。现在让樊贝菲尔再度开放已不切实际,或许现在找个地方安置垃圾,可再也不能像过去樊贝菲尔辅助下那么安宁。“或许主人早就料到如此,才选择雄城。”龙牙似乎想通了某些东西,“或许她就是想让人类放弃雄城,把这块土地留给森印。” 高胜如听着龙牙悲观的论调,劝道:“还有办法,如果人类能够完成樊贝菲尔的工作,那么雄城还可能获救,现在开始。阿玲小姐她不是把一切都留下了吗?留给隆明,让隆明把她的话转告给世界上每一个人。阿玲小姐她如果不是看到未来,应该就不会留下话语,也不会牺牲生命去连接断裂的时空环链,所以还能救。” 欧阳旺想想也觉得高胜如的话是对的:“那就好。对了,龙牙,你知道阿玲的情况吗?” “你突然关心她了?”龙牙被对方一句不知何来的话镇住,“她去见鸿缇王了,顺道疗养身体,而且黑鹤亦带着‘白鲸’号跟随。” “真想不到,她们竟然去了那么远的地方?”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四十八话 归来者 谈起欧阳玲,大家不禁沉默起来,对话不觉之间中止。龙牙端起报纸详细阅读,欧阳旺随便从里面抽出一份,挡着另外两人的视线做自己的事,高胜如没事就一直吃个不停,可他的心思一刻不停:“要完成樊贝菲尔的工作谈何容易,即使现在开始也应该赶不及,雄城就算不被人类放弃也会在相当长的时间里遭遇衰退。”高胜如的担心成为现实,他不曾知道的是雄城最终因为樊贝菲尔而几乎毁灭,那是后来的事。这会儿,一股熟悉的味道在空气里飘荡,“关思源回来了。” “立即行动。”龙牙一听闻,马上丢下报纸,腾地站起来,向着大堂走去。欧阳旺和高胜如也不敢怠慢,递上小费,匆忙离开。聚集在机场大堂里的人为数还真不少,三人勉强躲避人群而不至于分散,没走多远,走在前头的龙牙突然停下脚步,直盯着前方不动。 高胜如追问是怎么会事,没等龙牙说话,已见关思源正与一对**交谈。“怎么了?”母亲身穿整洁的黑色套装,浓妆艳抹下看不见真容;而男孩看起来焦躁不安,盯着母亲的脸,又说又哭地哀求着;母亲把他的小手递给关思源,那孩子也不愿意。“看来是分别。”龙牙一下子判断出来了。母亲好不容易挣脱了小孩子的手,咬咬牙,拖着行李匆匆离去。小男孩追上去,却过不了关卡。 龙牙这时候向关思源靠近,大声打招呼:“好久不见,听说你去旅行了,怎么,一个大学生居然那么空闲。” 关思源见是熟人,也不避讳:“什么空闲,我是去交流,学校的交流团啊,你们不知道吗?”只有高胜如摇头。 欧阳旺取笑道:“才不见你一阵子,怎么多了个小孩?” 关思源赌气道:“齐铭是我姑母的儿子,因为姑母要到外地出差,姑父也正在外地运输货物,顾不了铭表弟,才托我带回家交给妈妈照顾。” 龙牙却冷冷地说:“不过我已经打听过,你妈妈去琴城旅游,你爸爸就在吉荣村,家里没人。”关思源惊愕地看着龙牙,后者继续道:“你妈妈总是安分不了那散漫的心,能养大你算是幸运。说起来,你爸爸关悯兴应该无暇照顾你表弟,吉荣村的事你应该略有所闻,雄城和泛舟的事更应该注意到。” 关思源点头,把表弟介绍个大家,也介绍龙牙三人,然后才回答龙牙的话:“离开雄城的时候就一直在注意吉荣村的事,可没想到是泛舟先行一步,雄城的情况我可不知道那么多,外面只有零碎报道,大概就是垃圾无人处理的样子。别这么看我,你们知道的应该比我多才对。”高胜如倒是同意关思源的说法。 龙牙不经意看见齐铭,发现他正死死地盯着自己和陌生的两人,于是掏出糖果哄逗,不见效。这孩子一身白衬衣短裤子,他背着一个紫色的大包,脚下是个深褐色的旅行包,鼓鼓的,装满了东西,沉甸甸的,拉起来非常吃力。男孩本身穿着一件普通的粗料衣服,一头不算零乱的松头发,精灵般的眼神下透露着一鼓奇怪的悲伤。龙牙以为他是刚离开母亲而感到不安,对陌生人产生排斥,安慰道:“刚刚离开妈妈,不习惯吧。” “才不是。”齐铭不知从哪里来的不满,冲着龙牙喊道:“我不要和爸爸在一起。” 欧阳旺和高胜如一愣,前者耳语问关思源是怎么回事,关思源却作出一个令人惊讶的回答:“说姑父去外地是骗你们的,姑父在吉荣村。”龙牙看了看齐铭,扭头不语。“不管怎么样,我担心爸爸和姑父的安全,趁现在天还亮,我想去村里一趟,在天黑前回雄城。”他们边说边走,此时又回到车站。 搭上顺风车是件好事,因为龙牙幸运地遇到黄依惠。黄依惠会到雄城完全是安德鲁的安排,“听说阿玲小姐的事快结束,到最后应该是我的工作。”龙牙倒没有阻止对方,他没有这种能力,不过当听到黄依惠不再接受工作时,表现激动。“有什么奇怪的,她一旦离去,我又恰巧在观众的视线下,那叫我怎么做?”黄依惠赌气说着,狠狠地瞥着想要取签名的关思源,“我不再是你的偶像。” “怎么吗?”关思源畏缩着收回签名本,见龙牙也一副无奈的样子,想说的话都咽下去。 一路上其实很平安,车子很快就到达目的地,龙牙劝黄依惠不要在吉荣村和雄城逗留,先着她去殷州。四个年轻人带着一个小孩子,怎么看也有点显眼,尤其是那傲然的神色,和吉荣村的居民格格不入,路边的人见了,纷纷私语后转身匆匆而去。欧阳旺注意到这些,道:“看来他们也把我们当成是鬼怪。” “不然你以为什么。”这不是关思源或者高胜如的话,齐铭警惕地环顾四周,冷冷地说道:“表哥就知道,之前我一直和爸爸妈妈住在这里,后来村里夜间老在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有人甚至因此神经失常,自杀身亡,妈妈害怕,也担心我也会害怕,所以才带着我到雄城婆婆家暂住。爸爸不愿走,我也不想他去婆婆家。” 刹那间,无数问题缠绕在龙牙三人的心里:“这个孩子怎么能这么对待他的爸爸?……”就这个问题已经足够,大家却不敢多问,免得气氛变坏。 齐铭又道:“你们不在这个地方住,不熟悉这里吧,表哥好像一次也没来过。”高胜如听到这个,不自觉地向关思源递个眼色。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四十九话 入村 齐铭走在最前面,并不知道后面两人高胜如和关思源的身体语言――两人在对骂,几乎要把上次连接“门”的事说出口――孩子继续说自己的话:“这条村的路像蜘蛛网,四通八达,很容易迷路。”不巧,高胜如没注意到齐铭停步,径直撞上去,要不是龙牙反应敏捷,齐铭很可能跌倒在地。“哥哥,你好胖。”众人心里一沉,用责怪的目光瞥了高胜如一眼,后者很不好意思地用零食包挡住尴尬的笑容。 龙牙终于找到插话的缺口,问道:“你和你爸爸的关系不大好,为什么?如果不把妖族们的活动计算在内,你们在这里生活应该不错。” 齐铭撇着嘴道:“哪里好,爸爸妈妈一天到晚都在为些小事吵架,还借一点事情打我。爸爸妈妈最近因为怪事分开居住,我跟妈妈一起,但是爸爸说我是男孩子,应该跟他。我不喜欢爸爸,他经常打我,所以最后我跟着妈妈走了;爸爸于是闹上法院,才刚递上文件,现在还没有结果。”四人越听越觉得这是别人家里的事,不打算再追问,但这时候齐铭再道:“我说,你们为什么要来吉荣村,我就不想来。” 听到这里,大家已经不再愿意讨论这个话题,正想着如此取代它的时候,龙牙回头瞥见高胜如紧张地嗅着空气,低声问道:“很多妖族吗?”高胜如点头。“有人类吗?村民在什么地方?”高胜如双眼向着上下左右注视,无声地回答龙牙的话。“看来有人不愿走。”高胜如摇头,却盯着某几个地方,更谨慎地向前走。 关思源问:“是寄生妖吗?爸爸呢?”高胜如沉默了,甚至没有别的动作。 齐铭再道:“记得离开前的那个晚上,外面传来了非常吵杂的声音,像许多魔鬼在嚎叫一般,好可怕。我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窝在被里不敢动。却听见爸爸在说话,说什么‘吃我’的,然后就是一阵可怕的咆哮声和撕咬声,后来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没看见爸爸,屋子里也非常干净,我还以为爸爸出去了。看,这里就是我的家。”齐铭站在一道银色铁门前,熟练地从背包里掏出钥匙,打开门踏着楼梯登上去。 “怎么了,高胜如?”欧阳旺见高胜如停步,忍不住发问。齐铭见哥哥们没有跟随,又返回屋外,站着不动。 高胜如看看从屋子之间的缝隙中露出来的紧闭的窗户,说道:“血腥味,很浓,但是发出气味的人已经死了很久,几乎每间房子都传出这种味道,比我在战场时更恐怖。” “幻术。”欧阳旺看了看,缓缓而道,“这种程度的幻术对普通人类有效,但对我们无效。” 关思源问:“为什么他们不对小孩子下手?” 高胜如道:“可能不是,这条村里的人类的味道比上次我来的时候少许多,不过还是有不少,不是所有人都离开了,只是那时候曾遇到的味道,而现在仍存在的,只有少数几人还有生命气息,对于其他的人,我只闻到血腥味。” 刹那间,所有人都看着高胜如,齐铭惊诧地想:“这个肥哥哥是什么人?”愣着不到一刻,一股压力极大的水柱从天而降,四人飞速跳开,高胜如还不忘抱起齐铭。水流很快停止,地面上留下一个小孔。“爸爸。”齐铭冲着从屋里探头的人叫喊。龙牙抬头看看水柱发射的地点,却只看见那人嗖地缩回去,窗台上留下水的痕迹。 龙牙示意高胜如不要动,自己和欧阳旺冲上去。高胜如对关思源道:“你爸爸不在这里。”关思源低头看看对方,没有说话。“但他曾经来过,最近,要不要现在去找你爸爸,我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关思源刚要说话,齐铭抢着道:“去找舅舅。”小孩子急迫的眼神盯着关思源,又拉扯着他的衣袖,拼命地想离开。关思源和高胜如相视一眼,转身就走。 龙牙一脚踢开铁门,闯入齐铭父亲齐庚的家。欧阳旺在门外,只听见屋里传出一阵吵闹声,一阵爆鸣,一阵破碎的玻璃四处横飞的声音。楼下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叫喝了几声,又出现一些杂乱的说话声。欧阳旺发觉几个穿着同样衣服的人正在登楼,马上跑进屋里,只见龙牙退到破裂的墙边,双目牢牢盯着一名身穿厚重戎服的中年人,准备反击。欧阳旺喊道:“有人上来了,不是高胜如他们。” 龙牙不慎分心,中年人扑上去抓住他的手,狠狠地摁下去。欧阳旺想上去帮忙,已经有人踏入屋子,并举着长棍对准三人。龙牙本来不想把事情闹得更大,打算先静止看事情发展,希望来者能够见到此形势会而帮助自己。但他想错了,来者不问缘由,捉住欧阳旺的手,喊道:“有陌生人,快说,你们有没有同伴?”龙牙听后,冷冷微笑,挪动身体,迅速地变成一把大刀,刺穿齐庚的手,咻地逃脱捕捉,然后恢复人形。 欧阳旺也并非嬴弱的王子,见情况不妙,趁对方伸手之际,一把踢倒最靠近自己的人,顺势跳到龙牙身边。两人从破裂的墙壁跳出去,跃上楼顶,迅速从人群的视线下消失。 就在龙牙和欧阳旺败退的时候,高胜如已经转到数条大街外的地方。他们先找到钱老板开设的小店,却大门紧闭。高胜如想起罗杰布置在吉荣村的人都已离开,此地空虚,不过熟悉的味道确实是在这里传出来,于是对关思源道:“你爸爸就在里面。”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五十话 敌人 关思源认出小店,齐铭却疑惑地看着两人。前者道:“喂,不觉得奇怪吗?如果我爸爸就在里面,为什么一个守卫也没有?” “陷阱。”高胜如十分冷静地说道,“缯也乾,别躲了,就算你藏起来,飘在空气里的味道浓着呢。” 小店的门闸慢慢打开,东方龙王最信任的大臣缯也乾缓步走出黑暗屋子,对高胜如道:“我原本以为在吉荣村大干一场,你们泛舟的人就会出来。没想到罗杰居然把自己的手下通通叫回去,留下这么一座空城给我们,意外啊。听说泛舟已经封闭,如果是这样子,你们应该放弃这个地方才对,为何还要回来?” 关思源对缯也乾道:“把我爸爸还来。”他紧紧地握着拳头,似在安抚颤抖的齐铭,也是在坚定自己的心,是其中之一,或者说两者都有吧。“就算阴间的力量对付不了人间之物,拳头还是可以吧。”关思源心想。 缯也乾一个手势让下属抬着一个人出来,冷漠而骄傲地道:“这人就是你爸爸?模样真像,你如果答应不再来吉荣村,那我们就放过他。”通过打听,高胜如和关思源终于知道缯也乾的话是什么意思:原来关悯兴被派到吉荣村之后,就已发现妖族的活动超出自己的能力范围,于是请求上司郭全枕增援;不幸的是这些人当中没有一人能够看穿妖族的形态,谁也帮不上忙。关悯兴在重要关头打算先退却,所以退却到齐庚的家,不过他预计错误――齐庚被妖族吞噬了。“我让寄生妖寄居在这些死人身上,利用他们把碍事的人都送到这里,打算好好处理。” “好好处理?”高胜如心里不禁打个冷颤,“要是晚一步就惨了。”他详细地打量关悯兴,除了昏迷过去,身上带着一道道血痕瘀肿,可呼吸均匀,并无大碍。高胜如向前踏步,却听见缯也乾又道:“答应我,不再回来。” 关思源左思右想,却不知该怎么回答。高胜如略略退后,腾出空间给龙牙和欧阳旺。龙牙刚着陆就道:“情况太糟了,好像活着的人也不见得安全。”他看了看关悯兴和缯也乾,又看看关思源和高胜如,明白双方正在谈判,插口道:“还想什么,我们把人都抽回去,那就代表我们泛舟不再插手东方龙王的事情里。人类的事情,我们管不了那么多,不过你给我记住,你得逞一时,却不会得意一世。” 话音刚落,远处走来一群人,重重包围着龙牙他们和小店,为首的正是齐庚。“爸爸。”齐铭害怕地捉住关思源,退缩到他身后躲着。棍子、铲子、手枪成了武器,隔壁来的人想要帮助妖族,不过关思源认定这是表面。人群开始进攻,龙牙、欧阳旺面对着数量众多的敌人,为关思源和高胜如抵挡攻击。高胜?一下子跳过缯也乾身边,不声不响地背起关悯兴,回到关思源身边,让他冷静下来。可是关思源毫无心情去理会父亲,低声说道:“这里混着冥界契约者。”话是这么说,可是关思源也没能分清楚谁才是契约者。 “高胜如,有件事我告诉你,关思源的父亲关悯兴与阴间联系上了,透过简蓉追捕的冥界使,与冥界通讯,结缔成约。当某一天遇到他的时候,就用那个,我先给了森印龙王,不过那个是要取回来的东西。”高胜如想起了临走前欧阳玲交代的话,心想:“谁是冥界使不重要,找出保存那东西地方才是现在的任务。”就连想的时间也没有,第一批人已经冲上来,缯也乾冷冷地观看着龙牙和欧阳旺应战的样子,摆出一副欣赏戏剧的样子,实在令高胜如觉得讨厌。来不及多想了,高胜如使劲挥手,火花瞬间分割了人群和自己人。龙牙正要发问,高胜如取出火窟棒,围着大家划出一个圆圈,然后丢下他们,跑出去。 龙牙想:“看来那人把解除契约的办法告诉了高胜如:解除契约的办法就是令一方失去建立契约的条件。如果与齐铭的爸爸订立契约的人要求的是住在这条村的非原居民的生命,那么解除的办法就是……消除吉荣村。” 缯也乾一边说“有人把你们抛弃了”的话,一边靠近龙牙。他刚踏过高胜如划过的圆圈,一股火柱腾空而起,烧伤了缯也乾的腿,露出鱼的尾巴。他忍痛道:“高胜如。”话音刚落,高胜如回来了,一手抱着一只红色狐狸,一手拿着一颗“鸡蛋”在圆拳旁轻轻一点,包围的人群当中有一部分倒下,包括齐庚。龙牙不禁大吃一惊,问:“解除契约了?” “是的。”高胜如得意洋洋地道,“罗杰叫我来取之前阿玲小姐就已经交代过‘把村里的人都转移一遍’,她说这样做的话契约就能解除。这给森印的‘鸡蛋’不仅是窃听器,也是一个能量储存和转移工具,刚才就是使用了这个。没想到那个做法如此功效。” 缯也乾惊讶地看着高胜如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又见他身边多了一个影子,更是瞪大了眼睛:“赤狐阿牧。”对就是赤狐阿牧。“你不是被关起来了吗?因为放走了月菏姬。……” 赤狐阿牧打断道:“我不想再留在森印的地方,这个孩子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人类的事情,不知道自己的脆弱,傲慢、无礼,我已经受够了。与其留在这里,不如去救那些仍旧活着的人。”龙牙诧异地盯着狐狸,却想到吉荣村里的人数减少那么多,大概就是他的行动所致。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五十一话 两方冲突 “可怜啊,没想到妖怪居然会同情人类。”人群之中忽然传来冷笑声,高胜如和赤狐阿牧循声张望,只见一个年纪不大、粗眉细眼、身体强壮、穿着一身黑色素服的人嘴角微动,似在发出声音,却也像是在诅咒。高胜如刚要说话,关思源悄悄地道:“他也是契约者。” 那人看见高胜如正盯着自己,由此而引致别人的目光,心知藏不住,于是从人群里走出来,冷冷地观察着龙牙六人和缯也乾等妖怪,说道:“你们这些妖怪,竟然在我们的村庄里大肆杀戮,我一定要铲除你们。放开关悯兴,否则……” “振哥哥。”齐铭叫喊着,“舅舅已经被我们救出来了。”这下子给青年人一个不小的惊喜,更正确的说,不认识关思源的他从未想过关家父子一同出现在眼前。齐铭冲出去,但被欧阳旺制止,小孩子又喊道:“振哥哥不是坏人,我被爸爸打的时候是他帮我治理伤口的。” 知道又有什么用,最重要的敌人并非龙牙他们,而是东方龙王森印的人――缯也乾他们。此刻关悯兴从昏迷中醒来,发现儿子在身旁,边含糊发问。他问的不是时候,没有人回答多余的问题,不过关悯兴也能迅速地发觉气氛不妙,对龙牙说道:“你是罗杰的朋友吧,这些妖族……” 龙牙平静地解释道:“不是居住在吉荣村的妖族,是罗杰的朋友,不用担心。” 关悯兴倒十分信任罗杰,对另一个契约者道:“付宁振,这些人是朋友。”显然刚醒来的他完全没有注意到缯也乾的存在。 付宁振却不领情:“我只想对付你们这些妖怪,整天妨碍我们的生活,绝对不能容许你们的存在。”他知道关悯兴信任龙牙他们自然有相当的理由,只不过他们后面的妖族不是龙牙的同伙,那就另当别论。付宁振指向缯也乾,又指指自己,道:“是你吧,在我肚子里放寄生虫,如果没有这些契约者的帮忙,他们还在我身体里蠢动。以为我看不出来吗?妖怪的光,你们对这条村做了什么坏事,又是放火又是精神攻击,还有什么幻术。这里是人类的村落,不许你们来胡闹。” 龙牙没有制止,甚至来不及阻止,簇拥在付宁振背后的人群忽然向前涌动。“用手指示契约者活动吗?和主人与宝锭的契约不一样,是附属契约,是大嘴怪吧,这种东西只会用蛮力,对妖族效果不大。”龙牙不动声色地观看着人群变化,倒下的人站起来,和原本没有动静的一起围攻付宁振。他回头瞧瞧缯也乾,看见那张奸诈的笑脸,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双方在争夺逝者之躯,胜者是付宁振,不过阴间的瘴气是伤害不了妖族……这可是持久战啊。”龙牙已经盘算如何退场,却苦无对策。 关思源道:“麻烦了。” 欧阳旺把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叹道:“我略知道吉荣村里一些事情。这一带本来是妖族的居住地,第一位东方龙王白舞在山谷建筑了一间房子,容纳自己家族的人;后来的人类入侵这块土地,建立了吉荣村,当时的东方龙王叙与人类制定一套约定,从那时候起,妖族和人类在这条村平安无事地相处了几千年。付先生,如果说这里是人类的村落,那么同时这里也是妖族的生存之地。缯也乾不过是想有片安宁的土地生活,好像是你们不容许。” “一派胡言,从我住在这个地方以来,这里就是人类的村庄,如今被浑身发光的妖怪袭击,实在让人气愤,它们杀了人类就应该受到惩罚。”付宁振怒气冲冲地喊道。 缯也乾插口道:“人类很讨厌,不仅伤害我们的同伴,也毁掉了我们的住处。图叔革王子,你不会不知道这些事情,竟然帮助人类,你想成为妖族的敌人吗?” “或许吧,不过我父王不像你们龙王,在意人类事情的时候也不会忘记自己的身份,这个世界已不是我们妖族说话的世界,所以必须找到一条生存之道,缯也乾。”欧阳旺很平静地转而对付宁振说话:“付先生,你不觉得你们侵占了妖怪的生存空间了吗?我说过,吉荣村的原居民和妖族有约定,千百年来都相安无事,这里是人类的住所,也是妖族的生存空间,你们现在把全部地方都占为己用,那你叫妖怪们生活在什么地方?这块土地不单纯是属于人类的,也是我们生存的地方,别把你们的需要看得那么重要,非要把异类赶尽杀绝才罢休。”欧阳旺越说越激动,到后来几乎要嚷叫起来。 关思源随即拉着欧阳旺的手,道:“别激动,森印龙王在反抗,现在谁胜谁负言之尚早。” “但是,他已经杀了这条村里将近一半的人,对人类而言就是威胁,人类是不会放过对人类有威胁的一切生物,不管对方是普通动物还是真正的妖族,凡是对自己有害的东西就必须消灭,这就是作为生物本能恐惧的反应。”高胜如说的话不像是他本人说的,更像是欧阳玲说的,事实上欧阳玲正通过“鸡蛋”教高胜如如何回答。 最靠近高胜如的关家父子听见了欧阳玲的言语,对关思源来说,欧阳玲这个名字倒是听了不少回,却是第一次真正听见对方的声音,那感觉有点缥缈,很深沉,很遥远,欲断欲连,若有若无,有如丝线,又如波涛。但是已经来不及细想,高胜如的声音刚落下,一种低沉的长频音波混入耳底,让人头晕目眩。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五十二话 撤退 “高胜如,快离开吉荣村,去找出东方龙王,还有必须取回的东西。”“鸡蛋”里不仅传来一种类似超声波的声源,也传来了欧阳玲的命令。声波令人群倒下,妖族们则捂住耳朵尝试抵挡攻击,就连欧阳旺和关思源也不能避免。众人不能防御之时就是高胜如的机会,天逐渐暗下来,这更是一个合适时机:天空上一架飞机滑翔而过,高胜如现出原形,一下子冲散付宁振和缯也乾等人,载着龙牙、欧阳旺、关悯兴父子和齐铭,伏身准备下一步行动。 刹那间的冲击破坏了声的攻击,冲击波把付宁振推到远处,由他背后的人群垫起来,才不至于受伤。他强忍着耳中轰鸣,睁开眼睛查看烟雾之中的影子:它体形庞大得如同一座小山,通体漆黑,身上散发着火的热力,扇子一般的角正对准自己,双瞳赤红紧紧盯着,如同瞄准猎物一般。火麒麟完全现身的一刻,张开不满利牙的嘴,冲着付宁振咬下去。付宁振不知哪来的力量,侧身躲开攻击。尽管身躯庞大,高胜如仍能灵活运动,付宁振没能完全从声音和冲击波双重攻击下的疼痛恢复过来,就这么被高胜如叼着衣服举起来。火麒麟回头瞧瞧缯也乾,轻轻呼吸一口,火的气息便吹入钱老板的小店,随即燃烧起来。 缯也乾盯着那赤红的双瞳,冷笑道:“你以为这种程度的攻击能够吓倒我吗,高胜如。”他挥手一指,指尖涌出了水柱,立刻浇灭屋顶上的火焰。 “高胜如?”关悯兴父子也从痛楚中恢复神智,看到的只是火麒麟的脊背,熟悉的人影中没有高胜如在,正猜想着消失的人在何处,竟不知道他们身处何处。缯也乾或许给出了答案,高胜如倒不在意对方的傲慢,顺势一推,小店哗啦啦地裂成碎片。如此一来,缯也乾不得不拖着带伤的尾巴退出小店范围。火麒麟微微动身,把困在里面的人带出来,背起来,纵身一跃,跳上远处的高速公路。缯也乾想追也赶不上了,徒劳地看着敌人如此轻易地在眼底下带走祭品,不禁咬牙切齿。 火麒麟在高速公路找个刚好没有车辆经过的地方落地,然后再度跳跃,落在对面的林地,转身匍伏。欧阳旺冲着火麒麟道:“高胜如,下次大闹一场之前先通知一声,不然被你这么一搅,别说应战,连抵抗能力也没有。”他边说边跳下巨兽的脊背,抚摸着它的脸,又道,“你现在想怎么做,如果继续逗留在吉荣村周围一定会再次遇到东方龙王的人。” 龙牙正协助关悯兴等人着陆,听见欧阳旺如此说话,忍不住答道:“高胜如仍要此地逗留不是没有道理的,主人想要东方龙王的收藏品羽针蓑衣。”一阵东南风吹过,雄城的臭味随着风吹到吉荣村,高胜如受不了这股味道,用双手把鼻子裹起来。龙牙关切地问:“很难受吗?”火麒麟只是点头,没吭一声。说话对现在的高胜如是极其危险的,危险不在于他本人,而是他面前的人和村落。 欧阳旺也劝道:“我们快撤退回雄城,东南风的话,雄城市区应该会好点。” 高胜如把“鸡蛋”递给龙牙,透过它说话:“我也想回去,但没办法,机会不多,绝对不能错过。”说到这里,下面本应该还有一些话,但高胜如没有说下去,紧张地查看着四周,只看见周围的空气仿佛凝结一般,高速公路上急速行走的车辆都停下来,查看高胜如制造的大脚印。 付宁振瞪目观察了火麒麟好一会儿,好不容易听见他说话,却是那么一句不知从何说起的话,甚至连句慰问的言语也没有,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喊道:“你这妖怪,迟早我要了解你。”付宁振不说现在是因为与他结成契约的人不在身边,无从对付火麒麟。这个怒气冲冲的人说罢,头也不回地冲向吉荣村。 关悯兴打算阻止付宁振,希望他能听听龙牙的话,龙牙却阻止他。后者道:“不要管,付先生有契约在身,对付妖族仍有可能,而你――你的契约被高胜如破坏了,如今的你一旦踏足吉荣村,无疑是死路一条。”关悯兴听后,只好暂时作罢。 欧阳旺叹息着道:“高胜如,你白做一趟了。”可高胜如没有回复。 “对了,你们刚才说有人想得到陛下的东西,是怎么一回事?”在大家注意付宁振活动的时候,赤狐阿牧溜到龙牙身边,不但发问,也说了点事情,“那个,你们既然能解除契约,那能不能帮我解开封印,陛下说我放走了月菏姬,为了惩罚我而封锁了我的力量,你们有没有办法解开。”狐狸用小脚指指脖子上的绳套,可怜巴巴地看着龙牙。 龙牙道:“那容易。”不过“鸡蛋”却传来黑鹤的声音:“别给赤狐阿牧自由,这家伙曾经对古欣萍下手,我们得避免他日后作恶,一定要好好看守。”话到了这份上,小狐狸失望地低下了头,其余的人谁也不能违背黑鹤的命令,龙牙摊开双手,无奈地道:“我没办法了。”虽然想问羽针蓑衣的事,龙牙见赤狐阿牧这副样子,问这种问题可能引起对方强烈反应,想了想,不再说话。 赤狐阿牧低声问:“龙牙,你们让我们龙王陛下从困境中摆脱出来,现在你又帮助人类,这算是什么。要帮忙的话一方就足够,说,你们泛舟究竟想帮助谁?” 龙牙叹道:“主人原本只想帮助妖族,不过瞧她的意思似乎……”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五十三话 问心 赤狐阿牧的问题其实也是关悯兴的问题,后者听见龙牙呼出一阵闷气,怎的有一种哀伤的情感涌出,不觉心底疑惑更进一步。太阳已经落在山谷之后,天际的红霞隐约显现出高胜如那小山一样的脊背,人工灯火太远,高速公路上的微弱灯光也无法照亮火麒麟的脸,更不用说龙牙和欧阳旺的神色。黑暗使得关家父子不知所措,幸好龙牙察觉问题,在高胜如的胳膊下生起了一堆火,让大家围着坐。这回轮到关思源发问:“说真的,我不是泛舟学校的正式学生,根本就不了解你说的那个人想做什么,龙牙,到了这种时候还要隐瞒吗?” 龙牙又一次长叹:“主人原本只想帮助妖族,不过瞧她的意思似乎是觉得直接帮助你们有着相当的困难,尤其是让妖族在人类的社会生存是不大可能实现的事情,因此她要找一个解决的办法。” “别绕圈子。”赤狐阿牧不屑地喝道。这匹红狐匍伏在地上,既想听听龙牙的解释,也正思索着逃跑的方式。 高胜如一动不动地待着,冷眼旁观由自己变身所制造的轰动:“骚动没有向高速公路这边蔓延,太不正常了。”龙牙也在听,却是在聍听着缠绕于四周的声音,“吉荣村的人大多是妖族,东方龙王的下属,决不会对高胜如居高临下的行为坐视不理。”他心里是这么想,同时仍要回答赤狐阿牧的话:“造成吉荣村现状的是人类,如果要救你们妖族就得从人类身上入手,明白了吗,这可不时单纯帮助妖族或者人类的事,弥补过错有时侯也会付出极大的代价,这种牺牲看的可不一定只属于任何一方。主人她要救妖族,希望能让大家共同拥有好的生存空间;只是,何为好的生存空间?冲突?和平?人类和妖族从来都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一份子,作为整体下的一部分,单纯挽救妖族而不顾人类是片面的,所以主人才会作出这样的决定:把妖族从封印中释放出来,同时从根基上解决人类的问题,否则就是一句空言。” 关悯兴和赤狐阿牧显然不相信龙牙这番话:“是么?” “阿牧,当初你有求于罗杰,因此表现乖巧,事事听从;可是主人一开始就知道你一定不会如此容易完全信任罗杰,毕竟是北方龙王阿提隆泰与东方龙王森印之间的对手,轻易地相信对方总觉得哪里不对。所以当钱老板悄悄跟罗杰说‘这家伙靠不住’的时候,罗杰就说了这么一句:‘你就按照大小姐的话做,自己斟酌吧。’明白了没有,罗杰也没有确实相信你的意思,全部都是按照同一个人的命令去做,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就预料到事情会发展得如此恶劣。‘人类与妖族的战争,自古以来都是为了争夺空间,你进我退,如今双方都没有退路,这个世界对于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文明来说实在太小,如此一来将只能爆发更大规模、更可怕的事件。’主人果然说对了,看看现在的吉荣村,是大灾难的前奏。” 听到这里,关悯兴终于明白:“你们泛舟究竟是何居心,居然要让这条村的人成为牺牲品?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你们居然做得出来!” 龙牙哼了一声,平静地继续道:“伤天害理?或许吧,但是人类又做了多少伤害这个世界的事,说到底都是为了那种自私的生存,为了享受优质的生活,伤害了这个世界,到头来还是毁灭了自己,不知道是谁做了伤天害理之事。吉荣村本来就是东方龙王的居住地,是人类占据了他的地盘,你要先弄清楚这个。他们现在是想重新夺回属于自己的地方,把入侵者赶出去,也是情理之中。” 关悯兴从未想过这点,一下子沉默了;关思源也愣着,如今回想起来倒是真的记得高胜如之前的话,心想:“如果真是这样,那应该怎么办才好?”而关悯兴则说道:“人类……” “别跟我说人类是上天的宠儿这类欺人的话。”龙牙大喝一声,其声音震得火堆摇晃,昏昏欲睡的赤狐阿牧也猛地醒过来,“总是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生物存在的世界,人类能够生存吗?懂得语言的不只有人类,懂得制造工具的不只有人类,能够借以不同方式与同伴交流信息的不只有人类,你可以说人类创造了文字,创造了机器,绝顶聪明,但你绝对不能说别的种族做不到。如果你们认为除了人类,没有其他种族能够发展高度文明,那么你们又为何执着于寻找外星生命,寻找星际文明。”龙牙振振有词,不容许关悯兴反驳,而后者也无从反驳。“主人曾经说过,无论是人类还是妖族,其实都需要生存,以及生存所必须的资源。‘这个世界是一体的,人类想要之物也是妖族想得到的东西,这就是冲突的根源。’”龙牙把怒火发泄完毕,以一声长叹结束论题。 齐铭睡在关悯兴的膝盖上,听见龙牙如此愤怒,害怕得握紧拳头。赤狐阿牧抖颤地盯着龙牙,看着那个一直温文尔雅的人变了脸,也胆怯起来。关家父子更不用说,对龙牙的话哑口无言,即使龙牙结束话题已过不少时间,两人仍无法再开启新话题。高胜如很早就领略过黑鹤、雾舅舅、罗杰的威力,如今亦见识到龙牙的凌厉,想到惟有病弱的欧阳玲每天保持淡淡的笑容,那才是可怕的存在。欧阳旺却在这一刻想起那话语:“大自然需要什么?”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五十四话 羽针蓑衣 飞机升降的隆隆声不时响起,东南风忽然停止了,徘徊在空气里的臭味慢慢消散,然而仍能使高胜如不舒服。漫长的黑夜刚开始,经过一轮辩论,龙牙算是赢了一场不漂亮的仗,大家都沉默不语,气氛便随着气温下降。龙牙忽然感觉到高胜如在动,于是绕到前头,按着对方的利牙道:“是森印吗?” 藏于龙牙怀里的“鸡蛋”突然发出微弱的萤光,并传来高胜如的声音:“是的,吉荣村如今可以说完全是妖族的巢**,我之前的捣乱和现在的对望,都是森印无法接受的:这里是他的地方,而我这个大龙王的儿子就是个威胁。趁着黑夜,在月亮未上来之前一定会来的。森印有着他父亲武王的影子,论战斗的话,却经验不够。龙牙,替我照顾这些人,只是现在仍留在村里的人,我就没有办法保护了。”说罢,高胜如站起来,在黑暗中向前迈步。 欧阳旺听罢,大声喊道:“高胜如,请你尽力保护那些人,还有无辜的小妖们。”高胜如什么也不回答,径直前进。 关悯兴父子也听到了高胜如的话,都默然等待。齐铭拉着龙牙的衣袖,疑惑地问:“他要去什么地方?”龙牙不想回答,但见赤狐阿牧坐在齐铭身边,不走不言,双眼露出哀伤的神色,直盯着前方。齐铭问道:“狐狸先生,你怎么了?” 赤狐阿牧稍微回头,在火光的映衬下,眼泪闪烁着晶莹的光点。欧阳旺见关思源想靠近赤狐阿牧,想也不想就把他拉回来,道:“东方龙王之地毕竟是他长居之所,现在要他放弃当然是有点悲伤。不过我想,与其说他是替自己悲伤,不如说是为森印悲伤。” “你是说那个人极力挽救的对象无法活下去?”关思源低声说话,却因为四周安静,都被最靠近两人的龙牙和齐铭听见了。 龙牙道:“主人能够看透过去未来,她从来没有说东方龙王森印将会如何,大概……”这话是谎言,是安慰赤狐阿牧。不过龙牙心底清楚,欧阳玲确实说过森印龙王会输掉这场战斗,甚至是面临死亡的绝境,这些都是不能说的话。 到此时此刻,大家再没有心情理会这些琐碎事情,一声咆哮,数箭光线,划破黑暗,制造查一阵不小的冲击波。高胜如停下脚步,站在村口之处,在高速公路下展现其庞大的身躯。他晃晃脑袋,举目观看星空,并装着慵懒的样子打了个哈欠。一个摇晃的黑影挡住了不明亮的星光,并逐渐扩大:那是一条龙,条纹状的花纹在夜视当中只能显现模糊的影子。路灯的光芒只映照出高胜如的身姿,森印仍在黑暗中。本来因为路坑而不得不缓慢行驶的车辆此刻完全停下来,驻足观看。 两兽聚集,一龙一麟,四目对峙,静候机会。高胜如想:“要战斗的话不是不可以,但是在战斗时候同时保护其他人,可并非什么容易的事。图叔革也算个善良的家伙,而我的力量过于强大,要是动真的话,不堪设想啊。既然如此,那么我就让森印暂时不能动,或许更加有效。”刚开始思考或许能够注意旁边所发生的事,一旦深入就可能分心。 高胜如一不留神,森印就直扑上来,连忙后脚撑地,站起来。森印长长的身体跃过高架桥,俯冲时却扑个空。高胜如一手抓住森印的脖子,一手捉住滑溜溜的身体,用尽全身气力把对方压在下面,摧毁了好几间房屋。 “好厉害。”齐铭发出感叹。巨兽之间的战斗,能够加入的除了森印的妖族,惟有龙牙和欧阳旺可行。眼看着高胜如把森印压倒在地,巨龙飞速缩小身体,以人型的姿态逃出来,并跳上高速公路的围栏上,怒目瞪着高胜如。黑暗加上害怕,聚集在路上的人没看清楚森印的变化,旦见有人上来,慌忙退避。高胜如并不立即进攻,而是向前靠近,轻轻地吹出一团热气,路灯和汽车随即着火。 人型的森印身披一件针垫似的纯白色披风,在火光下闪耀着一种奇异的暗红色。“东方龙王的宝物――羽针蓑衣。”龙牙笑着,看着。那蓑衣看起来和普通用草或者茅编织成的蓑衣不一样,**的尖刺铺满了衣服的全身,密密麻麻地数不清究竟有多少针头。纯白色其实是表面,在烈火和黑暗中,这件羽针蓑衣呈现的是,正确说来,蓑衣的针是中空的,里面充满了空气。羽针蓑衣是奥斯罗德的遗物,属于阴间之王德古鲁家族的产物,在宁亚穗出生以前,它已不在德古鲁家族的手中,至于什么时候遗失的,谁也不记得。 高胜如尽量压抑力量来说话:“以前几任东方龙王,包括武王顾炎,更早的淋漓、雨牧、方晴等人,全部都是宝物爱好者,经常从不同地方收集宝物,现在收集在水幻宫殿里的宝物几乎都可以称得上是价值无可计量的宝藏,当中以属于原族的宝物最为珍贵。在你的宝物中,有一件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那就是羽针蓑衣。东方龙王森印,羽针蓑衣是神圣世界的东西,正确而言是拥有黑色球体‘神石’之人拥有的保护之物,可以说是盔甲。”他后面还有话,却不明道:“如果阿玲小姐要断绝纳布尔与这个世界的联系,那么夺取羽针蓑衣是绝对少不得的了。” “决不给你。” “不容你说不。”高胜如说罢,纵身一跃,同时变化,落在森印旁边,挥拳进攻,整个过程迅速而且利落。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五十五话 以火灭水 “不容你说不。”高胜如说罢,纵身一跃,同时变化,落在森印旁边,挥拳进攻。他的速度太快,在远处旁观的人看见他变身的一刻又忽略战斗的部分,看到战斗的时候,就错过变身的过程。高胜如也没有夺取对方性命的意思,挥动拳头不过是声东击西的做法,另一只手才是瞄准目标。 森印躲过高胜如第一击,又发现对方已经碰到蓑衣,连忙退后。高胜如第一击失败,细长而尖锐的针刺是捉不住的,高胜如脱手了,只得退后。他刚落地,人群中跑出几个警察,冲着他和森印喊:“不许打架。”其中有人试图捉住高胜如的手,另外有人向着森印冲过去。 高胜如喊道:“不要过去。”他刚伸手拦阻,肩膀已被后面的人抓住,猛地回头,刚要张口对他们说“放开我”,却发现灯光火光下空气中忽然弥漫着雾状的水蒸汽。高胜如一把甩掉后面的人,跳上前,横手拦住前面的人,掏出火窟棒,立在面前。洪水随即涌来,碰到火窟棒,立即化成蒸汽,向公路四周扩散。 水浇灭了燃烧的灯杆,“??”声在森印耳边响起。他停下不动,观察着高胜如的举动,心想:“高胜如用的是火,吾用的是水,水能克制火,这么大的水量,量高胜如也无能为力。”森印这么想就错了,蒸汽浓雾挡住了他的视线,眼前白花花的一片,仅仅可以见到一些影子。伴随着空气流动,影子有点摇晃,森印觉得高胜如会利用这层烟雾藏身随时进攻,于是摆出备战姿势。 高胜如不等森印摆好姿势,抄后捉住羽针蓑衣的领子,**拉扯。森印完全没有想到高胜如做出会如此攻击,转身的时候发现蓑衣脱离了自己的肩膀,正向对方滑去。他来不及细想,抓着蓑衣的内层,试着从高胜如手中夺回。双方在一件披风上僵持,谁也不让。 逐渐消散的水蒸汽终于让龙牙等人看到了高速公路上的情况:惊讶的人群远远地退避战斗的两人,那几个想逮捕高胜如和森印的人则躲在火窟棒后面,不知所措地呆立。大部分洪水已成为蒸汽,剩余的经过水道向吉荣村的水渠流去。缯也乾、义述等妖族从下面包围高速公路,“打算作为森印的后援吗?”这是龙牙的判断,也没有大错,高胜如也察觉到这点。 高胜如心想:“要是僵持下去,下面那些家伙上来就麻烦了。”想到这里,突然计上心头。他稍微松开拉扯羽针蓑衣的手,让对方夺去。 森印不虞有诈,双手紧紧抓住蓑衣内层,站稳后借势向高胜如冲去。对准高胜如的是蓑衣布满长针的一面,那是怎么样的威胁,龙牙十分清楚,欧阳旺只稍微了解,关家父子更不知情。“羽针蓑衣是保护拥有‘神石’之人的盔甲,可以说是主人的附属品,拥有与主人相当的力量。一旦被蓑衣上的针刺中,就会被带到别的空间,或者身体的时间流动增减,不管是单一的还是两者都有,反正被刺中的人不会再留在人间。”随着上任主人宝锭战斗时,龙牙曾领教过那披风的威力,因此毫不费劲地就能作出解释,“只是……” 高胜如亦知道羽针蓑衣的威力所在,但他不躲不闪,看着羽针蓑衣刺过来,顺势倒下。让蓑衣包裹全身。森印还是不了解高胜如的做法,看着对方倒下、被蓑衣刺得满身伤痕的样子,哈哈大笑:“想夺走吾的东西,绝对不容许,包括这个吉荣村。”他站起来,仰天长啸:“吾要……”森印说不下去不能怪他,高胜如在蓑衣下面踢腿反攻,踢中森印的腹部,把对方****在地。羽针蓑衣的内层是柔软的布块,不伤人之余,也可以给披上它的人一点温暖。正是这个原因,森印没有受伤,好好地翻个身,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说道:“你怎么还留在这里?” 高胜如也站起来,拿起羽针蓑衣,叠整齐放在胳膊里,才缓缓而言:“我说过羽针蓑衣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东西,它是保护某人的盔甲;同样的,作为某人的保护者和行动人,我和羽针蓑衣有着相同的任务,相似的共性,是不会互相伤害的。好了,蓑衣我已经成功取回,不属于你的东西还是不要随便夺取比较好,羽针蓑衣对妖族来说也是相当危险的东西。”高胜如一边说一边注视远处。 森印并不理会高胜如这些话,冲前打算战斗,耳边传来风的呼啸声,“什么?” 高胜如把火窟棒收回来,笑道:“你的洪水对我没有效果,这么一丁点水量是灭不了我的烈火,森印。”话音未落,缯也乾和义述从两旁冲出,对准高胜如发动水的攻击。“我都说了,这么一点水对我无效。”高胜如把火窟棒对准义述,用手指着缯也乾,不道一言,却是在这么短暂的瞬间,两个火球挥出,把两人连同后面的妖族击倒。 除了缯也乾,其余小妖都掉在下面的村子里,而缯也乾借旁边小妖的身体为踏板,跳到森印身边,预备下一步行动。森印看着高胜如,到现在才发现他脚下凹陷出一个洞坑,白色的长针虽然缩小仍插在地面,依旧有威力。“真的不奏效吗?”咬牙切齿的森印徒然发觉自己被算计了,忍不住抖颤起来,“高胜如,吾不会放过你的。” 高胜如笑而转身,道:“随你的便。”说罢,他的身体迅速变化,恢复成火麒麟,压断高速公路,跃步向南方的雄城奔去。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五十六话 脱身 高胜如又变成火麒麟的形态,重重地压在高速公路上,刚刚被烈火洪水烤过刷过的高架桥无法承受其重量,崩然倒塌。火麒麟顺势着陆,踏碎吉荣村的房屋,也不瞧四周飞奔逃离的人群,直奔龙牙藏身的地方,把龙牙、欧阳旺、赤狐阿牧、关悯兴、关思源和齐铭背起来,跃步向南方的雄城奔去。 面对着高胜如的轻篾,森印脸庞扭曲,脸色发青,骂道:“放肆,这是吾父王从深海龙王涡洪手中得到的战利品,如此重要的东西怎么能轻易给你。高胜如,你休想逃跑。”森印受不了别人如此戏弄,怒极的他瞬息变成巨龙,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冲上天际。 “他来了。”龙牙回头举目,在昏暗的天空中找到那长长的影子,看着他越来越大,越来越接近,冷冷地哼了一声,不慌不忙地对奔跑中的高胜如说话。 高胜如不但不停步,更悠然地转了一个大圈,绕过吉荣村外的平地,跳上旁边的山腰,又转身跃上天空,叼着森印的尾巴再度着陆。高胜如动作太快,森印刚来得及转身,却无法躲避高胜如的正面攻击,被狠狠地甩到地上,痛得惨叫。远处的人群刚刚摆脱巨兽的打斗,正在喘息缓气,又听见惨叫声,不由得竖起毛发,害怕地向发出声音的地方望去。不过在没有月光的夜色下,人类的眼睛怎能看见一龙一麟的身影,所见的只有高胜如火红的瞳孔。 高胜如叼着森印的尾巴,只是叼着,没有咬下去,为的就是不让火融入对方的身体里,伤害对方。趁着森印忍痛翻身之际,高胜如抓住对方的脖子,稳稳地压制着,才说道:“还不明白吗?你是赢不了我的。森印,你要明白阿玲小姐既然能够架设连接吉荣村与水幻龙宫的桥梁,也就代表着他拥有控制时间和空间的能力,跟这样的人交手,谁也没有十足胜算。现在是阿玲小姐不愿战斗,保持克制,否则以你在吉荣村的所做所为,她有足够理由再度封印你和水幻龙宫。”森印听了,恼怒非常,却因为首尾被摁住,根本不能用纠缠的办法制服高胜如,而不得不用眼神警告对方。高胜如即使看见也不去理会,而是进一步劝告年轻的东方龙王:“森印,你不要欺人太甚,万一阿玲小姐亲自动手,不要说吉荣村,连雄城亦能在瞬间被铲除。不过我相信你还记得被封印的事吧,仅以阿玲小姐一人之力就能封印整个妖族,你觉得你能对付她吗?” “那就要试试看。” 高胜如见对方无动于衷,使劲甩动尾巴,从废墟中保持身体平衡,同时把脸凑到?印脸颊下,低声说道:“你还不知道她的可怕吗?阿玲小姐比我还要强大,以病弱之躯能一招打败德明的人,恐怕连我也办不到,大概宝锭也一样。现在的你打不过我,那么在她面前只能算是个小角色,森印。”为了防止森印使**量,也为了防止义述和缯也乾等人来护驾,故意用火圈包围自己。 森印看着四周的蓝色火焰,感觉不到惯常的热量,平静,无痕,犹如无日无风无云无雾的蓝天。这种静太可怕了,像剧烈爆发前的平静,令森印感到害怕:“你竟能控制这种鬼火?” 高胜如道:“这不是鬼火,鬼火不会毁灭东西,我的火焰即使比冰还要冷也能烧毁一切,我是神圣世界的火之使者。”听着高胜如的话,森印想起了父亲曾经说过的风之使者的故事,刚要说话的他再度听到对方说话,“只要你不接触这些冷火就不会被烧伤,放心吧,我不想伤害你,只是希望你暂时留下来,好好冷静一下你的心神,思考一下如何应对人类的世界以及你以后的路。火焰会在天亮的时候自动熄灭,到时候你就自由了,不过请别进入雄城,那里将会被‘来自上天的火焰’吞噬。”说罢,高胜如放开森印,钻进蓝蓝的火焰中,眨眼之间,其身影消失无踪。 森印尝试性地向冷火抛去一块断木,木块随即被焚毁,连一点碎渣也不剩。看着这种情况,巨龙咬着牙,试图以洪水浇灭火焰,也不成功。“天空也被火包围了,那么只有从地下逃走。”话是这么说,森印释放的水涌过来,湿润的地面冒出些许蒸汽,“糟了,高胜如那家伙,居然连地底也能制造火焰,他真的是风之使者的同伴吗?”疑问是没有用途的,水逐渐退去,隐约可听见火圈之外传来缯也乾的声音,声音模糊,森印呼唤了几声,却没有得到正常的回话,只得作罢,于是卷起身子,等待漫漫长夜过去。 ―― 夜色中,一匹巨大的麒麟正远离雄城,吉荣村的巨变令高胜如不能选择原来的路线回去雄城,他向西绕道泰彭坦的地域才停步。等数人安定下来之际,东边地平线开始发亮,短暂又漫长的一夜过去了。泰彭坦事前得到黑鹤递来的消息,派出艾提莎和惠慈迎接,同行的还有赵同威,他们接走了赤狐阿牧、关悯兴和齐铭后先返回殷州,剩下龙牙、高胜如、欧阳旺和关思源一行人,从另一条路乘坐泛舟第一校区的接应汽车返回雄城。 汽车上,安德鲁透过视像仔细观察高胜如取回来的羽针蓑衣,露出一脸困惑的样子,并说道:“这就是羽针蓑衣?真是漂亮,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它,它是曾祖父遗失的,我没见过,谢谢你。”身在琴城的安德鲁正抚摸着宝锭柔软的白毛,微笑示意。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五十七话 宁亚穗再现 经历多天的混乱,雄城终于恢复平静,日常生活依旧,新办法暂时解决了困境,只是失去的东西已不回来。繁华的街道不见昔日的热闹,伤口要完全复原需要时间,离去的人还未归来,令商业区的人流减少。一个平静的早晨,一间楼上大屋,紧闭的大门,微开的窗户,轻垂的纱帘,阳光穿透到干净的屋子里,朦胧的光线笼罩着濒临死亡的少女脸庞上。少女正在熟睡,金色的长发被剪短,散落在枕垫上,犹如一池水波。她脸庞发青,呼吸时断时续,时缓时促,双手微微动着。欧阳玲如今能如此安详地沉睡并非是她的意愿,雾舅舅用药物让她的心绪停顿,才有着这样的宁静。 黑鹤坐在窗边床边,一声不吭地看着欧阳玲的睡,柔和平静中带着一点忧郁,没有悲伤,淡淡的笑容几乎看不见,又是真实的。雾舅舅从外面的房间闯入,看见黑鹤迷惘无神的眼睛,严肃地说道:“高胜如和龙牙他们来了。”黑鹤没有任何反应,依然盯着主人的脸。雾舅舅见此,便对欧阳玲进行一番检查,觉得没有问题,又再次说话:“黑鹤,你在这里看护也没有用,阿玲她暂时不会醒来,而且你刚从海上回来应该感觉疲倦,不宜过度劳累。” 黑鹤这才有所活动:“我没事,雾少爷,时间已经不多了,做什么也没关系。”说罢,她站起来,转身面向窗外,看看对面连成一片的房屋,看看那行人稀疏的街道,看看布满云丝的天空,透过建筑物之间的缝隙,看着那漂浮在海面上的樊贝菲尔,身心感慨:“雾少爷,我应该很久没有这么称呼你了,上次是你们在离开阴间的时候。雾少爷,请别称呼我为黑鹤,黑鹤有她的准备,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我――宁亚穗。” “亚穗。”雾舅舅知道宁亚穗不会在自己面前说这种谎言,也乐意转换称呼,“黑鹤准备什么?你使用黑鹤的身体又有什么打算?” 宁亚穗笑道:“高胜如回来了的话,也该把‘艾克斯芮’交给他了。”竟是这种不回答的话语,雾舅舅早已习惯宁亚穗这种说话方式,没有怨言,看着她静静地走出门外,回头瞧瞧沉睡的少女,叹息着跟随而去。宁亚穗以黑鹤的模样走过狭小的长廊,穿过博物架式圆拱门,走入大厅,一进去就道:“欢迎回来,龙牙、图叔革殿下、高胜如;也欢迎各位客人,秦心河先生、格林先生,以及关思源先生。” 在宁亚穗面前的是一张圆桌子,从左往右分别坐着隆明、龙牙、欧阳旺、高胜如、关思源、秦心河、格林和罗杰,在格林和罗杰之间有一张空椅子,在罗杰和隆明之间也有一张空椅子,前者是雾舅舅的位置,后者是黑鹤的位置。黑色透红的漆木桌子上摆放着从东方龙王森印手中夺回来的羽针蓑衣,大家正仔细端详,远远地,不敢动。见黑鹤过来,高胜如抬头说道:“阿玲小姐,任务完成了。” 宁亚穗没有驳斥高胜如的错误,伸手把蓑衣取来,查看一下,递给高胜如,道:“羽针蓑衣是守护之盾,对我已经毫无用处,你拿去,顺便也拿去这个。”“这个”指的是“艾克斯芮”,宁亚穗合十双手,轻轻打开,掌心中出现一颗小球,晶莹通透,中心残留着一点黑色,显得格格不入。“‘神石’交给你,离开蓝色星球的时候把它带上,带它回到故乡。” “神石?”欧阳旺很惊讶地看着黑鹤把透明的“艾克斯芮”递予高胜如,定了神,“怎么可能,这就是当年被我父王没收的‘神石’,当时……当时应该是全部黑色,现在竟然变成这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宁亚穗一边坐下,一边说道:“这就是我为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所付出的代价。黑色‘艾克斯芮’掌握的是时空,却非随心所欲地操纵,像连接时空环链这样的工作必须通过另一颗‘艾克斯芮’来完成。白色‘艾克斯芮’,赵百珍所拥有的‘神石’,为了实现愿望而存在之物,当愿望完成之际,也就是付出代价之刻。在所有‘神石’之中,惟有我拥有的‘艾克斯芮’会付出失去一切代价,其反映出来的征兆就是失去颜色,在我死亡之时,最后的一点黑色就会完全消失,等一切稳定后才会恢复原本的模样。” 欧阳旺听着对方的话,觉得不大对劲:“这语气不像是黑鹤说出来的,像阿玲?宁亚穗?”听出问题的不仅是欧阳旺,高胜如根本不能想象黑鹤拥有如此温柔的一面,一下子呆然不知所措。关思源觉得这并不像平常的符照华,正感到困惑,却听见有人说话:“宁亚穗小姐,请你别这么客气。”说话人是秦心河,因为有罗杰的提示。 到此,欧阳旺亦了解:“和穗姬,没想到你居然能够借用黑鹤的身体,那么的话,应该是你本人有话对我们说吧。”看到雾舅舅从走廊里出现,欧阳旺突然停止说话,再度开腔时已改变了说话对象:“对了,关于吉荣村和东方龙王的事,很抱歉,我们把事情闹大了。” “本来就不指望能够和平解决,森印是什么样的人,殿下很清楚吧。高胜如能够在减少伤亡的同时完成任务,我只能对他表示称赞,没有别的。”宁亚穗粗略观察每个人各异的神色,轻轻一笑,倒没有对森印的事补充说明,“悲伤啊,那么我就让你们连为我悲伤的时间也不及细想。”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五十八话 应该救谁 宁亚穗正准备张口,马上被某人的话打断。插口的人是关思源,其语气充满疑惑又相当连贯,显示出此人经过一段长时间的思考:“宁亚穗小姐,听说你创立泛舟学校是为了妖族,而且你是封印妖族的人,拥有控制时间和空间力量,那么为什么你不移动时间,让你自己返回封印前的世界,阻止封印的事发生?” 宁亚穗叹道:“问得好,我的确可以这么做,但是一旦我这么做,我将不可能连接时空环链。”正说着,忽见黄依惠端着点心过来,只道让她坐下,没有进一步说明。 关思源忍不住再问:“可是,如果你成功阻止的话,时空环链就不会断裂,不是吗?” “问题就在这里,‘成功阻止’,这并非易事,如果失败,那么连最后的机会也将失去。”显然关思源是没有考虑到宁亚穗与祥福龙王对峙时的情况,显然宁亚穗顾虑过多,“我可没有信心能够阻止当时的我,要知道是那时候的我杀害了龙泉双子,就是利用时空环链的力量,所以阻止一个处于狂躁状态的人是绝不容易。” “原来如此。”关思源似乎明白少许,又像是被什么堵住路口,想不通。 “时空环链包含时间和空间,时间的发生是瞬间的,而空间的循环是连续的,我尽管拥有控制时间和空间的能力,但也是有限。时空环链的运作,是空间的连续和反应空间流动的时间思想之间的联合,缺一不可。时间的掌握比空间的掌握要困难得多,维持稳定的时间流动需要稳定的控制力,也就是不能随便令自己在一个时空消失――虽然大家都知道欧阳玲是我的转世,但是我从来没有离开这一时空――那么一来,我只能放弃自己的时间转换,关思源你的建议就不能成为实际行动。” 听着宁亚穗哀伤又平静的低语,关思源深深感到对方的无奈,于是低着头,掩盖自己的脸,掩饰自己的无知:“这我不知道。” 罗杰懒散地吃一口点心,对关思源道:“不知道不能怪你,关思源,就连阴间王族德古鲁家族的人也不知道这点,我们也在泛舟建立初期问过相同的问题,得到相同的答案。我现在能对你说的是:时空环链一旦断裂,就会产生连锁反应式的影响,就算能够再度连接,已经经历过的时间亦不会返回,曾经的世界不再归来,我们只能继续前进。”他一边说一边看着黑鹤,现在的宁亚穗,又道:“大小姐,吉荣村的事已经解决了,那么关于雄城的事,你能不能想个办法?”宁亚穗没有立即对罗杰的话表示任何异议,低着头,闭上眼,默然而坐。 雾舅舅见此,问道:“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宁亚穗淡然说道,“我在思考罗杰的话,有关吉荣村的事远远没有解决,而雄城的事则到此为止。” “这话怎么解释?”发问的人是秦心河,其实关思源才是最想发问的人:“高胜如不是已经完成你交代的任务了吗?森印龙王不是已经不再与我们交战了吗?宁……符小姐,这样还不算解决?”关思源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眼前的人,在他的记忆中,她的容貌是符照华的容貌,可是此时此刻她的思想是宁亚穗的,这倒真把关思源弄糊涂。 宁亚穗道:“宁小姐也好,符小姐也好,叫我亚穗也可以,随便你,反正都是我本人,没关系。不过关思源先生,你觉得一个痛恨人类的妖族会轻易放弃战斗吗?森印龙王的父亲武王顾炎并非外间所传的死于妖族之间的战斗,他是被人类的枪支射杀的。”这话令欧阳旺惊讶不已,甚至没有料想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武王顾炎和祥福龙王下属虚丰一样,都是人类发展的其中一个受害者。”正当众人目瞪口呆之际,宁亚穗再道,“在人类眼中,妖族是没有智慧的生物,对人类存在威胁的生物,与人类争夺资源的生物。森印龙王其实没有看清楚这点,眼睁睁看着父亲死亡,他愤怒之极,根本不会听从我们任何人的劝告,所以除非人类退出吉荣村,或者森印龙王死亡,否则吉荣村的事是绝对不会就此解决。” 欧阳旺略带抖颤地说道:“那么,你就因此袖手旁观了吗?” 宁亚穗摇头叹息:“你要我救谁呢?人类?森印?两者?图叔革殿下,偏袒任何一方都不过是眼前的问题。你要是现在去救森印,那么那些与森印有着相同经历的妖族呢,他们为数不少;要是帮助人类消灭妖族,你愿意吗?毁灭自己,成全一个伤害你的种族,你真的能够做到如此牺牲吗,殿下?”欧阳旺听后,默默地低着头,无法言语。“要解决人类和妖族的冲突谈何容易,两者都是居住在同一个世界里,都需要相同的资源,一个合适的生存环境。吉荣村是个缩影,一个例子,这样的例子多的是,我见过太多,”宁亚穗无奈地摇头,“我也尝试过不同方法,包括隔离,包括养育,可是一个孤立的世界永远只是一条线,这个世界却是一个环。”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关于这方面,宁亚穗的考虑比在座各位都要深远。沉默,是一种气氛,在惊讶过后,人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来平息自己的内心。宁亚穗等各人心情平伏时才继续刚才的话题:“关于雄城,没有什么可说的,你们所见的就是一切,这里的人已经找到一个临时解决办法,但是他们要走的路很漫长。”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五十九话 分化 既然宁亚穗说无法兼顾人类与妖族,那么至少在泛舟驻扎的雄城也会想个办法吧。在座的人都这么想,那就大错特错,宁亚穗一句“关于雄城,没有什么可说的,你们所见的就是一切,这里的人已经找到一个临时解决办法,但是他们要走的路很漫长”的话,就把雄城的事推卸而去。龙牙不甘心,追问道“雄城,那个,高胜如说你有办法挽救雄城的危机,是吗?” 却是罗杰来回答:“有是有,樊贝菲尔……” 宁亚穗打断道:“我决不会把樊贝菲尔留下,它不属于人类。”斩钉截铁的一句话,断绝了罗杰有关于樊贝菲尔的想法,“龙牙,高胜如曾对你说的那些话是真实的,解决雄城的危机的确有不同的办法,堆填区不就是其中之一,但绝非长久之策,这也是真的。” 秦心河问:“那么究竟有什么办法?” 宁亚穗仰面笑道:“你们究竟以什么样的心去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呢?” 听了这话,大家面面相觑,谁也不曾想到宁亚穗居然反问出如此的话语,也从未想过这种奇怪的问题,一时半刻想不到好答案。宁亚穗突然向关思源递出一个询问的眼神,后者来不及仔细思索便说道:“当然是发现问题后解决问题。”由于无法确定宁亚穗对这个答案是否表示满意,关思源感到胆怯和颤抖。宁亚穗仍不说话,盯着对方的眼睛,示意更进一步说明。关思源看看高胜如,见他面无表情,又瞧瞧罗杰,只见他在躲避自己的眼神。没有办法,关思源只得硬着头皮道:“就像……就像桌子坏了,我们换一张,就是……这样。” 此话一出,宁亚穗扑嗤一笑,捂口而道:“这算什么回答问题,你是看着眼前之物随便乱说而已。”其余的人也大笑不已,关思源满面通红,尴尬得想找个地方钻进去。宁亚穗笑过之后,略略抒缓急促的呼吸,继续道:“不过也罢,发现问题,找出解决办法,有时侯正如你说的一般,坏了就去换掉。秦心河,你是抱着这种心情来寻找方法的吗?” 秦心河想了想,道:“算是吧。看到一种生物濒临绝种,我们就会帮这种生物繁育后代;发现动物的活动空间缩小,或者森林减少的时候,我们就去建立保护区,保持原来的生态;如果发现水质有问题,就会惩罚制造污染的人;要是垃圾太多,就会扩大堆填区的面积,或是节约,又或者是循环制造;天气越来越热的话,我们就……”秦心河唠唠叨叨地说出一大段论述,比关思源那奇怪的比方好得多,但是相比之下,宁亚穗倒是认同了关思源的看法。秦心河忽见宁亚穗摆手表示不悦,一篇长论就此结束:“宁小姐,难道我说错了吗?” “没有,你没有错,至少你所说的一切就是现在人类的做法。”秦心河这才发现宁亚穗并非心生厌恶,脸庞上流露的是更多的无奈和痛心,欲哭却不哭的那种哀伤,就是这种表情。秦心河没有进一步发问,宁亚穗不得不从倾听中回过神来:“这不是你秦心河的错,只是你对问题的看法过于孤立。” “孤立?看问题不是应该说片面的吗?孤立与片面有何不同?”秦心河这么问,雾舅舅也是,提出相同问题的还有欧阳旺。龙牙却道:“主人,你既然同意关思源的话,也不驳斥秦心河的话,那倒底是怎么一回事?” “龙牙,你知道为什么学科要分门别类?”宁亚穗却从另一方面开始说起,龙牙是不会知道答案,其余的人亦然。“答案就是秦心河的一番话。”所有在座的都不由自主地向宁亚穗看去,只看见那薄薄的嘴唇微微动着,说出以下的话语:“文明集合了人类对自然的认识,人类从认识中创造,从而改变了自己的生活方式和世界的流动方式;然而在认识自然、改造自然的过程中,人类的知识越来越丰富,单一的学科无法应付庞大的需求,由此引伸出‘归纳’。所谓‘归纳’,就是学科的‘分化’,也是‘专化’的起点。‘专化’本来是生物进化过程的一个名词。专注于某一方面的行为,生物这种活动被成为‘专化’,这个解释也可以运用在知识体系之中,甚至可以应用在社会当中,所谓的社会分化其实也是‘专化’过程。” 每一个人都在静息聍听。 “多余的不说了,会让你们感到混乱。”宁亚穗停顿了一阵子,喝水润喉之后继续说话,“我还是用学科来作比喻。我们在学习过程中,曾接触过人文科学、自然科学,前者包括经济、法律这些日常生活的社会组成,后者包括生物及生存空间在内,有关于物理、化学、气象、天文等等的自然现象,以及借助认识自然所获得的知识而创造的科技,这些可以说是学科分科的基本。那么我来问你们,所有这些分科的共同点是什么?” 这么一来,答案五花八门“文明”、“生活”、“知识”等等,可是宁亚穗却给出如此回答:“共同点是人,文明的载体就是人,人就是连接这些知识的交点。所以,不管我们对如何细分科学,把每一个论题都变成一门学科,即使如此,承载这门学科的还是人类自己。秦心河,现在你能理解孤立和片面之间的差异了吗?”对方不肯定地摇头。“所谓片面,就是你在处理生态问题的时候只懂得建立保护区,而缺少相关的保育工作和政策;……”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六十话 孤立与片面 “共同点是人,文明的载体就是人,人就是连接这些知识的交点。所以,不管我们对如何细分科学,把每一个论题都变成一门学科,即使如此,承载这门学科的还是人类自己。秦心河,现在你能理解孤立和片面之间的差异了吗?”对方不肯定地摇头。“所谓片面,就是你在处理生态问题的时候只懂得建立保护区,而缺少相关的保育工作和政策;所谓孤立,就是生态问题以生态方式解决,生物灭绝以繁育为解决方式,气候问题只能事后补救,废物处理就找个地方堆起来,这就是孤立。学科的分化令我们只懂得从单一方面来处理问题,往往忽略了一切问题的交点。秦心河,你明白了吗?” 秦心河点头应对,可关思源抢在他之前提问:“那个交点是什么?” 宁亚穗并不说话,仅给罗杰一个眼色。罗杰见是在询问自己,装着一副托下巴思索的样子,过了好一阵子,才道:“大小姐说过‘文明的载体是人’,那么刚才的问题也是由人来作为载体,是不是?”宁亚穗摆手摇头。“不对吗?”罗杰看着宁亚穗,发现她正在看着玻璃杯里的水发呆,继续道:“难道还有别的?水?海洋?还是说陆地?对了,是大地吧。” “蓝色星球。”宁亚穗喃喃地说出一个名字,然后沉默不语。她声音轻盈,恍如没有器乐伴奏的歌曲,缥缈而平淡。 “蓝色星球?”众人或是嘴上,或是心底,不由得困惑起来:“难道所有问题不是由人类而生的吗?” 宁亚穗抬起头,笑道:“不是。看来不仅是知识认识上被分成无数细小的学科,就连思想本身也被分割成无数细小的部分。我们生活在一个以人类科学技术主导的世界,以为自己所创造的一切能够主宰世界,这是片面;我们只看到自己,而忽略这个星球,这是孤立。人类、妖族、气象、海洋、土地,所有这一切都可以看成是一个整体,全部属于蓝色星球,这个星球才是问题的交点。不可否认,人类制造的问题足以影响世界,但远远不至于能引发毁灭的破坏,现在的人类破坏的是他们上一层的时空环链,也就是支撑文明的那一层时空环链,如果这层时空环链断裂,后果就是文明的毁灭,而不是蓝色星球的毁灭。” 秦心河再度开腔:“等等,宁小姐,你说人类只能毁灭支撑文明的时空环链,那么所有由人类制造出来的问题到最后就是毁灭自己,而不是毁灭世界?” “对,人类无法毁灭蓝色星球,而蓝色星球也不会主动毁灭自己,你们眼前所见的这片海域,这片土地,这片天空,在人类没有兴起之前,在高度文明的社会里,在人类毁灭之后,依然存在。它不为人力所控制,也不只为人类创造资源,这才是蓝色星球真实的一面。”宁亚穗惨然笑语,这些话在旁人听来是那么地悲伤,那么地虚玄,无法形容。 雾舅舅道:“亚穗,你累了。” “是啊,我很累,看着泛舟学校的学生们无法看透真相,真是身心疲倦。我本来希望他们能够看得更远,想得更深,却得到这么一点果子,很是失望。这个世界是一个整体,不管你是人类,还是妖族,是一滴水、一撮泥土还是一片白云,全部都属于这个蓝色星球。”宁亚穗继续说道,不过她的声音已经改变,如今从悲伤中清醒,变成一种坚定,“‘万物由基础物质构成’,哪怕你是没有思想的矿产,哪怕你是拥有思想的生物,构成你的物质就是那些微小的粒子,元素周期表上的元素。说起来,蓝色星球与这个宇宙的联系也是从这一点上面延伸的,记住,我们并不特殊,因为我们也是一件物体,由小粒子构成的个体,一条‘简单的线’。” “简单的线?”谁也无法理解宁亚穗这番话里头的意思,惟有重复她的话。 “时空环链是由无数‘简单的线’编织而成的,‘简单的线’是个体,也是活动,不仅是我们的存在,也是大自然的活动。” “那是什么?” 宁亚穗见是高胜如发问,感到奇怪:“是你的话应该不会连这种问题也要问。” 高胜如道:“高深的知识水平只存在于纳布尔的重要人员,例如技术员和研究人员,我本来就在大龙王宫殿诞生,那边的事了解不多并不奇怪,而且……” 宁亚穗接过他的话头:“而且纳布尔从不允许外来者进入核心,一生只能生活在樊贝菲尔的四位使者又怎么可能了解那么多事情。我竟把这个忘记了,大概我也片面地看问题,孤立地对待你的事,对不起。”她微笑着,瞧着高胜如发红发烫的脸藏在看不见的地方,又重新返回大家对“简单的线”的问题上,把纳布尔告诉自己的话简略说一遍,“‘简单的线’是活动,微小粒子的聚集分裂,物质元素的组合,聚合物的化学反应,生物的新陈代谢,生物形体的移动,水的流动,风的吹拂,大地的变动,乃至行星的运行,人类的社会生活,个体的一切活动都是‘简单的线’,时空环链就是以这些活动为基础,通过不同个体的活动连接起来,编织成空间之环,用时间去连接各个环,以完成大世界的运作。” “是吗?” 对于大家的困惑,宁穗再道:“果然不出所料,你们没能透彻地了解,简单而言,就是通过个体活动把有限的物质反复运用,或平静或剧烈。”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六十一话 有限 “物质有限?”对于欧阳旺的问题,宁亚穗回答道:“我说过这个世界是一个整体,那么的话整体所拥有的一切就是全部,是‘全部’,而非‘部分’,也就是‘有限’。” “但是……”秦心河发问,“这个世界能够给予我们足够的资源,我们一直都是这么认为。只是……”在宁亚穗的追问下,秦心河继续道:“只是有时侯也会发现能源不够,有时侯觉得矿物无法再生,所以……” 宁亚穗心底叹息,却不表露,仅轻描淡写地道:“所以,其实人类是发现有限,只是不愿承认,不愿改变,因为改变是需要付出代价。” “代价?”在座众人刹那间都明白宁亚穗所说的代价是什么,但谁也不想第一个道破,“这种事留给宁亚穗小姐。” 宁亚穗道:“对,代价就是生活。如果无节制地使用资源,虽然生活优质甚至奢侈,但是总有一天这种生活将无法确保;如果节约使用,虽然生活不算富裕,仍能够满足基本需要。许多人都会选择前者,一部分有远见的人或许会选择后者,认为后面的生活方式能持久发展,不过呢,即使人类选择第二种生活方式,未来仍旧无法确保。” “怎么回事?”久听不言的格林终于说话,低沉而抖颤的声音使得他暴露自己困惑的内心,包含着忧心和震惊,格林再也忍不住。 宁亚穗抓起玻璃杯,晃着半杯子的水,不慌不忙地道:“对,正如一条矿脉,其拥有的矿产是有一定的量,如果开采的量多,那么矿产的消耗就会增多,开采的时间便减少;如果开采的量少,那么消耗的量也会相应减少,开采的时间便能延长;但是矿产的量是固定的,一旦消耗完毕,那就不能再开采。人类的生活也一样,所需要的资源,在自然界中是恒定的,即使节约使用,一旦用完也就无以为继,想确保基本生活也有困难。所以说,如果保持优质生活,文明的消亡会迅速降临;即便节约资源,我们也只不过把这一代的消亡留给下一代而已,结果是没有任何改变。” 不愿承认的事情终于从宁亚穗的口中获得证实,格林一下子摊软于椅背,秦心河双手颤抖,抓不稳玻璃杯,温水泻满桌子。关思源从未想过这点,还是有不明白之处,于是问道:“宁小姐的解释,我懂,不过我不明白如果资源有限,我们又为何能够发展到今天的文明程度,那应是不可能的。” “对,本来应该不可能的事情最后成为事实。关思源,文明的消亡除了战争,还有什么原因?你的名字为思源,那就好好想想‘源’为何物。”宁亚穗居然答出这种不贴边际的话,不习惯她这种说话方式的关思源又怎么能明白,后者不知应该如何回答。 秦心河道:“是水,泉源,是这样吧。历史上因为水源不足而导致文明消亡的例子不少,但是更多的地方拥有水,一个地方没有水之后迁移到另一个地方就可以了。” “正确。” 宁亚穗居然赞同秦心河的话,让罗杰吃惊不少:“这又是怎么了?” 宁亚穗把手抽回来,以方便黄依惠擦拭桌子,然后笑道:“秦心河说得对,没有资源的话就转到别的地方,不过罗杰,你记得吗,文明究竟是怎么发展起来的?”罗杰一愣,没有立即回答,甚至摇头表示不答。“人类从自己生活的地方开始,扩展成一个村落,聚集成一个城市,乃至国家,从能够走过的地方开始认识自然,从不同部落中了解自己从未接触过的世界,从一条河流到一片森林,从山脉到海洋,从陆地到天空,从小地方开始,人类的视野扩展到全世界,整个星球。至于秦心河的话是人类视野仍旧停留在生活范围时候所表述出来的话,换以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向外星球发展。” 这回欧阳旺插话了:“和穗姬,你的意思是在人类的思想中,当一个地方资源不够享用,就要去扩张空间,利用新世界的资源来满足自己的需要。我说得对吗?” 宁亚穗乐呵呵地笑着,轻声道:“何止是对,无论是人类还是妖族,其实都有这种思想,殿下曾见过人类砍伐森林、开垦农田、开发海洋等等的活动,也曾见过不同妖族闯入人类社区,甚至在人流车流密集的城市里定居,这些‘入侵’行为就是扩张空间、争夺资源的表现。你可以否定,不过这是真相。”她默哀着,为接下来的话默哀,“纳布尔告诉我这些话的时候,我还年轻,根本不能完全理解当中的含义,现在明白了。” “什么话?”大家追问。 “就算可以使用时空转移,在广阔的宇宙中,在茫茫的宇宙中,你能保证能够到达一个随时都可以‘使用’的星球吗?”宁亚穗重复着那时候听闻的劝告,用自己的话解释道,“在人类或者妖族的眼中,所谓资源,是某些物质非常集中的集合体,例如粮食谷物,例如矿床,例如水源,其实都是非常集中的东西。但是这种集合体需要激烈的化学物理活动来生成,当中包括核反应,包括天文气象,包括地质活动,包括流水降雨,还有的就是生命体的活动。这些自然运动不仅能够重新组合物质的组成,也可以把一些用途较少甚至有害的物质分散,以便于利用。” 众人一下子呆了,秦心河道:“不会吧,星星诞生之时不是有着剧烈活动,那样就应该拥有所称为的‘集合体’。”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六十二话 不足 “惟有能够进行持续活动的世界才能确保资源高度集中,如果仅以一次两次激烈活动,那是远远不足以形成‘集合体’:没有足够活动的世界是绝对不可能形成持续生产。而且我亦说过了,这种‘集合体’相对于文明的时间,其蕴藏的量是固定和有限的,是短暂和长期之间的冲突,也是空间之环的大小区别。”宁亚穗的话变得坚定,“资源的生成需要自然的活动,每一条‘简单的线’的活动力。” 罗杰一边思考一边说道:“大小姐你这么说也没有错,只不过还有不明白的地方。” 罗杰正要说下去,宁亚穗已抢着说出他的话:“如果资源有限,那么这个星球不会延续那么长时间的生命力。你心底的怀疑应该还达不到这种程度,但也所差无几。的确,如果单纯地看资源的量,那么正如我刚才所说的,文明的消亡,也应该是生命活动的终止。但是你们记得吗,遥远古代那个大爆发?” “那个吗?”秦心河问。 “是的,那个所谓的爆发其实是物种分化,而并非如人类所言的‘诞生式的爆发’。”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宁亚穗仍表现平静,依然不慌不忙地补充说明,“当资源极度丰富或者极度贫瘠的时候,生物并不需要分化:因为丰富时能够无限使用,单纯地繁殖;贫瘠时必须保存生命,不必要的活动就要停止,从而能够在恶劣的环境下生存。不过介于两者之间,既不是丰富,也不是贫瘠,而是不足。资源不足的情况下,生物就必须为自己的生存方式作出选择,是生产、消费还是分解,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利用不足够的资源来使自己生存下去。” 关思源道:“你这么说我更不明白。” 宁亚穗见刚回来的黄依惠托着一盘蛋糕,几件果脯,还有一些干货,于是把细分的蛋糕取到面前,指着说道:“你看见它了吗?把这个蛋糕平均分给我们所有的人,每个人所获得的份量就是十一分之一;如果我们把躺着的少女计算在内,那么每个人所得到的就是十二分之一;如是者把安德鲁大王以及涟漪等等都算在里面,那么每人获得的份量就更少。在基本上最初的生物都是在‘吃’‘蛋糕’,那么‘蛋糕’就会变成废物,而‘蛋糕’就会减少,这种现象尤其在生物过度繁衍之时表现明显。如果保持原来的使用方式,那么这块‘蛋糕’很快就不复存在,连最后的生存机会也将失去;如果改变的话,那么消耗者产生的‘废物’就会成为分解者的‘蛋糕’,而分解者的‘废物’就会变成生产者的‘蛋糕’,生产者的‘废物’就会是消费者的‘蛋糕’,一旦变成这种生存模式,生物就不可逆转地分化成各种形体,从而产生大爆发的错觉。” 秦心河和罗杰不约而同地叫喊:“原来如此,正因为资源不足才形成多样化。” 宁亚穗笑着点头,轻声说道:“人类的社会其实也有相同的倾向,只是不大明显,更准确地说是人类自己拒绝承认这种自然模式,人类认为自己不再属于自然,超越自然,控制自然,改造自然,所以看但不到自己作为使用者的身份。人类社会的分工仍旧保留在生产消费上面,与数十亿年的星球运作相比,能力差别有目共睹。”在座的人感到困惑,但马上得到解答。“资源的量有限,也就是‘蛋糕’的大小有限,同样的量分割给增加的人口,那么每个人获得的量就会减少;相对的,如果部分人保持原有的份量,那就要牺牲其他人的份量,从而导致两极分化;可是,如果要让每个人都获得与原来相同份量的‘蛋糕’,那么惟有把‘蛋糕’泡沫化,说白了就是加入‘水份’,这种行为通常被看成是奸诈商人的举动,而往往忽略更为重要的信息――资源不足以分配。” 秦心河问:“那么的话,贫穷和食物问题是源于相同的理由?”他瞪目盯着宁亚穗的眼睛,想再度确认刚才的话。 不过罗杰更进一步:“如果真是如此,到底我们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宁亚穗忽然转过脸去,谁也不瞧,哀伤而茫然地看着地板,薄薄的嘴唇略略挪动,但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连声音也发不出。罗杰以为宁亚穗身体不适,连忙扶着,关切问道:“大小姐,不要紧吧?去休息一会儿。” 宁亚穗摆摆手,惨然而笑,道:“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们了吗?世界是一个整体,文明的交点是人类,而大自然的交点是这个蓝色星球。说到这里,难道你们没有这种觉悟?人类真正的问题所在,我说了那么多,你就完全没有意识到吗?”众人摇头。“那么我问你们,时空环链究竟是什么?时间之链,空间之环,到底代表着什么?” 在座的人只有关思源没有听过欧阳玲的解释,秦心河和格林早在隆明、高胜如等人来之前已略有所闻,欧阳旺则是离开泛舟本校区前从罗杰他们口中获知的,关思源却在那时候去外地交流学习,因此什么也不了解。他的问题让宁亚穗不得不重复解释,末了又道:“我向你们解释生物分化和‘蛋糕’变化之间的关系,其实就是大自然对资源运用的方式,就是空间之环的真实意义。高胜如,你还记得‘天水之章’吗?”长时间处于沉默状态中的高胜如没想到宁亚穗如此关注自己,突然来一句提问,慌忙应对。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六十三话 暂息 长时间处于沉默状态中的高胜如没想到宁亚穗如此关注自己,突然来一句提问,慌忙地丢下手中的甜糕,含糊不清地说道:“记得,‘天水之章’是你最喜欢的音乐,代表着水在这个星球上的循环。”他忽然间愣了一下子,继续道,“水,从海洋到天空,从天空到地面,从地表到地下,从陆地到海洋,这是一个循环过程。阿玲小姐你喜欢这首音乐,不仅仅是因为你是水之使者的母亲,更因为这首音乐就是空间之环的体现。” “没错,我喜欢‘天水之章’就是这个理由,水是媒介,一种促进物质流动的非常好的媒介。资源不足就必须让物质活跃起来,不是像火一般的剧烈,也并非是飓风一般的流动,需要一种平静与激烈相互交错的运动,水就是这种模式下很好的工具。水能够一点一点地侵蚀各种物体,能够把不同物质带到远处,从而加速物质的流动。生物其实也具备相同的作用,不仅能够改变物质的组成,也能够带动物质流动,可以说是另一个空间之环。”宁亚穗看了看双手,回想起在纳布尔的经历,又道,“我曾经见过,这个蓝色星球上拥有两个环,比较大的一个在外层,比较小的那个在里面。空间之环的大小代表一次循环所需要的时间,也就是说这个星球上拥有两种流动速度不一样的运转方式:里面一个就是地表上的流动,也就是以生物为主导的物质流动方式;至于外面的空间之环,是包括生物活动在内的,涵盖非生物的物质流动方式……” 宁亚穗刚停歇,欧阳旺接过话题:“也就是说外面的空间之环才是这个星球上真正的物质流动所需要的时限。这样的话,所谓承托文明的时空环链指的是哪一条呢?” 宁亚穗道:“我弄断的时空环链是两层的,因为人类把资源高度集中而造成时空环链断裂也是两层的,人类的活动不仅仅是生物的活动,也是非生物的活动。”见欧阳旺点头,宁亚穗改变了刚才的话题,“说到这里,你们也应该稍微了解资源多少与生物分化之间的关系,也应该知道少许关于这个星球保持着长久生命力的原由,那么你们知道非生物的物质流动以什么方式表现出来?”所有的人从未想过宁亚穗居然问出这么一条奇怪的问题,一时语塞。宁亚穗见大家呆然不知所措,抬头瞧瞧悬挂在大厅墙壁上的时钟,才惊觉时候不早,差不多到了晚饭时间,于是道别一声,留下问题作为大家的功课,自己先回房间去。 黄依惠连忙站起来,冲进厨房,拾起厨具,叮叮咚咚地干起活来。采颦不在,膳斋不开门营业,可是住在里面的人还是有需要,吃喝少不得,保持清洁卫生也是必要的,惟有把工作摊分给各人,由罗杰统筹安排。今天是这样的:黄依惠和隆明负责伙食,关思源、龙牙和秦心河负责大厅的清洁工作,其余的人负责剩下的地方。 雾舅舅是个例外,照顾病人是他唯一的工作。晚饭的炊事刚开始,众人正在收拾,雾舅舅便先去查看病人的情况。他敲门而入,见宁亚穗返回窗边,盘膝而坐,闭目静思。医生不便打搅,转身瞧瞧躺着的少女,看了看记录,微微摇头,道:“阿玲的心脏活动加快,这是回光返照的一个信号,时间不多了,你有什么打算?” 宁亚穗仍旧占据着黑鹤的身体,听见雾舅舅的话,抬头默默地看了沉睡少女一眼,又回头张望窗外昏黄的傍晚天空。对面的房子亮起了灯,不知道是哪一层的灯坏了,一闪一闪地,随时都可能熄灭。她叹息道:“还能有什么打算,该结束的去结束它,该开始的让它开始去,我能做的到此为止。欧阳玲明天就会死亡,而我会在死亡前把该说的都讲予你们听,在这里。雾少爷,明天一步也不许离开这个房间,否则你们是无法逃脱‘来自天空的火和水’。”雾舅舅应答一声,走出去了。 不久罗杰闯入,说是晚饭做好了,宁亚穗没有食欲,说道:“你们吃吧,不用等我。”她没有向罗杰解释原因,但心里清楚:“一旦回到大厅,这顿饭就吃不成了。”哀伤的女士轻步在房间里徘徊,思绪一直停不下来,情绪也冷静不下来。纠缠着过去的记忆和对未来的迷惘,还有如今面临的逝去,宁亚穗转身走到欧阳玲面前,一只手轻抚对方的额首,一手按着自己的胸膛,落下一滴泪珠。 夜越来越深,明月从楼房间的空隙露出脸,照亮了阴暗的房间。柔和的月光落在宁亚穗的脊背上,落在欧阳玲平静的脸庞上,那滴泪闪烁着晶莹的光芒。“主人。”宁亚穗耳边传来黑鹤的呼唤。 宁亚穗说道:“黑鹤,你把膳斋和‘转世之木’连接起来?” 黑鹤道:“是,任务完成。”静默了一阵子,又道,“主人,该结束了。” 宁亚穗道:“是啊,今天我已经告诉他们有关资源的事情,也告诉他们关于生物的事情,不过看他们的样子,要他们全部理解需要时间,就像当初我在纳布尔的时候。当时的我不能理解纳布尔的话,时过境迁,现在终于理解了,但时间不够,我不能看到人类的选择。” “人类的选择?”黑鹤的话语依旧遥远,听起来仿佛隔着重重纱帐,不清晰,不稳定。 宁亚穗察觉到雾舅舅正在推开房间的门,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继续与黑鹤对话。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六十四话 灾难的意义 雾舅舅担心宁亚穗的情况,半夜未睡,过来瞧瞧。轻轻推开虚掩的门,月光渐渐退到窗台上,黑暗的房间里一片静寂,两位女性像雕塑般一动不动。宁亚穗正在把黑鹤的意识召回来,而欧阳玲仍在昏睡,药力是减退了,可是主体意识不在身体里,醒来是不可能的。雾舅舅走到宁亚穗身边,拍拍她的肩膀,关切地道:“亚穗,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宁亚穗道:“没有,我在跟黑鹤说话。” 见宁亚穗话语平静,雾舅舅放下心头大石,又道:“我已把你的话转告他们,马上就会过来。”见宁亚穗微微点头,再道:“亚穗,记得我姐姐伊莉娜吗?如果能够再次选择,或许你不会牺牲我父亲,或许就不会让你如此痛苦。” 宁亚穗道:“那又如何?雾少爷,请你记住,我的眼睛能够看见过去未来,伊莉娜小姐的死早在回到阴间前就已‘见过’,所以我才希望利娅小姐能够到泛舟来生产,可是事与愿违,命运真的难以控制,要改变一点也不容易。” “但是你已经改变了妖族的命运,文明的大门将对他们打开。”雾舅舅笑道,却笑得凄然,“妖族的世界因为你而改变,大概人类也会。” 宁亚穗嘴角微翘,察觉走廊外有脚步声,知道是罗杰经过门前,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道:“算了,人类会不会改变已与我无关,他们选择怎么样的生活方式亦不重要,即使人类创造的文明消亡,让文明再度繁荣的妖族最终也会走到这个地步,走上这条路。人类不是特别的存在,妖族亦然,我们都是这个时空物质流动的载体,完成流动循环的部分,所以如果看不透就不能继续向前,人类也好,妖族也好,蓝色星球也好,文明也罢,生存是个挑战。因此毁灭其实是所有生命体都不希望的,当破坏产生,才有所谓的‘灾难’――被人类称之为‘灾难’的自然活动就是非生物之物质流动的表现方式。” 雾舅舅完整地把宁亚穗的话听完,惊讶得呆立在门口处,盯着黑鹤的背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罗杰也听见了话语,惊讶地看着雾舅舅的脸,也是同样的神色,无言地转过脸去,骇然发现高胜如和欧阳旺在身边,颤颤地道:“你们……你们醒来了。” 两人显然没有听见宁亚穗的话,欧阳旺道:“听说今天要在这里听课,而且要早,所以高胜如就把我们叫醒,先去准备早餐。怎么了?”两人,包括随后而至的黄依惠、龙牙都看见罗杰和雾舅舅那仍未平静下来的心神,忍不住追问事情原由。“怎么可能,灾难竟有这种意义?我们还在想呢,打算早餐的时候讨论。”后面的话变得有点失落,但很快就清醒过来,在诧异和抖颤中忘记早餐的事,一起涌入欧阳玲的房间,站在靠近门口的空地,远远看着阴沉的影子。 宁亚穗毫不在意,依然背对着他们:“灾难不会因人类的愿望而停止,只要大自然希望继续生存,灾难就不会结束。‘灾难’对人类是痛苦的,对大自然来说是必要的,这是所谓‘自然灾难’的真正意义。”宁亚穗停止说话,病房里刹那间变得安静,一丝嬴弱的声响在空气中徘徊,那是欧阳玲的呼吸声,此刻仿佛变成了回音。 正当所有人保持沉默,秦心河、格林也加入讨论,可这一次宁亚穗久久不语。龙牙正觉得奇怪,罗杰对黄依惠道:“关思源没来吗?”黄依惠点头道是,便迅速离开房间,跑过长长的走廊和楼梯,一阵吵闹声过后才缓慢地回来。关思源揉着惺忪的双眼,含糊不清地喃语,但没有一人听到他说了些什么。罗杰递上一条浸过冷水的湿毛巾,让关思源从睡眠中清醒过来,才道:“开始了。” “我能不能先洗个脸?” 还是那不清晰的话语,龙牙刚要发火,宁亚穗抢着道:“可以,去吧。”众人松了一口气,陆续离开房间,做自己的事。宁亚穗把准备离开的龙牙唤回来:“学习需要清晰的头脑,你瞧瞧他们,能理解我的话么?别说头脑清晰,他们还未睡醒。”龙牙连忙道歉,唯唯诺诺地退出去。 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黑鹤说道:“你说这些话太匆忙,他们根本就跟不上。”宁亚穗笑了笑,转身走到窗前,一言不发地看着黑色天幕上一颗明亮星辰,看着天际出现不同的色彩,看着一个巨大的黑影浮在空中,慢慢地移向雄城上方。黑鹤道:“樊贝菲尔开始行动了。”宁亚穗点点头。清晨的阳光透过屋顶射向远处,划出数条宽带状的光线,不知什么时候起,天空出现红云,刚好遮掩了樊贝菲尔的身影,令如常生活地人忽略它的行动。 就在宁亚穗关注樊贝菲尔之际,罗杰等人再次回到房间,其中秦心河开门见山地问道:“宁小姐,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宁亚穗也不回头,冷静的想了想,反问道:“你指的是灾难的意义?” “是。” “我问你,大自然需要什么?”宁亚穗又问道。 瞬间,一切静止了,似乎被一块巨大冰块封锁一般,每个人都瞪大眼睛、立定身体,看着宁亚穗但一句话也答不出来。 “大自然需要什么?”宁亚穗失望地转过来,面对在场各人,道:“大自然需要的是生存,以及生存所必须的流动,让流动形成循环的过程。生存与存在不同:只要有一点物质,存在就成为现实;但是……”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六十五话 需要 一座庞大如小型城市的学校一夜之间消失无踪,这种事能够隐瞒吗?不可能,人们可以寻找失落地方的去向,而绝非“看不见”。巨大的球型阴影不复存在,清晨的阳光便毫无拘束地从海上射入雄城,照亮了沿岸而建的工业区,那里却已空无一人。睡醒的人,走路的人,悠闲的人,忙碌的人,透过各种方法知道泛舟本校区消失一事,纷纷丢下手中工作,到街头到码头到山顶瞧瞧,风和日丽、蓝天白云下,难以置信的平静,说不出的祥和,海之波浪如丝绸般光亮柔顺,映照着充满热力的光线,苍茫大海只零碎地分布着几艘小艇大轮,不时传来了鸣笛的声音。靠近水平线的地方,屹立着一座尖顶岛屿,那是人们相当熟悉、经常旅行的地方,现在却在薄薄的雾霭中藏起羞涩的脸庞。 没有,熟悉的泛舟学校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人们或是交头接耳,或是踏上小舟,出海寻找。“去了什么地方?”带着这点疑问,泛舟本校区消失的事立即引起轰动回响,仍期待能够进入这所著名学府的人如今陷入冰冻的谷底,不愿看到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大自然需要什么?”宁亚穗失望地转过来,面对在场各人,道:“大自然需要的是生存,以及生存所必须的流动,让流动形成循环的过程。生存与存在不同:只要有一点物质,存在就成为现实;但是生存不同,生存是有所需要,有所意义才能表示之物。人类对自己的生存其实有句非常概括的话:生命在于运动。没有错,如果不运动就不能令生存表现出来,不管是身体上的运动还是思想上的活动,只要能活动就能表达生存。但是自然用什么方式表达生存呢?你们知道吗?” 秦心河道:“是‘灾难’,宁小姐你不已经把答案讲予我们,何必重复。” 宁亚穗长长叹息,道:“秦心河啊,你不明白。知道吗,货币如果不是用在流通上就不存在价值,经济学上一句很重要的话,用在生存上也是可以的。我们的目光只要集中在生命上就会理解生命的意义,当我们的视野凝聚在社会上,对于各种社会活动就会迸发出不同的思想,刚刚的话就是人类对货币的体会。不过把眼睛的焦点放在某一点上,那就是孤立:在你的眼中,货币流动的意义是经济的问题,而无法把同样的道理延伸到其他领域。让货币充满活力的是它的流通,让我们表现生命力的是我们的运动和思想,让这个蓝色星球生存下去的是生物与非生物联合起来的活动――表达生存的方式是物质流动。” 房间里一点声音也没有,宁亚穗嬴弱的声音在空气中徘徊,仿佛变成了回音。 “你们明白了吗,当我们把眼睛看得更远,看得更深,就会发现不同的世界,相对于个体、相对于社会、相对于生物、相对于生态,另一个更加广阔的时空就会浮现眼前;你们明白吗,我们需要自然来帮助我们生存,但是如果我们不能满足自然的需要,那么我们也将面临痛苦的结果。当流动持续变化,最后形成正确的循环,那就是时空环链真正的意义。” 宁亚穗说了这么多,罗杰却不大明白,秦心河仅略略听懂,关思源更是骚头挠耳。隆明无意提起了任务:“是的,我已经听见了,并且会把这些话都复述传达。”罗杰错愕地望着隆明,想说句话却有不知道说什么好。 “罗杰,灾难会继续的哦,只要大自然希望继续生存,对于人类而言,灾难就不会结束。”宁亚穗说了话,罗杰却没听清楚,“大自然需要的是流动,但是人类也好,妖族也好,或多或少都希望平静而且风调雨顺的日子,就是这种寻求稳定的心情,与大自然的愿望背道而驰。生存需要流动,而大自然让流动呈现的重要证据就是天气的变化、大地的变动。即使是轻微的变化,也足以让只求稳定的生物觉得有危险,觉得那就是灾难。不过如果没有这些活动,没有这些灾难,蓝色星球就像一个死寂的世界,是个存在,而不是一个生存的世界。”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格林在几乎所有人都忘记他存在的时候再度开口。 “天气的变化是降水――雨、雪、冰雹,还有空气,微风、狂风,甚至飓风;水文是河流、湖泊、海洋,还有冰川、洪水、海啸;大地的变动包括地震、火山、应力变化、磁场等等;生物的活动,过多或者过少,聚集起来的杂食者,单独或群体活动的捕食者――它们都有共同点,就是足以对人类的活动产生影响,也就是‘灾难’。”宁亚穗不急不缓地继续着,“所有这些‘灾难’破坏辛辛苦苦耕作得来的粮食,摧毁努力营造的社区,把一座高楼大厦推倒,把脆弱的土地变成沙粒,阻碍我们生存。这些都是对人类生产生活而言,但对蓝色星球来说,这些活动代表着不同物质转移的过程:水和风把微小的粒子带到不同角落,水能改变地貌,风能驱动小物体,冰川是大自然的水库,火山爆发是把改造完成的物质重新返回地面,山崩地裂是倾泻能量、开展流动的过程,生物加速了物质流动,而大地就是改造物体构成的工厂。”宁亚穗停止说话,略略喘息,继续道,“大自然需要什么,这其实不是个非常深奥的问题,而是最基础的问题,我们都活在这个星球上。”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六十六话 被忽略的角色 宁亚穗停止说话,略略喘息,继续道,“大自然需要什么,这其实不是个非常深奥的问题,而是最基础的问题;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族,我们都生活在这个星球上,都生活在大自然之内,都生活在一片充满生机的世界,也就是说我们需要大自然来维持我们的生存。” 欧阳旺突然插口问道:“等等,和穗姬,你刚才的话能再说一遍吗?在你停顿前那段。” 众人平息着,宁亚穗轻声回答道:“水和风把微小的粒子带到不同角落,水能改变地貌,风能驱动小物体,冰川是大自然的水库,火山爆发是把改造完成的物质重新返回地面,山崩地裂是倾泻能量、开展流动的过程,生物加速了物质流动,而大地就是改造物体构成的工厂。” 再次讲述,秦心河终于听到了当中的意思,与欧阳旺同时说道:“大地是改造物体构成的工厂?”秦心河比欧阳王更进一步提出反驳理由:“宁小姐,不是我想驳斥你,但是众所周知大地是有地震火山这些地质活动,也有皱折断裂这些不明显的活动,就是这些而已,不能算是工厂。” “那么熔岩呢?”宁亚穗毫不理会秦心河的叫嚷,转头以淡淡的笑容正视对方的脸,喃喃地说着话,“你所说的表面,大地的表层,如果你把你所知道的地质活动看成是大地的全部,那么我那番孤立看待问题的论述是白费了。”秦心河无言以对,宁亚穗补充道,“明白吗:世界是一个整体,哪里也没有世外桃园,不管你在天空,在海底,还是在大地深处,凡是生存的、持续进行物质流动的空间都是相连的。秦心河,你完全没有意识到整体这个概念,我不会为此责怪你,但你要记住:‘蓝色星球上的一切都属于蓝色星球。’” 尽管宁亚穗不断强调,秦心河仍无法正确理解,何况关思源。他问:“这个星球是一个整体的话,究竟与大地工厂有何种关系?” 宁亚穗叹息一声,缓缓而道:“你觉得熔岩从何处得来?” “火山。” “不对,火山只不过是熔岩的出口,熔岩是从地底涌上来的流质,冷却之后就会成为火成岩。”宁亚穗轻轻摇头,心里悲叹,“当土地表面的物质堆积到一定程度,通过各种应力改变其物质构成,你所看见的现象是变质作用后的沉积岩石;我们可以透过这些岩石了解过去的蓝色星球,过去的环境,过去的生物,这是大地的表面,现在的人类能到达的地方。地表是由许多板块组成,陷入地底的部分就会被灼热的地心熔化,成为熔岩的来源,这是大地表面的物质重新塑造的开始,就像我们把开采得来的矿产送到工厂的熔炉里。” 秦心河道:“是有点像,但又有不相似的地方,工厂把矿产塑造成原材料,再经过各种加工变成我们生活的用品;而大地把地面上的物质熔化后,从火山喷发出来的却是熔岩,不能说是原材料。” 宁亚穗不再向并排而坐的人给予注视,而是看着欧阳玲的脸,静默了一刻,又道:“熔岩里的物质就是形成矿产的材料,而且冷却后的熔岩饱含各种元素,是生命体重要的资源,微生物和植物会把这些无机物变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从而真正返回大地表面的物质活动当中。秦心河,还记得‘集合体’这个名词吗?人类称之为资源的是某些元素的‘集合体’,也就是矿产;不过对大自然而言,一切都是蓝色星球自己,没有所谓的孤立,一切都是材料,能够塑造成任何物体的原材料。” “这点我倒没有想到过。”关思源低声说。 但他这话给宁亚穗听见了,后者道:“你没想到是正常的,因为人类和妖族都忽略了大地的存在。尽管自古至今每一个文明体系都认为大地有某位神灵承托,但是大地在空间之环所扮演的角色就被人类所忽略,樊贝菲尔正是为了弥补这一缺陷而建造的工具。” 话到这里,龙牙一边聍听一边回想着楚匀的话,终于醒觉到一件事:“他所要找的答案就在我们脚下。” 龙牙没有道出他的想法,宁亚穗的话也没有被打断:“对,樊贝菲尔承担着大地的角色,不断改造物质构成,完成空间之环的一条‘简单的线’。” 欧阳旺恍然大悟:“所以当泛舟学校关闭之后,整个雄城陷入无法处置废物的危机。被雄城的人丢弃的废物就是樊贝菲尔的原料,樊贝菲尔把‘废物’改造后送到瑞阳工业区,在经过各个工厂制成工业品,回到人们手中。” “终于能理解了。”憋闷在心底的抑郁此刻可释放,宁亚穗仰天而笑,微闭的双眼落了一滴泪水,“瑞阳工业区可不仅仅输出工业原材料,经由樊贝菲尔输送出来的肥料土壤也是一大资源。这就是大地的作用,而人类却忽略了它的存在。” 秦心河问道:“这也是生存的一部分吗?” “对,这也是大自然所需要的物质流动的一部分,当然仅以薄弱的社会,即使不需要管这个也没有问题,在原始社会,在一个文明低下的社会,这不成问题;但是到了技术和文明发展以后,大家都不得不考虑自己与自然的关系,为了能够生产,了解日月季节都是基础,如此就能摆脱三餐不继的局面;有了生产的资本,文明就会往上前进,从自身到家庭,从国家到全世界,到生态圈,我们的目光就是这样一步步地扩大。”宁亚穗笑了。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六十七话 扩展 宁亚穗笑了:“大自然需要什么是生物圈以外的世界,是两层空间之环的外面一层,是整个星球的世界,我们必须扩展到如此的视野才能发现灾难的意义――为了生存。” 宁亚穗每次论述的话并非每人都懂,龙牙、高胜如、黄依惠只有听的份,关思源表现出一副困惑的神态,罗杰倚靠着窗台努力思考,格林在做笔记,隆明则静静地看着宁亚穗铭记她的言辞,秦心河却来回踱步。一如宁亚穗盘膝思考的习惯,秦心河比较喜欢动:环境许可的话,他会到清幽的公园,否则就在小房间里转圈。不过欧阳玲的病房空间有限,秦心河走不到两步就碰到关思源,打断了思索,于是道:“宁小姐,”他沉默地站了一阵子,又道,“我想不通的地方有很多,也不知道应该从哪个地方开始询问,但我想大自然需要什么其实与我们没有关系,例如我需要有人来解答困惑,但格林只是想做记录,他不需要什么,也与我无关。”虽然用的是比喻,秦心河觉得这不大恰当,但一时半刻找不到更好的比方。 宁亚宿明白对方心底想说的话,反问道:“你还记得我曾说过什么吗?”秦心河点头,宁亚穗再道,“你和格林是两个不同的个体,但是蓝色星球是一个整体,是无法相提并论。不过念在你还想不通这份上,我可以告诉你,让你知道,‘如果大自然无法生存,那么人类也将无法生存。’作为整体,蓝色星球的存亡关乎依赖它生存的一切个体,人类和妖族是不可能排除在外,除非人类不再需要大自然提供的资源,或者说不需要原料。” 秦心河想了想,又道:“可是……”想问的话却问不出口,他努着嘴咬着牙,把话语吞下去了。 欧阳旺到此时才插话:“唇亡齿寒,大自然需要生存,并非单纯为了自己,一个生存的世界才能孕育活跃的生物,创造丰富多彩的世界。一旦大自然不能生存,也就代表着物质流动的终止,那么作为流动媒介的生物,这条‘简单的线’就会因为失去所需之物而崩溃。” 宁亚穗喃南地道:“看来秦心河的资质不如图叔革殿下。”她随即高声道,“殿下说得好,空间之环是由无数‘简单的线’编织而成,如果仅是一两条线断裂,其他的线就会弥补这一空缺,那是不会有问题的。但是像我封印妖族的事,那就是一大段‘简单的线’的断裂,那么一来空间之环也会随之断裂。而人类的情况不大相同,造成空间之环断裂的原因正是文明的活动,一条‘简单的线’变成无数‘简单的线’,但到此为止,从思想上,一个使用者的思想到此为止,所以我才说人类忽略了这片大地。” 秦心河和罗杰不约而同地提问:“什么意思?” “自私是本能,为了基本生存需要而引发的本能。自私令我们看到了自己所需要的东西,而往往忽略其他不需要的东西。例如你需要一个袋子装东西,那么有着同样功能的报纸就不会进入你的眼里。”宁亚穗仰面道,“文明可以反映创造者的思想,人类的视野到达那个层次,瞧瞧文明的发达程度就能理解。一旦文明脱离原始获取已有之物,创造生产的开始,人类就已经要注意气象等的循环变化,因为生产食物需要环境配合,高度文明的发展就从此开始。了解天与地,了解日与月,了解白天和夜晚,了解四季,这些就是为了生产,了解到这些基本生产需要,人就会总结出一个结论:‘无生有,有分光暗、天地,四时之变,乃至万物之创造。’”这是奥斯罗德的话,其实是另一个世界发展累积的经验,宁亚穗正在“播放”它。“这是第一步,踏出改变自然环境的第一步,也是摆脱朝夕不明生活的第一步。接下来就是聚居处的演变,为了生产,一个小家庭是不能形成大规模发展,所以大家都集中起来居住,因此形成了村落、城市、国家,为此大家都需要某种东西维系大家的关系,保护各自的财产,以及令众人和平相处,各种法令规则,各种道德理论因此产生,这是发展的第二步。” 宁亚穗突然停止说话,就像播放机的唱片到了尽头,嘎然而止。静心聍听话语的欧阳旺抬起头,见雾舅舅在为欧阳玲把脉,问道:“时候到了吗?” 宁亚穗摇头,闭目说道:“从自己到家族,从远距离的相隔到小范围的聚居,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族都需要用新的理论去开创不属于过去的秩序,因此当这种环境出现之时,就是爆发新的言论,哲学上百花齐放的时刻。” “那又怎么样?”发问的竟是关思源。在这段期间,雾舅舅已完成诊断,看着宁亚穗,不说半句,默默地转身。 宁亚穗没有向雾舅舅追问,而是直接回答关思源的问题:“你还不明白吗,从国家到国际其实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样的,但是生产就不一样。食物生产很视乎四周环境的变化,而用品则需要在乎矿物,前者是生存的基本保证,而后者不需要考虑那么多,只要动用所有能运用的矿产就可以了。但是伴随着发展越来越迅速,对‘死’物质的控制就越来越迫切,但同一时候,文明应有的目光就应该发展到国以外的世界。” “国以外的世界?”秦心河重复着。 “生物圈。”众人一愣,不大明白这话。宁亚穗明知大家的困惑,却不理会。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六十八话 层次 “如果说农业是生态圈,里面一层空间之环,那么工业就是外面一层空间之环,这个蓝色星球的非生物循环。”宁亚穗缓慢而道,“生态圈在国之上,是这个星球表面的活动,如果这就是人类视线所在,那只能说明他们的思想还没有升华到更高层次。不过这也难怪,从狩猎时代发展到农业时代,从部落生活发展到城市生活,人类足足消耗了上千年时间才找到相对适应的思想理念;工业时代才不过几百年时间,问题浮现的时间更短,要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解决问题似乎不大可能。”最后的一声叹息,宁亚穗沉默了。 一时间,在场众人都默然,都在想:“宁亚穗小姐果然看得深远,孤立地看待问题、资源有限、生物多样化、物质流动、大自然需要生存、被忽略的大地,如果把这一切都集中一起,就是作为整体的蓝色星球,那么的话到底还差点什么?” “水。”宁亚穗喃喃地道,“冰川是大自然的水库,而这个星球上的水量是固定的,那么的话,如果冰川范围大,能够快速流动的水量就会减少,相反就会增多。就像一个人在发烧,喝多点水,促进体内循环,病情就会好转;蓝色星球也是相同的道理,一般情况下,能够维持足够物质流动的水量就足够,过多的话会增加风险;当温度上升,原本的物质流动变得不安定,甚至趋向集中,有可能导致时空环链断裂,影响生命安全的时候,加速循环以令时空环链恢复稳定,那就是大自然的希望,所以水这个媒介成为了重要的工具,储存起来的部分就可动用:退却冰川所融化的水并非全部汇聚到海里,而是加速物质流动的工具,江河湖海、天堂地狱,就是这些水经过之处。” “与人类的活动无关吗?”关思源问。 “让蓝色星球发烧的是谁?”宁亚穗一句反问让关思源无法再言,继而再道,“或许这对人类来说是场灾难,不过别忘记,这个星球曾经自我封印,亦曾经是个没有冰的世界。要说合适温度的话,那不过是对人类自己而言,对蓝色星球没有所谓的‘合适’,物质流动的方式有很多,不一定靠生物。”宁亚穗无声地叹息着,话语中带着悲哀,又有一点安心,不是因为各位能理解,而是因为躺着的少女起了变化,到了要结束之时,一切的压抑、一切的痛苦,马上就可以得到解放。“对寻求安定生活的人类是灾难,对于想继续生存的世界是普通的流动,这就是世界。”总结性的一句话,房间里的气氛刹那间安静起来。 膳斋的一角,病人欧阳玲的房间里,十数人在此专心讨论问题,倒没有注意到窗外的情况。现在短暂的寂静给了众人一个机会,当每人互相对望或者低头思考的时候,正面对准窗户的欧阳旺发现天空完全暗下来,漆黑一团的,于是伸手取出罗杰赠送的怀表,看了看道:“现在才正午,竟然像黑夜一般……”他还来不及说更多,只见关思源冲过去,抬头张望。 不得了,雄城上空被一个无比巨大的圆形物体笼罩,它正缓慢下降,遮挡蓝天日光,令刚从废物处理问题上喘息过来的雄城再度陷入恐慌。“什么东西?”关思源不知道,宁亚穗不愿说,罗杰不敢轻易解释,静寂继续。降临雄城的是樊贝菲尔,那些寻找失踪学校的人们很快就把目光聚集在这巨大滚圆的形体上,漆黑的外壳,数条暗淡的带状花纹,底部有个环状缺口,不知道有何用途。被笼罩的大地亮起了明灯,喘息未定的人们惊惶不已,有的回家,有的逃难,有的驻足,有的哭泣,恐惧正在蔓延。樊贝菲尔却在这些惊恐的视线下停在某一特定位置,静静地等候那一刻。 关思源很害怕,秦心河也在动摇,眼看着罗杰挡住门口,想说句话以请求离开,哪里知道罗杰答道:“大小姐吩咐过我们一定要留在这个房间,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理由,也一定会确保我们的安全。” 秦心河见关思源的话不奏效,而罗杰又答出这样的话来,便问道:“既然如此,我们是按照自己的做法还是遵从大自然的需要做?” 宁亚穗没有立刻回答,让其他人说出自己的答案,都选择了前者。“我们需要生活,能够平静地生活就是我们长期以来的愿望,所以大自然需要什么,这些是遥远的事情,宁亚穗小姐,我不明白,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宁亚穗摇头说道:“你们需要生活,平静的生活,那么你们生活的材料来自何处?是大自然。殿下说得对,如果大自然不能生存,物质流动一旦停止,人类和妖族都不可能继续生存下去。你们说的话都不过是看着自己的需要,承认自己是一名使用者。” “我们需要平静和舒适的生活有什么不对?难道要我们牺牲一切,恢复原始生活才算吗?”秦心河忍不住喊道。 “你们还不明白吗,追求舒适这种理想是任何生物的愿望,即使是原始生活也不会改变,所以即使返回起点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宁亚穗喝道,“为何我们如此高估自己,为何我们总把自己视为万物之灵?遥远的古代,文明未能形成规模的时候,我们受制于大自然的环境;当我们创造了农业,能够不受限制地自立生存的时候,在我们看透了阴阳,看透了四季更替的时候,我们就会觉得我们驾驭着大自然。”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六十九话 胎儿 “为何我们如此高估自己,为何我们总把自己视为万物之灵?遥远的古代,文明未能形成规模的时候,我们受制于大自然的环境;当我们创造了农业,能够不受限制地自立生存的时候,在我们看透了阴阳,看透了四季更替的时候,我们就会觉得我们驾驭着大自然,我们创造了城市,创造了辉煌的文明,因此也把自己看成是神的宠儿,是世界的中心;但这一切都是假象,不管我们创造什么,不管我们的文明到达何种高度,有一点是永远不会改变,那就是――我们是使用者。” 众人瞪视宁亚穗。 “‘简单的线’其实就是使用者。”宁亚穗叹道,“不只有人类才会创造高度文明,任何物种都可以,否则就不会出现像神圣世界那种能够在浩瀚宇宙中旅行的文明体系。老实说,以这个世界的文明,根本就不能在浩瀚的宇宙空间生存,甚至连离开蓝色星球的可能性也没有,短暂走出去是可以,但是要长期在一个没有资源的空间生存,在一个不是‘活’的世界生存,这个世界就变得脆弱,脆弱得不堪一击。在浩瀚宇宙中,拥有可以即时使用的资源的星球极其缺乏,别以为能够转移时空就能够解决问题,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我告诉你们,即使转移到其他星系里,那里的资源也未必能够为我所用,如果不相信的话,等你们空着手到附近的行星时就会明白。”纳布尔的话语不断在宁亚穗脑海中回响:“当抛弃一件物体的同时也将失去资源。” 大家无言。 “这个世界的文明对这个世界来说已经很高,在以前也是,可是他们毁在了自己的手中,没能及时获救,是可悲的命运。大地已经洗去了远古文明的痕迹,如果人类消失,千万年后的世界也会消除了人类曾经存在的事实。别把自己看得太高,也别太看中自己的需要,这样你们只会看到一点而已,而这个世界是广阔的空间,是狭小眼光无法看透的东西。大自然需要什么,大自然需要的是用流动形成的完整空间之环来完成生命过程,你们就是这个过程中的一小部分,一个使用者,一条‘简单的线’,永远都是。” “果然需要我们。”秦心河道。 宁亚穗心底失望到几乎绝望,仍表现平静:“别自大了,还不明白吗?大自然不需要人类,更不需要人类的文明,这就是真相,最残酷的真相。” 众人愣住,关思源无法用言语表达自己惊诧的心情,欧阳旺惟有瞪目盯着没有表情的宁亚穗,格林几乎抓不稳纸和笔,秦心河更是目瞪口呆,一言不发。 宁亚穗不缓不急地继续着:“真相永远都是不为人所接受,我也是最近才明白:人类把蓝色星球比喻成母亲,那么的话太阳就是这个恒星系的‘父亲’,而现在人类的文明就是――‘胎儿’。”这话更令在场的人身体发抖。“除了繁殖后代的本能,身为母亲的生物其实并不一定要怀有胎儿,胎儿对母亲来说是个沉重的负担,要养育他,要教导他,给予他所需的;不过一旦胎儿会威胁到母亲生命的时候,母亲会舍弃孩子,因为胎儿未必幸存,但母亲可以重新孕育新的胎儿。这就是人类文明与蓝色星球之间的关系:蓝色星球孕育文明,而人类危害其生存,‘母亲’就舍弃‘胎儿’。” 没有人去反驳,应该说是无法反驳,宁亚穗至今对在场各位所论述的或许就是为了这一答案。格林从惊讶中恢复清醒,拾起笔一字一句记录着宁亚穗的话;关思源和秦心河的执着如同泄气气球,再也无法与宁亚穗针锋相对;罗杰和隆明早已听闻,并不惊诧,静静地看着雾舅舅再次为欧阳玲检查;雾舅舅为病人检查后,向宁亚穗看了一眼,没有说话;龙牙和黄依惠已经听不到宁亚穗的话语,一个站在窗边,一个取代罗杰的位置站在门前;高胜如退到房间尽头的墙壁,远远地看着宁亚穗,聍听着她的话,神色哀伤。 “明白了的话就去反思吧,接受真相,接受这个残酷的真相,然后走向更广的世界,更远的未来。”宁亚穗惨然而笑,斜斜瞥见雾舅舅无奈的眼神,嘴角不露声色地微翘。 终于秦心河再度开腔:“宁小姐,如果你说的是真话,那么我们所创造的几千年文明到底是为了什么?告诉我们,我们创造出与生物界完全不一样的文明世界,如果这个世界不需要人类,不需要文明,那么我们的存在是为了什么?” “你们就觉得人类创造的世界与生物的世界不一样吗?”宁亚穗没有看秦心河,呆滞的目光打量着欧阳玲的睡脸,神智仍然清晰,仍能够心境平和地反问对方。 “那当然,我们创造了生物无法知道的东西,看看这些房子,看看我们手里的工具,纯粹的自然能够做到如此程度吗?” “可是――所有的一切都是用相同的基本粒子构成,不管是创造了多么伟大的工程,一切的一切都是用相同的例子构成,这才是大自然。”宁亚穗仰首闭目,道:“万物由基本物质组成。生物的世界看起来杂乱无章,其实是有规律可循;人类创造了社会和国家,可是仍旧是大自然的成长方式,大自然的规律。开始的时候只有简单的一种存在方式,生物用的是微小的细胞,人类社会用的是狩猎;伴随着资源不足,生物成长出不同形态,而人类就是社会分工。”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七十话 恩泽的话 “伴随着资源不足,生物成长出不同形态,而人类就是社会分工;生物的生产者、消费者、猎食者、分解者,人类的农民、商人、领袖、工人,很相似吧。”宁亚穗说罢,叹息一声,再言,“前者成为了生物圈的原型,后者发展成为社会和国家。两者都是从简单到复杂的进花过程逐渐成型。生物圈发展到极点是生物能量和物质流动的均衡,以及有限资源的无限循环,而人类社会还远远没有达到物质流动和能量转移的平衡状态,也就是说人类的创造黑不过是初始阶段,这样的话你就能明白这个世界的伟大。” “怎么会?”关思源诧异地低言着。 宁亚穗却不理会对方,仍平静说话:“我曾经告诉过你们生物分化,最终会形成专化:只会在当中的某些种族产生,只对某种生存环境或者某种对象进行的单一进化;虽然是高度进化,伴随的风险是容易灭绝。人类社会也有类似问题,不过表现方式不一样,难以把两者连结起来:生物圈的残酷和人类社会的发展,其实不相上下的可怕。你们啊,就是因为孤立看待事情才会忽略这点,以为人类创造的是人类的世界,大自然创造的就只有生物圈,还是恩泽说得好:‘不管人类创造了多强大的文明,这片土地仍旧有我们妖族的存在,他们是无法逃脱大自然的束缚,他们只会用和丢,根本没有学会如何运用。’直到恩泽临死的时候,我仍抱有偏见,和你们一样;在准备埋葬恩泽之际,我才惊觉,我只注意到人类无法摆脱大自然的束缚,却忽略了最后的一句话。但是就是前面的一句话也有强大的作用,人类的文明还是留在这片大地,人类的城镇是大自然的一部分,看似没有生机,却仍有妖族生活的地方,这也是真实的状况。” 罗杰追问道:“恩泽对你说过这种话。” “是的,在第一次与它相遇的时候,它跟我说的一段话,带着愤怒和恐惧的心情说的。恩泽的话未必是出于知道事情的全部,而是在家园被毁、家人惨遭灭绝的环境下说出来的。事后我才知道恩泽的家族世世代代都居住在那片森林,后来人类侵占了,恩泽的父母不得不带着年幼的孩子们背井离乡,想找个新的安乐窝,但是到处都是人类活动的痕迹,到处都人类的存在,它们最终返回原本的‘家’,却已经是个城市。”如果赤狐阿牧在的话,应该对宁亚穗这番话有深切体会,不过现在最能感受到的是高胜如和欧阳旺。“恩泽其实不想留在那种肮脏的地方,但另一方面又想留下,比起野外的恶劣环境,人类的城市有着极为丰富的食物,也就成了那句话的灵感。” “外面已经没有食物,人类却一天到晚都在丢弃食物,很浪费,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有食物吃,虽然不知道吃下去以后会不会中毒死亡。人类这种东西啊,吃剩下的东西就这么一丢,完了,其余的东西都交给打扫的人,这些成为垃圾的东西最后堆在一起,或者成为我们的食物。可惜吧,人跟猴子一样,不,更糟糕愚蠢得不得了。”恩泽的话可能令人不悦,说话方式不怎么讨人喜欢,然而对宁亚穗来说是一次重新思考的启发。 “人类从聚居到部落,从部落到村庄,从村庄到城市,从城市到国家,人的视野越来越广阔,文明也逐渐升华。原本独立发展的文化体系因而互相交流,互相冲击,有的被摧毁,有的被迫开放,有的选择自己的方式,也有选择容和,从而令世界越变越小:现在的人类看到了生态圈,但这就是终点吗?” “不,应该不是。”没有一个人能回答正确的答案,而这不确定之言是罗杰说的。 “所有生物就是由基础物质凝结而成的,遵循着大自然的规律,完成蓝色星球的生命循环,受到大自然的束缚,这是绝不可能改变的事实;但是文明不一样,文明是个胎儿,胎儿诞生的条件是能够以个体形式生存。你们可以说孩子需要父母养育,但一个不健全的孩子在自然环境下不能独立生存的话,不管父母给予多少爱心,是无法活下去;你们也可以告诉我,人类医学昌明,即使一个不健全的孩子也能活下去,但一个文明是没有医生指导生存之道,文明必须自己独立生存,虽然残酷,这也是为了文明能活下去。一个并不健全的胎儿,时时刻刻需要‘母亲’给予生存资源,这就是现在的人类文明,不能独立生存的文明。” 秦心河发言:“宁小姐,你所说的全部是真是的话,那么我们该怎么做,要以道德来规范人类的行为,要用各种规章制度来约束人类的活动,是这样吗?” “到底没能够全面看问题,我说了那么多的话,你注意到的就只有这些,可悲。” 不知道是秦心河年纪偏大,稍稍对理解宁亚穗的话力不从心,还是不愿接受事实,不管是哪一方面,这个人已经让宁亚穗失去耐心。“解决人类的问题靠道德和政策就可以了。” 一点欣慰的是关思源说出了这样的话:“宁小姐的意思是想说我们的问题根本就不在社会上,而是在资源上。” 宁亚穗笑道:“对了一点,但我要说的是在蓝色星球上,资源的量是恒定的。” “与资源无关吗?” 宁亚穗摇头:“我以前也是这个想法,但不对,资源是个重要问题,但恩泽的话才是重点。”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七十一话 问题的根源 “恩泽的话才是重点。”带着这点疑惑,众人回想着宁亚穗的话,却是罗杰最快回答:“‘他们只会用和丢,根本没有学会如何运用’。难道……”刹那间的停顿,所有人都不自觉地瞧着宁亚穗。 宁亚穗道:“没错,人类真正的问题是资源运用。” 回忆着宁亚穗着两天的话语,不能说是循循善诱,却也差不离,但是谁也不愿承认,也可能没有想过,但是想起来,早在讲述大地角色之时,这一问题已经非常明显。所有人都沉默,所有人都低头思索。 “运用与使用不同,使用是将有利的资源聚集起来而将失去价值的东西丢弃,不过运用就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运用不但包括使用的部分,更要将没有价值的东西转化成有价值的东西;说白了,使用者就是‘简单的线’,运用资源的人是‘空间之环’,人类根本就没有学会运用资源,甚至不明白资源的真正含义。”宁亚穗继续以缓不急的语气补充说明:“很多人都误会了,以为问题在政治、经济、道德、社会、环境这些外在方面,不过除了自然环境之外,其余的部分都是由文明作为交点,正如世界的交点是蓝色星球,文明的交点是人类,所以人类的活动才是这一切问题的根源。”没有人反驳。“到底是难以接受,政治的问题可以透过改革和行政解决,经济和金融问题可以用自由市场和政府干预来调节;道德上的问题古人已经认识很多,完全可以借古喻今的方式重新拾起;至于自然环境,大家做得多,但不是事后弥补就是源头节约,根本就没有触及问题的根源――这是孤立地看待世界所造成的结果。” “孤立看世界是一个原因,还有什么令人类忽略如此重要的问题?”欧阳旺问。 “还记得我说人类忽略大地的角色吗?我亦曾说过人类所称之为‘资源’的东西是某类物质的‘集合体’,这就是答案。”宁亚穗转身面向欧阳旺道,“人类的资源是‘集合体’,而蓝色星球的资源是它本身,是它本身的全部,这就是母亲与胎儿区别。母亲则需要生存下去的能力,而胎儿亦是,要诞生就必须学会生存方法,就是资源运用的方式:这就是现在的人类。文明是反映创造文明之人的思想,那么作为人类的文明就是使用者的文明,是一个不能独立生存的文明,这才是问题所在。”看见关思在摇头,宁亚穗补充道:“不明白的话就好好想想这个世界何以生存了数十亿年吧。”说罢,她的目光再度回到欧阳玲的脸上,沉默了好一会儿。“你们到底没有认识到人类问题的真正所在,视野还是不够远?还是不够深?看不到宇宙的深处,看不到未来的光明,哎!” “资源运用,宁小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经过长时间思考,秦心河也发言了,“如果说大地的角色就是让空间之环完整,那么人类也能用各种方法完成循环,这问题并不存在。” 宁亚穗叹息道:“大地是把各种物质重新组合,物质的结构重新塑造,而人类做不到。人类所谓的循环是把有着相同性质的个体集合起来,经过不同工序改造成另一种物体,本质上来说物质的结构没有改变,物质没有重新组合,只不过是一件物体换成另一件物体而已。”她想了想,觉得不够,又道,“如果说农业是生态圈,那么以生物作为物质流动媒介的时空环链是人类最容易接触,以及最容易理解和运用的资源;那样的话,工业就是蓝色星球本身的时空环链……与其说工业,不如说是生产活动和商业活动合起来。蓝色星球的时空环链包括水、陆、天,三者连起来才算是空间之环;资源运用就是这么一回事,把水、陆、天连接起来的过程。目前的人类能做到的是水,而且是不大稳定的那种,更何况是比较复杂的天空和大地。” “时空环链?” “对,真正的问题不是大自然的束缚,而是人类对资源运用的失误。人类懂得循环,但仅仅是物体之间的改变;让时空环链里的空间之环形成完整的方法,人类并没有掌握到。”宁亚穗笑了笑,很快就收敛笑容,双手放于胸前,一手抓紧发痛的地方,强忍着道:“人类的文明比妖族高,因此人类必须明白,时空环链重要的地方是物质流动所形成的空间之环,也就是大自然的生存之道。惟有学会生存之道,人类才能活下去,文明才能持续发展,升华到更深更远的高度。” “那么我们该怎么做?” “时……”宁亚穗刚要说话,一股钻心的疼痛涌上来,“时空……人类……”她每说一个字,疼痛就加剧,支撑不住的她捂住疼痛之处,倚着病床边跌跌撞撞地倒下。 雾舅舅连忙冲过来,扶起宁亚穗,却发现已不是她,宁亚穗退出黑鹤的身体,返回病弱少女的体内。黑鹤呼吸急促,仍保持清醒,并说道:“没事,我的疼痛已经停止了。” 黑鹤以最大动作摆了摆手,让雾舅舅不明所意,冷静后才发现身边竟连同屋的一个人也没有。他回头一瞧看见龙牙和黄依惠全身散发着微弱的金光――虽然微弱,但在漆黑的世界里非常耀目――两道光芒连成一体,形成一个长形的椭圆状光球,包裹着除高胜如以外的人:有人想冲出来,但不成功;有人试图劝服龙牙,也不成功。“怎么了?”雾舅舅喊道。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七十二话 融合 “怎么了?”雾舅舅未能把问题完整喊出来,黑鹤不由分说地伸手抓住他的衣服,抬起他走到光球旁,扔到里面去。“黑鹤……”雾舅舅的话又一次被打断,这次是黑鹤背后的一滴溶液,粘稠、灼热、散发暗光,从天花板缓慢下降。正当雾舅舅和各人注意黑鹤的身体状况之时,罗杰却注意到另外的事情。 为什么除了雾舅舅没有人能到宁亚穗身边?为什么罗杰注意到别的?在宁亚穗痛极跌倒之前,她已暗地里给龙牙和黄依惠指示,跌倒的时候除了紧靠床边的雾舅舅能及时离开,其余的人都被光球困住;而罗杰当时也想冲过去,黄依惠手疾眼快地抓住罗杰的肩膀,用头指向欧阳玲。罗杰循着指示看,只见欧阳玲定神地看着自己,发白的薄唇微动着,说着话,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大小姐,你想要说什么?”罗杰喊了一句,欧阳玲又一次动唇,仍旧没有话语传来,可罗杰瞪目张口,惊讶得一个字也说出来。 当黑鹤把雾舅舅扔到球里的时候,欧阳玲停止了活动。罗杰刚要说话,便听见欧阳旺大喊:“高胜如,你怎么了,快过来,不然就帮我们出去。”罗杰转身见说话人紧贴着光球的壁,叫嚷着;他抬头看见高胜如倚靠房间的墙壁,悲伤地看了欧阳旺一眼,说道:“我不能帮你们,快走吧,你们要活下去,而我要离开这个世界。” “为什么?” 罗杰伸手阻止欧阳旺:“高胜如不属于这个世界,他是使者,必须回到樊贝菲尔……”话没有说完,光球消失了,罗杰的声音也随之而逝。 高胜如走过光球消失的地方,感觉到无比热力从四周传来,便问黑鹤:“罗杰和图叔革他们都去什么地方了?”热力来自那熔岩状的粘稠溶液,溶液是从熔化的建筑物而来,樊贝菲尔把照射过来的阳光聚集起来,像透镜一般,焦点落在膳斋上面,欧阳玲最后的居所就这么逐渐被熔化掉。高胜如知道这个,不必追问,掏出完全透明、没有一点杂色的“艾克斯芮”,等待着。 黑鹤没有回答,站起来,退到高胜如身边,一团液体流过床头,床铺马上烧起来。雄雄烈火包裹死去的少女。这时候龙牙和黄依惠回来了,前者道:“黑鹤,罗杰、隆明、欧阳旺、关思源、秦心河和格林已安全送到第一校区。”没有听见发问,却解除了忧虑,高胜如不再问下去,见黑鹤摆手,识趣地退后几步。 黑鹤展开双手,让龙牙和黄依惠伸手过来,三人形成一个环,正中央腾地冒出一团蓝色的火球,缓缓地落地。此刻,膳斋已经完全陷入火海中,顶部熔化成浓液,流过墙壁,流过走廊,流过大厅,已到达地面。每一寸地方都在燃烧熔化,但身陷火中的四人毫不理会,黑鹤的蓝色火球更在这红色烈火中划出一条漆黑通道,向大地深处移动。蓝火制造通道,灼热的液体便顺着通道缓慢往下流动。这通道非常深邃,漆黑一团的,看不到尽头,也找不到方向。高胜如抬头张望,屋顶不见踪影,现出樊贝菲尔的底部。他回头看看黑鹤三人,才惊觉他们不在了,一道金色的光环出现在他们曾经待过的地方,而且在逐渐扩大之中。 这些是高胜如看见的情形,他看不见由于这一变故而惊慌逃跑的人群如今涌上离开每条离开雄城的街道,大火从膳斋开始蔓延,并非是最初的熔岩造成的,而是樊贝菲尔把焦点扩大的缘故,焦点所到之处,不管是可燃的还是不可燃的都熔化成液体状,向着海岸流去。瑞阳工业区不是樊贝菲尔的目标,曾经连接它和雄城的通道才是。不过有什么区别呢?在瑞阳,视力不及之地也有樊贝菲尔与外界连接的通道,一起毁掉就好了。熔岩、烈火、黑烟、不明飞行物,此时此刻的雄城给人一种末日的感觉。 高胜如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为一颗纯黑色的圆球物体落在他眼底。球体在蓝色火球制造的通道最深处出现,把缓缓降落的火球收进去。火球照亮了黑球的里面,露出一张不熟悉的脸:飘逸的褐色卷发,温柔平静的神色,一个美人胚子式的面容,还有那洁白无暇的衣裙,像一位沉睡的天使。“这就是真正的宁亚穗?”没有回答,高胜如看见黑球里面还有两颗小球,同样是黑色的。“是宝锭和安德鲁先生吗?”还是没有回答。 高胜如环顾四周,粘稠的液体停止流动,或者说是化成烟尘,空荡荡的通道可以看见黑暗中一面巨壁立在自己面前,旁边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长路。高胜如不知道,这是惩罚之通道,灵界的地方。那么的话,高胜如目前正身处“转世之木”的内部,正是如此。黑鹤恢复原貌――时空环链,把新环笼罩在宁亚穗的黑球外,用时间之链连接起来。黑球瞬息消失,变成缕缕烟雾,消失在虚无的空间里。两颗黑色小球得到释放,立即飞到高胜如身边,绕了几圈,便融入“艾克斯芮”;透明的“神石”没有任何变化,静止着,它在等待,黑鹤最后的动作。 宁亚穗的生命结束,黑鹤的使命也到了终点。光环和光链互相交织一起,穿过少女的身躯,飞速舞动;那物质身躯便随着这一过程融入环和链之中,不见了。高胜如闭上双目,静默祈祷,他离开了,回到樊贝菲尔。光环借光链去断裂的时空环链那里,完成最后的工作。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七十三话 “神”之名 金光笼罩混沌的世界,宁亚穗慢慢睁开眼睛,慢慢适应这强烈光芒,从死亡的黑暗中清醒过来。“没能亲口说出那段话有点遗憾,主人。”少女耳边传来黑鹤的声音,“你的愿望已成现实,一切都结束了。” “结束了?”宁亚穗反问一句又道,“文明是传承和探索中发展起来的,没有终结才符合我的意思。文明的意义,对于现在还没有真正‘诞生’的胎儿来说,要明白太难,使用者、个体、生存之道,人类和妖族都是由族群发展成社会,扩展到蓝色星球表面,下一次将踏入宇宙,到那时候他们才会有所了解。” “那么漫长吗?”黑鹤笑问。 “是啊,非常漫长的路,没有尽头的路,蓝色星球一样,纳布尔亦然。”在黑鹤诧异的疑惑声中,宁亚穗再道:“蓝色星球的文明是升华到‘诞生’,纳布尔的文明则是升华到‘交流’,他们把自己困锁在自己的世界里,开放并且融入其他文明当中将是他们要走的路,那个‘相交的圆’。”听着黑鹤仍旧表示不懂的话,宁亚穗这次转换了话题:“蓝色星球的人要明白一件事:对大自然的理解,对资源的定义,领悟世界的规律,找寻生存之道,明白它们,了解它们,然后觉悟,最后觉醒。” “他们能做到吗?” 宁亚穗笑道:“没关系,反正不管做什么都必须走出去,从狭小的生存空间到整个陆地,再扩展到全球,人类的活动会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接近大自然的行为。” “你让人类成为神吗?”黑鹤问道。 宁亚穗的微笑收敛起来,严肃问道:“黑鹤,神是什么?” 黑鹤想了许久才开腔,不过其话语中充满不确定的语气,听起来很奇怪:“神吗,我想应该是人类把超越自己能力以外的力量称为神力,而掌握神力的人就是人类所称呼的‘神’。” 宁亚穗又笑了,有着一种惨然的感觉:“所以人类才会拒绝‘神’。唯神论也好,无神论也好,其实人类所认识的‘神’是拟人化的‘神’,这种‘神’是文明初期、人类不能完全认识世界时留下的产物,是世界以他们为中心的一种意识形态的反映。” “那么你所指的神是什么?” “渺小如万物之构成,广阔如万物之规律,这才是神。”宁亚穗平静地说着,说罢便沉默不语,而黑鹤却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经过了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其中一人微笑了,另一人附和,第一个人大笑,对方也附和,两人一先以后狂笑一番,宁亚穗道:“走吧,黑鹤,我们到远方,顺着这些纵横交错的时空环链,到远方旅行去。” “好。”黑鹤露出童真一般的笑容,搂着宁亚穗,消失在金华光芒当中。 ―― 四周是一群环状山峦,绿绿葱葱的;中间是一片平坦谷地,长满了洁白无瑕的小花;一条小河流过谷地,把大地一分为二:这里是白谷。现在是盛夏,不见白雪皑皑的世界,却见一片花的海洋,几匹黑色的小狐狸在花丛里玩耍,看不见踪影的鸣禽传出悦耳动听的歌声,一个宁静的世界――泛舟第十一校区。 流连于短暂夏季花香鸟语世界里,季梦抬头仰望,蓝色的天空飘过几朵白云,倾斜的太阳把热力输送过来,怎也比不上位于南方泛舟本校区那么炎热。太阳无法令大地吸收其更多热量,那么徘徊在山谷里的风是清凉宜人,连这风也是短暂的。季梦忽然发现其中一座山有奇怪的现象,环与链互相交织一起,飞舞不停的金色光链从山腰冒出来,穿过有缺口的环,飞向蔚蓝色的天空。季梦曾经见过这种东西:“时空环链?”没有多余时间让他思考,空间之环的缺口一角,特别明亮的地方正在变化,变成了三个尖角,分别向着三个不同方向延伸:最外面的一个尖角变成一条线,飞快地把缺口连接起来,形成一个“完整”的环;中间的尖角也变成了一条线,忽左忽右,忽前忽后,有点像彷徨的样子,但它的目标非常肯定,里面一层空间之环,这是个并未连接起来的环;让季梦惊讶的是第三个尖角。 第三个尖角怎么了?季梦好奇地观察着那行动缓慢,时而明亮时而暗淡的角尖,说它向着第二个环,它却突然拐弯,返回两层环的中心圆;这个尖角没有什么明确的目标,不知道该向何处延伸,没有能够与之连接的光环,它是孤独的,准确地说它是一个开始,它正在寻找属于自己的空间之环。“阿玲小姐,这就是你所说的纳布尔第三环吗?” 这时候少女安娜奔跑过来,在季梦身后停步,笑问:“季梦哥哥,你在看什么?” 季梦转身道:“听说阴间?古鲁家族的人能够看见那些光环光链,是吗?” 安娜摇头道:“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妈妈说在他们这一代只有伊莉娜小姐能看见,爷爷那一代一个也没有,至于我,”她猛烈地摇头,“我什么都看不到。” “是啊,我能看到不就代表我比你们德古鲁家族更厉害吗?”季梦越发自大,骄傲地大笑,然而他却没有注意到芝小姐静悄悄地靠近。 芝小姐听闻季梦的话,冷不防道:“我们德古鲁家族的力量是拥有黑色‘神石’的奥斯罗德大人给予的,现在由同样拥有黑色‘神石’的宁亚穗小姐取回去,我们已不存在力量,又何以看见时空环链。季梦,别以为你能看见就能使用,它可不是你可控制之物。”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七十四话 自由 德明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是高胜如…… 雄城,在燃烧;樊贝菲尔,静止着;人们,奔跑逃散;毁灭降临在这个一度繁华的城市。现在,令它繁华的东西要毁灭它,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罗杰远在琴城透过直播观看这一事情发生,那灼热的烈火,那粘稠的熔岩液体,那黑色浓烟柱子,那白茫茫的蒸汽,看不到高楼大厦,看不到一处平静,紧急报告随时发送,救援工作正在进行。“就算要毁掉过去的一切,你也不该这么做,大小姐。”责备宁亚穗也好,同情雄城的人也罢,罗杰深深感到自己无能为力,回想着欧阳玲死亡时刻遗留的话语,喃语道:“那也是你的愿望吗?” 旁观的人突然“哇”地喊叫起来,陷入沉思的罗杰突然惊醒,抬头张望,却见浓烟之中出现一个巨大的黑色大球。毫无疑问,那就是樊贝菲尔。罗杰想到这里,偶尔转移视线,看见屏幕底部有一条像白帘的东西往下垂落。由于屏幕不大,罗杰暂时无法知道那奇怪的东西是什么,但他见到另一个改变:樊贝菲尔黑色的外壳逐渐褪色,开始一点点斑驳的湖水蓝色,然后是一片片蓝色斑块,当这些块状的蓝色连接起来,黑色便成了可怜的几个小点,最后消失了,整个樊贝菲尔变成了一个蓝色的大球。在黑色褪去、蓝色蔓延的同时,巨大的形体也发生变化:最大半径的位置没有变化,樊贝菲尔这栋庞大建筑物本身没有移动,但完美的球体正被压扁,底部往上升起,顶部往下压缩。球体变成椭球体,像足球变成橄榄球一般,从水平上看,变化后的樊贝菲尔确实像个橄榄球。白色的帘状物在这一过程中越来越大,同时围绕在圆盘状樊贝菲尔四周的黑烟逐渐消减,白雾般的蒸汽取代它的位置,把浮于半空的人造建筑笼罩起来。 “水?”看着那袅袅白雾,罗杰终于察觉到,那白帘就是水。围观的人群也发现这点,水从空中像磅礴的巨型瀑布,倾泻而下。水的量实在太庞大,地面上的烈火很快就被浇灭,熔岩般的液体也因此降温。水却因为这些热力化作蒸汽,造成现在的画面。人们惊呼:“那不明飞行物竟藏有如此水量。”但罗杰更在意水从何来,他很快就醒觉到这些是德明收集的春天的雨水。 在眼睛不可及的地方,水冲击着雄城,那些因为熔岩液体而成为低洼的地方很快被覆盖,形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湖泊。水把每个低洼之地填满以后,便沿着裂缝、水道向别的地方流淌冲刷,与仍未静息的熔岩液体搏斗,水胜利了。当樊贝菲尔把应该释放的水全部放出去的时候,水汇入海洋,回到真正的归宿。此时,樊贝菲尔完完全全像只盛菜用的碟子,又扁又平,漂浮在白色蒸汽里,不时在烟雾上方露出恢复黑色的外壳,瞬间给人的感觉如同一片荷叶,一块浮萍。一团厚重的白雾从旁边在樊贝菲尔与摄影机之间飘过,才不过短短的几分钟,巨大的建筑物不见了,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世人的眼里。 ―― 肉眼看不见的时空环链仍在改变着,季梦看到的是空间之环的改变。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数条时间之链包裹着樊贝菲尔迅速移动。这些时间之链是新生的,由宁亚穗和黑鹤共同创造的,脱离蓝色星球的时空环链体系,乘搭上星系高速公路,以人类不能达到的高速向着目标――纳布尔前行。 由冰与石构成的恒星外层空间就是纳布尔目前的居所,纳布尔吸收了围绕在自己周围的物质,建立出一块“虚无”的空间保护脆弱的外层――希思哥利。樊贝菲尔刚踏入纳布尔的范围,时间之链就松了手,沿着无形的保护网飞速延伸。樊贝菲尔稳稳当当地降落,纳布尔随即用一连串爆发性的灯火欢迎归来者。无数个浮萍一样的樊贝菲尔发光,整个人造行星如同一片黑暗的海域突然充满生机:会发光的生物闪耀着独特的光芒,虽不能令黑暗变得光明,却足以让其丰富多姿。如果蓝色星球的人能够看到这样的纳布尔,应该是何种赞叹呢? 新的时间之链并没有接触纳布尔的心柱,是宁亚穗自己的意识不愿过去,但她仍记得与纳布尔的承诺――让对方获得自由。依循着这一约定,宁亚穗围绕着纳布尔的空间飞舞,寻找恒星系统的出口。这工作其实不容易,也不轻松:看得不够远,有可能把来自内层的时间之链看成是来自外面空间;看得不够认真,那么极可能错过一次机会。幸好宁亚穗早在在生的时候已看到出口,寻找的时候比较容易,但也花费了相当的时间。 茫茫宇宙,无数星辰,那就是纳布尔想去的世界。宁亚穗借着黑鹤的躯体,展开翅膀,向着远方飞翔。 纳布尔紧紧跟随宁亚穗的脚步,终于离开恒星系统的范围,解脱了蓝色星球的束缚,自由地漫无目标地继续漂流。他喃喃地道:“我的女儿安特列芙啊,谢谢你。” “不用谢。”宁亚穗回眸一笑,说道:“回到浩瀚宇宙的怀抱是你的愿望,现在你愿望成真,你可以自由地去任何地方。我也一样,长久以来我都希望能够摆脱命运的约束,自由自在地穿行于世界不同地方,现在的我做到了,我也获得了自由。” 纳布尔问:“我的女儿安特列芙啊,你不惦记曾经养育你的蓝色星球吗?” “永远记于心底。”宁亚穗一笑,转身飞走了。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第七十五话 未来之路(完) “彷徨鸟,彷徨鸟,徘徊着今古中,前路难觅去何方。” 雄城,往昔的繁华烟消云散,灾难过后不是颓垣败瓦,而是坚硬的火成岩地面。夏天的那场巨灾改变了大地的面貌,给幸存者带来难以磨灭的记忆,他们大部分已经离开这个不再适合生存的城市,剩下的挣扎在生死线上,雄城名义上已经“死”了。 秋天,一场**过后,天空微微发亮,清凉的风吹拂着,似乎在安抚这片受伤的土地。云带点儿白,隐约可见灰蓝色的天际,阳光透过云层射向地面,留下一道道金色光线和斑驳的影子。雨水增加了雄城这块土地的湿度,不透水的岩石引导着雨水向着大大小小的水坑和湖泊流去,最后返回海洋。 罗杰就是在这种时候回到雄城,踏在岩石小山之顶,环顾四周:前方是一片广阔的海域,樊贝菲尔曾经待过的地方一半成了岩石陆地,一半恢复成海;海岸边出现了一条雪白的链子,数十辆车子在路边逗留,道路工人正在努力工作,把中断的路修补好;南方仍是原来的模样,但北方变了,没有了升降不息的飞机,没有了吉荣村的人烟,小山岗的青翠树林如今获得安宁;西边是罗杰过来的方向,通往殷州、琴城的道路依旧畅通无阻,没大改变的事还是不要??嗦嗦地讲述。罗杰叹息着道:“真实面目全非啊。”他偶尔踢到一块石头,忍不住低头查看,发现石头旁边的水坑长出了一根小草,是娇嫩的绿色小草,迎风飘摇。 “雾舅舅一家子和涟漪乘坐的飞机刚起飞,第十一校区应该很欢迎他们;德明跟着泰彭坦他们学习……对了,罗杰,你听说了吗,森印龙王死了。”来者是欧阳旺,跟在后面的是关思源和隆明。欧阳旺显然没有看见罗杰目光所在,继续道:“泰彭坦说因为高胜如与森印战斗,吉荣村的一切都暴露在人类面前,郭全枕认为森印威胁人类安全,迅速用大量人力消灭对方。” 罗杰淡然补充道:“就算成为龙王也是不能应付人类的高科技,这是现实。”看倦了小草,他举目仰视,看见几只鸟的影子在云际掠过,消失在云层里。他又道:“雄城这个地方,因为泛舟而兴起兴旺,又因为泛舟而衰落毁灭,大小姐竟能如此残酷冷漠,连我也有点意外。” 关思源插口问:“说起宁小姐,听说那个叫什么金善的妖怪来找你,是不是?” 罗杰道:“啊,金善想为大小姐建个坟墓,立个碑,是赵雪晴说漏了嘴,把宁道淳少爷的事说出去,害我花费口舌解释。反正也是迟早的事情,不过我倒真没想过金善竟敢不顾他父亲祥福的反对,坚持只让大小姐一人成为正妻……哎,我把大小姐和淳少爷的照片送过去,金善怎么处理随他喜欢。”罗杰本想说“幸好他没有抗拒赵雪晴,不然祥福可能要把事情闹大。”可这话刚要说便吞下去了,转而道:“金善的未来已能想象,欧阳旺你和陆胡就自由多了,森印是个悲剧,其他龙王也在寻找与人类相处的办法,还是减少出现像吉荣村这种惨剧比较好。” 现在的吉荣村村庄失去往日的神采,颓败的景象令人不禁寒颤,各种小型动物在这些看似坚硬的水泥砖瓦上打洞栖身,攀爬植物从地底深处爬上来,制造出稍大一点的空间。很快小树占据了这个小空间,慢慢地长成一棵大木。“已被遗弃。”这是结局。 罗杰道:“啊,人类舍弃了曾经生活数百年的地方,放弃田野和辛苦建立的村落,是因为对妖族的害怕。不过森印已死,他妹妹月荷姬也不再回来,这片真空的土地将会由哪位龙王来继承,是个未知之数。正如大小姐对人类的期待,也是一个不确定的未来。‘即使人类失败,妖族也将走向这条道路。’大小姐把她的一切留给妖族,是想着如果人类不能找出文明的生存之道,妖族将会取代人类,创造更强大的文明。人类太看重自己的文明,以为世界上就只有人类才能创造高度文明,但是在这个星球的历史上也曾出现比人类文明更高的文化,却因为种种原因而夭折,残留的东西也被大自然的物质流动所清洗,最后被埋葬。人类会不会走上灭亡之路还是要人类去选择,大小姐她根本就不在乎人类是否能升华文明,她在乎的是创造文明的人能否找到文明的生存之道,所以才会说出那句话。” “生存之道啊,宁小姐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关思源问。 “那句话?”罗杰诧异地瞪大眼睛瞧着对方,问道:“你不是已经向秦心河问过了吗?” 关思源努起嘴唇,不屑地道:“不要说了。秦先生虽然能说点事情,但不如宁小姐说得好,说得透彻。而且啊,他老是在说过去的理论,宁小姐的东西似乎一句也没听进去,我已经不再指望了,还是让我自己回忆宁小姐的话好。” 罗杰笑了笑,指着隆明,道:“不必单靠你那些不准确的回忆,大小姐留给我们一样好东西,她的话留在隆明身上,需要的时候便会出来告诉我们,放心好了。”听了这话,关思源看看隆明,见他点头,咧嘴笑着回应。罗杰停顿一刻,又道:“关思源,大小姐那番话的意思是说人类如果想走得更远就要改变现状。你听了她那么多的话也应该可以了解,我们现在的生活只是从自然中索取有用的东西,然后把无用之物丢给大自然,这并不是真正的时空环链;人类要走向未来就必须让时空环链中的空间之环变得完整,也就是要把废物变成矿产的过程。我们没有看见时空环链已经改变是件遗憾的事,季梦那天告诉我,时空环链新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突出物,很快就会发展起来,最后形成一个比以前小但也完整的圆环,一个新的空间之环。” “也就是说物质形成完美流动的过程,其时间缩短了,对么?” “聪明,以大自然的物质循环过程所需要的时间来说,人类的文明是无法承受那么长久的时间,他们必须改变循环的方法才能让文明与自然结合起来。这就是未来要走的路。” “是的。”隆明突然说话了,正是回应了罗杰的话,话是欧阳玲留下的:“人类需要学会如何运用资源,让有限的资源变得无限,把使用者‘简单的线’连接成为循环,完成空间之环;人类也需要改变资源的概念,从新定义‘资源’,让心理的时间如同射出去的箭矢般一直向前,延续时间之链。惟有两者的结合,找出文明的生存之道,将使用者的文明升华至生态圈的文明,人类才能踏出宇宙,走向未来。” “这可是一条漫长的路。”罗杰笑叹,“现在才是刚刚开始。” 秋天的凉风吹过大地,雪白的云朵掠过天际,奔腾的流水持续循环,把一个温柔的声音带向远方:“人类须与自然重新定位才能走向未来。” ―― 结束语: “二十一世纪,人类――太阳系文明时代起始之时。”\);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风之旅程 一 初遇 (ne) ()时间,一刻不息地往前流动; 空间,广袤无垠地容纳所有; 大地,稳重默然地承托一切; 流水,变幻无常地推动物体; 拂风,持续稳定地促进变化; 烈火,狂暴激烈地散发光明。 “小雏鸟,小雏鸟,摇篮里静静睡,妈妈在旁轻歌唱。 “展翅鸟,展翅鸟,天空明天堂鸣,父亲高声去呼唤。 “留家鸟,留家鸟,此处家远处景,不去飞也不远航。 “迁徙鸟,迁徙鸟,飞万里逐梦想,任我行到远苍穹。 “彷徨鸟,彷徨鸟,徘徊着今古中,前路难觅去何方。 “沉默鸟,沉默鸟,孤单影不愿飞,天空云彩夕霞光。……” 一名少女轻声吟唱,那缥缈的歌声静止在一望无际的漆黑宇宙中,温柔的眼光漫无目的地观察着数不清的星辰,从中寻找一条条飞舞的金色长链和围绕于星体上的金色圆环。这是一份难得的安宁,少女转身回望,只见一颗巨大的蓝色星球飘浮于眼前,白云飞散,遮掩了海洋和陆地,隐隐透出些许不一样的色彩;忽然,四周的长链飞速而来,缠绕着蓝色星球,强迫圆环现出身姿。“即使不愿意也要让我好好看看你的样子。”少女温柔的言语满是叹息式的哀伤。金色圆环平静地贴近少女,仿佛在安慰也似乎在倾诉。少女伸手抚摸圆环,轻轻碰触断裂的口子,又道:“不用说了,对于我所犯下的过错,我一定会负责的。” 半睡半醒的梦结束了。 这是某年夏季的一个清晨,云朵贴伏于地平线上,反射着太阳鲜红的色彩,照亮了西方的天空。昨日的狂风暴雨过去了,如今雨过天晴,小巧园林里无论树木亭子都沾满了晶莹的水珠,一阵风吹拂而过,水的味道、大气的舒爽让人心旷神怡。苍翠绿树环绕着一片没有波澜的荷塘,睡莲的绿叶铺满了水面,几十簇各色的荷花朵儿争颜绽放,水鸟站在叶片上整理羽毛,小虫见天敌来了,迅速躲起来,一只小松鼠从塘边小林里窜出,张望一会儿就跑远了;河塘旁建筑了一座四方亭子,纯木制作,木梁木柱没有经过特别装饰,坐式围栏靠着四跟柱子,脚下的青石地板略略高于水面,一行隐没于草丛的卵石小径连接着小亭和树林。 少女喜欢繁嚣外的宁静,这个小荷塘是她养神之所。她拥有一头金色的长卷发,略长的卵形脸蛋,细眉、圆眼、高鼻、小嘴,这些都是来自母亲的遗传,父亲在她身上没有留下什么影子;她身材高挑,穿着一身黑白色连衣裙,外套一件黑色秋袍,抵挡清凉的夏日和风。少女不经意挪动身子,立即引起另一人的注意。 对方刚沿着小径从林间出来,一手抱着一叠厚厚的袋子,一手提着一件沉沉的皮包,远远见少女有所动作,连忙赶过去,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少女稍稍抬头,见是一位身穿整洁套装的年青女士,那清雅的淡妆下浮现着精致的脸庞,坚定而关切的神情倒是让人不忍继续观察。少女道:“没有,黑鹤,我没事。” “那就好。”黑鹤松了一口气,把袋子和皮包搁在长椅上,面对着少女,平静地说道:“学校里太多工作,我未必能分神来照顾你,主人。”说罢,她把皮包递给少女,再道:“我担心你在这里会觉得沉闷,特意取来这架小竖琴让你调音。” 少女仅是看了看,便转过脸去,看着阳光下的荷塘,许久才道:“‘风’来了。”黑鹤刹那间没有听清楚,正要发问,却听见少女压抑着兴奋说道:“黑鹤,学校的工作虽多,可你不必把每件事都包揽上来,有时侯也该学学如何放手,不然下属们就没法积累经验。”黑鹤点头称是。“现在你就放下学校的工作,去替我办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在此之前先去找龙牙,和他一起等待我发号施令。”少女轻描淡写地下达了命令,然后拿起竖琴,做自己的事去了。 黑鹤无意拒绝,却道:“那么的话,待会儿我把护志叫来,让他帮忙。”见少女微微点头同意,黑鹤默默地拾起袋子,很快就消失在树林之中。 黑鹤离开以后,荷塘上空响起了一段变幻的音乐,轻轻地叮咚声开启了第一乐章,柔和的旋律犹如平静的海水洗刷着细软的沙子,犹如圆圆的月亮挥洒着朦胧的光芒,犹如秋天凉爽的微风抚摸着金色的大地,优美得无法形容。少女以竖琴演奏出美妙的乐曲,引来了一名旁听者。她也是一名少女,是第一天到学校来上课,并不熟悉路途,偶然经过林荫大道,听见这段妙不可言的音乐,心却被它牢牢抓住,不自觉地踏进演奏者的地方,站在亭子下倾听。 然而琴声嘎然而止,弹琴的少女问:“是护志吗?”可是她错了。这话让专心的观众不知所措。她也瞬间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便转身面向对方说道:“对不起,我在这里弹奏的时候施加了时空结界,只有熟悉的人才能听见琴声,本以为没有其他人能听见,没想到是你来了,所以……” “不,是我突然闯入,扰乱了你的兴致。”观众很不好意思地低头认错,又悄悄地偷看对方,“你认识我吗?” 弹琴的少女笑了笑,道:“在现在这个世界上,你是唯一一个我熟悉以外的人能够通过我的力量的人,你是来自殷州赵家的赵梨,对不对?”观众一愣,点头不语。“我叫欧阳玲,跟你是同班的。还有刚刚的那首音乐是‘天水’的第一章,拥有安魂的乐调,是我最喜欢的部分。”欧阳玲本来有着一张平静而祥和的脸,此时浅浅的笑容配合着温暖的阳光,更突出她那楚楚动人的美和一种与世无争的安然神色。她放下小竖琴,倚靠圆柱子,观察着赵梨。 听见欧阳玲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赵梨松了口气,轻轻靠近对方,奇怪地问道:“‘天水’?那是谁的作品?”由于家庭缘故,赵梨并没有打扮自己,一身简洁朴素的蓝色夏天制服,一头清爽的黑色短发,圆脸、细眼下带着一丝忧郁和羞涩。 欧阳玲刚才一直在微笑,现在却变成大笑:“‘天水’,来自上天的流水,是天籁之音哦。同样的,风也是自然的产物,那么……”少女举头看着亭子的屋顶,问,“赵梨,你可以看到风的移动吗?” 赵梨不解地驳斥道:“风怎么可能看得见?风是空气的流动,所有人都知道普通的风是透明的,如果没有其他可见物体的话是无法用肉眼看见的,我当然也不例外。” “真的吗?原来你还看不见啊。”欧阳玲流露出一丝失望的神情。 这下子让赵梨更加迷惑:“眼前的女孩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说出这种虚幻的话来?” 就在这时,一位身材高大、眉头紧皱的金发男生从树林小径走出来,从他那身成套的蓝色校服款式可以看出他和赵梨是同级的。欧阳玲一边对新来者打招呼,一边介绍道:“这位是我的表哥――欧阳护志,刚才我以为是他来的。赵梨啊,你也好跟他打声招呼,因为他和我们是同班的。”赵梨僵硬地向欧阳护志打招呼,可惜那人只是带点儿怒气似的盯着赵梨,短促地介绍自己后,直接走到玲身边,轻声问了几句,然后收起竖琴,转身就走,还特意嘱咐表妹慢慢跟上来。“是是是。”欧阳玲恢复了淡淡的微笑,应诺着慢慢地站起来,在赵梨身边微微鞠躬,踱步走开了。 近距离看欧阳玲的时候,赵梨才发现她身体极度虚弱,白嫩的脸庞上透出一片暗淡的黑斑,紫红色的嘴唇仿佛预示这脆弱的生命随时都可能消逝,这一切都与她的美丽优雅极不相称。欧阳两表兄妹走后,若大的一个好地方瞬间变得寂静,只有风在吹的那种惨白的景色。赵梨被这么个不识情趣的家伙给打扰了,弄得一脸困惑之余,更是独自呆在那里好一会儿。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时候,荷塘旁边、亭子附近早已只剩下她一人。 “她究竟是什么人呢?”带着满心疑惑,赵梨沿着小径返回大道,穿过林荫,进入一间不见首尾的长型大楼,玻璃金属架结构配合植物点缀,给枯燥的无机空间添上一点生气。进入大楼的一瞬间,赵梨觉得自己仿佛进入了迷宫一样的空间,纵横交错的楼梯把分割的楼层连接起来,阳光透过玻璃外墙照射在金属垂饰上,闪烁的光芒照亮了宽阔的大堂,不留半点阴暗。看着这副光景,赵梨找不到前路,驻足徘徊。 就在此时,欧阳护志迎面走来,道:“你是赵梨,阿玲她已经把你的事情告诉了我,还说担心你不识路,特地让我过来。”说罢,不等对方是否答应,便先引路踏步。 赵梨惟有跟随,但这样的碰面让双方有点尴尬,都默不作声。不久赵梨怯怯地问:“请问,欧阳玲是什么样的人?她好像认识我,但我并不认识她,所以有点奇怪。” 欧阳护志似乎没有意识到赵梨会提出这种问题,不禁愣了一下,可很快就回过神来,说道:“我家是这所泛舟学校的校长家,校长伊休普顿对阿玲十分尊敬,不少事情都对阿玲说,所以阿玲非常了解学校的一切,了解大家的工作,了解学生的情况,什么事情都瞒不住她: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些。” “有这些就足够了。”赵梨心底这么想,不知不觉之间已来到教职员办公室,于是谢过欧阳护志,自行办事去了。()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风之旅程 二 教室里 (ne) ()高空的卷云缓慢地飘向陆地深处,举目望去,云隙间隐隐透出雨后的青色天空。现在还是早上,太阳的光辉逗留在大楼的屋顶,在其下方,少女欧阳玲独坐于教室里,发呆似的看着窗外,一言不发。这时候,有人突然从后拥抱着欧阳玲,乐着问道:“猜猜我是谁?”欧阳玲想也不想,闭目而道:“千秋,别闹着玩,不然刚进门的安德鲁又要责备上几句话了。” 话音刚落,对方的叫嚷声已经传到耳中:“千秋,阿玲仍在养病,你不能胡来……”后面还有一堆的微词,不多说。 千秋弩着嘴,放开欧阳玲,刚要说话顶撞,只听见欧阳玲先低语道:“瞧,安德鲁并不冷静,尤其是面对着我的时候。”然后鼓足气大声喝道:“多余的话就免了,千秋也不是有意的,要是我身体健壮也想四处游览,可惜已不成了。”后面的一声叹息让千秋把想说的都吞下去,眼泛泪光地低着头。千秋是个强壮的少女,短促的直发,圆圆的脸庞,虎背熊腰的身材,怎么看也是个运动型的孩子;与之相反的是,安德鲁却是个矮小的少年。欧阳玲比千秋和赵梨要高,欧阳护志则比表妹还要高大,乍看之下,安德鲁身高只及护志的一半,而且骨头如竹枝般细长,肌肉也包裹不住突出的骨骼关节,看起来像个营养不良的与年龄不相称的孩子。 欧阳玲一些无心的话令安德鲁不禁打颤,不知所措地停止说话,刹时之间教室安静下来,仿佛凝结一般。安德鲁别扭地向欧阳玲靠过去,不过后者却站起来,转身从他和千秋之间的地方钻过,说道:“看来我还是不该来上学,仅仅从小亭过来就已让我疲倦不已,事情完了后我就回家去。” 安德鲁笑道:“也好。”他虽然想知道欧阳玲的计划,可也知道对方不是个容易说出心底声音的人,只好忍着。正当时,敞开的门口处传来麦老师的命令:“都响上课铃声了,你们还在走廊逗留,做什么?”然后就是一连串的吵闹声,末了,老师还补充一句:“你们这些小子,稍为宽松点就到处惹事,凯蒂,要是再给我捉住你跟邻班的人吵架的话,你……你就给我抄写学校规则。” 接着,一名皮肤雪白的少女梳弄着她那一头深褐色的长卷发,不屑地反驳道:“是对方先说我们班有个麻烦的病人,还说我们是些穷孩子,什么的。他们是自费求学,有钱就行;而我们这个班确实靠自己的实力考入泛舟学校,我们有的是才能,他们根本就不能与我们相提并论。” 麦老师听了凯蒂的话后,怒火一下子冒上来,狠狠地盯着对方。不过欧阳玲可没想过要责怪凯蒂,看见赵梨愣着站在门口,便转身笑着说道:“凯蒂,邻班怎么说就由他们去说,你何必去管不相干的事情,这次的研究项目比较困难,你好像还未找到关键的地方,与其去跟别人吵架,不如多花点心思在研究上面。我说得对不对,麦兆聪老师?” 麦老师一身西服打扮,身材瘦削,黑发光亮又浓密,一副深色眼镜把凌厉的眼神藏起来了。他对欧阳玲一番不冷不热的劝言不以为然,问道:“阿玲小姐难得你今天上学,不能安静点儿么?校长伊休普顿要我好好看着你,还特别吩咐你多留在家里调养身体,你怎么就不听劝告,到处溜达?” “因为自殷州赵家的赵梨总算到泛舟来了,所以我有点儿兴奋。”在大家诧异的目光下,欧阳玲掏出一段短而粗的铁链,递给赵梨:“这东西本来是想在小亭子里给你的,不过我那么做的话,安德鲁又要说句不是。” 麦兆聪发觉欧阳玲的话题不大对劲,想要阻止。安德鲁看着赵梨若有所思地尝试性地向前探手,叫道:“不要碰!阿玲,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段铁链是‘神器’,怎么可以随便拿出来?”说罢,他冲上来准备抓住欧阳玲的手。 赵梨刚把手缩回去,安德鲁已经来到面前。欧阳玲倒不怎么害怕,站着一动不动,看着安德鲁在咫尺之地焦急,对赵梨道:“你还记得我问你的话吗?” “你是说‘看得见风’的那句话吗?”赵梨颤抖着反问。 “对,你能够看见风,惟有你可以,所以同样属于风的这段铁链也只有你能够使用,拿去。” 欧阳玲再次伸手把铁链递给赵梨,后者迟疑了一会儿,终于伸出了手……铁链十分轻巧,捧在手心上就像托着无形的空气,有着一种捉不住的感觉。“只有我看得见吗?”赵梨抬起头,惊愕地问欧阳玲,对方却不予以回答。铁链在赵梨手中一点一点地透出光芒,开始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等千秋察觉并失声喊叫的时候,赵梨已经被强光笼罩起来,慌忙地想向欧阳玲靠拢,却已发现那是残留的视像。赵梨吓坏了,喊道:“怎么了,怎么了?” 教室里的人眼睁睁地看着一团耀眼的光芒爆发,仅仅维持了几秒,光和人都消失了,全都惊呆了。短暂的沉默后,重获自由的安德鲁责备道:“阿玲,你要做这种事必须先跟我们商量,不能说做就做。赵梨要是不能回来怎么办,我们应该如何向殷州方面说清楚?” 麦兆聪也觉得欧阳玲太过任性,插口道:“你不该这么做……” “我已经没有时间了。”她说出了一句看似无关的话语,然后头也不回,径直离开教室,随手关上了门。然而少女没有离开,倚靠着门,神情哀伤地落下了泪珠,低语道:“快点回来,风之使者,时间所剩无多了,这个世界的时空环链已经接近崩溃边缘,再不补救的话,就算是我也无法补偿过失。” 麦兆聪哼道:“安德鲁先生,好端端的转校生介绍仪式就这么被阿玲小姐破坏,你有何看法?” 安德鲁道:“我能有什么办法,阿玲是自由的,而且比谁都强大,任何人――我和你都无法束缚她的行动。” ―― 伴随着光芒笼罩,一把温柔的声音在惊慌失措的少女耳边回响:“终于来了,我的主人!”光芒和声音一下子包围了赵梨,然后……“醒醒啊,醒醒啊,风!你是谁?”意识模糊的赵梨耳边又再响起那暖洋洋的声音,不断重复…… “我是赵梨,是泛舟学校高中部的新生。”赵梨勉强回答了对方的话。 “不对,你真正的身份是风……” 话没有说完,声音就因为赵梨再次陷入昏睡而模糊不清,赵梨最后只记得有人在动嘴唇。 ―― 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零碎地落在充满腐烂气味的地面,寒冷的空气弥漫着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水量,把沉睡中的少女冻醒了。赵梨慢慢张开眼睛,吃力地坐起来,揉揉眼睛,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些。双目好不容易适应了半明半暗的环境,赵梨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本来的教室,而是一片茂密森林的地面,脚下一层腐叶铺成软垫子,其实很不适合睡觉。这位惊慌的女孩未来得及回想事情始末,脖子的位置突然发光了。一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半透明丝巾围在赵梨身上,并且散发着淡淡的光线。 赵梨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正惊讶间又被一只从森林里窜出来的黑影给吓坏了。黑影瞄准赵梨的喉咙攻击,一下子被丝巾的光弹开了。赵梨定睛看清楚,原来黑影是只花斑大虎,不是动物园被困在笼子里、供人观赏的那些,而是真真正正的在林中狩猎食物的猛兽。完全被突如其来的事件弄糊涂了的赵梨几乎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更不用说要反击一类事情。当猛兽再度被丝巾的光芒弹开,她才想起要逃走,于是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向远离老虎的方向跑去。 惊慌而且独行的猎物如果不会选择逃跑的路线,猎人对这种唾手可得的食物是绝不放过的。赵梨完全不能分辨方向,惊恐中的她只能一直往前跑;一次次地被地面上的东西绊倒,一次次地被攻击,但丝巾的光芒始终包裹着赵梨,一次次地保护了她。突然间,花斑虎似乎察觉到某种威胁,抬头张望,定神注目。就是这么眨眼之间,老虎发出低低的求饶呜鸣,匍伏俯首,接着带着一点愤怒的眼神盯了赵梨好一会儿,飞似地远离猎物。 暂时脱离危险的赵梨连走动的气力也消失了,坐在最后跌到的地方放声大哭。即使生活在半林半田的殷山山腰,赵梨从小到大也没见过野生猛兽:老一辈的人或许能说出一两件有关老虎的事迹,但在赵梨的记忆中,虎只是动物园的困兽,野外生存的如同天边的星辰般,遥不可及。她不能想象出独自一人流落到这样陌生恐怖的森林、被猛虎攻击的事:“如果一切是梦,那该多好。”赵梨没有做梦,她的哭声也没有人听见:这是一片原始森林,人类不能伸足进入的地方。哭,没有用,赵梨哭累了,终于静静地歇会儿。 森林恢复宁静,赵梨明白自己不走的话,永远都不会有人来救自己。她站起来,看了看老虎离开的方向,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不久就碰到一条植物稀疏的小道。那其实是由野兽踏出来的小径,赵梨却以为那是有猎人经过的地方,希望能见到某人来带领自己离开恐怖的森林,于是踏着小径走向前方。 不知不觉地,天空暗下来了,西斜的太阳躲藏在树冠后面,只有映照阳光的火红般的云彩说出了现在的时刻:黄昏。()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风之旅程 三 去向 (ne) ()浓密的森林树冠遮挡了太阳之光,树顶的灼热与树下的阴凉就是天与地的区别,难怪惊慌的赵梨没有注意到日落西山的时分降临之际。现在,少女只有一个愿望,那是尽快离开这片森林,然后回家。“回家?”瞬间而过的想法让赵梨不禁打了个寒颤,“不,还是回到学校去,那个叫欧阳玲的同班同学似乎有很多阴谋,可是她好像认识我,好像知道我的事情,如果回到学校就能亲口问问她了。”尽管是有着这种想法,赵梨仍未清楚自己在何时何地,必须得“找到一个人来帮助自己”。 赵梨觉得学校不安全,是因为那个叫欧阳玲的同龄少女的存在,不过同时觉得学校比家里要好得多。家,对于赵梨来说不是个温暖的地方,从小失去母亲,父亲和爷爷只关心弟弟,而且几乎因此而剥夺她的求学权。赵梨之所以能够上学,很大程度是靠叔叔们的帮忙,尽管如此,相对的是家务活还有一些镇里的事情全都落在她一人身上,繁重的工作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偶尔一次跟随家族成员到雄城参加小发明家展览,赵梨遇到了来自泛舟学校的人,那是个染了蓝发的青年,是他邀请赵梨去泛舟学校进行为期一年的旁听生生活。这就是赵梨至今的经历,所以她才会说出“不,回到学校去,家里没有一个人会理睬我。那种冰冷的地方,我才不要回去”的话来。 夜色渐深,黑暗的森林下,习惯于日光下的人眼是看不见任何东西,这种时候当然是生火。不过赵梨仓促离开泛舟学校,什么准备也没有,那一身夏装校服无法保护皮肤,也不能抵御寒冷;她走几步,停下来,左右环顾,却不见什么;她感到一点饥饿,早餐过后再没有吃下任何食物,但节食对她而言已是家常便饭,没什么值得焦急的;动物们不断的鸣叫声,树枝不断的摇晃声,森林不安的气氛随时随地笼罩在身边,使得赵梨不时地想:“呜,这样的事情还可以忍受,但是今晚野兽会来吗?”又不时地想,“第一天到著名的泛舟学校上课就碰到这种可怕的事,怎么办?”赵梨边走边想,想着想着又隐隐地哭起来。 过了一会儿,不远处的前方传来了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似乎人数不少的样子。这多少给了迷途的少女一点希望,她马上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也不管前面有那些带刺的树叶挡路。但是,赵梨几乎马上就后悔自己的鲁莽:拨开树叶,眼前所见的并非是友善的猎人,而是一只锋利无比的爪子架在赵梨的脖子上,吓得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一个人类的女孩子居然在这种深山里徘徊,还真令我意外啊。”冰冷的声音夹杂着轻蔑的味道,更令赵梨恐惧万分。她已经无法说话了,嘴里只有简单的“呜呜”声。对方似乎察觉到赵梨的恐惧,把爪子缩回去,说道:“放心好了,我只是不喜欢你的味道而已,是赵家庄的人,没事就不要靠近我。”这话的语气缓和多了,赵梨隐约听出对方是男性。但是赵梨还是害怕,她勉强躲开树枝,对着说话者的方向看。漆黑的森林,没有月光的夜晚,缠在脖子的丝巾也没有再散发光芒,此时的赵梨看不到任何东西,呆在原地静静地等待时间过去。 忽然,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赵梨,把她推向前方,带着一点不满地说着话:“你真的是来自赵家庄的人吗?赵家庄的人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看到四周的路,他们和我们妖族一样的呢。喂,你不会说话吗?真是的,普通的人类还真麻烦,在黑暗中没有火就看不见东西。” 对方一下子说出那么多的话,赵梨弄糊涂了,战战兢兢地说道:“不,不是,可是……” “很害怕是,被老虎攻击了,能活着就不错了。”对方说得太轻松了,差点惹火赵梨。 赵梨大声喊着:“你怎么一点也不在乎啊?这儿到处是猛兽,说不定树后面就有一只。” 对方还是用那种不屑的语气说话:“啊,猛兽就在你面前。” “啊……”赵梨不由得瞪大眼睛,经历了一天的恐惧后,在晚上有碰到了自称是“野兽”的家伙,一下子倒地不起。 ―― 泛舟学校的一天过去了,灯火通明的时刻也该到吃晚饭的时候。欧阳玲在教室里把赵梨“变”走的事并没有传到外面,麦兆聪老师和安德鲁好说歹说地让大家把事情隐瞒过去,试着私下解决。为此,欧阳玲受到严厉训斥,当然是在家里,事后更被要求独个儿反省,不过是徒劳的:能够教训欧阳玲胡闹行为的医生兼舅舅欧阳雾,就是麦兆聪和安德鲁也拿她无可奈何,校长伊休普顿更是对这身体衰弱的小姑娘忌讳三分,令这个病弱的少女毫无顾忌地随自己的性情活动。 晚饭过后,伊休普顿仍没回来,欧阳护志却与雾舅舅为了一丁点小事打闹起来。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是如何开始的,那种例行公事早已成为了每天家庭交流的一部分,见惯不怪。欧阳玲从房间里出来,在走廊尽头便听见大厅的吵闹声,觉得烦闷,正打算到庭园里去躲避,顺道呼吸新鲜空气,没想到就这么遇到了伊休普顿。校长伊休普顿是个中年人,常常戴着那顶灰绿色的旧式圆顶帽,穿一身素雅的便服,现在也如此。欧阳玲顽皮地看看校长下巴上长短不一的硬胡子,还有那僵硬的瞪着自己的眼睛,说道:“怎么了,还在生气吗?” 本以为校长会用狂暴的语气教训顽皮的少女,或者是抱怨式地责备几句,但他刷地从袖子里抽出折扇,开玩笑似的问:“事情总算是应付过去了。不过阿玲小姐,这是你干的好事?快回答我,不想知道真相。” “伊休普顿,你怎么在怀疑我啊?”欧阳玲根本不觉得会发生可怕的事情,漫不经心地反问。 “别在那儿笑哈哈的,这世界上除了你还有谁能做出这种事情来?”伊休普顿校长笑眯眯地把脸凑过去,用扇子隔开两人,低声轻语地半笑半骂地赞扬欧阳玲,心想,“这样的话语凭你也不会拒绝回答。” 欧阳玲哪里会不知道伊休普顿的想法,她脑海里飞速一转,一把抓住校长米色的头发,大声说道:“我只不过是把那东西还给她而已啊,并没有用力量把她送走。” “真的?那是什么东西?” “‘风镰’。”欧阳玲十分干脆地回答,以表示自己的清白。 说到这里,刚刚还在吵架的雾舅舅突然从门后冲出,对着欧阳玲大喊:“你说什么?我竟然没有听过父……先生解释这个。阿玲,你怎么能把那种危险的东西交给一个外人,还是个女孩子。她如今失踪了,还不知道是活是死,你说接下来怎么做?” 欧阳玲沉默了,而伊休普顿接着说道:“雾舅舅,不要那么生气,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只好用某种手段把她带回来就行了。” “那可对不起了,黑鹤不在,你们也没法去接人了。”突然冒出了欧阳玲清亮的声音。 “哈!你说真的?黑鹤哪里去了?”众人不约而同地问。 欧阳玲平静地走到大玻璃门前,拉开门抬头看着外面漆黑的天空,说:“她跟着赵梨去那边了,同一时候去的。” “你在搞什么啊,欧阳玲,这种时候开什么玩笑,你要每次都弄出大麻烦才肯罢休吗?”雾舅舅的怒火似乎被压制下来,说话已不再冲口而出,却仍是充满了责备的语气。 少女低头说道:“这不是玩笑,赵梨是殷州赵家某个家族成员的守护者,那个人所在之处就是赵梨现在的位置;到那个地方去是风之使者赵梨的命运,如果她不能完成任务,一切都完了。不过我担心事情会变得麻烦,先让黑鹤跟着去,见机行事,事情就是这样。” “她真的是‘风之使者’吗?和淳少爷一样吗?”伊休普顿一本正经地问。 欧阳玲笑道:“宁道淳是‘水之使者’,赵梨是‘风之使者’,怎么可能一样呢?但伊休普顿你也有说对的地方,他们都来自‘远处的故乡’,就是如此。” 雾舅舅还在生气,却也不能做什么,只好悻悻地说道:“那至少也得让我们知道她的去向,也好向殷州的人交代。” “还是不要让殷州知道的好,赵晖好像很讨厌她。”欧阳玲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赵梨应该是在距离现在三百年到一千年之间的时段里,不过正确的时间,我还不清楚;至于地点,应该是与那人有关联的地方:这是由风镰决定,是那个人所在的时空,而并非是我自主控制的时空转移。”这样的话几乎等于没有回答,众人泄了气,不在追问。欧阳玲撇撇嘴,没有说话,驻足观赏庭院里不停飞舞的“萤火虫”。 好一阵沉寂后,一只白色的大犬从庭园里悠闲地进入走廊,在少女的脚边兜圈子。它完全不理会刚才冻僵了的气氛,伸出舌头添添主人的手,摇着毛绒绒的尾巴,向她撒娇。欧阳玲抚摸这大犬的头,慢慢蹲下,抱着它说:“宝锭,你肚子饿了吗?给你东西吃好吗?”大犬连忙缩回了被紧抱着的头,用湿渌渌的吻回答了欧阳玲的话,然后猛地一抽身,摆脱了欧阳玲的手,摇着尾巴穿过人群,跑入厨房,等待主人放下手中的食物。 “对了,你们谁知道龙牙去哪里了?”不知道是谁冒出了这么一句话,伊休普顿斜斜地看了看欧阳玲,见她没有什么反应,大致明白了。()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风之旅程 四 白灵犬 (ne) ()“很快你就会见到你朝思暮想的亲人了,宝锭,我会按照约定保护你的子女们。” 清晨,一团烟霞笼罩于地平线上,神智惺忪的太阳正揉着眼,仍未迸发光芒;房间,一席暗花白窗帘遮掩着半开的窗子,窗台摆放着一盆墨绿色的竹子,窗下就是少女欧阳玲的寝床,旁边是件连接天花板和地板的大柜子,正对面是一排放着药瓶子的木架,门后挂着一块书写板,记录着病人的一切近况。白犬宝锭一夜守护主人,此刻因为困倦而打个哈欠,没想到马上就引来注意。它失去了双眼,虽然能听到声音,却不能发出声音,然而这种极端的残疾使它更清晰地知晓别人的状况,包括欧阳玲整夜不眠的事。宝锭当然没法把此事讲予雾舅舅,不过只要欧阳玲没有生命危险,某些不重要的事情不多说也罢。沉寂被打破了,宝锭听见欧阳玲的话,猛地抬头,循声“盯”着欧阳玲的脸,然后把脸凑过去,露出一脸欣慰和感谢的神情。 欧阳玲伸手抚摸宝锭脖子背上的厚毛,顺势侧身躺下,把脸凑过去,轻声道:“你……对不起……谢谢了。”不连贯的话语,不知从何说起的道歉,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感谢,欧阳玲却说出了如此费解的短句。 “咚咚咚”,一连几声敲门,来者是安德鲁。他进门就发问:“阿玲,今天可好一点儿吗?” 欧阳玲笑道:“好多了,只是还有点疲倦,这样的小病常常发生,没什么值得大王你大惊小怪的。” 安德鲁冷笑一声,道:“不是说不要再称呼我为‘大王’,现在我和你一样,都是这所‘泛舟学校’的学生。” “学生啊,”欧阳玲笑叹着道,“不过我这个学生一年到头才上三五天的课,是个不像样的学生。”说罢,撑着坐起来,又安抚着举动不自在的宝锭,继续说道,“赵梨的事,我会亲自处理,不能让赵梨继续留在殷州,不然就会妨碍我的计划。泛舟学校的工作依旧让伊休普顿负责,黑鹤不在是个好时机,让那些不成熟的孩子们学学本领,将来学校得靠他们,时间不多,不能浪费。” “雾叫你安心养病,你总是不听,阿玲,即使时间不多也不能累坏了身子,泛舟的某些事情惟有你才能执行。”安德鲁劝道。 欧阳玲却不予以正面的答复:“所以我才要做好准备。”一轮谈话到此结束,安德鲁赶时间上学,无暇顾虑欧阳玲的话,道别一声,先行离去。欧阳玲这回倚靠墙壁盘膝而坐,闭目凝思前透过玻璃门眺望外面庭园的风景,心中掠过一丝不安和寂寞,更多的是无奈和彷徨:“你现在会怎么做呢,赵梨?” ―― 长夜已去,当清晨的阳光变得璀灿、小鸟高歌鸣唱、潮湿的雾气腾空而起之时,遭遇不凡的少女赵梨清醒过来。她揉着撑不开的双眼,朦朦胧胧地环顾四周,只看见一团枝叶被人为刻意地铺成拱状,立在头上大约一米的地方,看起来想间“屋子”,十分粗糙,但在这片无人的森林里算是十分优秀的居所。浓密的树叶层层叠叠的,却无法完全挡住外面的光,那穿透力极强的阳光通过小“窗子”斑驳地落在“屋顶”的另一头。赵梨翻身打算坐起来,才发现自己睡在一张柔软的草垫子上,身上盖着一条素色的薄毯子。她想起昨晚那个男性的说话,不由得一阵颤抖,不过身上的衣服还好好地穿着,有一点破损,是逃跑时被树枝划破的口子。“没事”,这是赵梨的第一个想法,“他好像不坏。”事实上赵梨还未弄清楚是谁把自己送到这么间“屋子”,只记起了昨晚那漆黑的影子在说自己是“猛兽”;想到这里再次哆嗦起来。 这时候,空气中传来了一把相当沉重的声音:“你醒了,姑娘。” 一把不知从哪传来的声音令赵梨绷紧的神经就像拉长的橡皮筋,随时可能断裂,“谁?谁在那里?”她不住地四处瞧瞧,却发现空无一人。 看见落难少女这副模样,说话者忍不住表露身份:“不用担心,我昨夜为你做守卫,很高兴看见你醒来。先来自我介绍,我是槭树精。” 赵梨抬头一看,只见茂密的树叶屋顶出现了一个慈祥老人的脸:“槭树精?你昨晚一直在看守我吗?”少女仍惊惶未定。 槭树精笑了笑,那布满坑道的脸颊经此一动,变得更粗更深。它道:“是的,那边的树精们说有一个女孩子从突然出现的光芒中冒出来,大家不敢乱动,所以让隆明少爷去看看情况,没想到他把昏迷了的你带回来了,还特别吩咐我看着你,免得让其它野兽攻击。好了别说这些,你先吃点东西;人类要熟肉,我们这里没有,你就将就点,吃点水果。”说罢,树叶散开了,一根大树枝把一个又大又圆的果实递给赵梨。 听了槭树精的话,赵梨放松了许多,但对于野生果实是否能吃这种问题倒有点犹豫。肚子饿可不容易挨过去,犹豫了一会儿,赵梨拿起那重重的果子,掰开吃里面的肉。吃着吃着,饥饿感已经不那么强烈了,赵梨再度开腔,却问道:“对了,你说的那位隆明少爷就是昨晚我碰到的那人吗?他自称是‘猛兽’,感觉好象挺危险的。” “呵呵,隆明少爷那么说是不想让你再进入这种森林里,要是他是危险人物,你就活不到午夜了。”槭树精平静地说,“他说自己是猛兽也没有错,隆明少爷不是人类,准确来说是只狗,一只凶猛的狗。不过狗和人类是好朋友,所以少爷也会靠近人类的。隆明少爷所属的家族在妖怪的世界里少有名气,大家都称呼为‘白灵犬’,据说他的父亲曾是大龙王陛下的大将军,曾被赐予大龙王的宝刀‘龙牙’,是个很厉害的大妖怪。” “多事的家伙。”昨晚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赵梨身后,吓着了两个。 赵梨回头看到一名身材高大、一身粗衣、腰佩带一双黑白长剑的长发男子站在后面,清秀的面孔、细长的眉毛,怎么看这个名叫隆明的家伙不像是野兽,更像是人类。“这就是槭树精说的隆明少爷。”赵梨心想。如果不是在森林中,如果不是昨天晚上发生了那种事情,大概赵梨也只觉得他是个普通的英俊男生而已,可当会儿赵梨心中只有只有恐惧,胆怯地看着这毫无表情的年轻人。 槭树精看见少爷回来,赶忙把枝叶散开,树顶的景色瞬间映入三个的眼里。没等赵梨说话,隆明少爷把一堆旧衣服抛给她,倒不对赵梨说话,却是扭头向远处大喊:“你们俩玩够了没有,还在那里跟小杂种胡闹吗?” “翕翕嗖嗖”的几声,是左边稍远一点的树冠底下传来的,然后是时间极短的沉寂。很快,两个白色的影子从隐蔽的地方跳出来。其中一个喊道:“不是我们想玩这么久的,是那条大蟒蛇很难对付。” 隆明没有回话,等白色影子站稳了,赵梨终于看清楚了,是一男一女两个小孩,他们的年纪比赵梨小,应该说与赵梨的弟弟赵敬平差不多年纪,约莫十岁;刚才他们跳跃时候,其影子看起来是白色的,那不过是因为白色的头发在空中飘荡的余影罢了。这两个家伙穿着同样的素色衣服,第一眼看去是分不他们的身份,但开腔说话就不同了:刚才是男孩在说话。现在却是女孩子在说话:“哥哥,那条蛇不是你让我们学习捕捉技巧的猎物吗?可是他很厉害,身体散了还能还原,怎么也打不死哎。嗯,好像是哥哥你之前追捕的公鸡那样子。” 听闻女孩子的话后,赵梨似乎明白了一点:“你们是兄妹吗?怎么看起来不像?哥哥是黑头发,你们却是白头发。”她虽然还有点儿怕,但现在好奇心占据了大部分。 此话一说,大家都把目光投向赵梨。赵梨才发现自己问了一天多么愚蠢的问题。槭树精悄悄地凑到赵梨耳边低声说道:“他们还是小孩子,力量还比较弱,没法完全控制妖力才会是这副模样。”槭树精本来想说下去,但隆明少爷狠狠地盯着,它只好闭嘴不谈。 隆明等大家都安静下来才说道:“喂,吃完了就换衣服,要起程送你回到人类的村庄里。别再磨磨蹭蹭了,天黑前得到瀑布那里找个地方安置你。” 隆明这么一说,赵梨才注意到衣服破损的地方不少,虽然露出的地方不多,却不能搁置不理。“我没有针线,衣服都是用藤草编织而成的,坏了就丢掉。”这话是后来隆明告诉欧阳玲在森林生活经历时说的,那时候赵梨才明白为什么隆明是“给”衣服,而不是让自己修补衣服。回到现在,隆明特意拿套粗衣服过来给赵梨,后者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她不觉得在槭树精面前换衣服是件尴尬的事,直接把那件长衣套上去就算。 小女孩见了,悄悄问:“怎么不脱下那身奇怪的衣服呢?” “不了,我只有这套衣服,将来上学的时候还要用。”赵梨又问小女孩的名字。 涟漪笑眯眯地答复,并把男孩的名字告诉对方:“他叫耀明,是我的双胞胎哥哥,我是最小的。” “哦。”赵梨穿上衣服后,问道:“我们要走很远的路吗?” 涟漪代替哥哥,对赵梨道:“如果只有我们,今天午夜就能到达距离这里最近的乡村了,可是带着你去的话,可能需要三天时间。” “这样啊。”赵梨现在明白了隆明昨晚那番话的意思。()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风之旅程 五 初风 (ne) ()“起风了,由你守护之物会主动接近你的,赵梨,那就是那苏醒之时。”盘膝而坐的欧阳玲正喃喃自语,“渴望长生的不只有人类,作为生命体,为了生存,就会不自觉地产生这种想法。” ―― 向槭树精道别后,赵梨小心翼翼地爬到小屋子外,抓着一条直径犹如手腕粗的藤蔓,准备沿着树干往下移动。不用隆明他们说,赵梨不仅非常清楚自己的位置,更明白从树顶直接跳下去是不行的。赵梨出生的地方――殷州镇,默默无闻地坐落于山谷流水旁,低矮山丘上生长了茂密的次生林,是个环境优美的世外桃园。在如此地方成长,加上童年不愉快的生活,多少让赵梨懂得一点独立生存的方式,不过作为人类,行动上比起妖族是有差距的。 隆明可不会等待慢吞吞的赵梨,扭头对涟漪说了些话。女孩子听罢,乐着转身返回,一把拉扯藤蔓,逼得赵梨放手,然后搂着对方,一跃就从槭树精的巨树干跳到另一棵树的枝丫,并迅速转身,向哥哥走的方向奔去,如同在地面行走一般轻松。刚开始,赵梨觉得涟漪的做法有点鲁莽,有点危险,但不久风在耳边的呼啸声让她感觉舒适,那是一种奇妙得无法形容的感觉:赵梨是这么觉得的。“真奇怪,空气怎么变成红色?”淡淡的红色并不浓烈,却像一点墨水落在流水里,化成条条细丝般的形状。赵梨眼前浮现的怪事一瞬而过,是涟漪身旁的树叶球后面串出来的黑影打断。 两个女孩才刚走几步,那又粗又长的黑影出奇不意地横扫两人。虽然赵梨的身体挡住了涟漪的视线,但是涟漪已经察觉到危险,一下子使尽全力,压弯树枝,顺势往下躲,还不慌不忙地叫嚷道:“好一条巨蟒,居然还活着。”通体散发着暗绿光芒的巨蟒第二度攻击两个女孩,赵梨根本不能作出反应,尽可能地缩小身体避免受伤。但这也行不通,仅仅凭借涟漪一个并非是巨蟒的对手,现在多了个累赘,那就别提了。不出几个回合,两人就已经分开了。涟漪顾虑着赵梨的安全,没有注意到细枝条的承载力,一下子从上摔下,被大巨蟒抓住机会,用它那庞大的躯体缠住涟漪。 一直往下掉的赵梨失声大喊,不远处的隆明耀明兄弟立即听出问题所在,飞奔返回营救。隆明一下子冲到巨蟒旁,伸出锋利的爪子把巨蟒身撕成碎块,救出妹妹。耀明则去找赵梨,看看情况。赵梨安坐在地面的腐叶堆上,但由于受惊过度而呆滞着,无神的双目看起来是茫然所失地眺望远方。隆明带着涟漪来到两人身边,然后问:“那家伙还活着?”话没说完,散落的大蟒巨蟒身体开始一点点地聚集起来,隆明知道现在麻烦大了,“原来你吃掉了我一直在追踪的那只大公鸡。”他的笑声里带点苦味,也让赵梨听出来了。“‘神石’在它身体的那个部分呢?” “光。”意识模糊的赵梨发出低沉的声音,低沉得如同来自深海的底部,隔着厚厚的水和空气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在大巨蟒身体**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耀明一时不明白:“什么光啊,我看不见。” 隆明正想问清楚,大巨蟒的身体已经差不多恢复原状。他来不及细想,抽出黑色的长剑,再次冲向巨蟒劈开其身。“我太大意了,不过是一条蟒蛇而已,‘神石’是不会因此被消化,反而会依附在脏腑之中。”隆明这瞬间的想法是正确的:巨蟒的身体再度被劈成碎块后,肉里有东西挡住了隆明的长剑。隆明用剑轻轻一挑,一颗滚圆的雪白的东西从巨蟒肉里迸出。巨蟒身随即化为尘土,四散飞落。 耀明和涟漪从未见过这种情形,既害怕又惊奇,向正在收回长剑的哥哥请教;隆明一时还在意着那圆球,没有留心弟妹的话。他回头看着发呆的赵梨,心想:“这个有着赵家气味的女孩能够看见‘神石’?据我所知现在赵家庄里没有一人能够‘看见’,她究竟是……”想到这里,隆明陷入沉思。 赵梨也没有注意到那么多事情;她呆呆地看着从空中缓缓降落的那圆球,心里涌出一种熟悉却又悲伤的感觉。缠绕在赵梨脖子上的那条丝巾这时微微地发着白色的萤光,森林中突然吹来了凉爽的风,从四面八方向赵梨吹来,包围着她那娇小的身体,不断回旋。 三兄妹也注意到无色的风在赵梨身边挥不去,两个小的正想过去追问,隆明抓住他们的肩膀阻止了,这位谨慎的哥哥不想在情况未明之前让弟妹受到任何伤害。这夏季微热的风,把山上的瘴气全都聚集到赵梨身边,却在最后的时刻被完全净化,然后跳出了星星点点的小光球,围绕着赵梨飞舞着。 正当大家只注意到赵梨的时候,从巨蟒身体里掏出来的白色圆球已经慢慢地划过旋风,停在赵梨面前,一闪一闪地和丝巾的光相互呼应。赵梨无意识伸手接住圆球,轻轻地转身面向被林木覆盖的东北方,茫然地遥望着远方,用微弱的声音重复着“艾克斯芮”这名字。然后风停了、光消失了,一切恢复平静。直到这时,赵梨仍旧没有从迷惘中回神,却迈步走向东北方,与隆明本来要前往的方向完全相反。 此刻隆明走过去叫醒赵梨,并生硬地问道:“你是谁?‘艾克斯芮’是什么东西?与这小圆球有关吗?”隆明指着赵梨手中那如乒乓球大小的东西。 恢复神智的赵梨对刚才的事略有记忆,然而不大清晰,对于隆明的问题支吾应付。两个小的已经听得出隆明哥哥似乎并不高兴,却不能明说,静静地等待着赵梨的回答。接连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赵梨完全不知道如何解释,更不用说去理解,只得含糊地回答道:“不知道,我什么也记不起来。”倒是“艾克斯芮”这名字,一个很奇怪的名字,不知怎的总是让赵梨感到心痛,一直到她离开欧阳玲身边之后,这种痛苦才慢慢退却。 隆明不再多问,说道:“那向东北方走,如果那是你必须去的话,我把你送到那边的村庄。那边的路程有点远,不过也罢,我们正好经过熟人门口,顺道去打招呼。” 赵梨低着头说道:“对不起。” “麻烦事陆续有来,这颗‘神石’就是灾祸的根源。”隆明说完就走,逼得赵梨三人不得不赶快跟上。――从此,风之旅程正式开展。 ―― 一个阴雨的下午,泛舟学校的课室,一套空荡荡的桌椅,表示着赵梨仍是失踪状态。下课铃声响起,学生们都收拾课本准备离开。欧阳玲今天也回到学校来,此时一声不吭地看着赵梨的位置发呆。千秋又静悄悄地走到欧阳玲身后,准备发动突袭。不过对方反应更快,大声说道:“吓唬我的话会被那两个正在搞卫生的家伙讨厌的哦。” “阿玲,怎么一回到学校就说这样的话?再说,我哪一次能吓着你了,全都被你发现了。”千秋耍脾气地说。 安德鲁走过来,带着邪意地笑道:“千秋,你就是能隐身,也不会成功。阿玲是个打架高手,动真的话,连罗杰和黑鹤联手不敌不过。总而言之,你不要招惹她就是了。” “怎么可能。”千秋是体育型的少女,一头清爽的短发令她显得与欧阳玲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人。她俯身问欧阳玲:“你怎么那么在意那失踪的女孩呢?” “学校不久前通知了赵梨的父亲,好像因为喝醉的缘故,没有好好听我们的话;别的人说什么‘不关我的事’,就这么冷淡地回答;不仅没有人来过学校,甚至连个电话也没有。总觉得……”欧阳玲没有立即说下去,似乎被东西卡住喉咙,“总觉得殷州比十年前更冷漠了。” 欧阳护志也凑过来道:“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奇怪。不过阿玲,你更奇怪,为什么你老是在意她呢?”欧阳玲看了看困惑中的护志的脸,没有回答,继续盯着赵梨的空座位。 ―― “不许偷看!”赵梨冲着隆明耀明兄弟大声喊叫。 隆明默不作声,转身向森林深处走。耀明则不忿地回敬:“行了行了,我和哥哥到那边去狩猎总可以了!”于是转身追上哥哥,到了这时候还生气地说:“什么吗,为什么把我赶出来?” “你也该跟涟漪保持一段距离,毕竟你们是有分别的,而且也长大了,应该好好注意一下。”隆明不慌不忙地说。 赵梨赶跑了两个男的,问涟漪:“他们不会在短时间内回来?” “不会啦,哥哥是知道的。不过呢,这里到处都是树精,就算你把哥哥们赶走了也没有什么用处。”涟漪一边顽皮的说,一边脱衣服下水。或许长时间生活在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中,涟漪这位少女的皮肤显得比同龄女孩粗糙,肤色也较暗,与脸上的稚气比较起来有着一种实质的差异;可是涟漪不在乎,她没有足以保养身体的资本。 听了涟漪的话,赵梨开始胆怯了;可是多天以来日间走路、晚间扎营――睡在树冠上――的日子真让她累透了,而且眼前的大湖也是她到达这个世界以后第一次碰到的湖,兴奋,是理所当然的。赵梨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放弃这个洗去身上的汗水和泥巴的机会;看着涟漪在水里快乐地泼水,她终于忍不下去,脱下隆明给的外袍和校服,硬是穿着内衣靠着水边俯身:至少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风之旅程 六 远方的小魔龙 (ne) ()涟漪深呼吸一口,迅速地下潜。湖底的水夹杂着一点泥,视野不清晰,涟漪闭上双眼,灵巧地抓住一条藏在泥里并想逃出自己手心的鱼。她随即往上游去,倚着湖心一块略略突出水面的石头,用爪子利索地刺穿鱼的身体,使期不再动,才返回岸边。这会儿,赵梨已把身上的泥尘洗去,上了岸,随便找个干燥的石头晒衣服。涟漪把鱼丢在地上,抬头偶见赵梨手脚上的伤痕,不禁问道:“阿梨姐姐,伤口还痛不痛?” 赵梨刚刚整理衣物,下一步就是梳理头发,并没有留意涟漪回来,先是被对方的话吓得差点儿跳起来,定神后摸着自己手臂上发痒的伤痕,慢慢说道:“涟漪啊,我没事,大部分伤口差不多愈合了,只不过还有些痛,还留下了一条条痕迹,挺难看的。”赵梨说话不大流利,让涟漪感觉自己做了错事,使得对方受惊。赵梨倒没有在意什么,提起仿皮鞋子,一脸无奈地继续说道:“唯一的一双鞋子坏了,脚底下长出了不少水疱,走起路来很痛哦”她看看涟漪,更觉得可怜“你们三兄妹就这么赤脚在森林里走动,有时候真是让我羡慕。对了,你们不怕虫子吗?我都被虫子咬,你瞧,手上都红肿了一大片了。” “不怕,我从小就习惯了,而且这些虫子吃饱就会离开,不会逗留。不过我们被咬不会像你这样,阿梨姐姐你真是的,好可怜哦。”涟漪十分同情眼前这个还不能适应在森林生活的女孩,“嗯,大概是虱子、蚊子、跳蚤之类的小虫子干的好事,待会儿去找点树汁涂在上面就会好多了。” “啊,那谢谢你了。”赵梨终于开怀地笑了,“原本还以为妖怪都是吃人的野兽,好像我以前听来的都说错了的样子。” “其实会吃人的妖怪到处都有,不过那些是妖力没有那么强大的妖怪所为;像我们这些妖力比较强的妖族,通常就会跟人类保持距离,不会干扰人类的生活。倒是哥哥在大妖家族中算是特别:我和耀明从小就失去父母,全靠哥哥找来人类的奶娘养大我们,我们才能活到现在;哥哥并不讨厌人类,但是人类就会伤害哥哥,他们常常对哥哥作出各种恐吓行为,那时候我还小,不知道哥哥和人类之间有什么间隙。”涟漪一边向赵梨解释,一边利用锋利的爪子把鱼肉撕成条状,就这么吃起来。她本来也请同伴吃,但赵梨不大愿意。 赵梨坐在涟漪身边,听过她的话后,心里忽然觉得安心多了,微微地笑起来,刚想说“你哥哥是个好人”之类的话,话未出口,却见涟漪突然放下鱼肉,紧张地抬起头,盯着泛起微波的湖面,发出低沉的喉声。“怎么了?”赵梨无意识地抓住脖子上的丝巾,问涟漪。 涟漪发出警告:“别动,水里有其他妖怪。” “是鱼吗?”赵梨此刻也紧张起来。涟漪没有回答,一口深呼吸,潜到水里去了,湖面刹时间平静下来。赵梨不敢潜水,只得坐在岸上,耐心地等待。突然湖水仿佛被什么东西劈过一般,激起了大量水花,泡沫一直飞向半空。波浪一直冲向赵梨,停在她脚边,然后退却。赵梨还没有弄清楚事情,一团黑影从天而降,几乎压在她身上。透明的丝巾又一次保护了赵梨,保护的光芒形成一条滑道,让黑影滑落岸边。赵梨发现那黑影是一团粉色的肉块,带着急促的呼吸,一缕灰烟从肉团的另一头冒出来。她好奇地伸出指头敲敲“肉团”,肉团猛地一阵抽搐,马上哭喊声:“哇,饶了我,我不过是路过而已。” “好东西,这家伙居然长着翅膀呢。”涟漪从水中跳出来,跳上那“肉团”上面,用利爪压着它的头,毫不惧怕地显示着胜利者的姿态。“肉团”抬起了头,使劲甩动,试图把涟漪赶出去,可是涟漪太强壮了,任凭“肉团”如何扭动,就是骑在上面不下来。 赵梨现在看清楚了:那家伙长着一副古代恐龙的样子,灰黑色的细嫩皮肤上布满大大小小的白疣,一对巨大而漆黑的蝙蝠翼不停地扇动着,有着一条条环型花纹的长尾摆动起来如同萤光环那么漂亮,二十只弯曲的指头紧紧地爪着岸边的石头不放,看起来煞是可怕,可他的身躯只有马儿大小,可怕的程度就这么被削弱了。“龙?”赵梨不由得说了一句。 涟漪这一刻正想用利爪把猎物撕开,却被赵梨惊讶的话语转移了注意力:“什么?”她停下手,看着对方战战兢兢地继续说道:“它看起来像西方的传说魔物――魔龙,这种东西原来是有的,而且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那魔龙其实是个小孩子,赵梨之所以知道是它发出来的声音充满了稚气:“你放开我,放开我啊。”它趁涟漪不留心,猛地翻身,又让身子在石头上磨蹭,“我正在蜕皮,身子痒痒地,极不舒服。” 涟漪跳下来,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道:“阿梨姐姐,你说这妖怪来自西方,它怎么会说我们的话?”其实这是个赵梨不懂回答的问题,日后涟漪亦向欧阳玲提出同样的问题,那时候欧阳玲问赵梨和小魔龙之间有无接触,然后得到的答案就是:“那就是了,赵梨和小菲亲缘接近,能互相传递力量,这与风镰没有关系,而是龙与龙之间的身体交流。”但此刻,好奇的涟漪没有获得答案。 小魔龙从猎人利爪下逃了出来,仍在对方攻击范围,心底还有那么一些恐惧,又听见白头发的女孩子正与另一人谈论自己,插口道:“你们知道不知道海在哪个方向?我的家本来在接近海边的山崖上,不过前些天我醒来的时候不见了海,找了几天也才见到这么一个小湖泊。你们知道吗?”对于小魔龙的这个问题,涟漪摇头示意,赵梨虽然知道泛舟学校建立于填海区,却不知道自己现在的位置,也答不了小魔龙的问题。小魔龙非常失望,匍伏在石间,露出可怜巴巴的神情。 赵梨上前安慰道:“如果向东南飞行的,可能很快就会看见海;不过我想,你的家应该在西方,但是从这里往西应该没有海,不如跟我们一起走,我想去的地方在海边,或许在那里就能找到你回家的路。”说句实在话,赵梨不说这些空虚的话比较好,多说反而让小魔龙更想哭泣――很快“呜呜”声变成了嗷嗷大哭。 好不容易,小魔龙才停止哭泣,断断续续地介绍自己:“我名叫菲帕图,来自北海。不久前父母和哥哥姐姐要去旅行,原本我也会去的,不过我睡过头了,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走了。我一个人感到害怕,于是按着爸爸之前说的方向飞,才飞那么一点距离就看不见海了……接着我就在这片森林里徘徊。……”不用多说,比起父母的大意,小魔龙菲帕图更担心自己在迷路的时候不能生存,“我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不知道这里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它不好意思地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沉,到了最后这句话“爸爸会担心的”,涟漪和赵梨都没听到。菲帕图说着,俯着身挪动起来,把娇嫩的身体浸在湖水里,避免被蚊子咬。 涟漪见了,有点生气地说,“你为什么要把自己藏在水底?” 菲帕图把脖子凑到两个女孩中间,红着脸低声说:“我刚好蜕皮,皮肤还很嫩,这里虫子多,于是想到水里躲一躲,才刚刚下水你们就来了。”它一边说一边缩小身体,渐渐变成人型;但由于妖力不足,身体虽然变成人型,但尾巴和翅膀还在。而且缩小了的翅膀还在不停拍动,却不能支撑比翅膀大的身体飞起来,还差点儿被涌来的浪冲走。最后,魔龙用那胖嘟嘟的赤红的脸泪汪汪地看两人,惹得赵梨不得不来解围――抱起来。 “变小了,连飞也飞不成了,太可笑了!”涟漪一直笑,这话也是含着泪水挤出来的。菲帕图从涟漪的笑声里感觉到自己的窘态:实在太糟了,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 湖边的打斗很快就结束了,隆明耀明兄弟在远方听到了微弱的声音;耀明不断回头,担心地问:“哥哥,她们真的不会有事吗?” “没事,就算是龙族,那样的小孩子也不是问题。”隆明显得漠不关心。此时的他更在意另外的事情:“又是那陌生的气味。和那叫赵梨的姑娘几乎同时出现的气味,可是这几天它都在跟踪我们,却又保持距离,没有进一步接近。我问过树精们,它们都说没有见到人,连个影子也没有,真是奇怪。……”隆明想着事情,没有注意到耀明正蹲着身子,注视着右边的树丛。只见耀明守了一会儿,突然往前冲去,一阵野兽的嚎叫,树枝猛烈地摇晃,跳出了两个身影:耀明在追着一只通体黑色的獾。隆明斜看了他们一眼,心想:“涟漪的猎食技巧比你好多了。” “抓住了。”耀明倒是很欣赏自己的捕猎.他笨拙地抓住了獾的尾巴,高高举起来。 獾立即抱头求饶:“不要吃我,不要吃我。”正当时候,一个黑色的影子从旁边的大树干后面窜出,抓住獾的后脖子,高高地举起来。耀明被突如其来的事情弄糊涂了,没等看清楚是谁就马上进行第二次攻击。说时迟那时快,隆明突然出现挡在双方之间,命令耀明退后。耀明识趣地听从了警告,目不转睛地盯着“敌人”。()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风之旅程 七 神秘的女士 (ne) ()黑影似乎不怎么在乎隆明的行动,甚至没有转身查看森林居民的动作,而且直接提着獾大声嚷道:“你这小偷,快把东西还给我。”最后三个字眼几乎是吼的,吓得那只獾卷缩身体不断求饶。那黑影背对着隆明,一头黑色的长发和一身纯黑的紧身衣,很突出地显露着女性纤细而娇美的身体;缠绕在身上的黑色丝带也透露着这可疑的女性不是生活在森林里的人类,倒是她背着的长棍与那身装束极不相称;说话的音调也表示隆明没有猜错,那声音又高又尖,最后的吼声,如同超声波一般穿透森林。 隆明双目一直盯着黑衣女士,一边警惕着她的举动,一边观察事情的发展。 那女士见黑獾一动不动,十分生气,使劲地晃动着它那细小的身体。相对于普通的獾,身为妖怪的獾身体比较大,四肢较粗,尾巴略短,身体比较沉重;可是紧抓住它的女性气力不容忽视,黑獾在她手里摇晃就如同投骰子般轻松。 隆明在一旁看也觉得那女性有点可怕了,耀明更是胆怯地躲在哥哥身后。 猛烈地摇晃把许多东西从黑獾的身体里抖出来,大部分是铜钱。女士突然抛开獾,从铜钱堆里捡起一串,又从里面找出一件像镜子的东西,怒气冲冲地说:“稍不注意就被小偷偷走重要的东西,讨厌。”一边说一边擦拭着手中的东西。那只黑獾被刚才猛烈的摇晃弄得头昏目眩,现在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准备逃走。女士却狠狠地一脚踩到它身上,怒气不减:“好家伙,做了坏事还想逃?你把我重要的东西弄坏了,要怎么赔?” “我,我弄坏了什么啊?它们都好好的,怎么可以说我弄坏了呢?”獾战战兢兢地说。 女士狠地把破裂的小镜子摆在獾面前,指着上面的划痕说道:“这不是你干的还有谁?” 獾很害怕,担心小命不保,连忙说:“我、我、我不知道,你饶了我,我给你打工好了。” “啊,打工?本小姐不吃这套鬼话,把你的铜钱全部交给我好了,虽然还差很远。”女士毫不客气地说。 黑獾突然回头抱住女士的脚,嚎哭着乞求:“不要啊,你不让我打工还债而把钱全部拿走,那还不如要了我的小命算了。” 女士又一次拎起獾,冲着它那脏乎乎的脸喊道:“我不要你的命,但也没有说不让你帮我打工,我先把你的铜钱全部拿走垫付债务,你慢慢打工还债。” 女士的行动使隆明完全不能插手,但见对方如此激动,隆明插口道:“喂,那位女士,我也算认识这只獾,它是之前在南方的人类村镇里溜达的家伙,偷了不少值钱的东西,正被人类追杀。大概就是这个原因才跟着我到这片森林里来……”隆明打算说“你不要这么折磨它,怪可怜”之类的话,试着趁机与女士交流,这一招挺奏效的。 神秘的女士不但没有对打断了耀明的猎食活动感到抱歉,听见隆明为一只“小偷”求情,不禁冒出怒火:“你是帮凶还是隐瞒者,白灵犬的少爷?我可要说,这家伙不值得你赌上自己的名誉,你没有必要袒护它。”微弱的光线下,那名叫黑鹤的女士优雅地站起来,精致的脸庞像水墨画里的仕女,没有丝毫的俗气,半明半暗的世界让她的妩媚更奇异。 隆明一愣,无法驳斥,只得道:“你说的也是。……你是赵梨的朋友吗?” “不,赵梨并不认识我黑鹤,她只见过我的主人。”黑鹤看见林荫下隆明的窘态,觉得自己的话说得过分,略略舒缓语气,继续道:“我主人希望能看着赵梨成长,但是她身体不适,不能远行,才派遣我来跟随。”后面的话是假的,黑鹤是不想让隆明兄弟知道欧阳玲的计划。 “那你得先告诉我,你是怎么躲过树精们的耳目?”隆明根本不信任对方。 “怎么躲过树精们的耳目?”黑鹤愉快的声音突然变得沉重,比起责骂獾时的那种狂躁的声音,这回显得阴森许多,“我没有隐身,只是大家都看不见罢了。如果怀疑我是坏人的话,你的戒心未免太重了:是为了保护弟妹,可真是个好哥哥。放心好了,我不过是想看着赵梨,如果她有生命危险,我才会现身。赵梨是要离开这片森林,我也一样。” 黑鹤手里的獾不停挣扎,因此没有全面听完两人的对话,却对黑鹤最后的话起了反应。一阵颤抖后,它说道:“那个,我可以带你离开森林,如果事情完了,债务就一笔勾销好吗?” “想的倒便宜,你以为我是那种不吃人间烟火的人吗?要一笔勾销还早着呢,现在没你说话的份儿,闭嘴!”黑鹤半带笑意地命令道,却足以让那只胆怯的獾卷成一团避免遭受更多的伤害。 隆明也不客气,伸出爪子指着那自称黑鹤的女士说道:“看来,你绝非等闲之辈,究竟为了何事而来?”黑鹤疑惑地抬头。“别装糊涂,你身上有大龙王的味道,是父亲大刀‘龙牙’,对不对?” 黑鹤长叹一声,笑道:“隆明少爷,你父亲宝锭先生曾经告诉我你不合适战斗,不过作为战斗的本能还是有的,嗅觉很好。”她轻轻扬起黑色丝带,顺势从里面抽出一把老式弯刀,粗大的刀把刚换成新的式样,锋利的刀刃在斑驳的阳光下闪耀着寒光,刀身光滑如镜,那时重新打磨后的姿态。“隆明少爷,你惦记着你的父亲,宝锭先生如今居住在我家,你要是一直跟着赵梨,过不了多久就能见到它老人家了。不要怀疑,这把刀就是证据。但我不能给你,现在这把‘龙牙’上有我主人的力量,随便给予外人会给对方带来可怕的后果。”黑鹤说罢,举目眺望树冠缝隙间的蓝天,心想:“时候不早了,今天就到此为止。”然后她收回大刀,从背着的铁棍里拿出两件东西,轻轻地放到落叶堆上,说道:“赵梨不认识我,我们暂时不必碰面。这是火引和药膏,隆明少爷,请你把这两件工具转交给赵梨,虽然现在刚过盛夏,晚间的森林对她来说太冷了;要是她因此生病那不知何时才能离开。” “你挺关心她的吗。”隆明如此回敬。 黑鹤道:“主人的命令是绝对的,那女孩相当重要。还有,你究竟打算在这片森林里躲避多长时间?一生吗?难道说你不在乎你弟弟妹妹的未来吗?你是想让他们永远生活在没有‘朋友’的荒芜之地?” 一句话惹怒了隆明,他挥爪攻击黑鹤,但是对方轻轻跳开,逃到爪子伸不到的地方;隆明见此挥剑劈去,吓得獾晕过去了。黑鹤却原地站稳,用两只手指牢牢地钳住隆明的剑,摆出一副蔑视的样子。隆明愤怒地对黑鹤说:“我的命运由我自己控制。” “笑话,你不是听从了你父亲的遗言吗?”黑鹤毫不退让,抓住剑的手缓慢地散发出黑色的烟雾,隆明的剑逐渐失去光芒。见此情形,隆明不得不往后跳开;黑鹤也放手,转身对着隆明,平静地盯着他。隆明生气了:“你究竟是谁?到底知道些什么?” “我的名字叫黑鹤,和那女孩来自同一时空,仅此而已。”黑鹤一边淡然地回答,一边走向旁边的大树后面,声音逐渐微弱,“我可不想在这种地方和宝锭先生的儿子发生争执,要是让它知道,送来一记獠牙和利爪,可不是什么乐事,惹不起啊。哦,对了,赶快找个工匠修理你的剑,被我力量所伤的东西会慢慢死亡;下次战斗前如果不能修好,你的剑一碰到力量就会溶化。”每说一句,黑鹤的声音似乎更远了,但同时声音却像从四面八方来般响亮。 “走掉了吗?”隆明早就从长剑上那深浅不一的伤痕上知道剑受伤了,所以黑鹤带着獾离开现场的时候没有追上去。 耀明一直躲在哥哥身后看到整个过程,这时候他不安地问道:“哥哥,刚才那人是什么人啊?宝锭是谁啊?哥哥的剑又怎么了?”隆明没有回答,收回黑色的长剑,看着落叶堆上黑鹤留下的东西,思索着什么。黑獾的东西不见了。 这个时候,两个女孩子高高兴兴地来到耀明身边,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过的一切。涟漪故意把小龙菲帕图藏在身后,笑着问:“耀明,你知道我逮到什么了吗?” “一条小龙,哥哥已经说过了。”耀明并未能够从混乱的事件中摆脱出来,说话有点含糊。 “猜对了。”涟漪一下子把菲帕图摆出来,说道:“小菲是来自西方的龙哦,你瞧它有蝙蝠翼。” “小菲?别乱改别人的名字!”小魔龙挣脱了涟漪的手,奔到赵梨身边。赵梨轻轻安抚着小魔龙:“小菲是呢称,涟漪只是把你的名字缩短了而已。”又抬头对涟漪道:“别那么对待它了,怪可怜的。” 涟漪不甘示弱:“菲帕图这名字好奇怪啊,叫小菲好了。” “行了行了,小菲知道了。”赵梨展开笑容,让耀明和涟漪都颇感惊讶。 隆明完全没有小孩子们的兴致,冷冷地打量了菲帕图一眼,转而对赵梨发问:“赵梨,你认识一个叫黑鹤的女人吗?”他一开口,在场的都安静下来。 “不认识,怎么了?”赵梨抱着小菲哄逗,听见隆明突然跟自己说话,奇怪地反问。 隆明知道黑鹤没有完全说说谎,便指着地上的东西,说道:“有个叫黑鹤的女人说你认识她的主人,她担心你,给你送来火引和药膏,你自己去()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风之旅程 八 前往殷州 (ne) ()两个女孩子都不知道在森林里发生的故事,都对隆明的话感到莫名其妙。赵梨看着轻放于落叶堆凹陷处的两个“鸡蛋”,想了想,看了看,视线不断地在“鸡蛋”和隆明之间移动,末了,总算鼓起勇气,靠近落叶堆,遥遥地仔细观察两个“鸡蛋”。这两个“鸡蛋”一红一白,表面光滑,没有装饰,非常普通,仿佛剥去外壳就能使用。赵梨小心地捡起红色的“鸡蛋”,却发现它异常轻巧,轻轻摇动,没有液体摇晃的声音。涟漪和耀明好奇地凑过去看看赵梨手里的东西,却完全看不出所以来。转动“鸡蛋”,赵梨好不容易才扭转打开红漆外壳,发现里面是个金属制的打火机头,挺普通的;在壳的内壁上布置了数盏微小的灯泡,没有电线连接,是独立运作还是有其他用处,赵梨没能猜想出来;透过玻璃晶体状的分隔物,可以看见打火机底部那块小型固体金属正散发着蓝色的萤光。“这怎么用啊?”赵梨更应该问的是“这是什么东西”,不过不会有人来回答。当准备盖上外壳的时候,她发现壳的顶端有个凸面镜,聚光的用途非常容易理解。这种设计优点像手电筒,轻巧方便,虽说是个极有用的旅行必备工具,可是整体而言还是个奇怪的“鸡蛋”。 至于另外一个“鸡蛋”,不管是外面里面都没有前一个那么特别:“鸡蛋”拿在手中像拿着一颗按摩球一样十分舒适,打开外壳里面的确只有米黄色的膏状物。赵梨试着在手臂上涂一点,皮肤上的红肿立即消退许多,也不那么痒了。“厉害,这不仅是皮肤膏,也是消炎药。究竟是谁送这种东西给我的?”赵梨在惊讶中用药膏涂满身上的伤口,身体很快就舒畅多了。 隆明此时说道:“事情完了就快走,我有急事要办。”于是赵梨把两个“鸡蛋”收在校服的衣袋里,从涟漪脚边抱起小魔龙,示意可以跟上队伍,这四人就这么离开神秘女士出现过的地方,继续往东北方前进。 在不远的树冠顶上,黑鹤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笑道:“这就对了,拿着那些东西继续往前走,前方的命运在等着你们呢。”在她脚边,黑獾被一条长鞭子绑起来,动弹不得,又不能说话,就这么“呜呜”地吵闹着。黑鹤才不去理会可怜的獾,她重新拿出大刀“龙牙”,对它施加某种力量…… ―― 在乌云笼罩下的高速公路上,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小轿车正高速飞驰。这条东西走向的高速公路在早期是连接沿岸的雄城与其他内陆城市的主要道路,承载了雄城人的梦想,;随着时间过去,雄城早已建成四通八达的道路,数条高速公路和无数支路构筑出网状的城际交通,如今在这条繁忙的公路上,车辆有增无减,一天到晚都川流不息,双向六线的车道几乎不够用,更不用说出现意外。沉闷的车程是这次旅行的败笔,“只要大小姐没有出门的意思那就好”,某人的心思是不可直言,因为病弱少女欧阳玲就他身边。欧阳玲托着下巴,呆滞地看着天空的云朵,满心思虑:“殷州,我回来了。”其实欧阳玲不大愿意回来――殷州,一个令她感到痛苦的名字。 一把沉重的声音打断了这点寂静:“没想到大小姐你会亲自到赵梨家里去,怎么,你放心不下吗?要知道,当初是你派我到那个地方,故意给赵梨一个旁听生的机会。”说话人是司机,身穿整齐的西装,梳着一头涂上发油的蓝色短发,戴着一副轻便的眼镜,看起来像个忠厚的人。欧阳玲没有回答,甚至头也不回,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别多话,罗杰:她今天似乎不大舒服。”坐在驾驶员旁边的是欧阳玲的班主任麦兆聪老师,他低声说话,让罗杰不再向欧阳玲问话。 罗杰却根本不把麦兆聪的话听在心里,再次对欧阳玲说话:“要回去吗?如果下雨,大小姐你的身体可是受不了的。” “不用了,今天不会下雨,乌云很快就会消散。”玲珑般的声音表示着说话人那有意无意的空洞只是表面而已,“罗杰,不用担心,雾舅舅很快就会发现我离家出走,我已先交代去向,我们的动作要快,他马上就到。” 欧阳玲似乎在听,也似乎不在意的样子,让坐在他身边的表哥欧阳护志感到莫名其妙:“真不明白我这个表妹在想什么,特地把宝锭带出来,还要我们跟着去。”话音刚落,白灵犬把湿渌渌的鼻子凑到欧阳护志的手中,轻轻地舔起来,仿佛在说“我听着呢”的样子。 麦老师无奈地插口说道:“你们怎么什么也没有问着?昨天她来要我去做家访,真吓我一跳。话说回来,阿玲小姐很久以前就这么固执任性,……”这话没有引起对方在意,却令麦兆聪自己打了个冷颤,“罗杰,跟在她身边会不会觉得累?” 罗杰虽知欧阳玲不会在乎别人说什么,同样的问题她也向自己提及,要怎么回答是罗杰的事,可他就是不想回答。小轿车在一个分岔路口转弯,进入一条向北的小路。比起刚刚过去的高速公路,这条小路车流小多了,偶尔的连续几辆大车经过已经是难得的奇景,越向北走道路就越窄,一直到了某个小镇道路就中断了,斜斜地冒出一条更狭窄的路来。路口有个小油站,罗杰在那里靠了车,准备加油,欧阳玲趁着空档下车呼吸外面的空气。 油站不远处有座小镇,欧阳玲看了看,便不由得摇头叹气起来:“这里变了许多。”在她的记忆中,这个小地方只有稀稀落落的几间小屋,那是十年前的事情;现在,小镇里少了一些居民,多了一些店铺,高高低低的房子铺得密密麻麻的,看不到绿色的田野,只有远处山头还保持着一点生气,可那么一点树木能对浑浊的空气带来多少改善――确实是变了。 欧阳护志和麦兆聪似乎对这一切并不关心,左右护着欧阳玲,见她看着远处的小山发呆,麦老师问:“别担心,殷州镇赵家的人奈何不了你。”对方没有回答。 殷州镇与其说是个小镇,不如说是个山区小乡比较合适,除了市集附近一带人比较多以外,稀疏的房屋已经表明了这地方的不便。欧阳玲在沉闷的气氛中稍稍动一动,马上引来表哥和麦老师的注意:“感到不舒服吗?” 欧阳玲似乎在压抑着自己的心情:“只不过有点累,自从回到泛舟学校上学后,还是头一次离开学校,第一次坐长途车。而且殷州是个让我感到悲伤的地方,心里不大好受。”她说着,伸手安抚焦虑不安的宝锭:“你也是,远方树林边的门是通往死人世界的阴间大门,对我们来说,那里是‘家’,而非归宿。” 听了这话,罗杰说道:“那也是我们的‘家’啊,大小姐。”其余的人都不说话,“上车,我们要在日落前回到这镇里找地方住。”这话是实在的,无论是欧阳玲还是麦兆聪都不想在殷州度过黑夜。小轿车载客在狭窄不平的小路缓慢前进,不久就到了山上小镇的边沿,罗杰停车查看环境,欧阳玲趁机给罗杰指路,他们绕过市集进入一条更小的泥路,不久这条路也不能通过了,罗杰只好把小轿车停在路旁的小片空地里。“前方已经不能行车,我们得走路去。” 黑色的小轿车不引人注目地进入殷州小镇,并缓缓地停在一片小空地里,四人下车了,白色的狗儿刚离开车子,四脚踩在有点泥泞的路上,随即跑到主人欧阳玲身边,轻轻地碰触一下。欧阳护志立刻跟上来,把宝锭捉住。牵上绳子,留在身边,“不许乱走。”宝锭听见欧阳玲的命令后,乖巧地俯首,静静地跟随。这时候电话铃响了,罗杰听见是自己的,撇开其他人回到小轿车旁去回电话。空地旁的小巷把欧阳玲三人引向了绿油油的山坡,沿着小巷走不到几步,一间与众不同的西式洋房突然呈现眼前,水泥围墙和一道铁花大门成了屋与路的分界,别的屋子就没有这围墙下的庭院。欧阳玲停下脚步,仔细端详起来。“就是这儿了。”麦兆聪看看门牌,没有;但欧阳玲的指示是不会出错,他飞速想想,然后尝试交换屋子的主人。 铁门是虚掩的,一碰就开,可谁也没有进去的意思。这时候,一个约莫十岁的男孩从房子里出来,打量了众人一番,末了说道:“有事到市集找我爸爸。”他一身普通的白衫蓝裤,长着一副清秀的面孔,却给客人带来一种冷漠感,很不舒服。 麦老师上前问道:“你好,请问这里是赵梨的家吗?” 男孩看了看说话的人,见是一副半凶的模样,打了个愣,又淡淡地说道:“本来是的,爸爸说她离家出走,这里已经不再是她的家,如果有人来找的话就到泛舟学校去。” 这话语很不正常,连欧阳护志也听得出来,于是也凑到门前问:“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你和赵梨是什么关系?” “我叫敬平,阿梨是我姐姐,可是爸爸不喜欢她,叫我不要靠近。你们和她又是什么关系?”男孩相当的冷漠,脸上的表情几乎没有流露出变化,看不出他会关心姐姐的事情。 欧阳玲暗暗地为赵敬平感到忧心:“赵晖真不是个好父亲,赵敬平如果一直生活在他身边,可不会培养出什么好性情。唉,时候还早着,得等多一阵子。”()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风之旅程 九 殷州的禁忌 (ne) ()麦兆聪特地与赵敬平交流几句,欧阳玲却已不愿多听,抬头眺望深绿色的山头,感觉既熟悉又陌生。“阴间大门就在那边的山坳。”欧阳玲想着想着,低声自言道,“殷山啊殷山,确如其名――连接人间与阴间的山地。” “你在说什么,大小姐?”对于罗杰的问题,欧阳玲摇头否认,并转身看看麦兆聪。罗杰刚收起电话,想来告诉大家雾舅舅将出门,却是先碰到这情况,就把事情忘了。 麦老师这会儿正补上说明自己来此地的目的:“我是赵梨的班主任,今天来是向她父母说明赵梨失踪一事的经过。” 敬平道:“那么你们还是回去的好,家里不会有人听你们的报告:爸爸出去工作了,在市集的办公楼里;爷爷耳聋,听不到什么;哥哥已经到外国读书了;妈妈早就不在人世,到那扇门的另一边去了。”男孩用眼神指示方向,正是阴间大门的方向。 “学校上次打电话来的时候是你接电话的吗?”麦老师趁着男孩没回头,追问了一句。 男孩回答道:“不,是爸爸接电话的,后来他咒骂了呢,说什么丫头的,伊莉娜的。”男孩说到这里突然停下来了,是罗杰打断了他的说话。后者是怕欧阳玲因为赵敬平的话而影响心情,但欧阳玲早已知晓赵晖的人品,一声不吭地站在原地。赵敬平感到奇怪,问罗杰:“你们这是怎么了?” 罗杰道:“没什么,对了,今天碰到我们的事如果你的爷爷和爸爸问你,你就照直说明;如果他们不问,你也就不用特意去解释。明白了吗?”看着赵敬平那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罗杰道:“你爸爸赵晖不喜欢你妈妈那边的亲人,也就是我们。” 赵敬平听后,大吃一惊:“大哥哥,你知道妈妈的事,是不是?妈妈怎么了?爸爸为什么讨厌妈妈?大哥哥你又怎么知道这些事情?” 一连串的问题让罗杰感到彷徨,是回答还是不要,他心底没有数。欧阳玲看出罗杰的困窘,轻叹一声,接过话题:“赵敬平,那些是你父母之间的事情,与你没有关系,你不必多问。以后我们还有机会见面,那时候自然有人会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你。今天就谢谢你了,回去,我们还有别的事。”欧阳玲微笑着,却掩饰不了脸上的悲伤和痛苦;她没有解答男孩的疑惑,反而催促罗杰离去,并对其他人说:“我们回去,趁那人没有回来之前回去。”关于赵晖,欧阳护志不了解,也不多问,牵着狗儿跟上去;而麦老师向男孩告别后也离开。 回到小轿车旁,罗杰一脸不悦,看起来比欧阳玲更糟。几人没有谈论一句就上车,直到这时欧阳护志才忍不住说道:“这家人是怎么活的,死气沉沉的,好奇怪。” 罗杰不由得叹气道:“大概是赵晖那家伙还未能从伊莉娜的影子里走出来。” “伊莉娜是谁?”护志问道,这是他第二次听到的名字。 欧阳玲低声道:“妈妈,伊莉娜是妈妈的名字,护志表哥你知道的‘爱纱’也是妈妈的名字,‘伊莉娜?爱纱’就是妈妈本来的真实名字。”这是欧阳护志不知道的事情,麦兆聪倒是知道,但他不能说,因为没有授予这种权力。 罗杰暗暗发怒:“别提了,别让大小姐再想起那些事情,她身体那么糟全是那个叫赵晖的家伙害的。” “住口,罗杰!”欧阳玲似乎更生气,用更为低沉的声音命令罗杰。大家一阵颤抖,不再说话,并且把目光投向罗杰。罗杰发现自己多说了不该说的话,现在也沉默起来,背对着两人的目光,轻微地摇头示意;静寂之际,他不知道欧阳玲的下一步,无法启动车辆,于是众人都待着。最后,还是欧阳玲先说话打破僵局:“对不起,罗杰,我刚才想到赵敬平的态度就有点那个……很对不起,我想如果可能应该尽快带走那孩子,归还给他的外祖父。”声音很弱,如果不是因为刚才的变故,众人都沉静下来,恐怕这一刻谁也听不见这缥缈的玲珑声。 “不用道歉,我们不会责怪你的。”麦老师也说话了,僵硬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 车里唯一的少女接着说道:“我想到那地方一趟,妈妈死去的地点那里。”她遥望天空的乌云和地面的绿田,心中涌出的七色感觉无法用言语表达,只得轻轻地呼吸一口,低头沉思。 ―― 殷州这个小镇平常有不少登山者进入,背包和拐杖是常见之物,但出现像欧阳玲乘坐的黑色小轿车倒不多见,是稀客的礼物。这个将近被众人遗忘的世界却并不安宁。其实附近的小镇村庄都惧怕来殷州,他们宁可让殷州赵家的人到自己家里作客,也不愿让女儿嫁到里面去:说到底,阴间大门这名声一点也不好。除此以外赵家还藏着许多秘密,欧阳玲是知道这些的。 小轿车刚进入市集,几个小孩就跑过来围观,大人们倒是停留在远处观望。罗杰想快点到达目的地似乎不可能了,为了不伤及孩子们,他提议下车步行。大家才刚下车,大人们就开始指指点点,狗儿宝锭似乎对人们的窃窃私语特别敏感,张牙咧嘴地表示威吓。欧阳玲和欧阳护志的头发都是金色的,在一片黑色的房顶里十分耀眼;更何况欧阳玲穿着一件碎花连身裙,披着一条素色的半透明轻纱,缓慢的步伐使她看起来很优雅,这怎么能不引起人们的注意。少女走在由罗杰带头的小队中间,四处张望:“这里变了许多,那时候还没有这么多商店呢。啊,连明星海报也进来了。”她指的是悬挂在市集里贴某个小商店门口上的大型照片。 护志故作惊讶地说道:“哦,你也会喜欢这种东西。也是,黄依惠是目前最受欢迎的歌手,年轻又漂亮。”欧阳玲没有反驳,一声不吭地走到市集里,在花店里买了一束菊花,走到出镇的道路旁,轻轻放在路边,低头祈祷。 麦老师不解地问罗杰:“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事让欧阳玲如此不安呢?” 罗杰低声说道:“十年前,伊莉娜还有她的孪生姐姐阿琪小姐在这里遇到车祸,只有大小姐一人活下来了。据说那是至今在这个殷州镇所发生的最严重车祸,十二个人死了,一人生还;由于这里大部分人都有亲戚关系,事实上他们都曾在车祸中失去亲属,因此那件事也成为了殷州镇的禁忌,人们绝少提及。正如你们所见,殷州这里没有几辆汽车也是那场事故的后遗症。如果想到外面的地方,大家都习惯走路下山,然后在下面小镇乘车。” “那件事以后,表妹却失踪了。三年前,我们在阴间大门旁找到阿玲,当时她和宝锭在一起;至于失踪的七年里发生过什么事,她从来没有提过。”欧阳护志补充道。麦兆聪知道欧阳玲的失踪,可从不信罗杰他们不知情,到今天为止。 此时,一位上了年纪的爷爷扶着另一个强壮的中年人靠近欧阳玲一伙人,向正在祈祷的女孩问道:“请问,你是欧阳玲吗?没错,只有你们欧阳家拥有这样的发色。你究竟来做什么?为什么要回来?这里不欢迎你。” 欧阳玲一动不动地冷淡地说道:“没想到殷州也会拒绝外面的人啊,‘妖怪的孩子就应该去死’,这话是你说的。” 此话一出,长者突然颤抖了:“你当时是清醒的?” “是的,你和赵晖的对话我全听见了,那又怎么样,你是否觉得我回来是为了报仇吗?”欧阳玲虽然面带微笑,言语中却有着可怕的威严。 “不是吗?”一把怒吼似的声音从人群里传出。说话的人是个中年男士,横眉怒目,体强力壮,杀气十足。 欧阳玲缓慢地扶着罗杰站起来,冷冷笑道:“赵晖啊,如果我真的想报仇,从一开始你们就活不成了。今天我本来是找你去谈谈赵梨的事,顺便确认一下我担心的事情。”她黯然地远眺森林,“阴间大门对面的气息越来越怪异了,冥界的力量正在迅速衰弱,但还没有到达崩溃的地步,只要阴间大门仍然矗立,还有补救的可能。” “你就是为了这个而来的吗?”长者疑惑地问。赵晖亦忍不住,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欧阳玲长叹一声:“那是我的事情,你们管不着。”说罢,她笔直地往离开殷州镇的方向走去。 罗杰和麦兆聪回头去把车驶来;欧阳护志牵着宝锭正想跟上表妹欧阳玲,赵晖对护志喝道:“等等,那狗是妖怪,殷州这地方不容许这种东西存在,把它交给我们处理。” 原来大家刚才一直只注意着欧阳玲而忽略了宝锭,赵晖这么提起,众人才想起来。罗杰此时刚好经过赵晖身边,伸手抓住赵晖的衣领,沉着气说道:“你不要太逼人了,大小姐今天心情不好才勉强应付,你们根本不知道她的可怕之处。还有,宝锭活着的时候的确是妖怪,可是如今它是冥界的东西,是死者,你要是攻击它,没命的会是你。”然后回头大声喊道:“护志,快去带宝锭跟上大小姐,我和麦老师随后就来。”说罢,罗杰才放手继续前行。 赵晖在殷州是个霸道的家伙,根本没有人能“敌”得过。不过罗杰才不去理会赵晖的身份,根本不会给对方反击的机会。赵晖已经抓住罗杰的手腕,想甩掉对方,可罗杰纹丝不动;赵晖大吃一惊,暗暗发力,仍旧无效。()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风之旅程 十 铁匠青鼎 (ne) ()赵晖不是罗杰的对手,非常明显地:不管赵晖如何动手,罗杰纹丝不动,纤细的手腕如同无数丝线编织的绳子,坚韧而强大,无法撕裂。赵晖终于放弃反击,罗杰也松了手,两人互相对峙,谁也不说话。此刻,远方的天空出现一个黑影,随之而来是沉重的轰鸣声,然后平静的空气变得狂躁。一架乌黑发亮的中型直升机急速飞来,从上面的标志看来,是雾舅舅前来接回欧阳玲。罗杰见后,暗地里想:“你来得真是时候。”他轻轻地哼了一声,也不瞧赵晖咬牙切齿的模样,径直走向小轿车。 欧阳玲看着直升机在空中盘旋,并不觉得意外,反而退后腾出牌坊前的空地。飞机找到合适地点降落,里面马上就有人出来冲到欧阳玲身边:“好啊,居然背着我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瞧瞧你的样子,又黑又喘的,快回家。”来者还是一头金色短发,方方的脸和护志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多了一点成熟感,此人正是欧阳雾,欧阳护志的父亲,欧阳玲的舅舅。 暮色中,一辆黑色的小轿车渐渐远离殷州镇,车子里只有罗杰一人,其余的都上了直升机。 此时,在飞机里,欧阳玲躺在吊床上,不听雾舅舅的怨言,也不看他的忙碌,只迷惘地看着黑暗的舱室。麦兆聪终于忍不住向欧阳玲发问:“你所说的阴间大门对面的事是真的吗?” “不是对面,那边的事情我暂时还不能确定;我能确定的是殷州的气息发生了变化。”欧阳玲眺望西方橘红色的太阳,淡然说道:“十年前殷州镇里有两股气息――灵界的和冥界的;可是现在冥界气息相当微弱,阴间大门也出现裂痕了,崩溃的征兆已经呈现了,我们还剩下多少时间呢?” “你还会回去吗?”欧阳护志问。欧阳玲沉默了,一直没有没有回答。众人见情况不妙,立即凑近查看,原来虚弱的小姐已经陷入昏睡状态,平静的脸庞上浮出丝丝的倦意。雾舅舅见此,要求大家离开欧阳玲身边,并且给她输送氧气;此时此刻大家只好服从医生的指示。 ―― 赵梨跟随着隆明三兄妹在森林里步行,气氛沉闷:自从遇到那个神秘女人黑鹤,隆明变得更加沉默,几天以来都没有对其他人说过一句话。赵梨、涟漪和小菲都不知道事情经过,耀明又不大会说话,把事情弄得像团烟雾似的,赵梨见此也不便多问,默然地跟在隆明后面。活泼的涟漪最忍受不了这沉闷的气氛,走着走着突然想到了什么,悄悄地凑到赵梨身边问:“那两个‘鸡蛋’怎么样?能用吗?” “鸡蛋?你是说这两个东西,”赵梨从怀里拿出黑鹤留下的东西,“是打火机和药膏,托它们的福,手脚上的伤疤都消失了,晚上能取火照明,也吃上熟肉,虽然味道不怎么样。” “不过这两个‘鸡蛋’都很厉害,只要转动几下,连半湿的树枝都能点着。”耀明已经见过赵梨使用,仍然感到惊奇,很想知道“鸡蛋”是怎么做的,但是赵梨一时间也答不上。 涟漪听了很不高兴地喊道:“人类就只会发明这种东西。” 赵梨回头看看落后队伍的耀明,又对涟漪道:“这不是人类发明的东西,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东西,连类似的都没有听说过。发明这种东西的人绝对是隐世天才,或者说是外星人。” “外星人?”涟漪和耀明迷惑地问,“那是什么东西?”赵梨却无心回答,想找个话题转移他们的注意,却又找不着。 正当是时,隆明说话了:“我们到了。”三人便不再说话,看着隆明绕过山腰的大石头,走进阴暗的山洞,他们也跟上去。一只灰色的大山鹿让隆明经过洞口后,用整个身体挡住山洞,不让紧跟在隆明身后的赵梨进入。山鹿俯首瞪眼,仿佛在说赵梨这个人类不能进入。赵梨处境尴尬,石头和山体之间只有一条狭窄的小路,耀明涟漪又在身后,令她进退不得。隆明淡然地命令:“放她进来,留在外面太危险了。”大山鹿这才乖乖地让路,看来它相当尊敬隆明。 赵梨战战兢兢地从它身边经过,最后看到鹿的巨大影子把洞口的光线全部遮挡了,才稍稍安心。山洞很暗,赵梨不得不用打火机点火照明,免得落单。隆明一直在前面带路,在山洞狭窄的通道左拐右转的,不久就前方就出现了明亮的火光。赵梨很快就发现,火光来自一个巨大的洞穴,四壁布置着大大小小的火把,把本来漆黑的地方照得一片通明。 “你们兄弟俩还真是心灵相通,隆明少爷。”沙哑的声音仿佛从地底冒出来,赵梨不禁浑身发抖。只见烈火中一个比赵梨大一倍的巨兽出现了,它长着一副牛脸,头顶没有角,鼻子上也没有环,表示着他没有人类的主人;肥大的躯体和细长的四肢显得很不相称,如果它一直坐着,赵梨会觉得牛头怪是不会走的野兽;但现在它正向隆明靠近,张开十指行礼。 隆明带点儿怒气道:“别说得那么亲密,我和他已经很久没有碰面了。再说他最近来找你,我知道,这里还残留着他的气味,麻烦的家伙。” “那也没有办法的啊,他是宫殿的守门人,这是工作,武器常常损坏也是正常的。不过呢,没有合适的武器在手也挺难为他的。”牛头怪说着两目稍稍移动一下,注视着众人,发现隆明身边多了一个人类的女孩,却一点也不惊奇,平淡地说了句:“你们好,可爱的小犬们。你好啊,姑娘。” 赵梨怯生生地向对方打招呼,可是牛头怪没有打算再说其他的,只顾着回头和隆明谈话:“隆明少爷,你这次来也是为了你腰间的‘黑白双子’?” “青鼎,告诉我,‘黑双子’现在怎么了?”隆明把黑色长剑那出来,递给牛头怪。 牛头怪青鼎还没有接住长剑就说道:“声音太浊了,似乎比你哥哥那件更麻烦。”说着拿起剑仔细端详,好一阵沉默后才抬头说道:“请跟我来。”说罢,青鼎转身往回走,到大地毯上坐下,也请其他人就坐,然后继续对隆明说:“隆明少爷,‘黑双子’表面的伤痕不大要紧,但整个剑身正在融化,你究竟和什么人战斗过?”隆明把他们遇到黑鹤一事和盘托出,赵梨等终于有机会完全了解事件。青鼎摇摇头,长叹一声:“我可以告诉你,要是再迟一步,‘黑双子’就不复存在。是冥界的瘴毒,原本只会伤害没有躯体的灵魂,对活着的东西没有害处。可是你的剑是被它所伤那就表示对方是冥界皇族的人,只有他们有这种能力。” 赵梨完全不明白青鼎的话:“冥界的皇族?” “如同字面上的解释,冥界是我们这些妖怪死后的归宿,而冥界皇族则是统治冥界的家族,是不为活着的生物所了解的家族。”隆明解答了赵梨的问题,然后回头问青鼎:“你是妖怪里有名的铁匠,告诉我‘黑双子’还有救吗?” “有,我刚才用火烤过了,至少瘴毒不再蔓延;但是治好需要时间,给我七天把瘴毒全部清除,到时候还你‘黑白双子’。” 隆明问:“‘白双子’也要留下吗?” “你的双剑是一体的,要治疗的话最好还是一起来比较稳妥。”青鼎诚心回复,隆明只好照办。青鼎接过长剑,不经意地抬头舒展时,瞥见赵梨脖子上的丝巾,突然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它从远处观看了一阵子,又向前靠近端详一会儿,末了更接近赵梨仔细查看。青鼎这种做法对女孩子来说是不尊敬的行为,没等赵梨说话,它好奇地问道:“这是你的围巾吗?” 赵梨早就因为青鼎的奇怪行动弄糊涂了,胡乱回答:“是,是的。” “能让我看看吗?”铁匠牛头怪青鼎伸手请求赵梨答应。 赵梨虽然莫名其妙,却不得不说实话:“对不起,我曾经尝试拿下它,但不成功,只能这么戴在身上。” 青鼎点点头,若有所思,然后说:“可以让我试试吗?”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赵梨,使她不好意思地低语:“可以。” 牛头怪伸出细长的指头插入丝巾和皮肤之间的空隙,轻轻一挑,丝巾缓缓滑落了。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丝巾,因为脱离赵梨的刹那间,它变成了一把带着长链的镰刀。赵梨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身上居然带着这么一件武器,顿时吓呆了。三个小孩凑近观看,火光下所见的镰刀闪闪发光,把山洞映照得更明亮。青鼎仔细端详,好一把镰刀:金属的长柄一头镶嵌着双刃弯月型长刀,另一头连接着长铁链,末端是带刺钩的金属环,整把刀都可以说是完全的武器,无论是应战还是防御都是绝佳的上品。“太厉害了,这是传说中的风镰。”青鼎感叹道,“姑娘你是在哪里得到它的?” “传说中的风镰?”不仅是赵梨,连隆明三兄妹不约而同地说道。小魔龙菲帕图年纪条小,听不懂青鼎这些话,对于他来说那是太深奥。他张眼看看赵梨,只见对方满脸惊愕,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小菲知道即使问也是没有用。 青鼎把风镰还给赵梨,见她依然困惑,只好解释道:“其实我也只是从祖先代代口传的故事中听说过:很久以前,神的使者用风镰守护了这个世界的故事,口传中的风镰形态和眼前的这把完全一样,但只有那些传说还不能确认。对了,姑娘你能说说你是如何得到它的?”()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风之旅程 十一 隐居者 (ne) ()既然牛头怪青鼎发问,赵梨只好把转校以及遇到欧阳玲的事说一遍:“这条丝巾是欧阳玲给我的,到现在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青鼎听罢,不发一言。隆明回忆起与黑鹤见面时的情形,大致猜到她口中的“主人”就是“欧阳玲”,并说道:“这么说来,你是被利用了。” “利用?”对于隆明的话,青鼎倒不同意:“不,如果是利用,那应该是有更明确目标才对,可是那个叫‘欧阳玲’的人只是‘送’出风镰而已,没有表明目的。” “所以才说是利用。”隆明平静地说道,“我之前遇到和赵梨一起前来的人,至今她仍在跟踪我,而且她手里还有‘龙牙’……” “龙牙?那把大龙王陛下送予你父亲的刀?”青鼎兴奋地问道。 隆明忽然觉得自己多说话了,眉头一皱,补充道:“那是跟父亲一起失踪的武器,好像重新打磨过了。……那个叫黑鹤的神秘女人说父亲在她家里,‘只要我跟着赵梨走,一定能再见到父亲’,她是这么说的。这个目的如果不够明确,那还能说什么呢?” 青鼎想了想,又问:“隆明少爷,你知道风镰的事吗?”对方摇头。“风镰是神圣之物,由于力量过于巨大而被施加了诅咒――传说中风镰只容许风之使者和拥有‘神石’之人握于手中。所以那个‘欧阳玲’是持有‘神石’的人,而这位姑娘就是风之使者。不会错,你身上有风包裹着,那就是你身份的证据。”后面的一句话是对赵梨说的,但青鼎还是在跟隆明说话,“可是隆明少爷,我觉得你应该去和黑鹤说说话,不然提心掉胆的日子又要降临到你身上。”隆明不说话反驳,沉默不语。青鼎见是如此,转身对赵梨道:“风镰是强力武器,绝非普通人能驾驭,你最好学学如何使用它。”青鼎一脸正经地对赵梨鞠躬行礼,然后把风镰还给对方,“这东西我不能保管,请你取回去。” 赵梨取回风镰,铁刃瞬间恢复成丝巾模样,紧紧地缠在赵梨的脖子上。赵梨轻轻摸着丝巾,略带怯意地问铁匠:“那么我该怎么做呢?” “先说明一下,我可不会教你什么的。”隆明说道。 青鼎看见赵梨望着隆明发呆,摇头示意:“姑娘你别为难隆明少爷,他本来不大擅长使用武器,‘黑白双子’也是因为他父亲见他那副模样才特地让我铸造的。说来,隆明少爷也不懂得如何教涟漪和耀明使用工具,那两个孩子今天还是半吊子呢。”青鼎说到这里,涟漪和耀明都张大嘴巴,无话可说;被别人揭露缺点怎么说也不是件舒服的事,隆明则怒气冲冲地瞪了牛头怪一眼。青鼎故作镇定地说:“我有个好提议,距离这里不到一天路程有个叫长坡的地方,在那里有一间很小的草堂,我朋友百清道人现在正在那里修行。他擅长使用武器,或许能教你一点有用的东西。” “那个,没有问题吗?我们就这么去找他。”赵梨担心地问道。 隆明稍稍收敛了怒火:“没事,百清道人也是我朋友,只是没想到他会来这里修行而已。” 涟漪听到百清道人这名字似乎兴奋得不得了:“好啊,百清哥哥也来了,他会给我们好吃的点心。” “喂,涟漪,你脑袋里就不会想点别的吗?”耀明大声喊道。 小菲摇摇尾巴,问赵梨:“那个百清道人真的会给我们好东西吃吗?” “不知道,我遇到他们三个的时间比你早不了多少。”赵梨耸肩摇头表示无奈。 青鼎回头对隆明说:“隆明少爷,你也去,待我修理好‘黑白双子’就亲自送过去。” “那就别晚了,你总是拖延工作。”显然隆明仍在生气。 青鼎笑道:“哎呀,你是例外的,是你父亲的指示,也是陛下的意思。”青鼎的笑太虚假,话也说得不妥当,隆明听了,心底起了一阵寒风似的冷意。“不过呢,刀也好,剑也罢,都需要用心铸造,不能偷懒。” 赵梨发觉这边随着青鼎的声音越来越轻,隆明的脸色却越来越深沉,那边两个孪生兄妹的对话越来越偏离正题,自己倒有一种离这些妖怪们越来越远的感觉。末了,在赵梨发呆的时候,隆明发话了:“不要磨蹭,快跟上来,我们要赶路。” “是。”这些孩子爽快地应答道,向牛头怪青鼎鞠躬到别,尤其是赵梨,她好好谢过青鼎才转身跟随隆明离开山洞。 紧贴浓绿的森林树冠上空,一对又长又大的蝙蝠翼在使劲拍动,是小魔龙菲帕图:“为什么这次要飞过去喔,而且还要我背着人类飞?” “这样比较快啊。”涟漪乐意见到哥哥快速移动,兴奋地在树冠顶上跳来跳去。每天跟着赵梨走路使得活跃的她无法释放多余的精力,难得的机会,涟漪并不认为是赶路,而是一场追逐游戏,在耀明和小菲之间不断更换追逐对象。这可惹恼了隆明,吆喝责备的话语是少不了的,但赵梨发现涟漪根本不把哥哥的话放在心里,一直笑眯眯地敷衍过去。 “好了好了,别再为我吵架了,都怪我无能就是了。”赵梨坐在小菲背上,苦笑着劝道。不过她私下里很不好受:小菲新长出来的鳞片已经发硬,没有马鞍垫着,双腿不断被鳞片折磨,流血不止;尽管如此,赵梨不想在这种时候招惹隆明。 一阵沉默过后,一次短途飞行,穿过森林树冠,眼前一片倾斜的草地出现在森林边缘的地平线。草地逐渐扩大,能见到更远处的树林;一条河流横穿草地**,河对岸是低矮不一的山群,山里飘出了丝丝白烟,像是有人住的样子;放眼眺望广袤的天空,一片晴朗无云,叫人心旷神怡。赵梨正醉心于这宽阔的景象,低头俯视草地,但见一间若隐若现的草堂孤零零地立着,如同来自世界之外的不和谐之物。兄妹三人跳下树冠,小菲载着赵梨缓慢降落,但一个不稳摔倒了。耀明走过来问:“没有受伤?” 赵梨差不多习惯这种生活,忍痛站起来,说道:“还好,我们走。”说罢,抱起伏在地上一直喊痛的小菲,跟上大队。 没走几步,两个穿着道袍的年轻道人走到隆明跟前,挡住去路:“你们是从森林那边过来的妖怪,这里是人类的居所,决不让你们前进一步。” 隆明冷笑道:“百清道人也算人类?” “不许你说百清道人的坏话。” 两人正要作势攻击,后面一把拂尘打过来,“你们两个想对我的老朋友干什么?”只见一个打着磕睡的道人漫不经心地摆弄拂尘,对隆明说道:“好久不见,隆明,别来无恙?”两个年轻道人看到师傅和隆明说话就乖乖站到一边,听候吩咐。 涟漪轻步绕到他们身后,搂着百清道人的脖子,调皮地说道:“好久不见,百清哥哥,这次有什么好东西给我们啊?” “涟漪你就喜欢吃啊玩儿的,哎呀呀,放手放手,你变重了。”百清道人好不容易从涟漪手里解放出来,喘着气,继续说,“你们一点都没有变,进入森林快三年了,还是那副死模样。” 这是隆明今天第二次被人稽落,他苦笑着道:“你倒是变了。收了两个徒弟就在这种地方隐居,不想继续做游云野鹤到处流连了吗?” 此时,带着新伤的赵梨和陪伴她的耀明也过来了。百清道人瞥了赵梨一眼,心想这个人类女孩有点怪,却不动声色地继续和隆明谈话:“怎么会呢,他们不过被我那些江湖朋友拜托照顾,总不能带着这样的小鬼到处跑,只好住下来咯。说起来,你也收留了某个人啊。”最后的话就是对准赵梨而说的,百清道人这么做是向隆明打探那女孩的身世。 “来得正好,我正想着把这女孩交给你了。”隆明明知老朋友的意思,却不想在这里说明白。 百清道人马上耍手摇头:“等等,隆明,别这么来个突然袭击,你不把事情说清楚我可不接受。”两人耍闹起来,那两个小道人莫名其妙地站在一边,看了看涟漪,又看了看赵梨,他们在说谁啊?百清见隆明没有走的意思,说道:“来,到草堂里去再说。”于是一伙人走入小巧的草堂,坐下细谈。百清道人从里间拿出一个黑盒子,递给小兄妹,说道:“这是南方的果脯,不久前朋友送的,你们吃。本来想给你们带点礼物,可是我在这里已经隐居了一段时间,没有多余之物,下次再给你们。”耀明和涟漪接过礼物,高高兴兴地拿到手里,准备到门外去;赵梨把小菲递给涟漪,自己不吃也不走。“怎么,不舒服吗?”百清道人关切地问。 赵梨腼腆地说道:“不,只是觉得能重新回到人类的聚居处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种感觉。”确实如此,赵梨看着这个相当简陋的草堂,心里涌起了波涛似的怎么也不能平静。 百清道人转向隆明,问道:“这女孩怎么了?她是怎么跟着你的?” 隆明把事情始末都说一遍,同时也把牛头怪青鼎的嘱托说予百清道人知道,末了补上一句“所以才把她交给你。”隆明对百清道人表示千万个放心,惟有那两个道人实在叫人不安,不时往他们俩那里张望。 百清道人并不在意隆明的担忧,想到风镰的事,笑着说道:“我倒很想看看传说的武器是什么样子;也好,反正现在闲着没事干,试试她的实力()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风之旅程 十二 风的眼睛·开眼 (ne) ()午后阳光的热力逐渐退却,有人在草堂外面竖起了一对高木桩,木桩露于地面的部分比人还高,之间相隔着十米距离,上面能站人,不仅仅能站立,还有些空余位置:这是百清道人的意思,特地让两个徒弟唤儿、齐儿准备的。他们俩还在忙碌的时候,道人就让赵梨休息,自己继续和隆明交谈:“你的感觉依然那么灵敏,注意到了,那两个孩子。” 隆明点头低语:“啊,那两个小鬼真让人不舒服,相比之下赵梨的感觉好多了。” 百清道人左右顾盼一下,凑到对方耳语道:“隆明,他们是赵百翔派来监视我的家伙;那些人兜圈子以为我不知道,谁知弄两手就全明白了,那两个毛孩对我来说还嫩着。话说回来,赵梨虽然是姓赵的,他们却不认识,感觉总有点奇怪。”百清道人细心地观察着这个带着丝巾的女孩,若有所思。 赵梨走到他们身边,问:“他们是赵家庄的人么?对不起,我本来不是住在这里,所以不知道。请问赵家庄怎么了?你们似乎与赵家庄不合。”百清道人对赵梨听见自己的话感到惊奇。 “赵家庄的人讨厌妖怪,更以消灭妖怪为目的四处活动,对于普通妖怪来说是群危险人物,对耀明和涟漪而言也是威胁。”隆明表面看起来很平静,心里却盘算着下一步行动。 听了百清道人和隆明一席话,赵梨不禁想起自家:“请问,赵家庄是否是在殷州镇?” “没有听说过殷州镇这个地方,殷山倒是有的;赵家庄和殷州镇有关吗?”百清道人疑惑地问,眼睛一直大量着这女孩。 赵梨进一步问:“那么那座殷山是不是有阴间大门吗?” “的确是有的,而且赵家庄就驻扎在殷山不远的地方。”百清道人对于赵梨的提问感到奇怪,“你怎么那么在意这种事情?” “我的家虽然在殷山阴间大门的旁边,但是我们家的人十分讨厌妖怪,据说最后一只妖怪在我出生前不久被我父亲消灭了,说不准赵家庄的人和我家是有关系。”赵梨此话一出,隆明和百清道人都沉默了,草堂里一片寂静。多天以来,赵梨一直在思考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最后得到这么一个结论,但是她不曾知道的是赵百翔恰恰是殷州的开创者,她本人的祖先。 时正日落,火红的阳光从西方的地平线穿过草堂简陋的门口落在耀明和涟漪身上。涟漪正抓着小菲在玩,突然看见唤儿、齐儿从南面的草地归来,想必是百清道人要办的事已经办妥了,丢开小菲跑到哥哥身边。草堂里的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百清道人请隆明一伙人吃饭,暗暗吩咐赵梨不要多说话;赵梨答应了,整个晚饭时间她都安安静静地待在一旁。 日落西山,星辰浮现。在森林浓密的树冠下和在空旷的草地上观看满天星光的感觉是完全不能相比的事。赵梨所在殷州虽然不是灯火通明的城市,然而远处繁华都市的灯光仍足以遮挡星光,但这个时代只有农家些许烛光,几乎与星光无异。“好美,整个天空都是星星,太不可思议了。” 赵梨的感叹引来了涟漪的笑容:“今天是初一,没有月光,天上才会有这么多星星。你的家乡不能见到星星吗?” “不,能见到,但没有这么多,太漂亮了。”赵梨仍然仰视夜空。 “现在不是观星的时候,我们到木桩那边去。”百清道人叫另外两个道人整理好草堂里的事务后,悄悄地靠近赵梨和涟漪。由唤儿、齐儿拿着火把在前面带路,一行七人很快就到达木桩旁:木桩大约是三人合抱的直径,两人高,在黑夜中看起来像巨人一般可怕。百清道人让唤儿、齐儿把赵梨推上其中一个木桩,又说:“你们和隆明到远处待着,把火灭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许过来。”唤儿、齐儿照做,百清道人轻轻一跳,跃上木桩,在黑暗中对赵梨喊:“姑娘,你准备好了没有,我要用箭攻击。” 话音未落,“嗖”的一声,仿佛有一支箭从赵梨脸颊旁经过,吓了赵梨一跳,不自觉地抓紧了脖子上的丝巾;然后更多声音响起,赵梨却什么也见不着,想躲却没有退路。 试图从赵梨的角度看这次测试是徒劳的,隆明三兄妹倒是可行的方案:百清道人不断挥动拂尘,无数看不见的箭就这么飞向赵梨,赵梨连招架的份都没有,团缩着身体想要把伤害降到最低。隆明看得出百清道人的箭是故意躲开赵梨攻击的。赵梨开始求救,百清道人却喊道:“你已经没有退路了,如果掉下去必死无疑。” 赵梨就这么停一停,一支箭划破衣服,身上的东西都掉出来了。漆黑中,赵梨看见从大蛇那里得到的小球发出雪白的荧光,在倾斜的木桩上滑动。一种无形的冲动驱使赵梨伸手取回,但她不知道脚下的木桩大部分被射穿了,不能承受突然的重压,一下子跨下去。这种时候,百清道人再有一箭飞到赵梨面前。本能使赵梨抽出丝巾,风镰的刃挡住了箭;赵梨却仍随着倒塌的木桩往下掉,她惊慌大叫,突然一阵狂风把木桩的碎屑吹散,使得赵梨平安着地。 “百清哥哥是否太过分了,阿梨姐姐根本不能抵挡。”涟漪对哥哥说道,隆明不语,她也不再说下去。 百清道人暂时停止了攻击,等待赵梨的反应。赵梨喘着气,一手紧握小球,一手抓起风镰,转身面向百清道人,摆出准备抵挡的姿势。百清道人看到赵梨的姿势明显与刚才不用,思量着:“原来如此,难怪隆明无法教导她,正如青鼎所言,这女孩的能力一点都不简单。和我、和隆明、还有赵家庄的都不一样。”为了解释心中疑虑,百清道人再次挥动拂尘,一支箭飞出。箭没到,声音也没到,赵梨却用风镰奋力一砍,又是一阵狂风,把箭和百清道人脚下的木桩劈成两半。百清道人一个翻身,稳稳地落到赵梨身后;赵梨随即回头看着他。百清道人收起拂尘,哈哈大笑:“你好像已经看见我了,风的眼睛,真是厉害。”赵梨愕然,不知应对。“够了,今晚的测试已经完了,我大概了解了你的力量。不过有这么好的武器却不会使用,真叫人失望。这七天我要好好教导你,你的力量太强了,如果放着不管的话,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受伤。”百清道人并不理会赵梨的利刃,转身向隆明等人走去。 隆明见百清道人收起武器,走过去:“你接受教导赵梨了,百清?” 百清道是,见赵梨转头看隆明,又问她如何看周围。“唔,有一点儿。大家身上好像在发光的样子,虽然很朦胧,颜色也有点不一样,可是很清楚。”赵梨一边怯怯地回答,一边慢慢地收起了已经化成丝巾的风镰。 “这就是你的力量――风的眼睛。”百清道人说道,“我以前去过的地方也流传着有关风镰的故事,多少知道一点点。” “你可以看到风的移动吗?”欧阳玲曾这样问赵梨。当时赵梨的答案是不能,现在已经不一样了。自从拿起了风镰,赵梨隐隐约约地看见风在眼前不断飘动,为周围的景物铺上一层薄纱。现在她问:“什么是‘风的眼睛’?” “风的眼睛,顾名思义就是能够看见风移动的眼睛,据说只有顶尖的使风之人才能真正看见。自古以来,无论是活着的还是死去的,拥有风的眼睛之人屈指可数,而赵梨你是我第一个碰到的拥有者。”百清道人事后对赵梨说了此话,“话虽如此,你对于力量的控制实在太弱了,要知道拥有风的眼睛就意味着在使风之人里有着无人匹敌的能力,以你现在的实力确实不相配。”百清道人姗姗述说,赵梨点头应和,“今天到此为止,你先休息一晚,训练明天开始。” 翌日,赵梨面对着早晨的阳光,振奋精神问打着磕睡的百清道人:“从今天开始我就要进行训练吗?”赵梨左顾右盼,发现了缺少的东西:隆明三兄妹和小菲都不在。她关切地问道:“隆明他们呢,怎么不在这儿?” “去打猎了,隆明大概因为你已经托付给我的缘故,所以去找玩具给弟妹。虽然不大会教他们俩,但是隆明还算是个好哥哥。”百清道人拍拍脸,试图让自己清醒点,“唤儿、齐儿都去干活了,这里只有我们。好了,我们修行去。”赵梨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爽快地应答了。 唤儿、齐儿到河边打水。唤儿对齐儿道:“你看到那个叫赵梨的女孩了吗?她居然和我们的老爷同姓。” “啊,我知道。不过整个赵家庄都没有人叫赵梨,不过这年头大家闺女能到处跑还真是稀奇。这点事要通知老爷吗?”齐儿一边干活,一边说。 “我已经放了一只信鸽,你要是奇怪我怎么独断独行,那是因为那个女孩拥有一件奇怪的东西。”齐儿放下手中水桶,愣着往唤儿那里看。唤儿没有抬头,而是一边挑水一边冷静地说道:“你也看见了,昨晚她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颗珠,对?”齐儿暗暗道是。“虽然昨晚很暗,看不清楚,但那颜色和形状给我的感觉让我相信它就是赵家庄一直在找的‘神石’。” “啊?赵大少爷的‘神石’?真的吗?”齐儿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唤儿的话。 唤儿耳语道:“我也不敢确信。‘神石’本来就是赵家庄的秘宝,绝不轻易拿出来,更不容许外人观赏;而且据说‘神石’离开赵家庄已经有一段时间,要确认需要赵家庄的大人物才行。”\);()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风之旅程 十三 病弱的少女 (ne) ()一只花色的信鸽飞过布满云丝的天空,隆明远远地望见它掠过划破天空,却不做任何动作。另一方面,黑鹤也看见了,漫不经心地低语:“赵梨所在的草堂似乎有什么动作。”她想了想,对身边人说道:“龙牙,你好好看着这打工的家伙,我去跟着那只鸽子。”说着,黑鹤放下背上的铁棍,从里头拿出另一件略小的铁棍,继续道:“这你拿着,如果有什么突发事件就发信号,行动方面你看着办,记住主人的话千万别让他们伤着。那我走了。” “等等,主人,我怎么办,要是有什么万一的,我的钱啊!”獾对着黑鹤逐渐离去的背影不断嚎叫,不过黑鹤像没听到一般,消失在茫茫的空中。 “你就只知道钱,讨厌的家伙。”龙牙冷漠地说,“你要是喜欢钱就自己去找;黑鹤不在,你只要在我可知的范围内就行了,我才不理会你去做什么事。”他背起铁棍,跳下树冠,白色的身影在墨绿色的森林里飘过,留下一条漂亮的痕迹。獾听了龙牙的话,一阵窃笑,转身溜之大吉。 黑鹤追踪鸽子,东行飞过延绵的山林,这一带的山林不像赵梨前行的森林那么浓密,树木稀疏排列,一条条小路延伸到被空旷的村庄,还有几个荒废的小村,远处的城池还有一点点硝烟的痕迹。鸽子绕着城池周围绕圈子,最后在城池外的一个营地降落了。黑鹤也跟着降落,无声无息地从士兵身边穿梭,找到那只已经被人捉住的鸽子。士兵把鸽子交给长官,长官取下信条一看,上面写着:“‘神石’有线索,请速确认。” 那长官眉头紧皱,把原本已经凹凸不平的脸皱得更难看。他想了好一会儿,叫来身边一个文官吩咐道:“文崔,你秘密去找唤儿,确认此事,快。” 文崔是个步入老年的瘦书生,在营地里做事,长官吩咐道当然不能推辞:“赵老爷,我这就去。”于是收起了信条,带着一名士兵乔装出营了。 整个过程都被黑鹤一点不漏地窃视了,而后她在文崔离开后观察了坐立不安的赵军官一会儿,也就悄悄离开;回去的路上,又赶上了文崔二人,于是又到他们身边观察。“草堂里居然出现‘神石’,看来监视与妖怪有亲密关系的百清道人是没有白费工夫了。”文崔奸笑着自言自语,并没有察觉窃听者。黑鹤听罢,不由得心中叫苦:“赵梨。”此时毫不知情的赵梨在百清道人的指导下练习。 ―― 温暖柔和的阳光穿过薄薄纱帘,映照在洁净的病房里,透露出淡淡的银白的美。白灵犬宝锭懒散地打个哈欠,翻身睡去了。在它旁边摆放着一张精致的安乐椅,欧阳玲正安详地睡着,两目紧闭,身体紧靠椅背,双手垂放,一动不动。这位总是闹事情的女孩子今天带着鼻管,呼吸平静,仅有这一丝生气;她穿着一套素色的连衣裙,披着一件灰白的长披肩,一条薄薄的毛毯子搁在大腿上,平静的模样几乎与房间里简单的摆设容成一体。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了,这安静的病房外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名身穿白褂的医生。他约莫四五十岁的样子,双眼炯炯有神,又粗又浓的横眉毛压着眼睛,宽阔的额头闪着光,红光从双颊透出,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一副放下心头大石的神情。医生静静地站在窗前观察虚弱小姐的动作,查看摆在一边的病谱,默默无声,房间里寂静得很。校长伊休普顿带着笑容敲门,医生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转身开门,问:“来看欧阳玲小姐么?”说着随手把门关上,却看见满脸愁容的罗杰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坐着,于是也向罗杰打招呼。 罗杰见医生出门了,马上站起来,问道:“颜医生,大小姐怎么样了?” “是了,阿玲小姐她怎么样?”见罗杰问了,伊休普顿也不再沉默。 医生轻叹一声:“放心,她平安度过危险期,现在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可是……”医生停了下来,再不吭声。 看见医生若有所思的样子,伊休普顿顿时感到事情没有过去:“我们到你办公室里谈一谈,颜医生,你觉得怎么样?”医生应付过去,于是三人离开了。 三人远离了安静的病房,欧阳玲徐徐张目茫然地远眺白色的房顶,明媚的阳光被窗台上放着的一件金属盘子反射到屋顶,荧荧的,暖暖的,真叫人舒服。“黑鹤”,她轻声呼唤着。突然间,病弱的少女睁开双眼,定睛注视天花板的某一点,嘴唇不断地动,似乎在说话,却没道出一言半句。然后,欧阳玲闭上了眼睛,僵直的身子只剩下微弱的呼吸。 “好久不见,主人,连接时空的工具被人弄坏了,修理花费了点时间,所以来迟了,很对不起。”黑暗的梦境中传来黑鹤的声音,好像天际般遥远,好像耳旁的轻语,却那么真实,“但不要紧了,我们现在可以在超越时空的地方交流……主人,你怎么了?” “去了一趟殷州,那里还是那么地不近人情。”欧阳玲略略欠身,不等惊诧的黑鹤说出何话便继续说道:“我暂时没大碍,但赵梨的情况可以?” 黑鹤尽管不相信欧阳玲敷衍的话,不过听见那略带玩笑式的话语后,如对方所言,“暂时”放心了。黑鹤答道:“赵梨已经能使用风了,但还不够娴熟,需要时间磨练。另外,白色‘艾克斯芮’已经到手,可是赵家庄的人已经知道并且盯上它了,仅让赵梨守护恐怕相当困难,因为对方可能使用军队。”黑鹤说道这里,看见欧阳玲苍白和疲倦的脸色,心里多了个眼,关切地问道:“主人,你还好吗?” “不要担心我,我对自己的事比颜志通还清楚,放心好了,明天就可以回家了。”欧阳玲又缓缓地嘱咐道:“黑鹤,你要趁赵家庄的人还没有认识到你的能力之前尽可能让赵梨脱身。你应该已经了解过长坡那边的一切情况了,把你所知道的情况都说一遍,行吗?”黑鹤见主人欧阳玲恢复正常,不安的心情才略略松懈又听见她要听报告,虽然心不愿却仍旧遵从了吩咐,开始汇报。 校长伊休普顿和罗杰跟着颜医生穿过长长的走廊,反光的地板响亮地把往来者的脚步报出来,让寂静的医院出现不和谐的乐章。颜医生的办公室在欧阳玲病房门外走廊的另一头,三人刚刚分头坐下,伊休普顿首先发问:“颜医生,阿玲小姐的情况不容乐观吗?” 医生拿出欧阳玲的病历,狠狠地说道:“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看护欧阳玲小姐的,居然让她擅自离开泛舟学校到外面穿州过市地旅行,你们还以为她的身体可以忍受恶劣的城市空气吗?”劈头劈脑的一段话让另外两人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 “不,我们有这么想过。只是大小姐提出要求时过于仓促,我们来不及通知你,更何况你当时有事在外工作,所以……”罗杰解释事件,但伊休普顿示意他看看医生的神色:不对劲,火到头发上了。 医生狠狠看了罗杰一眼:“这不是理由,至少欧阳雾在学校里,你们怎么不通知他?现在欧阳玲住了半个月医院,你说说看,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医生的责问凶狠凌厉,伊休普顿和罗杰都无言以对,没有人说话,气氛被冻结了。许久,医生略略放松语气道:“这次出院后,一个月时间内都不容许欧阳玲小姐再度离开泛舟学校,甚至不能做剧烈动作,最好这一个月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去休养。要是她再作出类似决定,你们必须先经过我或者欧阳雾的同意,否则决不能让她离开学校:这是我给你们的忠告。” “那么阿玲小姐的身体如何?”伊休普顿关切地问。 医生一边看病历,一边道:“她的病是由旧患演变来的。十年前的车祸重创了她的心肺,本来应该在那时候接受全面治疗是最佳的,但是她却离家出走了;七年后,你们发现她,然后让她接受治疗已经是相当迟的事,能够活着就已经很不错了,更不要说完全康复;而且这七年她一直生活在冥界里,瘴气侵蚀了她的身体,连我也毫无对策。经过这次事件,欧阳玲她身体的血液含氧量已经降到正常人的七成水平,已经超越了我的能力范围,能做的就只有努力增加血液里的含氧量而已。可是我也告诉你们一件事,欧阳玲小姐的心病我是没法医治的,她随时都可能抑郁而加重病情,这不能不注意。” “医生,请问她还可以支撑多少时间?”伊休普顿心感失落:一个充满了伤痕的女孩就这么死去,总觉得上天对她太不公平了。 颜医生摇头道:“不知道,可是我觉得只要她还有心愿未了就会活下去。学校不久前就发生过大事,跟她有关吗?” 伊休普顿也摇头示意:“她是认了,不过就不肯让我们去接人,以至于到现在我们做不到什么。她这次擅自出门也是因为此事,不过我也没想到,那个姓赵的女孩居然是伊莉娜小姐的朋友的女儿,难怪阿玲小姐会那么在意。” “恐怕事情不是这么简单?她闹出这么多麻烦,总不会没有目的的。” 罗杰插话了:“她是去确认时空环链的情况,‘时间不多了,那个人必定会完成任务的’,大小姐那时候是这样说的,绝对不会有错。” “是吗?”颜医生无奈地表示,另外两人也不再说话。()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风之旅程 十四 暗涌的宁静 (ne) ()“是吗,这就是全部情况。那么就照你的计划做,最重要的是让隆明和大龙王那边的人联系上,以便达到我们的目的;赵梨和赵家庄的事情就让龙牙处理就可以了,去。”黑暗中,欧阳玲一边倾听着黑鹤的报告,一边思考着每一步的行动,过程没有说出半句,末了也只说出这么一些空泛的命令,叫人犯难。 黑鹤便问道:“主人你的意思是想让隆明返回大龙王宫殿,而赵梨则直接去赵家庄:这种安排没有什么不妥当,但是宝锭他会不会同意?” “你是指大龙王祥福与隆明之间的事?”欧阳玲笑道:“放心,大龙王现在在西方征战,无暇顾及家里的事情,就算隆明回去也需要有人前往通知,一两个月内是无法返回的。不用顾虑重重,隆明的事,就是大龙王有那个意思,也不会成行;一是反对的人多,二来隆明没有这种意图,否则他就不会回避。黑鹤,我不担心这个,反而担忧长坡的战斗,要彻底一点。”病弱的少女此时此刻已经感觉疲倦,却又不愿中断联系,喃喃细语道,“那是一切灾难的起点,对我而言。” 黑鹤眼看着这一切,恨不得马上回来,但是欧阳玲不许,转而关切地问:“主人,你还好?” “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是对我自己的惩罚。放心,黑鹤,这种病要不了我的命,不用担心。”欧阳玲以一丝浅笑结束了与黑鹤的谈话,在无边无际的空虚世界里静静矗立,然后回到僵硬的身躯里,再度闭目思索:“颜医生恐怕不会让我再擅自离开泛舟学校;不过赵家的人会放过我吗?嗯,他们会自动送上门的。”倾斜的阳光被飘来的乌云遮蔽了,日暮时分刮起了凉爽的和风,吹不进房间,却吹来了寂静;伊休普顿黯然地看着渐入梦乡的欧阳玲,丝丝不安牵动着每条神经,虽然房间里暖和的,仍然打了个寒颤。 泛舟学校的医院也是学校大学部的医科大楼,弧型的大楼座落在学校的最北端;简洁的造型和白色的外墙平白无奇,从远方慕名而来的病人只看见那道悬崖般的高墙,如果没有放置在楼顶上的“泛舟医院”,那么人们只会把它当作一座堡垒;唯有内向学校的仿照西欧风格的墙壁格外醒目,几十根柱子分布均匀,雕花屋檐、拱型的花窗每一个都独立成章,每一个都精致绝伦,一点也看不出医院的影子。华丽的大门旁,一名衣着简便的白皮肤绿眼睛女士提着沉重的行李箱,对后面的人说:“你们究竟要待在那里多久?我可没有时间陪你们。” 雾舅舅从里面大堂快步出来,带点生气地道:“露娜,我们得轻声点,阿玲还在睡,最好不要吵醒她。”紧跟在雾舅舅身后,有人推出一张病床,欧阳玲安静地躺着,眼角却瞄着舅舅,露出不满的目光,原来她听见了话语,于是闹起别扭来。 被外甥女无声责备,雾舅舅心中不爽,可是满脸笑容的安德鲁就在他身旁,发火的话可能更糟,只好强忍着。安德鲁看似小孩子,不知怎的,高大强壮的欧阳雾对他十分敬重,甚至不直接叫名字而称他为“先生”。“奇怪的事,我这个家多的是。”那是后来欧阳玲在大家面前给予自己家庭的评价,事实上,这个家庭确实充满了谜一样的过去。雾舅舅看着欧阳玲上车了,突然瞥见白灵犬宝锭在脚下同情地看着自己,叹气道:“你也懂人性啊!”宝锭听见他发泄了心中不满,摇摇尾巴追上欧阳玲。 欧阳雾看了一眼,对后面的两个儿子说道:“快点上车,我们回去还有工作。” 天气说变就变,昨天还是晴朗乌云,明天就可能下起了滂沱大雨,天难测,是真的。欧阳玲出院的那天,早上还是阳光明媚,下午却刮起了大风,乌云密布的,让人感到恐惧。那位小姐对此漠不关心,按照医生的嘱咐安静地躺在舒服的床上休息。风暴很快就过了,泛舟学校里除了几棵处于当风位置的大树倒下,别的一点损失也没有。学校有规定,但凡刮风时候不允许学生们擅自外出,真是万幸。 ―― 不知道是谁惹的祸,在泛舟学校刮起风暴不久后,殷州镇下起了倾盆大雨;对于一个山区小乡镇,被暴雨淋透了意味着不幸的开始:松动的山土零零碎碎地滚落,说不准哪块大石失去了支撑而滑落;雨水成河,夹杂着泥土落到山脚,汇入大河,形成小洪流。“山头没大事,好好的;不过山谷那边就要小心,别让人靠近,随时可能因为山洪暴发而引发更大的问题。”和欧阳玲对话的那位长者冒雨从外面闯入殷州市集里的一间小办公室里,与赵晖讨论这场关系到小镇安全的大雨。赵晖却心不在焉,默默点头,没有一言半语。“赵晖,你身为殷州镇的镇长,总不能老记挂亡者。”长者轻拍赵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着。亡者指的是欧阳玲的母亲,谁叫那女孩的到来把已经要忘却了的事情重现脑海。 赵晖这才回神:“不,我在想欧阳玲。她离开这里多久了,我们还以为她早就死去;但是她却带其他人来殷州镇,还有小轿车和直升机,恐怕另有所图。她口口声声说不会复仇,但谁知道她脑子里藏着什么?” 长者点头同意:“是啊,当时我见她神色悲伤,可是眼神却深不可测:小小年纪就有这种眼神的确是不详之兆。她和我们有很深的联系,长此下去会成为我们的心腹之患。” “可能的话,马上铲除为上策。”赵晖握紧拳头,从牙缝里挤出字眼。 长者想了想,凑到赵晖耳边低声说道:“如果是他的话,说不定是上佳人选,除了赵梨,他是唯一一个在泛舟学校读书的赵家子弟。” 赵晖点头同意:“好,马上联络他的家人。” ―― 另一方面,赵梨仍毫不知情地跟着百清道人进行修行;隆明因为和牛头怪青鼎有约在先,如今也只得在草堂栖身,每天日出时就带着弟妹到森林里打猎,不到日落就不回来;草堂里独留下唤儿、齐儿两人干活,可是百清道人吩咐的只有杂活儿,又不允许他们接近修行场地,两人的剩余的时间太多了惟有靠别的工作过日子。 文崔和另一个士兵骑着马乔装离营,路过另一个营地时顺便把赵百翔的文书递给管营的人,然后放弃车马,徒步赶去草堂,因此花费了好些时间。这不打紧,太快了反而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两人游历似的靠近草堂南边山坡,在树林的缝隙眺望河对岸的山林,指指点点地,一副悠闲文人的模样,却有意无意地向唤儿、齐儿留信号。文崔和那个乔装的士兵继续向西游玩,不经意看见森林边沿有一对父子在打斗。大人就是百清道人,矮小的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子,穿着破烂的粗衣服,光着脚丫子,留着散乱的披肩黑发,像个小野人。道人挥动拂尘,那倒正常,不过那小孩拿着一把带长链的镰刀,刀所劈的方向刮起了一阵狂风,树木都被强烈的气流割裂推倒,很生怪异。好厉害的风,不仅可以作为武器,还围绕着那孩子制造住一面不可击破的盾牌。文崔倒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心想:“那孩子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能使用这么厉害的武器,如果不想好应对策略,那就大大不妙了。” 文崔不知道那是个女孩子,正思索着对策,唤儿从南边山脚走来,却并非从草堂的方向来。唤儿是去看信号,然后绕到山脚在从河岸边过来的,避免被“师傅”百清道人看见。他远远地看见文崔遥望着百清道人而发呆,轻轻鞠躬道:“那个小孩叫赵梨,是百清道人的朋友隆明带来的女孩子,‘神石’就在她手里,但是她一直带在身上,难得一见。还有你们必须小心,三个妖怪兄妹在那边的森林里打猎,恐怕哥哥隆明比较难应付。” “隆明?他也在?他们这几天都在做什么?”文崔吃惊地问。 唤儿把这几天的情况简洁地说一遍,随后又道:“我不能长时间留在这儿,怕被那妖怪发现。”说罢告辞从原路回去。 文崔并不急于回营,他从山坡上远眺河的对岸,掏出纸墨画下河岸的地图,才愉快地欣赏沿途风景,漫步下山。此时暮色渐浓,跟随文崔的士兵点起火在前面引路,文崔则小心前进,远远地看着另一个山头若隐若现的火光,心想看来今晚是去不了了。他正要吩咐士兵扎营,突然发现前方有一人挡路:此人身高体壮,一头黑色长发飞散在身后,一身粗布衣服掩饰不了他的贵气,是隆明。 昏暗的火光使得文崔分不清眼前是何人,谨慎从事的他对挡路者恭敬地说道:“在下偶见高人,不知先生高姓大名?”隆明不回答,跨步从文崔和士兵之间跃过,然后是两人倒下的声音还有火光熄灭后的黑暗,树林回复宁静:隆明走了,回草堂去。 夜深人静时黑鹤来到凶案现场,冷漠地踢踢两人的尸体,道:“主人猜得还真准。”她慢慢蹲下,移开士兵冰冷的尸体后,把文崔直坦坦地放着,伸手摸东西,然后站起来,用从铁棍里拿出来一个“鸡蛋”照明。黑鹤随手晃一晃,荧荧的灯光从“鸡蛋”一头发出,照亮了黑鹤身边方圆一米的地方。她借助这点灯光仔细查看了文崔身上的物品,又从头到尾细细阅读地图,笑道:“果然如此。”黑鹤拿出文崔的笔墨在地图上添几笔,然后折起藏好,用土和草掩埋了两人的尸体后,()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风之旅程 十五 明与暗 (ne) ()日上中天之际,一个半老的书生带着一个年轻人走到赵百翔的军营门口,士兵们马上让出了一条路,恭敬地道:“文先生,你回来了,赵史文正等着呢。”文崔也不客气,撇开了其他士兵直接踏入赵百翔的营子,看见老爷坐在**大椅上,吸着一口烟,漫不经心地听着报告。围在赵老爷身边的几个小官士看见文崔来了,有人说道:“我还以为文先生去游玩暂时回不来,没想到这么快就……” 赵百翔听见是文崔回来了,想问唤儿那边的情况,却想到这里人多,于是话到口边又咽下去,转而说道:“关于敌方营寨的情况,文崔,你来说明一下。”这文崔不慌不忙地从衣袖里拿出一张折叠整齐的地图,向赵老爷和在场的人讲述,赵百珍只用“好”表达着自己的兴奋。 文崔在营子报告情况时,跟着他的那个士兵在营地里游逛,这儿看看那儿瞧瞧,就是一刻不停,营地里人多,大伙儿没留神这小士兵的行动。他慢慢靠近马厩,却听见一把细如钢丝的声音:“喂,你啊好像不是人,快回去,赵百翔是个讨伐妖怪的家伙,你在这里会没命的。” 那士兵左顾右盼,只有沉默的士兵,倒是一匹四蹄踏雪的黑枣马在动唇,于是自言自语道:“活见鬼了,这大白天的人都不愿动,哪里来的声音。”其他士兵看了看,觉得那人是个疯子就没理会。 那马儿等了好一会儿,看见只留下这个不明闯入者,壮着胆子凑过去,可是缰绳困着无法更接近对方,惟以稍大的声音说道:“你怎么不走啊,给赵百翔发现了怎么办?” “你呢,他怎么不干掉你?”对方反问。 马儿一跺脚,叹气道:“一言难尽,如果能摆脱这副马具,我就自由了;要是你能帮我这个忙,我送你到你想去的地方。” 低头胡弄着些什么的士兵突然抬头,笑道:“这是你说的。好,我帮你,不过不是现在,时机不到,里面的人可不许我这么做。”士兵正要讲下去,听见有人叫喊靠近,于是站起来丢下马儿走了。大营那边传来了赵百翔的声音,营子里的军士陆续出来,各自散开,文崔直到日落后才出现,趁着余辉消失在煮食的士兵人群里。 这文崔和随行士兵并非是原本两人,是黑鹤和龙牙扮的。龙牙和士兵们围食,打听着什么事情;而黑鹤扮演的文崔消失在夜色里,她极速地回到草堂附近,找到那只獾,狠狠地说道:“打工的,现在你要做一件事,给我去草堂一趟。” “去草堂?那几只大狗已经回到草堂里休息了,我去的话会不会……”獾没说完,黑鹤轻轻踢了它一脚,不说一句就把胆小的獾赶跑了。 夜阑人静,一个黑影鬼祟地潜入草堂。大伙都睡了吗?没有,隆明在想事情;耀明因为白天被涟漪胜一回,正独自憋气;其余的人,说真的只有涟漪没有睡,她听见鬼来了的声音,轻手捏脚地离开累透了的赵梨身边,去找那小鬼。草堂里很安静,简陋的棚子只有几张实用的家具,藏不了多少东西,涟漪和赵梨、小菲在唯一的小间睡觉,男的都在外面,獾是在靠近小门的空隙里闯入的,所以睡在小间最外面的涟漪最早听见异动之音。涟漪轻手捏脚地跟踪入侵者,几乎要追上时和耀明撞上头了。涟漪低语责备道:“耀明,你在干什么?” 耀明不甘示弱,大声叫喊:“那只该死的獾来了,上次有人捣乱救了它,这次没这么幸运,我一定要抓住那东西。”说罢就跑。 涟漪不明不白地看着耀明冲出去,一个箭步跟上,只听见叮叮咚咚地一阵响声,一把沙哑的声音在求救:“饶命啊,我不过……”涟漪看见耀明手里提着一只不断挣扎的小家伙,凑上前来仔细查看,却听见耀明道:“不过是在找铜钱,对?瞧你身上又跌出这么多东西来。” 这么一阵骚动,惊醒了草堂里熟睡的人,大家都出来瞧瞧。唤儿、齐儿打灯照明,才发现自己的物品几乎被獾拿光了,于是称赞道要不是耀明耳朵灵敏,今天还真非破财不可。“这么只小东西居然能藏那么多物品,它究竟是怎么办到的?”赵梨看着唤儿、齐儿收拾物品的时候,禁不住问百清道人;隆明四人里就涟漪和赵梨没有见过那只獾。 百清道人笑道:“这种小妖怪通常都会用妖术,它们只需要一点力量就可以办得到,不过像隆明这样的大妖倒不大使用。话说回来怎么处置这小鬼?”一个清静的夜晚被百清道人爽朗的笑声驱散得无影无踪,大家睡意减弱许多,只有小菲那孩子擦着眼睛发呆。 獾早已吓得浑身冒汗,说不出话来。隆明从弟弟手里抓过獾就往外走,其他人莫名其妙地追上,唤儿、齐儿自顾收拾没有跟来。突然唤儿左飞快地扫视草堂,把一团弄糊的纸团藏到衣服里,对齐儿说:“那獾似乎有来头。”齐儿会意,两人默默地继续着。 隆明冲出草堂里大喊:“黑鹤,我知道你在那儿,快给我出来,否则煮了这小鬼。” 冰凉透骨的空气静止了,黑鹤突然在隆明身后冒出,用“鸡蛋”电筒照着自己阴森的脸道:“你就是煮了它也没关系,只是这种脏东西你也不会吃进肚子里。”那声音仿佛是地底幽灵发出的颤抖声,加上在漆黑的环境里冒出个鬼模样,隆明也被吓着了。“不要怕,我不过是来打招呼而已。”一个刚平静下来的原野,一张照亮了的脸庞,怎么说也给人予以一种恐怖的气氛,但黑鹤不管。她在吓够了草堂里的人后,把灯拿走,看着一群惊讶的人,笑着对百清道人鞠躬:“你好,宁百清先生,这么晚打搅你实在是对不起。不过我有话对那位女孩说,能否让我和她独处一会儿呢?” “真的就这么简单吗?如果真是这样,你的做法实在让人想不通。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隆明抢在百清道人讲话前说话了。 黑鹤冷笑道:“我可没有打坏主意。不过,隆明,赵梨跟着你旅行确实不大妥当。你连自己也保护不了,还能指望你在赵百翔的行动下保护弟妹么;而且赵梨的风可不是这个世间的人能够驱使的,不管是你还是宁百清先生都无法让她自由熟练地运用自己的力量,这将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再者,她身上带有那颗属于赵家庄所有的‘神石’,赵家庄的人不会坐视不理,所以她必须暂时离开你。” 赵梨忍不住出声了:“那个,我可不可以不去?” “‘神石’的拥有者赵百珍还活着,所以应该物归原主,你是想这样,黑鹤。”隆明仍旧在生气,“你满脑子都是诡计。” “可以这么。”黑鹤用稍大的声音说话,“听着,赵梨,你必须独自一人去东面城池附近的军营里找一名叫赵百翔的军官,其余的人得往北走,因为赵百翔将要与对岸的敌人战斗,他将派人经过草堂这边,你们也不安全,过了对面的山谷就安全多了。”隆明一听,不由得眉头紧锁。 “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百清道人插嘴道,“赵家的人要进攻的地方在正北,与我们正西方向相距甚远,……” “你们不想跟赵家庄的人打交道,但是……”黑鹤打断了宁百清的话,“是战术问题,而最起码的是,贼党一伙人来到这里时你们绝不想被牵连在内才对;他们已经在河的北岸摩拳擦掌,恐怕你们也逃不了。虽然赵家庄的人痛恨妖怪,也不至于会出动军队来铲除,但是贼党的话就另当别论;如果动用军队,以隆明你的实力不足以应付。”黑鹤平静地说着,露出淡淡地笑容,注视大家各怀心事的神色,不再道言,抓过獾就走。 百清道人走到隆明身边低语:“最好不要信她的话,过了河岸我们还要躲避贼党,向南走才是最安全的上策。” 隆明“唔”的应答道:“对,先到南边的森林里躲一躲,青鼎很快就到,到时我们等事情平静后再做打算。” “赵梨怎么办?”面对百清道人的疑问,隆明想不出好办法,只好沉默。经过这么一夜折腾,大家不能睡,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太阳还没有出来,唤儿齐儿就出门打水,隆明看着他远去,嗅到了一股腥臭味:真奇怪,人还活着,怎么会有这种味道?一阵干燥的东北风吹过,隆明突然一愣:“怎么这时候会有东风?而且没有水的气息,是最近连续几年干旱造成的吗?” “主人,这样就行了吗?我的工钱呢?”獾对着黑鹤,惊恐地问。 黑鹤冷笑一声:“你还未还本就想得工钱?快去把我的口信传给龙牙,让他做好准备;你要是去晚了,今天空肚子算了。” “空肚子也罢,龙牙在营地里,那么危险的地方我可不想找死啊!” “快去!”黑鹤大吼一声,吓得獾不敢再问,一溜烟似的跑了。 ―― 龙牙在营地里静静等待时机,见东风骤然而起,顿生疑心,却想不出东方究竟出现了什么疑变,反正现在也不是顾虑远方事件的时候。正想着,赵百翔那边有动作了。赵百翔把士兵们召集起来,龙牙惟有硬着头皮藏在队伍里。不知道是人多还是因为心有急事,赵百翔居然没有发现一只乔装打扮的妖怪混在人群里。这长官一副凶狠的嘴脸,皱巴巴的黑皮肤看起来像沙丘般毫无活力,戎装下粗壮的身体不知藏了多少力量,双手一挥足以制造()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风之旅程 十六 长坡之战·部署 (ne) ()文崔自从第二次离开营地后就没有归来,赵百翔深感到不安,可是命令已经发出无法收回,小小一个文人究竟可以做多少事情,赵百翔很清楚:文崔是反不了的。但是白天的东风和夜晚的骚动是否代表着更多的不祥,赵百翔不敢再想象。 这时候,龙牙不断打量着赵百翔,看得入神,差点露馅。他马上醒觉过来,提起精神,倾听着赵百翔的命令:“各位听着,明天我们就要跟贼党大战一场,今晚就做好准备。程一纶,你连夜带几百士兵潜到敌寨东北方,看见天空发白就放火。”一人用短促有力的声音接受了命令。 “贾芳。” “在。” “你带几千士兵到敌寨东南方准备,看见敌人出现就打,千万不能让他们往这里前进一步。”贾芳应声而去,龙牙看着他的虎背,微微摇头,“可惜”。 “庞真。”又有一人报到,“你带一队人马绕到西边大草地和山谷埋伏,见敌人残兵过来就给我打,但不要硬碰,如果有逃脱的就让他们去,我随后就到。” “遵令。”清脆一声,庞真走了。 赵百翔布置好那几人,对剩下的士兵包括龙牙在内大声喊道:“明早三更起床,杀牲祭祀,天明出发,除留守营地者不许有异议。我们沿河南岸直接绕道上游,过河堵截敌人残兵,所有军士回来都将获得奖赏。” 赵百翔声音浑厚,讲话像平常面对面说,但听者却是在喇叭旁接受信息,震动耳膜的那种强度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真不愧是除妖家族出来的人”,龙牙想此人虽然是黑鹤和我的敌人,如果不尽快完成任务,恐怕会节外生枝。赵百翔其实有很多话说给大家听的,可惜龙牙注意到那只獾在远处徘徊,分了心神,没把后面的听进去,可是仅听到这些已经足够,不需要更多的情报。讲话完毕,龙牙吃过了饭,趁着夜色悄然无声地离开营地。那只獾即使到了夜晚也不愿靠近人类集中的地方,害得龙牙只好脱下乔装。 龙牙一到,胆小的黑獾就窜出来,惊惊颤颤地说道:“龙牙先生,我还以为你不来,如果你再不现身我就惨了,如果你再不现身我可不知道怎么去找黑鹤,这事儿关系到我的钱财,她怎么能折磨我的心肝啊?” 不连贯的话让龙牙不知是笑还是不笑为好,却听见獾惦记它的宝贝,不由得火冒三尺:“别在我面前提起你的钱,让人发火的东西,黑鹤那家伙怎么可以把这种讨厌的东西交给我。你听着,别拖后退,否则我对你不客气。”龙牙丢下一句话给黑獾就往树林深处走,那獾听出了龙牙的不悦,明白再多说几句得罪了他,在黑鹤面前露个神儿,那所有积蓄就没了。可是龙牙这次也没像上次叫自己离开,惟有胆战心惊地跟上去。 龙牙发现黑獾跟在后面,正要说话,陡然想起那匹黑枣马:“对了,我说过要帮它的,现在没帮着,失信啊。不过明天一战赵百翔能不能完成任务也是个问题,如果能找到机会不妨做一做。”想到这里,脚跟突然被东西撞了,獾一个劲地叩头认错,龙牙看了一眼,正要发号施令,抬头瞧见远处出现了一团乌云,无声无息地扩大着,淡淡地道:“哦,开始了。” “阴间大门啊,请给予我回音,打开连接两个世界的路,把阴间的亡魂召唤到此地,听候我的指示!”在河对岸的某个山顶上,黑鹤全身散发出漆黑的云雾,呼喊着引导亡魂降临世界。 “真夸张,黑鹤做事的时候总是喜欢大张旗鼓的,好是好,收拾起来我可做不来。”龙牙眼看着乌云遮盖北部天空,冷冷地说道。 “龙牙先生,我怎么没有看见乌云?”獾在旁边问。 龙牙转身面向营地道:“阴间的东西只有阴间的人才能看到,你还活着,能看见才奇怪。明天大军离开营地后,你带着我的朋友去营地一趟,只需要这么做就行了。不许反对不许退缩,只要违反其中一条,我就告诉黑鹤你没完成任务,明白了么?” 龙牙的恐吓奏效了,那黑獾从心底到手脚,一直在不住地震动着。“是”,它那一声抖动的回答不知包含了多少的恐惧。然后,它又问:“请问,龙牙大爷,你的朋友在哪里?我怎么一个也没见过?”话音刚落,龙牙仰首嚎鸣,“呜――”,叫声响亮透彻天际,空气不住旋转,人们从谁梦中惊醒,野兽们先是惊讶然后四处逃窜,树精们摒弃了沉默蠢蠢**动。黑獾从未听过龙啸,现在连站也站不起来。 草堂里,每个人都躺在自己的床上,不知道是谁呼呼作响。昏暗的月色下,骚动之风猛烈地吹入草堂里,弄得这简陋的小屋嘎嘎不止,众人忙起身加固墙壁。赵梨睁眼时就已经看见耀目的金光从东面的窗户射入草堂,金色的空气被狂风割裂成无数薄纱,不断飞舞。赵梨急忙离开草堂,仰望天空,只见东方光芒冲天、北方乌云密布,天空一分为二,恐怖异常。然后不知从何方传来、宛如镜湖般的柔和乐曲透入赵梨心窝,“天水”跨越遥远时空,来到此世。赵梨全神贯注地看着听着,忽然感到衣服里有骚动:“神石”与“天水”产生共鸣,闪烁发光。“我要去了吗?”赵梨舍不得隆明等人,但是隆明和百清道人都不愿离开草堂,不想帮助自己,她只好独自上路。 天明后,赵梨距离草堂相待远了,阳光斜斜地映照过来,煞是耀眼却完全不能与奇异的金光相比。她虽然知道必须向东方前进,其实是盲目地在小路上行走。在树林里穿梭的小路是如此宁静祥和,完全不能想象有人想打饶这世外桃园的气氛。可惜,赵梨只能短暂地欣赏风景,一列士兵在她面前威风凛凛地排开……赵梨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个时代的士兵:骑着军马,身穿戎服,列队看似零乱却又整齐地散开,这情形一个弱小的女孩怎能不害怕。更糟糕的是赵梨一直习惯被隆明保护,没有他在时,忐忑的心情瞬间变成了惊慌。 龙牙从远处看见赵梨拿着风镰与士兵们僵持,赵百翔正从营地直冲而来,远处大火黑烟涌现,对獾命令道:“你先和花精到营地迷惑士兵,树精们随后就到。”獾去了,龙牙挥手使唤东边的树精:“你们去把营地的一切设施都破坏掉,不许伤人,要让他们活着离开营地。”树精们领命去了。然后龙牙又对西边的树精们道:“你们去截断南面森林的路,不让那里的人往南走。当赵百翔抓住赵梨后,你们把余下的士兵都赶往草堂方向,到那里自然会有人应接的。” “等等,得罪大龙王的人可不好玩,我们会没命的。”树精担心地道。 龙牙又道:“不用担心,龙光曾在这儿出现过,你们告诉来者这是大龙王之令,他们就奈何不了你们。去,趁隆明没有发觉前做好准备。”树精们熬不过,只得徐徐离去。 ―― 另一方面,隆明开始觉得心烦意乱:“青鼎太慢了,如果不是‘黑白双子’在它那儿,我早就离开了,现在只能等吗?” “哥哥,阿梨没有问题,我很担心她。”涟漪从草堂的窗户看着东方,忧虑的心情全写在脸上。可是隆明心事重重,根本听不见妹妹的问题,他也没有心思去理会,百清道人静悄悄地靠近涟漪,着她不要轻举妄动。 ―― “你就在这里看,文崔,此次战斗赵百翔就算赢了敌人还是会输给我这一方。”黑鹤平静地观看北岸的战火,对身边一只飘浮的幽灵轻描淡写地评论着。文崔很焦急,看见自己一直以来都跟随的主人将要遭遇大劫,心烦意乱地想去报告,却被眼前这神秘的女人捉住,动弹不得,还必须忍受战场的残酷,这是何等的焦虑痛苦。“就算你回到赵百翔身边也无济于事,他看不见身为幽灵的你,你就眼睁睁地看着战斗过程。”末了,黑鹤以淡淡的笑容结束评论,但这一笑容并非是等待胜利的笑容,那是一种深邃悲伤并且包含着痛苦的笑容,令文崔不禁打了个寒颤。 黎明前的阴云打了个闷雷,却点雨不下,干燥的叶草一下子点着,加之程一纶放的火,天明的时候一股黑烟涌到了寨子里。熟睡的人们来不及穿鞋穿衣服,急冲冲地跑出来看,发现一头的路已经被烈火浓烟覆盖,东北风正好把烟往寨里吹,人们呛得实在忍不住,突然有人报:“下面有一队官兵举起旌麾,包围咱的出路。” 这下子大家都乱成一团,烟呛人,火上攻,东北方只有死路一条;但是留在寨子里也不见得安全,火乘风势,能以极快的速度把一座山烧成灰烬。正慌乱间,却听见头儿大喊一声:“都给我站住,不许动。这寨子不能久留,山火里没有生路,咱去和赵百翔那混小子打,一口气地夺了他的营地,就是咱的生路。全部人拿起武器,我们冲出去!” 且不说那些乌合之众究竟能聚集到什么程度,黑鹤远远地从西边的山头俯视战场,召集身边的亡魂:“你们到下面埋伏,等军兵们得胜时就假扮贼党,把军兵引到此山之下。”亡魂蜂拥而出,慢慢分散而去,消失在晨曦的光辉下。黑鹤见这边的事情都布置完毕,放下铁棍,打开一边缺口,放飞一群蚊子型机械人。眼看着机械人飞往北方,黑鹤发出浅笑:“一切部署完毕,只等大鱼上钓。”()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风之旅程 十七 长坡之战·战场 (ne) ()文崔干着急,可是有什么办法,他不能报梦,现在无人在睡;他无法出现在赵百翔面前,对方看不见自己;他动不了逃不掉,眼睁睁地看着事情一步一步地走向结局。事情就是如此,寨子里一群衣衫褴褛的人挥舞着棍子、榔头、镰刀、刀剑等等数也数不尽的武器冲下山,与贾芳的士兵相遇,一下子就打起来。打着打着,文崔就感到不对劲,寨子里的人应该没有那么多,可现在是源源不断地涌出,像潮水般不断翻滚,真让人惊心。这书生看见黑鹤似乎奸诈似乎哀伤的笑容,猛然想起她刚才的话,不由得手掌冒汗,心跳急速:“这女人太可怕了。” 这当儿贾芳也发现事情出乎意料,一个隐藏在山林里的小寨怎么可能容纳这么多强壮的年轻人?他挥剑砍倒了一批人,绯红的血喷射得到处都是没有理会,更没有心思去观察倒下的人究竟是怎么消失的,总之拼死的人比还有生路的人更难对付,一刻也不能停歇。这会儿寨子已经被山火笼罩住,腾腾地起了冲天火焰,黑色的浓烟遮盖了天空,散开了的乌云又回来了。如此一来任何从寨子里出来的都不能算贼,是妖怪,黑鹤早已料到这一点,幽灵们也不违拗,在战场里混着泥土站起来。 贾芳一直战斗,根本不能分心顾虑旁人的阴谋,渐渐地自己的士兵开始退后,眼看着情况将逆转,突然北方的程一纶赶到加入战场。见着贾芳有援兵,贼们不敢恋战,且战且退地总算在西边找到可逃的缺口,纷纷上路。贾芳和程一纶刚结束了激战,马上陷入追逐战里。从寨子里逃出来战斗过的残兵混杂着人偶军团,正全速通过庞真埋伏地点,真是丧胆之兵又遇到了鹰隼,庞真带领着军队从旁杀出。 ―― 当北岸战斗打响是,赵梨和赵百翔的先头部队对峙,突然有人从人群里出来喊道:“老夫不与小女孩战斗,放下你的武器,我们不会为难你的。”此人一身横肉,骑在一匹不算粗壮的褐色军马上面,足足比赵梨高了一个半人。 赵梨紧张地盯着那看不到脸的骑兵,一话不说;虽然对方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可是怀里的“神石”在发出警告,无论如何听从熟悉的声音比遵照陌生人的话要安全。事实上是否如此,赵梨心里没谱。“听到没有,放下武器!”对方大喝一声,吓得赵梨几乎抓不稳风镰。“我做不到,这个不能控制。”赵梨明白,“不听话”的风镰是无法交予别人,只能以谎言掩饰。就在此时,东方烟尘滚滚,赵百翔带着自己的人马赶到,勒马查看。势单力薄的赵梨努力维持站立姿势,心理却不住地害怕,双手抖颤,铁链微微发响。一个弱小的女孩怎能瞒得过赵百翔这经历过战斗的人。 赵百翔对赵梨打量一番,便知道她就是文崔书信里描绘的少女,于是开口道:“你就是赵梨,把‘神石’交出来,我就放你回家。”赵百翔听假文崔说过赵梨的事,眼前的孩子很符合描述,但是单是看她的姿势就知道不是个经历过战斗的人,或者说连打斗也不曾试过,让这样柔弱的孩子面对残酷战场是上天的不公。所以这军官以一种男性的柔和语气对赵梨说话,试图降低对方对自己的戒心,然后大大方方地把她带到自己的地方,到时候什么事情已成定局,谁也阻止不了。 “神石”暗暗抖动,赵梨惊慌地喊道:“你撒谎。”停顿了一下,再度道:“你撒谎,你要把我带到别的地方,想秘密地杀了我。” 赵百翔一愣,没想到这女孩居然能看穿自己的心思,怎么得了。“我想杀你?你怎么知道?”瞬间的想法被识破,赵百翔不觉之间流露出凶恶的神色,吓得赵梨退后几步。见此,他想了想,笑问:“你怎么知道我要杀你?” “‘神石’。”赵梨喃喃地低语着、祈祷着、紧张着、害怕着,没有人来。“神石”乃神圣之物,据说会在某对双胞胎的其中一人的身体里出现,与它一同诞生的婴儿全身发光,遍体留香,直到洗去满身血迹为止。“神石”不时发光抖动,却从来没有人懂得翻译,最后伴随着许多迷团在那不管能否成长的婴儿死亡后一同消失。如今这一情况起了变化:赵梨从“神石”的光芒和抖动中知道它要表达的事情,从得到它的那刻起,“神石”就在引导赵梨:赵百翔很快就从这女孩口中意识到与其杀了她,还不如带到赵家庄处置比较适当。 赵百翔吩咐道:“程俊辉,你带部下去西边部署,这小女孩由我来处理。”最初向赵梨下命令的那人应声扬手离去,四周的士兵突然少了一大半,哄闹的树林突然变得平静。赵百翔和余下的十几人包围起这弱小的女孩,“用箭射伤那女孩,不能害命,我要好好招待她。”长官有令,下面的士兵马上射出几箭,都是朝赵梨的脚射去。 赵梨挥动风镰,用风抵挡,全神贯注于箭的来势,等注意到赵百翔就出现在身后,真吓坏了。赵百翔看见赵梨能使风,不敢怠慢,略一沉气拍马上前,挥动长矛夺去风镰,翻身下马,把赵梨摔在地上。被夺走的风镰突然恢复到丝巾形态,飘着返回赵梨手上,再度现形,可随即复原成丝巾形态,以柔之姿挡住赵百翔不安分的手。赵百翔见不能扯开丝巾,命令道:“把这女孩绑起来。”众人只得用绳子把赵梨和丝巾一同扎得紧紧的,让头儿把赵梨放到黑枣色硕马背上。赵百翔这才纵身一跃,对士兵们道:“这附近有怪气,你们留心身后,如果有任何动静,杀。”说罢,带着士兵往营地回去。 赵百翔或许真的太在乎拥有异能的赵梨,知道了妖气却找不到源头,惟有提醒士兵,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程一纶和程俊辉两堂兄弟究竟遇到了何种情况:程一纶、贾芳和庞真正与一群不死的人偶战斗,程俊辉则遇到了树精们的夹击。 按照龙牙的计划,树精们应该等赵梨被抓后才截断赵程之间的路,可是他们过于害怕,程俊辉越过山脊从赵百翔的视线里消失就动手。但它们的战斗力实在让人不敢恭维,明明是截断,却弄成了半战斗模式,有的挡路,有的绊马腿,有的挥动树枝攻击敌人,虽不坏事却没好处。程俊辉与树精们的战斗不消一刻就冲出重围,却发现西北一带都是黑压压的茂密树林,没有路直接前往目的地,于是向南跑了一阵子,又被树精们挡回来了。程俊辉觉得此地不宜久留,要往回走,这才注意到身后本来空旷的地方已经被树精们用树根制造出的路障截断了,那是一堵不高却结实得很的墙。此时此刻还有什么可想的,从唯一的出口逃出去:“是睡在背后作祟,把我们这群军兵玩弄于掌中?” 百清道人见一队人马从南边森林边缘过来,早已有所戒备。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带头的程俊辉道:“各位军士远道而来,贫道有失远迎。不过贫道的草堂狭小,容不下各位贵人,望请留在外面休息。” 士兵们被折腾累了,听到这消息心里别腾的多高兴,程俊辉见如此,向道人鞠躬道:“不敢劳烦道长,属官歇歇就走,咱有要事,不能久留。”话音未落,冷不防齐儿唤儿如疯子般从草堂里冲出,唤儿把挑水长棍仍向士兵们,不偏不倚正中为首的。百清道人大吃一惊,阻止不及,正要赔罪,听见头上风声,侧身躲避。士兵们愤怒地幺喝着,挥剑杀来;隆明冲出草堂,弄倒唤儿、齐儿两人,用利爪推倒几匹马,救出百清道人。士兵们未曾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一下子都立着不动。程俊辉刚要说话,却发现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挥剑攻击,惊讶间再没有下面的记忆了。没等百清道人弄明白事情,其他士兵也出现同一情况;他冲着隆明大喊:“不妙,我们得下重手。” 可惜这话太迟了,草堂被疯狂的士兵拆了,变大了的小菲努力用身体推开瓦砾,耀明和涟漪把士兵们都挡回去。“这些士兵很奇怪,完全不像是人类的动作,像是被操纵的样子。”百清道人大声喊道。 “被操纵?”涟漪心里闪过一丝可怕的念头,转身跳上小菲,喊道:“小菲,我们去追赵梨姐姐。”小菲巴不得马上离开,虽然没完全听懂涟漪的话,赵梨这名字倒是真的,叫喊一声,拍动翅膀往前跑,两个一起飞上天空,向东而去。 隆明只顾着抵挡士兵,没法阻止涟漪,慌忙中对百清道人和耀明喊:“我们走。” “不要说走就走,这些士兵比普通妖怪更难应付。”百清道人的拂尘被士兵劈成两半,已经没有武器在手。 “哥哥!”耀明大喊。隆明和百清道人回头一看,耀明被士兵重重包围,无法脱身,两人只能回身去救;小菲此时已经跃上树墙消失了。等隆明救出弟弟时,一队士兵分几层排开,最外的一层口中念念有词,但不知道在说什么。百清道人突然站到隆明和士兵们之间,说道:“快后退,是阴间的咒文。” 隆明曾经被黑鹤害过一回,这次不敢松懈,抓起弟弟就往西跑。“哥哥,上面。”一句话提醒了慌乱的隆明,上方的箭雨一般落下,隆明根本不能抵御。就在这时,一道白壁挡住了箭雨,长剑“白双子”从空中飞下,直插地面。()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风之旅程 十八 长坡之战·入局 (ne) ()阴间,分为灵界、冥界两部分,百清道人说是对方使用的是阴间诅咒,隆明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因为曾经害过自己的黑鹤使用的就是冥皇之力,此时此刻能够应付诅咒的只有百清道人。隆明不敢松懈,抓起弟弟就往西跑。“哥哥,上面。”一句话提醒了慌乱的隆明,上方的箭雨一般落下,隆明根本不能抵御。就在这时,一道白壁挡住了箭雨,长剑“白双子”从空中飞下,直插地面。隆明稍稍定神,看见牛头怪青鼎骑着大山鹿急匆匆地跑过来,不过挡在它和隆明之间是厚厚的士兵人墙。隆明拿起“白双子”,青鼎握住“黑双子”,三人分头撕杀,渐渐靠拢,才背靠背地抵御敌人。 “隆明少爷,这是怎么回事?”青鼎一边挥剑一边问。 隆明头也不回,喊道:“我还想问呢,可是我去找谁问?”青鼎见隆明也是在糊涂中,并没有追问下去,把“黑双子”还给隆明,自己则用平常作为工具的大铁锤还击,好一阵混乱也没能逃出包围圈,只好退回百清道人后面。 百清道人没理会那么多,他专心的抵挡诅咒:空气里一阵又一阵的阴风相互交接,冷光四射,寒气刺骨,不禁让人长起了鸡皮疙瘩。道人挡住了诅咒,然后召唤了什么东西,在施法者的前方、左右两方建起了三面牢不可破的高墙,才回头对隆明等道:“涟漪去的方向我们已经不能去,这堵墙也挡不了多少时间。……我们得找路离开。”百清道人要找个讲话的空档就像在雪里找白狐,好不容易找到时又被士兵打搅,花了好多工夫才让隆明等听清楚。 隆明不耐烦地道:“本来想去南边森林避难……但是你也看见了士兵人多,我这样子过不去,你们就更不用提了……而且涟漪……涟漪她到东面去了,我必须找她。”隆明无法分心应付战斗以外的事情,说话也断断续续的。 百清道人见情势根本不能应付,隆明心里牵挂涟漪,还打什么仗,慌忙见瞥见东北方有山火,西方还很平静,山谷水源不绝,即使干旱了好长一段时间,河水处于低位,却能帮忙阻隔这些已经不能称为人的士兵。“隆明!变身!我们去西边!” 一声雷鸣般的吼声震醒了隆明,他收起长剑,身体一抖,一只比人大好几倍的白色大狗现身了。狗的体型实在太大,一现身就把士兵们冲得东歪西倒的,隆明伸爪扫去了身边一批弓箭手,俯身让弟弟、百清道人、青鼎和大山鹿一起伏到背上,纵身一跃,跳离了人墙,往西逃去。“涟漪怎么办?”隆明一逃出来就问。 百清道人没有立即回答,隆明两三步就跑到河边,低头舔了舔混浊的河水,再次发问。“我们绕到河的北岸再想办法。”无奈百清道人也短时间找不着好法子,含糊地回答着。确实河南岸前被一群死人占据、后被一列长长的树根巨墙阻挡,不会飞就等于无路;河北岸正被山火蹂躏,滚滚浓烟随风吹来,呛人的气味让隆明受不了,而且山火是会杀人的天然杀手,过不得。隆明见百清道人答的不怎么样,知道没有对策,又看见士兵冲过来,于是跳过河往北逃去。 ―― 山火无情,焚毁寨子后仍持续燃烧,威胁生命。风向突然偏东,把山脚下的烈火吹向战斗的人群。贾芳、程一纶最接近是上天也是人为的山火,他们此刻也正难受,竭尽全力冲向贼党,只有这样,他们才能逃过毒烟找出生路。从寨子里逃出来的残兵实际人数已经少得可怜,但是黑鹤送的人偶军团正混杂在内,从表面上根本看不出来,而且逃亡之人在乎生命而忽略队伍,这是犯了非常严重的错误。但有什么用,处于混乱状态下的残贼无心管理这些,反正觉得人还多,还有反击机会,只要没有埋伏,残兵通过的地方一面临江一面紧靠山坡,赵百翔下属庞真带领军队吆喝,从旁杀出,狠狠地打击了敌人剩余的气力。惊慌失措的残贼早已乱了阵脚,根本用不着庞真拼力撕杀,这些人有的领着部分人逃去,有的挥刀战斗,有的器械投降。 贾芳、程一纶也赶到了,他们终于逃出了烟幕,虽然折了些人员,不过主队没受多少损伤。看见庞真立下功劳,两人就开始不满,互相通了个眼色,贾芳就要过去。他经过一些被捆绑得严严实实的贼人,不自觉地瞧了一眼,不看是小事,一看却是吓人的场面:此人无脸。身经多场战斗的贾芳不得不退后一步,呼吸一口带着火味的空气,壮着胆子逐一细察俘虏。真是骇人的事情,几乎全部人都没有脸。“这……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我们在跟天兵、阎王战斗吗?” 程一纶和庞真也发现问题,吓得心惊肉跳,旋即又想到可是为什么士兵们没有报告。贾芳一把扯过身边的士兵,凑到面前一看,呀,不得了,没脸的。他心里一颤,挥拳打去,眼前的士兵被他一记拳头击得粉碎。那士兵是黑鹤的人偶,但在场的没有一人知道,“这些人只有少数是我们的士兵,把他们找出来。”庞真说着,被一阵浓烟呛住了,原来风助火威,山火往这边急速冲来,“啧,不能找了,我们走。”三人丢下士兵和俘虏,骑马往西冲去。还活着的士兵见长官喊走就跑,那些人偶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纷纷解开绳索,一起追去。 打仗打到此刻,掌握全局的是黑鹤,从山顶面南远眺下面的战场的她说话了:“文崔,你看见那些小光球了吗?那是‘元’,是灵魂的开始也是灵魂的终结,记住了吗?”心急如焚的文崔没有注意到黑鹤的话语,黑鹤只好自言自语:“隆明已经离开草堂,落入我的掌心;龙牙干得不错,营地按原定计划妥善处理了;只有涟漪,那孩子独自跑掉,真出人意料,但也不妨碍接下来的任务。那我该出发了。” ―― 涟漪骑着魔龙小菲找赵梨。别以为龙小就可以欺负,小菲飞行时的速度挺快的,没多时就飞过树根墙,在一片树林上空飞翔。涟漪拍拍小菲道:“阿梨姐姐在前方不远处,我们快去。” 赵百翔带着赵梨以缓慢的速度向营地前进,纵然有好马也徒然。赵梨从最初的不断挣扎到此刻疲累不堪,意识逐渐昏沉。赵百翔瞧着远处的火和烟觉得大事已经结束了,正要松懈,突然感到后面一阵妖气袭来,不禁回头看看:马儿大小的飞龙近在咫尺,却因为落地不稳而摔着。刹那间一只爪子从右边就要卡在喉咙,赵百翔下意识地俯身躲避;另一只利爪很快划过,赵百翔拍马逃离,爪子不到人身上,却伤了黑枣马;那马受惊,摔下背上的人,独自跑掉。 涟漪见赵百翔离开了赵梨,来帮她解了绳子。小菲用布满鳞片的身体挡在士兵和两个女孩之间,喊道:“快上来。” “涟漪,你好大胆,居然自己找上门来。”赵百翔看见来者是涟漪,根本不害怕,反而大喝一声,直冲向两个女孩,抡起长矛刺伤抵御的小菲,才刺向她们。涟漪明知对手是赵百翔,自己不敌却不忍心丢下小菲,眼看着敌人砍到,不知如何是好。赵梨勉强回神,也不知应对。 一阵马蹄声打断了双方的争执,营地的守兵跑来道:“报告长官,营地被袭,请速回。”赵百翔大吃一惊:“谁袭击营地了?” 原来赵百翔离开后,獾带着一众花精潜入营地,释放醉人的香味,让士兵们沉迷其中。那花香夹杂着花精们的妖力,身为普通人类的士兵哪能抵挡得住,很快就陷入昏迷。獾并没有进入营地,反而想趁此机会逃离,但它从未想过龙牙已经让树精们提防这个,它无处可逃,乖乖就擒。树精们不敢怠慢,冲入赵百翔的大本营里大肆破坏,并遵照吩咐不伤一人就迅速离开。等士兵们醒来时,树精花精全都不见了,营地里一片狼籍。人们害怕之余担心妖怪回头行凶,乱成一团,有人领着自己的下属离开营地找赵百翔求救。 赵百翔本来就因为小菲杀入、涟漪现身而恼怒异常,听到营地失守而士兵们不知道是行凶者,更是火冒三尺,想挥刀砍掉身边这个没用的士兵。 涟漪瞄准机会,抓住赵梨的手腕,跨上小菲的鳞背,用力爪住。涟漪的利爪又尖又长,刺穿了菲帕图的鳞片,狠狠地插入他的嫩肉里。小菲忍不住疼痛,长嘶一声,拍翅摇尾,弄得尘土飞扬;赵百翔和士兵们不得不往后退,避开失控的小龙。涟漪抽出带血的利爪,道:“对不起,小菲,我们快走。” 小菲忍痛说道:“你太过分了,好痛啊!”正张翼,却发现一边翅膀被利刃划出一道长长的裂口,“现在飞不成了,怎么办?” 赵百翔火冒三尺,一个箭步跳上龙背,挥矛刺向涟漪,不忘说道:“你这孽种,没有隆明不过是个小孩罢了,去死。”涟漪不甘示弱,一把抓过矛与赵百翔争持着,其他士兵已经架起弓箭准备攻击。 这又是一阵马蹄声打断了弓箭手们的注意力,赵百翔那匹黑枣色、四蹄踏雪的战马回来了,背上还多了一人。此人不由多说,挥动手中长鞭把赵百翔打下龙背,却不伤涟漪赵梨分毫。士兵们转而向闯入者发动攻击,无论箭与剑,都被长鞭挡下。那人纵马跃过重围,挥鞭与赵百翔的长矛大战十来回合,不分胜负。()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风之旅程 十九 长坡之战·激战 (ne) ()在混乱的战场上,主导着这一切的是黑鹤,但是背后指导的人是欧阳玲:这不是一场普通的战斗,所以赵百翔怎么也想象不到竟然有人破坏自己的营地,更不能想象有人能与自己不分胜负地战斗。龙牙其实没有全力以赴地与敌人作战,他的目的是分散对方注意力,而非战胜。且战且战,从惊惶中恢复过来的赵梨此刻才看清楚,黑枣马背上的人全身雪白,背着一条长铁棍,人马合起来满抢眼的。当此人背对她和涟漪的时候,把一件黑黑的东西抛过来,并且喊道:“快走,到河边去。”赵梨见那是不久前出现在草堂里的獾,如今被龙牙打得晕过去了,才像皮球般被抛来抛去。 涟漪早就知道是那只獾,不过当听到“快走”的时候,毫不犹豫地问小菲“能走吗?”小菲并没有任何表示,它巴不得涟漪早说这话,现在有人道了,马上转身就跑。可是小小的魔龙在战斗中折损了翅膀,无法飞行,只好迈开四脚拼命地往前跑,虽比不上飞快,却几步就与浑浑不知所然的士兵拉开距离。 赵百翔目送冤家逃掉,一股怒气冲上头顶,夺了身边士兵的马就刺,想一鼓作气击败龙牙,乘胜追击。龙牙并非省油的灯,轻松躲过,顺手把长矛夺过来。赵百翔不及防备,空手坠马,睁眼看着被龙牙夺走了座骑和武器,更怒不成声。 龙牙让小菲等去河边避难似乎是个相当坏的计划,赵百翔截断了他们的退路,前面又是大河,跳不过。涟漪担忧着,赵梨的丝巾突然发光,接着风云骤变,白浪滚滚。赵百翔勒马却步,远离河岸,不敢贸然前进;龙牙则骑在黑枣马背上,傲然注视敌人,全然无惧背后汹涌的浪头,高声喊道:“后会有期!”话音刚落,巨浪涌来,把小菲和龙牙等全卷走。不久,风浪平息,四周一片静寂,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 身躯庞大的白灵犬跃过了河岸,在杂乱的活树桩里跑过,腿上还淌着河之水滴,留下了一条不大明显的湿路:它是隆明。他背着弟弟耀明、百清道人、青鼎和大山鹿,为了躲避赵百翔的士兵而来到此地;在这向北的路上,隆明是想绕过山火才往东寻找失散的妹妹涟漪,“那个一意孤行的妹妹带着远方来的魔龙菲帕图去找赵梨,如今怎么样了?”奔跑中的隆明突然停下来,扭头看看东面的浓烟,低语着:“涟漪。” 百清道人瞧着隆明的行动就知道他的目的,不说破这点倒是为了避免花费口舌。但隆明停步倒是不能不提的事情,于是问:“涟漪吗?涟漪怎么了?” “涟漪的气味消失了,像被水冲走般消失得无影无踪。”隆明尽量压制自己的哀伤说话,话里有点哽,大家是听出来了,谁也不敢说。此刻的这些人从没想过他们所处的位置,更不曾想过他们已经中计,在黑鹤所布置的亡魂阵里;他们只注意到黑色的烟雾、红色的火团、惊惶逃走的动物以及……就在这刹那间,隆明突然感到脚下有东西刺自己,俯首一瞧,是个拿着长矛的人。不是一个,在隆明四周的地面上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出了许多泥人偶。 这一刻连百清道人也惊骇不已,失声喊道:“这是阴间灵魂制造的人偶兵,用来对付‘转世者’的武器,隆明你可以用爪子去打。” 话没说完,隆明已经忍无可忍,张开前爪挥走人偶,摆动尾巴扫除人偶,挡了一阵见人偶不仅没有减少还有倍增的趋势,不等百清道人再说一话,纵身一跃,从树冠顶上跳出,飞过人墙,逃到没有人的山坡上。殊不知这山坡是山坡是幻术弄出来的影像,隆明一脚踏空,狠狠地摔倒在地,把背上的都甩下来,自己也只能踉跄地站稳。“怎么回事?我们的鼻子失灵了?”耀明从地上爬起来,惊恐地喊道。 百清道人扶起青鼎,对大伙道:“不是你们的问题,山坡的泥土都用来做人偶了,泥土掏空了就不能承载我们;山虽然是空的,人偶却在附近,不仔细分辨当然就嗅不出来。” 隆明恢复人型,喘息着道:“看来对方是针对我们而来的。”说着,手握剑柄要抵抗。 百清道人连忙阻止:“隆明,这不行。这些是亡魂,有灵界的,还有冥界的,不管是哪方,你都无法对付;而且天空上还有很多没有入土的灵魂,无论我们怎么努力,这场战斗只能由我,否则人偶是不会绝迹的。可是谁能召唤如此之多的亡魂,你能想得出来吗?” “黑鹤。”隆明唯一能想到的只有她,“小心点,如果青鼎上次说的是真话,那么我们正在与冥皇族对抗,死后可能很悲惨。”一句谐话却不能引起大家的笑意,这残酷战场还没有到最后关头,谁也笑不起来。 百清道人咬着牙,伸出五指,喊道:“骨轮。”瞬间,不知从哪里涌出了大小不一的白骨,在道人的身边聚集成巨大的车轮,白花花的,阴森恐怖。接着,百清道人举手扔出武器,骨轮凌空飞驰,把最前面的几排人偶打成尘土。百清道人面对着前仆后继的亡魂人偶,只能一次次地挥动骨轮抵御,可是独力难当;不久赵百翔的兵士们快要杀到,从草堂方向来的那支。情况对隆明等很不利:往东一途已经被截断,往南和往西都将阻碍隆明去找涟漪的行程;往北离开此地正是隆明现在做的,不过他不想走太远,长坡北方有着让隆明恐惧的人存在。隆明左右为难,但眼前的情况已经落到了不容多想的地步。百清道人一面应付人偶,一面对隆明道:“快走,我们已经陷入别人的阴谋里,如果你不往北走,恐怕事件不会结束。” “那么你保重啊。”别无选择的隆明只得向百清道人道歉,带着弟弟和骑在大山鹿背上的青鼎迅速离开,面北而去。百清道人独自面对大军,心里有点怕,毕竟是第一次面对如此庞大的敌人。黑鹤此刻才镇定地从东面的人偶群里走出,指示亡魂继续攻击。百清道人从人群中看到这位全身漆黑的面露笑容的女性,不由得一愣,随即明白了,用骨轮干掉面前的人偶,直冲过去。转动的骨轮碰到黑鹤也是徒劳,百清道人不打算收回,进而问道:“你就是黑鹤,你能够破坏人间之物,应该与阴间皇族有关系,但你的样子不像是皇族。你是谁?” 黑鹤紧抓着骨轮,笑道:“不像吗?是头发颜色的关系,我不是德古鲁家族的人是真的,我的主人也不是。我正如你的‘骨轮’,是一件武器。宁百清先生,明白了吗?” 百清道人听了,不由得胆颤:“人型的灵界武器?我从未听说过,你的主人倒底是……”黑鹤笑了笑,没有回答。百清道人追问道:“你把隆明赶往北方究竟有什么目的?还有涟漪究竟怎么样了?” 黑鹤叹一声:“涟漪没事,就算没有觉醒,风之使者还是有足够力量保护身边人。至于我的目的吗,那就是要把全部被命运牵连的人都带走:隆明四兄妹是,青鼎是,赵家庄里也有这样的人,惟有你是例外的。宁百清先生,身为灵界执行官的你居然藏身人间,本来就应该被灵界法律制裁,那让我把你送回去好好享受时光。” “你能做得到吗?你根本不可能做到。”百清道人听了黑鹤的话后,有点发怒,也在抗拒。 黑鹤笑道:“我的主人可是能够赋予和夺取阴间之王力量的人,何况是转移你呢。”她冷静地释放白色的光芒,瞬间,空中浮现出无数半透明的小球,“‘元’,无论是灵界还是冥界都无法拒绝的存在,一切魂魄的基础。现在就由它们来引导你。”百清道人见情况不妙要抽身逃离,身体已经被“元”重重包围,动弹不得。风,突然静止,四周一片寂静,“啊,风之使者不在了,风也自由了。真是个好孩子,稍稍给了点暗示就能做到如此地步,不枉我辛苦一场。”黑鹤丢下骨轮,回头眺望滚滚上升的浓烟,自言自语的,完全不把不能动的百清道人放在眼里。 “你这家伙究竟要对我们怎么样?赵梨是你的徒弟吗?隆明去北方,万一再次受伤……”百清道人讲不下去,一度沉默。 黑鹤并不即时理会,而是增强身上的白光,召来更多的“元”,“大龙王不在皇宫,他到西边和察图里龙王战斗,隆明这刻回去不会有问题;放心,赵梨不是我的人,我没有控制她的权力和能力。倒是你,先想想自己的处境比较好。”后面的话是真实的,百清道人不由得吸了一口冷空气。黑鹤再道:“其实你也被命运牵连了,只是你必须留下,我们会再度相遇的,在将来的某个时刻。” 黑鹤的声音越来越缥缈,黑鹤的身影越来越模糊,这一切都表示着自己逐渐远离人间。百清道人知道自己无法对付眼前这位浑身黑乎乎的女性,惊恐、失落、担忧,百般负面情感迅速占据了他的内心,没有希望的反抗,身体慢慢化作尘埃,随风飞散。围绕在黑鹤和百清道人身边的“元”逐渐散开,没有了攻击对象,它们还有飘浮的灵魂像失了头的苍蝇,漫无目的地飞荡着。 一场战斗到此仿佛停顿了,白云上露出朦胧的蓝天。西边来了一群士兵,是程俊辉的队伍,黑鹤抽出铁棍,向上一扬,队伍的人纷纷堕马,纷纷扑倒,一动不动地死去。()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风之旅程 二十 长坡之战·毁灭 (ne) ()程俊辉的队伍早在百清道人的草堂外被黑鹤所控制,人的身体无法承受来自阴间的瘴气,没有反抗,没有痛苦,静默无声地堕马扑倒,保持着“活”的姿态。文崔跟随着赵百翔见过不少战斗,但是如黑鹤这般就闻所未闻,不能想象的是一个人竟可如此掌握战场的动向,无论如何与这种人对决是件愚蠢的事情。“真是一场可怖的战斗。” 一只行动不大敏捷的机械蚊子从程俊辉的身体里破皮钻出,飞向铁棍,静静地回到“家”里;更多的蚊子寄生着的其他士兵的肚子里,此刻受到主人命令,陆续返回:它们都成功完成任务。等最后一只机械蚊子消失,黑鹤关上盖子,看着那些死得不明不白的士兵,默哀似的站了好一会儿。静歇了的东风把熊熊山火带走,灼热的空气伴随着慢慢散去的黑烟形成风,四面八方的风,清爽的风,黑鹤终于感到了异样,泪。阳光斜照黑鹤的身体,一丝温暖,一点和煦,却与这战场形成强烈对比,不该出现的祥和景色,让黑鹤倍感痛苦,强忍着道:“你们也消失。”“你们”,“元”和灵魂,在此命令下瞬间化去,没留下任何东西和痕迹,如同不曾在这世界上出现一样。 “我还以为你是无情的杀手,为什么?”文崔的灵魂仍在,看见黑鹤落泪,不知怎的一阵心酸,说不上同情,是另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 黑鹤转身面向东方,看着逃难的贼们,不慌不忙地对文崔道:“我要把赵百翔从那个位置拉下来。”说着一挥手,用尽气力疾呼:“转身!战斗!”那些人偶毫不迟疑地照做,冲向程一纶、贾芳、庞真的残兵。赵百翔的残余部队已经没有多少气力,却有着拼死的决心,人偶军队占不了便宜,节节败退。黑鹤踏着沉重的步子靠近三位军官,抽出漆黑的钢辫,把一群士兵挥倒了。最接近黑鹤的程一纶见到如此,拍马上前应战,哪里知道黑鹤瞧也不瞧一眼,横手一挥,辫子不偏不倚地打中程一纶腰部,应声堕马,温血四溅。 其他人一见,不由得对这有着清秀面孔的冷美女产生恐惧,庞真冲前要弥补程一纶的位置;黑鹤甩辫,左手已经架起了一把自动弓,顺手搭上一支小巧的羽箭,“结束了。”羽箭射出,凌空变成数十支长箭,扇型展开,毫无死角地把残兵败将击倒在地。“‘火孔雀’可是人间的兵器哦。”黑鹤淡语着,冷目看着长箭落地爆炸,血肉横飞、尸骸不整的情形,握紧了拳头。 在“火孔雀”的攻击下能保存生命的只有贾芳一人,他见势头不对,庞真无路可逃的情况下,横着穿过了士兵人偶群,退到黑鹤旁边火箭攻击不到的地方。贾芳喊道:“你就是贼党的首领吗?” “不是。能够躲过我第一次攻击的人算有点本事,不愧让龙牙说声‘可惜’;可惜啊,你就要见文崔了,两人一起到阴间去。”黑鹤似笑非笑地说着,其实心里仿佛针刺般地痛。贾芳对黑鹤的攻击早有防备,却不提防对方说道“阴间”的时候一下子跳到跟前,挥、挡、架、攻、夺、劈,一气呵成。贾芳来不及细细品味黑鹤的话就死了,这场战斗再没有继续下去的意义,黑鹤站在马背上,一声长吼,所有人偶顷刻间化为土的海浪,一直向东方赵百翔的驻扎地冲去。 此时此刻,赵百翔失去了赵梨这条大鱼,失去了宝贵的营地,还受到不大可靠的消息,战场失利,种种迹象表明在自己布置战场的背后,有人伸脚插入,“是谁呢?隆明?不可能,”赵百翔了解隆明,那种不大会作出伤害人也没有大志气的妖怪不可能作出此事。“百清道人?有可能,不过要对付自己的军队仅他一人不成事,如果和贼党有联系就另当别论。除此以外还有谁呢?小孩子做不到。”赵百翔心里没有底,他想起了一直没有归来的文崔。不对,文崔不会干这种背叛主人的行为。再也想不到其他人选,赵百翔草草地检查了营地,登上附近的小丘远眺,山火灭了,却有一层泥色的浊浪极速涌来;他终于意识到严重性,带着仅有的十几人要赶回营地救援,哪里做得到,眼睁睁地看着泥土覆盖士兵,嚎哭悲鸣瞬息淹没在泥浪里。“不――”赵百翔的哀叫:经历过多少战斗才有今天的位置,今天的成绩,营地里的人都是自己一手提拔的得力助手,一瞬间,一道混浊的泥浪,把自己一生的心血都付之一炬,太可怕了。不管对方是谁,这仇要报:赵百翔发誓道。 ―― “翔。”正往北走的隆明突然停下脚步,回头远望东南方。 耀明和青鼎见如此也不再前进,耀明问道:“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涟漪回来了?” “没有,是赵百翔他发生了什么事。”隆明摇头发抖,耀明从未见过这样的哥哥,正想提问,却嗅到了另一个方向传来了熟悉的气味。“哥哥?不是,哥哥在面前。”耀明正想着,忽见哥哥隆明头也不回地说道:“是德明吗?” “你还记得我啊,隆明,好久不见了。”对方以冷漠的态度回答了隆明的话。耀明抬头看见山坡上站着一位和哥哥容貌相同的人,却穿着一身灰色的盔甲,威风凛凛地站在大家面前,露出不屑的神色。 “好久不见,你来做什么呢?”隆明就这么直挺挺地站着。 另一把声音缥缈地出现了:“来接你咯。”并非冷漠,这声音听起来像有点同情的味道。耀明瞧瞧哥哥,在黄昏昏暗的光线下,隆明咬牙切齿的表情显得非常可怕。说话者倚靠在德明旁边的一棵大树底下,全身黑色戎装使得他在树林里几乎是隐形的,他继续道:“长坡附近出现龙光,那里本来是人类的战场,可是出现了龙光,代理龙王金善殿下是不能坐视不理的,所以派我们来调查。正巧侍卫李峰报告说你在长坡一带,金善兄长叫我们把你接过去。” 隆明沉默了,他没有想过龙王身边的人居然知道自己的行踪,不得不斜斜地瞥向青鼎。德明一边向众人靠近,一边平静地解释道:“青鼎不是有心出卖你的,李峰去修理武器的时候看见了你的‘黑白双子’,追问之下找到你的下落。本来那时候可以捉你的,但是想到你可能反抗,所以让我们来劝你。”德明的话一步步逼压隆明,声音不大,却十分雄壮,冰冷的话语让耀明退缩到哥哥身后。 “我不回去。”隆明颤抖地说着,“我不会回去!” 倚着大树的那人带着淡淡的悲伤道:“那就没办法了。”他一摆手,几十个戎装士兵从暗处跑出,包围了隆明三人。“别伤他,这是大龙王的命令。” “是。”整齐的应答声。 隆明紧握拳头,呼吸变得极为不稳,断断续续地道:“高胜如,可否让路,可否让我离开,涟漪和我失散了,我得马上去找她,我不能奉陪了。” 耀明一直生活在哥哥身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子的哥哥,惊讶地看着眼前的陌生人,心想:“哥哥害怕他们吗?”正想着,心底突然胆怯了。 高胜如想了想,随便地摆摆手,又有一群士兵出现,他下令道:“听见刚才的话么,你们找两个可靠的人沿河寻找那个叫涟漪的女孩子,她应该和那白头发的小鬼一模一样,找到后马上送到我这里,要是她有一点损伤,我就砍了你们的头。还有长坡的事你们看着办,一点线索也不要放过。”士兵们应声而去。 话说到这份上,隆明自知逃走无望,如果只有高胜如、德明和青鼎知道自己的去向倒可以瞒过去,可是李峰是大龙王身边的红人,这躲不了。德明搭着隆明的肩膀,目无表情地道:“隆明弟弟,你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我们得想个完全的办法让你远离大龙王。可是你应该知道带着两个流着人血的小鬼是走不远,你有什么打算?” 隆明瞥了弟弟一眼,又看看四周的士兵,一言不发地站了好一会儿,等头脑冷静点才道:“好,我跟你回去。” ―― 秋老虎像被困在笼子里般无力挣扎,欧阳玲独自坐在庭园的喷泉边,看着飘过的云丝发呆。这位弱不禁风的少女穿着一件草绿色的连身短裙,外披一件粉色长袖勾花褂,双脚浸在温温的水里,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大小姐,到时候吃药了,跟我回到屋里。”罗杰轻步过来劝欧阳玲,“现在太阳还猛,不能不注意……” 欧阳玲不等他说下去,反驳道:“舅舅叫我多摄取阳光,你来阻止我,不知道舅舅又怎么说你的不是。”,从水中抽出双脚,轻轻站起来,继续道,“去把我的布料和珠片拿来,我在屋里做点手工。” “不行不行,颜医生说过你得保持休息,禁止任何活动。” “这不行,那也不行,我在这里作闷。你们都有工作,唯有我一人这么清闲,你就不能只管着你的活,让我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吗?”欧阳玲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开始接不上,“你们老是以保护我,照顾我的健康为由阻止我活动,那……那……”这下子真的说不下去,看着宝锭悠然站起身子,一下子搂着它的脖子,喃喃地说道:“结束了。” 罗杰只听见欧阳玲的声音,没听清楚对方的话语,便问:“大小姐?” “一切都是我的罪孽,一切都是我造成的――爸爸。”喃语下,少女昏迷过去了。()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风之旅程 二十一 访客 (ne) ()“一切都是我的罪孽,一切都是我造成的――爸爸。”喃语下,少女昏迷过去了。 罗杰连忙扶正欧阳玲,看着她嘴纯微动,却不再发出声音,从那动作里看到“爸爸”这个名字,慌张地想到:“是宁百清吗?”于是劝道:“没事了,没事了,一切都已成过去。”但是欧阳玲听不见:她完全陷入昏迷,任何动作都是无意识的行为,就是呼吸也一样。罗杰没有别的办法,轻轻拍了拍草地,一只小蝎子钻出半湿的泥土洞穴,对着罗杰瞧。 这边罗杰的话刚完毕,那边雾舅舅已经飞奔而出。前者转过脸去看,露出恐惧的神色;后者跳着跃过灌木迷宫的矮墙,取小径来到欧阳玲身边,粗略检查一番,便抬头对罗杰道:“去把车驶来,回医院。”罗杰也不犹豫,站起来就跑,其身影消失在屋檐下。 经过这一折腾,欧阳玲又一次回到医院,三天后总算恢复到医生许可的水平,再度在家安养。也正因为如此,大家更对这号病人小心谨慎:宝锭时刻在其身边是绝对的;由于龙牙不在的关系,罗杰和露娜就成了主要看护人,但他们还需要顾虑餐厅的事务,家里大大小小的机械人就成了主要联络工具。一个星期过去了,欧阳玲从半睡半醒的状态中康复过来,时时到庭院里或者长廊下静卧,时间虽然短,却让人感到安心。 就在病弱少女开始回到庭院散步的时候,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发生了。那是一个明月高挂的午夜,毗邻泛舟学校的大都市――雄城,灯火璀灿,无分日夜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流,川流不息的车辆,繁华而脆弱。没有了电,这种景象如同海市蜃楼的虚幻。此刻,雄城是清闲的年轻人的天下,却比早些时候安静多了。两个庞大的影子在空中不停追逐,前面的影子突然消失了,后面的影子跳落到某栋大厦的天台,环顾四周道:“藏到什么地方去了?”不久找到了。前面的影子贴着高楼大厦低飞,向海边的泛舟学校冲去;后面的影子又开始了追逐战,它们都消失在泛舟学校的上空。 翌日,阳光明媚,在泛舟学校某个洁净的厨房里,一个蓝色短发的中青年在哼着歌儿道:“橄榄油、鸡蛋、芝士、面粉……” 快乐的厨工被略带怒气的老板娘打断了他的工作:“罗杰,这厨房是餐厅的,你不能唱歌,更不能在这儿干私活儿。”厨房里约十来人,老板娘要训话,大家都停下手头工作,准备最坏打算。“别管我们,你们做你们的事情去,出餐慢了,瞧我会怎么对待你们。” 罗杰抬头,张眼一看,原来是露娜,又低头摆弄他的食材:“露娜,今天怎么了,那么躁,我去煮点凉茶给你消消火。” “还说你正经点行不,凉茶不用了,别在这里做私活。”露娜怒气未销,嗓门还是那么大,还准备动手收拾罗杰的东西。 罗杰仍旧很温和地道:“我在做新甜品啊,你别来妨碍我。这几天大小姐也和你一样闹脾气,爱理不理的;昨天我见她好点,帮她弄点事情做,结果就是这个?。” 露娜抽回了手,整理着衣袖,不经意间看见墙上的方纸,对罗杰道:“你应该不会做阿玲昨天弄出来的甜品?” “是啊,我好不容易才从她那里得到配方,今天来研究研究,做好了让大家试试。”罗杰兴奋地说着,完全没有留心露娜正在冒火。 “真是忠心的狗儿,比宝锭还厉害。”露娜已经忍到极限,说起话了挺刺耳的。 一句发晦气的话逼得罗杰停手不干,他一本正经地抬头说道:“大小姐还小的时候我就已经跟随她了,已不知道跟了多长时间。她有着不愉快的童年,多少需要一点安慰。不过呢,曾经去过无数地方的她想出来的东西件件厉害,我去跟她学习有什么不对?露娜,你别瞧不起人,关于大小姐的事,你是应付不来的。” “阿玲只有十五岁。”一盆冷水泼下来,罗杰打愣了。露娜这才稍稍平静下来,继续道:“话又说回来,她这么胡来给雾舅舅知道了肯定会挨骂的。真是个麻烦的大小姐,身体不好还到处乱跑,要不是你老听从她的话也不至于弄成那样子。” “是是是,所有的事都是我的错。”罗杰心中不快,一脸委屈的样子,“不过你不也是一样吗?” “我哪里和你一样?”露娜再度火上心头,狮吼般地反问罗杰。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工作服、头上扎着双辫的女孩走进厨房道:“家规第三条第二则,厨房不许大声喧哗,不许吵架。”两人刷的红了脸,女孩继续目无表情地说:“外面有客人。” “烟雨……算了,和你说话是白搭的。”露娜把怒火吞进肚里,转身往外走。刚到门口,碰上了气喘呼呼的欧阳护志,露娜问道:“你怎么这么早回来,而且还从这边进门?” “进这边门比较快,我只是回来取东西,马上就回去。”欧阳护志一边说一边冲入屋子里。 露娜不管他了,丢下喃喃自语的罗杰回到餐厅;罗杰看着方纸,揣摩着:“一斤面粉……” 欧阳护志冲到屋内,跑过长长的石路,瞥见在庭园的纱帐里半躺着的欧阳玲正摆弄着布块。他趁着有时间,跑过去想把东西夺过来,却被一旁的宝锭挡住了路。慌张的少年不能靠近病弱的少女,惟有远远地冲着喊道:“阿玲,爸爸叫你休息,你倒背着他干活,我可不想被你牵连。” 欧阳玲放下布块和手中一条长条型的金属缝纫机,笑道:“护志表哥,小心后面。” 欧阳护志一时之间没有弄明白就被后面的冲击波刮倒在地,一张大嘴要咬护志,宝锭用利爪挡回去,影子逃了。少年坐起来,奇怪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欧阳玲还未来得及回答,另一个影子来了。护志定睛一看,是只色彩鲜艳的大青蛙;只见大块头四下环顾却找不到之前的那影子,一边缩小身体一边咬牙道:“该死的,又躲哪里去了?”话音刚落,青蛙变成了少女,扭着头仍在不断张望。 欧阳玲坐起身子,对来客道:“你是灵界执行官吗?” 那少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回头看见一位柔弱的少女以温情的神色看自己,于是行礼道:“是……是的,啊,你,你能看见我吗?” “唔”,欧阳玲不慌不忙地说,“你和刚才的那只大嘴怪,我都看见了,表哥也是。”欧阳玲安稳地坐在庭园里的长沙发上,不过上面的纱帐已被强风吹到后面的藤蔓屏风顶,阳光斜照在欧阳玲身上,露出一种寂静的美态。她带着微笑对闯入者说:“欢迎来到泛舟学校。” 那青蛙女孩吃惊地问:“泛、泛舟?还、还有你、的头发,你是王?”欧阳玲摇摇头,却又说出“猜得好”这种让人捉不住头脑的话语。女孩听罢,便向前匍伏于地,介绍道:“公主,请、请原谅小女不、不请自来。小、小女乃灵界总、总执行官葛期礼派、派遣来处理扰、搅乱达培歇安、安全的冥界使,刚才、刚才的冥界使就、就是穿过阴间大门闯、闯入人间的家伙,是、是我的工作范围。”这断断续续的话让欧阳玲听来觉得好笑。 欧阳护志不明不白地听着,忽然被一双大脚丫突然打倒在地,强忍着爬起来,却发现是自己的父亲在梦游。正不是在恰当的时候,“好吵啊,坏孩子,不上学在这里胡闹,没出息的家伙。”雾舅舅挥拳舞腿道,“我一早就警告过你,在我上夜班的第二天不许骚扰,……唔”欧阳护志不等他说完,一拳回敬,把父亲打倒在地。奇怪的是雾舅舅倒地后并没有跳起来,而是继续呼呼大睡。 不知就里的青蛙女孩惊惊颤颤地问欧阳玲:“那、那、那位大叔没、没事?” 欧阳玲重新躺下,平静地说:“没事,不过是梦游而已。要是舅舅是清醒的,表哥早就被揍扁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简,简蓉。”女孩还是带点结巴的样子。 “简蓉,真是个好名字。有人告诉我冥界的力量比较像土,灵界的力量比较像水,我从你身上感到水的气息。”欧阳玲慢慢地回答,“对了,刚才你追的那个是冥界使,你们是怎么由阴间追到这种地方来的?” 简蓉说道:“那、那是,呃,怎么说呢,最、最近几天有不同的冥界使离开阴间,总、总执行官大人让、让我和其他执行官一起去调查这件事,却、却发现十六个阴间大门、门上有很多裂纹,有些已经扩大到能让、让体型较大的穿过;所以、所以我们猜测冥界使到人间来、来了,包、包括那只。”欧阳玲听着,脸色越来越阴沉。 “你们在说什么啊?什么灵界执行官?什么冥界使?都是些什么东西?”欧阳护志依然不能明白,一脸糊涂的样子。 “他们都是亡魂,只是被引导到不同地方,承受着‘罪之惩罚’或者在‘自由’的世界生活,灵界和冥界是两个不同的世界,所以才有着各种冲突。”罗杰在厨房感觉到内屋有异动,跑出来看看,见到这么幅景象,不得不前来收拾。 欧阳玲笑了笑:“大家都想把对方变成与自己一致的存在。” 欧阳护志似懂非懂的样子,努力地把睡糊涂了的雾舅舅拉到远一点的小亭里,搁在远处的小亭里,回来帮罗杰收纱帐,一边忍不住问:“那个叫什么冥界使的家伙如果在校园里到处惹事,我们要怎么做?”()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风之旅程 二十二 崩溃的征兆 (ne) ()“一般人看不见冥界使的,而且它对活着的物体没有杀伤力,我只怕它会回来找麻烦。泛舟学校是个特殊的空间,亡魂进入后没有人领出去就不能‘回家’。”罗杰一边向欧阳护志解释阴间的事,一边从梯子上跳下,瞧瞧屋顶,又道,“哎呀,说来就来。”宝锭对于来客似乎特别感兴趣,不停地在简蓉周围打转,嗅嗅听听,却怎也不愿靠近。简蓉盯了宝锭一会儿,想伸手摸它,宝锭嗖地跳到欧阳玲身边。正巧罗杰发现冥界使回来,宝锭竖起满身白毛准备应战。巨大的嘴巴从屋顶上冒出来,没有眼睛的头部缓缓地滑过金字瓦顶,像虫子般的躯体浮在半空,浑身全黑,看起来像随风飘荡的旗帜。“大嘴怪,原来是这种专门靠吃其他亡魂增加自己体积的低级冥界使,真让人泄气。”罗杰摆出一副失望的样子,走到欧阳玲身边,把战斗任务交给灵界执行官。简蓉在看见大嘴怪的时候就冲上去,拿出一把三叉白毛戟狠狠地刺过去:第一次被挡回来,第二次被打到一旁,第三次更糟,被咬住了。“她应该是文官,太不堪一击了。”罗杰一面正经地说道。 欧阳护志却不知去帮忙好还是留在原地好;就在这时,大嘴怪口里一团黑雾在慢慢侵蚀挣扎中的简蓉,她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欧阳玲见此,撕破手中的布块,拿出“鸡蛋”点火,口中念道:“冥界之契约,执行我的意志,恢复宝锭的力量。”活火随即由红变蓝,一团蓝光笼罩在宝锭身上。白色的狗儿变得巨大无比,张口就把大嘴怪咬成碎片,救出简蓉,再缩小到原来的大小。这一切让护志看得目瞪口呆,一瞬间事情就已经结束了。 罗杰也看呆了,回头恐慌地对欧阳玲说:“你又乱来了,怎么总不听医生的劝告。就算你是冥界契约者也无法避免使用力量,消耗力量的话身体会承受不了的。”他看得心急,跺着脚,说话也有点不连贯了。 欧阳玲忽然抬头泪汪汪地说道:“都是你不愿帮忙;那女孩就要死了,你还在说风凉话,讨厌。”说罢还作装捂着眼睛要哭,吓得罗杰不敢反驳,更不想惹翻不知道还是不是在闹脾气的软辫子,喏喏地跑到简蓉身边。欧阳玲没有说错,简蓉身上被大嘴怪咬出了几个血洞,冥界的瘴毒正从伤口里渗入少女的身体,腐蚀她的身体。这下子已经不容让罗杰多想了,他抱起昏迷的简蓉冲入大屋,留下欧阳护志收拾残局。 “你又挨骂了。”懵懂的少女转身对欧阳玲说了句责备的话,接着把罗杰递给自己的纱帐折叠整齐,准备放回屋里。 欧阳玲看着罗杰的身影经过东边长廊进入一间小房间,才对旁边呆站着的人说道:“表哥,你再不回学校就要留堂了哦。”欧阳护志护志这才想起回来取东西一事,连忙冲进房间,飞似的从厨房旁边的小门出去了,纱帐却被遗忘在一旁了。 “是你们工作的时候了。”欧阳玲翻身让宝锭跳上床休息,然后留下这么一句话,合目装睡。不远处雾舅舅传来的鼻声实在太大,欧阳玲想闭目养神也不行,只好盘膝而坐,进入冥想状态,与黑鹤联络:“那边的事情完了吗?” “结束了,事情正向我们所预料的方向发展。” “那就快一点,这边快要崩溃了。阴间大门一旦破坏,不同空间马上就会连接一起,灾难将会降临,是连我也无法阻挠的;直到世界回复平衡为止,直到时空环链重新连接起来,否则灾难将持续。黑鹤,你明白吗?”对于欧阳玲这些话语,黑鹤叹息着一笑而过。 ―― “啊,好舒服的睡眠。咦?我怎么在庭园的亭里睡觉的?我应该是在房间里的?”下午的太阳并不猛烈,尤其是这个临近秋天的时候,阳光略带一点温柔。雾舅舅在庭园的小三角亭里一直熟睡到午后阳光被大屋遮挡了才勉强醒来。暖和的空气带着一点令人迷醉的水份,这个中年人迷迷糊糊地,完全记不起上午曾经发生过的事件,满脸倦意地走进长廊,洗漱去了。 欧阳玲自从早上发生事故后就不能继续在庭园里逗留,雾舅舅实在太吵了,宝锭休息了一会儿向自己撒娇,使劲地磨擦主人的脸,要吃的。欧阳玲轻轻地站起来,走进屋里,对宝锭说道:“要吃东西的话,先要洗澡,这是规定哦。”宝锭也不作反抗,乖乖地走了;欧阳玲独个儿进入内屋厨房。雾舅舅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本来想先去看看简蓉,可是身体不听使唤,只好作罢。 雾舅舅完全是在睡眠中度过这么个热闹的早上,现在梳洗完毕回到大厅。这种时候正是大家忙于工作学习之时:校长伊休普顿在办公室,黑鹤有任务在身不知去了什么地方,安德鲁、护志、新志都在教学楼“长蛇”那边,露娜和罗杰等应该都在餐厅准备学生们的晚餐,却是一直管理家务的龙牙不在,只有留在房间里的欧阳玲陪伴;若大一间可以容纳几十人的房屋就这么十个人住着,冷冷清清的实在太浪费了。“不知道建造它的人在想什么。”雾舅舅不由得从心里发出一丝感叹。 罗杰从长廊的另一头奔来,听见雾舅舅的叹息,忍不住道:“现在与其想那种问题,还不如来帮忙。你是医生,这件事应该由你来做最合适;不过早上大小姐说你很累,不让我叫醒你。”罗杰边说边腾出手来摆弄眼镜,手里还捧着一个漆黑的瓦罐。 雾舅舅第一个反应就是:“阿玲又出事了?这次是什么情况?” “这次不是大小姐的事,”罗杰本来想把欧阳玲使用冥界力量一事报出来,偶然瞥见宝锭在长廊的尽头“盯”着自己,只好把话吞下,“有个灵界执行官被冥界使大嘴怪咬伤了,瘴毒正侵袭她的身体,所以我们现在去治病啊。” 雾舅舅瞪大眼睛,怒气冲冲地道:“发生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点通知我。真是的,怎么你老是听从阿玲的话,这次弄不好可能会误事。”说罢,抢在罗杰前进入一间布置简洁的房间。所谓布置简洁,就是说房间里几乎看不到任何摆设,除了一张大床和紧贴着床边的方桌,什么也没有。简单的方型布局和米色的基调,这小房间如果多点色彩会相当别致;可惜它不过是临时的客房,不需要那么多物品。 简蓉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昏睡着,从远处看完全不像是个病人,倒是个睡公主。雾舅舅第一眼就有这种感觉,于是轻步走近,才发现少女苍白的脸色下带有厚重的黑气。“冥界的瘴毒,这东西可不好治。”雾舅舅眉头紧皱,思考治疗方案。 罗杰关门后把瓦罐放上桌子,平静地说道:“的确是个麻烦的事情,而且她带来了更麻烦的情报。” 雾舅舅打开壁柜门,冲洗双手,听了罗杰的话,回头问:“什么情报?” “阴间大门已经出现能穿过冥界使的裂纹,恐怕那些裂纹会以递进速度急速加深,这是时空环链崩溃的征兆,当阴间大门完全碎裂,世界就到此为止。”罗杰极力掩饰着七味心情,低语道。 雾舅舅又问:“你把这些消息告诉伊休普顿了吗?” “我已经和伊休普顿通电话了,大小姐在场,她早就知道此事。可是风之使者不在,我们也毫无办法。”罗杰几乎要哭出来了。 “阿玲究竟在想什么,既然早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么糟,还要把赵梨送走,存心不想让世界继续运转吗?”雾舅舅又发出一声感叹,突然瞥见桌上的黑罐,于是问罗杰:“你拿来的这个黑罐是干什么的?” 罗杰回头看看黑罐,说道:“这是药罐子,大小姐说这是用来清除冥界瘴气的最有效的治疗药物。我自己来是不行了,所以只好拜托她?。本来这种事情是黑鹤和龙牙在行,但他们都不在,我只好硬着头皮试试。” 雾舅舅半信半疑地把黑罐子的盖子打开,一股恶心的气味涌入鼻腔,呛得两人泪水都出来了。“这是什么药啊?究竟是用什么熬的,这么难闻的气味,简直是从腐尸堆里弄出来的东西。”雾舅舅掩鼻说道,随手盖上盖子,虽然如此气味并未消散,两人不得不逃离房间。 “啊,好痛!”房间里突然传来少女的呼喊。 雾舅舅这才想起病人还留在房间里,于是喊道:“小姐你没事?” 简蓉回答道:“好痛,身体动不了,这里还有一阵怪味。” “别慌,我们随后把你转移到另一间房间。”雾舅舅又喊道,他和罗杰转身去取来防毒面具才敢进入病房,把病人带出来。 欧阳玲此刻已经离开自己的房间,在走廊的角落里看见忙得不可开交的舅舅和罗杰,窃窃私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的伊休普顿从背后凑到阿玲的耳边,隔着折扇道:“你这个不听话的小孩在幸灾乐祸,那么地想找麻烦吗?”说罢,他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翘首向雾舅舅走去,冷冷地轻轻地对欧阳玲发问,“时空环链的破坏已经发展成这地步,你究竟还在等什么呢?”伊休普顿不等欧阳玲回答,直接离开。远处走动的人已经远去,伊休普顿在动,可是他穿着袜子,踏在平整的木板地面上悄然无声:太静了,时间随着“滴滴嗒嗒”的声音慢慢流逝。欧阳玲早已经知道校长心底咕嘟些什么;不过她不想回答,更不愿回答。()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风之旅程 二十三 兵分两路 (ne) ()平静的河面泛起一阵白色泡沫,一只墨绿色的大鼋从水底浮上来,缓慢地游向岸边,拖着沉重的身躯在水陆之间停下。“这里上岸应该没有问题了,走过前面山丘后就是人类的村庄,我不过去了,请大贵人路上小心。” 鼋背上跳出一只白色的大犬,对大鼋示好:“多谢你送我们一程。” “不用谢了,宝锭大主对我们照顾颇多,现在帮点儿忙也算是报恩。”鼋说毕,道辞并返回清澈的河里,往上游走了。 “记住,赶快到河的支流躲避一下。”白灵犬大声喊道,得到的只是对方好意的应诺声。它目送了大鼋的离去,踏着碎步穿过树林,很快便远见一片绿油油的田野,于是沿着小径走到距离人类村庄不远的一块小空地,把背在背上的熟睡者们逐一叼下来:一大一小两个女孩,一只已经恢复成人型的小魔龙,一只獾,还有一匹马。对了落水的不是还有一位风度翩翩的侠士吗?就是眼前的白灵犬,模仿宝锭的样子制造出来的“龙牙”。它放下所有背负,把庞大的身体缩小成如人类大小般的体积,又使劲抖动身体,驱除一身疲倦的气息,伸伸爪子,用尽全力打了个哈欠,才缓缓在赵梨身边躺下。 不知过了多久,赵梨轻轻转身,一道温暖的阳光穿过树冠照在她的眼帘上,她迷迷糊糊地躲过阳光,不清醒地问:“这里是什么地方?”迷糊中冒出的这么一句话,惹来了白灵犬柔软舌头的抚慰,但龙牙湿渌渌的鼻子似乎比舌头更能唤醒赵梨:“别哄我,好痒。”赵梨推了推龙牙的身体,自己坐起来。 这下子也把涟漪等都吵醒了,龙牙抬头看看不停揉眼的它们,平静地说道:“现在没事了,快起来,我们得上路。” 涟漪一听见要上路,就回神道:“啊,哥哥和耀明怎么办?他们会来找我的。” “他们来不了了,大龙王的人把他们捉回去,现在只剩下我们这一群人。”龙牙已从黑鹤那里得到长坡的战斗结束、隆明被捉的全部消息,却从没有想过要告诉涟漪,幸运的是涟漪也没有追问。龙牙对着刚刚醒来的獾张牙舞爪,狠狠地踩住它的尾巴,喝道:“黑鹤已经说过了,她不在的时候你就跟着我工作,报酬一样,但我不会给你工钱,你以后向黑鹤讨要。” 黑獾最初还以为能像上次那样乱跑,连忙哀求:“你上次不是说过我只要在你的可知范围内就行了,怎么这回食言了?” 龙牙换脚继续踩着獾的身体,竖起脖子上的长毛道:“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你不听话的话,我们一毫也不给。”膨胀的白毛使龙牙看起来巨大可怕,那獾在它脚下像小蚂蚁般可怜。面对生气的龙牙,赵梨和涟漪都以静观其变的策略,安静地坐在一旁:这可是隆明教导下的举动。龙牙似乎不习惯这种气氛,抬起头,温柔地对女孩们说:“怎么,我龙牙让你们胆颤了?我可是从赵百翔那里把你们救出来的,好歹也说句话。” “谢谢。”赵梨已经习惯这种莫名其妙的事,苦笑着道谢。倒是小菲一看见龙牙就跑到她身后藏起来,不停抖颤,弄得赵梨不知如何是好。 黑枣马艰难地站起来,一边抖落沙土一边插话:“你们能不能先帮我解开缰绳?” 赵梨想不到赵百翔的马也能说人话,吃惊地问:“你也是妖怪吗?” 龙牙挪走踩在獾身上的脚,叼着它递给涟漪,“看着它。”不等涟漪反应,径直走到黑枣马旁边,张起利爪利索地替马儿解锁。“季梦,赵百翔怎么不把你这妖怪消灭掉?” 季梦无奈地说:“我在关外自由跑动的时候被猎人逮住,因为是好马所以辗转到了皇帝手中,又转赐给赵百翔。幸亏是皇帝送的,赵家庄的人不想得罪陛下,只好用这些装备压制我?:事情就是这样啦。” 涟漪似乎明白了:“赵家庄的人也会畏惧皇帝。” 季梦从束缚中解脱出来的瞬间化成英俊的少年:“啊,终于出来了,太好了,谢啦,龙牙。龙牙?我知道大龙王身边有把刀也叫‘龙牙’的,是你吗?” 龙牙眉头一皱,随即舒展过来,冷漠地道:“好了,大家都没事,我们这就出发,到赵家庄,去找‘神石’的主人。” 涟漪一手抓着獾,一手抓着龙牙的尾巴问:“哥哥要是来了怎么办?” 龙牙抽回尾巴,用愤怒的眼神盯着涟漪:“他们已经来不了了,无论你留在这里多久都不会有人来找你。如果你想再见到你哥哥就跟我到赵家庄一趟,黑鹤会把他们引到那个地方去的。”说罢又冲着季梦道:“你最好变回马型,要不就变成老鼠,人型在我眼里太碍事了。” “啊,我也要去?”季梦瞪目看着龙牙。 龙牙突然换了一种口吻道:“我们有约在先的,我可以帮你解锁,相对地你要送我到目的地。” “不是河边吗?” “我的目的地是赵家庄,好好干活。”龙牙昂首阔步,也不管后面的人是何种表情。 以上就是龙牙一行人脱离长坡战场后的情形,那么下面就是一周后的情形:往北的田陌上,一只白色的大狗在前面带路,后面是一匹背着两个女孩的黑枣马。龙牙一上岸就立威,躺在龙牙背上的獾当然不敢说话,其余的也尽量沉默。不知打了多长时间冷战,季梦终于忍不住开口:“真是霸道的家伙,跟着这样的人行动多少命都不够。”龙牙漫不经心地前后转动耳朵,以示不满。 ―― 布满厚厚泥浆的土地上,几棵倾斜的树露出绿色的树冠,鸟兽早已散去,人类寻找亲人和同伴时所留下的痕迹清晰可见,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山坡;被泥浆截流的小河积成湖泊,正寻找着出口;更远处隐隐约约地看见一道黑色的城墙,城里有没有人,看看那些直冲云宵的灰烟就知道。这些天,总有一群蜜蜂在短流的河下游徘徊,似乎在寻找什么。有人在北面的山坡陆地、泥浆的边沿站着几个人和野兽,其中之一随便举手,让一只小蜂停在指头上,喃喃地说了些话,又与旁边的人说话。末了,他使劲甩动手臂,把蜂群召集归来,然后跟随队伍往北而去。 朦胧的晨光下,一盏忽明忽暗的小灯在檐廊下划过,匆匆忙忙的仆人直往园林的圆拱门走去。穿过小门,数条弯弯曲曲的石板路游走在园林中各个小亭小阁间,小桥小池互相穿梭,假山盆栽各自精彩,夏天的炎热在此处全然不觉,这里是避暑胜地。走过一段小路,眼前豁然开朗,一池平静的荷花塘展现眼前,绿色的大荷叶连成一片,包裹着一座方型的小亭,六条圆柱各挂着一盏小灯,**放着几盏明亮的大灯,在晨曦中透出别样情趣。一高一矮的两人坐在一张长方型大桌子旁边,高个子正拿着竹筷指导矮个子如何做。满桌的食物有鱼有肉,几颗小红果散发诱人的香味,一碟精致的驼肉让矮的吃个不停。高个子没有吃多少东西,看着头发全白的矮个子,脸上露出恰意的神情,他没有笑,脸上浮着一种沉闷而且痛苦的表情。高个子正专注地看着对方,却被外面的脚步声打断了思路,只见一位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匆匆走来,于是急切地问:“涟漪呢?涟漪是不是找到了?” “没有,长坡一带已没有几个人类,河道也被切断了,要在那里找她是不可能了。这些天以来,蜂王他们都在努力寻找,更远到下游和支流,可是隆明你要知道希望渺茫啊。”略略发胖的年轻人一到小亭就摆手让仆人们都退下,然后继续对隆明道:“小亭里的这些士兵是怎么回事,谁派来的?” “李峰派来监视我的。我睡在里面很不舒服,早就出来了;耀明好像也不习惯这里的生活,在房间里闹了半天,所以我叫人把他带来这边。不巧李峰看见了以为我要走,所以派了这些人来。高胜如,你来了的话就让他们离开,我暂时是不走了。” 高胜如冷冷地示意士兵们离开,拿起竹筷挑着肉吃,含糊地说道:“父王在西方和呵图泰龙王战斗,昨天晚上传来的消息说他失利了,我们这边要召集救援兵去,隆明,你看谁可以带兵?” 隆明放下竹筷,淡淡地说:“我从来不管战斗的事情,你要问就去问德明。” “也对。”高胜如很快地吃完了一碟冷菜,继续道:“昨晚的消息还说父王打算继续在那里指挥军队,暂时是回不来了。怎么样,这消息对你来说算是好消息?” “是的。”隆明脸上露出一丝几乎不能察觉的笑容,却转瞬即逝。涟漪的事让他很不放心,高胜如看得出来,却没有说破,直到耀明打破沉默“没有肉了”,隆明才醒过来,狠狠地给高胜如递个眼色道:“你的胃口还真不是一般的大,这点东西不够你的,快回到你屋里,别在这里与耀明争夺食物。” 高胜如抹着油嘴道:“啊,隆明你变多了,居然叫我滚回去,做了‘父亲’,感情都不一样了?”这话气得隆明反驳不能,高胜如得意地继续着:“你也别担心,我这就回去。涟漪的事我来办,生的见不到也要找到尸体,放心好了,不会让你失望的。”说罢,他背着双手走掉。屋檐下的仆人马上提着灯过来,在前领路。 隆明瞧着高胜如胖胖的身体消失在门廊后面,回头眺望荷塘对面高墙外面的天空,低语道:“涟漪,你在哪里?”\);()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风之旅程 二十四 路上 (ne) ()这是一个凉爽的清晨,淡淡的风拂过雾水笼罩的大地,一滴水珠缓缓落下,在薄薄的叶片上留下一条浅浅的痕迹。一群人兽围在一起度过漫长黑夜,现在是马儿形态的季梦竖起耳朵倾听四周的动静,这任务是龙牙给的,一个管上半夜,一个管下半夜。小魔龙菲帕图伸手把水珠捧起来,放在口里喝下去,然后有捧着一手递给赵梨,兴奋地道:“这水凉,喝下去舒服。” 赵梨接过喝下去了,笑着道:“对,谢谢你,小菲。”眼看着小菲羞涩的一笑,然后又紧张地趴在自己的膝盖旁,目不转睛地看着正在整理长毛的龙牙,于是安慰道:“虽然龙牙先生看起来好像很可怕的样子,但他不是坏人,没事的。” “龙,我怕。”小菲紧紧地抱住赵梨的肚子,喃喃地说着。如今这条受伤的小龙也不愿意靠近涟漪,害怕她的利爪再度向自己伸来,正因为那东西,身体上翅膀上的伤还隐隐作痛。 赵梨一边安慰小菲,一边从龙牙给的干粮里掰出一小块吃下去,不经意地抬头看见涟漪失去了往日的笑脸,于是关切地问:“涟漪,你还担心隆明吗?”涟漪点头同意,但一句话也没有。赵梨连忙安慰道:“隆明很强,没事的。” 季梦听见赵梨说到了隆明于是插嘴道:“你叫赵梨,似乎跟随隆明不久的样子,不清楚也不足为奇:隆明是文官,不会打斗;虽然他父亲是鼎鼎有名的大将,可是隆明他心地好得不愿意跟别人打斗,弄成这副模样也是他自找的。涟漪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隆明就是那种让人放心不下的家伙。” “我看涟漪担心的是能不能再见到隆明而已,别想得那么深,这孩子还小呢。”龙牙也插话了。他那身白毛沾了不少露水,整理后全贴在身上,弄得他很不舒服。 赵梨问道:“季梦,原来你也认识隆明?” “认识啊,我成为赵百翔坐骑的时候曾经见过一次,当时涟漪和耀明也在。不过那次很糟,赵百翔一直在说‘隆明夺走了母亲的心,要用他弟妹的血来祭赵家庄’之类的。后来隆明在一个道人的协助下成功逃脱,兄妹三人就躲在南方森林里直到现在。”季梦的话让赵梨吃惊不已,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到来居然给隆明带来这么多麻烦。 涟漪低声道:“赵百翔小时候还叫我姐姐,有一天哥哥把我交给百清哥哥之后他就变了。可是哥哥一直不愿意告诉我真相,我一问他就发怒,到现在也是如此。” 赵梨很高兴听到涟漪说话,但想到隆明与赵家庄的间隙,不由得忧心忡忡:“涟漪,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和赵家庄发生过什么事,但也可以想象如果你现在到赵家庄去可能会没命。这样的话,龙牙不是存心想害你吗?” “说我害她还早着呢:有人下了一道命令,如果涟漪有所损伤我也要回冥界。那种令人讨厌的地方,我再也不去。”龙牙最后的话是抖动着说出口的,大家一下子都把目光投向它,露出奇怪的神色。龙牙发现自己破坏了气氛,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靠近涟漪,道:“涟漪,这个给你。”龙牙用尾巴扫过涟漪的手,留下另一个“鸡蛋”。“这是染发剂,把你那白色的头发遮掩起来才好进入前面的城里,不然要给赵家庄的人发现就糟了。赵梨,你也去帮忙上色,那打火机只要摇动几下就能变成电热器,用那个来回烫热就行了。” 龙牙把事情就解释清楚,赵梨将信将疑地去试,果然是真的。涟漪拈着粘糊糊的黑色染发剂仔细研究,直到赵梨忙完了,还没能想出点端倪来。她忽然抬头看见抱着马腿的小菲,撇下忙于擦拭的赵梨,跳到小菲旁边,吓得小菲逃到龙牙背后,涟漪觉得失望至极。龙牙见此,叼着睡得迷迷糊糊的獾抛给涟漪,道:“虽然几乎是黑糊糊的家伙,你也可以试试,这是很有趣的染发剂。” 涟漪抓着獾的脖子,把发膏涂在毛上,黑色的毛马上变成黄色,**地像刺一般。乐上心头的涟漪忘掉了不快,在獾身上乱涂,不一会儿工夫黑色的獾变成黄色的刺猬,笑得大家都不合嘴了。那黑獾被弄醒了,但见一身整整齐齐的毛被眼前的小女孩搞得不成样子,挣扎着发牢骚。小菲忘记了伤痛,捂着肚子在地上翻滚,涟漪一见就把目标转向他。龙牙挡在两个之间道:“够了,别再玩了,我们得赶路。” “还有好玩的东西吗?”涟漪开始求龙牙。 龙牙**言又止,旁边的季梦也发出警报。前者轻步靠近前方的三叉路口,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又示意各位到路边的灌木丛里藏身。正当赵梨感到困惑,涟漪却道:“有一群人从东面的路过来了。”于是大家都止住笑容,快步跟着龙牙钻进灌木丛,安静地等待那群不明来历者。 许久,东面的泥路上来了一群骑马的领路人,跟随在后面的是带旗帜的家丁,随后是马队簇拥着一顶华丽的大轿:红色的轿顶下是米黄色的布帘,把大轿覆盖得密不透风。紧跟在大轿后面还有多顶小轿和一车车的大箱子,车轮沉重的声音说明箱子载满物品,推动起来相当吃力。一大群人花费了半天时间才通过了路口,向北而去。变成小鸣禽的季梦站在灌木的枝头道:“这是古家庄的人,从旗帜上的字就看得出来。可是北方并非古家所在地,又临近中秋,这时候来干什么呢?” “他们所去的方向是赵家庄那边的,他们会不会是去拜访赵家庄的人呢?”涟漪回到小路,遥望北方的路说道。黑压压的人群隐隐约约地出现在远处山谷的林木里,红色的旗帜透过绿色的大地醒目地显现着,不难找到对方的身影。 龙牙不语,走到路口仔细分辨路上的脚印,又看看在树林中若隐若现的东边泥路,才对大家说:“仅仅是拜访未免太铺张了,恐怕是到前面的城里逗留一段长时间。现在已经是早上,路上行人比较多,我们要静一点,免得身份被对方发觉。” “是。”大家都答应了,然后由季梦带头领路,缓慢前进,与前方队伍保持一定距离。却是黑獾,见到田里有人出来就沉默不语,当周围空无一人的时候就大吵大闹的,一身粘糊糊的染发剂把它和龙牙都弄得相当别扭。终于龙牙见到了小溪,二话没说就把獾狠狠地甩到水里,冲着跳下马鞍的涟漪道:“你去把它洗干净。” 涟漪虽舍不得自己的杰作,但为了避免被龙牙训斥,只得乖乖地替獾洗澡,可她的利爪总是不小心弄痛了獾,那可怜的家伙只好高声求救。“救命啊救命啊,龙牙大人。”被涟漪弄成一副刺猬模样的獾把龙牙的长毛搞得一团糟,不得已龙牙只好找赵梨理毛。赵梨见涟漪手忙脚乱的,想去帮忙却被龙牙留住,硬着头皮用沾水的破衣服擦掉白毛上的染发剂。 龙牙被獾的哀叫声弄得不耐烦,大吼道:“别吵了,好好洗干净,免得给我添麻烦。还有你这家伙每次都用不同的称呼,下次就这么叫!”牢骚完了,还不忘给赵梨一个吻作为报答。 赵梨没想到龙牙居然这么做,惊讶得捉不住湿布,呆呆地看着逐渐变成人型的龙牙:“怎么了?” “这是对你帮助我的报答。”龙牙捡起地上的湿布,把它撕成碎片,用针线缝于自己的旧衣服上,然后套上身,说道:“这样一来我就可以进城了。” 没事干的季梦和小菲在上游喝水,远远看见龙牙穿上这件布满补丁的褐色麻布粗衣,季梦凑近道:“你要进臻城吗?” “过了臻城才能到达赵家庄,这点你应该相当清楚,这条捷径怎么也不能放弃。”龙牙奸笑道,认真地把一头白发盘绕成髻状,又套上一件半长的黑发。“染发剂对我没效,只好乔装打扮,怎么样,我这样子可以?” 赵梨看着龙牙清秀的脸庞,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配着那套有点脏的衣服,还有背后的那支黑棍,总觉得奇怪。季梦上下打量对方一番,才道:“你太干净了,这副模样谁瞧了都觉得别扭。”龙牙沾了一手粘粘的泥巴,糊在脸上又擦掉,洗去泥巴后白嫩的皮肤暗淡了许多。“这样好多了,像家丁。” 黑獾经过溪水的洗礼,如今恢复了原貌,湿渌渌的毛紧贴身体,水珠滴滴嗒嗒地回到小溪里,像奏乐般悦耳。不过它不断地吵闹着,使得涟漪开始不耐烦,却依然不愿放手,更好奇地翻转查看,把獾搞得昏过去了:“我的头发不会也一洗就掉色。” 龙牙轻步走过大家身边,回答道:“放心,烫过了的染发剂大概要十天才会褪色。” 涟漪听了,丢下黑獾,拿出“鸡蛋”玩。龙牙喝道:“不要浪费东西,也没有时间让你胡闹,古家庄的人走了一段相当长的距离,我们得赶上。”涟漪觉得没趣,看了看龙牙。龙牙已经不管这些事情,在前方喊道:“这里有两个脏布袋,小菲和獾要藏在里面,分别由女孩们带着;季梦,你驮着两个女孩,进城后别说话,以最快的速度通过臻城,明白了吗?做完了就快走。” 确实,前面的队伍已经走远了,龙牙他们如今以轻松的脚步跟随,不一会儿就在城墙的门口追上了。龙牙牵着僵绳轻松地走过,门关的士兵看了看龙牙那模样,马背上两个普通打扮的小姐,正要说什么,龙牙把手伸到对方的衣服里,那士兵就摆手放行了。()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风之旅程 二十五 臻城的骚动 (ne) ()进入城镇的过程蛮顺利的,龙牙一行人并没有被前方古家庄的队伍发现,也没有被门关的士兵阻拦,但紧张的气氛仍未过去。涟漪听见黑獾呜咽着“我的钱啊”,动着唇要用利爪,却因为龙牙递个眼神而罢手。前面的队伍已经走远了,龙牙不再跟随,转弯拐入另一条路。这是一条极为冷清的小巷,只有一扇大户人家的小门,有位衣着褴褛的僧人站在门边化缘,钵里却空空如也。看起来对方似乎想趁这人家的奴仆出门的时候讨点斋饭,不过对方是个吝啬的财主,僧人失望而回。龙牙跟在僧人后面回到大路,一声不响地看着那可怜的出家人慢慢地坐在别人的屋檐下,却是五味在心。涟漪低声说:“我们要不要帮他一把,那人我好像见过。” 龙牙没有支声,赵梨道:“我们去看看有没有馒头一类的好吗?”说着两个女孩跳下马鞍,从龙牙手中得到一点碎铜子,混入热闹的人群中。 “也不看看身边,这边就有馒头卖啊。”龙牙低声道,然后花点钱买了几个,递给那位僧人,才转身追那两个孩子。 季梦凑近耳语:“你怎么把钱花在别人身上?” “住口,那僧人是大龙王的长子,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见到少主呢。”龙牙边走边说。 臻城是个小市镇,附近一带的人都聚集在此做买卖,赵梨和涟漪不久就找到了久违的人间食物,边吃边往回走。她们绕了圈子,经过一间门面洁净的大客栈旁边,涟漪突然哆嗦道:“快走。” 赵梨见此问道:“涟漪,发生什么事了?” 涟漪紧张地看看周围,凑到赵梨身边拉着她的衣角耳语道:“我虽然没有直接见到,但是人群里有赵家庄那些人的气味,尤其是当中有很厉害的人在。”涟漪颤抖而害怕的神色,赵梨还是头一回看见。赵梨不敢安慰出言安慰,她已经明白自己没有资格对这些事有所评论。 由于站的位置,从那群人所留宿的客栈里只看到赵梨和涟漪的背影。这时一位身穿彩衣的少女从客栈的房间刚巧走到窗台边,偶然瞥见赵梨。“好美的丝巾,我要是有那样的丝巾该多好。”少女目不转睛地盯着赵梨,看得入神。 赵梨感觉到有人从背后盯着自己,不由得回头望去:路上没有这样的人,倒是上面窗后有一种不祥的感觉。赵梨低语着:“我们回去找龙牙。”说罢让涟漪走在自己前面离开大客栈。 “走了。”楼上的少女带着渴求的眼神看着赵梨离去。她穿着一身柔软的丝质衣服,一双小脚微微露出,长长的头发铺在肩膀和背部,水灵灵的小眼、细长的眉毛,浓厚的化妆让这位少女展露着不大自然的神色。 这时候婆子进门了:“臻城的环境不错,二小姐。” 二小姐头也不回,唉声叹气地继续望着。婆子走到窗前,当看到赵梨的背影就明白了,问道:“二小姐想要那丝巾吗?”少女点头,婆子应诺一声,出去了。 涟漪察觉到赵家庄的人在客栈里,赵梨感到自己无能为力,两个女孩子想着尽快找到龙牙然后离开臻城,但事与愿违。有人带着一队家丁冲到赵梨前面挡住去路,涟漪一见马上躲在赵梨身侧,抓着她的衣角不放。带头的人穿着褐色锦衣,露出一身结实的肌肉,宽阔的肩膀,圆圆的头部,一张凶恶的脸,手提一支赤红的长棒,站在赵梨正前方,对赵梨道:“姑娘,请问你脖子上的丝巾何处得来的?”他的声音不大,也不恭敬,然而没有轻蔑的调子。 赵梨一开始以为他们是冲着涟漪来的,没想到自己才是目标。她下意识地抓了丝巾一把,才道:“这是其他人给我的,我也不知道它的出处。”赵梨说了点真话,也有假的地方。 那人向赵梨靠近一步,问:“既然如此,姑娘能否把这条丝巾交给我们,你要多少钱都可以。” “不行,这丝巾对我来说是相当重要的东西,绝对不能随便交给别人。”赵梨自知道风镰的存在后就一直对此耿耿于怀,有太多关于风镰的事没有弄清楚,在那之前确实不应该随便送给别人,于是说出了这么些话来。 那人笑道:“看来你很重视它,那么我们只好强夺?。”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都准备行动,赵梨则抓紧了丝巾;龙牙在路的另一头察觉到气氛变了,放开僵绳让季梦冲过去,自己则迈开脚步跑去。带头的人见赵梨拒绝了自己友善的要求,把细长的红色铁棒架在离赵梨面前半尺的地方,恶狠狠地说道:“我不喜欢向女孩子动武,如果你不乖乖交出来的话。那独一无二的丝巾跟你这穷孩子不合适,还不如早点给我们,免得受罪。” 赵梨来不及反应,涟漪凑近道:“小心那铁棒,它会冒出火焰。我不知道赵广是怎么得到那武器,可是现在的他很危险,小心点。”涟漪本来是白头发的,现在却染成了黑色,赵家庄的人瞬时认不出来。无人执鞭的一匹黑枣马在充满行人的石板路上狂奔,人们纷纷让路,季梦得以从远处看见赵家庄的家丁包围赵梨涟漪并且正在对峙一幕。家丁们见马匹飞奔而来,也纷纷躲避,黑枣马冲到赵梨身边就来一声长嘶,然后对着姓赵的带头人喷气跺脚。 对方注意到黑枣马的行动,于是说道:“那匹马是你们的吗?”赵梨胆怯地退缩一步,那人就对家丁们喊道:“给我抓住那匹马,它是皇帝赐给我们的东西。”家丁们不敢怠慢,执动武器向黑枣马一侧靠近,准备伸手去夺缰绳。季梦早就从那名叫赵广的带头人的话里预见到这一情况,一转身就狠狠地把靠近自己的人踢到远处,并且发出有力的嘶鸣,警告再来者。 “拒绝我们吗?”赵广看见季梦如此狂躁,对赵梨道:“你对它干了什么?你是从哪里得到这匹马的?”话说到一半,双手已经挥动铁棒向马蹄打去。年轻力壮的赵广一点也没有注意到要留手,季梦见此仅仅抬起前腿避过棒打,令赵广踉跄地倒在另一边。当赵广回神想再度攻击马儿的时候,赵梨已抽出丝巾挡在双方之间。由于事情突然,赵梨其实没有听到赵广的提问,而是直接抵抗。丝巾挡住铁棒的瞬间变成了风镰,令在场的都惊讶不已。赵广抽身站稳,嘴角微翘:“很有趣的东西,这种武器不适合女孩子,把它给我。”说罢就想去夺。 如果是在碰到百清道人前遇上这种事,赵梨是完全不能应对;如今她在这争夺战中和赵广来回斗了几个回合,倒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不过这种游戏般的打斗却把赵广搞得失去耐心,他转动铁棒,向赵梨发出一团团火焰。赵梨不知从哪来的勇气,双脚撑地,双手上扬,把风镰的铁链绕成一个完整的圆圈,用风把火团吹散。四散的火团中有一个吹向二小姐的房间,当大家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挡了。 楼上的古二小姐一直等待着好消息,当人们喧哗不止的时候也到窗前凑热闹,却发现一个红通通的光球想自己扑来,根本反应不过来。就在这危险的时刻,龙牙以一身全白的人影出现在二小姐面前,用从赵百翔那里夺来的长矛挡住火球,如小鸟般轻轻降临。涟漪一看见龙牙就从人群的上面跳过去,紧紧抓住龙牙的衣服。龙牙道:“赵梨,你能不能注意点,你的风绝对能让这小臻城化为废墟。还有涟漪,你怎么害怕了?” “我根本控制不了啊!”赵梨拼命喊道。 涟漪却道:“我不是害怕,只不过他们是赵家庄的人,我不想跟他们打啊。” 龙牙的话让赵广听见了:“你说她是涟漪?”赵广听闻是家族仇人,心情变得更坏,愤怒地用力挥舞铁棒,向龙牙他们挥出一团庞大无比的火球,一下子把夹在中间的赵梨吞噬了。 龙牙却道:“笨蛋。”又喊:“赵梨,不要打,风之使者的武器和火之使者的武器相碰……”龙牙在喊叫,可是后面的话“会觉醒”之类的还未说出来便被热火呛住了。 火球罩住了赵梨后就在原地停留,从直坦坦地移动变成了螺旋式的滚动,赵梨被风镰围在**,毫无损伤。赵广和古二小姐都吓了一跳,眼看着火团慢慢升上天空,赵梨却若无其事地抓着风镰冲向赵广。面对着赵梨的挥砍,赵广举起铁棒抵挡,火星迸起,双兵器接触的刹那间,一只被红红烈火包围的野兽的黑影浮现在赵梨的眼里,“火之使者。” ―― “啊?”高胜如从发呆的精神状态中突然清醒过来,“风,有着相当熟悉的味道,是谁?” 方形的大屋子,数人在里面讨论事情,有的拿着折子,有的默然坐着,有的喝着茶却瞧着屋里一个稍稍发呆了的年轻人。高胜如确实有点发呆,他嘴里嚼着新鲜的烤肉,脑海里思考所去带领军队救父亲,一点也不在乎身边的闲人;令人不安的味道让他稍稍清醒些,于是为了舒缓僵硬的身子,他来回踱步,直到外面急促的脚步声打乱了思路,才两三步走到门口,问道:“德明,李峰到了吗?” 德明一进门就把旁边的军官赶到一边,略带生气地道:“李峰这小子,他以为他受陛下喜爱就可以不把人放在眼里,隆明的事已经被他弄得一塌糊涂,现在还说什么去带兵的。你瞧瞧,他看守宫门的时候究竟干出了多少好事,这会儿居然在耍弄女人,还说什么有急事不能来的。高胜如,这家伙能胜任吗?”()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风之旅程 二十六 僧人惠慈 (ne) ()德明是隆明的孪生兄长,从外貌上几乎无法分辨,可性格和神态上就有那么一些差别,说话的语气也是。他略带生气地骂了李峰一通,表达着自己的不满:“高胜如,这家伙能胜任吗?” 高胜如却冷言笑道:“他又招惹你了?不给你面子也算了。我家的仆人亦说李峰要是想带兵就让他去,父王在外面领兵,有事情还轮不到他说话。要是他逞强出战,输的可能是他,那种只会说不会做的家伙碰多少钉子也学不乖的。可是德明,这场战斗决不能只派李峰一人去,他太不可靠了,父王要胜利,或者说即使不能全胜也要保持不败,李峰做不到。” “谁可以跟去呢?此人必须懂用兵之道,而且统率大军也要有威望,否则毫无意义。”德明喝过茶后稍微降了点怒火,“我和你,哪个去?” 高胜如摇摇头:“要是惠慈大哥在,金善二哥也用不着留在这里。” “你不去吗?” “我要负责宫殿一带的安全,这里所有军士都归我管,没有父王的命令我这位置是不能随便调遣的。”高胜如竭力掩饰心中的不快,又低声补充道:“使者没有带来相关命令,你我都是。” 这时候门外一把雄亮的声音传入,把大屋里头的寂静全部冲掉:“想说我的坏话还早,高胜如,谁说我不能出去的,隆明不是回来了吗,让他暂时管理这里的事情不就解决所有问题了?”伴随着大笑的音调,一位身穿绛紫色绸服的年轻人跨过门槛走入屋内。端正的五官与高胜如有几分相似,身材却较为消瘦,金善道:“隆明受父王宠爱,他来处理这里的事情,父王是不会有任何异议的;何况他原本就相当熟悉这里的工作,即使离开皇宫那么久也不会引起不便的。” 德明皱着眉头道:“话可以这么说,不过隆明到现在都没有看过我们递给他的折子,好像没有回到原来的状态,要让他现在接手恐怕还不行。” “还有很多臣子在呢,你们也从旁帮忙,不过是十天半月时间,我去劝父王回来,换我出去,那么隆明也就可以放下工作了。” “之后呢?隆明怎么办?他一直逃避父王,现在这么做不是要把他送入火坑吗?”高胜如几句话让金善哑口无言,在场的人都沉默不语。 金善沉默了许久,坐了又站起来,看着门外轻轻摇动的绿叶,思索了好一阵子才慢慢道:“我们不能因为一个人的私事而摧毁大计的,高胜如,这几个月的工作让我明白这一点,兵我要带,李峰也要去,这不能有所闪失,隆明的事再想其他办法。”说罢,大步离开屋子,留下一群窃窃似语的妖族。 ―― 臻城的上空出现了足以覆盖半座城的大火球,城里的人都害怕得四散逃走,纷纷出城避难。客栈里的家丁们簇拥着古二小姐匆忙地离开,可是这位高贵的小姐直到上轿都还在不断回望。下面的丫头齐说:“小姐,快上轿子,你绝对不能出事。” 跟着赵广的家丁中有归来的道:“古二小姐,那丝巾是妖器,你绝对不能要。” “那么,救我的那白发男子呢?”二小姐关切地问起了龙牙的事,把在场的都吓呆了。 婆子中有人道:“你在说什么啊,二小姐,你马上就要举行婚礼了,怎么能记挂其他男子呢。”一边说领着丫头们把小姐推上轿,赶快出门。赵梨退去,握着风镰紧盯着赵广的铁棒,口中喃喃低语。空中的巨大火球随着奇怪的风像瀑布一样落到地面,在赵梨身边形成了巨大的火幕帘。这时候正当大轿出门,猛烈的火焰把周围的水分都烘干,一阵阵逼人的热气仿佛要让世间万物就此焚毁。无论是建筑物还是人们留下的物品,都在极短的时间内被烤得冒烟,冒出火苗来。城里的官兵本来因为听见有人在闹市里打斗,准备来抓人,半路上却碰上汹涌的人群,在艰难前进中几乎被烈火的热力所熔化。 龙牙带着涟漪走向正在躲避烈火的季梦和搁在它背上用布袋包裹的小菲以及黑獾旁边,轻身上马,高声喊道:“滚开!”话音刚落,龙牙一扬手,长矛挥上半空,制造出一阵烈风,形成强大的冲击力把火幕帘割破,把火焰推向高空。龙牙第二次奋力挥手,气流把残余的火球继续推上空中,更在地面形成真空的涡流,切灭了建筑物上的火焰,留下一道道深深的刮痕。赵梨由于有风镰抵挡而丝毫无损,却需跪下喘气,双手已经抓不住风镰,只好任凭它恢复原貌;赵广正好与赵梨站在同一直线上,保住了性命,虽然撑着铁棒不稳地俯身半跪,喘着气,说不出话;可是其余的都没有那么幸运,连影子也找不到。“不是告诉过你了,一定要控制风的力度。”龙牙一边对赵梨说话,一边尽力稳定还处于震惊状态中的季梦。熊熊大火被龙牙两招扑灭,尽管如此地面依然滚烫,热力还透过马蹄铁传入季梦的四肢,弄得它相当不舒服,不停地左右摆动以免被烧伤。龙牙没法让季梦安静下来,只好放手:“季梦,不要踩到赵梨。” 獾从脏布袋里冒出头来,战战兢兢地问:“完了吗?我的身体还在吗?”涟漪和小菲完全是目瞪口呆的样子,根本想不到龙牙两招就把巨大无比的火幕帘冲散得无影无踪。赵广站起来,看着龙牙骑马而来,抡起铁棒道:“别过来,否则我就出手。” 赵梨也慢慢恢复,站到马儿旁边,问龙牙:“这是怎么回事?” 龙牙没有回答,因为他注意到身后有异动。在灼热的空气里突然飘浮着无数细小的水珠,热力渐渐被吸走;落到地面上的水滴瞬间化成烟雾,白花花地笼罩了龙牙周围的世界。季梦感到地上已经不那么热,四肢也舒服多了,忍不住往后看,只见从烟雾中有个身穿破旧衣衫的和尚慢步靠近,合十的双手散发着淡淡的白光,身上的黑色念珠像波浪一样不停摆动,嘴唇微动:此人就是他们刚才遇到的僧人。赵梨注意僧人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金光,在天地间架设了数十条黄金大桥,仿佛远在天边又伸手可触的样子。她抓抓龙牙的衣角,问道:“那个和尚身上散发着金光,他是什么人?” 龙牙回答道:“那金光是龙光,除了拥有风的眼睛之人,只有龙族的人才能看见,例如小菲。”赵梨看看小菲,小菲点头;她再看看涟漪,涟漪直摇头。 这时候僧人停止祈祷,对龙牙等道:“善哉善哉,把这小城弄成此副模样,真是罪过。贫僧惠慈,恳请各位高台贵手,留给此城人民一条生路。” “少主,我用风把火团吹散已经相当尽力。那长棍名叫火窟棒,是火之使者的东西。”龙牙指着赵广手中的铁棒,解释道:“我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到和风镰相似的武器,但可以肯定眼前的男人似乎不是火窟棒的真正主人,要不然我也不能那么轻易解决。我的力量应付不了那东西,这次是碰到好运气了。” 惠慈继续道:“请问高人尊姓大名,称呼贫僧为少主?” “龙牙。” “你是……”惠慈瞪目看着眼前骑马的白衣者,似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不可能,世界上竟然有人拥有如此强大的能力。” 龙牙却淡然道:“我想我还是应该再认真点打招呼,少主。不过现在能到别的地方谈吗?这里不大适合长谈。” 惠慈收起手中的白光,道:“臻城的灾难已过,你们可以跟贫僧到城外的寺里去。”说罢又对呆立一旁的赵广道:“请回。”然后慢慢地从赵广身边走过,在变成废墟的臻城东门离去。龙牙落地化成白狗模样,让赵梨和涟漪一同骑马跟上惠慈。 他们一行走后许久,赵广才从幻术里解脱,记不起僧人惠慈出现后所发生的一切。现在在赵广四周是一片颓败的景象,只有零零落落地几个人,实在让人痛心。他突然想起了古二小姐的安全,飞身找人。二小姐目前在城的西门,由于臻城的变故他们已经不能从北门直接往赵家庄,只好出西门小路。急促的马蹄声从南面路上传来,把正在路边歇息的人们吓退一旁,让飞奔的马儿过去。一位略带皱纹的壮年人以一身戎装策马进入满目疮痍的臻城,四周环顾下却没有得到有价值的东西,找到的只是一直在城内寻找古二小姐的赵广,“弘儿,你在干什么?” 赵广徒步在城里奔走,并不留神有人叫他,慌忙鞠躬道:“翔伯父,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到南方灭贼吗?” 赵百翔眉头一皱,道:“别提了,被某人摆了一道,损失了大半士兵和整个营地,被上头责怪,要我归乡修养。我在那里见到涟漪,隆明应该在那附近,但没见到他。” “隆明啊。”赵广想了想,道,“我刚才见到染成黑发的涟漪,由一个白发妖怪和一个女孩陪着,但没有看见隆明;而且她骑的马好象也是皇上送给你的那匹黑枣马。” 赵百翔一听抓着赵广追问:“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赵广感到一阵莫名其妙:“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走了。可是现在更重要的事情是必须马上找到古家庄的二小姐,我和他们走散了。” 赵百翔放开他,喘息着试图让心情平静下来,心想:“是那家伙,竟然跑到臻城来,看来发生在长坡的事并没有结束,如果真是这样,他们的目的地绝对就是我们赵家庄。”()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风之旅程 二十七 龙牙 (ne) ()赵广发现伯父发愣,正想发问,却听见对方道:“火是向东蔓延的,古二小姐应该抄西边小路去赵家庄,我们直接去西门找。混在那不知名家伙身边的那个叫赵梨的女孩,无论如何我们要把她捉来,她携带着我们家的宝物‘神石’。”一句让赵广感到震惊的话,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 高胜如和德明对出兵事情讨论完毕,正并排着一同前往隆明所住的雅粹居。高胜如不经意间抬头看见天空的金光,喃喃地道:“东南方出现两道龙光,看来我们又有事干了。” “哦,两道龙光,是不是你惠慈大哥的光?”德明平静地道,他也抬头望却什么也看到。 “不知道。”两人正说着,已经走到一道紧闭的大门前,仆人告诉他们隆明在亭阁里教耀明写字,两人就往园林那边过去。刚刚跨过圆拱门,高胜如就听见耀明不满地说道:“我不要呆在这里,又叫我拿筷子,又叫我写字,哥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面对不明事理的耀明发脾气,隆明没有反驳。德明和高胜如久久没听见隆明说话,而耀明仍旧在吵闹,他们静静地走到亭阁里,高胜如笑道:“大家族规矩多,你从小就不是在这种地方长大,当然难以适应。你哥哥现在不能离开,他也不会让你一人走,忍着点。”说罢叫人去厨房弄点点心来,回头隆明道:“金善二哥叫你去管点儿事,无论如何这次你是走不了了,能否行行好看看那些折子?” 耀明被高胜如笑骂了还不知道,却见他只顾着和哥哥说话,扔下毛笔靠在小亭的长椅上生闷气。德明见耀明这模样,不屑地道:“瞧你干的好事,耀明都快成了什么样子,你这个做哥哥的还真不配。” “那么就别把我留在这里,也别把耀明留着,我不会帮大龙王的,这些折子你们都拿回去。”隆明收起了耀明丢下的毛笔,自己取了另一支沾墨写字,“耀明留在这里不合适,我也从不想让他留着,可是他在这里一天就不能不学习这里的规矩,闹出了事情谁帮他呢。” 高胜如和德明被隆明堵住了嘴巴,许久才有人道:“隆明,你究竟是想着涟漪,我现在说清楚了,长坡下游也找不到涟漪的尸骸,没希望了。”德明见隆明不写了,继续道:“我说你啊,什么都好,就是逃避事情这点性格摆脱不了。你能一生都躲着大龙王陛下吗?不能,所以你必须去面对,可是你做不到,就是死你也没有勇气去面对,你这跛子。” 隆明没有回答,脸色凝重,低头不语。耀明从未见过有人如此责骂哥哥,惊恐地看着三人。一阵沉默被几声咳嗽打断了,牛头怪青鼎走入将要变成雕塑展的亭阁里,见气氛不对头,奇怪地道:“你们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黑,是不是因为出兵的事情闹僵了?我刚刚到兵库里检查过,里面一切良好,可以放心使用。还有听说金善少爷明天就要起行了,你们是不是要去送行啊?” 高胜如看了看青鼎,又见仆人们收拾了文房四宝然后放上几碟青菜烤肉,拿起一件吞进肚子才道:“与出兵的事情无关,这你也不要问,反正是隆明的事情。算了,他不要讲我们也别说,今天是事到此为止。” “说起兵器,”青鼎突然回想起了什么,“隆明少爷好像在不久前见过,陛下赠与宝锭老爷的大刀――龙牙。” 这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隆明,后者道:“是见过,从一个女人手里见过,附近也有她的味道,不过‘龙牙’的味道就消失了,不知道长坡以后发生了什么事?”在众人追问下,隆明解释道,“她是和风之使者一起到这个世界的人。”那时候,隆明才想起黑鹤此人:“如果是她,问她的话或许会知道涟漪的去向……对了,草堂里她好像说了些什么话,什么话呢?究竟是什么?赵家庄……对了,她说过赵梨必须去赵家庄,莫非……”不能再想下去。 ―― 臻城,被大火洗礼过后,满目疮痍。在臻城东面有座小山,绿绿葱葱的山坡上危立着一间又破又漏的旧庙宇,褪色的佛像铺了厚厚的一层灰泥,香炉已经很久没有人用,大殿里冷清清的,几只小鸟见人来了急急忙忙地飞离大殿,角落处蛇兽们无声地躲起来,或者逃掉:不管怎么说这荒废了的庙宇早已被人遗忘了。僧人惠慈领着龙牙等人兽进入破庙里,轻声道:“不好意思,此处是贫僧以前修行的地方,今晚要住在这里,得请各位施主多多包涵。本来是有很多人来上香的,可惜几年前贼党攻击臻城时被他们占据了不少时间。后来官兵们击退了贼党,留下了这破庙,如今就只剩下贫僧了:想想也可怜啊。”说着,惠慈就地盘膝而坐,不打扫也不上香,而是拿出龙牙送予的几个馒头,要分给众人。 龙牙摇头道:“不用了,她们有干粮,这些就留给少主你。还有请别再提贫僧贫僧的,我不愿意听见您这么虐待自己啊。”龙牙抖落背上的黑獾,给了它一个凶恶的神色,对季梦等道:“过来,虽然这里比百清道人的草堂还糟,可是住一两天没问题。赵梨,你把干粮拿出来,分了。” 赵梨依照龙牙的话做了,惠慈见这个消瘦的女孩穿着一身肮脏的衣服,戴着一条一尘不染的透明丝巾,零乱的头发下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如果好好梳洗一番,绝对不会像眼前这野孩子般的模样。涟漪跟在赵梨后面,看见惠慈向自己看过来,兴高采烈地搂着道:“好久不见,惠慈叔叔。” “你是涟漪?”惠慈终于认出了染了黑发的涟漪,一阵安抚后,看了看毫无动静的黑枣马,对龙牙道:“没想到几十年过后能以这种形态见到你啊,真让我意外,恐怕父王也想不到。” 赵梨边吃边插嘴:“大师,原来你认识龙牙和涟漪的。” “是啊。”惠慈也吃起来,“可是贫……我平常不住这里,都在城里活动,今天运气还好,遇到你们了。” 小菲好奇地问:“龙牙是龙吗?我能看见他能发出龙光,可又跟我们不一样。” “龙牙是大龙王的鳞片和骨头铸造的大刀,最初父王用来指挥大军,到后来赐给宝锭将军作武器。大概在五六十年前,宝锭将军被封印在冥界时,龙牙也被带到冥界,从此在世界里消失。”惠慈慢慢地说着。 “宝锭将军?他是谁?”涟漪掰着嘴唇问。 龙牙一个凶狠的眼神瞪着涟漪,略带生气地道:“别直接称呼父亲的名讳,涟漪。” “我的父亲?”涟漪一下子呆了。 季梦化成龙牙的模样,插入赵梨和龙牙之间的空隙,道:“没想到你真的是那把赫赫有名的大刀。” 龙牙叼着缩成一团的獾丢给季梦,凶巴巴地道:“无论是大龙王还是宝锭将军,就算活着也已经不再是我的主人。” “龙牙,你……” 惠慈正要说下去,龙牙打断道:“隆明似乎没有把某些事情告诉涟漪他们,还有我也想知道隆明和赵家庄发生什么事,赵家庄的人似乎相当憎恨他的样子。” “这等你们休息后再,天黑了,要睡了。” ―― 过了夏天,秋天不知不觉地降临了,等步行于地上地下的人发觉时,滚圆的月轮已高挂天顶。一盏盏各式各样、五彩缤纷的灯笼悬挂天空,与明月争辉,为泛舟学校黑暗的时空带来浪漫而且热闹的气氛。翌日,清洁工们要清理现场,可惜糟蹋了这些装饰:泛舟学校有规矩,凡垃圾无论有没有用处都必须经过分类处理,然后全部送到指定的回收场,灯笼也不例外,不多时全都消失在人们面前。在校长伊休普顿家里,节日气氛还没有过去,欧阳玲不让人收拾庭园里的灯笼,大白天也这么挂着,围绕在大石台周围。此刻阳光的影子距离石台还有一段距离,可爱的小姐欧阳玲倚在长桌旁,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家人吃早餐和讨论各种事情,倒不插嘴;偶然间,她看见坐在远处的少女,便问:“简蓉,你今天气色不错。” “是、是,公主。”简蓉,前些时候受伤而留在欧阳玲家休养的少女,如今脸色红润,神采飞扬,病愈后已经没有了黑气,休养后也恢复了精神。 露娜喝道:“别胡闹,不然医生会骂我们的。” 看着简蓉一脸困惑的样子、其他在场各人的诧异神色,欧阳玲笑道:“颜医生就不会骂人,舅舅可能会。”话音刚落,雾舅舅一个眼神踹过来,这位少女马上转换话题,“看起来你的病已经痊愈了,那么快回到灵界去,晚了的话将会被处罚的哦。”这句真话让简蓉沉默了,事实上她应该感谢欧阳玲,欧阳玲独制的药中和了冥界的瘴毒,简蓉才得救的。多天以前简蓉被冥界使大嘴怪咬伤,被迫留在欧阳玲的家里养病,如今痊愈了,当然得离开:按照灵界法律,灵界执行官是不能在人间藏身。简蓉有特殊原因,校长伊休普顿以防万一写封说明信,把她打发走。在秋天的清爽早晨,一道银铃般的声音打破了宁静,“慢走哦。”欧阳玲向简蓉挥手道别,宣告了简蓉在泛舟学校里的生活结束。 简蓉走后,校长折起扇子,一本正经地对欧阳玲说:“阿玲,虽然颜医生说过你必须在家休息,不过我观察了几天发现罗杰根本就是让你胡作非为;这样子可不行,你今天回高中部,留在医务室或是在校园里坐坐好了。”()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风之旅程 二十八 欧阳玲 (ne) ()日常的家庭聚会,气氛和谐,说着说着,不知怎地校长伊休普顿提到了这几天的安排,引起了欧阳玲的不满。她撇嘴道:“果然还是信不过我,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也不行吗?” 雾舅舅道:“不行。你以为在厨房里工作不用气力?黑鹤和龙牙不在,我们人手不足,无暇照顾你,所以你还是待在我们能监视的地方。” “那里也并非是你们能够全面监视的地方。”欧阳玲笑道,“算了,监视我的工作交给樊贝菲尔,我可不想让它为难。反正很久没有上学,今天走一趟也好。”话是这么说,病弱少女的心底更期望能够自由走动,“真是自作自受”,这个自评是非常恰当的。 “好久不见,阿玲!”欧阳玲一踏进教室门,短发女生千秋就跑来跟她打招呼。其实千秋更想拥抱欧阳玲,但是守卫者们绝对是不容许她那么做的:例如高大的欧阳护志就直盯着自己,看得让人浑身不舒服。白狗宝锭跟在主人后面进入教室,对千秋的举动露出丝丝敌意。千秋从来没有见过宝锭,更没有发现狗儿的怒气,说一声“可爱”就伸手拥抱它。欧阳玲来不及阻止,宝锭一声咆哮,震得教室里的学生都退避三舍,千秋不由自主地倒退几步,呆然看着宝锭,许久才把目光转移到欧阳玲身上。宝锭竖起白毛,恶狠狠地“瞪”着千秋,露出尖锐的牙齿,似乎在说:“你要是靠过来,我就咬你。” “宝锭,冷静点,千秋她没有恶意。”欧阳玲安慰道。 这时候麦兆聪老师带着安德鲁穿过小门,一进入教室就冲着欧阳玲道:“阿玲,把狗带走,我们要上课,宠物不能留在课室里。” “我知道了。”欧阳玲其实没有来上课的意思,她是来探望老朋友千秋的,“千秋,我们下课后到下面的小亭聊天好吗?”千秋看看宝锭,表现出担心的样子。“不用担心,只要不去逗它,它就不会发怒:宝锭不大喜欢接近人。” “他就只喜欢你而已。”欧阳护志在自己的位置上很无奈地说。 安德鲁连忙劝道:“好啦,快去小亭那里坐下休息。” 欧阳玲看看护志,又看看略带怒火的麦老师,伸手摸摸宝锭的头直接出去了。上课的铃声早已响过,除了偶尔迟到、匆忙跑过的学生,学校大楼的走廊空空如也。欧阳玲在家里呆久了,身体都有些僵硬,想去做运动,可惜身体协调力不够,实在是够让人沮丧的。如今站立在这空荡荡的地方,她倍感寂寞,于是走到墙报板前细阅上面的文字。欧阳玲就这么把每个细节都看完了,又到旁边的小图书室借旧报纸看。学校里的人早已被吩咐过要好好看管她,职员一见欧阳玲进门就马上行动,容不得她再走动一步。欧阳玲觉得没趣,随便翻了翻报纸,看了些有趣的报道就倚着椅背闭目养神。宝锭安静地趴在洁净的地板上,对这小巧而精致的图书室感到满意,整理起自己的长毛。朗朗读书声伴随着凉爽的秋风,给这宁静的世界带来和谐的气氛,欧阳玲张眼看着对面的空椅子,想起了黑鹤。 突然宝锭对着窗外咧牙,欧阳玲猛地抬头却没有看到人,眉头一皱,站起来踱步离开图书室,看见空空的大门随即转身往医务室去;医务室的窗比图书室的窗更接近外面的树木,宝锭不安地站在窗前兜圈。欧阳玲喃语道:“是赵家的人来找我,他们的气息像妖怪一样难以隐藏。放心,失去力量的赵家对我是没有任何威胁。”然后叫护士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摆张摇椅在窗前,独坐窗边,目光凝聚在窗外的绿叶上,毫不惧怕。“出来,赵敬恒,在泛舟学校里读书的你是瞒不了我的。你是不是受了赵晖的命令来找我?”欧阳玲独坐医务室窗边,从大开的窗户向不远处的树荫说话。此刻正是学生们埋头于书本的时候,安静的空间让欧阳玲若有若无的声音变得清晰响亮,对方第一次听见欧阳玲说话时还在犹豫,只听见她严厉地再道:“如果不出来,我就让宝锭出去。它不是普通的狗,仅是被它爪伤足以致命。”这时候再不出现就说不过去。 一个影子从树荫下走到阳光下:赵敬恒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长方形的脸、一双小眼睛、高鼻子、厚嘴唇,头发如同人工草坪上刚剪过的小草般又短又硬,强壮的体魄罩着一套整齐的运动服,精神饱满地走到欧阳玲面前,虽有一墙相隔,却毫无遮挡。他问:“你就是欧阳玲?” “是。” 欧阳玲刚刚从僵硬的脸庞变成了明媚的笑容,瞬息之间她已经让赵敬恒的心软化了,他对她道:“你真美,可是晖伯父命令我把你带到殷州,你害怕吗?”两人一站一坐互相凝视着:欧阳玲没有穿套装,一身米白色的镶珠长裙平整地垂落,没有扎束的金色长发随意地散落,平静而充满笑容的脸怎么看也不似会吃人的妖怪;而赵敬恒,他刚从运动场跑来,身上还带着汗味,脸上还流着水。 欧阳玲微笑着道:“不怕,但是如果我现在离开泛舟学校一步,他们马上就知道。” 赵敬恒莫名其妙地问:“他们会报警吗?” “不会,”欧阳玲爽快回答,“他们会直接到殷州,现在的我不可能独自外出,能去的地方会在他们可知的范围。”赵敬恒沉默了。“不过呢,仅凭你一人就想把我带走是不可能的,宝锭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少女轻抚着正在发怒的狗儿的头,安慰着它,一点也不在乎赵家的行动。赵敬恒更加沉默,心中一点办法也没有,呆呆地站在那里。欧阳玲很想打破这沉闷的气氛,其实也因为在家里相当无聊,要找点乐子不容易;现在可好了,有趣的东西自动找上门,当然不能放过。于是她对赵敬恒道:“我们来比赛好吗?如果你赢了,我就跟你到殷州一趟;要是我赢了,赵梨的事就一笔勾销,赵家的人不能再管她的事。” “赵梨吗?晖伯父已经说不要她了,所以我们也不会再去理她。”赵敬恒更加奇怪了:“其他事情不用说,我赢了你跟我,我输了我跟你,这是平常的做法,但是眼前这位体衰身弱的小姐居然先想到的是赵梨,那代表着什么?” 欧阳玲听闻后,叹气道:“是吗,赵梨她就算回到殷州也不能再像以往那样,所以我才想给她个安身之地,仅此而已。怎么样,你接受这建议吗?” “好。”一时间没有好主意的赵敬恒稍稍思考后答应了,“那么我们比赛什么?” 少女一手抚摸着宝锭,一手托着下巴,左想右想也找不出什么好点子,于是问:“赵敬恒,你擅长什么?”欧阳玲的问题简直是为自己设陷阱:赵敬恒擅长体育,是大学部,尤其是工程系的体育好手;而她则不能做剧烈运动,连最简单的伸展运动也必须经过医生指导才能做。要让这两个有着极端差异的人一起比赛并不容易,欧阳玲明知故问当然是想让赵敬恒处于最有利的位置。 赵敬恒也老实不客气,以工程系开学时常用的比赛项目作为这次打赌的题目:在六小时内以校内工具为辅助,从泛舟学校里找到所有的学校标志,最先找齐的就赢;但是六小时内都没有人完成,那么找到最多的就算赢。泛舟学校的标志其实一看就知,不过从学校开办以来,这个比赛却从来没有人真正收集全部标志。“最佳记录是二百八十三又四分之一个”,这话是李翰思说的,确也是真实的:三百六十五又四分之一个标志遍布学校的不同角落,而且标志的地点每个月都会移动,颜色也会有所改变,要完成比赛的确是不容易。 欧阳玲觉得这种比赛很有趣,而且可以消磨时间,于是说道:“好啊,就用这个来比。”她抬头看看医务室里的挂钟,“现在是九点五十分,十点开始,下午四点结束,你觉得怎么样?” “记录板要到大学部教员室里拿,可能需要多点时间准备。”赵敬恒担心别的事情。 欧阳玲从布袋里拿出两张折叠过的墨色方纸,都递给赵敬恒,道:“这是记录纸,用标志压印后就会留下痕迹,很容易分辨,比你们用的那个更方便。哦,对了,这上面有数字标示,所以是不能做弊的。”赵敬恒仔细看了一会儿,终于在这柔韧的方纸的一角找到数目字“零”,反复琢磨了这些纸,确定没有预先留着标记,就把其中之一还给欧阳玲:此时他才觉得眼前这个看起来柔弱不堪的女孩很神秘。 这一来一回,十分钟已过,比赛开始。赵敬恒首先跑了,欧阳玲坐在摇椅上,直到赵敬恒的身影消失,才慢慢站起来对宝锭道:“不要把今天的事告诉任何人哦。”顽皮的语气实在让人气不起来,欧阳玲也真给伊休普顿说中了,一点也不乖。可是接下来她却什么也不做,拿着黑色的方纸走到小亭,欣赏着微微枯黄的荷塘,享受秋日的和煦。宝锭跟在后面,看见主人没有去比赛的意思,于是安心地躺下,继续做看守者的本分。欧阳玲现在等待着露娜送饭来,等待着千秋过来聊天,等待着赵敬恒的回复。 可怜的赵敬恒一边吃着松软的面包,一边在校园里奔跑,全然不知对手欧阳玲正在小亭里和别人聊天。此刻的欧阳玲早已把比赛的是抛到九霄云外,兴高采烈地和千秋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题,只有宝锭不时给主人一点眼神。()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风之旅程 二十九 泛舟的秘密 (ne) ()“在泛舟学校,没有一人比欧阳玲小姐更了解这个地方。”伊休普顿如是评价。 当赵敬恒仍旧为打赌奔忙的时候,欧阳玲正悠哉在小亭子里与千秋等人闲聊,尽是些不着边际的话题。众人最初不知道早上所发生的一切,直到对宝锭心存敬意的千秋说了这么一句话,大家在有所留神:“阿玲,你的狗儿看起来心神不安,它怎么了?” “没什么。”欧阳玲试图掩饰,但熟悉她一生的安德鲁反复追问,少女欲笑欲说,又装聋作哑地保持沉默。 “瞧,说对了,你又搞什么玩意?”欧阳护志在一旁插嘴道。 欧阳玲见瞒不过去,或者说根本不想长久欺瞒,笑着把早上和赵家的人相遇以及之后进行比赛一事全说出来。“哈,你居然背着我们去比赛?”安德鲁大声叫嚷,“说,你们比赛什么?” 欧阳玲奸笑着,不慌不忙地喝了口茶,缓缓而道:“寻找泛舟标志的比赛,是工程系的游戏,很有趣的。由早上开始到现在,距离结束时间还有三个小时,赵敬恒他应该还在找呢。”她根本不在乎比赛的事,依然只坐着喝茶。 千秋听闻后担忧不止:“那个可是大学部工程系的比赛项目,六小时内要找到全部标志,这是不可能办到的。”欧阳护志也惊慌地喊道:“你怎么还可以悠闲地留在这小亭里享受阳光?” “因为我已经完成了。”欧阳玲把黑色的记录纸铺在桌面上,果然密密麻麻地印满了标志。其余三人瞪大眼睛,无法确信她仅仅用了三小时时间就完成这项“不可能的任务”。“不,只用了二十分钟。这游戏太简单了,只是大家都不会用。”欧阳玲双手托着下巴,遥望荷塘边的灌木丛,像小孩子般耍玩着。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千秋根本不相信,还指着欧阳玲抖颤,余下的话却说不出来。 “不是,你居然用了那东西。”安德鲁本来想继续说,但下午的预备铃声响起,三人不得不回到教室。 欧阳玲在他们临走前道:“下午不用来找我,三点前我就会回家;关于比赛的事,安德鲁,我想请你帮忙,可以吗?”对于欧阳玲的请求,安德鲁尽管满心不悦,可是仍正面答应,让这个顽皮的病人能够安心去休养。 下午四点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校园的宁静,赵敬恒回来了,带着一张满是花纹的黑底纸回来了。他在医务室左顾右盼都找不到欧阳玲,有点被耍的感觉;当然找不着?,调皮的家伙已经回家休息,最后还是因为校长得到欧阳护志的电话,匆忙间吩咐雾舅舅前来勒令回家的那种。欧阳玲早早地把记录纸交给了安德鲁,后者接受请求,早早已站于医务室的窗外等候。确实在四点时分等到了一身古铜色皮肤的赵敬恒,安德鲁问道:“赵敬恒先生,欧阳玲她有件事要我转告你。” 赵敬恒早已注意到一个矮小却长得和欧阳玲模样差不多的男孩子站立在身边,却不曾留意他是在等自己;如今听见他说话了,便问:“她不能来吗?” “她因为不听话被校长带走了。临走前把记录纸给了我,”安德鲁把黑纸展示出来,“全部三百六十五又四分之一个标志都印在上面。这场比赛是欧阳玲赢了,你可以回去履行诺言。” “什么,这不可能。”赵敬恒虽然尽力了,却只找到二百五十三个标志,相差太远了。 “你和欧阳玲比赛是没有任何胜算的。”安德鲁冷静地解释道,“你还没有发现吗,从一开始你就已经陷入了她的陷阱里。阿玲提议比赛,却是让你选择比赛方式;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会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式,可是又不会选择对方绝对办不到的事。正因为如此,你才选择使用工具这种比赛方式;可是对于了解泛舟学校运作的她,这种比赛简直像手里的玩具。”赵敬恒惊讶地听着安德鲁的话。“你知道吗,这个寻找标志的比赛本是为了让工程部的学生了解学校的电力供应方式而设立的;然而至今从来没有一个人真正了解到其意义所在,于是一直被认作普通节目举办。我向你解释一下,其实每一个泛舟的标志代表着一个电力供应点,每五个标志形成一个相交的区域,每个地点有五套电力供应,这就是泛舟学校的真实一面。” 赵敬恒完全不能相信这个庞大的学校里隐藏着这种规模的设施,更不能相信不仅欧阳玲如此了解学校里的事情,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学生居然也能知道学校的秘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安德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还有,标志中有其中五个是普通人去不到的地方,要找到那五个标志然后印在记录板的唯一可能就是反追踪,而且是利用学校的特殊装置才行。但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不管你怎么找,找遍整间学校也找不到那样的东西,只有我们这一家的人才有可能知道。”安德鲁继续说着,“赵敬恒,请你回去向赵晖说明我们的意图:只要殷州赵家安分地守在‘阴间之门’旁边,我们泛舟学校里的人,甚至是欧阳玲小姐本人都绝没有伤害赵家的意思。”说罢,他礼貌地向赵敬恒道别,完成任务并且离去,只留下发呆的赵敬恒。 ―― “阿玲她睡着了吗?”校长伊休普顿在房间外的长廊里等待雾舅舅的回话。过了九月的秋天,日照时间进一步缩短,一阵凉风从走廊的尽头一直穿梭到大屋的另一端,丝丝凉意钻进了校长单薄的衣裳里,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雾舅舅刚从房间里出来,随手关门,才轻声道:“不要那么大声,免得给她找到借口出门。她现在有点发烧,好好地躺着,不过以她那点脾气谁会想到她下一步干出什么来。” 伊休普顿抓抓帽子,疑惑地问道:“你不是打了麻醉剂吗?” “没有,实在是不敢这么做。现在如果打了麻醉剂,她就要用仪器协助呼吸,那样对她虚弱的身体并不妥当;所以稍稍用了点口服镇静剂,让她安静下来,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从话语中能听出来雾舅舅完全对欧阳玲一点办法也没有,伊休普顿也知道如此:“如果黑鹤和龙牙在,我们的工作会轻松很多。现在我们没有多余的人手去照顾她,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留在医院里,减少发生冲突的机会。” “赵家啊,真是麻烦的事情。”雾舅舅略有难色。 罗杰恰巧从餐厅那边走来,发现刚下楼的两人就道:“我刚刚收到电力部主任艾斯多尔的报告,说因为大小姐的任意妄行,安德鲁先生已经通知去要求泛舟学校的电力供应点马上更换地点,详细报告过几天就会传上来。至于赵敬恒和殷州的联络电话,其记录已经找到,我正要确认他们本来的目的是否是想直接对大小姐下手。不过照情形看来赵敬恒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无奈之下对方要求他引诱大小姐去殷州。” “喂,罗杰,不要胡乱猜想,先入为主对判断力有极大的危害性,你不会不记得上次的事了。都怪你,我们才没有即时找到阿玲的。”雾舅舅音调平稳,可是句句实话,硬把罗杰压下来了。 校长一阵无言地思考,抬头对罗杰说:“你去找安全部主任李翰思,说我要亲自到殷州一趟。” ―― “隆明,你负责后勤工作。”“隆明,你不用到前线,给我留守营地。”“什么,对方偷袭营地?德明,你留在这里,我先回去。”“好厉害的蓑衣,只要抖一抖就能射出无数长针,而且一旦身体碰到这些长针会被溶化,那究竟是什么武器?”“这、这是阴间大门?那件蓑衣难道是阴间的武器?东方龙王,你……不行,隆明,别过来,啊!”“父亲!”“隆明,耀明和涟漪就拜托你了。” 隆明从噩梦惊醒,托着昏沉的脑袋低语:“今天是怎么了?父亲。”他想起突然了黑鹤曾经说过:“笑话,你不是听从了你父亲的遗言吗?”的确如此。 ―― “早上好,各位。”龙牙用毛绒绒的身体轻轻扫过每个人的脸庞,热情地打招呼。大家都被他的热情吓呆了,忍不住问:“今天是什么风吹得你心情如此的好?”龙牙想回答的时候却发现赵梨对自己的举动毫无反应,撇开了别人单独走到她身边,只见赵梨呼吸急促,发红滚烫的脸颊一促一促地动着,紧闭的双目下长出了几颗黑色的痘子。龙牙回头看着一脸迷惑的季梦,道:“赵梨病了,今天我们留在这里修理破庙,打扫出一个小房间让她好好休息。” “此话当真?”季梦因为暂时不用去赵家庄而高兴,早餐也不吃,三两步就跑到门外。破庙里头的人只听见他喊道:“好啊好啊,今天终于自由了,尽情去玩。” 龙牙像泄气皮球般道:“他没听懂我说什么,算了,让他自由走动一天也好,逃走了更好,免得让我照顾。”这些话是低声说的,外面的季梦当然听不见。 僧人惠慈盘腿坐在脏布垫上,张着一只眼看看逐渐恢复人型的龙牙,道:“赵梨姑娘没有大碍,如果需要贫僧帮忙的话不妨说一声。” “你又来了。”龙牙指的是惠慈对自己的称呼,“少主,这里不烦你的,我可以问一声水桶在什么地方?” 惠慈道:“没有了,这里能用的东西,能换钱的东西都被抢走了,这尊神像不过是泥做的,外面一层金箔没了,大家瞧也不瞧一眼。”()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风之旅程 三十 隆明与赵家庄 (ne) ()惠慈叹息道:“这世界啊,无论是人还是妖都是一样。” 龙牙听了这话,心里不是滋味。为了掩饰不安,他转过脸瞧瞧畏缩一边的黑獾,知道它找不到东西又不能走远,一副窘态让人忍俊不禁,于是道:“獾,你在这儿看着赵梨,我刚刚给她吃了药,你守着,不许乱走。”然后转而对一直发呆的涟漪和小菲道,“我到外面打水,你们去不去?” “去。”两个小的异口同声地道,三人高高兴兴地出去了。 赵梨在半昏迷中度过了一个白天一个晚上,第二早上太阳藏在了乌云后面,阴沉沉的天空露出将要下雨的样子,惠慈忍不住替赵梨担忧起来。龙牙倒是什么也不怕,破庙一时三刻是修理不好的了,他索性也只对大殿屋顶做点简单的修补了事,然后在漏水的屋顶下张起一间充气帐篷来,大家一起住在里面,虽然东西不多,也不甚快乐,可是在艰难的时世里有个落脚点,惠慈感到无比欣慰。中午过后果然下起了大雨,大殿里滴滴答答的响个不停,涟漪呆不住,挣脱了龙牙的手跑到雨水里玩耍;这个小女孩对疾病有很大的抵抗力,一点也不受斜斜靠着帐篷的病倒了的赵梨的影响,玩得乐此不疲的。 龙牙倚在门口,笑道:“真是个乐天的孩子。”正说着,远远看见雨中一个影子在溜转,不由得提个神儿,“是人型的东西,谁?”没有人会到这没有灵气的破庙来,一个不小的喷嚏暴露了对方的身份,龙牙喊道:“是季梦吗?”原来跑出去的季梦并没有单独回到臻城,而是在树林里闲逛了一整天后遇到下雨,无处可去的他,只好回到惠慈的佛殿,却已抵挡不住寒冷的空气,打了个喷嚏。 涟漪跑到他身边问:“季梦哥哥,你是不是和赵梨姐姐一样生病了?” 季梦还未来得及回答,龙牙一把拉着他,塞了颗药到嘴里,几乎卡住了喉咙。季梦好不容易吞下药丸,伸出舌头喘气,龙牙把皮制的软水壶交给季梦,然后道:“你生病了我可不会像照顾赵梨那样照顾你的,记住了吗?快变成小狗小猫之类的,你这么大,我可顾不到。”这一瞬间季梦几乎被龙牙强迫性的语言气疯了,但仔细一想无奈地变成一只黑色的小狗。涟漪过来抱着季梦,却被龙牙无情地喝道:“别胡闹了,要是季梦病了,你们也闲不得。”正说着把干毛巾递给涟漪,“擦干身体,换件干衣服,再替季梦好好整理整理。”不懂事的涟漪没听到般的一边换衣服,一边玩耍似地把季梦抛来抛去,要不是惠慈看不过去,季梦可能会昏迷。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时大时小的雨终于停了,赵梨这几天的病伴随着阳光的出现而痊愈;太阳的光芒照射着身心舒坦的少女的躯体,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甜甜的香味。赵梨走进树林的阴凉处,换上一件带花的棉布长衣,梳洗了又脏又长的头发,这才回到大殿。此刻的她不再是那个小野人了,而是一个羞涩而充满朝气的少女。涟漪看着赵梨,很希望自己能够变成她那模样,不过涟漪没有注意到,龙牙给她那一身碎花小褶裙也能展露出这小女孩特有的活力。季梦没有生病,他在暖和的大毛毯子里安稳地睡了一个晚上,一切不适就这么消散了。 龙牙等大家安顿好了,恭敬地对惠慈道:“少主也差不多把事情告诉我们了,而且我们似乎不能在这里逗留更多的时间。我最后一次看见隆明是前主人宝锭被封印到冥界前,那之后他发生了什么事?还有,少主你还是用以前的称呼比较好,我听不惯。” “好,隆明应该还在懊悔,责怪自己。因为自己的无能使得他父亲宝锭将军被封印、丧命,他是无法接受的。”僧人惠慈讲述隆明的过去,“那是发生在几十年前大龙王和东方龙王之间的战争中,父王派宝锭将军和敌人正面交锋。隆明本来并不需要上战场,可是他为了逃避父王而到了前线,本来宝锭将军让他负责后勤工作,这是一项没有太多危险的工作。那场战斗中双方都全力以赴,宝锭将军和德明上了战场,独留隆明看守营地。没想到东方龙王包抄偷袭了营地,隆明抵挡不住,宝锭将军发现上当回去救人的时候,不幸被封印在阴间。” 龙牙指正道:“是冥界,我们是被封印在那里。” “为什么会被封印在冥界?”季梦问。 龙牙端坐着道:“封印我们的是一件名叫羽针蓑衣的武器,而且根据现时主人所说那是阴间之王的武器,因为流落人间才弄得如此田地。而且我现时的主人也在找那件蓑衣,为了找到它而把我和宝锭将军从冥界解脱出来。” “是吗?虽然宝锭将军那时被封印了,可是东方龙王也受了伤,不能再战斗,最后撤退,隆明才得以回去。”惠慈长叹道,“隆明受伤回到雅粹居休养,不久后就带着耀明和涟漪离开,从此消失在大龙王宫殿。” 涟漪没有听见关于母亲的事,于是提问。“你的母亲袁娣娥在你们出生时就死了,而且发生在那场战斗前。她是宝锭将军偶然碰到的、被其他妖怪袭击的人类女性,将军救了她,然后他们两人就这么一起度过了好些日子。说真的,大家都以为宝锭将军碰到了生命中的第二个;可惜好景不长,那女性死后,宝锭将军也因此消沉了许久,刚刚回复过来却死了,不能说那是对父王的打击。” 这些全是龙牙所知道的一切,关于宝锭将军的过去都是讲述给其他孩子听的,魔龙小菲当然也在此列。他一直乖乖地坐在赵梨的怀里,手里抓着她的丝巾包裹自己,然后似懂非懂地问:“那后来呢?” 僧人惠慈回到原来的话题:“隆明离开了大龙王宫殿后,一直行踪不明;直到有一天,一位道人匆匆地带着两个小孩出现,我才知道隆明和赵家庄的人扯上关系。”大家都沉默了。“那位道人名叫宁百清,一看就知道他不是活人,不过我也无意推敲他的来历。那位百清道人告诉我隆明离开大龙王宫殿后的生活:他带着弟妹四处流浪寻找食物,途中遇到了一个叫陈喜敏的女性。那个女性相当大胆,不仅接受了身为妖怪的隆明,还照顾了那对年幼的孩子。但同时赵家庄的人也看上她了,后来还纳为妾。她生下赵百翔后仍旧在照顾耀明和涟漪。纸终究包不住火,到后来她和隆明的关系被赵家庄的人发现了,依照家法陈喜敏被永远关禁在内室,不得离开房间。当赵百翔懂事的时候,陈喜敏因为抑郁而死,死的时候还喃喃地念着隆明的名字。对于赵家庄的人来说那是奇耻大辱,他们找到在别的山头隐居的隆明,和他发生冲突。隆明为了不让弟妹受伤,所以托付给百清道人,自己脱身后再接回去。那以后隆明一直躲避赵家庄的人;他本来就不喜欢战斗,却被牵连到这种地步,实在够惨的。” 从头到末,惠慈的话总是以第三者身份讲隆明的事情,龙牙于是问道:“那么,少主你也没有亲眼看见隆明和赵家庄之间所发生的一切了?” 僧人惠慈道:“没有,虽然隆明近在咫尺,我却什么也不知道,更别说亲眼所见。然而后来百清道人告诉我,隆明和赵家庄发生冲突前不久,赵家庄发生了一件大事:拥有‘神石’的赵百珍无意中遗失了‘神石’,被一只公鸡吃掉。那公鸡大闹了赵家庄后飞往西南方,消失在森林中,再也没有找到。赵家庄的大老爷因此患上重疾,隆明一事后就归天了;‘神石’失踪后,赵百珍也从此长眠,到了最近听说他醒过来了,赵家庄的人于是为他找个妻子,大概就是你们遇到的那个队伍。” 季梦插嘴道:“原来如此。” 涟漪一直在想事情,许久才问:“我怎么没有曾在这里的记忆呢?” “你和耀明都留在臻城里,我是从远处看见隆明到达才进城的。隆明走后,我去问留下来的百清道人整件事情,所以你不知道也不足为奇。”惠慈淡然地解释着。 涟漪又问:“为什么哥哥要逃避大龙王呢?” 龙牙瞥了涟漪一眼,紧张地看着惠慈。惠慈知道龙牙的心思,于是摇动身体舒展一下才道:“涟漪啊,大龙王对你哥哥有着一种一厢情愿的感情,这是大家都不能接受的事情,不仅是你哥哥不能接受,其他人也不会接受。可是呢,这还不是你这个年纪能够理解的,是大人的世界,大人的生活,如果你想让你哥哥活得快活点,这种事情就别问了。有句话说得好:清水无鱼。” 如此深奥的答案涟漪当然不明白,惠慈不愿意明说真相,龙牙只能劝涟漪道:“好了,要吃午饭了,吃完后我们就要上路。” 一直没有吭声的赵梨仔细聆听着惠慈与龙牙的对话,思索了许久,隐隐地感觉到一些不安的存在,“是什么呢?”最后,她终于发现了:“‘神石’的事还有隆明的事好像都不能说明赵家庄憎恨妖怪的原因。”赵梨从小就被赵家灌输憎恨妖怪的概念,但直到遇到隆明三兄妹都从没有见过妖怪的样子。最初赵梨在万事都不明不白的情况下被送到如此遥远的世界,独自流落森林深处,不得不依靠隆明的保护以求生存,也从此对妖怪这概念发生改变;这明显和赵家的解释有出入,妖怪都是危险的。()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风之旅程 三十一 赵家的女子 (ne) ()“妖怪都是危险的。”赵晖长期以来都是如此教导子女的,令赵梨产生恐惧,但是道听途说不如亲眼目睹,一路上所遇到的隆明三兄妹、牛头怪青锭,不要说龙牙、季梦、惠慈,这些人心地都很善良,不是坏人:仅这一点就足以让赵梨感到困惑。她发现自己原来什么也不懂,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怪异,找不到正确的词语表达自己现在复杂的心情。赵梨从僧人惠慈那里知道隆明隐藏的过去,却不能解释赵家对妖怪的憎恨:如果是憎恨隆明那还可以理解,而由此而引至仇恨其他妖怪那也说得过去;但如果对象是人类女性,至少涉及事件的陈喜敏是人类;可是真正让赵梨迷惑的是赵家对本家出生的女儿的厌恶,不仅是自己,对其他女孩也是如此。 赵梨向在场的人说出了自己的困惑,最后从惠慈那里得到了更重要的情报:“赵家庄的女儿一直被视为是妖怪的妻妾,是给赵家庄带来破坏的不祥之物。” “为什么?”一句抖颤的言语不知包含了多少感情。 季梦奇怪地问赵梨:“你真的是赵家庄的人吗?如果你真的是赵家庄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妖怪从来不把赵家庄的人视作人类这样的事情?” 听闻此言,雷鸣般的“不”字让赵梨从心底上感到震惊:“不可能,赵家庄与一般人类没有差异,为什么妖怪们会有如此的想法?”从其他地方来的小魔龙菲帕图听不懂这么多事情,语言是个障碍,更重要的是他还是个小孩子。 惠慈不由得再次发出感叹:“老实说,父王身边的大妖几乎都流淌着赵家庄的血,包括我的母亲和继母,全部都是来自赵家庄的女子。妖怪们总是从赵家庄掠夺未成年的女性作为自己的妻妾,因此赵家庄的人才如此憎恨妖怪,也如此冷漠地对待自家的女儿,其实是件很悲哀的事。你或许还不知道吧,宝锭将军本身也拥有赵家庄的血统,他的第一位妻子,隆明的亲生母亲就是赵家庄大小姐赵礼琴。”赵礼琴是赵百翔的曾祖母级亲属,祖籍里有记载,她是唯一能进入宗祠的女性,曾经把整个赵家庄从危难中摆脱出来的女性居然是隆明的母亲,实在叫人难以置信。 听到这里,赵梨忍不住掩面哭起来:“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的消息确实对赵梨来说不是好事,带来的只是酸痛的内心,她低声饮泣,把所听见的一切都化作泪水。一瞬间充气帐篷里一片寂静,一阵凉风吹过,哀伤的哭泣声被树叶的“唼唼”声掩盖,赵梨哭红了眼睛,嗓子也沙哑了,眼泪流光了,终于倚靠着涟漪的肩膀安静地躺着。 龙牙这才伸出添添赵梨的手,安慰地道:“你所在的世界已经和这里完全不一样了,这样的事情到了那里就变成过去。”赵梨似乎并不在听,龙牙继续道:“我们的世界依然存在妖族,但是已经在我主人的掌握范围,像大龙王这样拥有独立王国的妖族仍被封印,掠夺赵家女儿的事情暂时是不会出现的,以后就难说了。” 赵梨稍稍抬头,露出充满泪水的眼睛。龙牙替她拭去眼泪,又用毛绒绒的身体紧挨着她,试图淡化伤心少女的痛楚,可这是徒劳的。赵梨问:“以后还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吗?妖怪们会再度出现吗?” 龙牙点头道:“对,时空环链一旦恢复正常,他们就获得自由。”这其实是欧阳玲的话语,龙牙不过是在重复,却是在场者无法理解的。 ―― “高胜如,高胜如,你在哪里?”隆明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找人。为什么?高胜如把能吃的都吃光了,隆明不得吃,连弟弟也在挨饿,怎么能不生气呢。雅粹居是隆明的居所,高胜如的住处在旁边,平常隆明不在,高胜如总是喜欢在两个地方走动,一来就叫吃的,大家对此都习以为常;然而今天高胜如把雅粹居所有东西都吃了,就这点让隆明不能忍受。 此时的高胜如在何处?身穿黑色紧身衣,外套一件红色宽松大袍的高胜如离开了隆明那冷清得不得了的大屋,穿过交错的廊道,顺着仆人的小路,飞速踏入大龙王宫殿的前庭。高胜如是守卫宫殿的人,本来就习惯在这些通道巡逻,熟悉是理所当然的。今天来办事,却晚了些时间,便带着一个随从抄小道,来到正门恰好正点,见了守门人先去打招呼。守门人道:“高胜如殿下,欢迎回来。呃,陛下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廉呈复大人正要到雅粹居找隆明大人,既然殿下来了,可否回去通告一声。” 高胜如想了想,道:“你向廉呈复传达时就说:隆明不会来的,外面的事情叫他们斟酌办理,里面的事情我来看着办;后头的夫人们像鸣禽,一天到晚都叫个不停,外面的人哪里管得了,就是我也难堪着呢。我现在去向赵裳夫人请安,顺道来看看弟弟的学业。” “是,请进。”守卫们不能刁难这位高贵的殿下,他们不过是按照廉呈复大人的话传达过来,那位大人并没有走这边的门,匆忙走过的奴仆也仅仅传达了这些话而已,听了高胜如一席话,也就打道回府,倒无人去找隆明。 高胜如就这么径直穿过长廊,抛下旁边鞠躬行礼的仆人,进入内宫的庭园,走过花丛小道,在巨大的镏金柱前停步,然后高声喊道:“高胜如向赵夫人请安。”黑色通花大门的背后过了许久还没有人回答,高胜如正要喊第二次,门嘎然打开了:“请进。”高胜如露出无奈的表情,跨过门槛,进入一个小巧的庭院。庭院中央铺着十字型的麻石路,两旁衬上葱绿的盆景,别致而宁静。路的尽头是大屋,青色的瓦顶加上各色的兽形雕塑,却是另一种气派的景象;石青色的砖墙配上一道深红的木门,却来得平淡无奇。木门已经打开,漆黑的内堂显得比隆明的家更为冷清,高胜如似乎在后悔。 他如今也没有回头的可能,深呼吸后进入大厅,向屏风后面的人请安。白色丝质的屏风横跨了整个大厅中央,牢牢地挡住了里面的人对外面世界的视线,使她与世隔绝。屏风上面绣着三只五彩凤凰,有凌空飞翔,有抬头远眺,有盘卧而睡,形态神似,栩栩如生。高胜如来过多次,一点也不在意屏风上的画面,安静地等待着。 屏风后面的声音听起来很僵硬,她似乎没有睡好:“高胜如是吗?今天是谁叫你来的?” 高胜如走到旁边的雕花长椅坐下,拿起仆人端来的好茶润口,才道:“没有人叫我来,是我来向你问安的,现在父王和金善二哥都不在,你一个人在这里容易受欺负啊。” “是吗?受欺负的是隆明吧,他怎么不来呢?”赵夫人依然用那清澈明亮的声音说话,可是话语里面时刻透露着一种寂寞的感觉。 高胜如摇头道:“这可是礼法上不允许的事,隆明还得留在雅粹居里,他一步也不能出去。” 赵夫人问:“赵家庄似乎发生了什么事,你能告诉我吗?” 高胜如一下子愣了:只有龙族的人能看见龙光,而赵裳夫人的儿子库博已经一个月没有回来了,她是如何知道赵家庄方向出事了?为了安慰赵夫人,他道:“不清楚,小人还没有派人去调查。” “那你怎么还不去?”赵夫人慌张地喊起来,却一瞬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对不起,我自从被捉到这深宫里就再没有出去过,我很担心赵家庄的事,你能不能替我去看一看?” “我亲自去吗?”高胜如正在考虑,“可是我手里还有工作。” 赵夫人有点失望,不过随即又问:“那么从这里去赵家庄大概需要多少时间?” “步行的话大概要十来天,如果……”高胜如不敢说下去,但赵夫人坚持,只得说,“如果用王宫里鸱凤半天时间就到,可是没有手令小人也拿不到。” 赵夫人说道:“这我也拿不出来,不如我亲自到御饲房去。” “这不行,如果你出去了,我怎么向父王交代?”赵夫人听了很不高兴,却什么也没说,仅让高胜如远离自己就是了。高胜如乐得离开深宫,独自穿越种满奇花异卉的花园,走入林木繁茂的小别院里。朗朗读书声和秋风嘘嘘声正在演奏一篇好听的乐章,高胜如靠近了那单调的小屋的门,从通花的窗外倾听了里面的声音,然后静悄悄地离开。高胜如离开了宫殿,去找自己的下属,却第一眼见到了生气中的隆明。 “你这家伙,吃光了人家的东西就跑掉,可让我找得辛苦。” “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只不过是办事去了。”高胜如摆着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尝试着掩饰,却不成功。 德明刚巧也回来碰见门口的两人,插嘴道:“办事,办什么事?” 高胜如把见赵裳夫人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你们想想是谁把赵家庄的事情告诉她?” 两兄弟都毫无头绪。想了好一会儿,德明恍然大悟地道:“不管那人是谁,他的目的是在宫殿里捣乱,这样的人我要找出来除掉。” “等等,德明。”高胜如制止不了冲动的德明,惟有跟在后面,此刻绝对不能让事情向坏方面发展。就在这时一道鸿光直冲天空,一位衣着华丽和一位全身漆黑的人骑在鸱凤的背上,飞往东方。德明眼看着鸱凤从头上飞过,想跳上去却不够高,正气得火来的时候,瞧见高胜如拔腿跑向距离雅粹居最远的御饲房。()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风之旅程 三十二 赵家庄之变(一) (ne) ()赵家庄之变?目的地 鸱凤高飞,一道虹桥架立在宫殿和天空之间。德明眼看着鸱凤从头上飞过,想跳上去却不够高,正气得火来的时候,瞧见高胜如拔腿跑向距离雅粹居最远的御饲房。两人一前一后到达,却发现御饲房其余的鸱凤都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德明、高胜如对事情的突然变化感到奇怪,不多想就往回跑,去会合不能离开雅粹居的隆明。“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跟在赵夫人身后的那人是谁?”高胜如边跑边问。他其实也不期望能得到什么正面回答,不过是想发牢骚。 隆明咬牙道:“那人叫黑鹤,或许是阴间王族的人,是百清道人说的。” “阴间、王族?”另外两人突然刹住脚步。原来牛头怪青鼎骑着它的大山鹿出现在宫殿门口,耀明也在旁边相伴。“你们怎么都在这儿?” 青鼎来不及下来就道:“我看见天上出现一点黑光,和长坡出现的那个很相似,是不是那人来了?” 隆明道:“你说对了。啊,青鼎,你曾经见过黑鹤?” “没有,但你们知道,我是个铁匠,对武器熟悉不过,发出黑光的是一件非常怪异的武器,绝对不是一个‘人’。”青鼎一句话使得大家面面相觑,可他没有理会,继续道,“或者说是人型的武器,如果真是如此,那拥有它的人十分厉害。” “这用不着你说。”高胜如早已把隆明从遇到赵梨至今的一切遭遇想个透彻,打从心底里清楚,在一切事情的幕后首脑就是这个“人型武器”的主人。瞬间思索后,高胜如觉得应该去跟踪黑鹤,以便调查真相,抓住凶手,眼看着鸱凤那变成小圆点的背影,奋力喊道:“我们不是谈这些的时候,得马上去追赵夫人。”高胜如刚说完,德明看看隆明,道:“载我们过去。” “我什么时候变成你们的马了?”隆明相当不满。 “你可以离开大龙王宫殿,是我的命令,紧急的。”高胜如得意地说,完全忘记了父亲的嘱咐,“走”,扬手而动。 ―― 臻城往北约一两天路程,在低矮丘陵里隐藏着一个村落,那是某个大地主的领地――赵家庄的所在地。现在已经是收割的季节,庄主赵百熙请来不少外地工人帮忙收割,金灿灿的大地似乎与世无争,却并非是世外桃园。龙牙从远处的山坡眺望这片目前仍然宁静的庄园,对惠慈道:“我们到赵家庄了,但不能太过靠近,被他们发现就不得了,尤其是涟漪。”它回头看看骑在黑枣马季梦背上的小女孩,神色里带一点担忧。 惠慈一手按着獾,一手抚摸着龙牙的长毛,轻声道:“你们不用去,避免招徕麻烦。”说着,独个儿离队往庄园走。 季梦放下两个女孩,踏前几步问:“惠慈殿下怎么也跟来了?” “是我放心不下,一个人单独留在那种破庙里,再多呆几年就真的变成和尚了。”龙牙明白大龙王的长子并不喜欢宫廷里的生活,清心寡欲的他向来更爱孤庙里修行;然而无论他多么和善,作为大龙王儿子的他逃不过继承人身份;金善是弟弟,在惠慈不在的时候是可以即位,但是臣民们怎么想?立长是大龙王代代相传的做法,一时之间是不容易改变的。“而且,大龙王的人差不多要到了,如果不能在赵家庄把事情闹大前处理好,那可真是麻烦透顶才对。”龙牙情不自禁地扭动耳朵表示心中的不安和兴奋,还包含着一点警惕。 赵梨还没有从打击中恢复过来,昏沉中听见龙牙谈论着赵家庄的事,也来问:“赵家庄究竟会发生什么大事?” “你的家在哪里呢?”龙牙没有直接回答。涟漪无趣地逗着小菲;菲帕图伤愈后不久就忘记了伤痛,又开始接近涟漪,但不管怎么说它已经不像最初那么毫无顾忌,至少谨慎地躲避着对方那可怕的利爪。獾似乎高兴自己不是涟漪的游戏对象,数起指头来。龙牙低吼一声:“你别在我背上数钱,否则我就全部没收。”吓得獾马上收回手指,连忙道歉。 赵梨遥望赵家庄,只见一片黄色大地上矗立着一间灰褐色的大屋,这边的墙隐约可见,其余的全是瓦顶,不像大龙王宫殿的那种气派,有的只是单调的灰褐色和高高低低的坑洼。赵梨的故乡殷州是那种独立的小别墅,和这里的景象完全是不同是世界。她忽然想靠近去看,更重要的是“神石”在动,在呼唤,使得赵梨向龙牙请求前往庄园。“龙牙,‘神石’在叫我去那里,可以吗?” 龙牙早已预料到赵梨迟早会被“神石”召往那个地方,却来得太早了。它不忍让赵梨独自前往,可是季梦、涟漪都不能去,小菲更不用说,那么獾呢?靠不住的家伙是最后的选择,龙牙只得把獾交给赵梨,道:“你带着它去赵家庄,记住不要靠得太近,如果有事就把它放了。獾,你给我听着,如果赵梨放手后你不回来,我就咬断你的脊骨。好了,现在你把钱都给我保管,事成后还你。” 虽说咬断脊骨不是件好事,可是对于那贪财的家伙用处不大,最有效的还是后面的话;獾一哀求着,龙牙就咧牙,獾只好留下物品乖乖跟着赵梨,临走还不忘说:“你要还我钱啊。” 看着赵梨的背影,季梦几乎被气疯了:“那家伙还在想钱呢。” “对,所以我才让它去。赵家庄里钱不少,那该死的东西绝对会去偷,赵梨就不得不与赵家庄的人打个照面,回来的可能性极小,到时候就是我们的工作。”龙牙边说边躺下,不停地挥动尾巴驱除讨厌的虫子,掩饰着某些情感。 涟漪一听,紧张地跑到龙牙身边道:“你怎么能这样对待阿梨姐姐,她怪可怜的。” 小菲附和道:“是啊是啊。”他依恋着赵梨,可是没有办法跟随而去。 季梦也来插嘴:“你对待人的方式还真不怎么样,那女孩要是真的被杀了你可是脱不了身。” “我知道啊,但如果赵家庄的人要动手杀掉她的话,那正中下怀。赵梨她或许还不到觉醒的时候,但已经能应付赵家庄的人了;她是死不了的,濒临死亡之际的觉醒就是真正的力量。”龙牙解释道,“她是‘风之使者’,是另一个世界派来的‘神石’守护者。” 赵梨离开龙牙、季梦等人,携着黑獾走到山下的田边,远远地望着忙碌的工人,不自觉地走到大路,听见有人吆喝着:“快点上车,全部要在日落前入仓。”赵梨看见那人穿着一身灰紫色的长袍,外套一件背心袄,全然与周围的工人形成两种不同的格调。那人没有注意到赵梨,偶然发现了不协调的人――僧人惠慈在跟工人诵经,他只顾打发惠慈,完全没有注意到赵梨抱着獾,从高高的粱杆堆旁走过。 安全通过第一关后,赵梨沿着大路一直往赵家庄走。近看赵家庄大屋简直让赵梨打颤:高墙之下是一排毫无光彩的石基,整整围绕了赵家庄一圈;白色的石阶旁肃立着两只石狮子,一道通红的实木门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深沉的檐梁上挂着一面照妖镜,梁柱上贴着一副对联:可惜赵梨没有心思看对联,没有对此留下记忆。浑然一体地赵家庄正门让人变得渺小,而且感到压抑。赵梨曾在殷州赵家祠堂里见过照妖镜,与眼前这面散发着寒光的一模一样;她担心地看了看黑獾,见小东西没有问题,才回到墙外瞧瞧高壁。真正让人感到沉重的是与木门格格不入的石墙,从外面看来几乎像补丁的衣服那样可怕:白色的、褐色的、黑色的、绿色的,虽然不清楚是用什么材料修补的,可一看就知道,不只一次过修补过。石青色已经让人心情苦闷,巨大石墙上的这些痕迹足以让赵梨不敢迈步。 赵梨呆立在原地许久,才想到要回龙牙身边。或许真不应该请求独自前来,赵梨低头沉思,倒没有在意旁边有人喝道:“你怎么还站在那里,快工作。”赵梨回头,看见一个约莫三十出头的强壮青年站在身后,用凶恶的眼神看着自己。赵梨连忙低头离开,手中的獾却一下子逃了。她顾不得对方的态度,冲进田里就想找同伴,被对方毫不留情的骂声制止了:“你要做什么?哇,什么东西……小鬼,脏死了,还居然敢拿本大爷的东西。” 原来獾听到了对方身上有金属撞击的声音,怀着极度兴奋的心情甩开赵梨的手,钻进对方的衣服里就掏东西。那小鬼头因为手里没钱就拼命地讨要,却找错对象:那人是赵家庄的赵康。赵梨当然不认识,可是从他身上那做工细致的衣服就知道对方是少爷之类的,连忙过来把獾抓起来,道:“对不起,我的宠物喜欢金属,我一时没有看紧就弄成这样,很对不起。”獾本来想反驳,突然想起这里是赵家庄,于是乖乖闭嘴。 赵康见赵梨一身整齐干净的衣服,羞涩的眼神里透出一种别样的神韵,不像是来干活的人,于是礼貌地相互介绍后又问:“姑娘为什么会在此地?” “我迷路了。”赵梨不想把自己遇到隆明的事全盘托出,只觉得此刻说点谎言对自己有好处。 赵康又问:“那么你要到何地?” 在这里,赵梨认识的地方不多,认识的人也有限,而且全部都与赵家庄的敌人有关,她一时说不出口。正想着,另一个中年人出来了,赵梨一见对方就回身要逃。不料那人早一步见到了她,两三步就超越了赵梨,一手抓住她的胳膊……()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风之旅程 三十三 赵家庄之变(二) (ne) ()赵家庄之变?新娘的人选 一个陌生的世界,一个陌生的时代,在某人刻意安排下,赵梨再度遇到祖先赵百翔。上次长坡之战的时候,龙牙帮助了她逃走,这次就没有那么幸运。赵百翔两三步就超越了赵梨,一手抓住她的胳膊道:“你居然敢独自前来,倒省了我不少工夫。”此人正是赵百翔。 赵百翔力大,赵梨根本没有反抗机会,任凭对方把自己拉入大屋。赵康困惑地跟着去,一直追到正堂,只见赵百翔抛下赵梨,要搜她的衣服;赵梨挣扎着,外面的衣服被弄破了,露出里面的内衣;赵康见此跺起了脚,不知道如何是好。这尴尬的时刻,一把沙哑的老妇人声音喝止了赵百翔:“你这不孝子要在本家的正堂里胡闹,真是越来越不像话。”赵康马上跑到奶奶身旁,扶着她上坐。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容貌当然不如年轻时貌美,深浅不一的皱纹诉说着岁月的流逝;花顶帽下半白的头发,深色发亮的长衫,套在身上闪闪发光的珠宝都显示着老人家的地位不容置疑。 赵百翔放开赵梨,向母亲作揖:“孩儿不是有意在正堂闹事,不过这女孩带着‘神石’,孩儿只想早一点拿给母亲你看。而且孩儿发觉这女孩好像懂得‘神石’的指示。” 老夫人不再理会赵百翔,仔细地看着赵梨:赵梨原本一头清秀的黑发随意散落在肩膀上,这并不符合现时的礼节,只是一次胡闹就把它隐瞒过去了;少女身上破损了的衣服肮脏不堪,皮肤上也沾满灰尘。老夫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儿子做的孽,没有责怪赵梨,反而想表示歉意,但当她听见赵百翔的话转而问:“你真的带着‘神石’吗?”赵梨坐起来,抱起缩成一团的獾,抬头看着老夫人,轻轻点头。“给我拿来。”那可是一道带着威严的命令。 “神石”在赵梨怀里抖动,赵梨拒绝道:“我要见到它的主人才拿出来。” 老夫人一愣,随即向旁边的女仆示意,那人进入后堂,不久里面就带来了十多位男性:有中年人,有年轻人,有小孩。老夫人傲慢地说道:“你如果是知道‘神石’的指示,就从这群人里找出‘神石’真正的主人。”赵梨惊恐地看了老夫人一眼,又看看那些人,然后腾手指向一个年纪跟自己差不多的少年,从衣服里掏出抖动不止的雪白“神石”交给那人。在场的人都惊呆了,赵梨答对了老夫人的问题。“请客人入房。”老夫人一声令下,仆人们围住赵梨往后堂去了。 “安静点,你不洗干净不行,老太太会骂的。”簇拥在赵梨身边的丫头们不理会她的抗议,硬是把这肮脏的小女孩压进水桶里,伸手干活。旁边还有几个婆子拿着什么东西,站在角落里有所准备。赵梨对这种疯狂的举动一点好感也没有,想逃逃不掉,除了脖子上那纹丝不动的丝巾拿不走,衣服都被没收了,怎么办?那黑獾也好不了哪里去,它被赵梨紧紧抓在手里,淹在水里,喝了不少脏水,差点呛死它了。 赵百翔此刻正和母亲说起赵梨的事:“那女孩认识隆明,而且曾经一起生活,阿广也说了她是涟漪的同伴,如果母亲还记得陈喜敏的事,那就决不能让那女孩长留此地。” 老夫人喝过茶,想了想道:“虽说她和隆明那妖怪有关系,可是隆明是什么脾气,阿翔你是最清楚的。我想隆明未必会去折腾她,而且不管怎么说她送来了‘神石’,看在这点份上就暂时留着,免得给别人有个不近人情的感觉。更何况我们珍大少爷就要举行婚礼,这种时候可不能闹什么白事,会不吉利的。” “可是……”赵百翔不能明摆着与母亲对抗,赵梨是赶不走了。 赵百珍在旁边替母亲捶骨,淡然地道:“那个名叫赵梨的女孩看起来不像是普通人,她也和我们同姓,会不会是我们本族的呢?” “族里没有这样的人,再说附近山脉众多,地缘广大,姓赵的不见得都跟我们有关系。”老夫人的话简洁而中肯,大家都不再说坏了。老夫人紧接着说:“阿珍,如果婆子确认那女孩是处子,我打算让她作为你的妾住在西房。那古二小姐来得实在不是时候,总觉得可疑,正好可以让那女孩补上。” 远远地站着的赵百熙问:“有什么可疑的?”此人是赵百珍的孪生兄弟:身为哥哥的赵百珍自从“神石”失踪后就沉睡至今,面容还是那副十来岁的样子,由于从小受到老夫人的宠爱,全身上下找不到种田人的影子,一副乡下公子哥儿的模样;赵百熙却不一样,每天都如常到赵家庄田地里看看瞧瞧,时时要动手帮忙,到了家里还须料理家事,忙碌的他皮肤比哥哥要黑要粗,半百的年纪已经满脸皱纹,如果没有哥哥在旁,谁还能知道年轻的他是个貌不出众却让人感到平实可靠的人呢? 老夫人侧目看着赵百熙,平静地回答:“你想想看,我们给古家庄送礼是多少天以前的事,他们不仅答应,还马上把古二小姐送来,就算是到最近的臻城住下,也未免太快了。现在才中秋,我本来是预计过年后才举行婚礼,如今婚礼不仅要提前,还有很多事情未办好就匆匆结束,实在不像话。” 赵百翔点头同意:“确实可疑,可是我们也没有把柄在手,很难拒绝的。” “难拒绝又怎么样,你以为我这老人家就没有办法找到一个小鬼的痛处吗?”老夫人不满地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害得三个同辈的面面相觑。 赵梨洗了澡,身体爽快许多,尤其是仆人都不在,独自躺在柔软舒服的床榻上更是自从进入这个世界以来的头一回,别提的多高兴。旧衣服都消失了,丫头们拿来的新衣服又软又滑,是赵梨从来没有用过的料子做的,穿在身上相当舒适。赵梨突然觉得缺少了什么,原来是獾,那不大不小的东西到处窜,把屋内所有拿得动的东西都收在身里。赵梨一看,从床上跳起来,抓着獾道:“快点把东西拿出来,要不我就告诉龙牙,叫他用你的钱买下这里的东西。”这话对贪财的家伙有点效果,獾乖乖地把东西摆回原位,心里却咕噜不满;东西刚放下,外面有说话声引起了它的注意。 赵梨从微开的门缝里看庭院,只见灰色单调的石桌旁呆坐着一位少女,女孩的年纪比赵梨稍大,穿着一身素色的宽松长袍,松散的长发束起了漂亮的辫子,可是憔悴的模样却与她的美丽不相称。赵梨等仆人都出去了,才抱着獾离开房间,从后面慢慢靠近少女。那少女也察觉到有人靠近,回头看见是在臻城所见的那人,道:“是你啊,我们第一次见面,上次在臻城里你没有见到我,这次能直接见到实在太好了。” “为什么?你是谁?”赵梨本来想安慰对方,却被对方的话难倒了。 “我叫古欣萍,古家庄的二小姐,是赵家庄大少爷赵百珍的未婚妻。”古二小姐如是说,然后她靠近赵梨,伸手摸摸那半透明的丝巾,问,“这丝巾对你来说太不适合了,快把它给我。” 赵梨推开古欣萍的手,大声喝道:“这丝巾不是你能拿的,不要碰它。”赵梨害怕别人被风镰伤着,所以才这么断绝。但古二小姐并不领情,叫来自己的丫头过来抢,却被赵家庄的人制止了,两人一同被带到老夫人面前。 古二小姐要赵梨的丝巾,赵梨不给,赵百珍对这两个将来会成为自己妻妾的女孩左右不是,赵百翔一怒下喊道:“别吵,赵梨的丝巾是一件相当强大的武器,古二小姐是闺女,那种东西不要为妙。”赵梨此刻发觉自己很蠢,呆呆地留在原地,看看帮自己摆脱麻烦的赵百翔,想道声谢谢却说不出口。 古二小姐听了赵百翔的话,只得给了赵梨一个愤怒的眼神,转身要回到西房,却见后屋走来了一个弓背婆子,那婆子靠近到高高上坐的老夫人耳边低语几句,老夫人马上脸色大变,当着众人的面数落道:“古家庄真的太不像话,居然找个破姑娘给我家大少爷。赵广,你到古家庄去,说这婚事退了。” 赵梨不明白,古二小姐却尖叫道:“怎么能说我是破姑娘呢。而且我人已到,婚事不能说退就退。” 老夫人喝道:“还想瞒骗,你的丫头已经全招了,居然跟妖怪私通,这罪你怎么也洗不了:看来古家庄也把我们看成异类了。滚,这里没有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家伙存在。”说罢,挥手叫家丁把古欣萍拉回西房,然后对赵梨道,“你怎么能在别人面前披头散发的,很不成样子。我可怜你孤苦零丁的,这次就算了。晚饭时你到我那里去,我叫丫头们好好教你。” ―― 殷州镇,坐落在殷山山腰的一个小乡镇;殷山,本名阴山,因为不好听所以“阴”改为“殷”:山不大不高,三面平缓的山坡有数条细小的溪涧沽沽流淌,隐藏在林木之中,几乎找不到;山北呈凹型,使得整座山看起来有点像小浪头,远处的人都戏称它“浪山”。在凹陷的山谷里,一道沉灰色的牌坊式独立大门,坐落在终年不见阳光的地方,名副其实的“无光之门”。此门由两条滚圆的漆木架立,梁架两端轻轻翘起,形成两个小丫角,中间是个空心圆,五条细链在圆的五个端点构成一个整齐的星型。横梁下是一扇双页门,门板上有许多手掌大小的圆洞,洞里漆黑一团,透出令人颤抖的寒气。()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风之旅程 三十四 赵家庄之变(三) (ne) ()赵家庄之变?夜空之光 殷州镇――赵梨的家乡――因为某次事件而从盛产作物的山谷迁移到被遗弃的山丘。本来就是一个被孤立的家族,今天,在赵梨生活的今天,生活在殷山下的他们更加封闭,徘徊在人类与妖族之间狭小的区域里,孤独着、痛苦着、抗拒着,却无法反抗命运的束缚。然而即使生活在如此接近阴间的地方,赵家的人仍然无法如欧阳玲一家,能够清晰地看见阴间之物以及与他们交流。正如此刻,赵晖举目环视,看见了汹涌不息的乌云盘旋于殷山上方,却见不着数不清的灵魂在山谷后聚集。山的阴暗处,一道门矗立着,来自另一个世界之物一个接一个地通过圆洞,它们进去以后就不能在圆洞里出来,如同反光玻璃一样。这就是“阴间大门”,此刻一个丫角崩落了。 “哎,我已经无法支撑下去,时空环链――黑鹤,我……”欧阳玲瞒着家人,在白灵犬宝锭的陪伴下,走到泛舟的笔直大道旁,眺望漆黑的东方天空。太阳的余影从西边地平线隐隐透出,云的黑色与阳光的红色形成强烈的对比,相比之下,黑暗的东方什么也看不见,包括那屹立于泛舟学校中央的巨大碑柱。欧阳玲往碑柱的方向望去,又轻轻抬头,却见一个不完整的金色光环在泛舟的天空环绕,十数条不见首尾的长链从四面八方飞来,穿过环的中间,又返回远处的天地,当中可见有逃脱的光链。少女又道:“就让你们几条光链,来,来包裹着我,约定的完成也需要你们的协助。”果真如此,那几条逃脱的长链仿佛听从少女的命令,极速飞来…… 正是这种时刻,罗杰突然插话:“大小姐,请回家,你需要休息。”欧阳玲点头,一声不吭地顺从了罗杰的要求。 ―― 赵家庄远在深山,拿不出海味,有山珍和河鲜的佳肴已经是上乘的。丰盛的晚饭对赵梨来说是特别,长期过着风餐露宿生活的她像几岁的孩子般乱动,惹来了丫头们的一阵责怪,不过老夫人的赦免令赵梨更得意。然而赵梨这份荣耀,恰恰是古欣萍失意的副产品: 老夫人听了驼背婆子的话,脸色大变,当着众人的面数落道:“古家庄真的太不像话,居然找个破姑娘给我家大少爷。赵广,你到古家庄去,说这婚事退了。”赵梨不明白,古二小姐却尖叫道:“怎么能说我是破姑娘呢。而且我人已到,婚事不能说退就退。”老夫人喝道:“还想瞒骗,你的丫头已经全招了,居然跟妖怪私通,这罪你怎么也洗不了:看来古家庄也把我们看成异类了。滚,这里没有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家伙存在。”说罢,挥手叫家丁把古欣萍拉回西房,然后对赵梨道,“你怎么能在别人面前披头散发的,很不成样子。我可怜你孤苦零丁的,这次就算了。晚饭时你到我那里去,我叫丫头们好好教你。” 赵梨懵懵懂懂地答应了老夫人的请求,直到吃完饭也没有弄清楚事情始末和原因。围着饭桌的妻妾丫头们准备收拾东西,门外突然闯入一个矮小瘦削的家丁,伏身报告:“三小姐回来了,老夫人,现在怎么办?”赵三小姐名裳,是老夫人的爱女,年纪和赵百翔差不多。 赵百翔放下手中碗筷道:“赵裳不是被大龙王捉去当夫人了吗,回来干什么?” 赵百翔话没完,赵裳就从外面匆匆跑到母亲身边放声大哭:“娘啊,孩儿听见龙光出现在附近,以为赵家庄有事了,马上赶来。母亲没事就好了。” 老夫人连忙扶起多年不见的女儿,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赵梨好奇地看看新来者:只见一个“年轻少妇”穿着一身华丽的彩服,拖着又长又重的裙摆;金银凤冠掉在脑后,把头发都扯乱了。赵梨只顾着看,一时忘记了自己正被别人教导,放乱了碗筷,遭到丫头的指正。赵梨一边应付着“老师”的教导,一边倾听着赵裳的诉苦:大致就是整年的闷在房间里头的,还有就是有人偷了一只鸱凤,让自己逃出宫殿等。老夫人听完了女儿的话,好言安慰几句,吩咐仆人好好安置,又对赵梨说:“天黑了,你今天也累了,回去休息。” 赵梨按照丫头的指示向老夫人行礼,退到西房庭院,经过石桌时瞥见古二小姐的房间里透出微弱的烛光和隐约的哭声。赵梨不想打搅她,抬头眺望夜空。天已经全黑了,弯弯的月亮和闪烁不定的星星在夜空中悄悄地移动,数条丝带使得这点微光朦胧而淡雅。数条粗光链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舞动着向远方延伸。“那是什么?” ―― “龙牙,赵梨姑娘真的没事吗?你是不是过分了点?”惠慈平和地说,语气里带着一点斥责的味道。龙牙怎么会听不出来,然而他抬头看看天空,沉默着。 小菲吃惊地喊:“你们瞧,天空出现了好多彩虹。”大家都向天空举目,果然一条条彩色的光链在夜空里盘旋,漂亮却怪异,给这宁静地世界带来了不祥的预兆。 “时间不多了。”龙牙低语着。 另一方面,跑了一天而累极了的隆明在森林里休息,他只道“晚安”就睡觉去了,没有看见夜空的异象。隆明旁边的高胜如没吃的,正向德明发牢骚;可是德明不像隆明那么好欺负,伸伸锋利的爪子,凶狠地瞪着眼,高胜如就乖乖闭嘴。两人睡不着,不得不在一群熟睡的家伙里眺望不安的夜空。 ―― 洁净的房间的一角,一只大狗踩着盆玩水,弄得浑身湿透也毫不在乎。金发少女远远走开,似乎不愿意打断乐事,惟喊道:“毛巾在地上,别把水弄得到处都是。”宝锭猛地点头,继续玩去了。欧阳玲把一盘零散的珠子放到身边的小圆桌,拈起细针穿线。校长明令禁止她再做任何劳作,但颜医生熬不过她的说功,允许做点不用力的手工,欧阳玲也乐于在清静的医院病房里好好过日子。 这天用膳完毕,欧阳玲来穿珠子,没做几颗,罗杰来了:“大小姐,伊休普顿明天就要出门。” 罗杰还有话,欧阳玲打断道:“我没空管他,你看,阴间大门崩落了一角,无数亡魂涌入人间。”欧阳玲指着夜空里数十条直通天际、互相缠绕的光链,再没有言语了。 泛舟学校有两个通往雄城的大门,一个位于北部医学大楼外面,另一处就是这里了:正西教学楼“城门”外的大广场。当各位学生以及他们的亲属穿过呈半月型的广场后,还要通过一条宽阔的平桥才能进入学校,“城门”就发挥着它的优势,永远成为众人进入学校的一道门槛。然而作为有名的私立学校,这种规矩大家是遵守的。广场上骇人地竖立着几根大柱子,上面不是故事,是些面目?睁的神人。门神?大家带着疑惑进入学校,带着疑惑离开学校,这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大柱子把若大的广场间隔成几个较小的空间,均匀地分布着,与平桥上神采飞扬的人型雕塑形成不规则的风景画。大广场地面铺设着哑色的彩砖,从天空俯视又和大柱子形成巨大的画卷。 彩画的条带是路,指示着进入出去的方向,一辆黑色的小轿车正停靠在路旁,等待着驾驶员到来。不,驾驶员已在,一个三四十岁左右、身穿白色衬衫、面容凶恶眼神柔和的男士坐在驾驶位置上,让人等待的对象是慢吞吞的校长伊休普顿。欧阳玲得到了颜医生的允许,由医生和罗杰陪伴出来送行。此刻她站在车旁,用顽皮的目光看着驾驶员,笑道:“李翰思,校长就拜托你照顾了。……”后面的话是耳语,连近在咫尺的罗杰也听不见。颜医生见欧阳玲没有上车出去的意思,就放心地让她吩咐这看起来并不聪明的保安主任;而且耳语下也表示着那是秘密,他不能问。 许久之后校长伊休普顿终于出现了,他仍旧拿着那净色的折扇,慢悠悠地从“城门”出现。平常总是穿一身便服的伊休普顿今天穿的是正经八百的西装,刺人的胡子消失了,整个人都爽朗许多。欧阳玲见了,笑道:“难得看见你正经的样子,我要拍一张。”顺手从衣袋里抽出扑克大小的轻便相机,漂亮地来了张好照片。 这一招弄得伊休普顿哭笑不得,只得眯眼对欧阳玲道:“你又出来了,这次绝对不允许你出门,必须留在校里。阿玲你已经多次闯祸,如果再出去不知道会惹出什么麻烦,留下来不仅比较妥当还能好好调养身体。”又对颜医生道,“别让她再闹事。” “不用你说我也明白。”颜医生别了校长,示意欧阳玲回去。 欧阳玲不肯离去,遥遥地望着校长乘坐的车子消失在视野外,在回头对罗杰道:“罗杰,过来一下。”又盯了颜医生一会儿。颜医生以为欧阳玲要出去,连忙拒绝,并且要她回到病房里。欧阳玲却说:“我不出去,是你们出去。你们去准备一辆大客车,并且按照我的指示改装好,准备迎接我的客人。虽然直接跟他们说明原因,他们就不会闹事,但我现在不能离开泛舟学校,只能那么办了。”随后罗杰和颜医生都静听欧阳玲的指示,不时地抬头观望那些舞动的光链,或是点头接受。最后虚弱的少女以淡然的语气结束了吩咐:“我们还有可容许的时限,事情很快就结束。”虽然如此,她却努力地掩饰自己的焦急和愉快,转身离去。()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风之旅程 三十五 赵家庄之变(四) (ne) ()赵家庄之变?里应外合 赵梨在赵家庄舒服的床上安稳地睡了一整夜,猛然觉得能够在屋檐下睡觉是件幸福的事,以前从来没有如此感觉。突然她想起了在野外露宿的龙牙他们,仿佛有一个铁锤轻轻地敲打着自己的心那般绞痛,“真对不起他们了。”赵梨从床上下来,在房间里四处翻找,终于在床底找到那只呼呼大睡的獾,伸手把它从里面钩出来,摇醒它,道:“给我醒醒,去找龙牙,我有事要问。” 那獾睡迷糊了,双眼微睁,嘴角边沾着一点涎沫,不停地打哈欠,怪模怪样地问:“什么事?”赵梨怕獾把事情忘了,提着它走到桌前,用水替它洗脸。獾被冷水搞醒了,很不高兴地道:“就算是有事情传达,你也不需要用这种方法弄醒我。” 赵梨一下子板起脸来,转而又稍微疏缓气氛,低声耳语地说道:“你去问问龙牙先生,问问他昨天晚上天空上的光芒是怎么一回事?我问过了,除了我和赵百珍,还有古欣萍小姐外,其他人都看不见那光芒,那又是为什么?” 獾擦擦惺忪的眼睛,对赵梨道:“就这些?”赵梨“唔”的回答了,趁着人们忙于其它事务时,穿过庭院走到前门,悄悄地打开一条缝隙,让獾从缝隙里逃出赵家庄,消失在田里。赵梨在院子里行走时,仆人们已经看见她了。当看见赵梨开门时,他们以为赵梨要离开赵家庄,赶快冲过去把门关上,拉着赵梨回去,好好地替她梳妆。 獾离开赵家庄时,工人还没有出来,它很轻松地回到原来分别的地点,第一眼没有发现龙牙,失望之余想到自己的钱财全被拿走了,忍不住挖地嚎哭。龙牙悄悄地从后面靠近那獾,轻轻地逗了逗,獾伸手推开,却是湿渌渌的狗鼻子,一下子醒悟过来,用力拥抱龙牙大人的头:“龙牙大人,我回来了,快把钱还来。” 龙牙愤怒地把头甩了一圈,把獾狠狠地甩到地上,才道:“你这家伙,把赵梨的事忘到一旁,先找自己的?要钱,先说了赵梨的事再讨。” “你说话不算数。”獾嗷嗷大哭,把在树林里休息的众人都吵醒了。 “不如我告诉黑鹤好了。”龙牙摆出一副蔑视的样子,吓得獾马上求饶,不仅把赵家庄的情况说一遍,也把赵梨交代的事情全盘托出。龙牙仔细听完,才慢悠悠地道:“该动手了。”平缓低沉而带着丝丝抖颤的语气,龙牙所说的每个字眼都让在场者不寒而栗。他稍稍安定心神,转向季梦道:“我和你之间的约定快要结束,那么最后一件事就是把我的话传达给赵梨,之后你要去哪里随你便。” “你要我进入赵家庄吗?可是那里有照妖镜,我进不去。”人型的季梦原本躺在草地上,听了龙牙的话,腾地跳起来,伸着懒腰,说出自己的忧虑,“那儿是赵家庄心脏,无论如何我也不想被捉住。” 龙牙站起来,边走边道:“镜子已经因为赵梨所拥有的净化能力而失效,放心进去啦。”这会儿龙牙已经走到涟漪身边,要回了染发剂,又对季梦道:“你涂上这个,赵家庄的人就不容易发现你的身份。”涟漪听了,吵着要帮忙,弄烦了龙牙终于得到这好玩的工作,季梦暗暗叫苦。趁涟漪帮忙的时候,龙牙转身对惠慈道:“少主,你能帮我一次吗?” “只要不去伤人就行了。” “这难说,因为那人已经到了。不过请少主放心,我们都没有伤害赵家庄的意思,‘他们会继续存在,而且必须继续存在’,这是我主人的原话。所以说那人会给赵家庄的人留一条生路。现在我只需要少主你去和赵家庄的当家人说说话,内容你自己决定好了,当后堂开始吵闹的时候就离开,不必动武。”龙牙恭敬地说着,“听季梦说,赵家庄的老夫人笃信佛祖,这正适合你。” “那你呢?” “季梦进入后会打开一道侧门让我和其余的人进入赵家庄,直接找赵梨后马上离开。”龙牙回头遥望赵家庄,露出悲伤的神色。 惠慈道:“好,那么我去了。”这时候季梦全身已经涂满了染发剂,黑色的躯体变成了草绿色的飞鸟,羽毛上这里一团,那里一块,都是膏剂;涟漪拍着那双粘糊糊的黑爪子,高兴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惠慈看季梦那怪模样实在笑不起来,伸手整理一下,然后放在肩膀上就这么走了,灰色的背影在阳光下静静地消失了。 龙牙转身看见涟漪兴致仍在,并且追向了不会飞的菲帕图,于是大喝一声,“要玩等事情结束后再玩。”吓得涟漪只好坐下,他又对两个孩子道:“涟漪、小菲,坐到我背上,我们走。”他俩乖乖地照做,龙牙瞥见獾在一旁独自数铜钱,也不向它说一句就就绕道飞奔。全神贯注于数钱的獾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人已经远去,仍旧乐滋滋地算着,这时有人来了…… 惠慈带着小绿鸟走在路上,不经意地抬头看看日光下若隐若现的光链,心里还是不安;低头看前路时,又遇到了运粮出城的车队,于是跟工人寒喧几句才继续上路。当他们到达赵家庄大门时已经接近中午,僧人让季梦独自去找赵梨,自己则敲门化缘。老夫人听见有个僧人在门外,正闲闷着要找人聊天,因而热情地招待了惠慈。老夫人不仅精心制作了素菜让惠慈品尝,还向对方说出了最近的情况以及自己对古二小姐的不满。惠慈也想着如何拖延时间,正好有话题了。 赵梨吃过了午饭,看见惠慈和老夫人谈得投机,于是恭敬地告辞回房。她还盘算着獾什么时候回来,却听见季梦的声音:“阿梨,是我啊,季梦啊。” 赵梨认出了声音,于是在院子里四处寻找季梦,幸亏季梦特殊的色彩给了赵梨很好的提示,两个很快就在庭院角落里的小树下相遇。季梦窜到赵梨的肩膀,轻声低语,“龙牙有话要我转告你:关于天空的异象,在这里无法详细解释,等事情过去后再慢慢说;另外,请你让古欣萍和赵百珍呆在同一地点,以便迅速逃离赵家庄。” “那么我该怎么做呢?”赵梨并非不相信龙牙,可是让她临时想个主意却有点勉强。 季梦用喙拉拉赵梨的头发,道:“龙牙说了,如果你想不出来,就这么办。” 赵梨听了一会儿,转身跑到古二小姐的房门前,大声喊道:“赵百珍少爷想见古二小姐。” 古欣萍因为昨天被赵老夫人训斥而一个人躺在床上哀叹,赵梨第一次喊的时候,可怜的古二小姐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等声音第二次传来时,古二小姐跳起来,简单地梳洗一番,开门问赵梨:“少爷真的要见我吗?”赵梨微笑着点头,不等古欣萍反抗就拉着她往赵百珍的房间去。 赵梨不曾知道,虽说赵家庄对女儿有着厌恶之情,却仍旧没有缺少丫头婆子等人的照顾:族内的女孩住在最西边的小房间里,一律有两个丫头、两个婆子服侍;而身为客人的女性,如果自己带来的就不用说,没有跟随的按她们的品位分配,例如:赵梨被老夫人钦定为珍大少爷的媳妇,所以有四个丫头、八个婆子照料,待遇比自家女孩更高。赵梨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这些眉毛竖起来的仆人们,她能够听见“神石”的声音,很快就找到赵百珍。赵百珍刚从外面回来还没有进入房间就被两人拦住了,奇怪地问道:“你们找我有事吗?” 古欣萍听见此话就知道赵梨在骗自己,想转身回房。赵梨却抓着她的手不放,问赵百珍:“古二小姐昨天被老夫人责怪了,你能不能想点办法让她们和好?” 赵百珍思索着说:“这有点难。” 赵梨继续道:“至少也听一听古二小姐的解释啊。” “你们进来再说好吗?”赵百珍见简单拒绝赵梨的请求说不过去,只得请两个女孩子留下。 正当赵梨按照计划找到赵百珍,同一时候龙牙已经来到赵家庄门外。龙牙以犬的形态在赵家庄高耸的外墙边徘徊,循着季梦的气味绕到了距离正门很远的一道侧门,门无声地打开了缝隙,绿色的小鸟在门缝里张望。龙牙快步进入,关上门才问:“他们呢?” “这边。”季梦飞到不远处的墙边装着吃虫子的样子引导龙牙。 龙牙仔细聆听着周围的动静,从人们的空隙间悄悄走向赵梨。涟漪低声道:“闻到阿梨姐姐的味道了,在那边的小房间里。”她指着不远处的拱门,季梦也在门梁上应和,龙牙快步闯入,绕到无人的侧屋里恢复人型,穿过侧屋的小门,进入赵百珍近身丫头的房间,以极快的速度把房间里的人弄晕了,才靠近门边,观察大厅里的情况。 “什么?赵梨带着古二小姐到珍大少爷的房间?她怎么可以这么不懂规矩?”跟着赵梨的仆人见老夫人有客人不能打搅,只好找赵百翔报告;赵百翔本来就对赵梨存在戒心,如今听见她在哥哥的房间,想也不想就放下手中工具,带着几个家丁冲过去。 “真的,我没有骗你,的确是被那只比人还大的红色狐狸迷惑了,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是那样子,说也说不清楚。”古欣萍一边说一边哭,两行眼泪直往下掉,使得赵梨不停地为她换手帕。 赵百珍不是不想怀疑古二小姐,可是事实摆在面前,要让母亲遵从原来的婚约还是不行。他托着下巴,一边思考边一边说道:“我也不能让母亲收回她的决定,只能想其他办法安置。”()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风之旅程 三十六 赵家庄之变(五) (ne) ()赵家庄之变?入侵者 “我也不能让母亲收回她的决定,只能想其他办法安置。” “还是不行吗?”赵梨呜咽着说。这样子其实是装出来的,表现不大自然,可是生活赵百珍和古欣萍两人都没有察觉。到了这种时候,赵梨觉得关于古二小姐的话题已谈不下去,继续逗留的时间已不多:她快支持不住了。 出来送茶的丫头听闻古欣萍的话后,无意识地用同情的目光看看对方,推门进入侧房的时候,一双强壮的手捂住了她的嘴,然后把她甩到一边。可怜的丫头没有吭一声就昏过去了。突如其来的事情让大厅里的三人站起来,赵梨失声叫道:“龙牙。”闯入者果然就是龙牙,毫无瑕疵的纯白,配上一根灰黑色的长铁棍,不落俗的搭配,却足够让人了解到对方来历不凡。跟在龙牙身后是个小女孩,黑色的头发,清秀的脸庞,矮小的身躯穿着一件褪了色的衣服,手里还抱着一只长着翅膀和尾巴的小人儿。“涟漪!” 龙牙还没有说话,赵百珍抢着喊道:“你是谁?来人啊。”赵百珍的独立大屋几乎是在赵家庄最深处,不经过数个小别院、一道道人来人往的长廊、多间大房楼阁小亭是来不到的,龙牙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这里,外面的人居然一个也不知道,无论再怎么冷静,心里的恐惧有增无减。喊了许久都没有人来,慌张的少年冲着龙牙叫道:“你是谁,快给我出去,妖怪。” 龙牙没有理会,赵百珍等不及了立即向门口冲去,不过龙牙反应快速,一下子跳到对方身边,挥拳打倒,并扛在肩膀上,然后走到赵梨身边,道:“辛苦你了。” 古欣萍从龙牙的身影认出来了:“你是在臻城救了我的那人,太好了,还以为你被火烧死了。”谁都听得出古二小姐的话语里充满欣慰和羡慕。 涟漪挤进龙牙和赵梨之间,看着古欣萍道:“你就是那时候看着我们的人吗?” “我跟别人说话的时候不许小孩子插嘴。”古二小姐不忿赵梨和涟漪同时陪伴在自己所记挂的人身边,狠狠地下命令。 涟漪非常生气,想要辩驳,龙牙抢着阻止,转而对古欣萍道:“你也能看见天空上的光链吗?” “是的。”古二小姐见龙牙对自己说话,心底非常兴奋;然而当听见对方话语冷淡,又觉得很痛苦。看着涟漪一副不满的样子,高傲的小姐道:“肮脏的小孩,别在我面前晃动。” 龙牙先是一声“那么一起走吧”,又道:“古小姐,涟漪的身份比你尊贵哦。赵梨,‘神石’在哪里?”赵梨环顾四周,发现了藏在不起眼角落里的一个黑盒子,“这里”。“很好,把盒子一起走。”说罢,龙牙扛着赵百珍要往外走,因涟漪一句“等等”而停步,“是赵百翔。” 赵百翔来是为了把赵梨和赵百珍分开,走到小院的时候发现家丁丫头们都不在,叫也没有反应,心感不妙,三两步就走到赵百珍门前喊:“哥,你在吗?”没有回答,“哥,我进来了。”赵百翔推开房门,看见龙牙扛着昏迷的哥哥、一手抓着自己的武器、直挺挺地站在自己面前,冷笑道:“你这妖怪,居然自己找上门来,好大的胆子。”说着空手与龙牙搏击。龙牙顺势把赵百翔压到门槛上,用长矛挡在两人之间,现出庞大的白色身躯,抖碎了赵百珍的房间,把女孩们都驮在背上,纵身一跃,跳上对面的屋檐上,窜到了西房的庭院里。这样一来龙牙就不能再藏着行动,赵百翔看见龙牙也把赵百珍和古欣萍都带走了,一边冲到旁边的庭院,一边大喊:“有妖怪入侵,它们把赵大少爷带走了。”这话绝对地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家丁们纷纷拿起武器到西房庭院准备展开除妖行动。赵百翔拿起被丢弃一旁的长矛,找来赵康对付龙牙,又让赵广看守东侧大房,并且派人通知老夫人要当心。 一场不大不小的骚动震撼了整个赵家庄,家丁们刹时间没有了主意,赵百翔找了几十个武艺高强的家丁去追龙牙,剩下的都快乱成一团,只有几个老佣人清醒点,连忙跑到正堂禀报老夫人。老夫人见他们神色不对,又听见后面大吵大闹的,叫赵百熙去察看,自己仍想和惠慈闲聊。惠慈却关切地道:“施主,贫僧不管家事。如今你家出事了,最好先处理,贫僧告辞了。”老夫人依依不舍地向惠慈道别,然后走入后堂。她以为是家人闹事,到后来才发现是妖怪闯入,不禁大吃一惊,“这不可能,照妖镜居然失效了?” 惠慈从正门离开,碰到小鸟形态的季梦从墙头飞下来,问道:“龙牙他们呢?” 季梦指着西边道:“出来了。”只见龙牙庞大的白色身躯轻易地跳过高耸的峭壁,稳稳地降落到墙外的世界,扭头看了看两个,示意快走。惠慈还没有弄清楚事情,大门后面传来了鼎沸的人声。如果赵百翔没有碰到隆明,如果赵百翔不介意赵梨和涟漪的事情,如果赵百翔不去找赵百珍,或许龙牙完全可以安静地从赵家庄逃脱。不过世界上太多的如果都是违背了我们的意愿,所以事情永远都有可能出乎意料。龙牙的潜入是成功的,它无声的逃脱是迅速的,赵家庄的人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龙牙已经带着胜利品跃过高墙,回到阳光明媚的田野里。 赵百翔在西房庭院里指挥着:“熙老爷负责守卫本家,赵广赵康带一队士兵从正门出去,分头追赶那个来历不明的和尚以及包抄那只白色的妖怪。其余的人跟我来。”赵百翔在没有得到老夫人同意下,擅自指挥了家族的仆人,然而当众人都不知不觉地听从了手持锋利的长矛挥舞、气势极盛的前将军。 不远处的林间道,奔跑中的白灵犬隆明突然楞了一下,被警觉性高的德明察觉了,德明问:“怎么了?” “是涟漪的味道,从赵家庄那边吹来的,陪伴的还有赵梨和小菲,不过她们身边还有其他人。”隆明低沉的声音带有很深的恐惧感。他心想:“涟漪怎么会到赵家庄去,莫非是黑鹤带她去的?不过那些气味中没有黑鹤的味道,是龙牙,究竟发生何事?” 隆明关注妹妹的事情,德明却从那些气味中找到了另一个熟悉的味道:“高胜如,是惠慈殿下,他在赵家庄。” “那么要快点了。”高胜如听见是失踪已久的大哥,兴奋中更是担忧。这里没有青鼎和耀明讲话的地方,他们从头到尾都保持缄默。 僧人惠慈看见龙牙安全地离开赵家庄,就要松口气的时候,正门后面传来了急促和杂乱的脚步声,“不好,赵家庄的人来了。”心想到如此,惠慈一把抓住拍着翅膀要向南飞的季梦,说道:“快变成马,我要追上龙牙。”季梦老想着自己和龙牙的约定已经完结了,现在恢复自由身,想到哪里就去哪里,唯独不要回到龙牙身边,不曾想过惠慈会如此下令。季梦摇头拒绝,惠慈一把抓住它的双脚,疼得季梦求饶,只好乖乖地从鸟型变成马型,但染发剂的量不够,黑色的马躯上露出斑驳的绿色――成了一匹花斑马,季梦一点也不喜欢这副模样。惠慈跳上马背,向龙牙逃走的方向追去。他刚走,赵广赵康就从正门出现。他们看见僧人骑着一匹怪马向西飞奔,于是一同跟去。惠慈回头看见两人带着全副武装的仆人跟来,心感不妙,一刻也不让季梦停下,直奔西方。 此刻背着一男三女还有一只小魔龙奔跑的龙牙已经与赵百翔拉开距离,赵百翔本来想用弓箭射击,但害怕会因此伤着赵百珍而放弃,策马追又跟不上龙牙的高速,不由得心里叫苦。恰在这时,龙牙已感觉到前方有人赶来,急速停下,盯着树林不动。赵梨疑惑地看着前方的树林,只见隆明和耀明的光出现在龙牙目光凝聚的方向,而且那两道浅浅的光芒中又夹杂着一道强烈的红光,火的光芒。 “哥哥?”树林中窜出一只白色的大狗,飞快地跑到龙牙旁边,张牙咧嘴。两只大白狗并排站着,赵百翔不得不停下来。隆明根本不想找赵家庄的麻烦,只想着从龙牙身上夺回涟漪;但高胜如另有牵挂,赵裳还留在高墙之内,于是拉扯着德明从隆明背上跳下,却与赵百翔来个正面交锋,两人一时之间都没有动作。涟漪在龙牙背上高声喊道:“哥哥!” 小女孩很想跳过去拥抱哥哥,但龙牙制止道:“不要下去,太危险了。”涟漪不动地看看赵百翔,真得感谢龙牙的提醒。隆明看见龙牙在保护涟漪,绷紧的心情就暂时放松了些,扭头看见一匹马正飞速靠近,后面还跟着一大队人马。旁边的龙牙转身把挡在马和自己之间的人全部赶走,用尾巴扫过季梦的脚,季梦跳起来躲避,却正踩着龙牙的尾,龙牙迅速地把他们送到背脊上,问:“你们怎么跟来了?” “你说过不伤人的,怎么食言了?”惠慈责怪龙牙。 龙牙吼道:“都怪赵百翔来找麻烦,我要是能安安静静地离开赵家庄那就万事如意了。” 赵百翔听了,喊道:“你们这群妖怪,快把赵百珍少爷还来。”说罢,砍掉了德明的铁锤,冲向龙牙。德明失去武器,只得用利爪把赵百翔赶回队伍里,背后却有一团红火攻击过来。高胜如见德明遇到危险,单手使出团状的龙光抵挡火球,两球相撞,一阵冲击波把众人冲得东歪西倒,距离最近的德明和赵百翔亦被分散。()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风之旅程 三十七 赵家庄之变(六) (ne) ()赵家庄之变?火之使者 龙牙和赵家庄的战斗都集中在西边,情况混乱,管家的和家丁们都顾不上闻风而逃的收割工人,有的去战斗,有的回大屋查看。东面的情况也差不多,人群散去后留下一片平坦的田地,一阵凉风吹过,渐入秋季的世界与和平的气氛相互揉合,美不胜收。斜日下,赵家庄巨大的黑影降落到田野地上,慢慢地向着更远的地方移动,远处金色的树林和灰黑色的影子重叠在一处,构成一幅活的风景画。黑鹤仰望细云飘过的苍穹,张开双臂,让风吹动柔软的黑色丝带,享受着赵家庄最后一个下午的“平静”。“今晚将是不宁静的黑夜。”黑鹤虽然淡然微笑着,双目却露出眷恋和哀伤的神色。 另一边厢,赵百翔恶狠狠地冲着德明喊:“妖怪,快把赵百珍少爷还来。”德明伸出利爪准备迎战。高胜如见德明摆脱了火球的威胁,转而面对新加入战团的赵广赵康。赵广远远地看见一身黑衣的高胜如抵挡了火球,挥动火窟棒就和高胜如展开一轮战斗。赵康没有对手,于是向龙牙那边冲去,隆明准备还击。龙牙反应更快,前爪扫过赵康,把他打晕,然后昂首远眺天空,飘浮的红云隐隐现出某个影子:是信号。德明对战赵百翔,赵百翔使用的是长矛,德明没有武器徒手应战,占不到便宜;同样的情况也出现在向来不用武器的高胜如身上,他应付赵广的火窟棒也只能左躲右闪地找空隙反击。两人都无心处理的杂兵由龙牙对付,它爪子一扫就吓跑了他们,很快弱小的家丁们逃回赵家庄。 龙牙背上的惠慈喊:“高胜如、德明,别打了,我们快离开这里。” 高胜如回敬道:“那可不行,赵夫人在里面,我们得把她送回宫殿。” 忽然龙牙再度抬头静盯东方,高声喊着:“快走,黑鹤来了。”说罢,俯首叼起德明回身就跑;隆明听见是黑鹤来了,虽不知道龙牙为何如此惧怕她,但这不祥的名字的确能让隆明想远离对方,于是喊道:“高胜如,快走。”但是高胜如只顾着战斗,没有理会隆明;隆明也没能考虑更多,只好丢下高胜如,独自逃走。 赵百翔眼睁睁地看着龙牙和隆明同时离开,不由得火上心头,刚要追赶却被身后一声巨响打乱了,回头一看:高墙后面扬起了升到半空的灰色尘土,不得了,赵家庄被袭击了。赵百翔只得放弃追踪,返回赵家庄。赵广也看到了一切,打算放弃与高胜如的战斗,于是挥出巨大的火球,转身就走。高胜如正面看见飞扬的尘土,一时间不注意被火球包裹在里面。 正坐在龙牙背上的赵梨陡然感觉到什么,回头看见陌生人在火里烤着,忍不住喊道:“火!”一手抓过风镰,向那里挥刀。赵梨挥刀,龙牙被迫停下,突如其来的暴风几乎让隆明站不稳,长长的铁链在隆明身旁掠过,镰刀直冲进火球里,刹那间红光耀目,巨兽现身。 刹那间,赵百翔和赵广感觉到身后有异象,同时回头察看,只见一头全黑的披甲巨兽从火球里诞生。巨兽通体漆黑,脖子、尾巴和四只手爪都披着烈火,赤红的双目散发着令人畏惧的光芒,鹰喙似的嘴布满了锋利的尖牙,带着环纹的鹿角像扇子般横着架设在巨兽的头顶,没有翅膀,结实的躯体就是抖动也能散发出逼人的热力。火麒麟的出现让在场的都吃惊不小。德明刚从龙牙的口里解脱出来,要发怒的时候却被如此情景吓得目瞪口呆:“高胜如展露真面目了吗?” 龙牙低吼道:“火之使者。” 火麒麟踩着赵梨的风镰,奇怪的是烈火的热力没有向赵梨传来;赵梨发抖的双手紧紧握住风镰的环,惊恐地看着巨大的野兽。那庞然大物迅速地瞥了赵梨一眼,松了脚,面向惊呆了的赵广走去。赵广挥舞火窟棒抵挡,但火窟棒本来就是火之使者的东西,根本起不到效果;火麒麟鼻孔里吹出一道青气,把火球吹散,叼起火窟棒左右摇晃,把赵广抖落地面,转身向龙牙走去。赵广站起来准备下一步行动,一道小型火墙挡住了他的去路。 龙牙不知道火麒麟在打什么主意,尤其是面对自己不熟悉的对手,随意应战不是上策,更重要的是黑鹤在那边行动,自己可不想被卷入疯狂的破坏中,想清楚情势后转身就跑;隆明本来还不以为意,但当他看见龙牙慌张的神色,也担心起弟妹来。龙牙想逃避火之使者的追击,可是没跑几步,前方一道火墙挡住了它的去路。龙牙只得停下转身面对火麒麟,隆明见如此也停步。火麒麟抖动身体,让逐渐延伸的火墙慢慢包围两只大狗。逼人的热力使得大家都很不舒服,可那火墙又高又阔,不仅隆明过不去,连龙牙也跳不过,大家都开始担忧了,却听见高胜如的声音传来:“为什么要走呢,风之使者?” ―― 赵广失去强力武器,前面有火墙,身后翔伯父在叫自己回赵家庄,无论如何也只能选择其中之一:赵广选择回去,任凭火麒麟逐渐远离,再也不回头。 赵家庄东边的高墙倒塌了,扬起的尘土在日落的秋风下渐渐散去,黑鹤优雅地从缺口步入庭院,单独面对由赵百熙带领的赵家庄家丁。黑鹤完全不理睬那些仆人,也不停步,直挺挺地向赵家庄中央迈进。赵百熙大声喝道:“停下,不然我们就射箭。”他看见对方仍旧毫无反应,就举手示意弓箭手抵挡入侵者。飞扬的尘土随着风盘旋,包裹着黑鹤抵挡了箭矢,又化作人型攻击弓箭手。那些可怜的人哪里能敌得住,不久就纷纷丢下武器,四处逃散;赵百熙见情况不妙,只得马上向老夫人禀报。就在这危急的时候,赵百翔领着高手们回来了,不说一句就提着长矛跑向后堂,与黑鹤对峙。 黑鹤终于不走了,对赵百翔道:“哦,摆脱了那几只大狗就来找我麻烦,能够救赵家庄的果然只有你。” “岂有此理。”赵百翔怒火正盛:赵家庄被龙牙和黑鹤分别袭击,由于“火之使者”高胜如突然觉醒、高墙之内起变故,逼得赵百翔等人不得不丢下被劫持的赵大少爷赵百珍。“你,究竟是什么人?” 黑鹤笑道:“长坡之战可辛苦你了,赵百翔。我的计划能够成功,也有你的功劳。” “你是在背后破坏我战斗的人?” “正是。” “纳命来。”一下子,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屈辱都从心底爆发出来,赵百翔挥舞长矛迎战黑鹤。黑鹤总在左躲躲闪,根本不与赵百翔正面交锋,气得赵百翔喘不过气来。赵康来助阵,他被龙牙打晕后被仆人从外面抬回来,醒来的时候刚桥碰上黑鹤闯入赵家庄,于是拿起剑跑来,刚走到拱门前面,只见一个漆黑的不明人士背对自己躲闪翔伯父的矛头,就趁着她上跳一刻提剑挥砍。前方是刺,后面是砍,黑鹤冷静地踮着矛尖侧身避开了长剑,又纵身跳过赵康头顶,一步一步向老夫人的房间靠近。赵百熙和赵广正一起保护着老夫人离开危险地,打算从正门离开。黑鹤此时已经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高声喊道:“那边不能去!”大家都没有弄明白,走到正门前的空地时,大门轰然塌落,飞扬的尘土里冒出了许多灰褐色的土人,挡住了老夫人等的去路,赵百熙只能调头,从另一个方向寻找逃生出口。黑鹤跳上正堂的屋顶喊着:“你们的力量或许能抵抗妖怪,却对阴间的鬼魂毫无作用。” 赵百翔踏着大柱的浮雕爬上屋顶,继续攻击:“你和那白色的妖怪是同一伙吗?” “发现得太迟了。”黑鹤冷笑道,等到对方跳上来就用力踩塌屋梁,在正堂的屋顶制造出一个天窗。赵百翔随即连同下坠的瓦砾掉落到老夫人的大椅上,椅子散了,木片插入赵百翔的衣服里身体里。黑鹤从上面看着忍着痛、缓慢地站起来的敌人,补充道:“你的长矛曾经被龙牙夺了,他给长矛加了结界,要不然你也抵挡不住。” “什么?” “快走吧,赵百翔,这个地方已经抵挡不住了,无论是我的力量,还是火之使者的力量,都会让这里崩溃,如果你不想死的话,那就快走:这是我最后的警告。”黑鹤不再表现出自己的高傲,反而以一种难以形容的温柔语气说话,令赵百翔不自然地咬牙切齿。黑鹤说罢,已不正眼瞧看对手,寻找自己的目标物:赵裳。 赵夫人在哪里?原来,老夫人在赵百熙赵广的保护下从正堂外的走廊逃向西北,赵康看见西边被红红的火光和黑黑的烟雾遮盖了天空,还没有倒塌的墙也被那边传来的热气烘烤得滚烫发红,于是建议老夫人从北门离开赵家庄;老夫人别无选择,只得听从。一群人就这么向北离开,中途遇到了赵裳。赵裳吃过午饭后在房间里休息,睡到一半的时候被外面的吵杂声惊醒了,从门缝看见一只大白狗从自己的屋顶上跳过,窜出了高墙。赵裳并不慌张,她略略梳妆后打算去看老夫人,没想到西房的事刚完,东墙又出事,连忙走到正堂后的走廊,正巧遇到了老夫人。 黑鹤本来就想让赵家庄的人从北面离开此地,看见老夫人与赵裳会合,便从屋顶上跳下,直奔向赵裳。赵康看见黑鹤过来,对其他人道:“你们先走,我来抵挡。”话音犹在,黑鹤已经踏着剑锋作为跳板,跃到赵裳的身边,一手把她搂在怀里,双脚一蹬,跳上别的屋顶。()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风之旅程 三十八 赵家庄之变(七) (ne) ()赵家庄之变?任务结束 黑鹤以极短的时间带走了目标物,并趁众人没有反应过来,迅速地消失,留下一群不知所措的人。老夫人惊讶地看着一个全身黑装的人掳走赵裳,惊恐之余,差点儿叫嚷出来;赵家庄其余的人回过神来之际,正要为黑鹤只捉去赵裳就离开而感到高兴,却发现天空的火光越来越明亮,空气的热力亦变得难以忍受,来不及多想就扶起老夫人继续逃走。赵百翔从正堂里出来,冲到老夫人身边询问,得知黑鹤带着赵裳走了,土人军仍旧从东南两个方向包围过来,就道:“此地不能久留,我们先到别的地方暂避,然后再回来收拾。”老夫人只得同意,带领着赵家庄的人慌忙从北门逃去,消失在北边的小道。 赵裳在黑鹤怀里不停挣扎,令对方不胜其烦,被扔在地上,听到那相当粗暴的声音:“你和赵家庄的关系到此结束了,快回到大龙王身边。” “不,我不回去。”赵裳情不自禁地抱膝哭泣,拒绝黑鹤的命令。 黑鹤凑过去道:“这里已经没有你存在的地方,只要你不再想着离开,大龙王就不会再把你关在宫里。赵夫人,你与大龙王有一生的缘分,这是我不能控制的;但你最后一个孩子将会遇到某个人,那才是命运的连接。” 赵裳听了,不自觉地抚摸着扁平的肚子,哭道:“你就不能救我吗?你把我从宫殿里带出来不是为了救我吗?” 黑鹤抬头看着西边的火焰和烟雾,慢慢地道:“不是,你不属于这场命运。你和我一样都是命运的棋子,我来是完成任务,而你就是引导命运之人的线。”话到此为止,接着这位奇怪而且端庄的仕女不再有所动作。 赵裳环顾四周,只看见赵家庄大院里的房屋一间接着一间倒塌,瓦砾掉落地上扬起的尘土四处飞散,风把庭院里的花木吹得不停摇晃,一刻不歇。东侧南侧的高墙早已崩塌,变成追赶失落者的人偶,此刻那些完成任务的人偶消失了;西侧的高墙在热力烘烤下龟裂,一片一片地掉落,逐渐瓦解;北侧的高墙因为黑鹤要放走赵家庄的人,幸而最后塌下,随着北墙的倒塌,赵家庄不复存在。在废墟般的瓦砾下传来了阵阵地哭泣声,赵裳哭了:“那么至少看在我份上救救这里的女孩。” “好,这个你拿着,不要放手,等你安定下来才打开,然后一切都结束了。”黑鹤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个如足球般大小的漆黑色的圆东西,随手交给赵裳,又道:“我们也要走,不要怕,没事的。”赵裳只好跟随着黑鹤慢步走向西边的火墙。一只大鸟的身影出现在火墙前。 ―― “为什么要走呢,风之使者?”高胜如问道,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问。 赵梨呆呆地看着火麒麟刚柔相济的眼神,一种熟悉的亲切感涌上心头,却说不出来。正面对着火麒麟的龙牙,青鼎一看就知道它是自己制造的刀,于是喊道:“龙牙,你不能跟火麒麟战斗,否则你会被熔化的。” “你不说我也知道。”龙牙低吼着,却毫无对策,心想:“主人,现在怎么办,就算全部人都到齐了还是不能制止火之使者的。” 德明当然想继续战斗,不过这当儿却并非是独自战斗的场合,不战斗又是死路一条,正是这左右为难之刻,赵梨终于说话了。她道:“你是叫我吗?” “为什么要逃呢?你根本不需要逃啊。”火麒麟站住了,愣了一阵子,又道:“原来你还没有醒来,真可惜。” 龙牙听出了里面的意思,不作答复。这时候赵百珍和古欣萍都醒了,他俩被这光景吓呆了,问赵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僧人惠慈把龙牙从赵家庄逃出来一直到火麒麟觉醒的经过都说出来,那两人完全不能相信,赵百珍拼命地喊着要回赵家庄,但被龙牙制止道:“赵家庄已经不在了,黑鹤把它毁了,人们都逃向北方。” “你能带我去吗?”赵百珍很担心母亲的情况,也想着尽快离开死亡之地。 龙牙摆动耳朵表示办不到:“就算我现在能跳过火墙,火麒麟也能够制造更巨大的火墙阻挡我们的去路,更有可能威胁到赵家的生命,还是放弃比较合适。放心好了,你身边的赵梨就是赵百翔的后代,赵家庄的人要是全灭就不会有这一可能。”赵百珍听了,不由得心里痛楚。古二小姐本来就不能再留在赵家庄,也不能回到古家庄,龙牙去哪里对于她来说都一样,也就不再言语了。 烈火巨墙仍然在焚烧,失去了地面的氧气,火随着风窜上半空形成更巨大的帐幕,照亮了烟雾笼罩下的黑夜;灼热的空气慢慢地使人喘不过气来,除了龙牙和赵梨,其它人都已经不能支撑下去。隆明勉强地站着,很快就连站也是问题,龙牙过来撑着,他就把驮着的都交给了龙牙,自己不由自主地缩小躺在对方背上。龙牙刚刚接过了动弹不得的人,就看见天空的红光里出现了一道黑影。黑影快速变大,从半空直垂地面,逐渐散开,现出了一只彩色的鸱凤,挡在了火麒麟和龙牙之间。 骑在鸱凤背上的黑鹤在火与烟的世界里很不显眼,但她那爽朗雄厚的声音又是如此的响亮:“哎呀,稍不注意你们就弄成这副模样,龙牙,看来你的修行还不行哦。”龙牙正要反驳,黑鹤却用声音掩盖了:“也只有三年的时间,你跟我是没法比较啦。” 那俏皮话实在令龙牙火冒三尺:“快点让事情结束,我已经不想再一人应付那么多小孩子。”小孩子?德明、高胜如也是小孩子?惠慈呢?龙牙慌不择言似乎有点过火,幸好此刻也没有人听见。 黑鹤跳起来指着龙牙喊:“不要吵,要不然下次我不带你出来。”这话似乎对龙牙特别奏效,它乖乖地俯身求饶。“这就对了。”黑鹤转身对火麒麟道,“火之使者,我的主人等你很久了,时间所剩无多,必须赶快跟我来。” “可是风之使者没有觉醒,这样行吗?”火麒麟双目发出丝丝红光,火墙慢慢减弱,黑烟渐渐减少,空气也稍稍降温。 黑鹤叹一声:“水之使者也没有觉醒,地之使者已经不在了,风之使者现在如何将来如何都没有关系;但是你也看见到了,天空的光链,时空环链已经不能等到全部使者聚集、觉醒的时刻,我们立即去修补它,即使是最小的可能我们也必须尝试。” “是吗,”火麒麟闭上眼睛,在火团中逐渐缩小身躯、恢复成人型的高胜如,浮在半空,正面迎着黑鹤,继续说道:“那么我们走,你来带路,黑鹤。” 黑鹤却静止了,回头看着龙牙,不,她看着更远的地方――西方的天空。西边出现了强烈金光,一条金黄色的长龙停在火墙之外,观察着四周的情况。黑鹤抱起半昏迷的赵裳,向金龙道:“大龙王,你可爱的妻子在这里,接回去。”说着抓着赵裳的手臂变成一团黑色的流动液体,裹着赵裳往上升,稳稳地停在大龙王面前。 大龙王接过赵裳,没有露出丝毫快乐的面容,反而当他看见高胜如和陷入昏迷的惠慈、隆明等,生气地冲向黑鹤:“你这家伙,对我的孩儿还有隆明他们干了些什么?” 事到如今高胜如已经不能回头:“父王请回,小儿有事急办,不能留下,请原谅我。” 金龙听闻极度恼怒:“你这不听话的孩儿,真要让父王担心吗?” 黑鹤忍不住插嘴:“别为这种事情闹僵了,你们还有机会碰面,在将来的某个时刻。” 高胜如不等大龙王再有言语,用火逼回去,才对黑鹤道:“我们快走。”黑鹤一口深呼吸,黑色身体逐渐液化,形成大幕笼罩了高胜如和龙牙,然后逐渐收缩,变成球型,继续收缩着,不久就在烈火中从这个世界消失。 “高胜如!”大龙王祥福的呼喊未能唤回儿子的决心,高胜如深情回望的眼神让父亲身抖心碎,他睁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就这么走了,无奈地带着赵裳回去宫殿。事后赵裳打开黑鹤留下的黑球,原来都是赵家庄的女孩,后来她们被大龙王收养,以和亲的方式送与了其他家族。赵家庄的余民在赵家庄北方某个地点暂时歇息,从若大的变故中喘息回神,然后派人回到颓檐败瓦的赵家庄;可惜的是那被火焚烧过的地方已经不余什物,这片土地也因为被烧过而失去肥力,他们只好从此离开此地,不用多说,此后的住处就是殷州,赵梨的故乡。 ―― 阴森漆黑的夜晚,快速移动的乌云,扭曲舞动的光链,唼唼不歇的山林,匆匆忙忙的行人,飘荡不定的亡魂,殷州的天与地此刻是如此地让人畏惧。泛舟学校的校长伊休普顿站在黑色的小轿车旁,从三叉路口的油站里远眺殷州镇。伊休普顿和李翰思从学校出来已经多天了,在殷州和赵晖谈判后得到了成果:如同赵敬恒所说的那样,欧阳玲赢了赌,赵晖必须放弃追捕她,如果违背了承诺,泛舟将作出反击。在此之前,李翰思突然失踪了一段时间,说是去办欧阳玲交代的事情,真惹火了伊休普顿,但是那保安主任怎么也不肯说欧阳玲下了什么命令,校长既生气又无奈;偏偏他在那时候有工作要去外地一趟,所以两人免去了浪费时间这一大逆不道的事情。如今在偏僻地方徘徊,伊休普顿很希望能大战一场消火,漫天飞舞的游魂还真是好箭靶,被校长的红箭化去不少。()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风之旅程 三十九 黑色“神石” (ne) 李翰思从附近村民开办的便利店出来,瞧见伊休普顿射击亡魂,取笑道:“你在射杀亡魂吗?人都死了,还受你的箭,真受不了。” 从崩塌中的阴间大门后逃出来的亡魂实在太多了,射不完,校长发泄完毕后无力再坚持下去,收回银弓。“那你把欧阳玲的命令说一遍就省心了。”伊休普顿真的很无奈,抬头看着天空。一颗小水珠从天空落下,滴在校长脸上,他轻轻抹去,不经意间看见路的远方出现了两到白花花的光线,是另一辆小轿车。银色的影子在油站外转了个圈,停靠在对面的路旁,一位身穿恤衫西裤的高个子跑到伊休普顿和李翰思身边,道:“终于找到你们了,快跟来。”此人是麦兆聪老师。伊休普顿问:“发生什么事了?” 麦老师一边转身一边道:“欧阳玲小姐通知我,黑鹤和龙牙完成任务,刚回来,我们要前往指定地点接人。”接着就直接回到自己的小车里,并示意他们快点。 伊休普顿长叹一声:“真败给阿玲小姐。”说着两人把黑色的轿车停在油站旁边的停车场,坐上麦老师的坐驾一同离开。 ―― 扭动的光链,漆黑的夜晚,在很少旅行者到达的山区里,在乌云和树冠之间,一颗黑色大球静悄悄地出现,慢慢地降落,无声地打开,释放了被包裹在里面的人和兽。黑鹤把液化的身体收回来,变成人型,对高胜如和龙牙道:“好了,我们到达目的地了。”不过她马上就发现有点不对劲,四周长满树木,仿佛身处森林深处一般。 “终于等到了,风之使者、火之使者,那么开始。”在泛舟学校,欧阳玲低语着,正准备执行计划,却陡然呆立,又道,“比预料的着陆地点稍微偏离了一度,时间上没有偏差,是空间,难道在黑鹤带来的人当中某人拥有控制空间的力量?那些妖族里应该没有谁与德古鲁家族有血缘关系,是变异吗?”欧阳玲虽然知道黑鹤和龙牙会把什么人带到这个时空里,却不能确定这种突如其来的意外。想了一会儿,病弱的少女趁家人不在意之际,带着白灵犬宝锭,进入泛舟黑暗的街道中。 泛舟学校基本上是不设立夜间课堂或是补习班,学生们如果不喜欢留在宿舍里就到图书馆,他们虽然可能到处**,但从来不进入中央广场:这里有个传说,每天午夜广场内的巨大碑柱会发光会哭泣,荧荧烁烁的,是不安死者的灵魂在活动。事实上那块大碑柱是学校的标志,是学校的最高建筑物,在它四周被高低不一的树木花草所簇拥,外面又是一条环形的深不可测的水池,没有路,水池外只有一排宽阔地尖石地台,连最好的跳远选手也跳不过。有时侯那些不懂事的学生会到此地寻死,然而从来没有人在这里丧命,被救活了的人也不曾提及活下来的原因,这里充满迷团。若大的一个广场却没有灯,日落后泛舟的其他地方都亮灯了,这个地方却只能关闭,无人的世界留给了幽灵,留给了不知名的东西。 欧阳玲的深沉就如同午夜的天空,现在在学校上空没有云丝,一弯月牙还不到时候出现,整个中央广场幽暗静寂,叫人害怕。她是瞒着雾舅舅带着宝锭跑出来的,穿过了住宅区逐渐冷清的街道,走过环形的大道,跃过凹凸不平的地台和宽阔的水池,来到漆黑的碑柱旁。此刻这位金发少女必须闭目静思,调整着不稳的呼吸,去迎接下一阶段的工作。许久,黑色碑柱发光了,淡白色的若隐若现的光和欧阳玲的呼吸配合着,一闪一烁;八个棱角透出红色的微光,转动着,连接成一道圆环,却是一道崩缺了三分之一的圆环。欧阳玲从布袋里掏出一颗黑色小球,双手托着,口中默念着,全身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与碑柱的光相互呼应。黑色的小球闪烁着浮起来,停在少女面前。少女张开双目,仰望那怪异非常的天空,展开双臂,引导空中无数飞舞的光链缓缓下降,穿过不完整的圆环,缠住碑柱和自己。光环与光链在鸣叫,在滚动,在闪烁,沿着长链光的波浪推向远方。不多时,第一道光的波浪经过了殷州,殷州上空出现了一道同样有着缺口的光环,天空的光链也如是地从天而降,穿过光环,穿过阴间大门,一直通往亡魂的世界。 “开始了。”黑鹤的话。 缠绕在碑柱上的光环光链如今静止了,欧阳玲高举双手,让飘浮在空中的黑色小球发出更璀灿的光芒。她祈祷着:“‘艾克斯芮’啊,把时空环链的缺口补上。”黑色“神石”听到了命令,所散发的光芒与环链融合在一起,爆发出更厉害的波浪,更像是在引发时空的海啸。这浪不似刚才的那道微波,迅速而猛烈地扰乱了天空的光链,这些长链停止了舞动,不断收缩,变得笔直。光环的缺口此刻慢慢地合拢,大裂口不见了,一条一条暗色的裂痕也缓缓地消失,终于恢复成完美的圆形。环恢复成圆形的一刻,涌出了新一波时空巨浪,那浪沿着光链迅速冲击整个世界的阴间大门上的每一个要点,补上了那些光环上的缺口,最后慢慢消散。 ―― “好了,我们到达目的地了。”黑鹤说了这句话后,注意到周围的环境,注意到天空的光链,而且就是因为过于专著而忽略了身旁的人。在黑暗中,发光发亮总能引起人们的注意,在欧阳玲修复时空环链的时候,黑鹤这边的人并没有吭声;末了,当第一波涌动平静下来时,高胜如才深深呼吸着不同的空气,说道:“终于到了。”惊醒了黑鹤,也引来龙牙探问的目光。龙牙发觉背上的都没有醒来,不敢轻易变身,就这么趴着,和黑鹤高胜如一起等待来接他们的人。 突然间,众人以为平静下来的时空环链再度蠢动:开始的时候,数条光链平静地穿过崩缺了的环向着山的深处延伸,突然之间,长链如波浪般摆动,飞快环旋转,极速移动,以光的闪动回应着,缺口逐渐靠拢,逐渐缩小。黑鹤冷冷地看着,喃喃地道:“开始了。” 高胜如正要说话,偶然瞥见龙牙警惕地望着另一个方向,于是问道:“那边有什么?”但瞬间龙牙放松了戒备,回望黑鹤,一话不说。天空上的光链和光环猛烈地震动着,仿佛将要被某种东西撕裂般,狂怒不已,当冷静下来时链与环都消失了。高胜如被龙牙刚才的举动分散了注意力,除了观赏着天空的异光,还看见树林之间闪烁着几道稳定的光线,有人来了。两个黑影躲在光源后面,令高胜如看不见他们的脸,气味也是陌生的,然而两人当中只有一个有生物的味道,另一个有点像土味,又有点被烤制过的金属的烟味。 高胜如一直思考着对方的身份,黑鹤讲道:“好久不见,罗杰、颜志通。”没有生物气味的人把灯光射过来,害得黑鹤和高胜如不得不用手抵挡耀眼的光芒。“好了,放下电筒,罗杰,你认清楚了吗?” “认清楚了,黑鹤小姐,你回来就好了。”罗杰说着,把光射向龙牙那边,远远地观察躺在大狗背上的人兽,“不过你可让我找得辛苦,比预定地点相差了一公里。” 黑鹤从罗杰刚刚的话里听得出来他心里有着难以掩饰的高兴,这种兴奋不仅仅是出自时空环链已经连接起来的缘故。“怎么了?”黑鹤回头看见高胜如一直仰望天空,忍不住问道。 高胜如毫无动作,石像般站立着回答道:“修补时空环链的工作已经完成了,虽然不是完整的环,但暂时阻止了‘毁灭’的发生。” 大家讨论着的时候,颜医生催促他们走动,可是龙牙不能动,黑鹤只好亲自送它到附近的一块不起眼的空地。颜志通走到一辆大客车旁边,打开后门,取出一叠白被单,分给黑鹤和高胜如,才吩咐道:“把他们逐个带上车,轻手一点,上车前我不想打麻醉剂。”一共七男三女四兽,说真的这是个不小的工程,罗杰和龙牙、黑鹤和高胜如分头搬运,颜医生去照顾已经上车的人,都忙不过来。 就在此时一辆银色的小轿车驶来了,车上三人下来了,为首的是校长伊休普顿。他看见眼前的光景,收起扇子道:“这次实在够多人了,还有其他么?” 倒是人型的龙牙来回答:“没有了,你还想要的话找黑鹤好了。” “反正那家冷清得很,再多几个也没问题。”黑鹤打趣的话吓得伊休普顿连忙喝止。“别一次就找来这么多。” 麦老师走来,对怒火中烧的伊休普顿道:“不要对他们生气,他们也不过是接受了阿玲小姐的命令办事而已,回去好好调教调教好了。” “你不用做就别说风凉话。”校长也向麦老师发火。 大家都不再说话以免引起更大的纷争,却是颜医生什么也不理会,插口道:“喂,黑鹤,你是怎么搞的,他们吸入过多灼热的浓烟昏迷,再多一点就会造成窒息,你究竟干了些什么?还有那人手脚都有烫伤的痕迹,体温也比其他人高,知道了就快点把冰袋拿来。”颜医生指的是隆明。 高胜如抢答道:“是我的烈火造成的,时空转移的过程还是让他们不知道为妙。” 黑鹤根本不理会高胜如的解释,命令道:“颜医生,继续你的工作;龙牙,医疗记录工作交给你;其余的人继续帮忙搬运,天明前就要动身回泛舟,不能耽误。”()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风之旅程 四十 归来 (ne) 为了填补时空环链的缺口,欧阳玲用尽全力,总算是成功了;然而虚弱的身体无法承受如此沉重的工作,此刻的她感到头晕目转,急促的呼吸一下子哽在了咽喉,喘不过来,撑着碑柱的手无力地抖动一下,整个人就倚着碑柱躺下,十分痛苦地大口喘息着,向身边的白狗发出求救的眼神。宝锭知道主人的意思,可是它帮不了对方,“事不宜迟”,白灵犬头脑闪过一丝念头,便俯身舔了舔处于极度危险的少女的脸庞,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寂静、漆黑,用以形容时空环链消失后、午夜的的泛舟学校中央广场是再适合不过的:黑暗,无声的黑暗,与之前光链光环强大的冲击形成强烈的对比,光化为云朵,零散地分布在夜空中;云隙间,月末的细牙儿刚从海平线升起,从欧阳玲的角度是看不到的,也正因为如此,倒下的少女看到了闪耀的星辰,一颗明亮的星星从云朵后面浮现,随即又拉来旁边的云朵藏起了羞涩的脸;“雄城的光照不到这里。”欧阳玲的心底话充满了欣慰,在她眼里没有灯光的夜晚才是“真实的夜晚”。“灯光啊。”欧阳玲从半昏迷意识中恢复清醒,微微转过脸去,瞧见摇曳的树林外闪烁着几点路灯之光,相隔很远的地方还有几盏房灯亮着。 欧阳玲勉强地把黑色“神石”放进布袋里,侧身躺在碑柱旁的青石台上,神智清醒,身体却不能动,唯一能做的就是遥望天空。四周仍旧一片宁静。她喃喃自语着:“赵梨,干得好。”微弱的声音只有说话者才能听见,迷迷糊糊的意识仿佛飞向了天际,飞到宇宙,在少女温柔的眼里,一座宏伟的建筑物浮现在苍茫的夜空中。欧阳玲撑着身体努力坐起来,但是没有用,她绝望地侧身躺下,心想:“这回又该挨骂了。”正想着,一道灯光出现在树丛后面、隐隐地透过枝叶射入欧阳玲的瞳孔里,她没有伸手也没有回话,而是静静地闭上眼睛。 不多是,树干后面的灯光更多更亮,紧接着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白灵犬宝锭带着雾舅舅、露娜、安德鲁和护志冲向碑柱,但是他们一到尖石地台就止步了,这个障碍让他们睁着眼、跺着脚,却无法靠近欧阳玲。不知道是欧阳玲的意思还是泛舟的控制系统在起作用,伴随着低鸣单调的机械声,一条平坦的石路从碑柱和水池之间的空间里伸出,停在众人面前。 露娜最焦急,石路一停就以极快的速度冲到欧阳玲身边,双手托着她的头,用枕头垫子支撑着;护志也来帮忙扶正欧阳玲屈着的身体,又替她擦去脸庞的灰尘。雾舅舅俯身察看,回头对安德鲁道:“先生,快,快去叫车来,通知医院,准备急救。”安德鲁飞跑去了,雾舅舅接着道:“就算是为了时空环链,这样做也太乱来了。”欧阳玲只听到“时空环链”一个词汇就再也听不进去,接着一支细小的针头插入自己的手臂,戴上呼吸器后意识就开始模糊不清,昏睡前只记得被人抱上了车。 ―― 是时候返回黑鹤、罗杰等人所在的地方,在欧阳玲出事到获救那段时间里,黑鹤等人已经把被强迫带到此时空里的人和兽都送上车里,并在颜志通医生的安排下做了简单的身体检查。黑鹤靠近仍留在地上的那只大鸱凤,暗中运用力量使凤的身躯逐渐缩小,然后抱起来并上车寻找位置。随后登车的李翰思见了,顿然感觉身心舒畅,乐着说道:“总算完成了,除了那家伙其他人好像没有大碍。” 颜医生一边整理熟睡者的东西,一边回答道:“是的,不过审慎起见,除了发烧的那人,我都注射了麻醉剂,在回到学校前他们都不会醒来。” “好,大小姐吩咐过一旦他们的情况稳定下来就马上回泛舟去,不得拖延。”罗杰补充道,“是从北门的医院入口处进去,因为不想引人注意,所以我们尽量扮演旅行回来就可以了。” “你这话很有问题,如果不想引人注意,那么我们直接到最下层的停车场去不就行了?那里只有主人所允许的人才能进入,他们去的话应该没有问题。”这可是龙牙的话,不过黑鹤证实欧阳玲确实是这么打算的:“主人真是这么想的?他们就这么重要?说句实话,除了隆明、火之使者和风之使者,还有‘神石’的拥有者,其他人都不过如此。” “才不是,你说的他们都是‘不该生活于此世之人’,是他们的话就不可能帮助主人连接时空环链。”黑鹤解释道,“多些人可以确保成功。”伊休普顿听着这些对话,久久没说一句,他靠近生病的隆明,看着贴在他额头上的散热帖,看看裹着他手脚的冰袋,伸手整理他零乱的黑发。隆明似乎有反应,轻哼了一声,躲开了伊休普顿的手。校长抽回了手,看看黑鹤。黑鹤也察觉了这点,于是回答:“隆明被大龙王所伤害,他害怕接触别人,你最好和他保持距离为佳,不然的话宝锭或许会生气的。”她找到车里的一块白布垫子,便放下怀抱里的鸱凤,用白毛巾替它擦拭羽毛的泥尘,现出漂亮的色彩。完成这些工作后,黑鹤又对伊休普顿发问:“我在过去无法全面联络主人,她没事?” “你不在的期间她到过殷州一趟,之后又和赵敬恒发生争执,虽然那是件小事,我们还是谨慎地送她回医院,检查一遍。”罗杰见校长不说,只好自己作出回答,“连接时空环链的事只能由大小姐一人来办,别的人都干不来,如果从这方面想她今晚……”罗杰说不下去,然而在场的人除了高胜如都懂得他要讲什么。 静默了许久,终于被伊休普顿打破了:“麦兆聪,欧阳玲小姐叫你来的目的恐怕不只是为了把我们带来接人这么简单,她还吩咐了什么?” 麦兆聪此刻正在车下走动着,听见校长叫他于是答道:“阿玲小姐嘱咐我要和李翰思一同把赵梨带回殷州,去和她父亲赵晖说明这次失踪事件。至于赵梨今后的去向,就由她自己选择,这是她的本话。” “这么说来阿玲小姐是知道赵晖会有什么反应了。”校长低沉的话语似乎来自深不可测的山洞底处,然而此刻大家都听见了。素色的扇子在他手中一张一合,表露着它主人的思绪。“我还是输了。”无奈,伊休普顿此刻的心情。 为了缓和凝固般的气氛,黑鹤冲着麦兆聪道:“那么你们快点把赵梨带走,事情结束后就回来;我离开泛舟这么久,校里的事情一定积聚不少,我要补回来,你们快点回来帮忙。”随即,黑鹤心里一震,又道,“她出事了。” 一瞬间众人都看着黑鹤,高胜如明白了:“连接时空环链需要消耗大量的能量,如果身患疾病,那么身体会承受不了反冲的力量。”此话一结束,麦兆聪毫不犹豫地把赵梨抱出去。 李翰思问:“赵梨什么时候会醒来?” 颜志通过于关注病历处理,一时没有留神李翰思的问题是冲着自己来的,好一会儿才回神并答道:“她没有注射过麻醉剂,天明后就会醒来。”说罢,他又低头拿起一叠文件,仔细阅读起来,不再理会其余的人。 “明白了。”李翰思也不顾颜医生有没有听自己的话,转身跳下大客车,跟着麦老师上了小轿车,匆匆离去。 小轿车、大客车先后离开了树林边的停车场;忙碌了一晚,月末的白牙才刚出现在东方,天与地之间的狭小空间颜色稍稍淡了一点。黑暗中,西边的乌云正发出隆隆的雷鸣,一条弯曲的电流从天而降,另一条则在天空向远方延伸,在极短的时间内自然界的光隐没了;东方有点云丝,在雄城璀灿灯光的照耀下红通通的,灰灰的,黑黑的,是变幻的。大客车缓缓驶入高速公路,黑鹤撩开窗帘的一角,眺望熟悉的雄城,高高低低的楼房、曲折的马路、明亮的路灯、闪烁的霓虹灯、川流不息的车辆、稀稀落落的行人、忙碌的工人,一个极其平常的清晨,这夜的梦还没完结。“回来了。”黑鹤淡淡地自言自语。 ―― 倾盆大雨在日出后逐渐退却,早晨的阳光穿过变薄的云层、透过布满水珠的玻璃窗、照射在房间的一角,朦胧的如同躲在纱帐后面的少女。柔和的灰色,干净的白色,一名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女安详地睡在窗边,极不情愿地被阳光唤醒了。一习纯白的长睡裙,若隐若现的碎花在阳光下现形,显露着女性的柔美;一头微曲的黑色长发、一脸柔和的神情让那张普通的脸庞浮现出难以形容的和谐感。少女张开惺忪的眼睛,扭头看着地板上的阳光格子,似乎觉得还在梦中;她抬头眺望窗外的天空,灰蓝色,雨过天晴的色彩,没什么特别。少女站起来,打开窗户,一阵冰凉的空气吹来,只看见高低不一色彩各异的单调房屋,不远处是个加油站,坐落在公路三叉路口旁,更远的地方是座形状怪异的山,殷山。 “这是梦吗?我回来了?”少女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揉眼,洗洗脸,所见的还是一样,“真的回来了。”她在窗前兴奋地喊着,一种从远方旅行回到家的归属感涌入心头,实在太美了。 这时候门外有人敲门了,问:“赵梨,你醒了吗?” 少女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犹豫着要不要回答,对方再问,赵梨有答复了:“醒了。”心里却想:“是谁呢?”()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平淡生活 一 两位父亲 (ne) “是谁呢?”徘徊在赵梨心底的谜团立刻解开:“我们可以进来吗?”赵梨听出那是男性沉重的声音,担心着会不会有问题,可是对方明明知道自己是谁,该怎么做呢?赵梨想了一会儿也想不出办法,只好战战兢兢地开了道门缝。赵梨从缝隙里瞥见门外有两个大男人站在那里,一人约莫四十来岁,身穿衬衫牛仔裤,神色柔和中带一丝顽皮,是麦兆聪老师;另一人也差不多年纪,穿着也一样,但眼神比较凶,让赵梨觉得不安,他是李翰思。 赵梨看见是麦老师,心情稍微放松了些,仍谨慎地打开门隙,问道:“麦老师,你怎么会在这儿?我又怎么会在这儿?” 麦老师和李主任却是先后钻过门隙,进入赵梨的房间,关上门才道:“赵梨,这位是泛舟学校的保安主任李翰思,我们是受命来接你回去殷州。你昨天晚上才回到这个世界,今天应该还很累,明天再去见你父亲,可以吗?” “请问是谁叫你们来的?”赵梨看见对方如此动作,不由得提起心眼,然而听完了那句话,又觉得一种无形的恐怖感涌上来,不禁双手发抖。 麦老师已经看出来那无法隐藏的微小动作,温柔地对赵梨说道:“是欧阳玲小姐,亲手把你送到过去的那位少女。关于你的事,我们不能多说,一切要等到欧阳玲小姐亲口讲述。” “也就是说要到那时,你们才作解释吗?”赵梨似乎变聪明了,理解到麦老师不愿现在回答问题,于是低语着:“我不想回到殷州,不回去可以吗?” 李翰思摇头道:“这难办,前一段时间麦老师做了家访,如果这次不去,麦老师回去也难以交代,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我们。”李主任知道赵梨心事重重,但是这一趟绝对是免不了的,所以才那么坚决。接下来大家都无言相交,两位男士都出去了,留下一套新制服和一顿午餐就出去了。 这份午餐实在很简朴,相比起赵家庄的山珍河鲜,鸡蛋肉条青菜倒是我们常见的便饭,但这也能引起赵梨的怀念,说真的,很久没有吃过这样的饭菜了。赵梨吃过午饭,想着李主任的话,觉得自己还是回家比较好,于是换上衣服,去楼下找麦老师。不用找了,他们吃过饭回来,刚到门口就遇到赵梨。 银色的小轿车又再度上路,赵梨先回到整个殷州最漂亮的小洋房,自己的家,发现赵平上学去了,爷爷耳背,听不见门铃,赵梨自己也没有带钥匙进不去,只得走到市集。赵梨本来就是这个偏僻小镇的居民,镇里的人看见赵梨身穿校服、围着一条半透明丝巾出现,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赵梨撇下李主任和麦老师,独自跟熟人打招呼,麦老师很快就发现只有女人们和赵梨谈话,男性都跑了。不久赵晖从人群里出现,快步走到赵梨面前,凶狠地喊着:“你不是去跟着那妖怪了吗,为什么回来?” 赵梨感到困惑,以为父亲说的是隆明,胆怯地说:“爸爸,你在说什么?” “说什么?”赵晖露出令人畏惧的恐怖神情,吓得赵梨退后几步。赵晖瞥见李主任和麦老师站在不远处,指着他俩道:“你问问他们,欧阳玲那家伙搞了些什么可恶的事。” “欧阳玲?怎么又是她?”此时此刻的赵梨怎也想不到,那看起来非常衰弱的女孩不仅和父亲相互认识,更与父亲闹僵了;她回头看看麦老师,见麦老师无言,知道事情比想象中更复杂,于是对父亲说:“爸爸,我不知道你和她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我只见过面而已,还谈不上跟随啊。” “住口,赵家的女儿都是祸种,你已经离开殷州,这里没有你的地方。”赵晖转脸摆手,示意赵梨离开。 赵晖不说“祸种”不要紧,话一出口,赵梨就回想起惠慈的话,所有的痛楚都涌上来了。她不顾那么多,冲着父亲喊道:“就是因为我们都是妖怪的妻子吗?你不是说过,世界上最后的妖怪都被消灭了,那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待我们?” 赵晖听见女儿反驳,更是火烧心脑,一巴掌打到赵梨脸上:“滚,你这个叛徒。” 赵梨脸颊发红,气顶喉咙,一句“我走”就一下子晕过去了。她本来就因为在那边劳累过度没有好好休息,又遇到父亲无情的打击,终于那虚弱的身体无法承受如此强烈的冲突,晕了过去。见了这情况,赵家一众女性惊慌地叫嚷起来,赵家的男丁倒是冷眼旁观,赵梨的父亲赵晖却轻蔑地瞧了一眼,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麦兆聪心想:“一如传闻,不是个什么好地方。”他一边想,一边走向赵梨,抱着她往车子方向走。 然而怒火中烧的赵晖喊再度吼道:“你们把她带走就别再回来,这里不收留她,她不是我的女儿,要是她回来我就像对付欧阳玲般杀了她。”听了这话,麦兆聪用极度狠毒的眼神瞥了赵晖一眼,上车走了。赵晖根本想不到一个不起眼的老师居然能露出如此凌厉的神情,一下子说不出反驳性的话来。 倒是李翰思不在意,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黑白色的录音机,在赵晖面前晃晃,轻篾地说道:“这话是你说的,如果欧阳玲小姐和赵梨小姐出事,你绝对逃脱不了。”说着李翰思收回录音机,徒步离开殷州,前往油站的停车场,取回黑色的小轿车,直接驶往雄城。 ―― 眼睛睁开了,所见的景象却是茫茫的白色,原来是纯白的天花板;头很痛,不能思索,不能回想,真让人沮丧;身体想动,可是全身的痛楚让每一个动作都难于执行。隆明发出相当沉重的声音,试图想引起近在咫尺的声音的注意。涟漪是最快进入隆明眼里的人,紧张的表情一览无余:“哥哥,你醒啦。”在涟漪旁边出现了一只白色的大狗,隆明记起了龙牙,于是不清晰地喊着那名字。 涟漪的视线循着某个人的行动而移动,隆明看见一个全身发白的人进入眼帘,他用柔和的声音道:“你在叫我吗?”隆明愕然,呆呆地看着新的狗儿,闻到了熟悉的气味,但很遥远的很缥缈的。龙牙见他在记忆中搜索于是轻声道:“哟,不认得了,我的前主人宝锭将军。” “父亲?”隆明不能相信,看见涟漪笑着拥抱着父亲道:“很意外,我到现在还不能相信呢。不过,父亲昨晚一整夜都在看护你呢。”宝锭向涟漪撒娇,低头嗅嗅隆明发烫的手,舔了舔,没有更多的动作,似乎有所顾忌。龙牙隔着隆明,伸手抚摸宝锭的长毛,道:“够了,等他身体好一点再说其他事,现在的你对他来说是个威胁。”宝锭看了看龙牙,退后几步,躺在柔软的皮垫上。 隆明侧脸看着,只见父亲仍然面向自己,但是眼神溃散,没有目标点,耳朵不停摆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白色毛绒绒的尾巴搁在涟漪身边,不时摆动着让涟漪玩个够。隆明不知怎的,心中涌出了无数思绪,自己也说不清楚。 龙牙从高胜如手里接过一条湿毛巾,轻轻放在隆明的额头,慢慢说道:“宝锭他已经失明了,而且也不能说话。”隆明听了,斜斜地看着龙牙。“冥界的瘴毒曾经化去了我们身体的不少部分,我们被新主人救出以后,才获得现在的身体,但是失去的部分已经回不来了。”隆明听着话,泛出泪光,咽着气说不出话来。龙牙稍稍停一停,冲着远处的人群问道:“你们又怎么了?”涟漪扭头看见一伙男人在那边打转,不知道在干什么,却是吵闹着。高胜如正要动手,龙牙挥手驱风,把高胜如豁到一边,然后冲过去对着他喊:“给我安静下来,黑鹤不在你们就想闹事,不行。” 房间里的人顿时安静下来,抬头看看生气中的龙牙,只有德明不忿地道:“你们究竟要把我们关到什么时候?”说罢,德明张开利爪准备攻击龙牙,高胜如打算过来阻止,却被利爪留下了几条红红的血痕。 龙牙张开双臂隔着德明和高胜如;宝锭迅速窜到德明脚下,用爪子搔一搔。德明即刻住手了,看看低吼着的父亲,问:“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龙牙,你为什么什么也不告诉我们?” 龙牙无奈地表示:“主人交代过要等全部人都到齐了才解释,在那之前我们都得在这大室里接受隔离。德明,我知道你不喜欢被关禁在一个地方,不过现在忍一忍。”德明根本听不进,但是宝锭也不允许他有任何动作。龙牙平静地继续道;“不要动怒,对我动怒还可以,如果动怒的对象是我主人的话那就麻烦多了,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得罪她会有什么结果。”德明刹那间不动了,宝锭见儿子稳定下来,回到皮垫,继续看护生病的隆明。 接过龙牙话语的是惠慈,“龙牙,你说全部人到齐,那么究竟还有多少人?”此刻的惠慈盘膝而坐,双手合十,闭目静修,可是心绪不宁又如何抗拒狭小空间内的吵闹? “这个吗,赵梨回老家看望父亲,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事我大致猜想出来,今天之内她就会回来;古欣萍仍然在抢救当中,什么时候醒来还是未知之数;最糟糕的是,主人又入医院了,听说她完成时空环链工作时用力过度,还真是麻烦,如果她不醒我们就只有等,说句真实话,许多事情都只有她知道,你们的疑虑还是得由我主人回答。”龙牙一连几句话都停顿叹息,仿佛连他自己也感到无奈。()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平淡生活 二 隔离 (ne) 对于龙牙的答复,大室里一众人等似乎不大满意:包括涟漪,小孩子们当然不会理解太多;高胜如是明白的,也不用说;但如赵百珍那样的被迫加入者却是另一种心情,赵百珍本不想说话,最后忍不住插嘴道:“龙牙,你不是说真的吧,那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龙牙不愿进一步解说,高胜如倒有一点儿“他们怎么没听明白”的感觉;而涟漪才不理会这些,趁龙牙沉默,便跑到他身边,问:“那个,龙牙,我好闷,有什么可以玩的?” “怎么涟漪,不记挂哥哥了?”耀明也凑过来。 涟漪撇着小嘴道:“哥哥醒了,也就没事了,我可以放心玩?。” 龙牙想了想,对涟漪道:“那正好,你们现在被隔离在这种地方一定很无聊了,而且主人也有交代,在你们入住新居前必须先习惯他们的存在。”说着,龙牙走到房间的一角,打开白墙壁上的洞,放出了一群黑不溜湫的东西。这些小东西发出僵硬的“咝咝”声,细小的手爪机械地舞动着,长长的腿脚一刻不停,飞快地移动到房间的每个角落;奇怪的是它们像长眼睛似的,快要走到人身边的时候突然停住了,拐个弯向别处走去。龙牙关上墙洞,慢悠悠地抓起一只小东西,对惊慌成一团的人说:“不用担心,它们是不会主动靠近你们;就是拿到手上,不动粗也不会有事。” 话虽说如此,连龙牙也不曾料想到的事情发生了:这些奇怪的东西竟然吓着了涟漪。她跳到惠慈的背后躲起来了:“但是这些东西都不是活的。”涟漪躲在惠慈后面颤抖着说,虽然那些小东西都没有接近她,别说爬上来,但这个活泼的小女孩真的对它们感到害怕。 大家都不敢动,惊恐地坐着,远远地看着龙牙把玩着那东西,一只像蜘蛛的小东西。龙牙稳稳地托着,逐一递给他们看,平静地说道:“看吧,这样拿着也没问题,你们最好赶快适应他们的存在,家里可是有很多这样的东西。” 盘腿而坐的惠慈不安地问道:“我们也要住在充满着这种东西的地方吗?” “对,但我们平常都很少看见它们。它们会不时出现在屋子的任何角落,而且发出的声音会传入耳朵里,刚开始接触时确实难以接受,可是我们还是要适应,家里太多这种东西,除不了。”龙牙指了指正在理毛的宝锭,继续着话题:“它也曾经遭受过这些东西的困扰,为了不闹出大麻烦,只好让你们好好认识认识。” 听着龙牙那略带混乱的话语,大家不禁冒汗,回头惊惶地察看着他手中的“玩具”和其他在地上走动的“家伙”们,越看越觉得可怕:这些模仿生物样子的东西都是些蜘蛛、蝎子、螃蟹、蜥蜴、蜈蚣、蚂蚁、飞蛾,怎么都是些不讨人喜爱的小虫?“咝咝”声围绕着大室里的每个角落,耀明问:“能不能让它们不作声呢?” “这个吗,你自己想办法?,我不了解它们的构造,只知道是人造的机械。”龙牙放下机械蜘蛛,看着它混在小机械人群里,抬头看看露出害怕神色的隆明,走过去换毛巾时道:“不要怕,它们的设定程序里要求只有在受到威胁的时候才反击,正常使用是没有问题的。” 隆明无法动弹,听了龙牙的话,又看着那些不会接近自己的小东西,无力地闭上眼睛,无言地抗议着。其余的人坐着观察那些小东西,德明却开始不耐烦了,以利爪驱赶。那些机械人先是一愣,然后躲开了,尔后又茫无目的地经过德明身边,德明重复了几次后再没有心情驱赶,静静地躺在一边。赵百珍这里是最脆弱的一个,无依无靠的,只好畏缩在两道墙壁相交的角落里害怕地看着喃语着。季梦和涟漪都伏在惠慈身后,三人都极力与小机械人保持距离;耀明却和牛头怪青鼎一起开始细心地观察它们,却仍坐着不动。龙牙明白,这些都是人造的机械,要让眼前的人马上接受是不可能的,于是小心地躲过不断移动的机械人,想找个地方坐一坐。 这种看起来很安静,却非常诡异的时刻,有人进入大室。他那身白袍几乎和房间融合成一体,惟独头顶的蓝色让他看起来像是只剩下头和脖子,此人双手各提着大箱子,前脚一踏入大室,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哇,龙牙,这么好玩的事情居然不先通知一下,实在不够朋友。” “罗杰,我可不想跟这些机械人玩。”龙牙刚刚坐下,垫子还冷着又得站起来,向新来者问道:“今天吃什么?” 罗杰轻轻地踢了踢地垫,那些小东西就四散而去,留下一块空地。他把箱子放下,拿出一盒盒饭菜分发给众人。涟漪看见罗杰就知道有吃的,可是在她和罗杰之间是一条由机械人组成的流动的小河,女孩害怕地看了看,拉着正从身边走过的龙牙喊道:“把那些东西都赶出去行吗?” 龙牙顺手拾起只黑蝎子,摆在涟漪面前道:“你不是说闷吗?你不是想玩么?那么这些东西都很适合你玩啊。”涟漪一见就想跳,龙牙手快,一把抓着涟漪的手臂把蝎子放到她头顶,笑着说:“这一点也不像你。” 罗杰分发完毕,只有涟漪和隆明还没有得到食物,他反手递给龙牙一个花俏盒子,道:“龙牙,你把这个给涟漪,我去看看隆明。”当罗杰转身时看见龙牙抓着涟漪的双手,不让她拼命地向上抓;涟漪头顶上的黑蝎子并没有动,但她已经受不了,要把机械人抛下来却敌不过龙牙,惊恐得要哭。罗杰用力按住龙牙的头,说道;“不要欺负女孩子。” 龙牙放开涟漪,冲着罗杰喊:“谁欺负她了,你也不知道这女孩多么调皮,旅行的时候就受了不少苦头;难得见到她有害怕的东西,不好好教训一下就会失去机会。” 涟漪终于逃离了龙牙的魔掌,迅速地把头顶上的东西丢到地上,跑到罗杰背后,抖颤着盯着龙牙。罗杰安抚着**哭的涟漪,责备性地对龙牙问道:“这女孩真的害怕小动物吗?” 耀明含糊地回答道:“我从来没有见过涟漪怕什么东西,这次是头一回。”看起来耀明挺饿的,饭盒里的东西都吃得差不多了;其实高胜如更快,他的饭菜比较多,这会儿已经吃完了,却因为龙牙和罗杰在闹情绪,想问又不敢问。突然高胜如看见还有饭盒没有动,嘴角弯了。 涟漪摆着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倚着罗杰道:“这些东西不是活的,好奇怪。”房间里充满陌生的会活动的非生物,在涟漪眼中看来是十分可怕的东西,她想逃离却不能离开,她想躲着却被龙牙把一只蝎子放在自己头上,难得罗杰伸手帮忙,喃喃地道:“这些东西不是活的,好奇怪啊,好像有幽灵控制它们一样,还有很臭的气味。” 罗杰淡定地笑着,“那应该是金属磨擦时造成的气味,毕竟是人造的,不像生物那么自如。”示意涟漪安定地看看走动的小东西。涟漪拉着罗杰的衣角胆怯地观察着,怎么也不肯放手。罗杰只能大声道:“不用担心,你不像那个偷吃的,涟漪很乖,只是表达方式太强烈而已。” “偷吃的”当然是指高胜如,龙牙听出来了,向箱子那边看看,果然垂涎**滴的高胜如站在箱子旁,已经拿起一盒饭,见自己往他那边瞧,飞快地放下饭盒,装作没事发生的样子掉头走开。龙牙轻拍着高胜如的肩膀,把自己的饭递给他才道:“高胜如,想多吃点就光明正大地说出来,这里都是一家子的人,有什么不方便的,可千瓦不要偷偷摸摸的,很不适合你。而且你也要照顾照顾隆明,他必须恢复体力,必须吃多点。” 高胜如见事情败露,不得不说:“没有没有。”心里却道:肚子还饿啊,拿它有什么办法?他拿着龙牙的饭盒到一边去了。 此刻涟漪已经安静下来,循着罗杰的指头观察机械人,惊恐的神情和**动却止的举止下,充满着小孩子的好奇心。龙牙撇下了他们俩,拿着一盒饭菜找隆明。牛头怪青鼎刚吃饱,放下饭盒,瞧见脚边有只蟹慢悠悠地走过,于是俯下身子仔细观察起来,又用指尖轻轻碰触,没有问题,他大胆地拍着蟹宽阔的背部,无事,接着青鼎不再有所顾忌,把灰青色的机械蟹拿到手里,上下左右前后,仔细地瞧个够,根本不把涟漪刚才的惊恐放在心上。许久青鼎才问:“你们真的能够做出这种东西吗?” 罗杰终于坐在涟漪旁边,逗她吃饭,听见身边的青鼎发问,便答道:“非也,这些东西都是这座巨型建筑物自己制造出来的‘工人’,可是他们是怎么运作的,我也不甚了解,更别说制造。” 耀明凑过来,手指尝试性地轻碰,说道:“好厉害,我能玩吗?”不等罗杰回答,抓过青鼎手中的蟹,用力摇起来。罗杰并不阻止,只听见耀明苦叫着:“这东西会刺人。”耀明确实没有听懂龙牙的话,摇晃挤压手里的蟹形机械人,瞬间一种并不强烈却很清晰的麻痹和疼痛感令耀明放手。罗杰捡起了那只蟹,又递给耀明,这回耀明摇头表示不要。 罗杰轻轻地把机械人放在耀明的手掌上,说道:“这些机械人是仿生物,当它们觉得有危险就会自卫,这点跟生物很像,小心点。”耀明和青鼎听闻后,都露出兴奋的神情,罗杰连忙解释道:“这些人造的机械人能放电。”()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平淡生活 三 隆明的心结 (ne) “这些人造的机械人能放电。”说罢,罗杰拆开了蟹肚子,掏出一个方形的电池,继续道,“你们是不是对这个有兴趣,我回头把模型、图纸和工具拿来给你们试试。”青鼎和耀明确实表露着兴奋,听了罗杰的话,更希望他快点履行诺言。 “隆明,隆明。”正当罗杰忙于应付耀明和牛头怪的时候,龙牙慌张的声音传到了其他人的耳朵里。大家都往那里看去,只见龙牙轻拍着隆明苍白的脸庞,宝锭站起来,紧张地左右走动。罗杰箭步冲过去,拿出救急仪器帮助龙牙,“怎么会这样,刚才还好好的,心跳和血压都呈现下降趋势,这样下去会很危险的。” 龙牙拿走毛巾和饭盒,腾出空间让罗杰更好地工作,又拿起话筒道:“我是龙牙,请颜医生回答。” 话筒里传来的却是女性的声音:“我是黑鹤,颜医生去了雄城接赵梨,这里由我接听电话。” 龙牙忍不住问:“赵梨怎么了?” “她被赵晖气昏了,要送到医院抢救。真是的,古欣萍完成手术后还睡着,主人也才刚醒来,我还要看文件,忙死了。”黑鹤不满地发牢骚,似乎正在为某种事情烦恼,偏偏龙牙这时候来打搅的那种情形。 通话对方有什么难处,慌张的龙牙并不理睬,插话道:“还有隆明的情况转坏,快点叫雾舅舅来。”龙牙不得不报告现状,黑鹤愣了一秒,马上挂电话。不一刻时间,雾舅舅就从欧阳玲的房间跑来,抢救陷入昏迷的隆明。 ―― 欧阳玲静静地躺在独立的病房里,戴着呼吸器的她不能移动,只能透过窗户抬头欣赏天空飘荡的云朵。黑鹤悄悄地靠近病床,轻轻坐下,从桌上拿起针线绣花。欧阳玲察觉到黑鹤的存在,却仍旧遥望天空,慢慢地问:“黑鹤,龙牙那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黑鹤停顿了一下,然后道:“隆明的病情有恶化迹象,生命力似乎正在下降,不过雾舅舅已经去抢救,问题应当不大。” “如果雾舅舅在一小时后没有回来,你就替我通知他一件事。”欧阳玲微弱的声音穿过障碍物传入黑鹤耳中。 黑鹤一边做手工,一边打断对方话语,道:“主人,你才刚醒来,不要那么劳动自己,不然颜医生和雾舅舅又要唠叨了。”欧阳玲仿佛没有听见一般,继续自己的话。黑鹤听了相当惊讶:“这样可以吗?隆明的生命力衰弱成那样子,如果使用刺激性药物,他会承受不了。” 欧阳玲闭上眼睛道:“隆明的确是生病了,不过影响病情的是‘心’,他过早地与父亲见面了。” “你是说如果现在不碰面对隆明来说反而是好事?”话语充满困惑,黑鹤并不了解主人的做法,想要继续追问,然而欧阳玲不愿回答,只见她那双欣赏天空的眼睛出现了悲伤,闭目的时候却露出浅浅的笑容。“真让人猜不透她心里思索着什么”,黑鹤想了想,不再说话,不久也就出去了。 ―― 隆明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翌日清晨,微弱的光线从纯白的墙壁透射出来,淡淡地,柔和地,并不影响大家的睡眠。隆明回想着昏迷之前见过涟漪胡闹,又看见父亲在旁守护自己,是梦吗?他轻轻一动,发现自己舒服地躺在了不软不硬的皮垫上,身边是倦极而睡的龙牙:龙牙伏在软硬适中的地板上,头向着自己,双手握着一件隆明不认识的东西。父亲宝锭正熟睡在龙牙后面的白色皮垫上,偶然用掌肉扫过幸福的脸,或是翻转发胖的身体。这不是梦,隆明感到欣慰。过了一会儿,隆明觉得口渴,伸手去拿龙牙身边的水壶却不成功;要翻身坐起来,身体却不大听使唤,只好侧身躺着。 但是隆明的行动惊动了龙牙,后者托着沉重的脑袋,慢慢坐稳,看见病人已经转动身体就问:“隆明,感觉怎么样?” 隆明低语着:“水。”龙明帮助隆明坐起来,让他斜靠在垫子上,才递水。隆明抓过透明的玻璃水杯,咕咕地喝了水,末了才回神问龙牙:“我怎么了?” “是主人救了你,烧已经退了,想吃东西吗?”龙牙整理着毛毯,不让隆明着凉。 隆明摇头,见龙牙不再发问,抬头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所在的是个极大的白色房间,墙壁上空无一物,没有床,大家都睡在地上,高胜如、德明、赵百珍、惠慈、季梦、青鼎和耀明睡在房间的另一头,惟独不见小兽们和涟漪。“涟漪呢?” 龙牙擦拭着地面上的水迹,听见隆明无力的提问,回答道:“她在旁边的小室里睡,毕竟是女孩子,睡在这里不合适;还有小菲和其他野兽都住在隔壁。”隆明看着忙碌的龙牙,欲言又止。龙牙回头发现隆明不眨眼地看着父亲,又递给他一杯水,说道:“你是不是觉得对不起父亲?”隆明转而看龙牙,不说一句。龙牙只得继续道:“宝锭他并没有怪责你,毕竟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世界,宝锭老是说自己考虑不周给儿子造成伤害,他也像你一样在伤害自己。” 隆明低头不语,听下去:“不管你们如何伤害自己,最后还是会对身边的人造成难以估计的影响。你给赵家庄带来的破坏,宝锭和主人定立契约,可以说都是那时候造成的‘心结’的后遗症。隆明,你到底还要伤害自己到什么时候?”龙牙独自和隆明交谈是欧阳玲的主意,本来应该是宝锭说比较合适,可是宝锭已经失声,龙牙是唯一的人选。 隆明闭上眼睛,久久地沉默着,空荡荡的大室里只有季梦和青鼎的鼻息音在回荡。龙牙耐心地坐在隆明旁边,等待的只是一句缥缈而不真实的回答:“不知道。”隆明不是不知道父亲的事情,在这一切的背后还是因为自己的痛处,来自无法弥补的伤害。龙牙并非不了解隆明的想法,可是欧阳玲曾经派人来跟自己说:“发生在隆明身上的一切都是因为大龙王,隆明不愿意活在那种环境却逃脱不了大龙王的控制。他在逃,却逃不了;他在躲,却躲不过;他想忘记,然而没有一个可以让他自由活下去的地方。在他身上看到了我自己的影子,我想帮他,不仅是为了宝锭,也是为了我自己。” “心结。”龙牙提醒自己不要忘记隆明的痛苦,安慰道:“隆明,世界上并不只有你才有悲伤的过去。我现在的主人也曾经失去了亲人,你也比她好,至少你还有弟妹,她却孤身一人去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她说过活着就是活着,无论是每天哭泣还是带着笑容,世界都是前进的;哭泣的人只看见悲伤,他的世界将一直痛苦;笑容却能够带来欢乐,将让悲伤化作记忆,虽不会忘却,但活着的人能得到精彩的明天。隆明,与其带着悲伤活着,不如放开心怀,正面面对世界的一切,你的父亲也是这样希望的。”龙牙说完时,宝锭正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哈欠,凑到龙牙的身边撒娇。 隆明见父亲醒了,伸手扫着它的长毛,宝锭转身舔了舔隆明的手,倚着儿子躺下。隆明发现父亲虽然没有看自己,眼里露出的哀伤瞬间化成兴奋,不停地舔拭着儿子的脸庞,隆明欲拒不能,想笑却气力不继。龙牙连忙过来卡着宝锭的脖子道:“够了够了,让隆明休息一下。”宝锭还没有玩够的感觉,但是有不好拒绝龙牙,退开几步,转而用尾巴代替舌头,弄得龙牙气不过来。 高胜如被这对父子吵醒了,远远看见龙牙他们聚集就喊道:“你们在干什么,有吃的吗?” 龙牙回望惺忪的高胜如,道:“我还以为罗杰吃得多,原来你才是高手。那边隔夜的你要不要?”龙牙指着身边的黑盒子。 “不要紧,能吃就是了。”饥饿中的高胜如完全不介意食物的质量,只求吃饱。 大家都陆续起床,龙牙把昨天的机械人重新唤出来,经过昨天一役,今天大家的反应比较平淡,赵百珍和季梦还是不愿乱动,但青鼎和耀明已经拿在手里把玩。罗杰昨天因为隆明危急,一直到晚饭后才能把模型带给两个喜好机械的家伙,害得早餐来晚了。 当全部人都梳洗完毕后,太阳才从云角露出小小的半脸,罗杰带着涟漪进入大室,分派了食物后,打开一边墙壁,一道温暖的阳光射进来,很是舒服。面向南方的内墙壁是透明的,白色是因为外面挂着一幅垂地的白窗帘,厚重的窗帘挡住了外面的光线,只反射着大室里柔和的灯光。罗杰娴熟地拉开大帘,外墙一整块无暇无缝的落地玻璃展露眼前,从云间露出小小半脸的太阳把自己温暖的光与热赠给每一个活着的人,在洁净的地板上开辟了一片方形的浅灰色土地。大家看见了久违的阳光,都凑到玻璃前看外面的风景,他们都是为了找到自己的家而来看外面的,却失望而回。 “看啊,哥哥,外面好多房子。”涟漪跑到窗台前,冲着隆明兴高采烈地喊着。其实她昨天明明紧张得要命,今天大早就站到门口等罗杰,直到看见隆明没事又开始笑了。隆明还不能站起来,唯唯地应诺着,看着大家都凑过去。涟漪趴在玻璃上,观察着这个陌生的世界:玻璃外面只有一条细长的边,屋檐下是悬崖绝壁,数棵苍绿的植物从峭壁下冒出头来,或细或宽的叶子还有错综复杂的根蔓沿着建筑物攀爬。当视线从树叶的缝隙里穿出去,却是空荡荡的一片。()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平淡生活 四 欧阳玲到来 (ne) 一群人聚集在大室窗壁前,观察着对面那栋奇怪建筑。对他们而言是奇怪的,那是因为它像蛇一般弯曲地坐落在绿色的草木中,不规则的形状看起来什么也不像,涟漪找不到可以形容的词汇。在那蛇形建筑物后面,浮出了光亮的龙头,旁边有座高耸的黑色尖塔似的东西,再远一点却是个圆顶,后面已经不是陆地,是一望无际的蓝色世界。涟漪看到蓝色的水面上飘荡着几只小黑点,像是在动,又像是静止般。涟漪回头问罗杰:“那边的湖泊叫什么名字?”在涟漪的记忆里对海几乎没有认识,湖可以很大,看不到边,所以她就这么问了。 罗杰笑道:“那不是湖,是海。” “海?” “唔,很大很深的湖就叫海。”罗杰如是回答。 不过有人反驳道:“你别教坏她了,海就是海,湖就是湖,不是一回事。”说话者是黑鹤,她在众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进入大室的,手中还抱着一个身穿白色暗花长袍的金发女孩。 “黑鹤。”大家不约而同地张望过去,罗杰马上整理皮垫。黑鹤轻步走向窗前,慢慢地把女孩放在皮垫上,才说道:“这位就是我和龙牙的主人――欧阳玲小姐。”欧阳玲这次入院,身体没有完全恢复,呼吸比较急促,但脸色还算不错,白里透红的脸蛋略带一点黑斑,尖尖的下巴、薄薄的嘴唇、灰色的瞳孔,让这个衰弱的女孩显现着柔弱却又平静的美,谁也不曾想过就是这么个女孩居然弄出许多大事来。欧阳玲一身白色长袍和房间溶成一体,完全是分不清轮廓。在金色的柔软头发的衬托下,她温暖的笑容显得那么特别,如同阳光那般明媚。 “主人。”龙牙向欧阳玲点头行礼。 欧阳玲露出不屑的笑容:“你怎么还是那样子,笑一笑吗。”隆明见此情形就觉得龙牙刚才说的话并不渗假,至少从欧阳玲的笑容上看来,根本看不出她的过去,也看不出疾病给她带来什么痛苦,愉快的笑脸真让人舒服,刹那间隆明觉得自己相当难受。 黑鹤向欧阳玲介绍在场的每个人,又向大家介绍自己的主人,欧阳玲笑着向他们挥手,在这种奇怪的场合里,大家都不大想接近欧阳玲,除了涟漪。涟漪这几天是由黑鹤陪着,睡在欧阳玲的房间里,打从一开始她喜欢上眼前的姐姐,凑到她身边,问:“你还是感到不舒服吗?是不是跟哥哥一样?” “当然不是。”黑鹤不等欧阳玲答话就抢着回答。 欧阳玲伸手抚摸涟漪的脸,正要说话,德明却走出来。大室里的人其实还没有对欧阳玲产生什么印象,虽然如此想到她在相隔遥远的时空干那种大事,不得不小心谨慎地观察这位体弱的十来岁姑娘。德明却不是这么想,他对自己无辜被带到异地已经感到不满,当知道被隔离禁锢后更是无法按捺心头怒火。这两三天时间父亲宝锭在身旁,德明无法宣泄这股怒火,此时终于可以大声说话了:“你是黑鹤和龙牙的主人,你要把我们关到什么时候?你什么时候才把我们送回去?”说着,他又向欧阳玲靠近一步。 黑鹤摆着架势准备迎接德明的利爪,涟漪害怕地退后逃离德明凶恶的视线,欧阳玲却平静地笑道:“不要走,涟漪,坐着就好。黑鹤,你照顾着涟漪,德明要找我的麻烦,如果我逃避就没法解决以后的事情。”黑鹤顺从并退后,欧阳玲又道:“德明,关于你的问题,等赵梨来了就一切真相大白,何必焦急。” 德明根本不理会欧阳玲的话,高声喊道:“送我们回去!”欧阳玲断然拒绝,德明怒气正盛,张着利爪扑向欧阳玲。隆明知道德明要干什么,连忙喊道:“快避开。”可是他身体还未恢复过来,喊出来的声音缥缈得像从天涯海角外面传来般,其他人根本听不到。最接近隆明的是宝锭,它想跑去教训儿子,只听见欧阳玲一句“站住”,只好猛地停步。 德明没有理会欧阳玲的微小动作,一爪子伸过去。罗杰知道欧阳玲拒绝宝锭和黑鹤的好意是为了亲自出马,驯服德明,所以并没有出手。但他心想:“这么做能行吗?德明可不是一般的妖兽,作为大龙王身边的一员具有潜力的将士,他所拥有的实力不能说比得上经验丰富的宝锭,至少也和高胜如、龙牙同在一个水平,要驯服这样的人一点也不容易。说起战斗力,大小姐的能力绝对是在黑鹤之上,但以她目前的身体状况能够迎战吗?” 龙牙没有接到主人指示,在没有黑鹤罗杰出手的情况下迅速地挡住德明的去路,说道:“主人,我把他送到别的地方可以吗?” 由于龙牙的抵挡,德明抓着对方的肩膀,使劲推开,冲着欧阳玲大喊:“你究竟把我们带到这种地方来做什么?我可告诉你,我是不会听你的。” 高胜如见情势不对头,连忙赶来拉着德明的手臂,对黑鹤道:“快点让你的主人离开,德明不是好惹的家伙。”怒气冲冲的德明把高胜如推后几步,高胜如拉不住,黑鹤只有转身准备。没等欧阳玲再说“退后”,黑鹤挥拳打倒德明,高胜如过来扶着德明再道:“别乱来,她能转移时空,没有她帮忙,我们要回去是不可能的。” “你要我求她吗?”德明转而向高胜如发怒,“高胜如殿下,你为什么要替我们的敌人说话?” “放开他,不许为难德明。”欧阳玲那平静而玲珑的声音再度响起,高胜如突然停下来,说道:“我知道,不管他会不会听我的话,我都不会为难他的;可是要让你们回去,惟有这一点我决不同意。”欧阳玲微弱的话语拒绝了德明的要求,“过来,德明,拿出你的实力,看看你能不能打赢我。” 德明听得出来眼前的这个少女根本不在乎战斗,开始时没有好好留神这点,现在不能收回了,更重要的是他不喜欢被别人愚弄,无论如何也不想就这么放过欧阳玲。于是德明张开利爪攻击,欧阳玲不躲不闪,只是笑,看得其他人心里紧张。德明在最后关头收起爪子,一拳打在欧阳玲身旁。欧阳玲斜斜地看了看德明,笑着说:“有所顾忌是赢不了我的,凭这点实力还不足以当我的对手,我可是在阴间战斗中生存下来的孩子。” 这句话真惹火了德明,他没有抽回已经出拳的手,而是横着扫过去。但是欧阳玲单手支撑皮垫,一个漂亮的翻身,另一只手抓住德明的肩膀,让他无法攻击,然后狠地坐在德明身上。德明还没有反应过来,欧阳玲已经占据优势,不用再有动作;德明只感觉到一阵酥软突然传遍全身,他完全来不及弄清楚就倒在地上。大家都看呆了,完全不知反应。欧阳玲在喘气,沉重的呼吸没法让力量更进一步传入德明的身体里,让对方有机可乘。德明伸爪刺向欧阳玲,少女轻轻侧身躲开了,抓着德明肩膀的手猛地一爪,鲜血染红了白色的皮垫。“啊”,德明大叫一声,要变身攻击欧阳玲。可就在那一刹那间,德明忽然觉得天旋地转的,慌忙托着沉重的额头,踉跄着跪下。欧阳玲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紧盯着慢慢变化的德明,闭上眼睛。两人其实相距不到一臂宽,此时此刻如果德明能动的话,欧阳玲就相当危险了;头痛加上乏力,德明无法攻击对方。明明敌人就在眼前却够不着的这种无力感,的确不是德明想承受的。 黑鹤看着呼吸急促的主人,关切地问:“没事?”欧阳玲的身体似乎锁上了铜球,根本动不了,也没有回答黑鹤的话,只知道喘气。黑鹤见情况不妙,马上放开涟漪,扶着主人,轻轻放在皮垫上,好让她躺得舒服些。龙牙跑去拿水和药,宝锭走到德明身边,张嘴露出锋利的牙齿警告儿子不许乱动。 过了好一阵子,欧阳玲才恢复平静,这时候颜医生和雾舅舅分别带着已经苏醒了的赵梨和古欣萍进入大室。赵梨回到殷州被父亲气晕过去、送到雄城的医院抢救后,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元气,毫无血色的脸庞和朦胧的眼神让整个人都相当的憔悴,涟漪根本不相信那就是一直跟自己旅行的同伴。古欣萍又如何?她的脸同样没有什么血色,不过苍白下面还是看得出一丝红润,眼神也不似赵梨那般惺忪,却透露着与之很不相称的伤感。两人一到大室,第一眼看见的是那些不停移动的机械人,吓得缩成一团,尤其是古二小姐,拼命地喊着“拿开拿开”的,让正忙于其他事务的龙牙很不耐烦地教训了。雾舅舅刚到就看见欧阳玲神色不对,先来一句:“罗杰,你又来了,阿玲才刚醒过来,你们又让她干什么好事了?” 黑鹤和龙牙面面相觑,不敢言语,欧阳玲给了雾舅舅一瞥,却什么表示也没有。雾舅舅坐到她旁边就想开口,欧阳玲却对黑鹤道:“你有带项圈来吗?”黑鹤会意,从欧阳玲的布袋里拿出一条灰色的细长皮带,套在德明的脖子上。德明挣扎着想站起来,到这时候他才注意到自己已经变成原样,怎么也不能恢复人型;他要说话,喉咙却只剩下了犬叫声,德明害怕了,看着四周惊讶得目瞪口呆的人,感到无比羞辱。 惠慈连忙来劝告:“姑娘,德明就算有得罪的地方,也请高台贵手,放了他。” “放心,我也是为了保护他才这么做的。”欧阳玲累了,不再说话。()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平淡生活 五 时间之链,空间之环 (ne) “保护德明?”众人有疑问是正常的。 “对,德明拥有难以取代的力量,但他不会用,很可能导致灾难性的破坏,正如我当年一般。”欧阳玲说出这件事时内心非常沉重,“撕裂时空环链,封印大妖,使小妖怪们失去力量,时至今日小妖们已经快绝种了,接下来大妖们的处境也将处于极度危险中。” “这和我们被关禁在这种地方有关系吗?”惠慈问道。 欧阳玲刚张口,听见龙牙大声叫喊:“不要动,不然我要动真格了。”众人都往落地大窗旁边看去,只见德明被封印后仍在不断挣扎,龙牙不得不把它推到墙角绑着,为了不让它伤着隆明,又特意把隆明带到主人身边。宝锭由罗杰套上了保护罩,狠狠地咬了儿子一口,德明总算安定下来。欧阳玲露出一点不愉快的神色,又立即微笑起来,握着黑鹤的双手,由黑鹤传达自己的意思:“你们都靠过来。”龙牙让隆明倚着坐在欧阳玲旁边,示意大家围过来。 等众人都坐下了,赵百珍首先发问:“时空环链是什么东西?你把我们带到这种地方有什么目的?还有我能不能回到赵家庄?”从踏入这个世界起赵百珍就疑惑着自己为何会被带到陌生的地方,为什么对这个世界完全不认识的自己会对此有着很深认同感。 黑鹤冷淡地回答道:“这个世界有赵家庄的后人,你所见的赵梨就是赵百翔的子孙。但是赵家庄已经被高胜如焚毁了,如今赵家的人都住在殷州镇,也就是在殷山山腰所建造的一座小镇。”欧阳玲通过黑鹤解答了赵百珍的第三个问题,然后又转向第一个问题。“时空环链――时间之链,空间之环:时空环链的真正名字。” 赵梨和惠慈疑惑地道:“时间之链,空间之环?” “对,你们都曾看见天空上的光链,那便是时空环链。”话虽如此,此刻却没有人能从明净的天空里找到光链的影子。“在你们到达后,光链――时间之链已经隐没了,但没有消失,你们现在看不见并不能说明时空环链不存在,相反它存在于每个人、每件物体身上;同样的,空间之环虽然只在阴间大门上空出现,但世界上所有物体中都被套上了空间之环。时间之链和空间之环合起来就是时空环链。”大室里空气静止了,只有黑鹤的声音回荡:“所谓空间,就是所有物质存在之所;所谓时间,就是物质活动在心理上的反映,是灵魂与意识的集合。” “时间是灵魂与意识的集合?” 黑鹤继续道:“还查一点点,时间包含灵魂与意识,这么说才对;至于阴间的灵魂是物质空间与心理时间并未完全消失所制造的特殊存在。进一步说,粒子的移动产生了空间上的偏差,而这一移动使粒子未必能回到原来的位置,偏差所产生的距离感就是时间:所以说,时间是心理向前延伸的庞大空间,时间不能停止,是永远前进的长链;而空间却是没有尽头,不断地循环着,很可能回到原来的地点,所以是环。而主人所拥有的能力就是掌握时空环链,控制世界的时空运转。” 惠慈似懂非懂地说道:“如果真有这种能力,那就等于是神啊。可问题是你刚才说什么粒子,那是什么东西?” “构成世界一切的基本事物。”黑鹤回答得已经很好了,无奈在惠慈等人当中能够理解的一个也没有。黑鹤继续说道:“惠慈先生,你确实可以这么看待我主人,不过你也要知道控制时空这样的力量在不同的世界都被视为禁忌之力,绝对不允许个人拥有。主人也因此受到了这个世界的排挤,随后被迫隐藏力量以及建造这间学校来保护自己,以便能够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黑鹤停顿一会儿,再度讲述道:“百多年前,主人还不能完全控制时空环链的力量,但是世界上的人已经认识到她的存在,还有她的力量,所以不断地排挤威逼。这种时候主人跟大龙王发生战斗,主人拒绝战斗,大龙王要杀她的时候时空环链却断裂了,大龙王以及拥有强大力量的异能者都因此被封印在异空间里。虽然还是这个星球的时空环链里的空间,却需要主人的力量才能进入的世界,那里的时间静止了,空间冻结了,到现在还保持着断裂时的情形。” 欧阳玲突然插嘴了:“时空环链现在已经连接上,他们也应该可以活动了。” “那么断裂的时空环链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惠慈追问。 还是由黑鹤来回答:“时空环链最初断裂时是出现裂纹,这时候如果主人发现,那么只需要主人的力量补上裂纹就可以了;断裂如果到了第二阶段,裂纹就会使空间之环断裂或者时间之链缓慢延伸,这一阶段单凭个人的力量已经不能完全修补,那么就需要四大使者的力量辅助;第二阶段的出现,时空环链的断裂速度就会加快,如果没有力量维系的话能在短时间内到达第三阶段――崩溃。” 颜医生补充道:“这个世界的时空环链的结点是分布在不同地点的十六座‘阴间大门’,阴间大门崩塌就是时空环链的崩溃征兆;当大门完全倒塌后,时空环链就不复存在,世界也就到了毁灭的时候。” 惠慈等大吃一惊,赵梨问:“如果世界毁灭,那么人类怎么办?” “别误会了,时空环链的崩溃不是指物质能量的消亡,而是指生物个体或文明的灭绝。”欧阳玲坐起来,倚靠着黑鹤的肩膀说话,“人类能否生存下去就得看他们自己,在时空环链断裂之后,世界就会发生翻天覆地地变化,是好是坏,是文明的衰亡还是新生命的诞生,这些都并非是人类所能掌握控制的:无论人类多么地强大,不要忘记,人类和妖怪都是活在世界上的生物,永远逃脱不了生命的本能。”欧阳玲一字一字地说出来,声音微弱,却震撼在场每一个人的心情。“不可否认,现在人类可以依靠自己的创造发明来改变世界的景观,但是在这一切背后,还是有无法拒绝的本能存在,那就是生存,简单来说就是活下去。只有极度绝望,绝望到不能看见未来的人才会选择自我了断。” 接下来是黑鹤的话:“生存是基本,为了活着,生物都会主动逃避能威胁自己生命的东西,这是本能,只要知道危险,潜意识下就会自我保护起来,这也是本能的一种表现。至于另一种常见的表现就是繁衍生育,追求更多的孩子,让自己的种族继续存在。不可否认,也不能否认,因为这全是事实。” “如果如此,你为何找我们来呢?”惠慈问道,同时也是赵百珍的第二个问题。 黑鹤喝水润喉,又把水杯递给欧阳玲,才继续道:“我曾经说过时空环链断裂有三个阶段,每个阶段各用不同的方法补救:第一阶段只需要主人的力量而已;第三阶段则没有人能够修补,任凭时空环链完全崩溃断裂,然后重组,再次开始新世界的创造;然而第二阶段却复杂得多,而且修补的方法也不只一种。” 高胜如趁着黑鹤换气的时候,插口道:“除了第一和第三阶段,第二阶段是需要地水火风四大使者的力量,更说明一句,四大使者是要全部觉醒了才有效。目前看来只有我是醒了,赵梨还处于半沉睡状态,更不用说还未找到的另外两位使者。” 惠慈惊讶地看着高胜如,道:“你是四位使者之一吗?” “是的,我是火之使者。” “如果按你这么说来,时空环链还没有连接起来吗?”赵百珍问。 “不是的,已经连接上了。”黑鹤道。 “为什么,四大使者不是没有全部觉醒的吗?” 高胜如代替了黑鹤说话:“的确如此,如果四大使者都醒来就没有问题。不过万一像这次一样,那还有第二种方法可以连接断裂了的时空环链,那就是利用拥有完整时空环链的人,这里也就是指你们。”大家都望着高胜如,只听他继续道:“时空环链并不是独立存在,诞生在世界上的人都拥有那个世界的时空环链的副品,而且是诞生时刻所在的那一瞬间的时空环链,完整对完整,残缺对残缺,这是定律。除此之外,因时空环链断裂而被封印的人也可以视为只拥有残缺的时空环链,如此一来,能够利用的就只有断裂前就诞生却又不受影响的人才行。” “那就是我们吗?”惠慈问。 黑鹤鞠躬行礼,道:“没错,你们一踏入这个世界就已经不知不觉地帮助主人连接起时空环链,所以辛苦你们了,还有谢谢。”惠慈沉默了,黑鹤再道,“你们看来还是感到奇怪,对。那么我再补充说一点,整个宇宙就是一个巨大的时空环链,扣在它环和链的是星系团的时空环链,星系团下面的是星系的环和链,紧接着是恒星系统的时空环链,接着只星星,最后是星星里的一切物体:层层相扣的环和链连接起来才是完整的世界。每天宇宙中的某个环链断裂,那个世界的某种东西就完结了;每一个时空环链的断裂所带来的是下面一层环链的灭亡,所以……” 有人打断了黑鹤的讲话,是罗杰。他道:“大小姐弄断的时空环链属于星星的层级,不会对这个世界的存在构成威胁,却能对世界的生物以及人类的文明造成深远的打击。这就是大小姐召唤你们来的原因,在四位使者不齐整的情况下,你们就成为了最后的希望。” ―― 重点: 所谓时间,就是物质活动在心理上的反映。(唯物论与唯心论) 个体的时间也就是灵魂。\);()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平淡生活 六 没有选择 不必多言,不必表露,一切已成定局。罗杰看了看目光游离的黑鹤,而欧阳玲放开了隆明冰冷的手,听见那缓慢的话语:“隆明,你怎么样了?”隆明刚醒来不久,精神还没有完全恢复,迷迷糊糊中听完了他们的对话,却无法理解消化。许多信息在隆明脑海里纠缠,如同无数打结的绳索般纠结着,怎么也辨别不了。虚弱的他看了看欧阳玲,一瞬间,许多问题似乎迎刃而解,然而自己却一点也不了解,没有记忆,没有根源,怎么回事?隆明不知道欧阳玲在整个谈话的过程中都抓着自己的手是什么意思,冰冷指尖传来了痛苦和哀伤的情感,为什么? 沉寂了许久,惠慈问道:“黑鹤姑娘,现在我们已经帮助你们了,能否让我们回家呢?”黑鹤有点犯难,欲言又止;而欧阳玲对惠慈的提问没有任何回应,也没有给黑鹤任何提示,反而看着高胜如和赵梨。 赵梨一直在意“神石”的气息,由于太过专注没有留神欧阳玲的举动;高胜如注意到赵梨的呆痴的样子,明白当中含意,却不直言:“只有四大使者的能力凝聚才能真正连接时空环链,如果利用其他方法只能短时间连接,还是找到使者为妙。”然而他记得黑鹤曾说过“土之使者已不在”的话,私下里不能不如此想到:“连接时空环链还有第三种办法,可是……”他看了看欧阳玲,没有想下去。 “但是……”赵百珍不大愿意留下,心中忧虑。 欧阳玲明白对方的心思,说道:“我无法回头,不仅是为了我自己,不仅是为了殷州赵家,不仅是为了妖族,为了那个人,更是为了这个‘樊贝菲尔’和它的‘母亲’。”从“为了妖族”开始,少女的声音越来越弱,到最后根本是没有声音,除了罗杰,谁也不知道欧阳玲说了些什么话。 失望、无奈,当众人知道欧阳玲不可能把自己送回原来的世界,低落的情绪一下子落入深渊:现在怎么办,生活在一个陌生的世界是什么感觉,没有人比赵梨更能体会他们现在的心情。惠慈一句“只好留下”,当中包含了多少复杂的情感,众人无法否认。惠慈带头答应了欧阳玲的请求,而古欣萍则在没有退路的情况下答应留下。的确她和赵梨一样,都没有其他地方可去,如果去流浪的话,不要说欧阳玲,就是黑鹤和颜医生也不允许她们这么做。 古欣萍说话的时候是看着赵百珍的,临末了对赵百珍道:“相公,你也答应他们吧。” “别如此与我说话。”赵百珍喝道,“我不是你的相公,我们还没过堂,不算完婚,不能你说了算数。你们古家庄不懂规矩吗?赵家庄是有规矩的,我是看在赵梨份上才让你入门,你现在就想说是我的妻子?你算是个妾。”古欣萍心虚地畏缩了。 黑鹤接着说道:“你算是哪里的话,赵梨是赵百翔的后裔,你和她结婚是违法,不懂吗?还要说别人,先顾着你自己才好。” “他们之间已经过了四五代人,血缘已经不深了,不管血缘还是法律,他们要结婚并不算违背伦理,最多只能是人伦。”雾舅舅反驳道。 黑鹤正要回话,欧阳玲暗暗地制止了。虚弱的少女睁眼看着涟漪和耀明,只见涟漪缠着病弱的哥哥,乞求哥哥的答复。事实上隆明还不完全清醒,对于去向的选择,他已经不愿多想,伸手抚摸父亲的长毛然后点头示意就算;而德明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宝锭还在咧牙呢。涟漪高兴地喊道:“好嘞,可以一直在这里玩?。”无忧无虑的孩子总是让人快乐,在这么多人里只有这两个小孩特别地无所谓。 众人正讨论余下问题之际,季梦突然闯入惠慈和龙牙之间的空隙,宣布自己的存在,道:“等等,你们没有问我啊,我可不想留下。” 龙牙一拳按下季梦的头,说道:“如果你当时逃走了的话就不用来。” “都是你说我把你带到目的地后就能离开,现在不仅反悔,还带我到不知名的地方。龙牙,现在怎么办,我才不要啊。”季梦扯着龙牙的衣角,焦急地喊着。 龙牙很不耐烦:“要怪就怪少主,是他叫你追上我的。” 但黑鹤更是心不顺,放下主人,箭步冲到季梦面前道:“如果你再说这样的话,我就把你送到鱼市场,让人宰了你吃下去。” “你怎么知道我是鱼?” “啊?你说什么啊?幻变兽都是鱼族的成员,你以为我是没有见识的小鬼头吗?”黑鹤奸诈的笑音让季梦瞬间缩小退却,胆怯地躲在龙牙背后。 然后黑鹤面向牛头怪青鼎询问,青鼎没有拒绝的意思,反而道:“你能让我好好研究吗?”黑鹤呆然不知所措。青鼎摊着双手,说道:“你是一件武器吧,让我好好看看你的样子,好让我改良武器的形态。” “可惜你做的武器已经落后了,要不要用更新的作为参考?”黑鹤指了指满屋移动的机械人,继续道:“这些东西不过是临时的代替品,我们家里的更厉害,你要不要去看看?”青鼎一听,露出兴奋无比的神情,忘记了过去的家。他拿起了一只黑色的蝎子,独自跑去了,耀明拿着罗杰给的模型跟着过去。 惟有季梦一脸不悦地说道:“这几个家伙没有别的想法。” 这时候,雾舅舅对大家说:“好了,既然事情已经决定了,你们就留下,我们还有事情先走了。”又补充道,“阿玲,尽量休息,德明的事已经处理完了,其余的都交给黑鹤龙牙就行了。”欧阳玲轻轻点头同意,两位医生出去了,罗杰跟着走到门口,一边开门一边回头问:“那么午饭也要留在这里吃吗?” “午饭啊,能够快点吗?我的肚子好饿啊。” 高胜如走到门口对罗杰讲了这么一通话,弄得罗杰不知如何是好:“你的食量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吃过早餐才多久,现在又饿了?” 欧阳玲插嘴解释:“不要这么说,罗杰,火之使者可是需要很多能量来维持基本活动:火是物质剧烈运动是的表现形式,没有支持火持续燃烧之物,那么火就会慢慢熄灭。以高胜如目前的消耗量来说,每一顿要吃的份量大概是身体的三分之一,吃不够是不行的,那么他将进入类似冬眠的生理状态,就是这么一回事。” “身体的三分之一?这样的话多少食物才够他吃饱?”大室里的人都是这么想的,可是谁也不说出口。 “对,作为‘妖’这种生物本身所需要的份量。”欧阳玲闭上双目,露出淡淡的笑容,“这个蓝色星球亦然,它有它本身的意志,而且是为了支撑在它本事时空环链里的一切。” “大小姐,别再把话题伸延到别的地方,这些家伙完全不能理解啊,就连赵梨也是。”罗杰长叹一声,摇着头离开大室。 罗杰离开后,大室里的人开始散开,隆明因为身体不适原地躺下,涟漪回到哥哥身边坐下,关切地问:“哥哥,你还没有好吗?” 龙牙让德明原地躺下,安慰涟漪道:“没事的,大病之后一定会觉得劳累,让他好好休息,很快就会恢复过来的。涟漪,你可要乖点,这里有几个病人,他们需要安静。” 赵梨突然发问了:“欧阳玲,请问你是不是有‘神石’在身?”不恰当的时机,这个仍旧不能把事情想得清清楚楚的少女一说话就引来了赵百珍和高胜如的注意。 欧阳玲笑了笑,说道:“是的,赵百珍的‘神石’在我手上,你看。”她掏出“神石”递给赵梨,那雪白的小球闪烁着荧荧的光芒,散发出夺目绚丽的色泽,比起在赵家庄时更美。 赵百珍从赵梨手中夺过“神石”问:“原来在你那里,难怪找不着。” 赵梨没有理会旁边站着的家伙,仍旧紧紧盯着欧阳玲,仿佛回到赵老夫人面前一般:“我感觉到另一颗‘神石’的存在,在你身上有着和我见过的光链相同的光,还有一圈光环围绕着,光链连接的地方有‘神石’的气息。” “啊,你能看见了,赵梨。”欧阳玲展开双掌,一股微风突然从四面八方汇合在她的手上,一颗全黑的小球无声地出现了,“这就是我的‘神石’。”大家都凑过来看,只见那小小的“神石”没有丝毫杂色,比起赵百珍那颗“神石”白色的柔美,这颗纯黑的小秋显得深邃宁静,仿佛要把世界都引向更深更远的时空。欧阳玲拿出了自己的“神石”仅仅是瞬间的事,随即又收起来了,她也不愿意告诉其他人关于“神石”的事情,众人无趣地散开了。 ―― 接下来的日子不能说相当愉快,至少大家保持着安静和谐的气氛。欧阳玲自此以后,每天早晨就来大室,直到夜间才回自己的房间;她的身体逐渐好转,最初所见的苍白脸庞如今变得粉红,笑容比那时更柔美更灿烂,为这个冰冷的房间加入了温暖的气息。同时欧阳玲也慢慢地教大家一点关于这个时代的事物,涟漪特别喜欢新奇事物,很快就只缠着欧阳玲不放,害得黑鹤阻不是应不是,好不无奈。 赵梨从父亲的折磨下逃脱了,康复较快,其中原因是她原本是劳累过度引起身体不适,休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话说赵梨见过了欧阳玲的“神石”后被要求入住校长家,开始时她是拒绝的,到后来答应了,理由是败于涟漪的纠缠功力;涟漪总是以弄烦了龙牙来达到自己的愿望,于是用同样的作战计划成功地达成欧阳玲的愿望。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平淡生活 七 移居 在若大的封闭大室里生活,每个人都需要找到事情干:几个女孩子,除了古欣萍,常常聚集在靠近窗户的角落,时而眺望远处无边无际的海洋,时而取点手工来做。黑鹤乐于见到欧阳玲有了寄托,省下心头大石并去处理学校的事情。那时候赵梨就以这个问题问欧阳玲,后者答道:“这泛舟的成长也少不了黑鹤的帮忙。” 至于古欣萍,简单的妇产科手术并没有使她变成真正的病人,休息了一两天就露出本性;在泛舟学校,欧阳玲几乎是占据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大家都冷落了从小就被骄纵惯了的古欣萍。她一时不能适应没有人注意的生活,尤其是需要自己照顾自己这点上,古二小姐可是生手,怎么也弄不好,一到这种时候就开始大发脾气;赵百珍开始时还依顺她,时间一长就心生厌倦,远离她而与惠慈谈论各种事情。这下子古欣萍更加寂寞,经常独自在角落里哭泣,不过还是没有多少人理会。 隆明的病很快就痊愈了,闲着无事就去照看父亲和德明:德明沮丧地呆在角落,或者撕咬东西发泄,不过没有什么用处,欧阳玲永远用微笑和同情的目光看着,根本不发怒。青鼎和耀明就不多说了,两人总是在自己天地里研究机械人;倒是季梦,他直到在小菲等可以进入大室时才有交谈的对象:小菲、獾、大山鹿和鸱凤是在欧阳玲稳定下来的几天后允许进入大室。獾一进入大室就找黑鹤要钱,却给龙牙踹了几脚,只得贴着黑鹤不动,大家见獾没有名字又吵闹不止,于是起名“欢欢”,这名字很快就散开了。 小菲一进入大室,马上就跑去赵梨身边,拍着小蝙蝠翼,摆动长长的尾巴,要赵梨逗它。不过欧阳玲觉得可爱,拿出玩具逗小魔龙,菲帕图也很快接受了这位新朋友。大山鹿还是跟着青鼎,大家最不认得的是鸱凤。鸱凤本来能够背着两三人飞翔的,如今看起来却像是只鹦鹉;说它是鹦鹉也没错,这是一只凤冠彩虹鹦鹉,羽毛的色彩和原来没有区别,甚至长长的尾巴也保留下来,认不出来不仅是体形上的差别,头部的区别也相当大,脸长了,喙变得又长又阔,冠羽变得像天线般高高耸立,羽毛由圆扇型换成了散状,看起来像毛不像羽,真是换了个模样。 这样一来,各人都聚集在各自的群组里,却也就在同一时刻,离开大室的时间到了。涟漪经常从落地玻璃看外面的世界,看着人们的衣服一天天的厚重起来,发现已经进入深秋;匆匆行人也能让涟漪感到新鲜,这个时代的衣服真是多姿多彩,衣帽鞋巾样样俱全,款式都是涟漪没有见过的。涟漪经常以这个问赵梨,赵梨能够回答的就回答,但是沮丧中的古欣萍却错过了机会。 某天,涟漪和剪掉了长发的耀明一起拿着欧阳玲给的时钟玩,颜医生进来了。由于两个孩子加上小菲最接近门口,颜医生首先就跟他们说:“看来你们很喜欢这里。” 涟漪以声音回答,然后夺过圆盘钟就跑到欧阳玲身边。耀明见此急忙追去,冲着妹妹道:“你不是已经有玩具了么,怎么还要这个?”欧阳玲不慌不忙地拿出另一个方型的时钟递给耀明,耀明拿着新货,对涟漪撇了撇嘴,不满地走开。 隆明过来挡着弟弟的去路,转头问颜医生:“请问今天是什么事呢?”隆明也弄成了短发,神情也比生病前爽朗了。 男性中只有赵百珍还保留着长发,那时候一句“父母给的东西,做儿子的不能动”就把罗杰轰走了,到现在还不觉得后悔。他走来道:“对啊,这几天不是吃药就是打针,今天是不是又来了?” 颜医生神色轻松,笑着说道:“不是不是,你们的隔离期已经结束了,今晚可以离开大室,到新家去。” 虽然颜医生以简单的话明告众人,但是大家一时不能相信,等确定真实性后,心情既高兴又害怕,“不知道新家是什么样子?”“前几天让我们自选房间和家具,又让我们自行设计房间,今天可以见到模样了。”……欧阳玲凑到颜医生旁边问道:“我能回家吗?” “当然可以,就是因为你可以出院,我们才允许他们离开,不过欧阳玲小姐,你还是不能上学,要留在家里休息,知道了吗?” “是。”欧阳玲爽快的回答同时也宣告了这里的生活进入尾声。 同一天傍晚,日落的红霞残留在地平线之际,一辆电动客车停泊在第三住宅区某条大街的路旁时,伊休普顿笑眯眯地友好地问候新住客:“欢迎来到新家。”不过新住客似乎没有反应过来,或者说没有适应过来,簇拥在客车旁不知所措。 身穿粉红色绒套裙,外披一件白色的?花小衫的欧阳玲从人群后面出现,指着校长手里黑黑的布袋问:“欢迎仪式还包括这些糖果么?” “不是,这些糖果是分给那些小孩的。”伊休普顿指了指不远处那些打扮奇怪的孩子们,“他们是幼儿园的孩子,趁节日来讨糖果:你们还真不会挑个好时间回来。”说着打开折扇盛情地拍着,却让黑鹤发怒,以一句“别煽风,会冷坏主人的”把校长打压下去。黑鹤有点火是有原因的:古欣萍在闹脾气,上车前就已经对那身浅绿色的长裙百般挑剔,说什么暴露之类的,上车时却要求用轿,如果不是被泼辣的黑鹤狠骂了一顿也不会悻悻然接受安排。她的胡闹费了不少时间,大家都等得不耐烦了,短暂的车程很不愉快,寂静无声的世界让人恐惧。 涟漪跟在欧阳玲身后,看见那位头带一顶圆帽、身穿素色长衫的慈祥中年人拿着平凡的布袋站在铁花门边,袋子里散发着淡淡的果香味和甜味,相当诱人。涟漪用渴求的眼神看着欧阳玲,见她没有任何反应,感到失望之时却听见对方说:“下不为例哦。”原来欧阳玲从伊休普顿的袋子里拿出几颗小糖果分给了涟漪和耀明,他俩都开心得连蹦带跳地缠过来。 隆明过来问:“这样行吗?” “不要紧,我们还是快进去吧。”欧阳玲笑着说着,轻轻抚了宝锭的头,打开铁花门,沿着石路走到深红色的大木门前。校长家正门的石路并不宽,两人并排走勉强可过,石路旁被低矮的装饰灌木阻挡,根本不能散开,大家只好将就将就,于是走到最后的是校长和龙牙。红色的木门嘎然打开,进入众人眼里的是小巧的方形门室,两旁是简洁的鞋柜,唯一的出口却连接着一条长廊,拐弯处透出了明亮的灯光。大家正想要蜡烛灯火的时候,墙壁上飞出了几十个小灯,上下飘浮,稳定的灯光跟着每个人照耀前方的路。耀明伸手抓住了一盏灯:“是蜻蜓啊。”青鼎也应和着,可是古欣萍想挥走它们。 欧阳玲根本不理会新住客的反应,迈步走过长廊,刚走到巨大的落地玻璃门前,就看见罗杰和露娜在庭园的石台里不停走动,数盏落地的大灯射出强烈的光线,庭园的石台和水塘被照射得亮如白昼。大灯上面连接着一串葡萄型的迷幻彩灯,一闪一暗的,为夜间的派对增添气氛。石台上放着几张又长又宽的桌子,满满地铺了几层食物,冷盘、生肉、熟肉、主粮、水果、甜品,分别放置,每个的造型都不尽相同,错落有致,很吸引人的样子,新住客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场面,感到不可思议的同时也觉得这些人太厉害了。欧阳玲正要走过去,个子高大的金发男孩护志恰巧从厨房里出来,马上就喊道:“现在还没有准备完毕,你们待会儿再来吧。”他托着一盘烤肉,无法伸手招待刚进门的人,只好再说:“露娜姐姐听说有个大食鬼在你们当中,为了准备他的食物,现在还在找个地方放置,你们先去看看自己的房间,然后洗个澡才出来。”护志淡淡的语气说出了露娜的担忧,大家都不自禁地看了看尴尬的高胜如,所有人都无言。 黑鹤等护志安静了才道:“还没完啊?你什么时候学会差使人的?”黑鹤怒气未消,却又不愿意向欧阳玲的表哥发火,简单的话语里包含着丝丝不满。 这时候罗杰从庭园里走来,笑着对住客们说:“三个女孩跟着黑鹤,小兽们就交给宝锭看管,其余的人都跟我来好了。” 欧阳玲打断了罗杰的兴致:“小菲跟隆明一起比较合适,毕竟是魔龙族的小孩,饲养房里不适合他。至于德明,趁他还没醒来,罗杰你就把它关在楼上的小室里吧。”说罢她就从旁边的楼梯上去。黑鹤看着主人那沉重的身体、劳累的眼神就知道今天又是个不可以熟睡的夜晚。 隆明得到了莫名其妙的工作,从赵梨手中抱起了小魔龙,跟着罗杰和护志向男舍那边去了。男士们一走,黑鹤就带着赵梨、古欣萍和涟漪从欧阳玲走过的楼梯上楼,边走边道:“我们这里女士少,都住楼上,所有房间都是独立的私人卧室,房间里的物品要自己处理。”楼上还是一条长廊,却只有最接近楼梯的几个小门,下面的灯光透过玻璃射过来,非常明亮。黑鹤指着最接近楼梯的房门说:“这是主人的卧室,她身体不好,不能住在女舍,不然雾舅舅就进不去。” “女舍?”赵梨问。 黑鹤按下欧阳玲房间对面的门铃,门铃旁的漆门横着打开,眼前又是一条笔直的长廊。“这里的走廊还真多。”涟漪是最后进入走廊, 黑鹤按下欧阳玲房间对面的门铃,门铃旁的漆门横着打开,眼前又是一条笔直的长廊。“这里的走廊还真多。”涟漪是最后进入走廊,之后门嗖地关上。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平淡生活 八 食物 布局简洁的房间,或米色,或浅绿色,或木色,或暗红色,或淡蓝色,甚至白色、深褐色,总之,卧室的色调是大家自己选的。长方形的室内两边是大柜,没有桌子,一张低矮的大床放置在唯一的窗台前。窗子并不小,却看不见篱笆墙外面的世界,墙头的藤蔓植物严严实实地裹着粗细不一的铁线,一点空隙也不留。涟漪刚洗了澡重新躺下,一只飘摇的蛾灯飞过眼前,她嗖地站起来,回到外面的走廊,正要往下看,却听见黑鹤道:“下面已经准备完了,你们过来吧。”涟漪兴奋地跟着,就要登上石台的时候听到哥哥隆明说话了:“高胜如,你能不能慢点,这样子吃多难看。” “难看是一回事,别咽在喉咙里就行了。”雾舅舅道。狼吞虎咽、狼吞虎咽,在伊休普顿校长家吃得那么狠的家伙只有高胜如一人,虽然在大室隔离期间罗杰已经领教了高胜如的威力,但此时此刻还是不由得惊讶万分。 这个家似乎是第一次聚集了如此多的人,二十多人兽集中在东南角的草地里聚餐,吃的是热食冷菜,还有甜点水果,很多都是这些古代来客从来没有见过的。涟漪和耀明对跟自己差不多高的新志产生兴趣,还有就是行动如机械人般僵硬的烟雨,四个孩子凑在一块到处乱跑,隆明也阻不了。欧阳新志不像他父亲雾舅舅那样对新住客表现得很兴奋,尽管最初时闹出了事情,这个身高比耀明一致的孩子虽亦有所听闻,可第一眼见到的时候又沉寂下来。“这人真冷淡。”涟漪不时这么说。 隆明见不能让弟妹安静下来,去问罗杰:“那个动作**的女孩不是人类吧,但又不像你们这些带点泥土味的人偶。” “这里食物气味那么浓烈亏你还能嗅出来,烟雨是机械人,和大室里的那些一样;不过烟雨的制作时间比较后,设置也比较齐全,所以看起来像人不像机器。”罗杰晃着酒杯笑道。隆明一点也不明白,但也知道了机械人这种东西,便不再追问下去。隆明不喜欢味道浓的食物,这点露娜早就知道了,他和宝锭的食物都放到一齐,两父子就聚在同一地点吃饭。 自助餐到午夜前结束了,人们陆续散去,留下空空的碟碗,最后的食物都被高胜如吃完了,剩下的残渣也被小机械人收拾干净,一点不剩。身穿白衣服的露娜让烟雨负责留守清洁,然后亲自把碗碟和桌子都搬回屋内后才回房。翌日清晨,露娜在睡梦中被闹钟吵醒,迷迷糊糊地从床铺爬起来,昏沉沉地离开房间,穿过女舍的门,下楼去做早餐。荧荧的蜻蜓灯指示着长廊的出口,露娜从走廊拐角处的小门进入内屋厨房。“啊!” 露娜可怕的尖叫声响遍全屋,罗杰是头一个跑出来的人,一到走廊就喊着问:“露娜,发生什么事了?” “究竟是谁干的好事?罗杰,是不是你?”露娜在厨房门边指着贴壁大雪柜,冲着罗杰责问。雪柜怎么了?罗杰靠近怒火冲天的露娜,从些许空隙中看见雪柜门大开,里面的食物通通被人搞乱了:盛装食物的盒子打开了,盖子零乱地散落在厨房的地板上;雪柜里东一条菜,西一片肉,零零星星地搁置在柜架上;大部分食物已经不见了,剩余的只足够一人吃。但是身为厨师的露娜绝对不会把残余的食材拿来做菜,辛苦积蓄的材料就这么被某个人糟蹋,心里很不好受。 “不是我。”罗杰摇头摆手,表示自己是无辜的。罗杰后面一众人等从卧室里冲来,散开在厨房门外查看里面零乱的情况,大家都大吃一惊,纷纷议论“是谁弄成这副模样”。隆明看了看,又左右顾盼,找不到目标人物,正要回男舍,却听见露娜再补充道:“竟然把药瓶摆在雪柜里,雾舅舅,你是否疯了?放药的雪柜在楼上,这里是放食物的地方。” 一脸迷茫的雾舅舅也很无辜:“我绝对不会放错,这瓶药是治疗校长便秘的泻药,不用放入雪柜。” “那么是谁放的?” “不用想了,高胜如那家伙全部吃下去了。”隆明转身看看男舍那边,说道:“又来了,上次吃光了我家的东西,刚到新家就忍不住了。”“咕――咕――”谁的肚子作响了?隆明一听就知道又是高胜如,急忙穿过长廊尽头的石板路,跳入男舍的走廊,门一开就看见龙牙在门口旁矗立着,露出愤怒却又无可奈何的神情。隆明问:“龙牙,怎么了?” “你回来也就是说你知道凶手是谁了。”龙牙指了指长廊尽头拐弯处的洗手间,对后面来者道:“高胜如那家伙似乎吃错了东西,正在闹肚子,上吐下泻的,怪可怜的。” 罗杰冷冷地道:“活该,东西不可以乱吃,要是食物中毒可会连累我们的。” 伊休普顿用扇子挡着自己的脸,装作思考的样子,说道:“罗杰,你这么说会被雷劈的。雾舅舅,你有办法治疗肚泻吗?”校长转向双目朦胧的雾舅舅,见他那副睡意正浓的模样,想:“大概是在梦游中吧,你还真能睡。”雾舅舅的确是在睡,瞬间的清醒已见不到影子,现在糊里糊涂地向同样在迷糊中的护志动拳头,两父子打到一旁去了。 露娜从后面问大家:“你们说现在怎么办,我们弄到了这么个大食鬼,不想破产就得想办法弄到免费食物才行。” “要问就去问阿玲小姐,高胜如是火之使者,所以才被带到这里。”伊休普顿十分无奈地说,老是败于小女孩的手上是大人的痛处,然而伊休普顿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不如对方。 众人的吵闹声早已传开来,黑鹤昨晚没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在欧阳玲的卧室里看护,听见楼下像个肉菜市场那么热闹,见主人没醒来便走到人群后面,刚好听见伊休普顿发牢骚的话,于是反驳道:“不用麻烦主人,要让高胜如吃饱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隆明心想,其实大家都这么想,说出口的只有赵百珍。 “哦,阿玲小姐告诉你好主意了?”校长一边说,一边整理着头顶的帽子,稳稳当当地束着零乱的头发。在他看来欧阳玲的“好主意”绝对不是个行得通的办法,他没猜错,只听见黑鹤昂首傲气地说道:“送到地下的动力房,那里有足够燃料给他。”对于黑鹤这种没有感情的话语,伊休普顿就知道这办法不过是权宜之计,欧阳玲另有打算,只是这话太奇怪了,新主客们一句也没听懂,露出满脸迷雾般的神情,呆呆地左看罗杰右顾黑鹤前盯伊休普顿后瞧露娜,可是这些人都没有再次解答的意思。 罗杰听见黑鹤的话,兴高采烈地喊:“好?,马上到下面发电机组去。”他转身就跑,却被伊休普顿一脚踹倒在地,去不成了。 校长淡然地说道:“泛舟学校的东西可不是这么用的,你去拿东西就先得通过学校董事会的同意。”这边刚结束,伊休普顿又转向黑鹤问:“你真有这样做的意思吗?” “没有。”黑鹤倒是很直白,完全不像最初那般拐弯抹角。 “那你想怎么办?” “接下来的事情?”说句实在话,黑鹤是没有想到这点,也就没有向欧阳玲问这样的问题,欧阳玲是明明知道却不提醒一句,害得黑鹤现在要哑口了;还好的是黑鹤反应够快,不然如果是龙牙的话,这句话恐怕也出不了口。黑鹤又道:“反正高胜如今天是吃不成了,去找剩物处理的分部,看看能不能在全校数千食店的材料上做点儿事情,这可能比较实际。”如此,这几个人一来一往地谈论着关于高胜如的食物问题,到后来话题太远了,新住客都懵懵懂懂地站了全程。 第一层阳光穿过墙头篱笆形成灿烂的光柱,大家才记起早餐的事,但是内房的厨房没有食材,伊休普顿只好和欧阳兄弟、罗杰一起帮露娜在外面餐厅弄早餐。幸亏高胜如和新住客一样都不能离开内房,不然真的连餐厅也不能营业了。赵梨和涟漪从楼上的外走廊,也就是观景廊的玻璃幕墙后面观看了整个吵闹过程,高胜如到最后也没有出现,大概是大泻的后遗症,累得不能动,黯然地留在男舍走廊边,准备随时冲入洗手间。 这个早晨食物太朴素了,跟昨晚精致相比简直像从天堂落到地狱,唯一补救的地方就是味道,不咸不淡,不酸不甜,入口的感觉刚好,也就足够了;总之人吃了没意见,龙吃了没意见,狗吃了没意见,那真是谢天谢地。“要怪就怪高胜如。”但是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怕是触到了高胜如的份儿,虽然他没到,可是惠慈和隆明在,怎么也不能不安分点。 雾舅舅此时完全从睡梦中醒来,打破了饭厅里的寂静:“黑鹤的提议不错。” 黑鹤听后平静地说道:“那是因为单靠我们这里为高胜如准备食物是不行的了,学校里有那么多浪费掉的食物,不如下个简单的执行令多拿些回来给高胜如好了;一来花不了多少钱,二来处理分部也没有那么大的压力。” 伊休普顿放下筷子,拿起报纸,想了一会儿才道:“垃圾这名字似乎不妥,不过你的主意不错,反正是干净又卫生的还可以用,就只有一点得留神:我们要拿这些食物最好不要让外面的人知道,也必须晚饭后才能行动。” “这可是要让高胜如适应才好办。”黑鹤喃喃地说道。和烟雨一起收拾碗筷的露娜突然插嘴提意见,但黑鹤并不认同这一做法。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平淡生活 九 女性们 露娜道:“不如我向供应商说说看,反正是要出钱的,我要的话价格会低一点。” 黑鹤摇头道:“可是时间上不能配合啊,再者这么做也是一种浪费,还是免了吧。”黑鹤说出了最让人担忧的事情,这里是一星期来一次货,最好的店铺也只能一周来三次,一天一次的话费用同样高昂。露娜刹时间无言了,“我们试着用这种办法,以后再想点更佳的吧。”这下子再无人有意见,黑鹤站起来准备离座而去,忽见赵梨逗着小菲玩,喝道:“赵梨,上学去。” 赵梨已经很久没有上学,就是隔离期间也禁止离开指定范围,冷不防听见黑鹤的话,愣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反应过来:“是,我这就去准备。”然后飞一般地出去了。 涟漪极不情愿地让赵梨离开,“阿玲姐姐什么时候才过来?”连黑鹤和雾舅舅也答不上的问题,这个被“遗弃”的小女孩在正门送走了赵梨等人,隔着木门听见一连串的话:“欧阳玲不上学吗?”“医生嘱咐她不要急于上学,看起来她也需要休息到十二月才能回教室了。”“那不是要请很多假吗?”“阿玲一年到头也去不了几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家里或是在医院里度过的。”“好像很可怜。”……后面的话由于太远了,涟漪也就听不见了。就这样,今天成了赵梨真正意义上在泛舟学校上学的第一天,有欧阳护志兄弟和安德鲁的陪伴,说什么也能安心一点。 护志、新志和安德鲁也走了;雾舅舅和校长伊休普顿要上班,当然吃过早餐后就不见人影了;罗杰、露娜和烟雨还得在外面继续开门营业;大屋里只剩下黑鹤和龙牙,两人正讨论着家里的安排,无暇顾及几个小孩子;欧阳玲还在房间里没有出现,涟漪感到无聊,便对耀明说:“我们去看看阿玲姐姐,你觉得怎么样?” 小魔龙菲帕图拍手道:“好,我也要去。”于是拉着耀明的衣服爬到他肩膀上,兴奋地看着涟漪。隆明心挂德明,根本不想约束三个孩子,见涟漪看着自己,轻轻点头同意了。涟漪和耀明相互看了一眼,飞快地跑出了饭厅,向大门方向跑去。刚到达门口旁边的楼梯,踏出脚要上去的时候,一个白色的身影在拐角处出现了。小菲见对方一面凶相,畏缩道:“古二小姐啊。” 涟漪很奇怪,不知道古欣萍心里究竟盘算着什么,想问又不愿问,想过去又不敢过去,正彷徨之际,听见古欣萍喊着问道:“黑鹤,黑鹤那魔鬼在哪里?”古欣萍穿着纯白的花边连身裙,衬着一双没有装饰的白布鞋,戴着一只金色的手镯;没有发饰,没有上妆,不造作的自然形态在医院大室里见过,然而衬上这身衣服,显现着从未有过的美丽。涟漪不明白古欣萍为什么那么生气,一边让路一边道:“饭厅,在那边。”她指着走廊尽头。 古欣萍急忙冲过涟漪和耀明之间的空隙,径直跑到黑鹤面前,怒气冲冲地道:“你为什么只给我这些白衣服,这些是丧服,这家谁死了,真不吉利。” “不吉利的话你亏还说得出来,白色有什么不好,厨房里使用白色衣服才符合我们的规定,医院里也一样。你要是不能接受,那就呆在房间里别出来,饿死好了。”黑鹤和古欣萍是在医院里就已经闹僵了:因为古欣萍手术后老在挑剔,而黑鹤事务繁重根本分心不下,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可是古二小姐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拿这点责怪黑鹤,黑鹤当然不能容忍。最初黑鹤碍于古欣萍是主人青睐的客人才好意劝勉几句,但对方并不领情,黑鹤只能向欧阳玲投诉。“教育新人是你的责任。”这不是什么不负责任的话,有了如此一条命令,黑鹤就能压制对方的气焰,结果就弄成今天这样子。 “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这样的话也说得出来?”古欣萍不甘示弱。 黑鹤冷笑道:“是又怎么样,我本来是件武器,不用吃饭也能活下去。” “武器吗?那么说就是被人使用的东西,好啊,本小姐要求你做本小姐的仆人:食物你拿过去,衣服马上给我洗了,我一直都有仆人照顾,你不给我找个仆人来,这些事情就由你来做。”古欣萍冲口而出。 “我的主人是欧阳玲小姐,她可从来没有这么使人。你这被遗弃的女人还敢如此嚣张,我才不帮你,这个家里的人也不会帮你。仆人没有,不会照顾自己的话就等死去,别在我眼前摇晃。”黑鹤和古欣萍的关系如此僵化是伊休普顿和罗杰都始料不及的。还在饭厅里的人赶紧从饭厅里出来,免得耳朵受罪。涟漪等三个孩子原本想探索这间大屋,见古欣萍来了,也回来凑热闹,见到这种情形,只得退出去。 古欣萍不甘示弱:“好,我去找知府帮忙评理,瞧你如何应付。” “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我的地盘,所有人都得听我的。知府?这里只有调解员。还有你拿什么证据给他们评理?你那些无聊的感觉根本不能成为兴诉的理由,小女孩!”黑鹤最后的词是吼出来的,桌子都被她的声音震得晃动起来。 古欣萍还没有被打倒:“以我古家庄二小姐身份就足以把你一介平民治罪。” “治罪?古家庄?古家庄算什么,穷乡绅的小屋。”黑鹤冷笑道,“这里不是你的故乡,落难了还想讨宾馆皇宫、仆人服侍?想得倒美,没门。我告诉你,泛舟学校里的人不是权贵的孩子就是富豪的儿女,凭你一个无钱无力又没有身份的女孩干得了什么?” 古欣萍刹那间哑口无言,却仍然死撑:“那又怎么样,你以为我堂堂古家庄二小姐就没有能耐做事吗?” “能耐?一个连自理都不懂的家伙还敢说这种话,吃豹子胆了。我告诉你,是主人叫我好好调教你的,我可是你的老师,你如果不按照我的规则做就得受罚。听清楚了,马上去清洁洗手间和浴室,如果有任何瑕疵就得重头来,明白没有。”黑鹤毫不留情地冲着古欣萍下命令。 古欣萍见自己斗不过对方,也不接受安排,忽然回头抱着赵百珍就哭:“你瞧,他们都在欺负我。” 如果在大室里的情况不是太糟,赵百珍当然也不拒绝过去未婚妻的哭诉,可是面对怒火冲天的黑鹤谁也惹不起,只好推开古欣萍说:“我也是寄人篱下,你饶了我吧。” “说得好,赵百珍,让她好好反省自己的行为,不要再给我们添麻烦。”黑鹤气得扭过头去,谁也不瞧一眼,扬扬手示意所有人离开,然后双手撑着桌子,一声不吭地站着。 古欣萍发现自己被孤立了,猛地推开饭厅门外的人群,冲进自己的小房间,整整一天没有再出现。龙牙对黑鹤道:“你这样做是不是太严厉了一点?” “别惹我。”生气中的黑鹤没有理会其他人,钻过人群,直接从大门出去。赵百珍看着黑鹤离去的背影,松了一口气,说:“她生气起来还是那么可怕,隆明就好了,不用受她的气。”原来在隆明昏迷那段期间,黑鹤一人应对德明、季梦等的轮番进攻,后来惠慈在劝架的时候受伤了,惹火了黑鹤,全部人都被她打得不能动弹,事情才告结束。隆明不知道,但也奇怪着为何大家都如此安静地接受安排,现在全明白了。 ―― 早上耀目的阳光,被教学楼“长蛇”的一角反射到旁边的行政楼门外,校长伊休普顿正跨步走在行政楼的圆形门室,对秘道:“你通知电力部主任艾斯多尔和商务部主任力奇,我有事找他们,这里不方便说,你叫他们过来。” 女秘却道:“力奇先生来了,现在在会议室里等着,说是讨论校务问题。” “校务,让他去找符照华讨论。”伊休普顿没有想就回答了,却中途停顿下来,转而道,“算了,反正我也有事找他。歌帆,你去通知其他人说符照华已经回来了。”说罢,校长想会议室走去。符照华,这是黑鹤常用的假名,在公开场合,黑鹤都让大家这么称呼她的。 ―― 如今连黑鹤也不在了,大屋里只留下龙牙一人看门,对了,还有宝锭。宝锭一大早就在庭园里舒展筋骨,不管高胜如如何使得大家乱成一团,还是黑鹤和古欣萍之间的吵架,它都没有理会。等黑鹤出门了,它才慢慢地走过前往餐厅的小道,从罗杰手里取回今天的报纸,踱着碎步回到屋内,趴在大厅里“看”报纸。这是宝锭的习惯,每天都是如此,风雨不改。这天的报纸比较多,宝锭占据了大厅的一个大角落,摊开报纸,等待龙牙过来帮忙。 龙牙见黑鹤走了,大家也吃饱了,就带着他们来到大厅。隆明先向父亲请安,惠慈等对报纸花花绿绿的图片新闻感到兴趣,都留下来了。龙牙左顾右盼地道:“那几个孩子呢?” 隆明淡然地回答:“他们跑到别的地方去了,现在在楼上。”龙牙似乎在想什么的,抬头看了看木色的天花板,什么也没说。 黑鹤离开后,耀明、涟漪和小菲自由了,连蹦带跳地上了楼,先到达欧阳玲房间的门口。涟漪试着按门铃,以为能像昨天那样可以打开,却失望了。白色的漆门纹丝不动,三个孩子对望一眼,耀明就想拍门。涟漪连忙阻止道:“这是阿玲姐姐的房间,黑鹤姐姐说没有事不要打搅,我们到别的地方去吧。”耀明向来对涟漪的话是不大抗拒的,点头同意。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平淡生活 十 家与校 没有管束的时间是小孩子们游戏的时间:对于隆明的弟妹,欧阳玲事先说明不要阻挠他们的游戏,因此龙牙才表现出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倾听着孩子们跑过木地板时所出现的“咚咚”声,转身倚坐于窗架旁,欣赏庭园宁静的风景。 小魔龙菲帕图提议到涟漪的房间去玩,涟漪于是转身按下女舍的门铃,门还是没有开,但是门板上却出现了几个字“男性不许进入”。字是以几种不同的语言和图画标示出来的,可是三个孩子看不懂,呆呆地看着那图那字如同滚轴牵动般出现又消失。 他们等了好一会儿,失望地离开这两道门,走到传出声音的另一间小房间里,只见一排雪白地利牙在咬着坚固的铁笼。小菲害怕地躲在耀明后面,涟漪也怯怯地退后一步,说道:“是德明哥哥吗?”涟漪和耀明一样,称呼隆明的时候是纯粹叫“哥哥”的,不过对于隆明的孪生兄长德明,他们习惯加名字来称呼对方。德明听见是涟漪的声音,抽回了利牙,低吼着叫他们离开,或者把黑鹤、欧阳玲等人叫来。涟漪却低声回答道:“黑鹤姐姐出去了,阿玲姐姐还在房间里,我们去不了。”德明狠狠地瞪了三个小孩一眼,无奈地在笼子里转了个圈,背对着他们躺下了。 涟漪觉得非常地没趣,关上了门就跑到观景廊去。观景廊比下面的走廊宽阔,只是短一点,两步梯级让长廊略略倾斜,一张木架沙发椅摆放在观景廊中央,前面一列明净的玻璃窗幕,令庭园的景色尽收眼底。校长家四面有屋,东面属于女舍范围,平直地指着北方;南面是大厅,也就是涟漪现在所处的位置;西面和北面是间呈直角的大屋,男士们的房间;中央是一块略有起伏的草坪。庭园中最接近大厅的景物是个椭圆形的小池塘,两边是细黄沙滩,一边是人造的木板平台,一边是石砌的岸,连着一条细长的河流;小河弯曲延伸,一直连接着远处的像金字塔的小人工湖;小河边有个八角型的小亭,亭子旁边是条曲桥,由于太远,曲桥上的装饰看不清楚。 耀明指了指家在女舍和池塘之间的石台,说道:“昨晚我们就是在那里吃饭的。” 小菲附和道:“昨晚的饭好吃。” 涟漪却不以为然,扭头看着河对岸的篱笆和下面一团零乱布置的植物,对另外两个道:“我们去那边,好吗?” 这当然没有问题,三个孩子飞跑着从男舍门外的一间小客厅里穿过去,再从那边的楼梯下去,经过阴生植物培养处,来到那堆植物里面。涟漪领头从灌木丛穿来穿去,耀明跟在后面,不久便落后与两个拐角间的距离。耀明看见涟漪在前面不远处,可是一道并不宽阔的灌木篱笆挡在两人之间,此刻的耀明还不想用跳,急忙转身寻找出口。很快小菲就喊:“我们是不是迷路了,这里怎么转来转去都是一个样子的?”正说着,两个孩子走到了一块小石台旁,一张白色的床放在石台上面,浑然一色,一张白色的纱帐放在大床旁边,似乎随时准备使用的样子。耀明正想着,听见涟漪从远处传来的声音:“耀明、小菲,你们过来啊。” 耀明不再发愣,这次他不跑而是跳,从灌木丛上面跳来跳去,穿过篱笆下面的空隙,对着正在三角亭下的涟漪问道:“怎么了?” 涟漪指着坐在长廊下的高胜如道:“胜如哥哥好像很累哎。” 耀明一看,便笑道:“胜如哥哥吃错药了,现在还没好呢。”明显地,他并不为高胜如担忧。 “怪可怜的,不过我不能过去,你能去找他吗?”耀明直摇头,涟漪失望地说道:“那么我们去别的地方吧,那边那个水池也没有去过。”于是涟漪又跑了。 贴着篱笆,三个孩子从男舍的外面跑到金字塔型的小石山面前。这其实是个小型喷水池,最高的一层缓缓地冒出清澈的水,顺着有限的小孔和缝隙涓涓流到池子里。水池很浅,水线还不到涟漪的膝盖,脚下的马塞克砖在清水浸透下十分冰凉。虽然秋天已到,可是这几天有点热,三个孩子兴致上来了,泼水玩耍。大山鹿从女舍后面的饲养房里出来,走到喷水池边,喝了几口水。涟漪见了,给了它一身的水,兴高采烈地道:“过来一起玩吧。”大山鹿抖着身上的水,嘴里咀嚼着什么,转身踱步离开了;是呆在它背上的鹦鹉小虹来凑热闹,加入了戏水行列里。 耀明、涟漪和菲帕图在屋里庭园里到处探索,隆明只是远远地观望。不知过了多久,龙牙沿着碎石路从大厅方向走来,对耀明、涟漪喊道:“瞧你们玩得多开心,都成了池里的鱼了,隆明在找衣服给你们换呢。”或许是玩透了,涟漪答应了龙牙的要求,托着一身湿渌渌的衣服回到大厅。“你们谁见过季梦?”末了,龙牙问道,但所有的孩子只是在摇头。 ―― 回到“长蛇”,赵梨抱着一大堆本从教员室回到教室,不过还是有一部分要让安德鲁帮忙。赵梨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起,安德鲁,要你帮忙带我到教员室,还要帮我拿东西。” “没事,反正我有点事要过来,顺道的。”安德鲁笑了笑,没有说别的。 赵梨感到怪异,但因为正巧到达教室的门而没有问下去,门一开她就感觉到无数恐怖的目光盯着自己:“怎么了,这里比那个时代更可怕。” 安德鲁靠近微微颤抖的赵梨,耳语道:“你感觉到了,那些女生都在瞧着你。”赵梨点头,却又不敢说话。“那是因为你和我们一起上学的缘故,欧阳玲是护志的表妹所以没有招来嫉妒,你就不同了,她们以为你……” 后面的话不用说赵梨都明白,她撇开了安德鲁,走到已经铺上了一层薄薄灰尘的桌椅前面,仔细拭擦一番,刚想坐下,听见后面有人靠近了。赵梨已经对危险产生一种敏锐的感觉,猛地回头,看见对方是个褐头发白皮肤的少女,就道:“不要在人家背后吓唬人。”对方仿佛没有听懂赵梨的话,愣着不语;赵梨在刹那间也不知道发生何事,呆立着。 欧阳护志连忙过来替赵梨解围:“看来你到那边久了,一时半刻不能适应这里的生活。”赵梨终于醒悟过来。接着金发少年转而对那少女道:“凯蒂,你想做什么呢?” “看来你很关心她呢,护志。不过她违反了学校规定,我这个管纪律的就不能不管。” 凯蒂冷淡的声音里夹杂着丝丝针对意味,赵梨不明白自己究竟错在哪里,但机灵的欧阳护志怎么会听不出来,他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没关系,校长允许她戴着丝巾上学的,这是给你的告示。”说到这里,欧阳护志才慢悠悠地从衣袋里取出折叠整齐的纸,递给凯蒂。 安德鲁放下赵梨的东西,抬头看着家人的一举一动,像是放下包袱一般,道:“我还以为这种事情会由我来处理,不过伊休普顿他好像早就把正本交给了高中部的负责人了。麦老师那边有正式通知,不过形式而已,他早就知道了。” 凯蒂看了告示一眼,满心疑惑地把纸张还给欧阳护志,问道:“你说这些画代表了什么?我看不出一点和赵梨有关的事情来。” 很早就回来教学楼的千秋忙于事情,到此刻才回到教室,看见一群人围在一个地点,又听见凯蒂那句不满的话,凑上来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千秋恰巧是从欧阳护志后面靠近的,见到了那张告示,只见上面画着一条卷成圆圈的丝巾、一条松开了的丝巾、一个球型炸弹,最后是爆炸。 赵梨惊讶地读取图画的意思,然后一脸不自然地说道:“校长也会玩这种游戏吗?这不是在说如果拿掉这条丝巾就会爆炸,可是我把它拿出来那么多次也没碰到爆炸,这是校长自己猜想的吧。” “那么你能把那丝巾放下,是吗?”凯蒂似乎很不满。 赵梨轻抚着丝巾道:“可以是可以,不过拿下来的话确实很危险,隆明、百清道人和龙牙都告诉我没有危险就不要动它比较好。” 安德鲁转身大笑:“那么爆炸就是代表危险,龙牙他们都感觉到了才会那么说。阿梨你的武器过于危险,在遇到你之前一直是由阿玲保管,她好象是在某次旅行时候得到的东西。” 千秋还未弄清楚事情,于是向安德鲁发问,却是由欧阳护志来简略地说明事情。千秋听罢,靠近细细观察着那条柔软轻盈的丝巾,比作为奢侈品的那种要逊色,比大街小巷里卖的那种要漂亮,然而半透明的丝质料子也不容易猜到产自何地。这么一条丝巾竟然与爆炸危险有关系?千秋怎么也想象不出来。 凯蒂心情不好,只觉得那条丝巾套在赵梨身上有点浪费,于是道:”你好像和护志很要好吗,居然得到了校长的信函。“ “你怎么像我家的‘古二小姐’,?蒂,赵梨现在是住在我们家里。”安德鲁不隐瞒事情,却不想到会把课堂弄得一团糟,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这句话还缠绕着屋梁的时候,教室里像油炸的锅,般的吵闹声惊动了麦兆聪老师。 麦兆聪了解事情后,分隔教室里的人:欧阳护志和大家一起上课,而让赵梨到图馆查阅资料补回落后的课程,至于对安德鲁,只是让他别上课而已。趁着两人并肩在走廊的时候,麦昭聪责备道:“说话时要小心点,今天还算事小,要是闹出大事我们可负责不起。”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平淡生活 十一 庭园 门开了,欧阳玲以轻盈的步伐离开卧室,这一刻她看见了寂寞得撇着小嘴的涟漪和小菲,不禁问道:“你们怎么在这里?涟漪,你不冷吗?” 涟漪穿着轻便的四季服,与欧阳玲那身厚厚的百褶裙形成鲜明的对比;涟漪跳起来道:“不冷,只是没有人陪我玩。罗杰和露娜还有伊休叔叔到外面去了;黑鹤和古欣萍大吵了一架,两人都不在;赵梨跟着两个金发哥哥出去了,新志也是;季梦不知哪里去了,胜如哥哥在闹肚子,其他人都在大厅看,我只知道父亲和哥哥在那里照顾德明哥哥。”涟漪指着旁边一道半开的门,那个房间里传出了狂躁的犬吠声。“我们刚才和耀明一起到处玩,庭园好大,我们还在那边的水池里游泳。不过龙牙和哥哥都说我们玩够了,要我们回来,然后青鼎要龙牙带他去工具房,那里可没有好玩的东西,但是耀明想去,就跟着去了,然后只剩下我和小菲了。阿玲姐姐,我好闷。” 欧阳玲轻叹一声,自言自语道:“隆明和龙牙真是的,小孩子不许玩那能学什么东西。”于是她先向关着德明的方向走去,涟漪仅仅跟随。“涟漪,你怎么不进入我的房间?” “进不去。” 欧阳玲突然停下来,回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和旁边的门铃,道:“对不起啊,我忘了做记录了。哦,德明现在怎么了?”这边的门一开,吠声更厉害了,德明张牙咧嘴一直闹个不停,伸出利爪就打算攻击。但是无论德明怎么愤怒,怎么动武都没有用――它被关在一个巨大的铁笼里,铁枝有拇指般粗大,密密麻麻地包围着这房间的每道墙壁,留下的空隙连爪子也过不去。德明生来就不喜欢被困,房间再大也是失去自由,不能忍受。 隆明看见欧阳玲来了,就替德明求情:“早上好,阿玲姑娘,你能不能放了德明,这样子怪可怜的。” “早上好,隆明,叫我阿玲行了,不用那么客气。我把德明关在这里是想磨练一下他的意志,动不动就发怒是件吃亏的事。”欧阳玲拿出一只手帕大小的袋子,掏出一盒肉球,递给正在向自己撒娇的宝锭。涟漪见了也讨要,父女俩都吃得开心。 惟独隆明放心不下,拿着一颗肉球问:“德明怎么办?” 欧阳玲隔着笼子也把肉球分给了德明,平静地说道:“等他冷静下来就会把他放出来,不用担心。好了,我们出去庭园吧,这里有机械人来守卫,没事的。”说着就叫宝锭出去了,涟漪扯着哥哥的衣角拉他出去,房间只留下孤单的德明。 他们走过大厅外的走廊时看见赵百珍和惠慈讨论着:“现在是什么世道啊,到处都是不好的事情,难道就没有激励人心的善事?”他们拿着的是宝锭从罗杰处取来的报纸,都看得认真,没注意到有人闯入。 欧阳玲远远地撇了报纸一眼,插嘴道:“这些新闻你们看看就是了,别记在心上,尤其是惠慈你,别说什么善导之类的话,这时代对谁都不管用的。”说到这里,宝锭低吼了一声,似乎有点不满,可是欧阳玲没有理会。惠慈刚要说“这怎么行呢”的话,欧阳玲已经枪在前面,道:“别为这种无聊的问题争执不下,我们到庭园散散心。”说罢,虚弱的少女转身推开两扇玻璃门页,轻步踏在草地上,往昨晚举行宴会的地方走去。其他人听了她的话也不好拒绝,而且赵百珍和惠慈也看累了,正好可以去休息休息。 涟漪之前是从男舍下面穿过去的,女舍这边没有怎么仔细观察。只见池塘边的木制平台紧紧贴在水面上,苍翠的水草从平台旁边凸出叶片,一只活生生的蓝翅蜻蜓把叶子当作休息场,然而见到有人靠近,无声地飞走了。平台边沿的栏杆在欧阳玲轻轻碰触下,缓缓下落,水与台之间就不在有阻隔了,甚至可以伸手触摸摆动的莲叶。 这时候一条通体黑色、鳍尖却是白色、头长三个角的大鲶鱼从荷叶中间出现,跳上半空,化成人型,原来是季梦。季梦稳稳地降落在平台上,转身对湖里喊:“看见了吧,变身这么做就行了。”水池里忽然水泡四溅,什么鱼虾蟹等小动物们都跳出水面,又跌落水中,然后靠近平台边,对季梦道:“不行啊,做不到啊。” “没用。”季梦如是评价,反被欧阳玲抓住把柄:“别为难他们,这些小妖怪是我收集来的,年纪还小,不像你这百年大妖,功力浅着呢。”季梦驳不过阿玲,只好闭嘴了。 小菲对于水族感到特别亲切,爬在水边伸手跟他们玩。隆明静静地眺望河的源头,只见细长弯曲的河道上只有一条没有栏杆的曲桥。河边有座小亭,章鱼状的圆顶下空荡荡的一片,八角各吊挂着款式不同的风铃,像海螺、像幔帘、像星月、像挂灯,色彩丰富,随风演奏,和谐悦耳。河对岸却是绿油油的一片,看不出秋天的感觉。 涟漪问:“阿玲姐姐,那边的小树是用来干什么的?好像在中间还有一块白色的石台,我和耀明早上过去的时候差点儿出不来呢。” “那是迷宫,平常我就在那里走动,一来可以活动身体,二来可以调节呼吸。”此刻的欧阳玲已经开始感到不稳,又道,“我到那里坐坐。”她抖颤地指了指不远处的八角亭。隆明理解了,扶着欧阳玲慢慢地走过去,让她倚靠漆花柱子坐下:那一刻,连隆明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欧阳玲坐下休息,沉重的呼吸声和众人的沉默缠绕一起,许久才平静下来,听着惠慈唠叨的话,转头看着喷水池方向。 她的张望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他们也看过去,只见一身黑衣的耀明穿过饲养房旁边的温室。隆明高声喊道:“耀明,你找什么?” 耀明听见哥哥问话,转而跑到小亭,气喘呼呼解释龙牙的吩咐:工具房遗失物品就要找那只贪财的獾。但耀明和赵百珍都不大知道欢欢是这类家伙,害涟漪要解答一番。惠慈道:“不过欢欢能到哪里去呢?” “我也想知道啊,它到处留下气味,我还分不清哪是最新的。”耀明颇感无奈。 涟漪乐于驳斥道:“那当然?,耀明你的鼻子和眼睛比我和哥哥差远了,不仅找不到东西,连夜晚也看不清楚。” 耀明很失落,欧阳玲安慰道:“可是你能看见颜色啊,在工具房工作是需要靠色觉来分辨物体,这点上涟漪可比不上哦。”这才让耀明露出笑容。欧阳玲又笑道:“我们去找欢欢吧。” “怎么找?”欧阳玲没有回答季梦的话也没有让大家四散的意思,而是从随身的布袋里掏出一块大银币,随手抛到地板上。“哐”,响声引来了一阵小狂风,黑色的身影不知道从哪边草地出现,一下子窜到河边小亭,抓起银币兴奋地跳起舞来。季梦一把抓住欢欢粗大的脖子,托上半空,同样兴奋:“终于让我抓住了,这回是我赢了。”大家没有比赛的意思,季梦纯粹是自我陶醉。 欧阳玲从袋子里拿出一条皮带,套在欢欢脖子上,那黑獾手脚狂舞着道:“不要啊不要啊,我不要做德明。”但是这里没有它反抗的份儿,隆明听见这东西胡喊德明,也凑来帮忙。那欢欢也不知怎的害怕起没有一丝表情的隆明,抖颤着安静下来了。 欢欢被绑在靠近水边的柱子旁,走不远却能动,拼命地爪这皮带想逃脱困境。这条不起眼的皮带和困住德明的那条是一样用来压制力量的封印,欢欢徒劳地爪累了,便再度安静下来。那黑黑的东西胡搞一阵,把身上的东西全部抖落,掉在亭子内,飞到草丛里,跌落水中,欧阳玲忙着让涟漪和小菲收拾,又递给赵百珍、惠慈和隆明擦布,把獾收藏的东西好好清洗一遍。欢欢收藏的东西堆满了小亭的地板,以钱币最多,简直要堆成小山了,还有瓷器铁器等等,最大的莫过于一把古琴;耀明挑出金属器物就跑了。欧阳玲注意到琴,看呆了。 赵百珍拿起一件花瓶,道:“这是我家的东西,被这小鬼偷来了。”长颈的花瓶不算精致,白色的陶瓷上均匀地分布着网状花纹,不多见,也不算实用。赵百珍一边拭擦着一边道,“我从来不知道这些雕花瓷器会是那么难清洁,手指插不进去,污迹洗不掉。” 欧阳玲递给他一个小毛棒,说:“那试试这个。” 正当大人们在刷洗之时,涟漪再找不到金属,抬头见大家工作,好奇地想凑过去,放松了对脚下河床的注意,狠地跳起来,一把哥哥隆明。“怎么了?”原来涟漪踩着了一只贝,被狠狠地咬了一口,龙型的小菲在旁边呵呵乐着,涟漪却哭着脸求救。欧阳玲不慌不忙地拿出一条细枝,在贝肉上挑几下,壳开了,涟漪抽出小脚,只见上面留下了几个血洞,疼痛不已。 季梦从地上抓起那两个手掌大小的贝,看见它的壳边像锯齿般锋利,难怪能蛰伤涟漪的皮肉。那贝壳一张一合,愤怒地喊:“小心点啦,人家可是很痛的。”它正发泄着不满,季梦连忙把它送回水里,堵住它的嘴巴。那贝转而想季梦发怒,可是壳内被泥巴水藻充斥着,它的话也含糊不清。 季梦这么折腾贝,涟漪却可怜起那贝来,对季梦道:“你真坏。” “我帮了你的忙,你居然来骂我,真不懂报恩哎。”季梦看着涟漪帮那贝拿掉阻塞物,忿忿不平,幸好欧阳玲用好话安慰,他才平复下来,不再追究。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平淡生活 十二 《天水之章》 黑獾欢欢所收藏的东西都被搜出来了,堆积在八角亭里一一分类处理。小件的已经被清洗干净,那把大琴却孤零零地放在一旁,惠慈看了一眼,向众人问道:“这把古琴要怎么处置?”所谓众人,其实能做主的只有欧阳玲一人。 欧阳玲本想走过去,没想到双脚像注了铅一般沉重,抬不起来,只好道:“涟漪,去把琴拿给我。”涟漪非常乖巧地拿来了,欧阳玲轻轻弹了弹琴弦,舒展的眉头微微一缩,动手调整。季梦不解地看着欧阳玲,小声问惠慈然而没有得到回复。许久,欧阳玲满意地笑了笑,弹奏起最喜爱的纯音乐“天水”――以水为题材的乐曲,变化多端,难以捉摸: 第一章以柔和而清爽的气息表达着对平静海洋的欣赏,时而静如镜子,时而茫茫无边,却又轻轻地卷动着,海水并不停息,浪头总是拍打着岸边。琴音忽然变得微弱,细如蛛丝,欲断欲连,却连绵不断,如千缕蛛丝随风飞舞,又像朦胧烟雾缥缈上升,空气中充满了水份,凉爽而随意。 然后云雾骤起,从薄如蝉翼一直到汹涌澎湃;云无处不在,风随云来,云随风动,没有片刻歇息。风轻而无声,云彩若有若无,却丝丝入耳、观而难察;风吹而云飘,阳光明媚,温暖宁静;风刮而云涌,雷声所在,轰鸣不止;风狂而雨宏,水漫天际,不能阻挡。接着春雨绵绵,滴嗒作响,润溢大地,毫无保留;夏日阳光猛烈,水在天上地下,降下来了,却瞬息化去;秋天干燥,水云渐远,凉风微起,标志着季节转换;寒风唼唼,冬天已到,漫天雪花冰砾落在地面,封锁天地,等待春来时刻。然而有时侯天空的水绵绵不断,伸手可触;有时侯却全然不在,找不到丝毫气息:水的变幻无常是如此地难以捉摸。 琴音变换:如身处极为深寒漆黑的地底,点滴水珠回荡隧洞,声音徘徊,更显阴森。在无声的世界里,水在流动,去哪里了,要去哪里,水知道应该往下走,一直一直地走下去。水突然从地底冒出来,流下来,涌过来,沽沽细流,凝聚成溪,汇集成河,开始了地上旅行。小溪可爱,静静地穿过石滩草地山腰,不怒不狠,平和得很;小河活泼,温和时默默流淌,高兴时高歌佳乐,愤怒时涌起惊浪,琢磨不透它那娇媚的心和那顽皮的性格。 琴音再变:那是河水穿过大大小小凹凸不平石头时所发出的天籁之音,或如步下楼梯那一步一步的响声,清晰明了。突然平静的水开始急促,澎湃的乐声如万马奔腾,一往无前,又如银河飞泻千里,冲刷着无数峡谷平原,制造着一个又一个天然佳作。在如此强烈的冲击下,水之音随着琴声再度转变,不仅回复平静,还有那望不到边际的广阔尽收眼底;湖上小舟轻荡,渔夫歌唱,日落日出,每天如是。 水本性难测,平静时的宁静看不出愤怒时的恐怖,但它说变就变,谁会想到什么时候会平静如入睡,什么时候会愤怒如激战?水看起来不堪一击,可是无论怎么攻击,水只会散去不会消亡,或许即刻就能聚在一起,或许若干时间后才能重逢,但是它一直存在,不断循环。浩瀚大江、无情洪水,最后回归大海,回到老家。 此时此刻海洋却是那么汹涌,不断翻滚的水冲击着岸边岩石,形成巨大浪涛,不让人逼近。天空风狂云躁,片息之间植物摇摆,动物绝迹,茫茫天际尽是乌云狂风,看不到边找不到出口,仿佛要接近世界尽头,随时迷失在这怒海中。然而风浪终归回到平静,天朗气清,水清澈而宁静,紧接着又再度升华,回归天堂。 《天水》最后回到第一章和第二章交接的时候结束了,弹琴者停下颤动的手,琴音还在河边小亭里徘徊,久久不散。欧阳玲弹奏“天水”的时候,大家都默默倾听,静静地欣赏那变幻无穷的音乐,心情随着音符上下跳动,没有一刻平静下来。乐章以深远广远之水结束时,大家真的以为还能继续,却再也听不到下文,期盼着等待着,直到欧阳玲淡淡地道:“全章结束了,你们还等着吗?” 赵百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道:“没想到阿玲小姐你能演奏出如此美妙的琴乐,如此妙不可言的曲子叫什么名字,我很想知道。” “《天水》”,欧阳玲回答简单,因为她已经没有多余气力表达。惠慈重新洗刷欢欢收藏的物品,对欧阳玲道:“‘天水’很美,能澎湃能静止,变化无穷,但是它真正的含意在于广阔,姑娘的心也一样,广阔而深远。话虽如此,这琴音也把姑娘心中的另一种情感表达出来了:那就是牵挂。阁下心事重重,不能放下,对吧?” 欧阳玲长叹一声:“啊,果然是你能听得出来,我的确是有牵挂。”她举目望天,天空说不上晴朗,却宁静如湖水,“云在天,人在地;心在远方,身在此处;人生一场梦,化作多少伤痕;心中一滴血,究竟要流淌到何时?懊悔自己的过错,只有补救才能让我解脱。惠慈,你能理解吗?”惠慈没想到欧阳玲会说这种话,一时默然。“《天水》是我所喜爱的音乐,它对我有着特别的意义,也是空间之环的一个体现。” 宝锭竖起耳朵听着欧阳玲的话,听到了病弱少女的呼吸不大自然,想着要制止她继续说话,于是小心翼翼地走过满地收藏品,舔舐着主人的嫩手。隆明看着父亲满足的样子,说着:“你已经救了我,还让我见到父亲,对我来说这些已经足够了。” “谢谢。”欧阳玲笑的样子还是那么亲切,眼光之下仍充满着无法掩饰的悲伤,“这所学校,一开始就是为了我的这些梦想才建立起来的,是个寄托着希望的地方,亦是个传承过去、开展未来的地方。” “学校啊。”季梦一脸不在于的样子,?起嘴,翘起手,似乎在说“我才不去呢。” ―― 泛舟学校是一间有着庞大架构的综合组织,除了学校,还经营着工业和商业,尽管如此别以为作为校长的伊休普顿非常的忙,事实上他只管理泛舟本校以及分校事务,其他事情交给了别人。黑鹤?她管的范围大,却并非是管理者,她是监察者,提意见有份,办事就算多也得依靠关系才能完成,这个关系来自伊休普顿和欧阳玲。黑鹤漫步走在泛舟的荷塘边,枯黄的叶子随风飘下,荷叶歪歪斜斜地铺在水面上,小鸟贴着宽大的叶子飞到亭桥下面,一只大鹰掠过天空,滑翔着到达了远处一间隆起的大屋。“‘龙头’那里多了几只小雏鹰,应该叫彼得列夫多多关照。”黑鹤浅笑着,偶然被亭桥下的飞鸟打破了思绪,有人进入亭桥范围了。这一来就是四个人,其中之一脖子上缠着一条漂亮的丝巾,是赵梨。黑鹤轻步走去,刚到桥下就听见赵梨说道:“总算恢复了正常生活,一直到处旅行也挺累人的。” “今天累吗?”千秋并不知道赵梨曾经去过什么地方,不能明白赵梨的话。欧阳护志也不明白,安德鲁接着说道:“从今以后你就不用再担心什么了。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想着如何回家,遇到危险的时候想着能不能回家,离开朋友的时候想着以后不能相间了:赵梨,你是不是这么想啊?” “我才没有呢。”赵梨反驳道。确实如此,赵梨不想回到殷州,那时候泛舟对她而言是个陌生的地方,相比之下,和隆明、龙牙等人相处就愉快多了,现在他们也和自己一样住在校长家里,这份荣誉是其他人恨不着的。 “符小姐来了。”千秋正面迎着黑鹤,一见面就忍不住喊了一句。 大家都向那边看,只见黑鹤无声地靠近着,坐在赵梨身边,不等赵梨发问,笑道:“符照华是我的名字,赵梨,记住了吗?”赵梨莫名其妙地点头示意,倒没说什么。 安德鲁伸着懒腰问道:“符小姐,你不是要工作吗,怎么有这种闲心来欣赏湖景?” “哪里的话,先生,出来走走也是工作之一。”黑鹤笑道,“动物们要检查地盘,我符照华就不能代替伊休普顿做同样的事吗?而且泛舟学校是宁亚穗主人的东西,和我相似着呢。” “宁亚穗?她是谁?”欧阳护志和赵梨同时问道。 黑鹤知道自己多说了话,以一句“没你们的事”就转移话题:“赵梨,你知道补课的时间了吗?”赵梨把从麦兆聪老师那里得到的消息说一遍,黑鹤点头道:“很好,期末考试前要把所有落下的课程都补回来,不懂的话可以问护志和主人。” “还有我。”千秋抢着说话,虽然还想说下去,见到一个男生过来了,马上住口。 黑鹤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在桥边徘徊,鸭嘴帽、便装、运动鞋,没有什么特别的。安德鲁突然对那人道:“赵敬恒,你来这里做什么?赵梨的事已经与殷州赵家无关。”姓赵的,又以“敬”字为辈份名称的大概只有殷州赵家的人,黑鹤想到这点,不禁把询问的目光投向安德鲁,虽然没得到回答,却仍知道事情不简单。“赵敬恒,你怎么来了,要找阿玲吗?她不在。”安德鲁的话使得黑鹤有点困惑,明显地大家都没有把那天的事情告诉黑鹤。 “我不是来找欧阳玲的,我是来找赵梨的,她哥哥有话跟她说。”赵敬恒上前说道。听了赵敬恒的话,大家对赵梨投向注意的眼神。 ―― 重点: 最为人熟悉的空间之环――水循环。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平淡生活 十三 夜幕下 夜幕笼罩泛舟学校,徘徊在路上的行人逐渐稀少,关了灯的地方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前往那里的路都竖立了警告牌以示告诫。此刻的赵梨没有注意告示,只想着尽快回到校长家,但她迷了路,走在逐渐远离住处的路上。“已经这么晚了,要快点才行。”心急是没有用的,这样反而更能引起惊慌失措的举动,赵梨虽然经过那么多事情,仍旧有点冒失。她原本想着结束了补习课程就去联络哥哥,却忘记了时间,结果弄成了这副模样。 这也不能责怪她,才刚见过同族同辈的赵敬恒,知道长期在国外留学的哥哥赵敬保的一些消息。对赵梨而言,唯一能倾谈的人是亲哥哥,但自从分别后,父亲赵晖中断了两人的交流,零星的消息是有的,但无法在父亲的控制下私底里联络。在赵梨不知道的地方,欧阳玲和安德鲁早已与赵敬保通信,并且把赵梨进入泛舟本校区学习一事告知对方,然而那之后发生了赵晖暗害欧阳玲的事,虽然在欧阳玲的安排下,懵然不知真相的赵敬恒获得释放,但是这次让他和赵梨联络显然是校长的安排,为的就是不让欧阳玲与赵敬保的事公开。赵梨接过了赵敬恒递上的纸条,后者一溜烟似地跑开了,那惊慌的神色却留在了赵梨的心里。 那是不久前的事,回到现在,傍晚时刻,校长家一众人等正在吃饭,罗杰对没有按时回家的赵梨感到忧心,匆匆吃了饭就跑到门外,蓝色的短发在路灯下一闪一闪的,特别醒目。欧阳护志不屑地说道:“赵梨不是风之使者吗,居然要别人找回来。” “那也没办法啊,风的眼睛能看见风的运动,却不能告诉主人方向,分辨方向这种事情还是赵梨自己来处理。”露娜放下饭碗,又回到外面餐厅。 雾舅舅趁儿子护志放松警惕,一拳打过去,哈哈大笑:“哈哈,给我找到空隙了,你这没用的家伙,实力太差了。”每天的例菜就是这么开始了。那俩人正闹着,隆明问:“他们总是这个样子吗?”安德鲁点头示意,欧阳新志却道:“那种家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别管他们。”于是大家都退到了大厅,继续清理欢欢的收藏品。 罗杰找到迷途的赵梨,回来的时候在走廊碰到了黑鹤,问道:“他们不在饭厅吗?”三人一起走到大厅,满地的物品吓了赵梨一跳,“谁带来这么多东西?” “还会有谁,那该死的獾。”龙牙依然深感不满,“那家伙还在饲养房里吵闹着,今天睡觉的时候再不闭嘴,我就去塞住它的嘴巴。” “龙牙。”欧阳玲冷淡地嚷了一句,吓得龙牙打了个哆嗦,“欢欢偷东西是不对,不过我们把这些全抢来也不见得光明,把这点儿钱币留给它,其余的如果喜欢的话就分去好了,剩下的交给历史学院或者工业学院看看,反正也不是价值可观的东西,给学生们做功课也可以。”欧阳玲说出这样的话让龙牙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也好。”伊休普顿拿走了镶边的笔筒和一点文具类的东西,罗杰等各自拿了点东西,新住客们挑了些,所剩无几,欧阳玲和赵梨都只静静地看,一件也没有拿走。赵梨吃过饭就找欧阳护志补习,但是金发男孩子们都回男舍,赵梨进不去,只好找欧阳玲,却在半路上遇到鬼鬼祟祟的古二小姐。突然身在楼下的黑鹤大喊:“高胜如,过来吃饭。”吓得古欣萍飞快地回到自己的房间。赵梨到了饭厅,看见高胜如在餐桌一头狼吞虎咽地吃着,欧阳玲和涟漪在另一头做手工,于是走到欧阳玲那头坐下。 欧阳玲看见赵梨来了,只打了个招呼,没有丢下手中活儿,听赵梨说起了古欣萍,“哦,她的忍受能力有限,今晚就能在饭厅看见她的身影了。阿梨,你找我有什么事?” 赵梨把本都堆在餐桌上,问欧阳玲懂不懂;其实赵梨心里七上八下的,她听说欧阳玲不大上学,也不去考试,学历成疑;但是黑鹤提过如果有问题可以找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赵梨问了。欧阳玲并不在意赵梨的心思,她一边教涟漪搓泥,一边看着本上的题目教赵梨,条条是道,全然不像是高中生。赵梨这一晚从欧阳玲那里学到了比从课堂上得到的更多,而且比起老师们那种简单化的讲课,欧阳玲灵活地表达和讨论更能引起赵梨的兴趣。涟漪一直在旁听着,却听不懂,时间久了注意力又回到泥塑上面。 “你们在做什么?”末了,赵梨收起本,看着半桌子的泥塑问欧阳玲。 欧阳玲笑着答道:“棋子。涟漪看不见颜色,普通的棋她玩不了,所以我们自己做?。这个是方的,这种是球,那边的是四角锥,还有六柱型,这样子涟漪就能分出来。” “可这都是你们搓出来的,玩的时候会变形的。” 涟漪笑道:“不会,阿玲姐姐说这些烤过后就像陶瓷那么坚硬,今天晚上睡觉前就拿去烤。”赵梨奇怪地看着对望中的欧阳玲和涟漪,看着一位年纪和自己一样的虚弱少女居然想到了这么多好主意,让人羡慕不已。由于明天要上课,赵梨回房去。高胜如吃饱了,对欧阳玲说:“你还真行,居然能找到这么多食物。” “不用找,学校有很多餐厅小食,他们把不要的都放在集中场,机械人就去做分类处理,我们只要在他们处理前拿过来就行了。放心不是从垃圾桶里来的,这些都是摆过了最佳期限的食物,都堆在一边而已。” “还不是一样。” 欧阳玲仍旧笑着:“看来你的胃口还好,我担心你受不了呢。”高胜如经过早上的事件后,到现在肚子还是有点那个,向欧阳玲告辞后就回房休息去。欧阳玲也待不了多少时间,黑鹤来清场,涟漪也得去休息。 子夜时分就是校长家也不见得会安静,活跃的夜间动物加上四处走动的小型机械人,这个特殊的家庭还蛮奇怪的。欧阳玲让新住客们事前适应机械人的存在真是个明智的决定,今晚他们都睡得香甜,除了一人――古欣萍。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划过女舍的走廊,拈着脚向楼下的厨房走去,悄悄地翻找着食物却找不着。可这位新住客似乎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情况,灯一亮,她整个人都暴露在别人的目光下。饥饿,迫使古欣萍在午夜时分溜进厨房,正如欧阳玲所言,“她的忍受能力有限”,就这样中了圈套。黑鹤倚在门框边开了灯,向对方道:“终于受不住了,我可要告诉你如果不去干活就别想吃饭。” 古欣萍瞧着黑鹤那俏皮态度就非常恼火,喊道:“我才不干,看你能待我怎么样;我可是你们的客人,如果我有事,你的主人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嘴巴强硬的家伙,你以为欧阳玲小姐害怕你这套,你就算死了她也毫不在乎。食物都在高胜如肚子里,不过我这里还有一份,你想要的话先去洗了你自己的衣服吧。”古欣萍还继续闹脾气,黑鹤根本不以为意:“我说过了,你要食物的话就先去洗衣服。” “不干。”古二小姐的脾气倔强得很,寸步不让。 黑鹤还是无动于衷:“看你能绝食到何时。”说完就直接坐在相邻饭厅里,隔着高台观察着那位小姐的举动,心想:“这女孩还真会耍脾气,如果欧阳玲小姐是这副样子,大家都不会愿意留在这地方。” 古欣萍在厨房找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找到像样的东西可以吃喝,沮丧地回到餐厅,瞥见摆在黑鹤面前的饭盒,闻着令人垂涎三尺的味道,肚子“咕咕”作响。黑鹤不闻不问,闭着眼睛似睡非睡的,令古欣萍不知如何是好。肚子闹也不是好玩的事情,从小被娇纵惯了的古欣萍还是头一回挨饿,感觉不好受之余,更像是被欺辱的痛苦。想到这里,这位倔强的小姐大步走过饭厅的门,要回房间;没走几步,肚子又响了,她只好硬着头皮回去,从门边窃见黑鹤继续一动不动地坐着,壮着胆子捏手捏脚地靠近那饭盒,伸手就要拿。 黑鹤根本就是等这一刻,瞬间夺过饭盒,对古欣萍说:“看吧,受不了了,快去洗衣服。”古欣萍还是受不了,一话不说,转身就走。黑鹤乐着笑了:“小鬼头。” ―― 第二天早上,露娜感觉好多了,高胜如没有碰雪柜里的东西,内房雪柜也不再储藏食材,避免昨天的恶梦再现。大家吃过早餐,伊休普顿召来所有新住客,德明除外。这位可爱的校长抡起了他的折扇,大声宣布:“作为我们家的成员,不能白吃白喝,游手好闲,一则对身体不好,二则人懒散了,做事不灵活,体能下降……” “废话可免,有话直说。”赵百珍对伊休普顿的官腔根本不屑一顾。 校长露出一丝惊讶,继续说道:“所以我会给你们分配工作;每两人一组,由师傅带领,每七天换一个位置,明白没有。”没人回答的冷场。“首先是青鼎和惠慈,你们负责庭园工作,由龙牙带领;然后是赵百珍和隆明,你们负责饲养房和温室的工作,由宝锭带领;接着是季梦和高胜如,你们负责厨房,由罗杰带领;最后是涟漪、耀明和小菲,我想想……” “不用想了,他们先跟着我吧。”欧阳玲打断了校长的思索,笑眯眯地道,“他们要学习的东西很多,不过基础最要紧,我来教他们好了。” 伊休普顿收起扇子,一本正经地问:“不过你的身体受得了不?”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平淡生活 十四 白天 欧阳玲亲口说要教导几个孩子,吓得伊休普顿出来发话:“不过你的身体受得了不吗?与颜医生和雾舅舅说了没有?”他不敢问得太多,那时由于欧阳玲有自我一套的主见,身为“仆人”的伊休普顿是不应该过问。 欧阳玲也知道校长的难处,笑了笑,满不在乎地说道:“昨天叫黑鹤去问了,可以;如果我身体不适就马上叫这些孩子找黑鹤,平时注意点就行。”那话语里充满了兴奋,心中的喜悦难以隐藏。 “希望吗?”伊休普顿想起了什么,问:“对了,为什么黑鹤不来帮忙呢?” “古二小姐还在耍脾气,黑鹤大姐还要对她多加留神,看来这场戏没完。你们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吗?”龙牙等待大家的回答其实是“不知道”,他没有失望,因为真的只有欧阳玲和自己从旁观看才知道,于是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讲述出来,兴致到了,还手脚比划;欧阳玲偏不打搅,把自己当作是个旁观者,其实她才是幕后指使者;饭厅里一众人等听出了一身是冷汗,“黑鹤果然非常恐怖”。龙牙说完,瞧见欧阳玲扬手,一句“是时候了”,便带着青鼎和惠慈走到屋后去,紧接着隆明和赵百珍也出去了,留下高胜如等。 高胜如奸笑道:“嘻嘻,让我去厨房那不是引狼入室吗?” 罗杰突然抛给高胜如一个钢头盔,冷冷地道:“你以为我们想不到吗,你这大食鬼,带着这个钢盔工作,保准你吃不到一点东西。”果然戴上头盔后,高胜如只露出两个发光的瞳孔,手指也插不进去,别说什么吃东西了,惨叫着:“这不是比挨饿更难受吗?”可惜谁都当作听不见,任凭罗杰把麻烦的家伙带出去。 早上这场小小的骚动是有观众的,古欣萍一直想找个机会独自“觅食”,昨晚因为黑鹤到场而失败,“今天一定要给他们点颜色”。想是这么想,但不见踪影的黑鹤依然是个难以对付的家伙,古欣萍低声道:“不过是个下人,我才不会替你工作。”眼看着内屋厨房一个又一个的人走掉,楼下终于安静下来,许久没有动静,“好,是个机会。”古欣萍悄悄地走到饭厅,寻找食物,还是没有。倒是有一股香喷喷的味道在吸引古欣萍,她循着气味找到的是拿着红色饭盒的黑鹤,心情一下子降到谷底。 黑鹤慢吞吞地道:“怎么,还想闹绝食这种不好玩的游戏么?” “给我。”古欣萍终于对饥饿失去抵抗力,低声说道。 声音低沉得如同远方的蚊子飞过,但黑鹤听得到,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那么洗了衣服就过来吧。” “可是我从来没有洗过衣服,还有我很饿,没有气力做其他事情。” 面对古二小姐的反驳,黑鹤“哼”地挡回去了:“不做的话就别吃。” 古欣萍见计划失败,只得在黑鹤的监督下勉强洗了衣服,挂起来晾着才获得吃饭的机会:这等于说古欣萍在这场女人之战里失败投降。但是黑鹤并没有被这样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她看着古欣萍在饭厅狼吞虎咽的样子,却一点也笑不起来。古欣萍吃饱了,就想开溜,黑鹤挡住了门口,说道:“按规矩,把餐具收拾干净才能离开。” ―― 白狗宝锭伏卧在饲养房的门边,看着隆明和赵百珍清理着饲养房,懒散地打了个哈欠。饲养房和温室相连:前者是个方方正正的木板屋子,门口处有个小水槽,屋内没有任何摆设,连跟支撑屋顶的木桩也没有,四边角落铺了枯草垫子,十分简朴;后者则是个长方形的玻璃大屋,一排排长架子放着绿油油的植物,几盆开着红色、淡黄色、浅绿色的花,或出采或平淡,却让这个地方声色不少。多余的不说,饲养房里赵百珍对隆明说:“这里清扫完毕,接下来做什么?” 隆明看看钉在门板上的纸,说道:“洗澡梳毛。”说着从门后的置物架上拿起一把钢毛梳子替大山鹿梳毛。 “你怎么知道用法的?”赵百珍呵着自己发红的双手,开始后悔:“我还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重活,手掌起泡,肩膀发累,隆明,你替我顶一会儿。”宝锭听了,动了动唇,咧着牙发出警告,赵百珍一个寒颤,拿起一把毛刷给刚稍为冷静下来的欢欢梳理。欢欢昨天夜里被龙牙教训了,幸好重要的金币又回到手中,它一整晚都窝在铁笼里数着。今早隆明和赵百珍来的时候,欢欢又来讨要钱币,当然什么也得不到,大喊大叫却引来了龙牙,再度被教训。 龙牙目前在男舍后面的工具房,心头里还恼着欢欢的事,看见青鼎和惠慈在讨论工具的事,不满地说道:“不要讨论,现在是工作时间,拿了工具就出去。”说着挑出大剪、梯子、箩筐、手套等就出去了。 “少主,请带上手套,我们去清理墙头的紫藤,小心点,它也是妖怪。”龙牙架起梯子,让惠慈上去;这工作对惠慈来说也不难,他在破庙里待惯了,这点工作很轻松。然后龙牙对青鼎说:“剪下来的枝条装入箩筐里,送到饲养房门外。” 青鼎问:“看来我的大山鹿会喜欢吃。” “它昨天就后脚撑地,吃光了饲养房门前的紫藤。”龙牙的怒火已经消得差不多了,“好了,我们清理下面部分。” 突然紫藤伸出一条枝干缠着龙牙问:“今天为什么是由你来清理?为什么不是那些小东西?” “你以为我想的,我们不这么做他们就白吃饭,这里要是因此闹出事情来,我们可没有多少人手处理。再说这样不好么,他们也是同类,说话也方便。” 惠慈在上面问:“龙牙,我听说这个时代的妖怪都因为时空环链的断裂而被封引,不过看起来那边水里的还有这紫藤跟你相当熟悉,似乎不是最近的才认识的。” “啊,那是因为他们在泛舟学校里出世的缘故。主人她能利用这所学校里的特殊力量让小妖们活动起来,不仅如此,在学校里读的某些人也是妖怪,据说其中部分人已经毕业到别的地方工作。”龙牙回答道,“可是我来的时间短,那些人都没怎么见过,黑鹤知道得比较多。” “哦。”惠慈正要往下问,却看见青鼎装了满满一筐藤蔓,没有继续问是被对方打断了。青鼎道:“放在门口就行了?”龙牙允许,青鼎走到饲养房门口,看见赵百珍面露痛苦表情,声音带点凄惨:“全部起泡了,怎么办?”青鼎放下箩筐,看见大山鹿正闭目享受着隆明的工夫,心情奇佳;但是欢欢就惨多了,毛结成一块一团的,简直叫人认不出来,青鼎见了想帮忙却被宝锭挡住,只好向龙牙汇报。 龙牙一句“知道了”,就把事情告知黑鹤。黑鹤带着古欣萍前来饲养房,看见赵百珍正坐在地上,看着发胀的手在吵嚷着。古欣萍看得心疼,连忙过去问:“你没事吧。” 赵百珍无奈地看着两人。黑鹤拿出药箱,用药膏涂在对方手上,说道:“中午前不能碰水。真是的,这么点活就弄成这副模样,你也是,古欣萍。” 古欣萍按照规定去洗浴室,不一会儿手就发白发胀,害得黑鹤只能停止工作,让两人休息。黑鹤问抓着欢欢的隆明:“你看来没有问题。” “耀明和涟漪小时候很调皮,比这只獾更难处理,习惯了。”隆明倒是相当冷静。 “习惯了习惯了。”一把沙哑的鸟声从空中传来,是鹦鹉小虹在说话,名字是欧阳玲小姐起的;同样,她也给大山鹿起了名字,叫“同同”,但大家还不习惯这么叫。 “咕~咕~”高胜如饥饿的肚子在叫,可是本人却仍旧要工作,把一叠叠碗碟堆放整齐。 罗杰却在长桌摆放小碟,耍弄粉团,斜眼看着正在洗碗的高胜如和季梦。旁边的小厨子终于忍不住了,对罗杰说:“大厨,你瞧那新来的,肚子叫得那么响,快让他吃点东西吧。” “吃点?”罗杰抬头好奇地看了看那名叫越婉儿的女厨师,摇头道:“你别做好心,我们都被高胜如害惨了。今天早上他吃了三个大汉堡,三十个普通面包、十二条香肠、十碗粗面,你还认为他吃得少吗?” 厨子无话可说,过了一会儿又问:“那至少可以顶一阵子,免得别人看起来不好看。” “高胜如一顿饭就能吃掉这里一半食物,让他先吃的话,要是学生们下课来了,我们就没有饭食供应,你说怎么办?”罗杰相当无奈地说道,“没法了,幸好今天洗碗的莲姨生病请假,否则我也难安排。” 高胜如现在真是苦不堪言,闷热、透气不足、嗅着诱人的香味,不难受才怪,唯一可幸的是头盔挡住了大家的视线,谁都见不到高胜如那副鬼模样。 ―― 两条楼梯之间夹着一条长长的观景廊和一间半开放的小厅,欧阳玲带着三个孩子进入小厅,对着屋梁上的一只机械壁虎道:“打开屋顶。”那壁虎甩着尾巴游到了屋顶,转动着某个东西,屋顶的瓦片轻轻转动起来。屋顶不是普通的屋顶,天窗不是普通的天窗,屋顶就是天窗,天窗就是屋顶:一排排的瓦片像百叶窗一样打开,暖洋洋的日光透过窗框射入楼上,诉说着在这微冷的季节里还存在如此温和的气息。小厅里早已放置了一张四人小方桌,玻璃桌面,圆角,四边微微倾斜,是这个家里其中一张别致的家具。欧阳玲、耀明、涟漪和小菲各自坐在方桌的四面,然后欧阳玲轻轻触动桌面,玻璃面上就浮现了数十条小鱼。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平淡生活 十五 欧阳玲的游戏 玻璃一般的桌面突然浮出数十条指头大小的鱼,有点像模糊的墨水画,黑与白混合着,灰色的边界并不清晰,只有那双微微突起的眼睛带动着后面的“身体”游来窜去,那真实形态才看得出来。涟漪知道这些小鲤鱼不是生物,但它们游动的姿态和活生生的毫无区别,正要问时听见欧阳玲玲珑的声音问道:“你们谁能告诉我这些小鱼的数量?” 涟漪抬头看见欧阳玲走开了,于是低头看着不停游动的鱼群,和耀明小菲一起数,但和他们一样很快就搞混乱了:“不行啊,鱼都游来游去的,怎么数?”小菲猛摇着尾巴,摆手发出求救的信号。 欧阳玲似乎忙完了她的工作,又坐下,道:“这样不就行了。”说罢,一手把鱼群捞到一边角落,留下一道只能容纳一条鱼的出入口,让鱼群逐一放行,每次一条,五十八条小鱼就这么慢慢地游出来了,也清楚地数出来了。三个孩子目瞪口呆,小菲拍着手道:“我也来。” “我们玩其他游戏好了。”从早上开始她就一直笑个不停的欧阳玲依然在笑,从脚边的一只机械花青色大蟹上面提起一袋棋子,“一起来下棋。” “可是棋盘在哪里?”耀明迷惑地问。 欧阳玲指着已经转换了画面的方桌:鱼群飞速往旁边幼去,才几秒钟不见了其踪影,随即,几条细线从桌面的边沿伸出,与对面的框架神来的细线连接起来,又与另外两旁的细线相交,形成一个方方正正的棋盘。欧阳玲轻轻地把棋子抖落桌上,分类放好,交给三个小孩,然后才道:“游戏规则是把自己的棋子从自己的地盘跳到对方的地盘,棋步最少的算胜利。” 涟漪拿起棋子看,乐着说道:“这些是我们昨天做的吗?昨天晚上我们好像没来得及放入火炉里烤,今天这么早就烤好了?阿玲姐姐你是怎么做的?” “睡觉前把泥塑交给机械人,让它们做?,很方便啊。”声音刚落,几只机械蟹挥舞着巨大的螯从房间里走过,让孩子们惊讶不已。 猜色子后下棋的顺序是涟漪先走,她刚走第一步,欧阳玲说道:“你们三个如果谁赢了棋局就可以向我发问,但一次只能问一条问题,再问就要等下局赢了才行,我会回答你们的任何问题;如果那局是我赢了,就由第二名问问题,明白了吗?” 涟漪却先发问了:“问题?什么问题?” “你心里面有什么疑惑就在来问我。”欧阳玲的话没能解答涟漪的疑惑,但第一局很不幸是耀明赢了。涟漪未能提问,只听见耀明问道:“这张桌子为什么能变出小鱼?” “鱼是画出来的,我们把一组画面组合成连续的画面,鱼群的动作就出来了。耀明如果你想学连续画面的话,就要好好跟老师学习哦。”欧阳玲回答了问题,耀明想再问,却违反了规则,她不再表示。说句实在话,欧阳玲没有完全回答,不是因为不能解释,而是以耀明目前的知识水平达不到理解程度。 第二局小菲赢了,涟漪开始不服输,但欧阳玲没有退让的意思,整整一天的游戏里涟漪只得到了一次发问的机会,令她非常沮丧。涟漪开始忍耐不住,提出退场,却被欧阳玲阻止:“你不听话,我就告诉你哥哥,让他关着你好了。”涟漪却是最怕哥哥,听了欧阳玲的话只好忍着,尽量表现得乖巧一点。 今天不巧隆明在门外走过,对小厅里的人道:“别找我麻烦。” 欧阳玲回头看见隆明拿着一盆子肉,知道是给德明的食物,却又看不见和隆明的队友赵百珍,于是问:“你的伙伴呢?” “我不记得有伙伴之类的,如果是赵百珍的话,他和那姓古的女孩一起,黑鹤说他们受伤了,下面的工作都交给我了。”隆明看起来平静得很,没有责怪任何人的意思,“对了,德明的事处理好后工作就完成了,接下来我去哪里?” “这么快?”欧阳玲似乎半信半疑的,很快地从机械人那不知名的语言里得到好消息,于是对站在门口等待的隆明问道:“既然没有别的事情,你就先来我这里,跟他们一起玩,好吗?” 隆明知道弟妹都在,也就答应并先走了。欧阳玲叹道:“隆明还是提不起精神来,这才麻烦呢。好了,我们继续。”最后的话说完,四人有开始了游戏。隆明加入的时候,欧阳玲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对方,自己独坐一旁解答问题。 游戏规则却因此更改了:谁赢了棋局就发问,欧阳玲也会回答,但是要赢一盘棋就得在最少棋步和最快完成的综合实力判断,也就是要数数。隆明对数学没问题,问题在于操作最后总计时老是落后于耀明;耀明学得最快,一天不到就把游戏规则以及桌面操作搞清楚了;这点涟漪倒是和哥哥差不多,不过她对棋步更感兴趣,没几天就已经超越耀明;小菲这条小龙面对着比自己强大的对手一点也不胆怯,而且对数字相当敏感,很快就把基础数学题都解了,也能够在涟漪等解答题目前抢答。隆明只在没有工作的时候过来凑热闹,却也从欧阳玲那里得到了很多信息,那些信息对隆明的将来相当有用,可惜这里没法一一叙述了。 楼上的人兴致勃勃地玩着游戏,不知不觉已过午饭,午休时间很快就过去,欧阳玲和隆明等又回到小厅继续着,正是兴奋之际,正是下午阳光最为明媚的时候,一张气冲冲的面孔进入大家的视线里。黑鹤急急忙忙的脚步声早已透过地板传到欧阳玲的指尖上,她却一声不吭地等着,等黑鹤闯入,并冲着自己叫喊:“好啊,主人,你应该休息了,又想不听劝告,别再害我们左右照顾不得。”黑鹤一边说一边收拾棋子。 欧阳玲面对责备,理所当然似地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对方,装出一副还未来得及说话的样子,“不知所措”地缩起双手。刹那间,黑鹤从众人的位置知道自己弄错,呆了一秒,又道:“这也不行,我们有约定的说过如果再不听话就取消所有私活,卧床休养。”然后冲着隆明喊道:“你也是,不许让欧阳玲小姐胡闹,否则……”一时间黑鹤也想不出能够惩罚隆明的点子,当然宝锭也会对惩罚行动加以抗议。 隆明问道:“玲小姐,今天的问题你打算什么时候回答我?” “答案你已经知道了,到你张开心眼的那一天,一切就了然于心。”欧阳玲不让黑鹤有任何反驳的机会,惬意地笑着,往自己的卧室方向走。涟漪想继续玩,但黑鹤在生气,隆明不得不来阻止,为此她闷闷不乐了好一阵子。黑鹤惊讶地看着欧阳玲离开小厅,径直回到小房间,才回头看看隆明无所谓的表情,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却又感到事情向好的地方发展:“今天主人怎么如此听话?” 漫长的黑夜开始了,赵梨在大家吃饭的时候回来了,一进门罗杰就问:“怎么样,定位手带不错吧。” “好是好,可是这学校也太大了吧,就是用最小的地图也只指示地标而已。”赵梨向大家展示白色的手腕带,“我看着地图也找了好一阵子才回到这里来。”无奈的表情尽露脸庞,一点掩饰也没有,连欧阳玲也觉得赵梨似乎是被众多的冲击打击下弄迷糊了,再也不能像过去那般清醒。 “这是什么东西?”耀明问身边的欧阳玲,得到的答案是“定位系统”这种耀明完全不明白的东西,再问之下又得到了另一个答案“努力学习”,真是不着边际的废话。老实说是欧阳玲不愿回答,因为黑鹤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浑身不舒服的她只能一边示意耀明不要再问,一边混过去就是了。 晚饭在半静半闹的情况下结束了,赵梨正要回房,龙牙叫去帮忙。赵梨不明所意,一直到大厅才知道原来大家都在念――让人打磕睡的历史。赵梨不解地问:“你们在干什么?”对方回答一致“黑鹤的要求”。真是奇怪,黑鹤这家伙好歹也要让干了一天活的人在夜里休息一下,却叫他们读,实在是在为难这些新住客。赵梨左顾右盼地却找不到黑鹤,也问不出她现处何地,唯一知道的是大家要轮流洗澡。大厅里似乎也找不到耀明、涟漪,小菲也不在,赵梨问:“涟漪他们呢?” 隆明淡然地说道:“他们扯着新志在楼上玩;下午的游戏被黑鹤打断了,涟漪还意犹未尽,所以凑了四个就上去了。” 赵梨一边坐下,一边听见惠慈喃喃低语:“这几百年发展可真快,我都认不得了。” “是的,尤其是最近几十年没有大战以后发展特别快。”赵梨接过了惠慈的话,说道:“以前的森林都消失得差不多了,空气也差多了,水也混浊不清,虽然生活方便了,但是有些东西却回不来了。”赵梨体会到了两个世界的巨大落差,话语里有点悲伤;然而这些新住客来泛舟学校之前已经被隔离,根本不了解外面的变化,即使这两天都在阅读宝锭带回来的报纸、看电视新闻,却仍旧不能在这个时间明白赵梨的意思。 赵梨的悲伤带来了短暂的寂静,却被古欣萍一句话打破:“这些衣服不是我们穿的那种,都是些穿不得的东西。”赵梨一看却是工作套装,对古二小姐道:“没事的,大家都穿这种衣服,而且这种衣服也不算太糟,比这更坏的多得是。” 这样的话不能不引起其他人的目光,龙牙连忙劝道:“这也没办法。”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平淡生活 十六 平淡,继续着 几个女孩正为衣服的事情扰攘不已,龙牙的劝解不奏效,古欣萍又是抗拒又是偷看,困惑的心思被刚进门的黑鹤瞧见,冷不防说句:“世界变了,就这么简单。” 古欣萍不知道黑鹤话语里的意思,但见黑鹤木讷的表情,不由得从心底里抖颤起来:“又怎么了,我不是按照你的意思‘工作’完了?”她无意识地掰嘴唇,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黑鹤似乎在思考,根本没有注意到古欣萍的举动。龙牙见不对劲,上前问道:“是不是学校里发生事情了?” “啊,不。”黑鹤的精神从思想海洋深处返回,简单地否认学校里有事,又道:“主人一直把她到殷州的事情隐瞒起来,我想是不是想确认赵敬平的事情。”这个问题,一直与黑鹤同行的龙牙又怎么可能知道,更别说新住客们,大家不禁惊讶:“这个看起来恶巴巴的人也有这样的一面。” 恰巧的是,店铺里的事已结束,罗杰关门关灯后想去饭厅来个茶点,见黑鹤如此,好奇问发生何事,了解后解释道:“那大小姐倒没有说过,看赵敬平的样子,生活上没有问题,赵晖好像什么也没有察觉,其实就这样也不错。” 黑鹤道:“哪里的话,我才刚知道赵晖竟做出那种事情来,由此可见殷州不是个教育好孩子的地方,我担心赵敬平在主人去世之后的生活。话说回来,你知道主人到殷州不是去找麻烦吗?她根本不用到那个地方就能了解阴间的事情,何必冒这个险?” “她什么也没有告诉你吗?”罗杰发问后见黑鹤摇头,先看了看饭厅里正盯着自己的众人,说道:“那就奇怪了。大小姐说是为了赵梨的事,我看就不那么简单,你也知道她每一步行动都经过深思熟虑,绝不会作出如此轻率的决定;如果赵梨的事是个契机,难道是想警告赵家,因为第五校区那里没有太大举动。” “警告?”赵梨突然插口,“警告我爸爸?为什么?” 罗杰想了想:“可能是让你爸爸提个神儿,至少能让你安全离开殷州,大小姐可能是这么想的吧。” 黑鹤却考虑得更加深入:“这个理由不是没有可能,只是殷州赵家毕竟是五大原族之一,又是附近一带妖族的血亲,跟在座各位有着极深的亲缘,如果从这一方面考虑,那就是为了确认殷州赵家成员的安全来为日后妖族的活动作准备。” 惠慈同意黑鹤的话:“你的主人一点也不简单,长坡的战斗、赵家庄的战斗要真的是她的意思,那么她应该还有更长远的打算,但是,我们,不,应该说是父王方面究竟有多少年与赵家庄的人联系?” “在赵家庄出事以后,只有北方龙王阿提隆泰的第三任妻子是殷州赵家的人,而这个妻子所生下的孩子就是欧阳玲主人的亲生父亲欧阳淳。”黑鹤找个地方坐下,补充道,“我们这个欧阳家最开始不是姓欧阳的,这个姓氏就是从北方龙王的名字中取来的。” 听懂的人不禁发出感慨:“不是吧,欧阳玲小姐竟亦与赵家是亲戚。”惠慈似乎明白更多:“如此一来,欧阳玲小姐去殷州的事就能理解了:她是回家。” 罗杰冷冷地驳斥道:“大小姐的家不在殷州,说起来北方龙王陛下与你二弟金善联姻一事……”他突然住口,回头看着黑鹤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目光不眨眼地盯着自己,连忙说道:“最后不成功。”这话一半是假的。 黑鹤不再牢骚,对古欣萍说道:“明天的工作要继续。” “继续?”古欣萍伸出发白发胀的双手,道:“你要让我这双手继续工作,太残忍了吧。” “你可以用家里的工具,手套、洗衣机那些东西都不是闲置的东西。”黑鹤说罢,准备离开。 “手套?洗衣机?” “我不是都写在那边的公告板上了,你没看见吗?”黑鹤以轻蔑的声调给古欣萍一个完满的答复,贴在上面的纸确确实实、清清楚楚地写着“洗衣服要用洗衣机;洗浴室要戴手套”等等,内容极多,赵梨仔细阅读,才知道纸上的都不过是安全事项,说真的,这些基本安全守则是必须知道的。赵梨看了看古欣萍忽红忽白的脸,知道她要发作了。倔强的古二小姐驳斥黑鹤道:“你欺负本小姐不懂字,居然把规则都写下来而不是说出来,你可要好好赔偿本小姐的药费。” “你跟我讨药费,笑话,药是我出的,你根本就是在用我的东西,还讨什么药费。”黑鹤大声喝道,“再说,我的确是不知道你不识字,今天就算,明天要你好好读写字,不得马虎。” “你……”古欣萍又一次与黑鹤吵架,赵梨还有其他人已经觉得不能再待下去,向黑鹤道别后就走,黑鹤却爱理不理的,众人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进去,反正那两人肯定是要吵上一阵子,离开算了。事实上输了比赛的古欣萍没有胜算,黑鹤是老手,这种小鬼对于她还真是小鬼,连一点杀伤力也没有。古欣萍吵了架,晚上睡不好,出去走却发现走过的地方、前进的方向都亮了灯,这样根本就是在告诉所有人她的位置,所以这位总爱闹脾气的小姐又回房了,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终于睡过去。 从第二天起,隆明的工作似乎乱了套,先是被调往龙牙那组,第三天却又跟着罗杰在外面餐厅厨房里活动,接着又回到内屋的厨房工作。内屋的那段时光是个快活的,欧阳玲领着三个小孩子耀明、涟漪和菲帕图绕着隆明周围打圈,又不时为厨房工作提供意见,说实在的没有比欧阳玲更奇怪的老师。事实上隆明在雅粹居生活的时候,没有碰过冷水;带着弟妹到外面生活的时候,没有机会接触厨房;隆明从来不煮食,欧阳玲几乎是从头教起的。 原本与隆明同一组的赵百珍并不孤单,黑鹤带着古欣萍接替了隆明的位置,接手饲养房的工作。但这两人的态度和能力都比隆明差远了,隆明半天就能完成的活儿,他们足足用了一整天,还是在黑鹤做了不少工作的情况下勉强完成的。幸而这几天黑鹤并没有怪罪他俩:赵百珍自小就被作为赵家庄大少爷和继承人来教导,根本不用像其他弟弟那般要到田地里工作,所以这几天饲养房的工作也真有点在为难他;至于古欣萍一来是赌气,却不曾想到自己没有劳作的经验,吃亏不用说,工作手法和态度有时侯连赵百珍也帮不得。 再来就是龙牙那组,却是最沉闷的一组人:七天里哪天不是惠慈爬梯子,哪天不是龙牙做监督,哪天不是青鼎在收拾清洁,真是单调乏味。奇怪的是这三人组根本不在意这些,他们觉得情况很好,一点也没有改变的意思,就是欧阳玲有时侯也忍不住对龙牙道:“你能不能让他们换个位置,外墙不行,至少庭园里的隔障篱笆也总可以了吧。” 不过龙牙也总是说:“我已经说过了,但青鼎不同意,说自己腿脚不灵活,不想爬上爬下的,免得晚上疼痛。”这样的对话多几次欧阳玲也会厌烦,不久大家都习惯了,不再对那三人组有任何问题。 这七天对于高胜如来说简直是度日如年,每天都洗碗。原本洗碗的莲姨被罗杰调到外面招呼客人了,以便腾出空缺安置高胜如和季梦。高胜如在厨房里每天闻着诱人的饭香味,刚吃过饭还是会饥饿难忍的他能够忍下来算是相当厉害的。一是由于如果能在餐厅工作时忍住不吃东西,那么晚上那顿饭就相当丰盛,算是很好的奖励;第二个让高胜如投降的是那个钢质的头盔,这头盔模样像极了古代武士的那种,不过加上封印的这个钢盔却是贪吃鬼吃不了东西的制胜关键。 季梦还算好,罗杰在空档里让他填肚子,比高胜如强多了。最近季梦抱怨起单调的工作,说实在的,不管是罗杰还是露娜,他们俩都不愿意让高胜如和季梦参与厨子的工作,不是因为高胜如的问题或者是质量不好,而是罗杰未能分身教育两人的那种无奈感。 七天后的解放最开心的就是高胜如,他终于从那伸手可及却不能得到的**中解脱出来,实在太让人高兴了。这种时候最忌就是有人来泼冷水:“以后在内屋也要忍住哦。”这样的话的确让人伤心一阵,尤其是几乎每天都能听见同样的话,难受的心情一下子又回来了。但这样一来所有人都安心下来:经过这七天锻炼,高胜如的确不会再去半夜偷吃,第一天的狼狈情况没有再度出现。黑鹤后来找高胜如,两人达成了预先已经准备好的协议:每天晚上的丰盛菜肴绝对是半两不缺。 对季梦来说是解脱也太早了,他最讨厌的是照顾动物,打理饲养房是下一项的任务:躲避鹿角是个难题;沮丧的欢欢是个麻烦的家伙;吵闹的鹦鹉怎么也安静不下来,耳朵受了不少苦头;喂鱼是件乐事,同类吸引对妖怪来说是常事,季梦这条大鱼是水族的家长;德明则是最棘手的家伙,幸而高胜如在,否则季梦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 惠慈和青鼎结束了庭园工作,跟着罗杰在内屋厨房与隆明一起做饭。自从被调到厨房里工作后,隆明一直没有接到黑鹤和校长的新任务,他和欧阳玲还有那三个孩子一起,只吩咐小心照看就到别的地方去:如今在这个家里最热闹的莫过于内屋厨房。 ―― 白色的大鸟划破天空,留下一条长长的云迹。一只大鸟徐徐降落……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平淡生活 十七 泛舟的盛会 白色的大鸟划破天空,留下一条长长的云迹。一只大鸟徐徐降落,强烈的气流干扰了地平线的空气,空气如同一池湖水泛起了涟漪,涟漪把远处的景色遮掩得模糊朦胧。轰鸣的响声过后,一位穿着深灰色西服的少年从安全检查道出来,舒展着道:“好舒服,很久没有回来雄城,多了些高楼大厦,变化不小啊。”这个少年大约十五六岁,笔挺的身材,卵形的脸庞,尖尖的下巴,浓密的棕色短发,精神抖擞。少年提着沉重的手提箱向机场大门走去,但见正门被一群人堵住了,想绕道而行的时候又看见人群里冒出了一块大牌子,上面写着“泛舟学校学生汇集处”。“真实太好了,省下了自己找出租车的时间。”少年兴奋地说着,走入人群里瞧个究竟。 “大家请排队,拿白卡的到左边,拿红卡的到右边。”一个三十来岁的女性抓着高声喇叭呼喊着,众人都很听话,乖乖地排着队。少年听了,跟在左边的白卡队伍里,然后问站在前面的女大学生:“前面究竟有多少人?”得到的答案是:“谁知道。”一句礼貌的话都不说,少年摇头默然了。 不久,这个少年就后悔跟着这列队伍,队伍走得非常的慢,检查证件的人倒没有什么问题,问题在于车:学校里数量有限的客车不断穿梭于学校与机场之间的道路,然而仍旧不够用;而从汽车公司租来的大客车不能进入学校。为了方便,大家都选择学校的客车:这是人的习惯,一种懒惰却并不划算的行为。少年跟了队伍一段时间,大概从没有上车的人那里听到了这次的安排,也就退出来了;后面传来了学生们的抱怨,少年一笑而过,到外面接了出租车往雄城市区前行。 雄城机场位于雄城以北扣帽山山脚,距离市区十多公里,周围只有不允许高度开发的低矮建筑群,是小镇式的住宅区。扣帽山一年四季都是绿绿葱葱的样子,由于被雄城政府定性为自然保护区,山下的居民不能擅自开采山林,加上机场在山脚的缘故,这座海拔不到三百米的小山丘总算保存着原始次生林状态。扣帽山东西两边各被高速公路贯穿,西边一条经过机场,也就是少年经过的这条路。少年无趣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偶然瞥见一个穿着青花布袄的长发男子被另一个穿着拉上一辆车子里,由于前者衣着特别,少年一直注视着那人,直到他上车为止。司机不屑地道:“这时代还穿这样的衣服,疯子一名。”少年隐隐地感觉到对方传来了力量,“妖怪么”少年低语着,轻蔑地看了司机一眼,没有攀谈。 穿过雄城的大街小巷,出租车停在了泛舟学校其中一间教学楼“城门”外的半月型广场外。司机不愿进入广场,因为出入车辆堵塞了通道,少年没有挤进去耗费时间金钱的心情,只好弃车走路。老远的,少年又一次排在了队伍后面:“哎,为什么我总是那么倒霉?” “倒霉的只有你一人吗?”一把如金属敲击声的嗓音传入少年耳中。少年猛地转头看见一个圆头圆脸的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少年笑眯眯地靠近着,那人继续道:“好久不见,戴维。你在第二校区的生活不错吧?” 戴维伸手和对方打招呼:“好是好,就是闷了点,你呢,安萨尔?”两人一靠近就来个拥抱,旁人见了都要回避。 安萨尔笑道:“跟你一样。对了,你怎么今天才到,我是坐船来的,几天前就到了,本打算去见罗杰叔叔,听说他忙着,到现在还找不到人呢。” “是吗?” “戴维,最近我们的同类活跃了。”一句耳语传来。 “我知道。” “那位小姐终于行动了,这以后她会有什么对策呢?” 戴维暗暗思索着:“以后的对策,对付妖怪的策略?以人类现在的科学水平足以对付妖怪,用不着什么对策。”却道:“一切对策都由符小姐公布。”对方看出戴维的心思,也不再问话。 检查证件是守门人的工作范围,今天有十人,外面一列长长的队伍用不了十分钟就走掉一批,比机场那条盘蛇般的队伍要快多了。戴维和安萨尔并肩走过宽阔的平桥,从学校东西轴的大道穿过“城门”,真正进入学校范围。泛舟学校两条分别为东西走向、南北走向的大道都穿过中心点――碑柱,两条大道是学校轴线,作为划分区域的第一条准则。只要站在这两条路的露天位置,总能见到高耸的碑柱,那个路标,什么时候都不会改变。 今天东西轴相当热闹:路上满是熙熙攘攘的人,或像戴维一样提着行李赶路,或是联朋结队地前往某个地方,或是拿着玩具风筝之类的到处跑,还有追逐的人、举着牌子的人、不停挥手的人;街道声充满了声音,吵嚷声、吆喝声、嘻笑声混杂一起,听起来没有丝毫音乐的动感,是噪音。戴维侧身避开了急匆匆的小孩,道:“本校今天还真热闹,大概今晚的运动会开幕式特别的轰动吧。” “唉,戴维,你还不知道吗,学校今年不打算专门举办开幕式。”安萨尔的话让戴维感到惊讶。“他们是在第一场比赛前举行短暂的欢迎仪式,仅此而已。” “这样好吗?” 安萨尔继续道:“听说今年的运动会是校务主任彼得列夫主持的,你也知道他当我们班主任的时候免了多少事情,省下资金都用来改造他的东西,我们什么也没有。”安萨尔的话是真实的,彼得列夫的“自私”行为是公开的秘密。上任校长宁亚穗小姐对此颇有微辞,却只作警告,不处分。事实上那些“自私”行为是建造些新的雕塑或者公共设施,不做处分也算是给了面子。安萨尔和戴维一边谈论一边走,不知不觉地来到校长家门外的餐厅。门外排了一列长队,安萨尔道:“又要排队,这个时候来本校真是个不恰当的决定。” 戴维道:“别抱怨了,做决定的又不是我们,再说,我们也不是来吃东西的。”说罢,他先挤过队伍进入人头拥拥的餐厅里,找到四处走动的机械人烟雨,指了指旁边的安萨尔,道:“你好啊,我们想找罗杰先生,请问他人在吗?” 烟雨指着厨房外的走廊,道:“请敲门。”还是这种毫无活力的语气,烟雨说完继续她的工作。 烟雨的行为戴维也了解,她说“敲门”,敲的是厨房的门,戴维照做了,然而厨房的门没有关上,缝隙里看见厨子们辛勤地工作,没有答理不速之客的空余。罗杰叫来另一个厨子接手,腾出来见戴维和安萨尔。这时刻罗杰连说话也非常急促:“戴维、安萨尔,是你们啊,你们来了。要不要吃东西?呃,我现在没有空,你们先回去宿舍啦。” “我们住在第一住宅区,不过我们想见见符照华小姐,她在里面吗?”安萨尔问。 “不,不在。”罗杰向厨子们喊了一句,回头道,“她不在,不过你们现在也不许进入我家里,不方便哪。”不方便什么,罗杰没有时间解释,两人见他匆忙回去了,互相对望一眼,只得匆匆离开。戴维和安萨尔在熙熙攘攘的街道里搜索了一阵,又到各个场馆走动,结果还是见不到黑鹤的身影,看着夜色降临、星辰微弱的光点被泛舟学校灯火遮盖,是时候回去休息,两人便这么分别而去。 第二天早上,十来架模型直升机挂着彩带升上天空,几声礼炮,伊休普顿走到看台上宣布:“同学们、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三年一度的校际运动会。……”这里是学校的露天舞台,下面可容纳六千人的观众席座无虚席,轰鸣的人声、飘扬的彩条、灵动的歌舞,短暂而精彩。黑鹤站在出入口处,倚着墙壁略略泄了气,道:“彼得列夫这人虽然老想着发展,总想着省钱办多余的事情,不过做事一点也不含糊,这说不上大规模,也没有出采的表演,却小巧精致得很吗。” “你这话不像是赞美。”安萨尔轻轻一言,让黑鹤不得不回头张望。 “原来是你们啊。” 戴维接过话道:“你们还真难找,昨天找到罗杰先生了,他却没时间跟我们交谈,你看起来也才刚刚完成工作的样子。” “工作才刚刚开始呢。”黑鹤苦笑道,“你们见过其他校区的管事人了吗?” 戴维摇头,安萨尔问:“其他校区的管事人?昨天见到了千秋,还有别人吗?啊?一次把全部管事人都叫来?符小姐,这、这是不是因为妖怪们再度活跃的缘故?” 黑鹤轻轻点头,道:“从今天开始,一连六天的运动会会在校内不同场馆举行,早上八点至晚上十点,分批进行。你们都知道吧。好了,其他校区的管事人在‘凤舞’的网球场观看比赛,你们也过去吧。之前我们事务多,来不及找你们俩位,实在不好意思,原谅我的疏忽。”不同于国际大型运动会,泛舟学校校际运动会每三年举行一次,以配合教学制度;而且这场运动会的项目很多,除了年龄组划分为三组外,比赛项目有球类、体操类、田径类、交通工具类、机械模型类、棋类,事实上这已经不是一场单纯的体能比赛,而是参与了智力、动手能力的高级比赛。 在泛舟长大的戴维和安萨尔都知道,他们看了看带着倦意的黑鹤,问:“你们校长家的规矩好像改变了,我们现在都不能进去,到底是什么事情?”黑鹤听罢,用轻松而神秘的表情回眸一笑。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平淡生活 十八 凤舞门外 “又一个了,阿玲姐姐你好厉害,我才做一个,你已经做了十个。”涟漪撇着小嘴道。目前在校长家里,饭厅里聚集着一大群人,他们在帮忙为餐厅做些用得多,却不算非常焦急的食物:甜点、配菜。高胜如戴上钢头盔,和隆明一起传递托盘。他们不用走出去,饭厅和外面厨房间的隔墙有个小窗子可以传送东西,但平常不用。不说别的,涟漪羡慕欧阳玲是有原因的,欧阳玲在制作萝卜花,涟漪吵着要学,结果欧阳玲做了漂亮的十个,涟漪只做出了一个不象样的装饰。欧阳玲只是教他们如何做,做不好可以重来,倒不刻意监督他们;其实这时候,内屋只有她和龙牙,伊休普顿忙于运动会的各项事务、露娜去为各位运动员准备食物、外面餐厅只有罗杰一人主持、黑鹤要管住宿和场馆的安排、雾舅舅接管了医疗中心,大家都忙得透不过气来。 ―― 安萨尔问道:“你们校长家的规矩好像改变了,我们现在都不能进去,到底是什么事情?” 黑鹤听罢,用轻松而神秘的表情回眸一笑,道:“家里现在有点乱,不想让别人看。你们还是快走吧,后天十一点在行政楼举行的会议一定要来,有重要事情公布,你们也顺便把这消息传达给他们吧。”正说着,见一群男生从里面过道出现,其中一人是赵敬恒。黑鹤把对方叫来,道:“这两位是我的朋友戴维和安萨尔,这位是殷州赵家的赵敬恒,从现在起你们算认识了。” 戴维喃喃地道:“殷州赵家,听说是这边妖怪世界中著名的家族,五大原族之一,真实有幸会面。我在那边也认识一位姓赵的,请问赵敬保和你有什么关系?” 赵敬恒惊愕地愣了一刻,道:“赵敬保是我堂兄。” “原来如此。”对于刚刚认识的人和妖怪而言,大家的话有很大的距离,说不了几句,赵敬恒就告辞了,接着戴维和安萨尔也向黑鹤道别,向西南角的教学楼“凤舞”走去。 所谓“凤舞”,就是看起来像一只彩色的凤凰在飞舞的样子:泛舟学校西南角的这栋教学楼,不管在春天繁花似锦的时候、在夏天雨水浇淋的时候、在秋天阳光明媚的时候、在冬天微雪纷飞的时候,不管从陆地上看,从海洋上看,还是从天空上看,色彩斑斓的神鸟都是在以不同姿态舞动。现在是秋天,而且是十一月的深秋,干枯的暗黄和阴沉的墨绿揉和一体,那栋教学楼的身影如同一只将要作匍伏状的凤凰,欲睡欲醒,是一种不自然的混合。 “终于逃出来了,哎,泰彭坦真是个孩子,老当我们是玩具,你看我的手臂,都发红了。”安萨尔抱怨道。他刚从教学楼“凤舞”的网球场偷溜出来,为了躲避不懂事小孩子的游戏,陪同安萨尔出来的是戴维和另一个头发上冲的大约十一二岁的孩子。安萨尔安定下来后道:“绰蓝,戴维,你们怎么也跟我逃出来了?” “为什么?”绰蓝摸着一头**的红发,从牙缝里挤着几个字,“你还好意思哎,你还没把我的私伙电话还给我呢。” 安萨尔看了看手里那部镶着假钻石碎粒的粉色手提电话,马上还给对方,道:“一时情急,对不起,在这里还你的。” 绰蓝接过了电话,戴维笑道:“看来你女朋友不放心你哦。” “什么女朋友啊?我还没有这种福气,电话是第三校区的校长杰克给的,说我的第七校区路途遥远,没有电话通讯不行。”绰蓝无奈地看着电话,“说句实在话,电话比不上上网那么可靠吧,虽然说第三校区和第七校区相隔一座大山,和本校这里相隔一个大陆,可是校际网不受地域限制。怎么说呢,卫星是泛舟自己发射的,通讯用的微波也是校内自用的,你们说说看杰克是不是多心了点。” “说不准他会在旅游时故意打搅你的吧,见你还是个小孩子,放心不下。”安萨尔奸笑道。 “我比他还年长三年哎。”绰蓝赌气说话,脸被鼓得红通通的。 戴维笑着对安萨尔道:“你觉得第三校区落后吗?正确来说第八校区才是最麻烦的一个。” “第八校区也不麻烦,选在人口集中的地方落脚,宁亚穗小姐和卡卡提娅都是高手老手呢。”说话人嗓音未变,是童声。安萨尔打了个哆嗦,那人已经一下子搂着他的臂膀,继续笑道:“安萨尔哥哥,你不跟我玩吗?干吗要逃啊?是想玩捉迷藏吗?那么我要数数?。”泰彭坦放开安萨尔,捂着眼睛要数一百,害得安萨尔哭笑不得。 戴维取笑道:“安萨尔,你有难了。” 戴维话音刚落,一个比戴维高一倍的壮硕男生抓起泰彭坦的衣领,举起他道:“别难为安萨尔,你见不到他那副凄惨的模样吗,快给我安静下来。”此人一身结实的肌肉,像个搏击选手。他提着泰彭坦对大家道:“符照华小姐有什么吩咐?” “没吩咐什么,说有重要事情,却一字不提。”戴维道。 绰蓝冲着一个小豆丁女孩道:“卡卡提娅,你怎么缩小了?你瞧瞧曾廷伯,几年不见都变成大块头了,简直像只棕熊。” 大块头听了这话凶狠地盯了绰蓝一眼,转头看着远处。他这一动,所有人都注意到一个鬼祟的影子在远处监视着。戴维嗅着空气里的味道,低声说:“赵敬恒。”殷州赵家的人?六人互相对望,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样对付这个不速之客。正想着,和欧阳护志同班的千秋出现在“凤舞”的长楼梯下面,冲着远处叫喊:“赵敬恒,我知道你在那里,快回去,这些人不是你殷州赵家能应付的。” 这话倒令赵敬恒光明正大地走出来,声音略带颤抖:“你们都是妖怪吧,没想到已经灭绝了的魔鬼又一次重现人间。” 卡卡提娅蔑笑一声:“你想挑衅我们吗?别胡来,我们一动手,你就……”曾廷伯不让卡卡提娅继续说话,更阻止她出手。 千秋走到众人前面,面对着赵敬恒道:“符小姐有命令,不许伤害赵家成员。赵敬恒,我们不想和你发生冲突,无论在这里还是在殷州。你应该知道她和赵晖之间有仇,可是上次欧阳玲小姐冒着生命危险进入殷州,要是她想报复的话,当时就做了,并且也不会让符小姐在这种时候下达这种命令。所以你还是不要做无谓的挑衅,这种不理智的行为会害了你的。”千秋说话句句有理,谁也不能反驳,这就是泛舟本校真正管事人的言辞吗?平常在班级里上课的她是从来不摆出这副让人不能靠近的模样:一本正经的脸色,锋利的眼神,千秋是一只斑斓大虎,这才是她的真实身份。 大家正愣着,赵敬恒知道自己来错了地方,也慑于千秋的气势,胆怯下来:“你们别来找赵家的麻烦,否则我们对你们不客气。” 无力的话在这群妖怪面前是没有用的,戴维道:“既然符小姐有命令,我们不会对你们有任何动作的。再说。殷州位于大龙王祥福、东方龙王森印和北方龙王阿提隆泰的交接处,‘阴间大门’也在殷州,没有人愿意靠近那种阴森森的地方,所以就算外面的妖怪能活动了,你也不必担心这点。”赵敬恒用奇怪的眼神盯着和普通人没有区别的戴维,满心疑惑。戴维继续道:“我们早些时候见过吧,你是为此而来的?”他走到赵敬恒身边,伸出友好的手,“符小姐大概是想我们做朋友才让我们认识的吧。”赵敬恒迟疑着,不想伸手。他知道如果此刻接受了他们的好意就代表着他将和赵梨一样,将会被赵家惩罚。戴维见赵敬恒不敢回答,转身对大家道:“看来符小姐的工夫白费了,我们走吧。”正说着,“凤舞”里面出来了几十个学生和家长,分散了双方。人群里有走近赵敬恒的,向他打招呼,瞧了瞧戴维等,拉着发愣的赵敬恒走开了。 ―― 校际运动会进行到第三天,各个场馆都热闹非常,惟有两个地方算是安静:医院和行政楼。医院是个应该保持安静的地方,为此附近只有棋艺馆等比较文静的比赛场馆,安静是理所当然的;行政楼呢,从上任校长宁亚穗开始,这座像个四分之一环的大楼就被剔除在举办展览会、比赛等事项的名单之外。现任行政主任彼得列夫一直想改变这个规定,但是身为校长的伊休普顿却听从了欧阳玲的指示,寸步不让。行政楼是座水泥钢筋玻璃混合建筑,玻璃幕墙占据的空间有限,从外面简直不能想象四壁绿藤框架后面藏着这种东西,仿佛是座隐身与林木中的人造之树。行政楼的内弧,望穿了藤叶的缝隙,就可以看见中央公园的碑柱,戴维正站在窗前欣赏着它,安萨尔、曾廷伯、卡卡提娅和绰蓝分别坐在圆形的大桌子旁。等待着,时间还早,十点半,这个时间黑鹤是不会到的,她很忙,不会把时间花费在等待上。就在此时,千秋、泰彭坦也来了,跟在他们后面的是五个人:两小三大。大家互相问好,又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却谁也不曾提及黑鹤的“重要事情”。 在这群人中间,戴维年纪最大,千秋是唯一一个在泛舟学校本校的管事人,两人说话最有份量。戴维先说话了:“各位,你们所在校区的年度报告都拿过来了吗?”谁也没有回答,新来的几个人把一叠文件摆上桌面,分头坐下,自行整理,取出所需文件,并静静等待黑鹤到来。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平淡生活 十九 泛舟的管事人 在这群人中间,戴维年纪最大,千秋是唯一一个在泛舟学校本校的管事人,两人说话最有份量。戴维先说话了:“各位,你们所在校区的年度报告都拿过来了吗?” 谁也没有回答这话,新来的几个人把一叠文件摆上桌面,分头坐下,自行整理,取出所需文件,并静静等待黑鹤到来。这些人当中有一个女孩子说道:“这些就是全部,也不知道符照华小姐急着叫我们来有什么目的,预先准备好是基本的吧。对了,之前她还要了关于我们管辖下的学生们的事项报告,早通过互联网传过来,到今天才正式递交面报告。” 戴维道:“玛利芙说得没错,我甚至把多年的财务报表也带来了。”戴维的无奈并没有招来同情,反被千秋一句“会这么做的只有你一人吗”的话顶回去了,他只好转而说:“说起来,符小姐这次为什么不主持运动会工作,还有最近她家里忙什么,居然连我们也不许进入。” 一个英俊白脸的指着身边的长脸大眼美女道:“我和克里丝蒂一起找过罗杰,碰了一面钉子。千秋,你说他们究竟怎么了?” 千秋道:“符小姐家里现在住满了人,没有空间腾出来给你们住,你们只好将就将就。”见大家一副渴求真相的样子,又道,“宁亚穗小姐的转世欧阳玲小姐召来了拥有完整时空环链的人,这些人现在都不能外出,窝居在符小姐家里,事情就是这样。这种事情我还是听欧阳护志和赵梨说的。”这样浅白的解释谁都不会再提出问题,千秋略略舒展一下,从桌面的一堆文件里抽出一张,再道:“现在是十点五十分了,我要点名,大家要按照这张表的位置去坐。” “戴维、克里丝蒂、祖飞,以上第二、第三、第四校区的管事人,到这边坐。”祖飞是个个头刚到桌面的侏儒,戴维可怜他那副模样,特意从旁边取来增高椅,让他坐稳了才回到自己的位置。千秋等三人坐下了,又道:“现在读的是副校管事人:泰彭坦、贺景晟、绰蓝、卡卡提娅、曾廷伯、安萨尔、玛利芙、萨姆,你们按顺序坐好了,符照华小姐马上就到。” 话音刚落,暗红色的门打开了一页,符照华穿着一身黑色的套装不慌不忙地走过来,放下手中文件夹,摘下黑色长丝巾,道:“千秋,确认人都到齐了吗?”千秋点头示意,黑鹤又道:“戴维、卡卡提娅,听说你们前两天在‘凤舞’门前和赵敬恒起哄了,确有此事吗?”两人看了看千秋,符小姐突然问起了这种小事情,感觉怪异;但他们又确实不能从说话人几句看似平静的语气里揣摩到对方的心情。 千秋一边坐下一边说道:“有此事,不过我们没有和对方发生冲突,说几句就走了。”她知道其他人在怀疑自己,怀疑自己通报所有事情,但其实没有这回事。 泰彭坦举手抱着后脑,无奈地解释道:“这也没办法啊,我们本打算和赵敬恒交个朋友,他却犹豫着缩回去了,看来殷州赵家的家规才是束缚人的东西。一旦知道家族里的人和妖怪有交往,女孩子会被赶出家门或者砸死,男孩多半都会被关进地牢,在黑暗中度过一生;幸运一点的男孩子或许还会出门,却失去了成为族长的机会。” 萨姆,那个英俊的白脸,装着一副刚明白的样子,道:“你很熟悉他们的事情,真不愧是第五校区的管事人,第五校区还是在殷州附近的呢。” “泰彭坦说的不过是总体而言,相对的,没个族长的做法不一样,受罚者所受到的处罚也不一样,不是一概而论的。”黑鹤粗略地扫视了这些管事人的年度报表,冷冷地回应着他们的谈论,“泰彭坦,依你先给的那份报告来看,祥福似乎有所动作。” “对,大龙王祥福最近好像有动作,几只小妖先行探路来了,不过没有发现我们学校。”泰彭坦笑道,“符小姐,祥福那边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去警告他们,或者把他们带到学校里,交给你们处理?” 黑鹤放下方纸,思索了一会儿,继续道:“我就是为此事而叫你们来的。关于祥福龙王的事,如果他要亲自到殷州,就让他们退回宫殿,暂时不要骚扰赵家的人,等他儿子去处理。”此话一出,不仅泰彭坦感到惊讶,大家也瞪目瞧着一脸正经的黑鹤。俗名符照华的她更进一步说明:“怎么,你们还不明白我主人的用意吗?那我说明白一点,在目前这形势当中,尽可能地不与学校以外的妖怪们发生冲突,不仅不能冲突,而且还必须帮助他们。” 祖飞举手提问,获得允许,于是道:“我不明白,一直以来泛舟都是以人类学校作为基本方向,妖怪们不过是被收容在这个地方的脆弱种族,无论是宁亚穗小姐还是符小姐你,其实并没有过多的指导,为什么到了今天才如此地关注呢?” “到今天才关注?”黑鹤冰冷的话语让在场的都打了个冷颤,“如果是到今天才关注妖怪,宁亚穗主人就不会花费大量精力在建立泛舟学校这一庞大工程上;她之所以一直没有动作,是时机不到的缘故。时空环链断裂后,妖怪被封印,能逃脱那场灾难的却失去了力量,成为了人类和所谓的‘野兽’。经过这百多年时间,这些幸存者只留下了你们这些后裔子孙,不是当年宁亚穗主人把你们带到泛舟本校,你们还不能恢复力量,以所有这些举动,你们能说我们不关注你们吗?”大家面面相觑,不敢辩驳。“我没有企求你们回报的愿望,只要你们能够和当地的妖怪们和平共处,那就是我的期望,也是宁亚穗的期盼。” 黑鹤停顿了一会儿,继续道:“好了,记清楚了这些,接下来就要说正经事情。我叫你们来的原因,泰彭坦说中了一部分:妖怪们已经在活动。我从外面回来后就一直注意着目前世界上的一切情况,之前你们呈递上来的我也全看了,刚才也简略地看了这些报告,大致情况都了解了,看来到今天为止所有与妖怪有关的事情还算平静,没有大乱子。不是他们没有‘捣乱’能力,而是他们意识到时代有所不同而又不敢轻举妄动的缘故,所以今天的平静不代表明天的平静,当大妖们,尤其是龙王,当他们发觉世界已经不在他们的控制之下,甚至了解到他们已经从主导地位下降到从属地位、被驱逐地位的时候,情况就会迅速恶化,所以我们得做好准备。” 戴维喃喃地说着:“那么我们要做什么准备呢?” 耳朵灵敏的黑鹤却装作没有听见一般,继续以同样的语气说话:“首先,保护与人类、妖怪都存在血缘关系的五大原族成员。五大原族包括殷州赵家、塔克罗的侗立家、恩哥姆的艾沃狄家以及马丘的云丘家,至于第五家族,我们目前仍在寻找他们的踪迹,还不能给你们资料。对于这五大原族的人,你们要好好保护,绝对不能让他们在战斗中被灭族:这是第一条。” “那么我们其实只是保护四大原族而已。”绰蓝道。其实原族只有四个家族一事,泛舟这些管事人都知道的,但第五个原族是什么人呢,记载里没有,相传的关于他们的事情都消失在历史中;为何宁亚穗知道这个原族曾经存在过,并且知道他们到今天还存在呢,为何如此执着地寻找他们呢。这个迷是戴维他们的瞬间想法,却是不能说出口的问题。他们不知道的是,黑鹤不想把阴间德古鲁家族就是第五原族的事情说出来;德古鲁家族,也就是校长家里的欧阳一家,不仅是阴间王族,而且是唯一一族拥有“神石”力量,但今天已失去,这些事情都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所以才需要隐瞒,需要保护。 “这我不能理解。”祖飞再度发问,“保护原族究竟有何意义?” “他们是能够连接人类和妖怪之间的桥梁。在远古由于他们的存在,妖怪才会诞生;妖怪们一直牵制着人类的发展,人和妖怪之间的关系就是由这种繁衍性的争夺开始的;时至今天,原族存在的意义已经不是当年的创造和牵制,现在还需发展另一种关系――沟通,让人类和妖怪互相理解,所以他们的存在是必要的。记着了吗,了解了吗,祖飞?” 祖飞一边思考一边应答着,其余的人也低头写下黑鹤的话。戴维突然感叹道:“但是,原族似乎都被人类排斥,而妖怪们则不断骚扰他们,他们承认自己属于人类,然而无论是人类还是妖怪都把他们当成妖怪看待,这对大家都相当不利。以赵家为例,赵敬恒似乎受到外来影响,变得能和人类友好,却还不能和我们相处,这样的尴尬情形并不容易处理。赵家的人一天不能放开成见,我们就不能和他们相处。” 黑鹤点头称赞:“说得好,改变思想不是一天一年能够完成的事情,大家都是从继承祖先的文化延续到未来的生活,没有别的文化冲击,同样的文化会越来越巩固于生活在同一文化圈内。赵敬恒受到了外来冲击,但时间还短,不能真正地去改变了什么;他的堂兄赵敬保长期居住与外地,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我们以后去瞧着看好了。接下来是第二条,无条件地帮助非学校区的妖怪一次,当然是在他们发生某种困难的时候,尤其是关于他们和人类之间出现冲突的时候,这次帮忙不可略过。”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平淡生活 二十 赵敬恒 “是无条件的一次,以后你们是否这么做就看你们自己怎么做了。”黑鹤冷冷地解说着,“这无条件的一次是宁亚穗小姐为了赎罪而特别安排的,没有报酬,也未必能得到对方的好感,可是你们可以从这一行动上获得了解他们生活方式的机会。你们尽量了解被释放出来的妖怪们的生活,也尽量了解他们的难处和优势,然后尽可能地帮助他们了解这个时代的真实状况,这就是最后目的。记住,不管你们最终选择生活在人类世界还是生活妖怪世界,你们都得和双方相处,这就是你们的未来,是不能抗拒的未来。” 听了黑鹤一席话,十二位各校区管事人突然默哀起来,他们意识到同一个问题:宁亚穗小姐打算放弃泛舟学校的总管理权,让各个分校自行处理以后的事项;但是目前看来,只要欧阳玲还活着,她会放手,却同时也管理着众人,不会真正地松开绳子。黑鹤递给了众人一份章程,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话:“好了,要说的事情就这些,总之第一条指示你们必须做到,第二条指示不过是为你们铺一条可行的路,这些都是我的真话,你们好好想一想吧。” 玛利芙等黑鹤不再说话、端起陶瓷杯喝茶的时候,把目光从纸张转移到对方身上,问道:“符小姐,你真要放弃我们吗?” 黑鹤浅笑道:“不是放弃,而是把希望留给你们,让未来出自于你们之手。”淡淡的一句话既不像忠告,也不似渴盼,却有着一种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诚意。会议结束了,关于细节讨论根本就没能超脱黑鹤所给的题目范围,没有激烈的辩论,平静而又大有收获地结束了。 ―― 运动会继续着,赵梨因为补课关系不能去观看比赛,但她本来就不愿意凑这种热闹,能在教学楼“长蛇”里安安静静地读,对于她而言就是一件好事。这天傍晚,赵梨从“长蛇”出来,走过熙熙攘攘的街道,去了购物中心。“谢谢。”她买了点文具,准备回家,却见到了赵敬恒也在同一间店铺里挑选货物,于是走过去道:“恒堂兄,上次的事谢谢你了。” 赵敬恒抬头见是赵梨,笑道:“没什么,是你哥哥担心你,我来帮忙传话罢了。”赵敬恒的笑容极不自然,动作也有点闪烁,蛮奇怪的:原来他仍然未能从和戴维等人的相交中摆脱出来。赵梨隐隐地感到对方不安,想着要说几句,赵敬恒却道:“不了,如果被你爸爸知道我把敬保的联络方式给了你,恐怕我要受罚了。” “也对。”赵梨不想让赵敬恒为难,于是道别而散。 赵敬恒突然追上来问道:“阿梨,你知道不知道你的同学,那天在亭子的那个女生是妖怪,你知道吗?” 赵梨点头道:“知道啊,而且这里还有不少妖怪,在运动会之前大概有上百只,现在还不只这个数目呢。”赵梨露出迷人笑容,“他们很多都是小妖,在校园里生活,并没有做什么坏事,说句实在话,他们和我们很相似呢。上一辈的人老是说妖怪是如何地坏,但是我所认识的这些妖怪都是好人,和他们生活在一起比在殷州舒服多了。”赵梨以少女发自内心的笑,告诉赵敬恒她生活在一个舒适的家庭里,不管这个家的成员究竟是什么种族,平淡的生活、愉快的日子,比殷州的死规矩要好得多。 赵敬恒回味着赵梨的话,心神离散地漫步在热闹的街道和冷清的公园里。教学楼“龙头”的黑影子在灯光下若隐若现,半明半暗的路灯照射着行走中的路人,还有赵敬恒这个迷惘者。“为什么,为什么赵梨觉得和妖怪一起生活比在殷州好得多呢?为什么她说妖怪并不坏呢?”迷惘者坐下了,低头思索着。不知何时黑暗的人工林里窜出了一头斑点小猫,它口里叼着一条香肠类的东西,紧张地盯着后面的树林,跳上赵敬恒坐着的长椅,心安理得地吃起来。赵敬恒瞧着小猫狼吞虎咽的样子,喃喃地说道:“如果你能说话,能帮助我解答疑难,那该多好。” 小猫咬着肉块,抬头看着赵敬恒,道:“我是会说话的,赵敬恒。” 赵敬恒瞪大眼睛,半晌才道:“你……你是妖怪吗?” 小猫抹着脸道:“我们已经见过面了,我是戴维啊,符小姐介绍的那个戴维啊。” “你……”赵敬恒说不出话来。 戴维道:“别这么惊讶,我只不过是想靠近你,却又担心你避而不见,所以才出此下策。我来靠近你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想跟你聊天而已。刚刚你是不是见过你的亲人了?”赵敬恒含糊地应了一声,准备离开。戴维想继续打开话题,又道:“别这么急着走,现在是比赛期间,路灯是不会关的。对了,你是不是因为害怕受罚而不愿跟我说话?看吧,我没猜错。” 赵敬恒看着戴维,无奈地道:“我可不会像赵梨,她能远离殷州,而我却只能回到那里继续生活。” “你就不想到别的地方增长见闻吗?赵敬恒,你没想过要摆脱殷州赵家的枷锁吗?”戴维道,“我是妖怪,按理说我是没有资格评论这件事的,但我还是要说一句:赵家的规矩太死板了,世界早已改变,被解放的思想冲击着过去的规条,一日千里的科学发展冲击着过去的认识,殷州的人难道就感受不到这个吗?说句实在话,你们是生活在妖怪的影子下,然而今天是我们这些妖怪生活在人类的城市里,这种改变不能够说明世界改变了吗?我们早已没有力量与现在的人类抗衡了。”毕竟是成长在泛舟学校的妖怪,对人类的了解比较深,每一句话都在试图打开迷惘者的心灵。 赵敬恒听完,压低了声音道:“你们依赖人类生活吗?” 戴维抬头眺望只有几颗星星的夜空,深情地道:“如果是活在没有人类涉及的地方,我们或许不会和人类有任何联系;但是你想想,这个世界究竟有多少地方没有人去过,世外桃园是个理想;泛舟学校的建造和存在何曾不是想创造一个天地,让你和我俩不同种族的人和平相处呢?”戴维说了这么一句话,让赵敬恒非常惊讶,“你说泛舟学校是为了创造一个新天地,让人类和妖怪和平相处吗?” “出乎你的意料,对吧?”戴维笑道,“我刚到的时候也不知道,当了管事人之后才逐渐明白的。” “你是管事人?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四个校区里只有校长、主任,还有一些学生会组织的组长,倒没有听说过什么管事人。” 戴维慢慢靠近赵敬恒,等他不抗拒了,又进一步爬上膝盖,打了个哈欠才继续说话:“没有听说过是正常的,我们这些管事人只管在校内读生活的妖怪,有点像学生会,可是权力和校长差不多。因为妖怪们的事情是自己管理自己的,只有像符照华小姐那样的人才能对我们这些管事人指指点点。”戴维说话时是闭着眼睛的,声音虽然不大,内容却非常令人震惊,至少对赵敬恒而言是如此。 赵敬恒早已被惊讶和好奇心占据,忘记家规,伸手抚摸猫背,才知道戴维的毛是那么的柔软,那么的暖和。戴维抬头看了看赵敬恒阴沉的神情,把脸凑到对方的手中,让他抚摸。赵敬恒一边抚摸一边问道:“那么伊休普顿校长知道这事吗?” “你说什么啊,当然知道啦,伊休普顿和符小姐是住在同一地点的。”戴维翻转身子,让对方抚摸自己的肚子。“四大校区的校长都知道的,但他们是不会说出去,这是学校里的规矩。”他又一次翻身,站起来抖动着去掉身上的懒气,继续道:“你有没有参加今年的校际运动会?” 赵敬恒整理着对方的毛,道:“没有,预赛的时候不慎摔了一跤,弄伤脚踝,医生说要休养几个星期,结果错过了今年的运动会,我明年就会毕业,恐怕没有机会再参加了。”无奈,没有说谎,因为戴维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真实。“戴维,你的话太让我吃惊,我现在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我不想被晖伯父惩罚,但是赵梨和你们相处合来,你又不像是个坏人,都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这结结巴巴的话也是真心话。 戴维道:“那么你别把和我交朋友的事情说出去,殷州赵家的人出去后极少回去,逗留的时间也不长,原因吗,我大致想得出来,这用不着我讲出来你也知道。对了,赵敬保和我也是老朋友,我这次回来泛舟本校他也知道,还要让我送东西给他妹妹,这个我已经给了符小姐了,没有别的事情。你瞧瞧他,做到这份上确实反叛吧;他回去殷州这么多回,一次也没有被惩罚,赵晖大概还被蒙在鼓里呢。我说啊,你在这里读实在太接近殷州了,有这份担心也不为过,所以你有没有考虑过要到别的地方发展,窝在这里对你来说太压抑了,到外地舒展身心,增长见识,这主意不错吧。” 赵敬恒有点心动,确实是不曾想过要到别的校区去。他思索了一会儿,脸色一阵愉快一阵阴沉:“我,我不是说不想出去,而是我没有钱到外面去……” 戴维笑了一声打断对方说话,晃着脑袋说道:“你们都听见了吗,赵敬恒都明明白白地说出理由了,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去帮他?” “钱不是问题,反正符小姐一直在支付赵晖的要求。”泰彭坦高声回答。 戴维笑道:“赵敬恒,这事放心交给我们吧。”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平淡生活 二十一 恢复平静 (+ne) 一连六天的运动会结束了,分校的学生和家长们陆续离开,泛舟学校本校里逐渐安静,一度销声匿迹的小鸟们再次出现,叽叽喳喳地吵闹着,似乎表达着什么。安萨尔伸手招来了一只褐色的麻雀,过了一会儿放了它,淡淡地说道:“它们很高兴,这几天人多,要到‘龙头’和‘双叶’后面的小林地里安身,实在很委屈:它们是这么说的。”安萨尔的一举一动以及喃喃自语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路上满是匆匆忙忙的行人。 戴维看着路延伸的方向,等待着,思考着:那天在黑鹤的安排下劝说赵敬恒的行动成功了,虽然过程有些挫折,但成功就是成功,总算把赵晖唯一能插手欧阳玲之事的途径清除去,对黑鹤和其他人而言是一件乐事。他回忆着: 当戴维说出同去其他校区读书的事之时,赵敬恒突然察觉到对方的用意,猛地站起来,把戴维丢到地面,叫道:“你们这是叫我违反家规吗?你们靠近我是想着让我如何落入困境中,好在旁边窃笑,是?” “真是好心得不到回报,符小姐还真能看透。”戴维化成人型,站在安萨尔和曾廷伯之间,一脸不屑地看着赵敬恒,冷冷地说,“你说得没错,符小姐确实想让你脱离赵家的规矩,不过也是为了你们好。殷州是山区,虽说并不偏远,却很落后,原因就是赵家的过去还有规矩。赵家被人类和妖怪所控制,双方都不能真正容纳你们,久而久之就由退缩变成抗拒。但是你想一生都如此吗?赵敬恒,现在的世界,连我们妖怪也要试着踏入人类的社会,不是单纯为了生存,也不仅是为了得到一块居住地,而是要寻找能够延续下去的地方,一块栖息地。” 赵敬恒瞪大眼睛看着戴维,“真的吗?你们也要这么做吗?” “是的,来,赵敬恒,为了不再被束缚,你必须往前迈步。”――回忆到此为止,戴维不经意地抬头,看见拖着行李、步履沉重地靠近自己的赵敬恒,便上前帮忙,并道:“你终于来了,好,我们一起走。安萨尔,你呢,不回去吗?” “没有船,忘记买票了,现在只好飞回去,是等送走了你们之后。”安萨尔无奈地表示,说罢,递给赵敬恒一张白卡片,说道:“这是学生卡,有了这张卡,你就可以到任何一间分校实习,别弄丢了。”赵敬恒应答后,转身而去。 ―― “小雏鸟,小雏鸟,摇篮里静静睡,妈妈在旁轻歌唱。 “展翅鸟,展翅鸟,天空明天堂鸣,父亲高声去呼唤。 “留家鸟,留家鸟,此处家远处景,不去飞也不远航。 “迁徙鸟,迁徙鸟,飞万里逐梦想,任我行到远苍穹。 “彷徨鸟,彷徨鸟,徘徊着今古中,前路难觅去何方。 “沉默鸟,沉默鸟,孤单影不愿飞,天空云彩夕霞光。……” 欧阳玲远眺着一只银色的铁鸟飞向天空,轻声歌唱着。 “一、二、三……”早晨的庭园里回荡着有力的声音,耀明、涟漪跟着欧阳新志做早操,小菲太矮,只能站在临时石桌上舞动着。做着做着,涟漪突然发问:“为什么我们今天要做早操?阿玲姐姐去哪里了?” “复诊。”欧阳新志平淡地说。 “复――什么?” “复诊,就是去颜医生那里。”欧阳新志的话谁都明白,可是涟漪已经想着别的事情,动作慢下来,被不远处的哥哥隆明教训了:“继续做。”惟有继续?。 隆明今天不在厨房,龙牙叫他来帮忙整理小河,说白了就是捞鱼。经过几星期工作,新住客们大都适应了这里的生活,黑鹤也逐渐减少留驻的时间,经常出外,只留下龙牙来管理新人,主要是去应付那两个麻烦的人类。他们在夜晚读书时间也从乏味的历史书增加了不少其他书籍,反正要学的还多着呢。回到隆明这里,他现在看管河边水盆里已经被捕捉了的鱼贝等。季梦和高胜如在小湖那里围起渔网,把鱼群都赶到网里,方便捕捞。有季梦这条大鱼在,不消多时就把鱼虾蟹都通通捉起来。三人不慌不忙地工作着,赵梨从大厅方向走来,看见他们就问:“你们为什么在这里捕鱼?” 隆明回答:“龙牙说要在下雪前把它们送到屋里养,免得迟点天气寒冷的时候这些小妖怪来抗议。那边饲养房里的也要住在屋里。说起来,以前这时候地上已经铺了一层薄雪,现在连影子也不见,是不是那个叫什么温室效应之类造成的?” “啊,你最近学到了很多新词哦,还有英文,是不是欧阳玲教的?”赵梨不仅没有回答,还反问隆明。 高胜如从旁插嘴道:“除了这里的那位大小姐还有谁,他们老是待在一起,还有什么好事。”隆明没有辩驳,只是用眼神踢了高胜如一下。不过高胜如一点也不介意隆明的目光,继续说道:“你知道吗,隆明比德明更受女孩子欢迎。” 赵梨注意到隆明的变化,摇头不答,并且笑着离开,心想:“看隆明的样子还是不要招惹比较合适。”正想着却看见欧阳护志走来,于是再度发问:“发生什么事了?” 欧阳护志说道:“我是来找你的,露娜叫你出去餐厅帮忙。” “好。”赵梨本来就觉得自己免费住在这种地方是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看着大家都开始工作,早就想着要来帮忙,前几个星期都因为要补课无法实现心愿,今天机会终于来了。护志今天也在厨房帮忙,不过是在内屋,而且是和赵百珍一起。赵梨走到餐厅找露娜,却看见古欣萍在叹气:“为什么要我洗碗?”一把陌生的女声不屑地说:“老板娘叫你洗就洗啦,别多话,都没见过像你这种连摆碗也不懂的人。”赵梨透过窗子看见古欣萍露出相当不满的神色,但仍旧做着。多次败于黑鹤教训的经历,古欣萍现在已经对黑鹤产生畏惧,即使心底里多么不满,为了避免受惩罚,工作依旧。露娜来了,赵梨不能分心顾及古二小姐的事。 新志扔球,涟漪挥棒击球,耀明接球,小菲在一旁打气,这几个孩子把精力都倾注在游戏上。隆明根本不理他们,把整整一盆鱼虾送到屋里,安置在大厅预先就摆放好的大鱼缸,又转身出去。玻璃门一开,一颗球直面扑来,隆明伸手抓住,对涟漪喊道:“不要打碎东西,我可不知道黑鹤他们会怎么对付你。” “哥哥,你偏心,为什么不说耀明接不住?”涟漪死撑着。 龙牙不知道从何处来,以惊人的速度回敬涟漪:“你若不是打偏了,耀明怎么会接不住。”一话顶得涟漪撇起了小嘴。 隆明把球扔给新志,转而问龙牙:“鱼塘里的鱼都捞上来了,现在做什么?” “放水,清理河底污泥。”龙牙的话简洁得不得了,但后面的却是这样:“新饲养房已经整理好了,少主和青鼎干得不错,现在去看你哥哥。”最后的话当然是对着隆明说的,出乎龙牙预料的是这话竟然引起隆明的担忧。 “说起德明,最近他安静多了,尤其是这两天,一直窝在角落里不出来,我都见不着他的脸。”隆明似乎想不明白,是担忧还是安心,或者两者都不是,“是不是他想通了?” 听见隆明说德明可能想通了事情,高胜如突然插嘴道:“不会,德明他一直都死心眼,如果开窍了那就不会躲起来。”他脏兮兮的手抓着一只青蟹,正往隆明的盆子里放。 “是吗?”龙牙道。 隆明却若有所思地说着:“不知怎的,德明的笼子里最近有很多毛,大概是哥哥他要换毛。不过我记得他以前换毛的时候也没有像这次掉得这么严重,那些机械人都日夜不停地收拾呢。最糟糕的是德明一直躲在最里面的角落里不出来,我没办法知道情况。” “主人,好像宝锭先生也是,他们不是每天去看他吗?”龙牙问,得到的却是隆明无奈地回答。 “是就是,不过德明不肯出来也没办法啊。还有这几天他也没吃什么东西,玲小姐说他吃下去就呕吐,喝了点水也吐出来,听起来情况好像很坏。”或许是一时半刻想得太多,隆明不自觉地骚骚耳背,扭过脸去看看上的长廊。 关于德明的对话就此被打断了,季梦喊着:“隆明,这里还有条小鱼,哦,还有只贝。”不合时的一句话使大家的注意力从新返回庭园的工作上,此时的小河逐渐失去水,变成了一条长长的泥路,漏网的几条小鱼全部现形,躲在泥里的贝蟹等也被挖出来,薄薄的一层泥抽出洗净,用箩筐装起来,放在空置的饲养房里。 当四人的工作接近完成的时候,屋里传来了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青鼎脚步飞快一刻不停地从上跑来,刚到走廊的拐角处就大喊:“龙牙,不得了了,快来看看德明!还有快叫雾舅舅过来,或者颜志通也可以。”急促的话语显示事情紧迫,连慢吞吞的青鼎亦如此,那就不难想象隆明此刻的心情。 隆明早有预感德明会出事,如今真弄出了事情,想也没想就从青鼎旁边跑过。一直在正门懒散地睡觉的宝锭听见有人喊儿子的名字也吃了一惊,小跑去看个究竟。最快跑到铁笼边的是隆明,他一进门就看见铁笼大开,惠慈坐在笼子里,德明痛苦地趴在他身边。隆明冲到里面问:“发生什么事了?”惠慈轻轻挪动身体,让隆明能更清楚地察看德明。宝锭此刻已经站在铁笼边,却听见德明低低的鸣叫和含糊的呼吸声。 ―― “彷徨鸟,彷徨鸟,徘徊着今古中,前路难觅去何方。”――前路在何方?(aqy傲雪情缘)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平淡生活 二十二 生病的德明 “发生什么事了?”德明以其状态解答了隆明的担忧:德明侧身躺在地上,白色的长毛零零散散地,看不出原本威风的模样,赤红的皮肤与白毛形成鲜明的对比,发胀的肚子随着呼吸一上一下地搐动,痛苦的模样实在叫人心疼。 隆明想帮助德明,却不知道如何入手;宝锭更是一筹莫展地来回踱步;高胜如和季梦也匆匆赶到,马上就被如此情形吓着。高胜如回头看见欧阳新志、涟漪等几个小孩跟着来到房间门口,想也不想就把他们轰出去,然后冲着正拿着一个大箱子过来的龙牙喊:“我把这些小孩带到下面去,你快帮德明吧。”高胜如不等龙牙回答就离开了,龙牙也懒得管他,直接进入铁笼,观察德明的情况。但是处于半是清醒半是昏沉的德明已经超出了龙牙的能力范围,他救不了德明,只好求援。 恰巧的是黑鹤和欧阳玲刚刚到达家门口,电话铃声响了。黑鹤接过电话,听见德明的情况,大吃一惊,连忙丢下欧阳玲跑到德明身边。欧阳玲从黑鹤的神情早已猜到了情况,不动声色地打电话找雾舅舅。雾舅舅今天得到了很好的休息档期,趁此机会一早就跑到隔壁咖啡厅偷个闲儿,好不舒服。这种时候来打搅雾舅舅的兴致是要挨骂的,除了欧阳玲这令人头痛的家伙外,连校长伊休普顿也要退避三舍;偏偏今天就是欧阳玲来了电话:“舅舅,你快回来,德明出事了。”真是的,连招呼也没有,就这么把人叫过去。 雾舅舅对于回家的问题在想与不想间徘徊,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注意德明的状态,此时能做的是急救。欧阳玲的电话刚刚结束,铃声又一次响起,这回龙牙的电话确实不能让人拒绝:“雾舅舅,你在哪里,快回来,德明情况很差,我和黑鹤都不行了。”这样一来他只得立即丢下杯子,一个箭步冲回家。 雾舅舅一进入铁笼范围就马上感觉到事态严重。惠慈和季梦等无关的已经退到门外,房间里只有宝锭和隆明在。德明还是躺着,除了沉重的呼吸,没有其他动作,就算雾舅舅进门它也毫无反应。雾舅舅俯身替德明检查身体,浓密的长毛早就因为不寻常地掉落而变得稀疏,斑驳地分布在身体不同部位,薄薄的一层毛发遮不住红肿而且起泡的皮肤,红红的泡子像麻点般密密麻麻地铺满了德明的身体,又痒又痛的,德明如实告诉隆明的。医生又试着轻轻按按那鼓胀的肚皮,感觉里面似乎充斥着很多杂物,难怪德明吃不下东西。雾舅舅喃喃地说道:“怎么会发展成这副模样?应该早一点跟我说吗。” “他在闹脾气,总是不愿现身。”欧阳玲清晰的声音突然从铁笼外传来,悄然无声的脚步让人根本注意不到那虚弱身体是如何行动的,也不知什么时候起就站在了黑鹤的身后。欧阳玲转而问季梦和惠慈等:“你们之前是用什么清洁液帮德明洗毛的?” 惠慈指着铁笼外的白色瓶子道:“这是季梦他们用剩的,我见德明不舒服都不敢帮他洗澡。” 欧阳玲不等季梦回答,看了看那瓶子,对黑鹤道:“他们用了宝锭的那瓶,也就是用了加入了阴间药物的清洁液,德明是受不了的。去把特别储藏的药物拿来,还有那套特制的外套。”黑鹤虽然不想让欧阳玲插手,但是事情联系到阴间那就不能不按照主人的话去做,她出去时也顺便叫其他人远离房间。龙牙帮忙把德明的嘴扳开,好让胃镜进入。德明痛苦中挣扎着要逃离,可身体不听使唤,隆明又稳稳地按住,根本动弹不得,只得从吼里发出哀鸣,试图摆脱眼前可怕的经历。 寄宿在校长家的宝锭,一只狗妖,四个孩子德明、隆明、耀明和涟漪如今都和他住在同一个地方。为什么是如今?因为他们父子分开了一段时间,如果没有欧阳玲刻意安排,他们只会在幽深的冥界相遇,或许永远见不到。宝锭对于隆明爱护有加,但是对德明反应倒有点冷淡,这仅仅是表面,这次德明生病了,最焦急的还是宝锭,毕竟是父子啊。白色的身子在笼子旁边彷徨着,徘徊着,那忧心忡忡的表情让欧阳玲从心底深处痛苦出来,但是病弱的少女别无选择,她不能一生都把德明锁于铁笼之内;自由活动,对德明,对其他人而言是一种解脱。 欧阳玲从远处仔细观察了德明那带着丝丝血迹的嘴,说道:“它舔舐的时候把毛吞进肚子里了,要取出来。”不用说,胃镜已经把糟糕的情况全部显示出来,雾舅舅花了好长时间好大气力才把结成一团团的毛发取出来,德明反射性地呕吐着,吐了一地黄色发臭的酸水。大概被酸水呛着了,德明呕吐后一直在咳,嘴角淌出了些许酸液,呼吸总算是平稳了少许,肚子也缩小了许多,身体却开始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宝锭从微弱的呼吸声可以判断出儿子平安度过第一关,凑到欧阳玲身边,想更进一步接近德明。欧阳玲伸手按住了宝锭的头,说道:“等一会儿,我们要把德明转移到别的房间继续治疗。”宝锭站住脚,等待机会,但是焦急的心情全都显露无遗。 黑鹤早已回到铁笼旁,看见大家都忙着,当然不能打搅,静静地等候轮到自己上场的时间。现在是时候了,她倒了一杯水,递给龙牙,好让他能清理德明口中的杂物,又递给隆明一条干净的毛巾,包裹着抖颤的德明。 欧阳玲、宝锭跟着黑鹤离开铁笼,雾舅舅随后,接着是抱着德明的龙牙,最后才是隆明。他们先后进入旁边的小厅,分散坐下,龙牙轻轻地把德明倚在自己的膝盖上,让他呼吸畅顺点。德明很累,一动不动地躺着,暖和的毛巾下传出低低的叫声,那声音比最初清晰多了。欧阳玲放开了宝锭,它马上就跑到龙牙身边,轻轻嗅了嗅,温柔地舔舐着儿子憔悴的脸,这份情不言而喻。德明也知道是父亲的爱抚,很希望能抬头回应,可是身体不能动,无法表达自己复杂的心情。 黑鹤和雾舅舅整理着黑乎乎的药膏,欧阳玲看了看,并不理会,而是伸手隔着大毛巾,在德明的脊背上寻找穴道,轻轻揉按。德明很快就发现欧阳玲的抚摸令人感觉舒服,那不是单纯的抚摸,而是治疗性的按摩。不久疼痛感减轻了,呼吸也变得畅通,绷紧的神经和肌肉逐渐放松,原本半清醒的神智在如此舒服的抚摸下逐渐模糊:疲倦的德明开始昏昏入睡。 黑鹤拿着药和一把电剃刀过来,隆明奇怪地问道:“这个用来做什么?” “剃毛。德明皮肤出疹,必须敷药治疗,不过他身上的毛太碍事,剃了后才好办。”黑鹤一边说一边挪走毛巾。一大堆白毛随即掉落,这样一来德明身躯上的毛更稀疏,露出的皮肤更多,红色的泡疹全部呈现眼前,真是糟糕的情况。黑鹤轻轻地把德明的毛全剃了,涂上药,用外套包裹德明的身体,取走旧毛巾,铺上新皮垫,让机械人清洗了小厅才放心离开。 这件事忙了半日,也算赶得上晚饭,大家听见德明平安的消息都放下心头大石,心情愉快地吃过饭,在小厅门外看了看熟睡的德明,就各自做自己的事情。欧阳玲也是,她随后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今天事情也够让她累坏了。涟漪本来想找她玩,这个精力过剩的孩子确实让人头疼,今天欧阳玲不在,只好跟着新志等看电视,涟漪开始对这种东西感到无聊。 黑鹤等大家都休息后,一个人走进主人的房间,在黑暗中靠近欧阳玲的床。欧阳玲刚才睡了一会儿,现在醒来反而不能入睡,虽然疲倦得不想做其他事情,但是醒着什么也不做对于她也是一种折磨。黑暗中能做什么,对普通人而言或许真的不能做事,但这位奇怪的小姐却能在这种情况下穿针。黑鹤没有制止欧阳玲,只要主人仍旧半倚在床上就足够了。她安静地坐下,轻声道:“主人,虽然我不想这么想,可是……” 欧阳玲不曾放下手中活儿,听见黑鹤欲言又止,听出了意味,于是说道:“你认为德明的病是我弄成的吧。”黑鹤不言,房间里刹那间陷入静寂。少女从小盘里挑出一颗卵型的珠子,用针穿过细细的小孔,然后打了个结,继续从盘子里挑珠子。好一会儿的沉默让黑鹤开始以为自己猜错了,欧阳玲才说道:“的确是我做的,宝锭也同意这样做。” 黑鹤简直想不到宝锭能如此对待自己的儿子。 “德明与隆明不同,你也是知道的,我们总把它关在铁笼里也不是长久办法。他必须出来,可是如果轻易地放出来恐怕会对你和龙牙的工作带来负担,所以,这种事一次就足够了。” “一次吗?包括高胜如的事也仅一次吗?”黑鹤早知道主人会采取一切行动来获得控制权,可从未想过不仅是高胜如和古欣萍,连德明也在计划内,“难道其他人也要接受惩罚吗?” “不,其他几个都不会闹出什么大事来,不必多此一举。”欧阳玲终于停手,眺望着并不明亮的星群,继续说道:“德明很强,这点他并没有意识到,现在的他不过是没有老师的学生,需要一个人来引导他发挥力量:这就是我要做的事情。把他带到这个世界来的是我,而他绝对不会轻易听从我的教导,所以我才先发制人,让他明白自己的位置,好好地发挥我的作用。”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平淡生活 二十三 第一个出门的人 那一夜的谈话让黑鹤心里产生丝丝不安的感觉,不过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而是默默承受。只是黑鹤那么一点心思不能瞒过欧阳玲敏锐的感觉,后者道:“我没有对付其他人的意思,他们都懂事理,很安分,用不着耍这些小手段。”这话总算能释除满心的疑虑,眼看德明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好,黑鹤放下了那紧绷绷的心情,随欧阳玲的心意去做。 失去了长毛,仅仅靠一身皮质的外套保护,德明似乎并不愿意,总想办法脱掉。不过这一切都是徒劳,除了每天换药时间,这身外套就这么牢牢地固在痒得不得了的身体上,德明开始发出不满的吼叫。每到这种时候,宝锭总来安慰儿子,偏偏德明对父亲又爱又恨,只得乖乖地接受安排。没过几天,德明不用敷药,外套也脱下来,可惜长毛还躲在毛孔里,曾经长满了红色泡疹的皮肤如今结成一块一块的,像疙瘩一般粘在皮肤上,相当难看。 这时候德明又开始后悔不用外套,却又不愿向欧阳玲或是龙牙黑鹤等讨要,于是躲在小厅的某个角落里,不停地擦拭骚痒的身体。幸好龙牙按照安排在小厅里放了个布篮子,盖上光滑的毯子,不然可怜的德明连个躲藏的地方也没有。真的连个可以躲的地方也没有,因为家具都是中空的,所有抽屉都贴着墙,根本找不到空隙,布局虽简单实用,却绝对不是用来玩躲猫猫的。没有了长毛,德明很可怜地把缩小了一半的身体屈伏在毯子下,沮丧地等待时间过去。每当这种时候,宝锭总是扯着欧阳玲来,让她替儿子按摩;而德明由抗拒变得顺从也让欧阳玲觉得欣慰,至少她是隔着毯子接触德明,双方都不大拒绝。 隆明和高胜如了解德明的性情,尽量不在这种时候打搅他,更阻止其他人靠近小厅,除了欧阳玲。最近,黑鹤似乎把照顾欧阳玲的工作都交给了隆明,自己却每天出门工作去了,留下这么个麻烦的家伙让新住客照顾,实在是物出主人形,都是那么不体贴别人的家伙。隆明不想阻止欧阳玲去看德明原因就在于她能治疗德明的病,对德明有好处,就这么简单。欧阳玲也乐于找德明,虽然平常涟漪总在身边晃动,只要找到好点子让涟漪分心,欧阳玲就有时间去看德明。这场大病过后,德明已经不必关在铁笼子里,尽管留在小厅里比关在铁笼里更难受,然而这种没有面子的自由,德明不想要。 天气逐渐冷却,大白天也得穿上厚衣服。欧阳玲这天安抚过德明,就到干渴了的喷水池旁坐着。涟漪很快就找到闭目沉思的少女,小菲紧紧跟随,同行的还有小虹,不知道他们之前玩什么游戏,反正满脸的愉快表情毫无掩饰。隆明在走廊远远地看着,没表示什么,天还光亮得很,根本没有什么可牵挂的事情。正想着,黑鹤出现在正门,惹来了宝锭一个湿湿的吻。欧阳玲带着涟漪回来,也叫来了耀明,打算去玩游戏。黑鹤见了喝道:“别玩得那么晚。”但这几个孩子似乎习惯了黑鹤的责骂声,嘻皮笑脸地打了个招呼,簇拥着欧阳玲走,黑鹤无奈地看着那群调皮的孩子,摇了摇头,对隆明道:“哦,你不去看德明吗?” 隆明笑了笑,说道:“啊,刚去过不久,德明身上的疤痕褪得差不多了,毛也开始长出来,虽然薄薄的一层几乎看不见,摸起来却刺手呢。” “那不是很好吗?对了,隆明,我正要找你。”黑鹤说着,左右环顾,没有看见其他人。 “找我?”隆明不解地问,“找我有什么事情?” 黑鹤见无人,先问道:“其他人呢?” “他们还在分头工作。到底有什么事?” 听了隆明这句满心疑惑的话,黑鹤道:“对你来说是大事,我们今晚要出去,不在这家里睡。” “出去?到颜医生那里吗?” “不是,到颜医生那里还是会回来睡觉的,今晚我们不回来。”黑鹤低声说道,“高胜如他们一定很羡慕你,知道你能够出去一定会大吵大闹的,所以我们趁着他们不在先溜出去。你一件东西也不用带,就这么空着手行了。”黑鹤低声说话,避免有个不经意路过的家伙听见私话,故作神秘,但并非意外,那是很久以前的计划。 “玲小姐那里没问题。” “我向她申请,允许你出去的。” 隆明再问:“其他人呢?” “没有,他们还未得到批准。”黑鹤恢复了往日的语调,继续说,“我们规定只有一对一的情况下才能让你们出去,今天只有我一人去,所以只能带你去。” “可是……”隆明似乎有所顾忌,却被黑鹤带有责备的语气吓倒了。 黑鹤道:“别拖延太久,不然就来不及去吃晚饭,今晚这里没有饭食,龙牙知道你我今晚不在,他说这样的话‘不管咱们的事’,所以今晚我们得自己找食物了。”那语气旁人听了都以为是在恐吓隆明,事实上也是如此,就是为了强迫隆明跟黑鹤出远门。 隆明听后,只好顺从对方的意思,却不曾想过出远门代表什么。从赵家庄一事以来,隆明等人就没有离开过泛舟学校,甚至是从来没有离开校长这一家人的视线。他们有没有到过其他地方?有,不过那时候被注射了麻醉剂,在沉睡中经过了雄城这个地方,仅此而已。 黑鹤见隆明答应出门,又轻声说道:“今天晚上到外面吃饭,我请客。” 隆明心想:“我身上可没有钱,你不请客我就没法脱身。”又问道:“那么今晚真的不回来吗?” “我有事要办,明天下午才回来。”黑鹤正经地回答了隆明的提问。 隆明边走边思量着,“要离开父亲到一个陌生世界究竟会遇到什么事情”,表现得既担忧又兴奋:“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和我生活的那时候相差多少?” ―― “嘟嘟嘟”,门即将关闭的警告声,能够冲进列车门的人都成功了,可是月台不到几秒钟又聚集了一大群人,车里车外都是拥挤的,因为现在是下班时间,大家都急于赶路,地下铁无疑是最捷便的交通工具,所以拥挤一点是正常的。不过雄城并非大城市,高度集中的商业区和分散的民居之间的联系,公共交通的枢纽,就是繁忙拥挤的源头。“隆明,过来。”黑鹤从人群里拉住隆明的手,费力地转到一个比较少人的地方,待在围栏边,等着一群人离去。 隆明顺势倚着围栏,喘息着道:“这里的人真多。这就是你所说的外面的世界吗?” 黑鹤也在喘气,趴在栏杆上说道:“啊,现在是下班时间,那些人都赶回家。我也很久没有到雄城活动了,有点不习惯呢。” “那你还叫我出来,真是自找麻烦。” “或许你是对的,但有个人必须见个面。走,我们上去。”黑鹤已经恢复常态,示意隆明跟着自己来。隆明没有选择余地,松松筋骨跟着去了。 离开地铁,一路上隆明都跟在黑鹤身后,双目总忍不住四处张望:这世界与自己所熟悉的完全不同,**的地板走起来很不舒服,四面高墙林立,招牌上不停闪烁的霓虹灯很是吸引人,却总有着怪异的感觉。隆明许久才发现此刻是夜晚,但是璀灿的灯却亮如白昼,这是不协调感。隆明挤在人群里,尽量靠近黑鹤,轻声问她事情,可是低语被淹没在鼎沸的人声中,黑鹤听不到。隆明几乎喊着道:“黑鹤,不要走那么快,人这么多,很容易分散的。” 黑鹤突然停住脚步,隆明没有在意,一下子扑到黑鹤背后。黑鹤伸手问:“你没事?” “你怎么停下来了?”隆明问。 “我才要问你刚才想问我什么事情呢,这个地方是商业区,是雄城最热闹的地方,人多车多,吵闹得不得了,如果你要说话就大声点,否则我就听不见。”黑鹤心不在焉地说着。 隆明长叹道:“我真后悔,为什么老是想出来了呢,不来就好了。” “要后悔还早。”黑鹤的奸笑让隆明不寒而栗,“之前你们一直讨厌被关在一个地方里生活,可是在这个世界哪个人不是生活在笼子里,你们还好,至少生活无忧,有需要就找我们,工作也可有可无,你看这周围的人就不同了,整天匆匆忙忙的都是为了生活。”隆明环顾四周移动着的人群,有行色匆匆的人,有悠闲购物的人,有正在交谈的人,有站在门口观看行人的人。对于向来都远离人烟的隆明来说,这里不大适合他存在。“欧阳玲小姐做事总有她的打算,把你们关起来也是为了你们好。那么你知道为什么我会申请让你出来吗?” 隆明摇头表示不解:“你是想让我了解这个世界才让我出来的,不是么?” “这也是理由之一,更重要的是欧阳玲小姐似乎从来没有抗拒过你的指示,说实在的我还是头一回看见主人对亲人以外的‘其他人’的话语有正面反应。”黑鹤道,“所以说今天带你出来是奖励你,让你吃点别的。” 隆明奇怪地看着黑鹤,好奇着什么是“别的”。黑鹤在十字路口转了个弯,带着隆明走进一条食街,说道:“你懂什么,我们家里吃的都是基本饭菜,精美的食物我们少做,一是我们没有佣工料理家务;二是我们经常都吃过就算,太精美的食物不合适,看看高胜如就知道;第三点就是当你们来了之后就马上**美食物,嘴巴就会变得挑剔,所以做得平常点对大家有好处。”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平淡生活 二十四 黑暗里的操纵者 “越来越觉得你们这家人很奇怪。”隆明尽量压低声音说话。 可是黑鹤灵敏的耳朵听见这句喃喃自语,于是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道:“对,奇怪的事陆续有来,在我们这个家不觉得奇怪才算奇怪。” 真是莫名其妙的话,隆明觉得黑鹤比想象中更奇怪也不是没有道理,欧阳玲解答了隆明不少的提问,那些答案却让隆明更困惑不已,泛舟学校似乎从一开始就是脱离了这个世界的存在,“时空环链的要塞”究竟代表着什么?不过隆明多余的想法很快就被四周的食物吸引了,与在校长家所见所吃的完全不同,烤肉熏肉随处可见,鱼蛋串、烧饼、肉丸、烤香肠、煎肉卷,林林种种。隆明不喜欢味道浓烈的食物,黑鹤也尽量不用调味品,饮品却是个问题,隆明对果香味较为抗拒,黑鹤就算用尽口舌也说服不了隆明,最后选了矿泉水这种东西。 走过了食街,黑鹤和隆明两手都沾了不少汁液,于是跑到公园里洗手,然后找张没有人坐的长椅休息,继续把手中托着的食物吃掉。“我吃饱了,隆明你呢?”饭后,黑鹤拍拍肚子,笑着问身边人。 隆明舔舔沾着一点残汁的嘴唇,道:“当然,你居然能找到这么好的地方,可惜味道太浓了,不管喝多少水还是觉得口渴。” 黑鹤把剩下的纸盒筷子丢进垃圾筒,回到椅子旁说道:“街头小食就是这副样子,味浓色艳,不过是用来吸引路人去买的东西罢了,大家都把这些当作零嘴,根本就像糖果瓜子,当不了正餐的东西。你看那边的高,那里面有不少餐厅饭店,那些食物就正经多了,就味道而言比主人做的差很多呢。你应该没有吃过主人做的食物?” 隆明低声道:“我试过,蛮好吃的。但是你们说不能让她胡来,她才转而教我做。” “难怪你煮的菜肴才那么好吃,原来是主人教的。”黑鹤笑了笑,叹气道,“主人以前可是阿提隆泰龙王的素膳主理,做得一手好菜也不是什么怪事。” 这是隆明第一次听闻的事,他愣了一会儿,昂首眺望漆黑的天空,猜想着今晚的住处:“对。接下来我们去哪里?”然而这一切得由黑鹤用行动来解答。两人进入雄城商业区时已经是黄昏,走过食街后更是日落西山,一片漆黑苍穹降临的时分。灯火通明的雄城,位于泛舟学校西方的雄城,隆明很早就知道这个地方整夜都照亮着半边天,身处此地感受更深。路灯的光辉、霓虹灯的闪烁、车灯的移动,夜晚不再是夜晚,不夜城的名字由此而来。“接下来我们去哪里?”隆明再次发问。在这个人来人往的商业区要找个地方住并不困难,但隆明不知道:他对雄城认识不多,从离开列车到去餐厅吃饭到在公园休息这段路程里,只觉得公园里可以找到个地方过一晚,尽管如此有限的空间都被露宿者占据了,要不然睡在树上也可以。隆明不知道黑鹤心底里的盘算,哪里想到身边的同伴根本就不打算住在这种地方,只听见对方这么说话了。 “我要去另一个地方,你在那里什么也不要做,别人搭话也不要管,否则我可能保护不了你。”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可能,只要你什么都不做就可以了。”黑鹤哼了一声,从衣服里掏出一条项链递给隆明,“这是你的黑白双子,带在身上以防万一。” 隆明看见黑鹤神色凝重,知道必须谨慎从事,于是取过银色的细项链,链条上挂着两个小巧的黑白柱型装饰,煞是好看。隆明却惊异地问道:“这就是‘黑白双子’?” “对,这个世界对武器管制比较严,尤其是刀剑枪炮之类的,一律禁止携带。你的长剑会引来旁人注目,他们很快就会叫来警察,为了避免所以拜托主人做了点手脚。”黑鹤详细解释一番,然后命令道,“别说了,走。”隆明似乎明白了黑鹤的意思,没说什么。 两人匆忙走向远离食街的公园的另一角,从公园的另一道门回到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不久前的经历让隆明学会如何跟随黑鹤在人群里左穿右插,气味也帮了不少忙。事实上在雄城的那刻起,隆明就发现空气中夹杂了太多太多的气味,要在这种地方找到目标需要更多的注意力。黑鹤离开公园时就开始从人群里寻找东西,转了几条街道也找不着目标,不得不转移视线,到附近的酒里找。隆明只知道跟在后面,不知道黑鹤在找什么。黑鹤偶尔看看隆明,又钻进一间小店里,那里也没有要找的东西,她失望而回。 隆明忍不住问:“你究竟在找什么,看起来相当焦急,很重要的东西吗?” “啊,有人请求我们去除妖,可是接头人却没有说清楚在哪里见面,害我到处找人。”黑鹤淡然地说着,又进入一间不起眼的小店。这小店门面黑乎乎的,简单的几个文字没有闪烁的霓虹灯映衬,显得逊色;门后面却是另一番景象,闪耀不停的灯光让狭小的空间变得迷幻多彩,每张桌子都有客人在座,其余的跳舞的跳舞,喝酒的喝酒,好热闹的小店。 “妖怪啊,那么叫高胜如他出来不是更好吗?”隆明听了,大吃一惊。不过黑鹤没有回答,进门张望一会儿后,带隆明走到台,自己却走开了。隆明看着黑鹤在店里悠然地移动着,不经意被侍应的问题打断了:“先生,你要什么?” 隆明没有回答,摇摇头让侍应生没趣地走到隆明旁边一位刚刚坐下的约四十岁左右的男子面前,问了同样的话。隆明只注意到身边又多了一个人,而没有留神那个新来者的回答。现在出现在隆明身边的人早已在店里的一角窥视着整间小店,看见陌生的一男一女进入,冷静地观察到他们看起来不像是情侣,于是过来瞧瞧。此人消瘦得要命,浓密的眉毛下是双没有什么生气的眼睛。隆明从对方所散发的气味中闻到了不妙的气息,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于是警惕地沉默着。对方先说话:“这个时候还能看见像你这么单纯的人,真是稀有。” 隆明没有理会,黑鹤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拍拍那人的肩膀,说道:“他听不见东西,你有什么怨言?” 那人见黑鹤一身全黑的贴身外衣,外罩一件暗红色的长袍,微笑中带有一丝敌意,强作欢颜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既然是你的朋友就好好看管,免得出事了后悔也来不及。” “多谢提醒。”黑鹤冷笑一声,迅速抓住对方的肩膀,用力一扯就把对方拉倒在地,不等对方有所反应,一拳击昏瘦小的人,然后从衣服里掏出一把小钳,从那人嘴里挑出一条小虫。黑鹤的行动太快了,小店里的人来不及反应,事情已经完成,等大家惊觉要离开的时候,黑鹤对隆明身后的男人道:“你的请求已经接到了,这就是肇事者。” 隆明看看被钳住了的灰色小虫,心里掠过一丝不安。黑鹤道:“这是寄生妖。” “寄生妖?”那男人惊讶地瞪眼看着不慌不忙的黑鹤,颤抖着道:“寄生虫就听多了,寄生妖是什么东西?” 黑鹤叫侍应拿出滚水,烫死了小虫,说道:“算是寄生虫的一种,不过寄生妖能够控制普通人的活动,做事不顾后果,会对其他人造成相当坏的影响。很久以前见过这种东西,非常普遍。” 那男人问:“就这么只小虫就能把一个好人变成一个坏人吗?听起来像天方夜谈,那么符小姐最近雄城的异常都是这些东西造成的吗?” “未必,可能是其他妖怪做的好事,关悯兴先生。”黑鹤收起了小虫,算清了店里的费用,示意隆明跟着离开小店,那个姓关的男人也跟着出来了。 ―― 一辆警车停泊在小店的门口,穿制服的警察正逐个儿检查留在小店的客人们的证件;一辆救护车停在警车旁边,把昏迷的人送上去,呜呜地走了。“还你的,符照华小姐。你先生像个几岁的孩子,什么事都让你做啊。”那些穿制服的把刚才生硬的语气收起来,令气氛缓和多了,可是隆明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 “别来笑话我。”黑鹤装作害羞的样子接过两份证件,转身对关悯兴道:“你真行,对他们说两句就放行,不愧是警官。”然后示意离开现场。 “谢了,他们是我下属,放行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不是大事情。”对方得意地说道,继而又换了一种苦楚的语气,“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那孩子是我朋友的儿子,以前吸过毒,但已经戒了;本来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不久前他跟随戒毒时认识的朋友登山,回来是完全换了个人,连同行的老师同学一律都出事了。我们在调查这件事的时候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他们所去的扣帽山,结果去调查的人也出事了。” “他们回来后行为发生变化对不对?”黑鹤问。他们在路口转了个弯,回到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黑鹤似乎有意无意地想回到那公园。 关悯兴继续说道:“对,本来不迟到不缺勤的人不知道什么原因失踪了,我们找到的时候那人就是在这种地方活动,跟踪了一段时间后发现所有登上扣帽山的人都聚集在此处,但不知道原因;而且自从那次后,这里的罪案增多了,经过调查后发现全都是那些人所做的。有一天我来监视时看见其中一人身体里有虫子,于是去调查,结果医学上没有相关记录。”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平淡生活 二十五 真正的控制者 黑鹤追问道:“那么你怎么会找泛舟学校的人帮忙?” “也就是在那些人聚集在这里的同一时候,我好象能看见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包括那个叫寄生妖的小虫,我看见它们在发光,儿子上网的时候找到一个介绍妖怪的网站,据说还会替人除妖,所以抱着试试的心情去报名了。没想到那是你们泛舟的网站,找到你们是个意外。”关悯兴说道,“之前说好是个男的,所以我就找你后面的那位,没想到是这么高雅的小姐。” 黑鹤蔑笑了一声,“安德鲁那家伙在干多余的事情”,想着想着突然停步问道:“那人恰巧有事在身,没空,说句‘拜托了’的话就让我成为代替人。说起来,你说你看见虫子在发光,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现在你能看到多少?” 关悯兴奇怪黑鹤为什么会提出这种问题,细细回想后答道:“那是上个月的事情,现在看得见你的朋友也在发光。他不是被寄生妖寄生了?” “不是,就算被寄生了,上次我们给他吃过驱虫药也已经可以了。”黑鹤冷笑着,让隆明不寒而栗,“回到正题,你能看见它们发光也就是说你是以位异能者。” “异能者?” “和妖怪一样,属于拥有特殊能力的生物。人类中有少数人具有这样的血统,以前是被视为异类,这百年来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这些没落的家族了。”黑鹤没有把话说完整,后面的那些被省略了,“像古欣萍家族,不知道多少代前的祖先与赵家有血缘关系的人所衍生出来的家族,虽然不如妖族繁盛,却也为数不少;只是这些家族无法取代赵家作为原族的地位,力量的断代就是他们的缺陷。” 看着黑鹤似笑非笑、静思不言的样子,隆明感到害怕,但转过来一想,问题来了:“真是奇怪,寄生妖能力不大,如果没有人控制是不会集中在人类城市活动的。”隆明一边想,一边没趣地听着他们的对话,漫不经心地观察着四周的行人,突然发现一股很熟悉的气味从人群里传来,却转瞬即逝,是风变了,让隆明一时嗅不到。 黑鹤注意到隆明的变化,低声问:“其他被寄生妖寄生了的人跟着我们吗?” “是的,小店里的人在我们周围跟着,可是这里还有另一股相当熟悉的气味。对方是妖怪,而且隐藏在人群里,这种距离我不能确认对方的位置。”隆明低声回答, 关悯兴突然听见一直以为是聋人的隆明说话,感到十分惊讶,凑过来道:“原来你会说话的,符照华小姐,这是怎么一回事?” “为了避免麻烦的警察问他,隆明不熟悉这个世界,警察问他的时候或许会说出不该说的话,造成麻烦的结果还是要我来担当。关先生,关于这事你可别说出去哦。”黑鹤半是惊恐半是玩笑地说着,关悯兴会意了,轻轻地点头示意。 隆明紧张地看着周围的人群,黑鹤见了,静默地考虑一会儿,分别对两人道:“我们走。关先生,关于费用问题以后再联络。”说罢就掉头往食街方向走,关悯兴还弄不明白,却想知道这个名叫符照华的女人究竟打什么主意,还有她身边那个叫隆明的男人的来历,于是悄悄地跟在后面。 隆明问黑鹤:“他们跟在后面,我们怎么办?” “跑。”黑鹤拉着隆明,混在热闹的人群里跑,很快两人就分手了。手拉着手在人群里跑是件麻烦的事情,隆明很快就发现分开奔跑比两人三足更有利。两人一起跑过了几条拥挤不堪的大街后,黑鹤突然来了个急转弯,飞快地穿过一条小巷,逃到一个阴森潮湿的地方。“太好了,你和我都穿着深色衣服,那些人在这么暗的地方找不到我们。”黑鹤一安神,就对隆明说话,然后顺着黑暗狭小的地方走到公园的墙边。 隆明跟着黑鹤跳过围墙,说道:“还好说,说跑就跑,你究竟在想什么?” 黑鹤跳下墙头,对跟来的隆明道:“你不是说那气味熟悉吗?也就是说控制那些寄生妖的人跟你是认识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在人群拥挤的地方战斗,一定会牵连无辜的人。”黑鹤突然停下来,隆明也察觉到问题所在,却是黑鹤继续着自己的话:“你说对,赤狐阿牧,想用别人来钳制我符照华可不是上策。” 随着黑鹤那可怕的冷笑声响起,一名男性从阴暗处出现在两人面前,赤狐阿牧以人型的姿态出现,长腿、宽肩、短头发,一身紧身的黑色衣服。这种打扮,黑鹤和隆明并不感到诧异,隆明甚至有一种准备作战的细微动作。对方慢慢地靠近着,并且说道:“符照华吗?我好像不认识你的,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隆明再次听见黑鹤的另一个名字,瞥见十分冷静的黑鹤,暗暗思索着,却不动声色。 黑鹤冷言道:“啊,你说什么啊,如果我说自己名叫黑鹤的话,你就不会觉得奇怪了。”赤狐阿牧果然愣了一下。“好久不见,可是对于你来说并非很久。说句实在话,你们被封印的时间太长了,一百多年就这么过去,世界都变了样,你却还是那种一露面就想击溃对方的家伙。” “一百多年?居然醒着度过了那么长的时间吗?”赤狐阿牧困惑着,极力回忆过去,却什么也找不到。当然啦,时空环链断裂后的那段时间,妖怪们都被封印了,没有意识没有活动,保持着断裂一刻的姿态无声地度过了漫长岁月:阿牧也在此列,能够想起来才怪。 黑鹤“哼”地一声:“不知道也不怪你,世界已经变了,就这么简单。”隆明很清楚,黑鹤不想解释关于时空环链的事情。 “‘世界变了,就这么简单’?世界变了那些人类就能如此猖狂地对待我还有我们的世界吗?”赤狐阿牧突然怒火上身,挥拳冲向黑鹤。 黑鹤见来势不妙,侧身躲过拳头,用膝盖回敬对方没有招呼的攻击。隆明退站于一旁,等待黑鹤的下一步行动。谁知道赤狐阿牧一个翻身,越过黑鹤的攻击,一下子抓住隆明的衣领,冲着他喊:“没想到你我会在这儿碰面,这几百年你究竟去哪里了,可让我找得辛苦。”隆明想挣脱阿牧的手,无奈自己的力量不够:阿牧这只大狐狸在几百年间变得更强大,反而隆明只是经过时空转移来到这个世界,实力毫无改变,最重要的是不喜欢战斗的隆明要提升实力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隆明和赤狐阿牧相互纠缠之际,黑鹤以极快的速度把阿牧隔开,然后背对隆明道:“别走开,这里是东方龙王的中心地带,对我们不利。” “中心?”隆明暂时摆脱了赤狐阿牧的纠缠,深呼吸着问对方:“真奇怪,除了那次的大战我几乎和东方龙王没有任何联系,你也一样,找我干什么?” 赤狐阿牧站稳了身体,冲着黑鹤打过来,被黑鹤轻松挡住后才对隆明喊道:“才不是你见的那先王,武王顾炎死后,长子森印成为了新王,新陛下想知道先王为何对你如此执着,才下令把你找出来。说起来原因也非常简单,不过就是在战斗中让敌人逃掉了,去追捕之类什么的。真是的找了你几百年居然以这种方式见面,叫人不爽。”隆明是第一次听见有关东方龙王的消息,不禁大吃一惊。面对再次攻击,黑鹤还是把赤狐阿牧挡回去,不屑地说道:“哈,我们三个都互相认识,却在同一时间聚在一起,也算是命中注定了。不过阿牧,如果你要隆明就得打败我,那就要看看你的本事了。”黑鹤话音刚落,天空突然出现数不清的气球,轻飘飘地向黑鹤冲过来。黑鹤轻笑一声,挥出长鞭把气球打坡。隆明见此不禁暗暗叫苦,阿牧这只狐狸怎么可能用这么简单的手法攻击,绝对是另有企图。果然爆破的气球里藏着无数针刺,爆破的瞬间随着气流飞向黑鹤。黑鹤一点也不畏惧,嘴角微翘,说道:“效果不错,可惜命中率太低了。”说着挥动长鞭使之形成一个圈,把针刺都吸收掉,然后再次挥鞭伴着针刺攻击阿牧。 赤狐阿牧飞跑着躲开黑鹤的攻击,却发现鞭所不及的地方,针刺都准确无误地攻击到了,根本就没有空隙让自己反攻。他不由得暗暗叫苦:“黑鹤这家伙,才不见一阵子实力居然增加了那么多,不妙,我的力量不及她了。”但是经历了多次战斗的大狐狸决不会就此罢休,他躲过了主要攻击,仅受了点伤,却用哨声召唤了被寄生妖寄生了的人聚集过来,没几分钟,公园内外都是那些被控制了的人。 隆明突然对阿牧道:“你这家伙,居然把关悯兴当作人质。” “怎么样,有人质的话你会怎么做呢,黑鹤?”赤狐阿牧说着,让人把一块青一块紫的关悯兴拖出来。 隆明感到一阵痛心,赤狐阿牧居然坏到了这种地步,然而黑鹤会怎么做呢,要从眼前这个高手中救人可不是隆明能应付得来的事情。黑鹤长叹一声:“正好,我正想着如何把那些人聚集过来,你倒帮了我的大忙了,阿牧。我和我主人不同,不会手下留情。”隆明感到一阵寒气从地下传来,黑鹤双脚以下化成黑色的液体,无声无息地接近包围自己的人群,人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隆明根本不知道黑鹤是如何做到的。黑鹤的行动连身经百战的狐狸也惊讶不已,眼见可控制的人逐渐减少,他再也忍不住,伸手把关悯兴夺过来,冲着仍旧保持人型的黑鹤叫喊。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平淡生活 二十六 关家父子 (bxz)“一小时前在雄城中心商业区所发生的打斗案有新发展,警方在附近的中央公园发现一批昏迷者,数目不明,暂时未知案件是否与之前发生在该区的案件有关联。bxz据称附近居民听见类似枪声……”投射屏幕突然关掉,耀明回头看是谁,原来是龙牙。若大一间大厅现在只有耀明和他两人,龙牙道:“好了,快回去睡觉,现在已经很晚了。” “可是哥哥还没有回来。” 龙牙一边拉着耀明出去,一边说道:“他们今晚不回来了,完要成外面的工作后才会回来。” 耀明跟着龙牙,揪心地问:“我有一次离开哥哥和涟漪,一个人在到处是野兽的森林里度过一夜,我好怕。哥哥找到我的时候,我在一棵树下卷缩着,那以后我再也不敢离开哥哥太远。龙牙哥哥,我……” “没有好怕的,这里不是森林,没有会伤害你的野兽,更何况你所熟悉的人都在,什么也不用怕,快回房间睡觉。”龙牙温柔的语气让他看起来像个大姐姐。 耀明问:“我可以跟你一起吗?”龙牙见这孩子还是那么地不放心,只好答应了他的要求。其他人早已睡去,等这两人回去后,内屋、庭园在漆黑中被小型机械人占据。 ―― 关悯兴并不知道他是怎么从黑暗的公园里逃出来的,在模糊的意识下只听见有人在自己旁边疯狂叫嚷着:“住手,再有一人倒下,这人的性命就到此为止。”然后听见黑鹤那冰冷如剑峰一般的话语:“还不肯放手么?你的实力也不过如此,关先生我要回了,如果你再敢找麻烦,下次决不饶你。”瞬间的静默,随之而来的是一记枪声。 “这样可以了。”黑鹤关心别人的话语确实不多,现在的话是对受伤的关悯兴说的。bxz从赤狐阿牧那里救回关悯兴和隆明,让黑鹤感到最初把“黑白双子”还给隆明的做法是正确的:子弹急速接近隆明的时候,“白双子”发出光芒,在主人前面制造一面屏障,关键时刻保护了主人,不能不说是幸运。赤狐阿牧最初以为空着手的隆明没有带着“黑白双子”,后来看见隆明呆立,自己也不禁发愣。就在这瞬间的犹豫,黑鹤抓住了机会,带着两人逃了,而赤狐阿牧他要追却被听见枪声的警察赶来而不得不暂时退场,真是扫兴的一夜。 黑鹤离开现场后,正考虑着落脚处,听见完全醒来的关悯兴低声说道:“去我家。”于是在对方的带领下,连车也不用就这么跑到关家。关悯兴的家距离商业区有一段车程,在某个中档小区里。黑鹤刚刚停歇就打电话给龙牙,防着耀明涟漪不适应隆明不在的时候睡不着。 隆明从电视报纸上见过手枪这一类事物,却是头一遭遇到枪击,说实在的他到达关悯兴的家时还心有余悸。关悯兴的家不像泛舟学校校长家那么舒适:进入大门后是个小堂,门口的保安警惕地看了看黑鹤和隆明,发现受伤了的户主后,也没说一句话就放行了;从电梯出来,关悯兴开了门,屋里漆黑一团,然后动手开灯:这种情形,隆明从来没有见过。在校长家,灯是自动的,没有看守者,大家都是住客,根本没有区别。亮了灯的屋子像四面石墙包围的笼子,除了精美的装修布置,没有丝毫自然气息;没有庭园,只有一个小巧的露台,种着几盆几乎枯萎了的植物,干裂的泥土说明这些可怜的植物几乎没有人打理。隆明从欧阳玲那里学了点处理伤口的知识,于是协助黑鹤照顾关悯兴。当黑鹤处理完后,隆明问:“那些人不会有事?” “那些?”黑鹤定定神,回答道:“不会不会,我在弄晕他们时顺便给他们驱虫药了,是我出门前向颜医生要的,正好派上用场。倒是隆明你,我没想到你会被东方龙王通缉。” “东方龙王是谁?”关悯兴问。 黑鹤继续道:“应该是这件事的指使者,不过现在说结论还太早;如果他们的根据地在扣帽山的话,迟点再派人去调查好了。bxz这次搞砸了大事,不知道主人会怎么说。对了,关先生,你是不是有其他问题要问我?”黑鹤慢慢地环顾这间屋子,有时侯定睛在某个角落,隆明和关悯兴都不知道黑鹤在干什么。 对于黑鹤的提问,关悯兴正要回答,却看见儿子带着一脸倦色从卧室里出来,转而喊道:“思源,你怎么还不睡,是不是还在上网?” 那关思源见父亲回来,非常惊讶地道:“阿爸,你不是要见什么人的吗?见了没有?为什么会受伤回来了?” 本来是关心的话语,在父亲耳中却变成了废话,关悯兴恼怒地冲着儿子喊:“明天要上学,你还不睡!”这话让隆明想起自己的弟妹,想笑却笑不起来。 关思源听见父亲充满怒气的声音,心知情况不妙,连忙挥手驱赶什么,然后想一溜烟地回房。黑鹤一见,冲到那人身边,抓住对方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问道:“你能看见‘元’吗?” 关思源十分惊讶地问道:“你也能看见吗?你究竟是什么人?” 隆明问道:“‘元’?‘元’是什么东西?我什么也看不见。” 黑鹤放开了关思源,狠狠地盯了隆明一眼,隆明知趣而退。关悯兴疑惑地看着黑鹤和关思源,问:“符小姐,你认识我儿子吗?” “啊,如果他不是特别召来了‘元’的话,剩下的只有一种可能。”黑鹤斜看着一脸迷惑的关悯兴道。“‘转世之人’,关思源,你是来自灵界的执行官。”关思源细微地动了动,没有回答黑鹤的话。隆明要说些什么话,黑鹤却道:“什么也别说,他的力量是引导你说真话,只要你不说话就可以了。” “可是对你不管用。”关思源苦笑道,“没错,我在灵界的名字是郎斯蓝,毕业的时候降到了‘转世之木’下面,结果没毕业就来到人间。” “真失败,不过失败的也不止你一人。”黑鹤以同样的笑意应答道。她神色凝重,隆明发觉事情不对劲,可是“元”是什么东西,黑鹤说这屋子里有不少“元”,他却一个也见不到。黑鹤,也叫符照华的奇怪的女性,说穿了关思源的身份,令他父亲关悯兴听后目瞪口呆地愣着:你这不肖之子居然藏着这么个身份,怎不叫为父的痛心。可又是黑鹤来安慰关悯兴:“没事,反正只是灵魂有过去的记忆,**上还是你的好儿子,这点大可放心。”你说什么都可以的了,隆明的确是这么想。嘴里不说,黑鹤也知道四周的人都这么看待她。“‘元’这东西缠绕在他身边是个麻烦,总之不要闹出人命就好了。” 关悯兴刚想解说什么的,电话铃声响起了,他只好撇下僵局,接话筒道:“老婆,你在汽车站没车回来,叫出租车不行吗?见不到?我去接你?行了。好好好,我去接你,是是是,我马上来,你等等啊。”关悯兴放下话筒,突然想起:“糟了,我的车还在商业区的停车场。” “我送你过去。”黑鹤说了这么一句,挥手断掉一条手臂,那手臂化成黑色的稠液裹着关悯兴,然后消失去了。 关思源和隆明就惊讶地看着黑鹤毫不在意的神情,暗自害怕起来。关思源道:“你就是宁师傅说的那个叫黑鹤的灵界武器吗?” “正是,你是宁百清的徒弟么,没想到啊。”黑鹤松懈下来,回收了断臂,若无其事地恢复身体。“说起来,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转世之人’,尤其是十六岁以下的,一个都没见过。果然啊,我还是受到你的一点影响了。” 关思源道:“这算什么。你们今晚打算怎么过?”黑鹤见隆明还处于惊魂未定的状态,确实不适宜随便乱跑,决定要留下。“那么我们玩。” “你不是要上课吗?” 关思源根本不在乎:“其实明天不用上课,我骗爸爸的,好让我到外面玩。现在这个时候,课程基本上都结束了,现在是等考试。所以我可以玩,来我有个过关游戏,简单的,你们也加入。”黑鹤无奈地摇头,却没有阻止关思源的权力,任凭他安自己的意志做事。 隆明问道:“没有问题?” “考不好是他的事,与我无关。他又不是泛舟的学生,我可管不了他。”这就是黑鹤的无奈。“关思源,我可要警告你一句,千万不要做医生和消防员,你是个和死亡连成一体的家伙,死神啊。”关思源无言地去拿东西。 ―― 午夜过后,一辆私人车驶入住宅小区,静静地停放好,一只小巧可爱的狗儿从车里出来,它的两个主人也下了车,穿过门堂,乘了电梯,站在一道铁闸前。双重的门开了,眼前却挂着一张白色的厚帐帘。小狗嗅嗅地面,发出低低的呜鸣,趴了帐帘的一角钻入屋内。过了不久,关思源撩开了帐帘的一边,露出他那圆圆的头,道:“爸爸妈妈,你们回来了。” 关悯兴一边进屋一边喊道:“你还不睡。”却看见黑鹤对着屏幕玩游戏,隆明则与小狗哄鼻子打招呼。他问道:“你们不走吗?” 黑鹤笑道:“这么晚一对‘情侣’到处闲逛可不是什么好事,反正我和隆明待到天亮就离开,下午还要回去泛舟学校,仅仅打搅你们一个晚上而已。还有呢,隆明好像和你儿子十分投契,难得害怕与人类交往的他会如此,我想要是让他在一个陌生的世界里认识更多的人,对他会有很多好处。”关悯兴不明所以,正要发话,却听见老婆喊话。bxz 首发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平淡生活 二十七 黑鹤的等待 (bxz)“别说什么闲话,快把东西都拿到屋里去,思源,你爸爸受了伤,你居然不来帮忙,太离谱了。bxz”关思源诺诺而去,中年女士提着拖着大大小小的沉重的东西穿过帐帘,继续怪责儿子。隆明看着觉得怪异,黑鹤也忍不住笑出来了。关夫人随手丢下东西,继续嚷着道:“真是的,阿兴,你一天到晚都只顾着工作工作,又搞得伤痕累累的,让人回老家探亲也不安稳。思源,你瞧瞧,外面的花木都变成什么样子了,还好,我把宝贝儿带回去,要不留着你照顾都不知成了什么样子。” 隆明看了看小狗,笑道:“像个小毛孩一样肮脏吗?你怎么能这么评价你的小主人的。”小狗叫了一声,隆明继续道:“那好,可是我不想这么干。” 黑鹤突然耳语道:“声音小一点,帐帘还没有封闭,我们说话的声音会传出去的,吵醒了邻居就不大妥当。再说你和小狗说话就私下说去,别告诉我们,关悯兴他们不了解妖怪,你这么说话,他们会怀疑的。”隆明狐疑地看着正在忙碌的一家子,见他们似乎没听见自己的话,放心了。 关悯兴说道:“都是老家的特产,老婆真是好的。” 关夫人道:“好什么,你们是怎么招呼客人的,连杯茶也没有。思源,你去做了吗?”关思源敷衍着离去,关夫人才转而对黑鹤、隆明道:“你们先坐下,我老公儿子都是些粗心的家伙,不会招呼人,害我没面子,你们可别怪啊。” “怪什么,你儿子喜欢打仗多于和人相处,跟他相处是件麻烦事,少点接触为妙。‘转世之人’。”黑鹤笑了笑,继续道,“是你丈夫有事拜托我们,正巧出了点麻烦,只好在你们家打搅一个晚上,天明的时候就走。” 关夫人一听,迅速地瞥了关悯兴一眼,却笑眯眯地对客人道:“这么快就走,不如先吃点东西,算是为我这俩不懂招呼人客的父子赔罪。bxz别推托,我这人爱做就做,最不喜欢别人说什么‘不好意思’之类的。” “那就来品尝品尝夫人你的手艺。” ―― 平静的早上,泛舟学校的校长家,一众人等正在饭厅吃早餐,除了欧阳玲、雾舅舅。欧阳玲怎么了?她又一次病倒了,昨天和耀明涟漪等一起学习后就开始发烧。那时候黑鹤刚刚出门,雾舅舅也没回来,欧阳玲不想让黑鹤返回,于是独自一人到医院找颜医生,结果一夜没回家。“真冷清,黑鹤和雾舅舅不在,没有一点热闹的气氛。”季梦习惯了吵闹的日子,对这天难得的宁静反而不习惯。 露娜收拾着自己的碗筷,对一脸倦意的古欣萍道:“别以为黑鹤不在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可要告诉你,这家里还有我和欧阳玲。” 古欣萍向来对欧阳玲不满,听见对方能对自己下手,心里火着却不想大声引来指责,于是低声说道:“那种衰弱的女孩能做什么,黑鹤还有你们这些人都看她美看她生病就老帮着她,我却像工人;我可是古家庄二小姐,欧阳玲算谁。” 古欣萍正面对着罗杰,她不曾想过罗杰懂得读唇,对方听不见低语却见得到嘴唇在动,漫不经心地说道:“小瞧我们的大小姐可会遭殃的。从赵梨失踪后一直到你们来这里住的这段时间里,所有事情都是她安排的,没有她我们还不知道要忙多久。” 饭厅里的人是第一次听见欧阳玲涉及那么多事,赵梨问:“阿玲她究竟做了些什么?” 罗杰见自己多说了话,正要支吾过去,欧阳玲从后面叫着:“好啊,我不在你就找我的不是,难怪我又感冒了。”罗杰回头,看见雾舅舅站在门边,身边还有一辆卵圆形的自动个人车子,欧阳玲带着倦意倚在车子里,微笑地看着饭厅里的一群人。bxz 伊休普顿问道:“你没事了,那就好,黑鹤究竟干什么去了?” “你怎么不问安德鲁,这事是他弄出来的,说什么搞个除妖网页,明明人还不算完全适应这个时代的生活,硬要我们分头处理别的事情,这样子搞我也难办。”欧阳玲相当无奈,安德鲁听了很不是滋味,大小姐这一席话,引得大家都把目光投向矮小的安德鲁。 “我已经拒绝了不少申请,但这次不同,我想弄清楚而已。”大家都屏息着等待安德鲁的解释,“雄城有妖怪作怪,我想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另一件就是委托人有特殊能力,还有我感觉到‘转世之人’的存在,也想弄清楚此事啊。” “‘转世之人’,自从那件事以来已经很少听见这名字了。”伊休普顿陷入沉思。 欧阳玲坐在饭厅的尽头,拿起刀叉开始吃早餐,“爸爸快过来了,东方龙王的事情和阴间的事都得处理,这样才能找到我要找的东西。” ―― 关思源醒来时想起了父亲委托别人处理最近的麻烦事,那两人目前正在自己家里睡觉,不知道睡得如何?他拖着沉重的脑袋,听见隆明泄气地道:“又输,你和玲小姐一样强大。” 黑鹤兴奋地叫道:“那当然,这游戏太简单了,你要问我问题,还是先赢我再想。”小狗宝贝儿叫了一声,在隆明的脚边转了一圈,似乎在安慰隆明。黑鹤见关思源醒了,道:“还说你会玩个通宵,还不如我和隆明。你醒了,我们就可以收起大帐了。”说罢,她撇下机盘,一手抓住大帐的一角,猛地一扯,大帐就落下,收在了黑鹤的布袋里。 “你们不累吗?这么快就走?”当肯定了黑鹤不会再逗留之时,关夫人却来道歉,“早餐的事,很对不起。” “行了行了,你刚刚从外面回来有很多事要忙,我们不防碍你才对。”黑鹤说着,使个眼色叫隆明跟来。 隆明当然明白,于是向小狗告别:“好好看门。”那宝贝儿盯着隆明,发出低低的“呜呜”声,直到关门后才听不见。 黑鹤问:“那小狗在说什么?” “他说被人关着很不舒服,想四处走动,可是到外面又被绳子牵着,一点自由也没有。”隆明和黑鹤站在电梯口谈论着,“那么接下来吃早餐后去哪里?” “不是说了么,等电话。”在电梯里,黑鹤掏出手提电视,收看新闻:除了昨晚自己干掉那批人所制造的大新闻外,其他的就是些小事,大节已经过去,接着就要等元旦新年了。不过来往机场的高速公路上闹了场大事故,十多辆车撞在一起,弄了多个小时才清理完毕,“事故多就是这样子,看来这次与妖怪们作怪一事无关。” “为什么这么说?”隆明问道。 黑鹤回答:“雄城机场在扣帽山脚,是东方龙王的住处,高速公路在那里的话说不准有关系。”这期间他们俩已经离开小区,坐上公共汽车,回到商业区。 接下来他们在没有开门的商业区活动,黑鹤等待的电话几乎一直到中午才收到,对方的背景有点吵闹,却还可以听见“又塞车,雄城最近怎么了?”“符小姐,我们乘搭的飞机晚点,中途有遇到车祸,真是糟透了。十分钟,十分钟后我们在预定地点见面。”“小心看车。”隆明知道对方至少有两名男性,其中一个保持着小孩的音质。 黑鹤漠然地听完了这通莫名其妙的电话,对隆明道:“来,我们去见他们。” 隆明忍不住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黑鹤从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转向稍为冷清的街道,边走边道:“他们是泛舟学校的人,应该说是我们校长家的人。”见隆明不解地盯着自己看,黑鹤继续道,“那其中之一是我的前主人宁亚穗小姐的儿子,亦是宁百清的孙子。话是这么说,但也有你不能说的事情,这位小主人的父亲是大龙王祥福的第二个儿子金善的私生子,这事也只有我、罗杰、安?鲁先生、雾舅舅和伊休普顿知道,你是第六人。我见主人放心把事情告诉你才跟你说的,可别说出去,尤其是惠慈和高胜如,季梦那家伙嘴巴松,不能说,其他人最好也不要说。” 隆明唯唯诺诺地答应了,心里想:“怎么回事,对方是金善殿下的儿子?究竟黑鹤和大龙王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想是没有用处,“那个……”正当隆明说话,黑鹤似乎早料到这一举动,转身做了表示沉默的手势,又回头继续走路。隆明很清楚,黑鹤是不会作出任何回答,只好继续默然跟随于对方身后。 雄城商业区的街道纵横交错,有热闹的,有冷清的,有专门从事某种商业的,也有混杂一起的;在这些街道中某条不起眼的小道,人群往来不绝,但不算繁华,都是些匆匆忙忙的沉默过客,是闹市中一个难得的清静角落。这条小道,不长,两旁总共才十来间小型店铺,都是一些室内餐厅,没有门面大开的精品店,没有路中摊档,只零零星星地停泊着几辆小车,使得这条一眼就能看到对面的宽阔街道。黑鹤带着隆明走入这条小道,才几步就停下了,面前是道敞开的陈旧木门,暗淡的色彩毫不显眼,但是门后走廊大明亮灯光又是那么地让人惊奇;走廊天花屋顶挂着数盏方形的吊灯,两旁的墙壁挂着色彩鲜艳的水彩画。走廊的尽头是条曲折的木梯,木的味道早已不复存在,说明这个地方已建成颇久,年代久远。隆明没想到黑鹤会到这种不容易找的地方来,却也不敢发问,看着黑鹤登上梯,自己亦上去,看着对方推开一道木框镶嵌的蚀花玻璃门,也默默跟从。bxz 首发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平淡生活 二十八 膳斋 (bxz)一条不热闹的街道,一道不起眼的木门,一条狭窄的长廊,如果没有黑鹤的带领,隆明觉得自己是找不到这样的地方。bxz登上梯,推开玻璃门,一间小店就呈现眼前。店铺装潢古朴,色调沉重、布局曲折,一道圆扇形的通花门,几十盏八角形的宫灯,或圆或方的桌子错落有致地布置在店铺的不同角落,桌面上放着一盘酱油和一筒筷子,典雅而又宁静。店铺里充满各式装饰,墙壁挂着法、山水画,高架上是色彩多样的陶瓷,一旁的架子还放着几本诗词集。与其说这里是吃饭的地方,不如说这里是“斋”。店里零零星星地坐着数人,他们在谈论什么事情,那不是黑鹤关心的东西,她到柜台前,道:“宁少爷到了没有?” 对方简洁地回答道:“还没有,符小姐,这边请。”那女服务生看了看隆明那副呆滞的神情,见是符照华带来的人,没有问一句就领着他们穿过通花门,经过一段长廊,进入一间别致的小房间,转身退出去。 这房间的布置和整间店铺是一体的,没有窗,全屋只有木架子。房间中央是张圆形的大桌子,略湿的桌面表示这里刚完成清洁。黑鹤走了一圈,从架子上取来一本古玩集递给隆明,道:“你可以去这些来看,不过别带出去,这是公共财产。” 隆明问:“这间小店属于你们的吗?” 黑鹤道:“是的。”但是黑鹤不愿多说,隆明早已了解到服务生是妖怪,但没有道破这点。黑鹤肯定的一声已经说明了一切。服务生又回来了,并且从柜子里取出杯碗,分别放好,砌了茶,要离开。黑鹤大声把她叫回来,递给她一张照片,淡淡地道:“采颦,这人你最好记住,说不准我们以后需要他的帮助,或者他也需要我们的帮助。不管怎么样,你先记着。”照片上的人是关思源,黑鹤也顺便把关家父子的资料交给采颦,打发她去了。但采颦看了隆明一眼,令黑鹤也察觉有异,“隆明的话,你也最好记在心里,他是欧阳小姐的贵客,除了他还会有别的人,可你不必担心,他们会由我或者龙牙或者罗杰来带领。bxz”听到这里,采颦不再犹豫,迅速离开。 隆明问道:“关思源他们会来这里吗?” “谁知道,要问就问主人。”黑鹤无奈地回答道。刹那间隆明有一种预感:关思源一定会来的。黑鹤来回踱步一圈,然后坐下,喝了口茶,冷静下来。这种奇怪的气氛让隆明无心阅读,随意地翻动本,掩饰着自己对黑鹤的关注。 过了一会儿,门嘎然打开,两高一矮三位男性进入房间,矮小的人道:“黑……符小姐,好久不见,看你的气息非常的好,是不是?”他想称呼黑鹤,却见有外人在场,只好换个名称。 走在最后的人关上门,坐在临近门的位置上,问:“符小姐,这位是……” “不用担心,他是我们家的新住客之一,隆明。隆明,这两位是杰克和雅克,他们是双胞胎兄弟,是泛舟学校第三校区的校长。”黑鹤介绍道,“这位就是宁道淳少爷,宁亚穗小姐的儿子,宁百清先生的孙儿。” “宁百清?”一句话唤起了隆明的记忆,但他立即想起黑鹤之前的话,便明白了一切,没有说话,或者说不知道应该怎么与宁道淳说话。 然而黑鹤没有注意隆明的细语,对一脸认真的矮个子宁道淳说:“这位是隆明,你外祖父的朋友,应该听说过。” 宁道淳对隆明轻轻一躬,道:“听说了,可是爷爷不在人间,隆明爷爷暂时是见不着他的。bxz”宁道淳长得一点也不像宁百清,柔软的红褐色短发微微卷曲,宽而高的额部和稍稍上翘的下巴,一张圆圆的脸蛋却露出极不符合他年龄的成熟,强壮的躯体下掩饰不了孩子的本性,说起话来怎也带点稚气。 隆明对于被称呼为爷爷感到非常尴尬,却说不出什么可以解脱困境的话。反而黑鹤冷冷一句:“你醒目点总行,叫声哥哥也比叫叔叔好,隆明不比你大多少。” “可是……” 黑鹤坚决地道:“没有可是,妖怪的世界与人类的不一样,用不着如此计较辈份。” “是。”好孩子果然是听从长辈的话。 隆明见宁道淳低头思过,正想和黑鹤说点什么,一脸正经的杰克却抢先一步道:“符小姐,关于你对妖怪们的策略,我们从克里丝蒂的口里只知道宁大小姐想要让妖怪和人类共处,不过这一策略可行吗?” “这话怎么说起?”黑鹤以询问的眼神盯着杰克,“我应该已经说清楚了,要为未来的变故做好一切准备,这一步相当重要。” 杰克把一叠文件抛给桌子对面的黑鹤,道:“这里面的意图我们都清楚,可是执行起来非常困难。符小姐,你看看这个,这项计划都是针对五大原族和妖怪,关于人类的事情完全没有涉及,抛开了人类这一环,恐怕整个计划要落空了。当今世界上影响力最大的就是人类,所有事情,包括自然保护区和能源开采都以人类活动为基础,更别说经济商业等等,要支持这项计划,我们得花费大量资金和资源,不是说句做就能做的。” 黑鹤放下略看一眼的文件,冷冷地道:“你来就是为了反对这个吗?” 杰克道:“我不是反对,只是这种计划似乎太片面了一点。” 黑鹤提高嗓音道:“这项计划是配合我们以前的策略一起做的,要知道在妖怪们没有解放出来之前,我们的策略是保育;而对于人类,是让他们了解生命生态,让他们更多地接触自然,这两个政策一点也没改变。现在妖怪已经可以活动了,我们不能不有所预防,他们对人类世界不了解,随时都可能招徕灭族之祸。”黑鹤的一席话是可能发生的事情,也是欧阳玲会担心的事情;话里也说明了管事人会议不过是整个大策略的延续,并没有真正地放弃过去的一切,不过是对象不同而采取了不一样的手法。对人类,了解和掌握相关知识,从而让他们关注自然;对原族,保护是首位;对妖怪,让他们融入人类世界中或者留在无人区域里。这就是宁亚穗小姐的全部计划,但是后面的部分到今天才真正公布,“这又是为何?”杰克和雅克心里想到。黑鹤从他们的神情中感觉到了:“你们别以为这次公布的计划是单独的,以后主人还有什么计划,我也不知道,你们先按照这些做,有新情况就报上来,我们有新计划也会通知你们。明白了吗?” “符小姐,有件事我们必须说给你听。”杰克道,黑鹤回应正面。却是宁道淳接过话题:“是人类的事情。第三校区是最早实行计划的地方,几乎所有计划在初期都遭到挫折,现在的情况虽然好转,不过大家在做法上很有问题。保护身边的宠物是最多人关注的焦点,关于郊游和自然旅行团是次之,建立保护区几乎是上层行为:这些做法,表面上是没有问题,可想深一层就知道对妈妈……宁小姐的政策没有太大意义。” “哦,少爷,继续说。”黑鹤示意宁道淳继续话题。 “例如保护区:各个保护区都相对独立,基本上说是隔绝了妖怪之间的血缘联系,即使暂时看不出有何威胁,不过妖怪的生存范围和现在的人类几乎一样宽广,被隔绝的话,问题可大可小:关于这方面,符小姐不能不考虑,有关信息都写在上面。” 黑鹤沉默了好一会儿,等服务生采颦端上饭菜离去后,才继续说道:“少爷说的是真话,但也只是事情的一部分而已,这些事情你妈妈都知道,但是我和她自重逢以来就一直没有再向更深的方向考虑,尤其是主人,她向来深沉,做事也从来都是自己主张,要知道她想什么挺困难的。”黑鹤的真话也充满了无奈,“最近主人比较低落,那是颜医生说出了真情:她还有不到两年的命。” 隆明从黑鹤的话语里早已知道他们说的“宁小姐”指的是欧阳玲,欧阳玲的病是趋向严重,然而当听见颜医生说她即将死亡,隆明还是非常惊讶地看着黑鹤,说不出半个字来。宁道淳和双胞胎兄弟也惊讶地看着黑鹤,前者道:“果真如此的话,泛舟本校怎么办,妈妈不会不知道泛舟学校本校区的事,为什么还如此悠闲?” “悠闲?”黑鹤摇头,不再说话。桌面放了几碟青菜炖肉的普通菜式,调料不多,味道清淡,是为了照顾隆明的口味。由于黑鹤拒绝再谈论关于管事人会议的事情,他们只好换上学校的事情,隆明在旁边听着,是听得糊涂,他全然不了解泛舟的运作,又如何明白这些高级职员的对话。末了,黑鹤道:“杰克,你是来学校作总结的,那么还是在晚上前过去好,我家里不能让你们进去住了,你们得自行找个住宿的地方。少爷,家里有任务分配予你。” 离开了膳斋,黑鹤、隆明和宁道淳一起回到商业区,杰克兄弟则先走一步。黑鹤看了看路边的钟,道:“才中午刚过,‘逆刃’在那边等我,我过去一趟,你们在这里等我。”隆明和宁道淳互相对看一眼,都没有说话。“少爷,现在的你大概能把你妈妈去世后的泛舟学校之情形想象出来,但不是这样的,主人她另有打算,这项计划已经隐蔽进行中,只是在等待伊休普顿下达正式命令而已。”黑鹤说着,已不知不觉地走入一一座小型广场。bxz 首发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平淡生活 二十九 回家 (bxz)在泛舟学校校长伊休普顿的家,看守门口的是白灵犬宝锭。bxz它静静地躺着,慵懒地打个哈欠,倒不理会屋内众人的忙碌。外面第一道门动了,宝锭下意识地动动耳朵,抬头装作看的样子,当嗅到是黑鹤和隆明回来时,嗖地站起来,兴奋地来回走动。 “哥哥,你回来了。”涟漪一心等待着哥哥的回来,门刚打开缝隙的时候气味就传来了,于是冲口大喊。可是她马上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哥哥被多个大小不一又沉重得厉害的盒子遮住了脸,双手还提着十多个沉甸甸的袋子,仅露出双脚。涟漪很惊讶,想去帮忙却不知道如何出手,正好季梦在走廊里出现,于是叫道:“季梦,你快点过来帮忙。” 季梦听见不同寻常的喊声,以为涟漪出事,马上跑来看看,才刚刚到达,隆明一个踉跄跌倒,盒子袋子都压在了季梦身上,两人在地上抬头看着刚刚进门的黑鹤那副得意的模样,生气得不得了。其他人听见喊叫都跑来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由得说道:“隆明你做了黑鹤的工人了。” 这话尤其是当高胜如说出来时,隆明一脸无奈地说:“也没算上次你把我当马了的事情。” 高胜如咧着牙道:“是啊是啊,所以只有你能出去。”他这么说,黑鹤当然知道大家的想法:出去,从这里出去。 宁道淳最后进门,试着和宝锭打招呼,听见高胜如悔气的话,抢在黑鹤前道:“你们以为到外面去比留在这里好吗?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等到了外面才知道外面比想象中的糟糕很多。” 大家都不留神这个比涟漪还矮小的孩子,都忍不住问道:“黑鹤,这孩子是什么人?” 黑鹤先介绍宁道淳“他是宁百清的孙子”,连他父母是谁也省略,接着回到原来的话题:“别说那个,昨晚和东方龙王的下属赤狐阿牧打了一仗,平手。bxz真是的,要不是他劫持人质,我早已完成任务了。”黑鹤也在发泄心中怒火,学乖了的住客们都闭口了。“好了,这些东西有的是给你们的,先拿到大厅里去。”对于黑鹤的命令,大家是全部接受。“真是的,我不在的这一天时间,这些家伙就想来找麻烦。”黑鹤自语道,“宝锭,主人她没出什么事?”宝锭依着黑鹤的脚来回磨蹭了几下,用鼻子指了指庭园,又回到原处继续守门。 黑鹤和宁道淳沿着石头小径经过大平台,走到干涸的喷水池旁,见欧阳玲静静地倚着石阶,金色的长发随意地散落着,和一身纯白的?花裙形成柔和的对比。她很平静,发暗的脸色总是那么柔和,也看不出她昨晚是在医院度过的。宁道淳看着这个并非自己亲生母亲的人,想到她即将步入死亡,那将是什么情状?他不愿多想,于是道:“妈妈,我回来了。” 欧阳玲半睁着眼睛看了看精神饱满的宁道淳,微笑着道:“阿淳,欢迎回家,你在那边生活得好吗?”她极力地坐起来,但一阵咳嗽使她几乎要坠下去。 宁道淳连忙扶起欧阳玲,道:“不要动,妈妈就这么待着。”他看了看黑鹤,希望黑鹤来把病人送到房间。欧阳玲摆手示意,宁道淳问:“妈妈不回去吗?” 欧阳玲微微抬头看着慢布乌云的天空,伸手接着一朵小雪花,道:“雪,今年的第一场雪,真好。我还能看到明年的第一雪吗?”似乎是糊话,然而虚弱的少女并不在意旁人的担心,继续道:“黑鹤,你为什么要让赵敬恒走呢?” 黑鹤根本没想过主人会问这条问题,仓促之下解释道:“我认为这里距离殷州赵家太近了,对你对他都是个威胁,让赵敬恒到外面既可以让他摆脱殷州的控制,又可以让他了解外面的文化,所以安排他到第二校区去了。” “你说这有效吗?” “不知道。bxz”黑鹤不知道欧阳玲为何问这事,只好含糊回答。 “算了,随便改动策略会对你们造成很坏的影响。”欧阳玲低头闭目,又问道:“逆刃的报告到手了吗?” “是。” 欧阳玲张开眼睛,望着准备伸手的黑鹤,说道:“关于他们的事情,你就和伊休普顿讨论斟酌,不要为难他们。以后你们不在了,这学校就得靠他们。”少女长叹一声,又道:“第三十六校区附近发生地震,第二十校区附近发生山火,要留神;至于其他校区,还有一些外部问题,不能不小心处理;对了,第一校区的准备工作接近完成,差不多要进行‘转移’。” “主人,请放心,我们会处理的。”黑鹤不容许欧阳玲继续逗留在喷水池旁,抱着她向大厅方向走去。刚抱起来的刹那,黑鹤觉得主人的体温偏高,看着她疲倦的神情,没有问,反而进入大厅,看见龙牙指示着隆明等人处理黑鹤带回来的物品,问道:“龙牙,雾舅舅在什么地方?”此刻的大厅,大伙儿已经把东西全部清理出来,大厅的一角满是空空地袋子,除了这些人的落脚点和鱼缸,屋里全是隆明和黑鹤带来的手信。 “医院。”龙牙简单地回答道,“主人她昨天在医院里过夜,今天早上才回来,颜医生说她问题不大,但暂时需要静养,所以今天也让涟漪去帮忙打扫屋子。怎么,主人她是不是要出去?” 黑鹤愣在那里一刻,想了想,道:“淳少爷,你陪龙牙,我到上面照顾主人。” 宁道淳说道:“小心照顾妈……阿玲小姐。”他觉得当众称呼欧阳玲为妈妈感觉总有点怪异,于是中途更改了称呼。这孩子不像涟漪,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当见到龙牙面对着一大堆礼物不知如何分配的时候,摆出一副欧阳玲式的笑容,说道:“龙牙,黑鹤没有把名单交给你吗?” “没有,她顾着主人,这么小的事情还是别劳烦她比较妥当。”龙牙道。 宁道淳想想也对,于是回想着黑鹤买东西的情形,把能想起来的都分出来了。隆明惊讶地看着这个孩子,想不到他居然分毫不差地把东西分给大家,这种记忆力连隆明也要来个夸奖。“这几件漂亮衣服是给涟漪、古欣萍和赵梨的,那包衣料是给欧阳玲的,这几盒模型是给耀明的,这个工具盒是给青鼎的,旅行套装是给高胜如的。这个是……木鱼?这是给惠慈的。还有这几包鱼粮,季梦的。季梦?我还以为是给家里的那群妖怪鱼类。” 隆明笑道:“季梦也是鱼,是条鲶鱼。” 宁道淳又道:“木鱼可不能乱用,尤其是夜晚,吵得别人睡不着就不应该了。”在一旁的惠慈对这声有意无意的责骂笑纳了。 “黑鹤怎么给我买这种没用的东西?”高胜如拿过旅行套装,心里很是不满。 宁道淳却没听见高胜如的喃语,从一堆礼物中取出一大袋子彩色小石头,顺手放入鱼缸里,道:“给你们的,好好布置布置这个小地方,整个冬天你们都得留在这里了。”那些鱼虾蟹贝连番道谢,叼着拿着自己喜欢的石头,溜到角落里去了。宁道淳站起来,继续道:“衣服是按你们的尺寸区分的,龙牙应该能帮忙,可是黑鹤姐姐吩咐过,你们要穿的话就先洗干净,不干净的话可能闹皮疹,不懂的话去找龙牙或者……”宁道淳本来想说露娜,不过隆明提议让赵梨分担工作,这是黑鹤的意思,宁道淳不再说下去。 涟漪露着奇怪的神情盯着宁道淳,害得对方不好意思。涟漪却道:“你很熟悉这个家,你以前住在这里的吗?” 宁道淳恢复常态道:“是的,我是在十年前离开这个地方的,那之前都住在这个家里,现在是偶尔回来而已。最初这个家很冷清,来了一群妖怪后变得热闹了;那些妖怪长大后渐渐离开了,这里又变得冷清;现在有你们在,妈……阿玲小姐大概不会寂寞。”寂寞?欧阳玲的寂寞?高胜如他们从来没有想过欧阳玲有这种情感,更别说这话出自宁道淳的口里,都不禁低了头。宁道淳突然发现大厅里一片寂静,道:“我说什么让你们感到困惑的话了?”大家只是摇头,没有回答。 小魔龙菲帕图一直在旁边等待着,见自己没得到黑鹤的关照,心情相当地低落。龙牙突然发现一份被遗忘了的绘图文具,问道:“淳少爷,这东西是给谁的?” 宁道淳一看道:“小菲。” 龙牙连忙给了小菲,抱着他道:“看,黑鹤姐姐没有忘记你呢。”小菲笑着向宁道淳道谢。大厅里再没有可分的东西了,各位陆续散去。 黑鹤走入欧阳玲的卧室,轻轻放下她,整理好了道:“主人,好好休息,我就在这里。” 欧阳玲动了动,坐起来,轻声说道:“宁道淳跟你说了第三校区的事情了,是不是。”黑鹤应了。“你应该已经发现问题所在了。” 黑鹤道:“人类,我们做了这么多事情都只针对原族和妖怪,对人类采取的行动不多,而且几乎没有太大效果。” 欧阳玲冷冷地看了黑鹤一眼,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抬头看着飘落的雪花,才说:“今年不算寒冷,明年会比今年糟糕。天就是这样,为了保持这个‘衡’,它会不断地变化。”这和刚才那个话题相距甚远,黑鹤一下子摸不着头脑。“你感到奇怪吗?黑鹤,我已经看不到未来了,所以明年的冬雪我是见不到了。”黑鹤明白欧阳玲知道一切真相。“但是,就算看不见也要想出来:尊长老是这么告诉我的。” 黑鹤连忙制止道:“别再说了,你病得厉害,快休息。” ―― “天就是这样,为了保持这个‘衡’,它会不断地变化。”bxz 首发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平淡生活 三十 黑鹤的愤怒 (根据专家研究表明,常来本站阅读有利于食欲大增,财运连连!) “黑鹤,不管是人或者是妖,都需要一个空间啊。”欧阳玲自言自语着,却惊动了正在整理被铺的黑鹤。“什么?”听着这因为没听清楚而发出的疑问,欧阳断断续续地说话解释:“人类和妖族都生活在这个蓝色星球上面,天空也好,海洋也好,地面也好,地底也好,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地方,无论身在何处,这里的一切都存在于这个蓝色星球上,就是这样子。”黑鹤依然感到困惑,欧阳玲却笑了笑,“蓝色星球上,人类和妖族共用空间;人类需要扩展空间,妖族也需要生存的空间;然而这星球只有那么一点空间,共用空间在某一方面代表着冲突,赤狐阿牧的愤怒也就是可以理解了。”绕了那么大的圈子,欧阳玲终于把事情说清楚了。 黑鹤刹那间才明白给管事人那些计划的理由:“原来是为了让妖族懂得在人类占据的空间里生存。”但她没有明言,而是劝道,“主人,你牵挂太多的事情了,有些时候你告诉我们怎么做就行了,想太多对你身体不好。” “总得有个理由,”欧阳玲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盯着天花板的一个角落――或者这么说,她是在看,却又不是在看,茫然的神色仿佛心神不在此处的模样――病弱的少女总是如此,“只是做事而不问理由,就等于没有学会知识,充其量是个做事的人,而不是个指引众人方向的人,是个工人,而非领导者。黑鹤,对你而言,了解这些理由或者没有什么用处,可是对管事人来说,这些理由就会成为他们的指路明灯。他们的路还很漫长,所以,我才选择他成为继承者,把我无法全面叙述的话语转达给能够理解话语的人。”说罢,欧阳玲又一次闭上双目,不再言语;听罢,黑鹤心底有种抒怀般的畅快感觉,轻松地呼出一口气,安顿好病人,静悄悄地离开房间。 下午的天空阴沉沉的,密不透风的乌云缓慢移动,似乎一场风雪要降临这座巨型人工岛屿上。黑鹤走过观景廊,看了看天空,忽闻身后一众女孩子的吵闹声随着门的关闭而衰弱下去,于是走过去看看躲在被窝里的德明,一声不吭地走到厨房。厨房里没有人,黑鹤想起还有东西留在那些礼物里,惟有折回去找,还没到大厅门口,就听见那群男生互相对话。先是高胜如的声音:“居然给我买这种东西,是不是要把我这大食鬼赶出去?” 宁道淳道:“别说赶什么的,你不是想出去吗,送给你实用的好东西有嫌这嫌那的,不懂知恩图报吗?” “你抱怨什么,还不是想着如何离开这里,现在有机会了,心里乐着呢。”是季梦的声音,听起来他似乎在附和,也像是在妒嫉,“隆明,我还不知道黑鹤那么喜欢你,这么多人居然只带你一人出去,羡慕死我们了。” “才不是呢,因为一次只能带一人出去,下次就不是我了。”隆明尽量地想把话题转移到其他事情上面,可是大家依旧不饶不让,隆明节节退让,仍然没有得到安静的时刻。 黑鹤听到这里不禁咬了咬牙,很想就这么闯进去,末了,觉得这刻出来说话会让人感到她是在偏袒隆明。于是回头,却见耀明经过走廊,问:“高胜如一直这么对待你哥哥的吗?” 耀明听见黑鹤发问,只得说:“这个,有时侯是的。”他害怕黑鹤会突然发难,事情就难办了。 黑鹤见耀明害怕的样子怪可怜的,于是摆手让他走开,突然看见隆明低着头从身边走过,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存在,眉头一皱,叫来了宁道淳,让他去安慰隆明,并吩咐道:“今天的晚饭你们也别来饭厅了,到庭园里去”她想起罗杰预报晚上会下雪,转而道,“或者到别的地方,总之避免到下来。”宁道淳知道黑鹤想发怒却一直忍着,那是一种接近临界点的状态,谁也招惹不起,想也不想就应答着离开了。 晚饭时分,大家都处理完自己的礼物,回到饭厅,准备吃饭。宁道淳托着一盘子肉走到上去了,显然隆明不想去庭园而宁可留在哥哥德明身边,宁道淳也只得依着办。高胜如等人羡慕隆明是第一个出去的人,冷嘲热讽了一番,但由于宁道淳在场,他们倒收敛了一点,即使如此,从黑鹤的心底里她是不会原谅他们的行为。龙牙在黑鹤沉思的时候走来,道:“隆明没事,今天的事……”黑鹤不语。“主人她向来对同样有着痛苦经历的人抱着怜悯的心情对待,隆明更是这样。他们俩都曾经害死了最亲的家人,又曾经为此伤害着自己,所以我觉得主人对这种事情不会不管。” 黑鹤反驳道:“主人素来行事谨慎,绝对不会因为一时的冲动而对他们做出什么不妥举动。高胜如他们因为隆明能最早出去就背着主人胡闹,将来怎么在这家里一起生活?主人自然有她的考虑,不过照我看来,高胜如他们与其到外面看世界,还不如先到学校里学习学习为佳。既然他们那么地想出去,在学校的教室里比家里更好。”龙牙不敢辩驳,他知道黑鹤是故意说了反话,但他们不知道,借此打击他们说起来算残忍。 两人说完,见大家并没在意,也不多说;就是和古欣萍吵架,黑鹤也毫无心情。众人很不习惯这种压抑得不得了的气氛,古欣萍甚至以为黑鹤昨天出门遇到了不了得的大事,今天没心情管自己,于是放松了绷绷紧的心,和赵百珍说笑着。露娜却使了个眼色,道:“别以为黑鹤不说我就不管,吃饭的时候不许说话这是规矩,不然的话啃着喉咙就完了。”古欣萍平常不怎么注意露娜,虽然工作时在餐厅厨房里,但是露娜绝少在那里逗留,古欣萍最怕的还是那洗碗的大婶。今天露娜说话了,古欣萍却撇着嘴吃饱离开,早想着黑鹤带回来的那些漂亮衣服,她一刻也不想多留,急急忙忙地回去了。 直到这时候黑鹤才说道:“偶尔满足古欣萍的愿望就乐成那副模样,你们居然还不知足。” 伊休普顿听见黑鹤话语里包含着令人打颤的信息,问道:“是不是外面的事情办砸了,你想找人发泄?是的话我们到别的地方说清楚。” 黑鹤抬头看着嘻皮笑脸的校长,凶巴巴地道:“这回是主人自己招徕的麻烦。如果只有隆明四兄妹来的话或许不会闹什么大事出来,可是这里还有不能不来的家伙,他们闹出了事情要是惹到了主人的份上,我可不能坐视不理。” 高胜如一听就知道麻烦事惹到了自己身上:“我们做了什么事情让你生气了,黑鹤小姐?”他想不用敬称也不行,免得对方发火那就更不得了。 黑鹤狠狠地盯着高胜如,却一话不说,害得高胜如缩起舌头;她又看看季梦,对方也低下了头。黑鹤这才道:“你们还知道害怕这种东西,瞧瞧你们是怎么对待隆明的,你们以为他先出去了就得到好处?他一份礼物也没有,全部都是你们拿去的。你们以为他拿着那么多东西就是理所当然的?他不拿我也没法,是他自愿的。你们以为他到外面过得好?也不知道我们从这里出去后就一直没有睡觉,不仅要应付赤狐阿牧的攻击,从他手里救人,还要帮忙看家。你们在这里当然过得好,可以住在独立房间,有需要可以向我们要,做了那么点活儿,我们还要倒贴,这么多的好处也不想感恩,所以才不找你们这群想逃的家伙出去。”黑鹤的长篇大论,大家都无意反驳。“你们去问问隆明,昨天我们到哪里住了,三个人临时睡在比这饭厅还小的客厅里,声音大点就能吵醒邻居,说不准半夜还有贼闹上门来,你们以为哪里会有我们泛舟学校这种世外桃园给你们住,作梦去。” 罗杰听得出来黑鹤没把更重要的事情说出,反而一直用其他事情攻击高胜如和季梦,大概不想把隆明扯进来,于是说道:“他们也是想想而已,用不着那么生气,黑鹤。隆明应该是疲倦了所以才没有下来,和他们无关。” “我是说主人,谁使她伤心了?”黑鹤怒气还在,“我一直忙着外面的事情,还不知道那么多呢。好啊,主人这次大病一场,还不是因为劳神你们的事情,我还以为你们安分守己着,谁知道你们都在惹祸。我主人向来不喜欢闯露心思,如果她不是背着我,自己走去医院,我还以为那是普通‘旧病复发’而已。” 这话说到欧阳玲份上,罗杰就不能插嘴:“大小姐会伤心那就是天大的事情,一个赵家的人我们能摆平,但这家里的人还是得节制点,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谁能保证不会出大事――大小姐可是这个家的灵魂。” 罗杰说罢,黑鹤接着道:“你们知道这次仅让隆明出去的原因吗?”大家都摇头。“是为了能够让你们更快地出去。”黑鹤一语说破,大家都惊讶不已。黑鹤从龙牙手中拿过茶慢慢地喝下去后继续道:“原本高胜如和季梦、惠慈都是人选,是主人说隆明不适合战斗,为了以后不让他到外面吃苦头就先让他去,而且隆明比你们更留心周围的事物,他回来后把外面的情况都跟你们说说,好让你们有心理准备。这是主人的本话,你们已经在这里待了不少时间,是时候到外面看看,一来需要适应,二来即使受到东方龙王挑战,我们也不至于那么被动。” ―― “不管是人或者是妖,都需要一个空间。”――生存于同一星球上,人类的侵占和生物的入侵,这是生存空间的争夺。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平淡生活 三十一 欧阳玲的计划 (根据专家研究表明,常来本站阅读有利于食欲大增,财运连连!) 黑鹤恼怒地痛骂了高胜如和季梦,露娜心想:“欧阳玲小姐也真是的,一直以来明知道眼前这群顽皮的小魔鬼在欺负隆明,仍旧等黑鹤出手,分明就是想让叫他们安分在黑鹤下面,没事就别找她麻烦。这种居心早就已经在这伙人来之前就想好的,是故意的。如果真是如此,那么最初安排大家逐一出去的时候让隆明为第一带头人,是为了测试高胜如他们的反应,然后如果高胜如等不去伤害隆明就让他们出去;如果不行的话,就执行另一项安排。果真是深邃的女人,宁亚穗也好,欧阳玲也好,都是那么喜欢隐蔽自己的内心。” 伊休普顿冷冷地从旁观看事情发展,却有着与露娜不一样的想法:“这下子可好了,用不着我来管教。”要说高兴还早着,这个家的许多事需要这个校长来安排。刚想到欧阳玲说有新安排一事,听见黑鹤说道:“你们已经在这里待了不少时间,是时候到外面看看,一来需要适应,二来即使受到东方龙王挑战,我们也不至于那么被动。” “东方龙王?东方龙王为什么要挑战我们?”惠慈问。罗杰想:到这种时候还搞不清楚情势,我们给你们的书算白给了。 黑鹤一下子靠在椅背上,深深地呼吸一口,淡然地道:“你们每天都在大厅里干什么去的,这个世界早已成为人类的天下,妖怪们没有多少可以立足的地方,像雄城这次由赤狐阿牧弄出来的事情就可见一斑。这一百年时间世界已经变得复杂,用那时候的生存法则在这个时代不适用,你们还好可以由我们来保护,那些被封印的妖怪就没这么幸运,他们必须自己去寻找新路以求生存,这中间绝对少不了与人类产生冲突。高胜如,主人是想让你去做这方面的调解人,但是你呢,居然向毫无攻击能力的隆明下手,这叫人怎么放心把大任交给你。” 高胜如惭愧地低着头,一言不发,此刻黑鹤的声音虽然不像发怒,可是怒气却隐隐地藏在话语里,她是对的,但是如果欧阳玲真想做的话为什么不早通知自己,反而设下了这种圈套?这点倒是惠慈想通了:“那么如此,何必这么折磨高胜如呢?黑鹤姑娘,你就小惩大戒了事,弄大了似乎不妥。” “对,作为惩罚,你们谁也别想离开学校。”黑鹤的声音不大,却响亮地在饭厅的每道墙壁里缠绕,在每个人的耳中挥之不去。“原本明天可以让季梦出去的,现在也不能去,这是主人的命令。” 伊休普顿趁着黑鹤停顿喝茶的时候,找到了可以说话的机会:“我记得阿玲小姐说过要让他们出去的确可以,不过是一带一地出去,这点我也知道。还有隆明出去的时候也表示着他们获得自由的日子不远了,黑鹤现在你这么说,是不是这计划推迟了,欧阳玲她有什么对策?” 黑鹤放下杯子,继续道:“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你们听好了,小菲和欢欢、同同、小虹一起,主人不在家的时候跟龙牙;隆明和德明跟淳少爷,他到哪里,他们俩就到哪里;耀明和涟漪跟欧阳新志一同回校,现在这时候考试差不多都结束了,学校里只有些课外活动,他们俩可以跟着新志一起熟习学校里的生活,认识认识新朋友;至于青鼎,你不能出去,留下来帮龙牙处理内屋的事务,我可要告诉你,在我们想到可以隐藏你真面目之前还是留在这家里的好,外面的人不能接受你这副模样,你也别自找麻烦。”说到这里黑鹤停顿了一下,回头看看拿着饭菜出去的龙牙,又看看青鼎,对方明白了,跟着出去了。 黑鹤略略舒缓了语气:“泛舟学校就快放假,大学部的考试大半已经结束了,教授们暂时没有多余课程的打搅,有很多时间做研究,还有空关照你们。我来吃饭前已经通知了麦兆聪,关于你们的课程他会安排的。”然后黑鹤转向赵梨:“赵梨,你的课程补上了么?”赵梨不留神黑鹤会问自己,勉强把自己的情况说出来:顺利通过了考试,选修课程也补上了,放假期间不需要特别补课。“好,你们当中也只有赵梨你算能够应付这两边事情,你就跟他们一起好了。你我担心他们会不适应课堂,尤其是古欣萍。她居然没拿过一本书,算我没法管了,让麦老师好好教她。”要说黑鹤不再发怒还是不到时候,她还憋着气呢。赵梨不想抗拒,想想也不能抗拒,虽然黑鹤对她从未动怒,可赵梨敬畏对方,于是点头同意。高胜如等几乎是在完全没有选择下接受新安排,本来可以顺心的事如今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到正轨。 整个晚上都是黑鹤在发话,伊休普顿只有看的份,罗杰事后问校长黑鹤夺了他的发言权,他会不会生气。校长的回答也叫罗杰惊讶:“我和欧阳玲有约在先,校里的事我来处理,至于她带来的人我无权过问,即使把那些人都交给老师看管,那也不是我的职责范围,最多也只能叫麦兆聪管严一点而已。”罗杰没想到伊休普顿如此地无可奈何,就不再发问了。 ―― 就在黑鹤教训一群不安分的家伙们之时,宁道淳端着肉来到上的小厅,见隆明心情低落地坐在德明旁边,宝锭凑着试图安慰儿子,看来是徒劳了。他走过去,对隆明道:“别再为他们伤了自己,来,先吃点东西。你也来,德明。” 隆明喃语道:“我真没用,德明说得对,太软弱了。” 宁道淳看着隆明欲哭却哭不了的神情,很想说他不是软弱,但没说出口,而是想:“妈妈还真没说错,隆明确实不应该被单独搁置,以他这样的性格一定得有人在身边照应。不过话说回来,当初他是怎么照顾耀明和涟漪的?算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德明。” 德明本来见只有父亲和隆明,溜出被窝透透气,这种事情如果欧阳玲在场他就不愿意了。当宁道淳走到梯口的时候,德明一个劲地往窝里钻,露出了那条细长的没有毛的尾巴,还低低地吼着警告宁道淳“别靠近,快离开”。 宁道淳看了看,试着向德明示好,不过手还没碰到毛毯子,德明就张口咬。这孩子一点也不惊讶,不仅不生气,反而摸摸受伤的地方,擦去鲜血,笑道:“德明,你能做到吗?”话音刚落,被咬到的伤口不见了,完好无损的皮肤光滑细嫩。 隆明大吃一惊:“淳少爷,你是怎么做到的?” “非常简单,控制细胞生长就可以了。”宁道淳继续着,“其实我是被召回来的,说是来教导德明。最初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但见了德明我就清楚了:德明是另一个拥有‘神石’的人。”宝锭和隆明听了,不自禁地看着宁道淳。他继续道:“没错,德明和阿玲小姐一样都拥有‘神石’,不过力量没有发挥出来,这情况很危险。” “为什么?” 宁道淳看着目瞪口呆的德明,平静地说道:“拥有‘神石’的人需要和他所处的世界融合起来才不至广泛影响那个世界,可是阿玲小姐在没有完成融合前就割断了空间,因此使得时空环链断裂,结果你应该知道:这是最坏情况。但德明的力量与阿玲小姐的不同,他拥有的能力是‘存在’,一种能影响到生物却只会间接影响时空的能力,如果德明不懂控制他的力量,那么他能轻易地使这个家的所有人都死去。” 隆明愣着看看同样模样的德明,问:“那么我们该怎么办?” 宁道淳没有回答隆明的话,反而伸手给德明:“过来,以你的能力,这一身的毛不消十分钟就能长出来。”德明还是不愿离开被窝,伸长脖子搁在宁道淳白嫩的手掌上。宁道淳低头喃语,他的掌心出现一道柔和的光芒,透过德明的鼻子传入它身体里。光里有许多闪动的东西,隆明观察了好一会儿才知道那是水珠,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水是从宁道淳的掌中冒出来的,浮在空中非常漂亮,尤其是折射了那点不耀眼的光芒,简直像一颗颗光芒四射的钻石。水珠越来越多,宁道淳面前的小空间已经容纳不下,指甲大小的透明珠子飞了出来,慢慢地占据了小厅,伴随着光芒的扩大,水珠粘住了墙壁,像游动的蝌蚪般落到地面。 隆明只关注着水的飘浮,回头的时候,德明已经长满了一身白毛,松软又暖和,真是奇迹。隆明的惊叹没有得到宁道淳的赞赏,他道:“没有什么特别的,我以水作为媒介,让德明发挥自己的力量而已。”德明离开被窝,兴奋地整理着长毛,被宁道淳抓在怀里。男孩道:“别高兴得太早,你还是在我的能力下使用力量的,妈妈的意思是让你独自去使用,明白了吗?这段时间我会陪着你的,直到……”宁道淳突然不说话了。 隆明奇怪地凑上来,只见宁道淳在抚摸德明的额头,白色的长毛遮掩不了一条细如发丝的蓝色痕迹,弯弯的像个初月的牙儿。隆明问:“这是什么?” 宁道淳皱着眉头道:“‘神石’之影。”德明急速溜出来,跑到盘子吃肉,饥饿没有面子重要,他不愿出来现丑。隆明见了,稍为安心,又问:“淳少爷,‘神石’的事情究竟和时空环链有多大关系?” 宁道淳道:“黑色‘神石’就是时空环链的凝结体,所以阿玲小姐的力量就是时空环链的力量,但只有她拥有这种能力,其他‘神石’是‘存在’的组成。”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平淡生活 三十二 学校 (根据专家研究表明,常来本站阅读有利于食欲大增,财运连连!) 黑鹤教训完就离开饭厅回到女舍对付古欣萍,男生们各怀着低落的心情回房。龙牙在走廊外看着他们低头速步的样子,也不多问,独个儿走到大厅。本来应该愉快的夜晚今天就在如此沉重的气氛中度过,露娜在外头餐厅收餐具,也不由得短叹长嘘的。罗杰不知从哪里冒出头来,道:“哦,能让露娜你心底颤抖出来的,今晚也是个不祥之夜。” “事情已经过去了,不祥的都被黑鹤那家伙驱除了,罗杰你说高胜如真的能担当保护泛舟的大任吗?”露娜心里很清楚眼下不是安排高胜如出门的最佳时刻。 罗杰摇头道:“高胜如不是来保护泛舟的,他是来为大小姐作联络人,把附近各位龙王联系到某个点子上,就这样;目前我们这里也只有他能出去办事,如果德明能去的话更好,不过德明不好使,所以才安排淳少爷回来管教;说起来,淳少爷也去不成,一来他年纪小,二来他与妖镞的关系只是到泛舟这上面,像大龙王、北方龙王这些旧世界妖族没有联系,说话没有分量,那对大小姐的工作没有多大帮助。”最后罗杰更担心宁道淳是金善儿子一事被识穿,那后续工作就麻烦多了。这话没有明言,露娜也不会理会这个,罗杰瞧瞧对方那不屑的神色,补充道:“大小姐有她的苦衷,德明必须独立才行。”这是真话,此后两人都无言。罗杰把问题转移到德明身上,露娜没得到预期的答案,却从对方口中得到德明可能比高胜如获得更多实质性的任务,仅这一项,欧阳玲小姐的意图就十分明显。 夜色之下,黑鹤等四周都安静下来才回到大厅,偶然瞥见高胜如站在庭园的八角亭里一动不动的,举动古怪;走过小径,发现欧阳玲也在八角亭里坐着,不知道和一步之遥的高胜如说什么。黑鹤隐约感到事情与今晚的有关,正要过去,只见白色的雪花从眼前飘过,一阵寒意让她回到房间,取来一件褐色的仿皮大衣,走到八角亭替主人披上,打断了欧阳玲和高胜如的对话:“别凉着了,不然别说颜医生,雾舅舅也不饶我们。” 高胜如见是黑鹤,轻轻动了动唇转身离开。欧阳玲叫住他道:“记住了,我不会说第二遍,你好好做。”高胜如点头离开了,黑鹤发现他脸上浮现着没有掩饰的泪痕,转过来问主人,可欧阳玲笑而不答,黑鹤也毫无办法。 第二天早饭刚过,黑鹤比其他人更早的出了门,伊休普顿等时间一到才把高胜如等带出去,而耀明涟漪早已跟着欧阳新志离开内屋,现在已经在半路了。涟漪很兴奋,虽然黑鹤一再吩咐只穿普通便服去就行了,她却按捺不住把玩具带上,直到出门前“大哥哥”欧阳护志把那些东西全部没收,这个不懂事的女孩才悻悻地空手而去。 从内屋是完全看不见外面的世界,篱笆墙上的紫藤树精把四周都裹得严严实实的,留下的空间见不到外面的建筑物。但出了大门情况就不一样了,一条直挺挺的长路呈现眼前,两旁没有大树,低矮的观赏灌木作为篱笆分割着每间独立大屋,在冬季的风里纹丝不动。大门旁的拐角处是露娜所掌管的餐厅,此刻不少人正在那里享用早餐,熙熙攘攘地好不热闹。这条小街道还有其他店铺,可能是时间太早,除了做早餐的几间之外,其他的大门紧闭,行人也不留步。涟漪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的人选择在外面吃饭,而且吃得那么匆忙,挤在人群的家伙好不容易离开取食台马上又找位置坐下,在涟漪眼中他们像赶集似的忙碌。 安德鲁过来拉拉涟漪的长衣袖,走到最近的路口转弯,一个小站出现了:开放性的结构,四散的触手,挂着几棵垂叶植物,数只小鸟从叶子后面冒着头,检查发出危险气息的人是谁。涟漪还不清楚护志新志走到小站里等什么,一辆公共汽车慢慢地停下了。 这种长方形的车子涟漪见过,上次从医院到校长家的时候就是乘这种车子,这倒没有多少惊讶的地方,涟漪却对护志打卡的过程产生兴趣,一路上不断地追问护志,发问的习惯是在欧阳玲那里学来的,现在没有解答问题的人,护志成了最佳的老师。但是比起欧阳玲深不可测的知识,护志不能满足涟漪的好奇心,涟漪感到失望。 车子经过四个车站到达了一间长长的反光建筑物旁,耀明涟漪一行人在这里下车。涟漪早在医院隔离时就见过这栋大的一角,如今从正面观看大更显宏伟。但是涟漪更好奇于为什么这学校里的房子都如此庞大,形状也不是单一的方圆,多姿态的高大厦像艺术品而多于是教学。涟漪这么想着,抬头却发现已置身于大里面,宽阔的大厅直通到顶,错综复杂的电梯梯连接着大的每一层平台,虽然人多,但在这空间里并不拥挤,绰绰有余的,确实让涟漪兴奋无比。耀明同样兴奋,但他没有如妹妹那样显露出来,反而细心地观察里的一切:这大不是竹木搭建而成,一条条粗大的钢铁横跨着墙壁和屋顶,连接着不同的边角,净洁的玻璃幕顶让冬天温暖的阳光直接照射到大厅底部,光亮清澈。如此光芒四射的大厦里没有点燃一盏灯,但高挂于中央的大型水晶灯在折射着阳光,一颗两颗……,数不清的棱状装饰闪耀着如同星星的光辉,地面留下了一点一块斑驳的黄白光圈。 安德鲁说话了:“你们要去的是小学部,和我们中学部在同一栋大里,但我们现在要到教员室里报到,这样才合乎规矩。” “知道了。”耀明和涟漪一起回答。 一路上许多学生都对耀明涟漪的白色头发感到惊奇不已,怎么看他们俩都是十岁左右的孩子,脸上的稚气未减,可那头白发耀目非凡,白化病吗?从略黄的皮肤上看来不像。有这种想法是正常的,他们都没“见过”妖怪。自从耀明涟漪跟随欧阳玲后,舒适的人类生活比在森林中要优越很多,经过长时间的调养,他们的皮肤已经褪去了粗糙,显出令人羡慕的柔嫩,只是他们俩没有发觉。 麦老师和黑鹤早在教员室里等待耀明、涟漪两人,他们一到,黑鹤就说:“麦老师,这两个孩子你看着办,别为难他们,欧阳玲小姐还看着呢。” 耀明和涟漪到教学“长蛇”那边上课。他们跟随欧阳护志三人走后,欧阳玲出现在正门口,看着那道紧闭的双页大木门,一直无言。宝锭懒洋洋地靠过来,用长毛磨蹭着主人的脚,又舔着嘴唇表示着自己的请求――零嘴。欧阳玲爽快地给了,抬头见隆明独自离开饭厅,笑着问:“阿淳呢?” “淳少爷正忙于收拾饭桌。”隆明平静地说道。 欧阳玲见对方疲倦却毫无伤痛的面容,道:“来,今天我不能出去,和德明一起。”她走过隆明身边,在饭厅门口见宁道淳叠起一大堆碗碟,连忙制止道:“别做了,阿淳,这些事情交给孩子们就可以了。”宁道淳听闻,丢下东西,一声不吭地走出去。 欧阳玲走了,宁道淳随之而去。季梦低声道:“阿玲小姐居然不正目看我们。”大家马上报以“嘘”声表达避免麻烦的指示,显然季梦还未受到教训。 高胜如什么也不表示,昨夜被欧阳玲小姐叫出去后特别嘱咐了其他事情,就是要看管身边人:哎,连自己也顾不得的人怎么去看管人,欧阳玲其实是想再次测试高胜如,不过是直接说出口而已。正想到这里,高胜如发现校长伊休普顿踱着轻步过来,那素色的扇子轻轻地摇动,扇得凉风阵阵,让人不禁发颤。伊休普顿依旧是那么毫无顾忌的笑容,连话语也变得相当地顽皮:“该出门了。”这时候出门上学的人已经都去了,空荡荡的街道上没有几个人在,显得冷冷清清的,已经习惯了校长家那热闹的气氛,季梦的心中出现了苍凉感。一辆被包用了的公共汽车停的路边,等一行五人加上校长上车坐好后就缓缓地驶向南面。 涟漪所在的教学“长蛇”在家的东北面,而高胜如等目前要去的是东南面的行政。形状像四分之一环的行政没有教室,主要功能正如字面上的一样,管理这所庞大学校的中枢。高胜如等跟在伊休普顿的后面,在行政纵横交错的通道里走动。这时候在通道里活动的大部分是层次较低的勤务员,他们都尊敬地向校长打招呼,并打量着这些新来者,窃窃私语地说着那些人不像是新招聘来的老师。 高胜如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扭头瞪了他们一眼,吓得那些勤务员都逃得远远的。校长又摇起了折扇,掩着嘴低声说道:“别吓唬他们,他们不过是好奇而已。好了,我们到了。”展现在高胜如等面前的是一扇两页大门,门一推而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堆得老高的椅子。校长家的桌椅都是实木做的简单化家具,夏天就这么摆着使用,冬天用仿皮套套住,实在够简化,可是欧阳玲喜欢,而且黑鹤也嫌人少工夫多的家具是麻烦,所以大家长期以来都这么使用着。但是学校里的桌椅却不一样,这些再生胶做成的家具不像实木,轻便而坚韧,坐下去的时候不凉不热,却不如实木桌椅那么舒服。这会儿,黑鹤和麦兆聪已经在那里等待了,安置了耀明涟漪后,他们俩马不停蹄地从那边跑过来,刚刚停步,大家就到了。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平淡生活 三十三 外与内 (根据专家研究表明,常来本站阅读有利于食欲大增,财运连连!) 折腾了好一阵子,终于用桌椅把若大一间会议室空间堆放整齐,麦老师到这时候才对新学生们自我表现介绍:“欢迎来到泛舟学校,这里是学校的行政,我是你们的主任老师麦兆聪,将负责你们的所有学习事项,只不过我不是教导你们的老师,你们后面的那位才是。” 刚才还关闭着的门口现在打开了一条缝隙,有个样子慈和的中年人从门缝里冒出来,红褐色的头发,碧绿色的眼睛,高高的鼻子,说的却是大家能听懂的语言。他一到来就对眼前的人简介自己:“早上好,校长、符小姐、麦老师。你们好啊,我是你们的老师,我叫彼得列夫,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今后你们在学习上有任何人体都可以跟我说。”见大家不明白电话号码这种东西,彼得只能改变话题,“符小姐已经跟我说过了关于你们的事情,古小姐没有多少学识,我只好对她多下点工夫;季梦因为来自北方,即使从赵家那里学到了不少知识,仅有那些不够,但也不必特别辅导,就和其他人一起学。” 黑鹤的替名符照华是高胜如等第一次听到的,惠慈问:“黑鹤小姐,我们应该怎么称呼你呢,该叫原来的称呼还是用别的名字?” “符小姐。”黑鹤的回答实在简明,“除了在家的时候,其余时间必须叫我符照华,学校里的人都这么叫我的。”说着,她已经走到一旁,摆好桌椅,坐下来就不管他们。 高胜如只好回头问彼得列夫:“我们要学些什么?” 赵百珍突然插嘴:“古小姐要另外教导吗?” 却是麦兆聪作出回答:“是的,不过不用担心,因为你们还是在这里上学。至于学什么吗,当然是从最基本的文字语言学起,还有数学、物理等等,你们慢慢来就知道了。当然我不可能教你们所有课程,别的老师会在安排下过来的,反正符小姐将在这里办公,顺便看管你们,不用担心那么多。” 黑鹤在这里办公?大家嗖地打了个冷颤,转头看看正翻动文件的黑鹤,心想:她在校里有工作?每次在家都那么来去匆匆的她原来还得应付外面的工作,实在难以想象。想到这里,大家只听见一直没有吭声的伊休普顿说道:“好了,彼得列夫,这里就交给你和麦老师了,今天挺忙的,但也没办法,看着办好了。”老是在嘻笑的校长临出门前还不忘回头露出奸笑。 高胜如低语:“我就那么的不可靠吗?” “是不可靠。”黑鹤远远地一声冷言,让大家都忍不住发抖。 安静的课堂,不时的声音,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时间,突然有人闯入,瞧了众人一眼,急速跑到黑鹤身边,低语几句,后者忽地站起来,椅子也弄歪了,大家都转头看一看。黑鹤见了,冷冷地说:“你们继续,我出去一会儿。”门嘣地关上了,沉闷的空气终于缓和过来。 季梦深深一喘,说道:“她走了,在这里学习还真是沉闷,为什么我们一定要来?还有这些蛇一样的符号也是字吗?” 彼得列夫轻步过来,拍了拍季梦的桌子,道:“别以为她走了就可以松懈,季梦把我刚才说的复述一遍。” 季梦不留神老师的话,更想不到他居然叫自己回答,心里不停地打跺,颤着说道:“那个……”老师提问他答不出来。 “不能回答的话就给我站后边,回头我还要问你。” 高胜如等季梦走到后面,忍不住道:“离开书斋后还以为以后都不会回来呢。” “那么讨厌读书吗?欧阳玲小姐都跟你说什么了。”黑鹤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在季梦背后突然说话了,吓了大家一跳。她没有理会高胜如想不想回答,反而对面前的季梦说话:“好啊,季梦,受老师惩罚了,好好读书。”高胜如没想到黑鹤仅仅说一句就走了,悬紧的心于是松下来,看了看彼得列夫盯着自己的绿瞳,心虚地笑了笑,拿起书本继续读书。 ―― 同一时刻,在那变得冷清的家里,白灵犬宝锭伏在上的观景廊,懒散地打了个哈欠,哄着一脸困惑的儿子德明,他在玩。但是德明并不这么想,刚长出来的白毛使他称心,却不懂为何欧阳玲和宁道淳一起来探望自己,探病么?德明看着想着,却哑巴似地待着,欣赏着阳光下的暗绿色草坪以及干涸了的湖溪。德明昨天没有到下去,他不愿以哑巴状态与高胜如等待在一起,惟有把自己藏起来,上的小厅才是他想要的空间。 宝锭不停地哄着儿子,德明不耐烦了,低吼了一声,转过脸去,背着父亲,耍起脾气来。做父亲的并没有因此放弃,走到德明背后,用爪子轻轻地搔着儿子,伸出舌头舔舐着,德明熬不过父亲,只得任由父亲胡搞。宁道淳看着欧阳玲伸手触摸德明,想制止,无奈他明白母亲不需要他那么做。欧阳玲随后也抚摸着宝锭的脊背。宝锭停止了对德明的纠缠,转身向主人撒娇,但是少女再次摸着德明的毛哄他起来。德明不知道这位大小姐究竟想干什么,最初见面的时候被她狠狠地教训了,不久前病倒时她却救了自己,“真是奇怪的家伙”。他想着,忽然抬起头试探性地张望,只见欧阳玲一边抚摸着自己的脊背,一边冲着自己微笑,于是站起来,和父亲一起平坐在欧阳玲跟前,“真搞不懂。” 隆明拿着一盘子鲜肉从下上来,摆在欧阳玲和父兄之间的小地方,才在旁边坐下。宝锭一见想也不想就吃起来,德明却坐着不动,看着孪生兄弟隆明,似乎等待着什么。由于德明一声不吭的,隆明此刻也不知道哥哥在想什么,想要把盘子推过去,德明却跑了。 欧阳玲手快,一下子抓住了德明的尾巴拉回来,对他说道:“不要走。”德明不留神就这么被对方拉过去,狂吠了一声。然而他逃不过欧阳玲的拥抱,挣扎了一会儿就停下来了。这回隆明才说:“德明想去睡觉,要你放开他。” 这次倒是欧阳玲在耍脾气:“才不要,放了他马上就要找他出来,那么我的全盘计划就会泡汤,我才不要放他。”话虽然是对隆明说的,可是宝锭停止吃饭,呆呆地看着主人,疑惑的眼神似乎在问:“你又想做什么?” 宁道淳揉摸着宝锭的耳朵,道:“德明,你快点吃东西,待会儿我要教你东西。”德明听了,颤抖着咧着嘴,低鸣着似乎是在求饶,没有用。欧阳玲抱着他放在盘子边,哄他吃饭。宝锭见儿子还是很抗拒欧阳玲,虽然不知道主人的想法,可是此刻她这么做总有原因,想着想着就过来帮忙。德明最后吃完了盘子里的肉,静静地躲在一边清洗身体。 欧阳玲没等德明吃完就下去了,隆明等德明吃饱了,才对哥哥说道:“我们到庭园里去,玲小姐在那里等着。”德明低声鸣叫着,隆明回答道:“不要问我,我只是被吩咐跟随玲小姐而已,她给我下了什么指示我照做就是了。”说到这里,隆明不知怎的停下了,露出一丝寂寞的神情。德明本来想向弟弟表示不满,见此情形大概明白即使向隆明发牢骚也毫无用处,犹豫着要不要去,却看见父亲过来伸出爪子来逗自己,心里一惊,马上就跑下去了。隆明看着慢步下的父亲,心想:“还是父亲的爪子厉害。” 隆明想着,不知不觉地已经来到玻璃门,见欧阳玲在石台坐着。不久前的一阵小雪让本来干枯的草地铺上一层水,浮在地表上的那层湿润空气露着丝丝寒意,脚下的冰凉透过骨皮传遍全身,清而冷。池塘里的水早就抽干了,庭园里出现了一个不高的坑,四周被沙和草覆盖,没有任何泥巴覆盖的底部露出灰色的水泥板,数不清的细小孔洞是出水口,一年中只有冬季能看到这种景象。枯脆的草有的微微下垂,有的爬上了石台,在没有风的小世界里轻轻挥手,跟欧阳玲和宁道淳打招呼。隆明愣了一会儿,见父兄二人走向欧阳玲,也走过去。 欧阳玲见德明遵从了父亲的命令,十分高兴,伸手来个抚摸拥抱。宁道淳见隆明刚到,问:“你还好?” 隆明点头应是,瞧着少女笑容满面的脸庞,询问道:“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呢?” 欧阳玲没有回答,从衣服里掏出惯用的布袋,递给宁道淳。对方接了过去,从袋子里拿出一个黄铜色的金属半球,其平面的大小刚好可以让一个人坐上去。宁道淳把球放在地上,欧阳玲轻轻一跃,跳上平面,纹丝不动地坐了上去,对德明道:“来,试试坐上来。”说罢,少女离开了座位,把不停摆动的凳子让给德明。 德明对这种无聊的举动一点兴趣也没有,伸着爪子摇了摇半球,推着还给欧阳玲。他露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对欧阳玲表示出敌意和轻蔑。欧阳玲对此也满不在乎,向宁道淳递了个眼色,对方就从布袋里拿出一个松垮垮地皮气球,放在地上,对德明道:“你能站在这个上面的同时,让气球变得更圆吗?” 德明突然一愣,马上就知道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气球里的空气不足,球体才无法成型;要让球体成型,那么除了加入空气以外,就是让气球的空气以旋转模式不断运动。后者的难度在于长时间稳定于同一运动方式,不受任何干扰地持续下去。德明张着爪子碰了碰气球,思索着如何做。隆明从哥哥的低鸣中知道他正犯难,心想:“这种事高胜如也未必可行。”(nn-内兄)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平淡生活 三十四 考验德明 (根据专家研究表明,常来本站阅读有利于食欲大增,财运连连!) 欧阳玲的考验对德明而言似乎过早,德明张着爪子碰了碰气球,思索着如何做。隆明从哥哥的低鸣中知道他正犯难,心想:“这种事高胜如也未必可行。” “那倒未必。”欧阳玲用着她平常的玲珑剔透之音对隆明说道:“现在的高胜如也懂这套,不过他还没有机会使用。”隆明想说出口的问题被欧阳玲说破了,而且是那么地“心灵相通”。“你觉得奇怪吗,隆明?我是想让德明学会耐心、毅力和忍受,对于应战,这些都是不可缺少的东西。”隆明对于战斗确实没有什么感受力,他摇了摇头,一声不吭地看着德明探索式的举动。 德明绕着气球转了个圈,突然发起脾气来,用鼻子把球抛得老高,甩给了旁边的宁道淳,低声吼叫着。宁道淳寻求帮助似地看着隆明,后者道:“哥哥说这种东西没意思,也不会有人做得到,他不想做。” 宁道淳冷冷一笑,冲着背对自己的德明道:“如果我能做到,你能答应我在这里好好练习吗?” 德明突然抬头,隆明转译道:“你能做到吗?” “可以,妈……阿玲小姐也做得到,不过你也得答应我的要求。” 德明站着呆立了一阵子,似乎在思考,末了终于有答案。“哥哥答应你的要求了,淳少爷。”从德明耳朵里听来的这个称呼真让他吃惊不少,尽管昨夜已听闻此尊称,但能让隆明再三使用,那说明这个名叫“宁道淳”的孩子并不简单,然而隆明拒绝回答,宝锭失语,那答案自然不明朗。 “一言为定。”宁道淳说完,轻轻地把气球往空中抛几下,才放在地面。他盘腿而坐,伸出三只手指压在球上,脚稍稍用力,身体腾空而起,稳稳地立在上面。支撑她身体的就是那三只手指,慢慢地变成仅用食指支撑,上身依旧盘腿,纹丝不动。不一会儿,被挤压扭曲的气球开始转变形状,球在慢慢涨大,很快就变成了完全的圆球。现在倒不是看着宁道淳是如何放开双腿,倒立于球和地面,大家都全神贯注与变形了的气球。球更圆了,球内的空气高速旋转,不过外面的料子没有丝毫损伤,确实是高手:德明不得不佩服这个和耀明、涟漪年纪几乎相等的男孩。宁道淳立了一会儿,手指轻轻一动,整个身子就稳稳地回到地上,衣服仅仅被吹起一角,刚刚坐稳当又对德明笑了笑,说道:“好了,我做给你看了,现在轮到你了。” 这次德明已经无处可逃,他勉强地取回不足气的气球,准备跨上去,气球却跑远了。德明用跳,站是站到了气球上,但移动的趋势没有停下,他顺势跌落,虽然力度不大,但又一次失败了。要怎么站在这个普通得不得了的球体上?三番五次尝试仍旧不成功令德明百思不得其解,他瞥了宁道淳和欧阳玲一眼,寻求一点窍门。宝锭看着儿子失败后绕着球兜圈子,一步窜上去,稳稳地站在上面,德明和隆明一愣,父亲已经回到地面。 就是父亲也能办到,那更不用提让父亲摆脱冥界封印的欧阳玲:德明终于明白自己在这个家是多么的弱小。他心知对手厉害,却不想就这么认输,在球旁边转了几个圈才跳上去,仍旧没有成功。重新坐在金属半球的欧阳玲淡淡地说:“不要慌,不要急,静下心神,寻找平衡点。”德明一愣,仿佛明白仿佛不解地低头沉思一会儿,才慢慢地踏上去,这次可以了,但没几秒又滚下来。开始找到了感觉的德明已经明白了欧阳玲的意图,便不再反抗,继续尝试。 隆明在旁边观察了很久,见宁道淳展示不凡的身手,欧阳玲悉心指示,心想:“看起来玲小姐确实想指导德明。”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听见欧阳玲微弱的声音:“隆明,你到厨房里拿点活干,我不想教你如何战斗,但是这样闲着总觉得不好,我教你一点炊事,好让你能过点安静的生活。” “你好像挺在意这种事情,放心,就算死我也不会连累你的。”隆明说道。 欧阳玲笑笑说:“我不是那种意思,是宝锭。他不想你再次卷入麻烦,而且你也应该清楚自己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想让你脱离战场,所以才把你留在身边。但我做不到永远保护你,所以需要新的途径:从今天起,我会把我所有获得的知识以及所思索得来的念头都传授于你,你不用理解,但在我去世以后,你就为我把这些话语传达给其他人――那些想知道世界真相的人,还有那些追求未来的人――把我的话传达予他们。”她抚摸着宝锭的毛,轻轻地叹息着低语着,“你啊,就是软弱而慈悲,不管是人还是妖怪,你这种性格确实只能居住在世外桃园。” 宁道淳道:“我也是这么想的,隆明哥哥,你就去,阿玲小姐的话是不会错的。”隆明不知道心里是何种滋味,虽然大家对待自己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但是直接由其他人口中说出来却是另一种感觉。他勉强应诺着,回到内屋的厨房,拿出一盘豆子剥起来,欧阳玲一边斜看着德明,一边伸手帮助隆明。 太阳斜斜地照耀着校长家的庭院,下课时间已到,可是耀明和涟漪还没有回来,黑鹤吩咐欧阳新志“最好就是等护志和安德鲁还有赵梨一同回来”,于是他们晚归了。六人回来时看见庭园里出现了一幅奇怪的景象:宁道淳正对着德明盘膝而坐,而德明则不稳地站在一个大球上,左右摇晃,却没有跌下来。涟漪觉得可笑,不过她早已领教了德明那种坏脾气,现在不敢笑。欧阳护志不知道德明为什么会在庭园里做这种事情,正想着过去,欧阳玲从厨房里出来了,笑道:“你们回来了,今天在学校里习惯么?” 安德鲁打断了对方的兴致,瞧着德明问:“先别说这个,是你叫德明这么做吗?” “是啊,现在做得不错,我正要夸奖他呢。”欧阳玲低头一笑,显出了赵梨从未见过的媚态,“对了,你们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涟漪你怎么了?”欧阳玲说着话,却看见涟漪摆着一副不满的样子,不知道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让这位调皮的小女孩心情郁闷? 涟漪没有回答,耀明却答道:“我们没有上课,连一本书也没碰过,老师叫我们跟其他人一起玩,于是带着我们去装模型,但是涟漪她不喜欢,她要到别的地方,可我想留下,老师不答应我的要求,带着我们到了一间宠物室,这次是我不喜欢,可是涟漪高兴得很,还伸手去碰兔子。” “那发生了什么事?”欧阳玲见耀明停顿了,不慌不忙地问道。 耀明撇了撇嘴,胆怯地看了一脸呆板的涟漪,说道:“那只兔子见涟漪伸手,一下子跳出了笼子,在室里到处乱跑,我们抓也抓不住,在那里闹了好半天才勉强抓回了那只兔子。老师要把兔子放回笼子,涟漪一把抓走了,抱在手里不放,我和老师用尽气力才让涟漪放手,她就为此闷闷不乐了一天。” 涟漪听见大家开始讨论自己,红着脸憋着嘴跑开了。欧阳玲看着涟漪的背影,想起了龙牙说过她帮欢欢清洗的事,还有上次那只贝被季梦教训后所发生的事情,不再附和大家的谈论,独自走到德明身边,轻声道:“今天到这里为止,明天再来练习。” 被弄糊涂了的德明看着欧阳玲逐渐远离自己,宁道淳收起了球,已经失去了继续训练的可能。他垂着尾巴在距离对方一步之遥的地方莫名其妙地走动,“这少女又怎么了?”隆明出来时没有看见欧阳玲,问了问大家,正好高胜如等回来,宝锭过来瞧瞧他们的疲倦样子,就瞪了隆明一眼,向喷泉方向走去。隆明知道宝锭在说欧阳玲的地点,一步踏上草地,却嗅到了涟漪的味道也在同一方向,心里打了个愣,远远地望到两人在谈话,不好打断就转身回去。 欧阳玲独个儿从远处回到大厅,看见一众人等在大厅里讨论,大步踏进去。赵梨先看到了,问道:“涟漪呢?” 欧阳玲略带疲倦地说道:“她在饲养房,我叫她去看欢欢,最近欢欢老是被绑在那里,一定很闷,我叫涟漪去安慰它。”不仅是赵梨,连大厅里的人都从未想过欧阳玲居然叫涟漪做这种事情,“欢欢?”“欢欢是谁?”“那只讨厌的獾。”杂乱的议论声里,欧阳玲听得出来大伙儿早已把那只可怜巴巴的贪财的黑獾忘到九霄云外,如今她见大家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淡淡地说:“没事,涟漪有那种能力,是我一时为难她去读书;可是书还是要读,不过课外活动就由我来主持,隆明,你没有异议。” 隆明正替宝锭和德明整理毛发,听见欧阳玲要安排涟漪做其他事情,虽不明白仍旧答应了。正巧黑鹤从厨房那边过来,对欧阳玲道:“我们该吃饭了。”随即又看见主人毫无表情的模样和大家一脸糊涂的样子,又问:“怎么了?” “宝锭,过去把涟漪和其他小兽一起带来。”欧阳玲完全不理会黑鹤的提问,“黑鹤,‘双叶’那边在圣诞节前后有没有空档,或者在兽医科那里能不能找个地方?” 黑鹤一愣,刹那间无法理解主人欧阳玲怎么会提起这个地方,只好如实说道:“正好在假期,学生都回家了,只有部分教授和照顾宠物的人在,那里正空着。怎么了,是不是家里有发生新问题了?”(nn-内兄)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平淡生活 三十五 涟漪的出逃 (根据专家研究表明,常来本站阅读有利于食欲大增,财运连连!) “黑鹤,‘双叶’那边在圣诞节前后有没有空档,或者在兽医科那里能不能找个地方?”听罢欧阳玲这句询问的话,黑鹤先是一愣,刹那间无法理解主人怎么会提起这个地方,只好如实说道:“正好在假期,学生都回家了,只有部分教授和照顾宠物的人在,那里正空着。怎么了,是不是家里有发生新问题了?”“双叶”指的是学校东南方的绿色教学,从天空上俯瞰那就如两片叶子盖着大地,因而得此谐称。“双叶”主要以自然科学及其密切相关课题为主,兽医学就是其中之一。 “好,那么找个时间带我、阿淳、涟漪、德明和隆明一起过去,这个假期就我们几个人,哦,还有小菲,我们在那里度假。”欧阳玲愉快地说着,然后向厨房走去,还不忘地道:“也向伊休普顿说一声,反正现在早着。对了,过两天我们那里应该是期末庆祝会,我想去。” 话虽说得清楚明白,可是缘由一字不提,黑鹤不知道为何也没有拒绝欧阳玲的请求,却道:“对不起,我要看管高胜如他们,来不了了,叫龙牙去。”欧阳玲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大家就这么静默了一阵,随后一个跟一个地到饭厅里去。 饭后,涟漪纠缠了欧阳玲一会儿就被哥哥叫出去,回来时找到静坐于大厅鱼缸旁的欧阳玲,问道:“为什么不能在这几天去那里呢?” “大家都努力考试,你却在那里捣乱,这怎么行呢。你知道么人家辛辛苦苦学了十多年都是为了能够有个好未来,现在社会都注重分数,你要是让他们考砸了还不是害了人家。别生气,隆明叫你过去无非是问问情况,还有就是叫你放过我,别给雾舅舅添麻烦。好了,你到上面找德明去,说什么都可以,千万别说甩毛的事就可以了。” 涟漪见欧阳玲全猜中了,不由得从心底笑出来,乐滋滋地跑了。欧阳玲看着涟漪从不悦变得兴高采烈的,浅浅一笑,正想着要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却听见季明不满地嚷嚷着:“为什么就让我们学这些东西?” 欧阳玲从门外冷冷地喝道:“你这说法很不对。语言是传达消息的途径,文字亦同样重要,你要是拒绝接受,那你就一生也别想走出去。”高胜如和季梦冷不防被欧阳玲会插话打断,不仅被她不响不亮的话语吓了一跳,而且连连道歉。 惠慈一惊:厉害,声音虽小,力度却足够雄厚,完全看不出有气郁病。想到这里,忍不住问道:“姑娘你这么说是不是严重了,为了这么点事情就不让季梦出去,这惩罚太过了。” 欧阳玲刚才用了力,现在已经没有气势了:“我说他出不去不是我不许他出去,我们选择书本报纸给你们看就是为了让你们尽量了解这世界,你们知道我的用意吗?”众人摇头。“人类有人类的语言,妖族有妖族的话语;这世界已经由人类主导,妖族要生存就必须适应人类世界,这就是你们不能不面对的真相。语言是用于交流的声音;文字是把思想和话语实物化的工具:交流的方式很多,语言是其中之一,文字也是;一个动作,一个表情,一种味道,都是能够向对方表达自己意思的方式。”大家看了看欧阳玲,不支一语,等待着还未说出来的部分。欧阳玲一连说出了这么多话,本来疲倦的身体更加劳累了,倚靠着玻璃门慢慢地说道:“要你们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接受那么多东西的确是为难了你们,可是我也奉劝你们一句,‘抗拒学习对你们了解世界没有好处’,好好体会我的用心。”说到这里,欧阳玲已经受不了了,由赵梨扶着回房去。 惠慈听了欧阳玲的心里话,才知道这么长时间以来这位衰弱的小姐究竟花费了多少心思来照顾这些客人,不仅如此还能这么心平气和地讨论世界事情,想想自己确实是不能达到如此高的境界,心中佩服不已:“如果她是男孩,如果她不生病,或许就不会委屈在这种地方。”高胜如和季梦听着欧阳玲那像批评又不像批评的话,心里不知怎的一阵苦痛一阵酸楚,可是没有说出口的是欧阳玲那份真心诚意的关怀,“那就是她一直在做的事吗?”正想着,隆明从外面厨房回来,大家都去找隆明问问欧阳玲的事情,但是隆明什么也没说。 宁道淳也刚从外面回来,见大家都如此沉寂,问了事情大概,就道:“那是当然的了,阿玲小姐一直以来都致力于连接时空环链的事情,她对这方面考虑得很多,到目前为止我们,不管是伊休普顿、罗杰,还是黑鹤和我都是按照阿玲小姐的意思去做的,你们要猜得出她的心思,那是不可能的,就是接触时间最长的罗杰也做不到。” “是吗?”惠慈一声失望的言语结束了谈话。 欧阳玲的话似乎打动了那些客人,从这天开始四周的气氛缓和多了,黑鹤这才松了一口气,觉得大家总算是安下心来,不再捣乱。黑鹤随后从麦兆聪那里打听耀明、涟漪是否适应新安排,麦兆聪颇感无奈地道:“耀明和涟漪已经分开学习,耀明喜欢书本里的知识,涟漪更喜欢四处活动;虽然两人都不停地去问老师,可是大家很快就发现那两个孩子的问题很刁钻,有时侯连老师也答不上,耀明倒没什么,涟漪却满脸不悦,恐怕欧阳玲小姐要在她身上花更多心思。”这是麦兆聪的原话。 耀明喜欢读书确实让黑鹤惊讶,这孩子向来与家里的机械人为伍,主人特别地把这方面知识教他了,但耀明不满足,于是欧阳玲把相关的书给他看,他看不懂就被欧阳玲笑劝了几句,一切都不用费心了。至于涟漪,黑鹤倒没想过其他事情,这孩子与三个哥哥不同,不仅一天到晚都那么活跃,而且深得欧阳玲疼爱,如果她出问题会比季梦难办。想到这里,黑鹤突然停下来,不安地低语:“哦,今天欧阳玲小姐去上课了。” 黑鹤全然忘记自己还在行政的会议室内,除了老师和学生们的对话,这里很多时候都很安静,她说话时正巧碰上了测试学生的安静期,话一出大家头抬头看对方,多双眼睛忽然相对,空气很奇怪地静止了,黑鹤马上就发现问题所在,扭头说道:“继续读书。”又埋头工作。 黑鹤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这几天最不安分的人就算是涟漪,虽然欧阳玲答应过会亲自教导自己,可是涟漪心里对于“在那之前要安安静静地在教室里读书”这种话不甚满意的,老师们无法满足自己的要求,读书本实在太闷,还是在欧阳玲那里学习比较愉快。涟漪想着,走了神,没听见老师说什么,被老师抓住了罚到门外站去,涟漪摆了个鬼脸就走掉了。这位老师其实没有什么恶意,涟漪也不放在心上,见能离开教室心底里乐得不得了,门一关上就跑了。这老师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反而耀明侧着身子低声对新志道:“涟漪她走了。” “走了?”欧阳新志惊讶地喊道。本来对着书本说理的老师突然抬头看着欧阳新志,却发现耀明嗖地缩起来,问道:“谁走了?” 新志看看耀明,叫他告诉老师,耀明并不惧怕眼前的长辈,淡淡地回答:“涟漪,老师你叫她出去不正好合了她的心意,此刻她已经跑到梯那里了。” 那老师愣住了,随即凶狠地喝道:“你别说谎,我教的学生怎么会逃走呢?”口里硬,心里却在疑虑,开门查看情况,哪里有涟漪的影子,吓呆了。 欧阳新志道:“你真厉害,涟漪跑哪里去了?” 耀明不去看走廊,反而直接跑到窗户前,指着大下面的空地,只见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黑色紧身裤、着一双黑色小皮鞋的女孩对着教室方向摆鬼脸,谁都看得出来那是涟漪。耀明冲着她大声喊道:“你不是答应阿玲姐姐不胡闹的吗?快回来啊,否则我去找阿玲姐姐啦。” 涟漪听见是耀明摆出欧阳玲,心里一下子沉了,随即反驳道:“是老师叫我出来的,我才不回去,我要去找哥哥。”这话气得老师跺脚不止,涟漪却转身逃了。 耀明要追,欧阳新志摇头道:“她去的方向不是家里,我听说隆明没有跟表姐出门,涟漪应该是随便说说。”不等对方说完,耀明纵身一跃,从窗台直接跳到空地要追涟漪,把班里的同学吓得心脏几乎跳出来了。耀明根本不在意,俯身着陆又是一跳,紧跟涟漪后面;但是耀明一直都不如涟漪灵巧,加上性格差异,这点差距在追逐战中已分上下。过了不久,耀明已经知道追上涟漪的可能性是零,转身跑向家里。涟漪没了跟踪者,心情松懈下来,举目张望,却见已经不在教室那边大范围,前方是个“龙头”,在阳光下十分醒目地向上昂首,一副巍然的形态。涟漪看了看,觉得好玩,迈步跑去。 耀明冲回家,却发现没有钥匙正门开不了,于是跑到露娜的餐厅,却只有烟雨和几个服务员在。耀明喘息不止,双颊涨红,脸庞扭曲,断断续续地问:“露娜阿姨呢?” “是谁那么大声叫我阿姨?”露娜刚从厨房出来,听见耀明问自己,反问道:“你这孩子,好好的怎么不上课了?要是黑鹤回来肯定会闹起来。” “涟漪跑了。”耀明不等露娜再说下去,并继续叫嚷道,“老师罚她站门口,她却跑到别的地方,我追不上所以回来找哥哥。哥哥呢?” ―― 语言是用于交流的声音;文字是把思想和话语实物化的工具:交流的方式很多,语言是其中之一,文字也是;一个动作,一个表情,一种味道,都是能够向对方表达自己意思的方式。(nn-内兄)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平淡生活 三十六 追踪猎物 (根据专家研究表明,常来本站阅读有利于食欲大增,财运连连!) 露娜知道耀明说哥哥指的是隆明,本应该要说“在里头”,却因为涟漪的事说在前头,一时情急,忘了,让烟雨把耀明安置在餐厅里,自己回到内屋庭园找隆明说明事件。隆明想了想,说自己去找找看,不经过餐厅而直接从正门走了。露娜忙于自己的事没有跟隆明,并不知道隆明没有关好门。龙牙看见门没关好,顺手关上,走到餐厅里却看见耀明在那里,问明了事情,带着耀明回到内屋,叫青鼎把家里所有活物都找来点数。耀明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龙牙一边在庭园里四下环顾一边回答:“你知道什么,校长家是不轻易允许外人进入,除了我们这一家子,别人还是要通过露娜才能在大厅里活动,要是其他人闯入那就不得了了。”也就是说要找入侵者,不过入侵者没有找到,倒是发现德明和欢欢、小菲不见了。龙牙不由多想,吩咐青鼎好好照看家里一众生物,独自跑到餐厅,对露娜一五一十地说清楚家里的安排,末了道:“现在有这么多人出去了,先不说别的,就一只小魔龙菲帕图,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样的事情来,现在通讯发达,保不住它啊。” 似乎刚刚平静的水因为涟漪而起了涟漪,龙牙慌张的话语被某人听见了。“快找黑鹤,她能办这事。”罗杰突然冒出来,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大小姐不是说了么,有事情找她去,黑鹤小姐管的事可多呢。”罗杰把事情轻描淡写般说一遍,却已在心底盘算着下一步。龙牙不等他说下去,走到一边打电话去了。 “什么?你看家居然发生这么大的事情?”鸦雀无声的会议室被黑鹤狮吼般的声音震得颤抖不已。“你这当家的是怎么当的,龙牙?”黑鹤丢下手头工作,不管众人诧异的目光直接走到前面讲台,一手抓着手提电话一手掀翻小台,用力扫过台面把一直带在身边的长棍拿出来,摊上一面平板。大家不知道生气得两目发光的黑鹤想干什么,呼吸都不敢大声,远远地看着黑色的板渐渐地变化,现在正负责讲课的老师乔绨杉低声说道:“是学校的透视图。” 其他人不明白“透视图”是什么东西,只见花花绿绿的一片,几个红点在不同地方闪烁。黑鹤完全不理会他们在干什么,冲着电话喊道:“龙牙和罗杰到第四住宅区找小菲,其他的人你们不要管,专心去捉那条魔龙就可以了。”说完挂了电话,狠狠地盯了眼前的人,喝道:“我安排了这边的事情就告诉你们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话到这里大家不必问,面面相觑着又看看黑鹤,安静地站在原地等待。黑鹤挂了龙牙的电话,又打通了另一个电话,说道:“李翰思,你先找人把科技教学‘九曲桥’给包围,连一个小缝隙也不能放过,然后派兽医处的人抓住我带来的那只黑色的獾,抓住后再打电话找我。”电话对面一阵骚动,高胜如听不出什么来,黑鹤板着面孔,等了好一会儿继续说道:“隆明正向南面走,德明往北向医院那里去,这两个家伙你都不必亲自去找,看紧了各个大门,别让他们离开学校就行了。” 惠慈已经听明白了:涟漪三兄妹、欢欢、小菲出逃了,却又听见黑鹤不让人抓拿那三兄妹,安排似乎谨慎过度了。惠慈问:“黑鹤……符小姐,为什么不让人去捉德明、隆明和涟漪呢?” 黑鹤略略屏息,稍为让自己冷静些,然后才回答:“你知道吗,泛舟学校里没有几个人能对付他们三兄妹。先不说德明,他这几天都受到欧阳玲小姐和宁道淳少爷的指导,实力增强了,兽医处的人怎么可能捉得住他;欢欢那小子可以用麻醉药把他弄晕,怎么处置由我来办;而涟漪不同他们,涟漪这孩子不仅机灵还很活跃,稍有动静马上就能察觉,能制约她的就只有隆明和欧阳玲小姐两人,所以只要她不离开学校那就没多大问题。隆明很在意弟妹,一定能找到涟漪的。” 乔绨杉不是校长家的人,但也从麦兆聪那里听到了校长家的情况,对黑鹤的安排倒有点意外,忍不住问道:“那么那个叫隆明的没有问题吗?” “他呀,比你还清楚这学校里的事情,都是欧阳玲小姐告诉他的,要是他不可靠,那位怪小姐哪里会这么做,差点儿也把我给骗了。”黑鹤语气里不如高胜如想的那么生气,反而有嫉妒的味道,“我的话别告诉欧阳玲小姐,她难应付着呢。” “不告诉我么,你怎么长出了这样的坏心眼了,黑鹤?”欧阳玲小姐浅浅的笑容虽然平和,却让高胜如和季梦打了个冷颤。她不慌不忙地靠近黑鹤,平静地说道:“隆明已经来找我,把涟漪的事情说了一遍,我猜着这事会惹麻烦,就想到龙牙不愿打搅我会直接找你,看来除了德明三兄妹,欢欢和小菲的事情已经处理完毕了。” 隆明从关了门,惭愧地对黑鹤道:“对不起,我问了龙牙才知道事情居然这么严重。” “放心好了,我在你们身上做了手脚,没有我的指示谁也不能离开学校,涟漪是逃不出去的。”欧阳玲轻轻摸了摸平板,淡然地盯着一个红点,说道:“隆明,你回去找阿淳和护志,就说到南北中轴线等德明,你和他一起等;赵梨应该待在你们身边,或许还会有其他人在场,不用担心,尽管直说,德明要是有什么活动,那人一定会动手的。我呢和这些人到碑柱那里安排余下的事情,不管是捉了欢欢、小菲的,还是等到了德明的,全到那里去。” 隆明应声出去了,黑鹤看着深木色门关上,若有所思地问道:“你比我想多了几步。” 欧阳玲一口深呼吸,抬头说道:“何止几步,我已经叫李翰思封锁了碑柱一带,好让我做安排,走,我们跟着涟漪去玩。”面对惊愕不已的会议室里的一群人,欧阳玲只是浅笑,再没有说安排什么,而是叫黑鹤收拾东西,在最后面看管高胜如这些顽生,自己带头慢步走向几个月没去过的碑柱旁。 那漆黑的碑柱傲然矗立在泛舟学校的正中央,作为整个学校最高的建筑物,它怎么看也像是个人工雕琢出来的死亡之碑,这么不祥的东西怎么会摆放在如此重要的地方?古欣萍看着看着陡然发冷打颤。看着那仿佛要把人带入深渊的碑柱,高胜如想起了“神石”,“这是――樊贝菲尔之碑?” ―― 是时候去了解涟漪的“旅程”――她离开了教室,摆脱了耀明的追赶,跑向并跳上钢筋混凝土质地的教学“龙头”,站在最顶的地方眺望:“啊,好宽阔,比下面局促的空间好不知多少。”她舒展筋骨,放眼于不同方向:西边是一边黑压压地高高低低地屏风般地矗立着高大厦,对于涟漪来说有点新鲜,却不怎么好看;北面没有多少高,一片宽广的海岸,风从那边吹来,带来了海的咸味;东面和南面确实看到了汪汪的海洋,数十艘船远远地飘流着,偶尔一个浪头,小的船不见了,一会儿又出现。涟漪看得兴致勃勃的,孰不知道下面聚集了不少焦急不安的人,每个都指指点点的,交头接耳的,大声喊叫的,终于有人忍不住通知了保安部;李翰思匆忙地撇开欢欢和欧阳玲两批人,带着几人过来,一边叫人稳住下面的人群,一边向涟漪喊叫,希望她能听到。 涟漪没有注意到有人叫他,四下环顾一番,不远的地方耸立着一块巨型碑柱,“那是什么?”她想了一会儿向南方跳去。她一走,李翰思只好跟在后面,大家以为那女孩会从“龙头”顶上跌下,一下子炸了锅似地大声吼叫,学校西边一带都乱成一团,李主任几乎控制不住大局;可是他早已从欧阳玲那里得到命令不许乱动,凭涟漪随意走动,那位小姐怎么想的,在将要放假前弄点祸出来,还不是害了人么。 幸亏涟漪在西边闹事,大家都没有注意到“龙头”面对着的第四住宅区里所发生的事。同样属于龙王的家族,龙光成为了指示灯,令龙牙很快找到在街道上流连的小魔龙菲帕图,现在三人正在那里追逐。娇小的小龙拍着翅膀两脚并用在不大宽阔的路上飞奔,但他很快就被龙牙追上,罗杰在后面停下脚步,说道:“小菲,别抱了,快回家。” “不要,隆明不在我不回家。”菲帕图在闹别扭,见龙牙和罗杰过来了,迅速由人型变成龙型,张开一双巨大的蝙蝠翼,向天空飞去。 “小菲,你给我下来。”龙牙向着天空喊叫,“你想在这里变成新闻焦点吗?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学了涟漪这一套?” 小菲不知道“新闻焦点”代表着什么,却是学涟漪这条有点问题:“我什么时候学涟漪了,我没有,没有。” 菲帕图这孩子耍起脾气来还真是劝不住,龙牙生气了,看着逐渐高飞的小孩子,咬着牙准备变身。罗杰连忙跑来抓住龙牙的肩膀,说道:“不能变身,你的躯体太庞大,即使有涟漪和欢欢顶着,我们也不能保证能瞒过去。”龙牙知道变身确实要冒风险,可是眼看着小菲要逃,怎样才能捉住他呢?罗杰看出了龙牙的顾忌,大声对小菲喊道:“你快回来,如果不照做的话,我可要动真格了!”罗杰不能飞,龙牙却知道他本事不亚于黑鹤,“动真格”这样的话一出,事情就简单多了。――“真是简单么?”(nn-内兄)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平淡生活 三十七 捕捉 (.)小魔龙菲帕图显然不知道罗杰的厉害,不仅他不知道,一众新住客们也不知道,大家只会惧怕黑鹤的强悍和气魄,对谁都不放在心上。.小菲只把罗杰当成是那个家的一个路人,根本不把威吓当作一回事,并冲着对方骄傲地叫嚷道:“你飞来捉我哦,我要找隆明哥哥。” 罗杰听了,不愠不恼,嘻笑着说道:“是吗,可是你不跟着我们就见不到你的好哥哥。” 小菲一听,突然不飞了,看看罗杰那似笑非笑的模样,伸伸舌头:“不信。” “那么你不下来?。”罗杰平静地说着话,掏出糖果哄小菲下来,但小菲不领情,虽听见后面半似警告的话语仍旧转身飞翔。罗杰见小菲要走,又瞧瞧龙牙着急的样子,先稳住龙牙,从衣服里拿出一个黑色的皮袋子,掏出一件白色的圆棍,叫住小魔龙并且晃了晃粗棍子,继续喊:“你再不下来,我真的要来了。”小魔龙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根本不怕,“哼”着走了。罗杰见自己和龙牙多次引诱恫吓都不成功,无奈之下只有动手。他把那棍子套在手腕上,对准小菲发射,“嗖”的一声,白色的火箭冒着细细的一条烟带飞向小魔龙。 小菲以为那火箭会爆炸,急忙转身躲过去,盯着罗杰颤抖着喊道:“你想要了我的命啊?这么危险的东西爆炸了怎么办?” 罗杰没有理会小菲的话,使劲甩手,那火箭半空里调头往小菲冲去。小菲不知道这一招,连忙拍翅膀抵挡。罗杰张开五指又握紧拳头,那火箭从头部抛出了罗网;小菲一惊,急忙向旁边躲闪,可以已经迟了一步,罗网缠住小菲的一只翅膀。小菲的力量本来就不强,小小的身体还未能飞得稳当,这会儿更是一个踉跄着跌落地面。龙牙不等小菲反应过来,箭步过去按住对方,说道:“你现在走不了了。.” 罗杰走过来,从袋子里掏出一条长麻绳,绑着小菲,才把火箭连同罗网一起回收。小菲趁着罗杰和龙牙不在意,迅速变成人型,试图摆脱麻绳的束缚,没有成功。龙牙已经看出了小菲的意图,用白色的棉布包裹他的身体,一把抱起来,逗着他道:“你别做梦了,这条麻绳是专门用来捆绑妖怪的,别说你,就是大龙王和他的儿子们也应付不了。” 小菲撇着嘴,哭丧着脸,乞求龙牙放了自己,又求着不要惩罚自己。罗杰收拾完毕,回头对小菲说:“这不是我们说了算的事,你要求就求大小姐。”说完叫来龙牙一起走。 ―― 同一时间,有着“九曲桥”之称的科技教学如今被几十个穿制服的保安包围着,每个门口至少有一人看守,学生们以为发生了大事情,私下里议论纷纷。不久有人向保安部人员报告说自己的东西不见了,最初是一两人的事情,但是在兽医来到时已经有二十来人报告了同样的事情。这下子,“九曲桥”像了的锅子,窃窃低语变成了轰鸣雷声。 保安部第二负责人嘉莉把学生们聚集到大礼堂,大声宣布:“请安静!我们保安部受到可靠消息,有不明生物闯入科技教学,现在已经派人来捉,很快就会结束;至于大家丢失的物品,请各位失主到讲台旁边的登记处排队登记,我们找到后就会在此还给大家。”嘉莉刚宣布完毕,本来已经热闹非凡的大礼堂如今置身于雷鸣声下。不少人从位置上站起来,讲台旁排起了一条短人龙,没有上去的学生们都在交头接耳,这一刻的礼堂想安静也困难。嘉莉明白这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走到门口问守门的人:“怎么样,兽医部的人找到没有?” “还没有,不过已经确定地点,现在打算使用麻醉剂。.”对方如此说,又问:“那只黑色的獾究竟是哪里来的,这里不近森林,又隔着海,它是怎么闯入的?还有为什么上面的人如此紧张,要这么大张旗鼓地捕捉一只小东西?” “别问我,是李翰思要求的,大概是符照华小姐的意思,要来个突击检查之类的。”嘉莉并不认为事情是李翰思主任一手策划的,可是符小姐如此紧张,尤其是对中央碑柱和那个叫涟漪的女孩,为什么?大家正纳闷间,一个丑模样的工人急冲冲地跑来,对嘉莉小姐包围的耳语几句;她以几乎没有动作的点头表示收到信息了,一听完报告就叫来几个穿制服的跟自己到大里去,又吩咐道:“刚刚报失的所有失主都站在登记处旁,失物已经找到了。”大家面面相觑,看着嘉莉小姐轻飘飘的褐色身影,大礼堂的空气似乎被冻结了一般。 不一会儿,李翰思珊珊而来。他看见涟漪从“龙头”跳下来后一直往南跑,包括自己,所有人都追不上那妖族的孩子,眼睁睁地看着白色的影子消失在“九曲桥”的旁边。李翰思撇开了跟随人员,独自跑来,刚刚停步,嘉莉出现了。男的看见女的提着一个蓝白相间的宠物笼子,问:“捉住了?” “是的,兽医部的人给它注射了麻醉剂,它一时间是醒不来的。”嘉莉回答,顺手把笼子递给对方。李翰思接过笼子,沉甸甸的,一只黑乎乎、毛绒绒的东西侧身躺着,迷迷糊糊地睡着,仔细一看果然是那只獾,于是抬头对女的说:“好,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了,我还要追涟漪。”说罢男的走了,嘉莉对身后的人命令道:“那么这些东西就给学生们看,叫他们拿回自己的东西。” ―― 往北的路上,一只白色的大狗左顾右盼地走动着,不时嗅嗅地面,不时抬头观看,似乎在寻找什么的样子:这只白狗是德明。今天没有人约束他行动,他就乐了,见神色不安的露娜找隆明说话,隆明听后相当震惊,话也不说就跑出门了,德明凑过去,发现门没关好,于是伸爪掰开门缝,神不知鬼不觉地跑了出来。德明对泛舟学校的记忆不多,在隔离期间所见的已经是全部,今天能出来真是天大的乐事,可是去哪儿呢?德明却一时罔然不知所措。 获得自由让德明兴奋无比,茫无目的地的他随便走上一条路,不知不觉走入一座大商场。泛舟学校里有三间大商场,分别建在不同地方,方便各大的师生购买必需品。德明进入距离校长家最近的大商场,琳琅满目的商品让德明大开眼界,边走边张望。走过的人都奇怪这只没有人带领的大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他们没有逗留,学校发生的其他事情更引人注目。德明不知道那么多,虽然较高的上面传来诱人的味道,吃饱了的他没有兴趣再吃,而是从另一个门口离开商场,继续北行。 德明经过“龙头”的时候,涟漪已经在南面的“九曲桥”,聚集在此处的人群不是追踪就是散去,宽阔的一条大路已经清静下来。德明看着路旁的苍翠的针松和光秃秃的乔木,以及数条人行桥的墨绿色垂草,在云朵下显得那么悲凉,心里一阵酸楚,急忙走开。这么转着走着,德明不知不觉地到达医院门口,漂白水的气味一下子呛到鼻孔里,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白狗困惑着要不要进去的时候,脚已经踏入了监视器范围,门自动打开,德明一愣,马上嗅到了另一熟悉的气味――颜志通的。德明低低一叫,转身就跑,却逃不过颜医生锐利的眼睛,颜医生冲着大白狗喊道:“德明,不要走,我有东西交给你。” 德明很奇怪颜医生怎么会认出是自己而不是父亲?却听见对方说有东西给我,又是怎么一回事?德明于是停下脚步,回头看看穿着白褂的大医生,看他究竟要给自己什么东西。 颜医生见德明停下来,飞快地走到他面前,从衣服里拿出一颗小球,轻轻碰触上面的不起眼的按钮,说道:“这是学校的地图,是个很方便的东西。欧阳玲小姐说如果你来了就交给你。好了,我把它挂在皮带上,你用爪子像刚才碰一碰就可以用了。”颜医生认真地指点着德明如何操作,但心绪繁乱的德明却没听进去多少。 德明此时此刻怎么也猜想不到这是欧阳玲的安排,那少女先打电话给颜医生叫他如此如此,让自由的白灵犬得到了一份意外的礼物――学校地图投影机。德明大致听清楚了颜志通的解说,心想:“怎么又是她?那女孩实在太不可思议了。”不过既然东西已经到手了,想太多也没有必要,是时候离开了。他边走边看,东边是座像山的建筑物,不想去;西边的“龙头”,就是从那里走来的;南面有栋像长蛇一般的建筑物,连接医院和那建筑物的路上却有几点灰色的光在闪烁。德明迟疑了一会儿,决定往南方走。 颜医生看着德明的躯体越来越小,喃语着:“欧阳玲小姐真是料事如神,德明还不是她的对手呢。”说罢,笑着回到工作岗位。 德明沿着“长蛇”外墙向光点走去,越来越近的时候嗅到了几个熟悉的气味,怎么是隆明和欧阳护志,还有宁道淳?德明踌躇间,赵梨已经绕到了他身后,笑着说道:“找到你了。” 德明转身盯着满面痘子的赵梨,发出一声低吼,觉得自己上了颜医生的当。“应该是欧阳玲的陷阱”,他是这么想的。隆明急忙从远处跑来,趁哥哥没反应过来,一把抓住项圈,才问:“赵梨,你怎么知道德明在这里的?” “风啊,是风告诉我的。”赵梨笑道,“德明他看起来很不高兴。” 隆明道:“他害怕玲小姐啊。”. 首发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平淡生活 三十八 陷阱 这个本来平静得不得了的日子,涟漪逃跑了,由此所引起的连锁反应给欧阳一家子带来一阵骚动,但很快平静下来,多亏黑鹤和欧阳玲的安排。这会儿是隆明、赵梨、欧阳护志和宁道淳在捕捉在校园里到处游荡的德明。隆明见赵梨担心不已,便道:“那当然,谁知道玲小姐会如何对待他?” “我知道。”欧阳护志得意地说,“如果阿玲要惩罚他,就不会让他悠闲地到处走动。” 赵梨看了看对方,正要说什么却被他后面热情的千秋引去了注意力。千秋看见新来的陌生人和欧阳护志、赵梨互相熟悉,明白他是校长家里的人,看着他们急冲冲的样子,趁着课间休息时间来凑热闹,没想到一来就看见四人包围着大白狗,于是对着狗儿道:“宝锭,你好。你的头上怎么多了条细线?” 对方错认德明,让大家突然狂笑不已,一向绷着脸的德明却一脸不悦。赵梨强忍着笑说:“这不是宝锭,是它的儿子德明。你见过宝锭吗?” “见过一次,那时候你还没有回来。宝锭看起来很凶,不让我抱它,德明可以吗?” 隆明停止大笑:“不行,德明比父亲更凶,你要是碰了一条毛都可能把你咬成碎片。”隆明的话有点夸张,却是拒绝请求的一种好办法。 “是吗?我是老虎,他是小狗,相差悬殊着呢。”千秋突然止住了稚气的面容,用一种轻蔑却关切的眼神看着德明,旋即恢复笑容,但已不再发自内心。在那一刻,德明从心底下抖动着,千秋并非是养尊处优的观赏物,而是拥有战斗力的强者,只是藏起来而已。 欧阳护志接过千秋的话,说道:“不要待在这里了,阿玲在中央公园那边等我们呢。”隆明看了看满脸既无奈又不满的哥哥,也不说话,任凭千秋拉起绳子。德明凶恶地吼叫一声,可千秋不慌不忙地躲过利牙,狠狠用力让德明无法抗拒地跟在自己旁边。她本来没有受邀请,不过作为泛舟学校本校区的管事人,千秋绝对有权前往欧阳玲所在的地方。 ―― 这一天,涟漪在泛舟学校里旅程之丰富,恐怕是其他学生望尘莫及的: 泛舟学校确实面积广阔,涟漪在“九曲桥”摆脱了李翰思的追踪,逃到了第一住宅区,顺着那边的路穿过位于南面的大型商场,看见一条巨大倾斜的白色“帆船”。涟漪回头看看矗立在学校中央的黑色碑柱,“那个地标是最佳的指示”她想着,从“帆船”旁边跑过。这栋大楼外面有一排长长的墙报板,涟漪好奇地凑过去看看,一张张长方形的海报写着自己不懂的文字,只有图片引起兴趣。用涟漪的角度看这些海报是没有用的,她根本就不懂什么是博物馆、什么是剧院、什么是舞台剧、什么是美术展、什么是舞会、什么是雕塑,花花绿绿的海报在这个女孩的眼中却是黑白灰三色的调和,只有人与物的配合才能让她明白一点内容。涟漪很快就明白这些东西与自己的学识相差悬殊,看着看着再没兴趣逗留,想从“帆船”穿过去,却又想到可能看不见路标碑柱,犹豫了一下,向东走去。 离开“帆船”后,涟漪闯入行政楼和自然科学大楼“浪涛”之间有条狭长的通道,燥热的空气带来了汗水:泛舟学校是个特殊的地方,不管夏天多么炎热,飘浮在地面上的空气是清凉宜人的,而在冬季,校园的空气又比旁边的雄城要温暖;那是由于源源不断的暖气从地底的管道输送,为人工岛屿带来一年四季的均匀温度;即使如此,校内有个地方温度相对地高,平常已对全体师生作出警告,不大让人接近,而这就是涟漪目前所处的位置。 涟漪感到很不舒适是正常的,她所穿的那套轻便透气的长衣服已被汗水浸透,湿渌渌的,让她很不舒服,但没有衣服可以换;她犹豫了,是继续旅程还是回家换衣服呢?她把难题交给了欧阳玲做的珠串,一条用数十颗小三角形塑料珠串成的手镯。顽皮的小女孩抓着珠串,低声祈祷:“如果向着家的角多我就回家,如果不是我就继续玩。”涟漪向上一抛,珠窜坠地,向家的棱角多了两个,涟漪捡起珠窜,回到“帆船”那边。行政楼把碑柱遮挡了,涟漪不得不往回走,然后在一条南北大道上望碑柱前行。 兴致勃勃的女孩没有注意到,在她沿路四处活动的时候,不少看见的人都向保安部报告此事;不同于处理之前涟漪在“龙头”引起的大事,李翰思要求在“九曲桥”的兽医部人员回到“双叶”,而包围“九曲桥”的人只留下几个在那里处理后事,其余的都回到原来的岗位,至于涟漪,上面有令不要管。现在涟漪回到了南北轴线,一条四线公路。人口稀少的泛舟学校,只有两条四线公路,南北一条,东西一条,被称为双轴。双轴的交点是中央广场,碑柱的所在地。涟漪从行政楼和“浪涛”之间出来,远远地看着碑柱,连蹦带跳地跑过去。 黑鹤在碑柱北面的草地上铺了透气的格子板,上面盖着一块草绿色的塑胶厚板,再次拿出学校地图。大家目不转睛地看着红点的移动,不断地问:“情况怎么样了?” 黑鹤看了看坐在不远处的欧阳玲,大声报告:“德明已经被捉了,淳少爷他们正带他前往此地;涟漪她在行政楼旁,正向这里走来。”然后看着身边的宠物笼子,那只黑獾正睡得香沉,小菲在龙牙的怀抱里不住地动,龙牙很耐心地看护着,可是黑鹤知道他的耐力有限,如果隆明来迟了,那包裹着小菲的白布就会破裂,想隐瞒也隐瞒不过去。正想着,欧阳玲示意高胜如和季梦到自己身边,黑鹤也过去,欧阳玲从布袋里掏出三个小铁棍分给三人,说道:“高胜如在碑住的东南角,季梦在碑柱的西南角,黑鹤留在这里。涟漪一旦过了中央公园范围,你们就按按钮,把涟漪围困在公园里。”欧阳玲说这话的时候一点笑容也没有,不像生气,更似冷漠,黑鹤不禁愣住,多少年没有见过主人这模样。 高胜如和季梦不知道那么多,但是从那小姐的口中说出来的话一定有理由,于是两人各自去了。惠慈走前问道:“欧阳玲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让涟漪四处走动,却用这种方式捉她,不是用直接捕捉的方法更简单吗?” “涟漪和以前的我一样,如果简单的捉住她,她就不会那么容易罢休,这种不满足会加深她对外面的探求,这次制止的话下次会更加冲动。要对付涟漪这样的孩子,不是简单的说教就可以,而是需要她独立探求,我们从旁指导,这就是我放纵她的原因。”欧阳玲原来是看着自己的影子办事,黑鹤松了一口气。“至于德明,如果不是宝锭在,那么只有隆明和高胜如可以制止他,不过隆明比较适应人类生活,我叫他独立去做,他可以应付过来。” 惠慈欣佩地点头,想到这身体虚弱的少女居然想到那么多的事情,可想而知她经历过多少磨难。赵百珍没想到那么多,却笑着问:“如果我们这些人出逃了,你又如何做呢?” “捉。”短促的一个字,欧阳玲先说了,才缓缓继续:“高胜如不用说他也会回来,季梦无处可去,惠慈能够回大龙王宫殿,赵百珍你就可以回殷州赵家,古欣萍可以跟你去,可是这些地方能否收留你们还是个问题。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我绝对会派人把你们捉回来。” “你就不怕隆明离开吗?” 黑鹤接过赵百珍的话:“不用担心,隆明本来就是为了躲避大龙王而带着弟妹离开的,而且他父亲宝锭也在我们手里,他不会不辞而别的。”欧阳玲点头同意,古欣萍正要说话,护志和隆明来了。“一说就到,时间预计得真准。” 欧阳护志并没有听见之前的对话,不屑地回了句:“什么一说就到?你以为你是召唤师啊?” 正谈论着千秋和赵梨都走上前来,千秋一见欧阳玲就跑过去抱着说:“刚才还说着你不知跑哪里去,原来是在玩猫捉老鼠游戏。” “啊……”欧阳玲要摆脱千秋的拥抱,偶然瞥见黑鹤按下了按钮,于是问道:“她已经到了?”黑鹤无声地点头。 千秋要问个究竟,赵梨抢先一步:“涟漪在那里,她好像很惊慌哎,阿玲你对她做了什么?”千秋疑惑地看着恢复笑容的欧阳玲,却猜不到她的心思。 涟漪沿路靠近中央公园,却感到气氛怪异:明明气味很多,但是离开行政楼之后一个人影也见不着,四线马路空荡荡的,如果是在晚上说不准会有鬼魂出现。胆小的人或许会掉头离开,可涟漪从小就知道如果遇到危险,马上反抗比较有效;她没有迟疑,直接闯入公园,但立即发现上当。身后和左右两旁的空间立即被大体积的机械人包围,机械人一层一层密密麻麻的形成了一条宽阔的护城河,任凭涟漪高超的弹跳力也无法跃过机械人墙。虽然惊慌,毕竟在森林里学习了许多东西,涟漪见机械人留下一条路,知道那是欧阳玲的意思,飞快地穿过人墙,冲向碑柱。但是簇拥在碑柱外围的花草树木、尖石地台、环形水池,每一个都阻止着涟漪前进。她跳不过去,只得原地徘徊。 顽皮的小女孩终于落入了陷阱里,黑鹤远远地看见涟漪,不等欧阳玲说话,箭步跑去抓住,喊道:“你这顽皮的小家伙,玩够了吧。”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平淡生活 三十九 绿色双叶 “你这顽皮的小家伙,玩够了吧。”黑鹤一声喝道,令涌动的空气瞬间静止。 涟漪吓了一跳,还来不及挣脱就被赶上来的哥哥狠狠地喝止:“你给我站住!”隆明冲过去,给了妹妹一个响亮的巴掌,“真是的,老让人不放心的家伙,居然给我们闹出了这么多麻烦。”涟漪被哥哥打痛了,却不想哭,摸着自己发红的脸颊,低头露出一副求饶的神色。 隆明这一手,大家都没有想到,发呆地看着涟漪可怜欲哭的模样。欧阳玲看着高胜如和季梦回来,皱起眉头,不说一话。季梦怯怯地问:“是不是我们做得不对?”黑鹤摇头,并没有说话。 惠慈这才意识到要劝告隆明,连忙走过去说:“好了好了,人都回来了,别再生气了。” 隆明没有搭理他,恶狠狠地命令道:“涟漪,你跟我回家。” “等等,留在这里就行了。”欧阳玲冷淡地观看这一切,“涟漪,过来。”闯祸的小女孩看见那熟悉的笑容消失,心里开始发抖,然而欧阳玲瞪人的眼神带有极深的引力,涟漪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欧阳玲捉住涟漪细小的手臂,轻声说道:“你知道什么是危险吗?可能影响到生命安全的事情就是危险。涟漪你知道吗?在你的眼中或许爬上楼顶不是问题,但是你随时可能跌倒,这里的地面不比森林,很坚硬,万一从上面跌下来,那么不是断骨头就是送命。涟漪,不管是为了你还是为了辛苦养大你的哥哥,你绝对不能让大家担惊受怕啊。”面对欧阳玲悉心的教导,涟漪拼命地点头,呜咽着说不出话来。欧阳玲见涟漪不说话,抬头对大家道:“你们都围在我身边,我们要去另一个地方。黑鹤,放心,我们还是在学校里。” 黑鹤原本担心欧阳玲借此机会离开学校,却被她抢步了,示意大家过来,刚刚站好,一股暖洋洋的白光突然在众人脚下飘浮,四周的景物开始转变,大家沿着南北轴向海边移动。经过行政楼后,一只倾斜的“帆船”在“浪涛”不远处飘荡,在两栋奇形怪状的大楼中间,却有一片叶子落在地面,后面是一片汪洋,不断的浪头让这片“叶子”看起来像是浮在海面上。大家正欣赏着,所有人已经进入“叶子”里,脚下的光突然消失了,欧阳玲停下来,虚弱地道:“我们到达目的地了。”众人环顾四周,原来是一个通顶大厅,阳光透通过上面的玻璃射下来,把挂在中央的一棵银色的大树雕塑映照得闪闪夺目。“‘双叶’中的‘西叶’,这就是我们要来的地方吗?”罗杰问。 正说着,欧阳新志和耀明从大厅的旁边走来,黑鹤看了看,除了高胜如这些新住客,就只有宁道淳、龙牙、罗杰、乔绨杉、李翰思、千秋和自己,欧阳玲不算,仅这些人能控制他们吗?“别被不相干的事情打搅了,黑鹤。”欧阳玲漫不经心地说了句话,随即又对其他人说:“这里的人都到齐了,我们到‘双叶’里到处走走,让大家看看这间教学楼的真实,同时学点别的东西。” 情况就是这样,黑鹤明白了,于是叫乔绨杉做向导领着大家走。欧阳玲冷眼看着大家前进,却独自待在原地一动不动,把布袋交给罗杰,让他拿出那架卵型车子,坐着去。隆明见此情况,轻轻拉着高胜如的袖子,低声说道:“玲小姐今天已经累了,不要再闹事。” 高胜如回头看了看,叫大家跟在欧阳玲后面,最初赵百珍和古欣萍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但是看着欧阳玲苍白的脸色,兴奋的心情一下子掉落谷底:“难保她今天不会进医院。”大家都这么想,尤其是涟漪,默默地站在欧阳玲身旁,想帮忙却帮不了忙的那种痛苦涌上心头,才晓得自己究竟干了什么大事。 低落的心无暇关注走廊墙壁上数不清的标本盒子:大部分是昆虫类的,蝴蝶、蜻蜓、蟋蟀、蚂蚁、蚊子、飞蛾、竹节虫、螳螂、蟑螂等等,还有蜘蛛、蜈蚣、蜥蜴、蛇等,不多时经过的一间大厅还摆着一副巨大的恐龙骨架。透光的玻璃下还有几副龙骨和鸟骨。安静的走廊里空荡荡的一片,除了几个穿着白褂的人迅速走过,他们都是留守校园的人,大家对这陌生的环境感觉十分地压抑:是因为涟漪的事还是屋子的问题,现在谁也答不出来。不知走了多久,支路出现了一个不起眼的中年人,白褂、手套、头发网、口罩,他露出了一对细如月牙的眼睛,看着欧阳玲这群人,手不伸来似乎冷漠,可说话的语气却带着笑意:“哦,我等你们很久了。怎么样,我的那些学生做得好吧?那只獾的情况如何?还有这女孩没问题吗?” 那人还想说下去,龙牙插嘴了:“白敦尔,别扯远了,带我们参观‘双叶’,你准备好了没有?” “当然准备好了,请过来。”白敦尔说着,领着众人走入一个小房间,指着箱子道:“你们把身上的东西都放在这个小箱子里,然后穿白褂、洗手戴手套、穿水靴,就像我这副模样,一样都不能少。” “为什么要做得这么麻烦?”季梦问。 黑鹤此刻已经监督着大家遵照白敦尔的话做,听着季梦提问,白敦尔回答:“这里是研究室,只允许研究员和相关学科学生进入,一般人是不允许的;今天如果不是欧阳玲小姐请求,我也不会开放。你们听好了,研究室里的一切东西都是作为研究用途,为了保持洁净、不受损伤,以便我们工作,你们只许远观,不许碰。这是规定,如果谁敢违反这一条,就是欧阳玲小姐也不能避免受罚。明白了吗?”白敦尔这话一出,大家都思量着要不要进去。 欧阳玲叫来隆明,吩咐道:“小心看管涟漪和小菲,别让他们逃了。高胜如,你看好德明,其他人就按照白敦尔的话做就行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头,没有人能够拒绝,一个接一个的跟着白敦尔穿过两重门,踏入一个阴暗潮湿的地方。 既然欧阳玲如此命令,涟漪害怕地回到哥哥怀里,但是隆明已经不能让她就这么撒娇。他一把推出去,拉着顽皮的妹妹继续跟在欧阳玲后面,轻声说道:“不要乱动,在我前面走。” 阴暗潮湿,就是这个布满了高大杉木以及垂着长长须根的榕树,面积庞大的树冠挡住了大部分透过屋顶玻璃的阳光,漏掉的光芒形成了一条条光线,斑驳地照射地面。脚下的人工桥扭曲前行,一只丛林鸟掠过水面,泛起一阵涟漪,从桥的一边飞到另一边。“鱼,那鸟捉住了一条鱼。”涟漪兴奋地喊道,隆明连忙拉着她,季梦听了她这话感到不是滋味。除了这句打破寂静的话,这个宁静的空间迅速地恢复寂静。弥漫着腐朽水气的地方,不一会儿一只小蜥蜴飞跑过水面,后面跟着一条游动的蛇。阴暗的地方,大家都看不清色彩,不知道那只匍伏在树上的小昆虫是红色还是绿色,一群猴子藏在枝叶丛后面,张望着这些陌生人。 大家专心地观赏四周景色,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曲桥的尽头,另一道挂着沉重珠帘的白色大门。经过这门,一队人走入了一片森林。不是水中森林,地面是一片灌木丛地,赵梨就曾经在这样的森林中生活了一段时间,是和隆明三兄妹一起。这个空间和之前的那个世界很相似,参天大树、零碎的阳光、活跃的生物:手臂粗的藤蔓缠着树干向上伸沿,绿色的叶子、各式各色的花朵形成了一层层梯级状的小空间;柱形的花接住了来自天花板的水,一只浣熊抓着花朵喝水;叽叽喳喳的鸟儿不知藏在什么地方,大家举目张望就是看不见影子。几条大麻绳从树顶垂下来,摇摇晃晃的,大家抬头一看,原来上面挂着几个升降台,有人在那里工作的样子;也许是背光的关系,谁也看不清究竟有多少人在。 涟漪很想攀绳上去,但是哥哥抓着手腕,于是瞧着欧阳玲,企图寻找摆脱的机会。欧阳玲没有动,黑鹤淡淡地说了句:“只许看,不许动。”隆明看起来也相当不愉快的样子,涟漪只得放弃,观察着从身边走过的一只小獐,藏在远处小树下的野猪群。 队伍慢慢地走过热带森林,马上就来到了一片草地,远远地隔着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一群小犬羚、一群飞羚聚集在树荫下躲避猛烈的光,数只脖子长长、头上长角的鹿优雅地穿过小路,向另外的大树走去。涟漪看见一大群陌生的生物在眼前无拘无束地来回走动,早已忍不住,挣脱哥哥的手就跑。隆明来不及抓住,却听见“啊”的一声,涟漪像撞到墙壁一样被弹回来。她摸了摸疼痛处,伸手碰触,果然有一道障壁矗立在眼前,看不见,闻不到,却摸得着,涟漪惊呆了,回头看看同样困惑的隆明。 “只许看,不许动。”黑鹤又一次警告涟漪。 罗杰看了看一路上都没有任何反应的欧阳玲,俯身耳语:“不要太勉强了,今天你已经用力过度,再来我就要送你去医院了。” 那位小姐依旧没有动作,黑鹤看着罗杰失望地抬头,才说道:“她是在专心制造移动障壁,不要打搅为妙。涟漪,听见了吗,不要再乱动,下次我就不客气了。”对涟漪说的话比较狠,大家都无言地看着那退缩了一步的女孩。 经过森林,这次众人走入了一片阳光充沛的人工林,却仍在屋子里。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平淡生活 四十 孤立的时空 经过森林,这次众人走入了一间玻璃屋顶的大屋,进入一片阳光充沛的人工林。整齐排列的樱木、紫檀木、荆木等等,人工造型让空间变成了不天然的自然环境,光秃秃的水泥路,结板的泥土上铺上了草坪,没有落叶,无数粉红、鲜红花瓣随风飘落;不远处的小湖,几只墨绿色鸭子和黑白天鹅悠然自得地游动;路更远的地方,黑泥地上,长着白花的矮小灌木丛整齐地矗立在路的两旁,被几只飞舞的蜂蝶包围着鲜花,叶草淌着水珠是刚刚浇灌的结果。一只灰色的地松鼠在草叶后面查看着陌生人,却因为有危险的气息而停滞不前。远处有个学生牵着一头牛过来,那牛嗅了嗅陌生人,马上掉头跑开,那学生拉不住被拖倒在地。涟漪奇怪地问:“它为什么要逃走?” “害怕哦。”黑鹤一手搁在欧阳玲手背,一边解释道,“即使是藏起了力量,凭气味和本能还是能感觉到能够威胁自己生命的东西的存在,不管它们被驯养了多久,这种本能还是不能违背的。你们知道吗?通常猫科都是独立行动,它们可捕捉的东西比自己的身体大不了多少;但是像狼这种群居动物却能够相互协作而获取比身体大许多的猎物,对于其他生物而言,狼群比豹子更可怕。”言下之意就是指德明这四兄妹的事情。黄牛走了,留下的人群没有多说话,黑鹤的解释已经足够,不再需要补充。千秋悄悄地拉了拉德明的绳子,示意他不要摇尾巴;德明却以为对方想伤害自己,咧着牙低声警告。黑鹤看着不知所措的千秋,示意高胜如接手,这下子德明才安静下来。 经过了人工花园,一行人又来到一片草地。这次体型消瘦的羚羊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群长着卷毛的臃肿羊群,一家子马群,还有几只散开的毛牛。半尺高的青草藏着一簇小型灌木,兔子从里头张望着陌生的人群,嗖的溜回去了。一只赤背狐狸在低矮草丛里出现,竖起耳朵左右搜寻食物,但不是那兔子,它们相距太远。突然一声怪叫,一只彩色长尾的大鸟从草地腾空而起,却迅速被一个黑影抓住,坠落地面,那是只草原猫。草原猫还来不及享受晚餐,狐狸已经听到了那阵骚动,过来寻找夺取食物的机会。猫科和犬科的对峙,是常有的事情。不多久,狐狸发现从凶恶的草原猫口中夺取食物比自己找食物要费劲,它妥协地走开了,草原猫总算可以安静地吃饭了。 走到这里,白敦尔领着大家离开主要路线,从一条支路进入另一个大房间。这里不是人工制造的花园,而是一间展览室,宽敞房间中央放置着几张透明桌子,没有阻隔,四周墙壁贴满了关于“双叶”内部生物部管辖范围的介绍,欧阳玲等人经过的地方也有介绍,但白敦尔只想让大家观看隔壁房间的东西――数十台电视机挂于墙壁上的房间。白敦尔指着其中一个荧屏道:“这里就是我们参观的第一站,沼林;而这一个是热带森林。” 正当白敦尔耐心教导高胜如等人的时候,黑鹤无心了解,她只关心一直默不作声的主人。欧阳玲自从进入展览室以后就一直没有动弹,虽说她专心关注着不让那个顽皮的孩子远离自己,但是此刻欧阳玲没有必要这么做。黑鹤低声问道:“主人,不要紧吧。”欧阳玲略略抬头,没有说话,困乏的面色和急促的呼吸让这个少女苍白的脸浮泛着一层红晕,一种不妙的状态。黑鹤道:“主人,不如今天就到这里,我改天带他们过来。”话没说完,欧阳玲阻止的命令从手掌心传来,黑鹤不说话了。 这一切惠慈看在眼里,他趁着大家专心于白敦尔讲解时走到黑鹤身边,问道:“制造移动障壁需要很大的力量吗?” “不,”黑鹤回答,“其实在时空力量当中,移动障壁是非常低等的能力,不会消耗主人过剩的力量。不过你也看见欧阳玲小姐今天究竟花了多少心思在涟漪还有一群逃跑的人身上,她本来就身体不好,今天已经折腾够了,还要趁热打铁似的带你们到处参观,不累坏病倒才怪。回头我们大概要挨雾舅舅的骂,要不然到了医院还要听颜医生的教训;你们这群好吃懒做的家伙就不能安安静静地听从我们的安排,替我们分担忧心的事,好歹也不要做得那么过分,那就谢天谢地了。”这话正好被身边的赵百珍听见了,他双瞳茫无目标地游走着,看看惠慈,看看黑鹤,看看欧阳玲,看看罗杰,看看涟漪,三人不照而宣,但谁也不想说出来。 “我有问题,既然我们刚才走过的地方都属于这个星球,为什么你们要把他们分隔起来呢?”提问的是耀明。 白敦尔被耀明这一问题难倒,不知如何回答。黑鹤正想向耀明发话,欧阳玲又传来话语:“耀明问得很好,为什么我们要分隔它们?那是因为它们原本生活的环境是不一样的,它们有着各自独特的景观和生物,是不能随便共融的世界。我们分隔这些环境就是让它们保持原来的状态,在一个狭窄的时空里,我们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为什么它们能共存于这个蓝色星球上?因为它的广能让时空延伸,到达天气所控制的另一个范围之外才会改变,拥有着宽阔的缓冲地带,这是狭窄的人工环境不能做到的。也就是说,在我们这座巨型建筑物内,是时间和空间的隔绝,一个被孤立的时空段,没有缓冲,时间和空间不过是被极度限制下的有限存在。白敦尔,告诉他们生物们在这个地方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 最后的话是替白敦尔解围的请求,白敦尔识趣地展示着几张图片:“这是其中一种鸟的体形变化:这种鸟的身体比野外同类缩小一半,脚部肌肉萎缩,不能在轻细的树枝上活动;翅膀也缩小了,羽毛的净洁度也比野外的差,要知道羽毛整理不善就不能高飞,但我们饲养的这些鸟已经是减少了飞行次数。” “他们在改变吗?”提问的继续是耀明。 “对。”白敦儿正想说下去,欧阳玲却接过了话题:“为了适应有限环境而作出相应改变,生命就有这种本能。只是……只是在如此有限的地方是不可能因为些许改变而令它们生存得更久。” “为什么?”还是耀明发问,把事情问到底是一件好事,如果对方不厌烦的话,然而这正是欧阳玲想要的。 “孤立的时空无法形成完整的时空环链,也可以说这里的一切不过是模仿我们的生存环境,而不是运用大自然生存之道。”欧阳玲通过黑鹤回答道:“要完成物质活动需要相当的空间和相当的时间,在如此狭小如此孤立的空间和时间内能够做到的是直线型的物质活动,而空间之环是物质活动的循环,需要更多协助者,也就需要更大的空间。”欧阳玲看了看四周,见所有人都一脸糊涂的样子,知道多说亦无益,又道,“不明白就算了,这不是一个人能够完成的事情。”说罢,头一沉,双目微闭,略略松开了抓住黑鹤的手。 黑鹤慌忙喊道:“主人,主人,你没事吧?主人?”黑鹤捉住欧阳玲的手,然而对方没有传递更多信息,甚至如断电一般突然静默了,使得黑鹤不由得慌张起来。罗杰和宁道淳也凑来帮忙,不仅让欧阳玲带上氧气罩,还伸手轻揉按穴位。不一会儿病弱的少女终于醒来,大家松了一口气。黑鹤道:“白敦尔,今天的事到此为止,我会令作安排,关于欧阳玲小姐的事,除了校长伊休普顿、颜医生还有我们家的人,其余的一概不许讲出去。”白敦儿答应了。黑鹤又道:“宁少爷,去叫车来,我们去医……回家。”黑鹤转换地点是欧阳玲要求。大家鱼贯出,默默无声地看着罗杰把昏昏沉沉的欧阳玲抱过来,心里真不是滋味。 ―― 冷风吹过,校长家里突然人声鼎沸,如平静起波澜,如晴天转阴霾,声音杂乱里只听见发声人焦急的心情是那么地强烈。黑鹤按照欧阳玲的意思带着一众人等回家,车一靠边罗杰就马上抱起昏迷的大小姐回到房间,在那里雾舅舅早已预备好了。黑鹤让高胜如等人到屋里去,回头叫乔绨杉、李翰思和千秋各自回去,同时吩咐李翰思通知彼得列夫说自己有急事请假,多余的之后补上。“等等,千秋,考试应该已经全部结束,你今年要回家过冬吗?” “不了,我的家去年一长大火毁了,现在只烧伤的爸爸在学校里住,行动有点不便,生活上没有问题。这个寒假我没有地方可去,打算留在学校里找份兼职?”千秋回想起家里的事,一阵伤感涌上心头。 黑鹤这才想起去年的大山火,叹道:“是啊,我给你一份工作怎么样。下周开始我家的那些调皮鬼要在行政楼那边上课,护志、新志和赵梨都去,你也去帮忙看管他们,要是他们学习上问题你也可以帮一帮。这提议你觉得如何?”千秋想了想,答应后告辞回家。 黑鹤看着三人远去,回到屋内发现龙牙已经安顿好众人,于是到楼上找雾舅舅。此刻罗杰从房间里出来,对着一脸疲倦的黑鹤道:“雾舅舅说已经没事了,不用担心。可是大小姐还醒着,雾舅舅怎么哄她,她就是睡不着,你去劝劝,这事我是干不来的。”罗杰的话听起来很平静,黑鹤却闻到了一丝悲伤的气息。 ―― 一切不过是模仿我们的生存环境,而不是运用大自然生存之道。――生物圈二号实验的失败原因。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平淡生活 四十一 涟漪的眼泪 罗杰的话听起来似乎很平静,黑鹤却闻到了一丝悲伤的气息:“雾舅舅还说了什么?” 罗杰一阵呜咽:“雾舅舅说大小姐要是再这样折腾下去,用不了多久……”后面的话不用说,黑鹤也明白,但是欧阳玲费尽心血教导这些外人却不能安心休养,长此下去真的会缩短寿命的。“本来她就活不长,不能再在这事里浪费时间。”想到这里,两人怀着异样心思分开了。 黑鹤独自在庭园里绕了一圈,把混乱焦躁的心神冷静下来,才走入欧阳玲的房间,一开门就看见雾舅舅抖动的背影,轻声道:“雾舅舅,换我来看一会儿。” “不,你才是要休息的那个呢,瞧瞧你的模样,都快憔悴得认不出来了。”雾舅舅挪动身体,把欧阳玲苍白的手放回被窝里,看了看黑鹤,然后哼着歌儿,打起拍子,欧阳玲则静静地闭目,没有话语,房间里只有雾舅舅的歌声;这样的举动令黑鹤倒真有想睡的感觉,她便在旁边的沙发上小盹一会儿。 晚饭后原本是雾舅舅父子的家庭时间,今天暂停了,取代这项日常活动的是雾舅舅的声音,静寂的大厅里只有他一人的声音,一整晚都是。高胜如向来最怕黑鹤发火,如今听见平常懒于管理自己的雾舅舅居然放弃了亲子时间而全力教训一众爱闹事的家伙,怎么看都像隆明回来后黑鹤教训人的那种恐怖。不,更厉害,晚饭后的四小时没有停止的训话,不管是动作还是语气都在黑鹤之上,高胜如不得不惊讶地看了看匍伏在地的德明,“他怎么也是相同看法。”其实高胜如小瞧了雾舅舅,因为他已经向学校里请假照顾欧阳玲,接下来几天将如此,确实给了这些住了一段时间的新客人一个下马威。 露娜在餐厅,罗杰和龙牙做看守,伊休普顿见不是自己的事也闻风而逃,到欧阳玲那里看情况,却发现黑鹤也在睡,叹道:“难怪晚饭时见不到人呢。”校长想想自己在家里没有活动的地方,坐在窗前,自言自语:“阿玲小姐啊,你究竟想什么呢?这几十年心血仅仅为了这几个人么?我不过是个幌子,这学校迟早都是颜医生的天下。” “信……信……”欧阳玲嘴唇轻轻地动着,伊休普顿坐稳了看看她,见没有动才放松下来,又想到了信,欧阳玲有信?伊休普顿看到少女微微伸出指头指着窗台,于是摸了摸,果然在窗台下的夹缝里找到一封折叠整齐的信。“你没睡吗?”校长关切地问。虚弱的女孩张开双目,茫然地看着天花板,又闭上眼睛装睡。她没有气力再动,呼吸器上一闪一闪地发着白光,均匀而平缓,一点也看不出她是睡着还是醒来。伊休普顿默然把信件全部细阅,并向欧阳玲询问相关部分,末了,即将离开之际,说道:“你真的要舍弃这块‘岛屿’吗?”欧阳玲的指尖轻扣一下,并无话语。“那么从今天开始,迁移计划全面进行,是不是?”这次对方却给了三下扣击。“已经开始了,原来如此。”声音和动作相互使用的“对话”结束,校长悄悄地离开病弱少女身边。 不知到了什么时分,黑鹤醒了,却发现有人为自己盖了被子,见欧阳玲没有动过的样子,心想:“不是她会是谁呢?”正想着隐隐约约地听见门外传来哭泣声,黑鹤轻轻开门,原来是涟漪跪在门口双手捂着眼、咽着气在哭,黑鹤先是一惊,随后平静下来,低声问:“涟漪,怎么了,你怎么哭成这个样子?” 涟漪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哥哥说要惩罚我,叫我今晚跪在这里。而且阿玲姐姐……都是我不好。” 黑鹤心里一沉,安慰道:“主人没事,睡着呢。来,我们到里面去。”然后抱着涟漪在刚才睡觉的沙发坐下,用纸巾擦拭涟漪脸庞上的泪水。这是黑鹤第一次看见涟漪哭泣,也不知道她哭了多长时间,眼眶都红肿难分,小手也沾得满是咸咸的水,绿白相间的衣服也湿透了。黑鹤擦去了水,从衣柜里拿出毛巾衣服替涟漪洗换了,最后才道:“好了好了,今晚就睡在这里吧,你看阿玲姐姐不是好好地睡着吗。瞧你现在这模样,阿玲姐姐见了岂不担心。”涟漪这才止住哭泣,看见平常温柔的阿玲姐姐躺在床上,插着几根透明的管子,面容安详,稍稍安心下来。黑鹤连忙把一个毛毛熊塞在她怀里,逗着说道:“对了,这才是乖孩子。” 涟漪抱着毛公仔躺在黑鹤身边,问:“阿玲姐姐真的没事吗?” “唔。”黑鹤拍了拍涟漪的肩膀,耳语道:“今天已经够了,快睡吧。” 细雪午夜后开始飘飘落下,清晨冰凉的空气带着淡淡的阳光从云缝里降落地面,雾舅舅带着倦容走入外甥女欧阳玲的房间。请了假却不轻松,这位第一病号可是最难对付的大人物,雾舅舅轻叹一声,开了门,却看见黑鹤抱着涟漪睡在沙发上,昨晚明明听见隆明要惩罚涟漪,黑鹤怎么赦免她了?正思索着,黑鹤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对自己道:“早上好。”雾舅舅无声地靠近熟睡的欧阳玲身边,拿起笔记开始日常工作。 黑鹤瞥了他一眼,见涟漪睡得香沉,眼眶和鼻子仍旧红肿,口里还呜呜地带着一点哭泣的声音,“阿玲姐姐”一声梦呓般的低语让黑鹤和雾舅舅感触到着顽皮女孩的心底话:“看起来涟漪很喜欢阿玲。” “怎么说呢。对于涟漪而言,隆明是兄长,是亲人;而主人却像姐姐,是老师,那种感觉是不一样的。到目前为止涟漪所学到的东西几乎都是主人教的,却因为自己一时胡闹而弄成这样子,她怪责自己并不奇怪。”黑鹤说着,轻轻放下涟漪,安抚了一阵,又说:“我去看看隆明那边的人醒来没有,再说昨晚也没吃东西,现在有点饿了。” 雾舅舅简单地回复道:“他们已经醒了。” “知道了。”门无声关上,黑鹤见外面走廊一个人影也没有,料到在下面,果然如此,这群人今天看起来无精打睬的样子,忍不住向匆忙走过的罗杰追问发生过什么事情。罗杰忙于其他重要事项,三两句就把昨天晚饭后雾舅舅教训人的一段讲完,不等黑鹤说话就溜出去了。黑鹤没趣地瞧了瞧,看见龙牙带着苦脸的德明过来,忍不住笑道:“居然有人治得了德明,雾舅舅真厉害。” 龙牙见黑鹤不知哪来的一句谐趣话,摸不到什么意思,正要发问,却听见黑鹤对着大厅叫:“隆明你跟我出来。龙牙,给我看好这群家伙,千万别让他们出来。”龙牙见黑鹤隆明往门口走去,以为他们要出门,却瞥见大家都聚在大厅旁凑热闹,明白黑鹤的意思,拉开粉色的大帐,接着说道:“黑鹤不让出去你们就乖乖的,昨夜雾舅舅的教训还不够吗?”于是他们都退回去了。 “我醒来的时候没有看见涟漪,她怎么了?”隆明先发问了。 黑鹤没有回头,平静地道:“她累了,我让她睡在主人的房间里。隆明,我就是为了这个单独把你找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惩罚涟漪?”声音虽然不大,语气却很重。 隆明一时间无法回答,呆了一会儿才道:“这不是明摆的吗,昨天的事是涟漪引起的,作为哥哥要让她明白自己做了些什么,以后不要再犯。父亲把她和耀明交给我,教导他们是我的责任。” “明白自己做了些什么?”黑鹤仍旧平静,平静地教训着,“以后不要再犯?那你呢,你是如何对待自己的?”隆明不知道黑鹤这样问自己是何意思,支支吾吾的,说不出完整的话来。黑鹤如今真是平静得奇怪:“隆明,昨天的事你也有份吧,你不能把事情全部推卸给涟漪,她现在还小,而且视你为榜样,根本不能理解‘出卖’这种事情,到了她能理解时,你的做法会让你的形象在她心目中产生极坏的影响。你究竟有没有想过,涟漪虽然粘着主人,却仍旧是你的好妹妹啊。” 说白了就是来教育,隆明并不愚蠢,于是问道:“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直白。”黑鹤笑道,“你和高胜如他们不同一点就是这个。隆明,你尝试过给涟漪指出她的错误吗?甚至告诉她如何学会与人相处吗?” 隆明摇头:“有,她曾经几次捕捉猎物失败,我就教她技巧;可是与人相处,说句实话,自从那件事以后我就没怎么与其他人为伍,涟漪认识的基本上都不是赵家庄的人就是这里的人,再说她是女孩,我想这方面我帮不了她。” 黑鹤收起笑容,板起面孔道:“坦白是件好事,如果你能早点对我们说或许不会弄出大事。关于涟漪,我想让她冷静下来再说一点事情,大概要在主人醒来后当着主人的面才好说。你的事情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别再当着其他人的面体罚涟漪,这会给她带来更大的伤害。” “那以后涟漪出事怎么办?” “说理,你在碑柱那里也听见主人对涟漪说的那番话,你也学一学:小孩子要教,要让他明白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这样他们才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主人从小就到处闯荡,没有受到管束,以至碰了不少钉子,等她明白的时候,事情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隆明,这是我的心底话,涟漪千万不能走上主人的道路,那条路非常残酷,她不同于主人,那条路只会让她受尽折磨而死,你未必能忍受得了。”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平淡生活 四十二 礼物 “对不起”这样的话,令受伤的兄妹俩释怀,在哭泣中,两人都获得解放。黑鹤发现涟漪醒来并躲在楼梯后听她的训话,便让哭红了双眼的小女孩出来,然后转过脸去,打算等隆明涟漪冷静下来再说话,却瞧见宝锭远远地站在窗门前,呆着不动,于是走过去道:“别担心,不过是件小事。”轻轻的安抚却被宝锭躲开了,是因为龙牙显身,“他们有反省吗?” “你问他们自己吧,我可拿他们毫无办法。”龙牙淡淡地说着,“涟漪她还好吧?” “宝锭去他们身边了,没事。”黑鹤看着宝锭的背影,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这笑容转瞬即逝,她回到大厅,环视一群惹事的家伙们,见都是那副不生不死的鬼模样,安慰道:“雾舅舅还没有下来,你们这是怎么了?” 一片寂静,只有龙牙漠然答道:“他们见这次闯了祸,正商量着要如何安慰主人呢。” “是吗?真是想对了时候。”黑鹤的笑平常都带着一丝奸意,可是这一次她就笑得让人心窝里暖暖的。龙牙很少看见黑鹤这样笑,于是问道:“他们的提议似乎让你相当满意,你又有何打算?想去安慰主人吗?” 黑鹤笑道:“那当然,而且礼物的材料已经准备好了。”她兴致勃勃的说着,冷不防雾舅舅板着面孔出现,头脑一下子清醒许多:“主人的病情好像没有预料的那么严重,可以放心了吧。” “你说什么啊?阿玲如果日落前各项指标仍不合格,我就要送她去医院。黑鹤你大概没有想到吧,昨晚她其实没有睡,是伊休普顿告诉我的――你太累了,他不敢告诉当时熟睡的你。我刚才给阿玲打了镇静剂,看着她睡着才离开的,但她是什么品性,你很清楚。”黑鹤终于知道了房间里发生过的事情,大家也真没想过欧阳玲费尽心神、黑鹤四处奔波、龙牙整天照应几乎没有好好歇过,都是为了这群不肖之辈。雾舅舅见黑鹤没有话,转向高胜如等人,正要发话,瞥见隆明和涟漪过来,涟漪眼鼻还红着,脸上湿漉漉的,头发上还滴着清水,一点倦容却显出了她另一种女孩子的柔和美。雾舅舅叫涟漪到饲养房里去,陪着同同和小虹,等她走后才咆哮着发作,大家早有准备却仍然心惊肉跳,眼前这位其貌不扬的人讲话时如同钟鼓齐鸣,震颤得屋顶似乎摇动不止。 黑鹤早把大家异样表情收在眼底,低声问龙牙:“雾舅舅昨晚骂他们时是不是很凶?”龙牙点头。“他们有没有反驳?” “最初是有的,古欣萍一开口就触了霉头,挨了半小时的骂,人都哭了,雾舅舅还没停止。后来话题回到高胜如身上,然后是季梦、德明、隆明,涟漪本来是第一个,被古欣萍一搅就忘了,今天不知怎的就放过涟漪,我们听听他还有什么话。”龙牙在黑鹤耳边说话,不时张望大厅的情况,“哦,淳少爷和护志他们回来了。” 黑鹤根本没注意他们何时进门的,回头见宁道淳、欧阳护志、安德鲁和赵梨一起走来,赵梨有点惧色,大概在门口就已经听见吼声。黑鹤道:“赵梨,这事与你无关,不要摆出这副模样。护志你来得正好,从今天开始学校放寒假,我们去干点别的活儿。对了,你弟弟呢?” 护志道:“你忘了,涟漪昨天干了件大好事,他们班里不得不提早下课,今天要补回来。” 安德鲁插口道:“那算是什么上课,不过是训话,说什么注意安全、礼貌对待家人等等,能做到的有多少人。”一时间大家都无语,连大厅里雾舅舅的轰鸣声都停下来了。“雾舅舅什么时候都这么暴躁,谁惹着谁有麻烦,阿玲也不例外。”安德鲁故意大声说话,语气虽然不愠不火的,没有丝毫压制的意思。 雾舅舅听了,却恭恭敬敬地对安德鲁道:“先生,这些小人在胡弄,欧阳玲要是再被他们气晕了,麻烦的还是我们。现在我教训他们是为他们好,上次黑鹤平心静气地教导,你看看他们都干了些什么,这样下去行么?先生别仁慈了,你就是放纵了下面的人才弄到这种局面。” 黑鹤见话头不对,趁安德鲁没发作就对大厅里的人喊道:“你们不是商量送礼物给主人吗?我有个好提议,我们弄棵人造树。” “喂,黑鹤,别转移话题。”雾舅舅要发怒,刚上前一步就想到失言,连忙掩饰道:“去年没做,今年怎么就突然做了?” “为了让他们安分点。”黑鹤转过脸对着众人命令道,“惠慈、高胜如、季梦、赵百翔跟护志新志到院子里去;女孩子,还有德明留在大厅里,耀明、青鼎跟着龙牙到工具房取东西……耀明,你的脚怎么绑绷带了?” 雾舅舅冷漠地道:“昨天追涟漪的时候从四楼跳下去弄伤的,趾骨裂了,但他是妖,伤得轻,固定几天就好了。” 这时候不知什么时候闯进来的欢欢突然拉扯着黑鹤的丝巾,问道:“那么我做什么呢?我做会不会有工钱?还有……” 龙牙不让欢欢问下去,挥拳把它几乎打晕过去。黑鹤看了看,正思索着如何处置的时候,露娜恰巧经过走廊。黑鹤记起露娜说过晚上整理收银部的碎钱太伤神,要找人来帮忙,于是叫道:“露娜,欢欢交给你,让它替你数数钱;至于工资,不好意思,你在这里的食宿都是免费的,那从今天起,拿你的工资抵数。”露娜一听,觉得黑鹤的决定既可笑又奇怪,哪里有人如此作弄一只小东西,不过这当儿不好违拗,只好把欢欢捉去了。 涟漪带着同同和小虹过来找欢欢,见到这一景象,畏缩着问:“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黑鹤连忙安慰道:“这不关你的事,是欢欢的老毛病犯了,我分派工作给它而已。对了,同同去庭园,小虹留在屋里,然后……”更多的安排不用说下去,黑鹤自然安排妥当。 雾舅舅的担心是多余的,欧阳玲中午过后就醒来,最终并不需要送院,大家都松了口气。餐厅中午时最忙,平常不出来的都来了,露娜罗杰连走动的机会都找不到,寒假前最后的聚餐午后太逐渐散去,校园安静了,餐厅里打工的陆续回家,然后门关了。 两天后,庭园的小喷泉“长”出了一棵三层楼高的大树,是时候找欧阳玲了。“主人,请张开眼睛。”黑鹤轻声细语唤醒了欧阳玲。欧阳玲躺在床塌的第三天傍晚,黑鹤独自来到她身边,神秘一笑,什么也不用说,聪明的欧阳玲已经知道了一切。此刻她躺在铺在庭园喷泉边不远处的一张便椅上,一身飘逸的白色纱裙轻垂于干枯的草地,毫无修饰的容貌比平常憔悴,却相当的柔和,远处排成一列的众人都不由得低下头来。 欧阳玲微睁双目,眼前只见金色银色的光芒四射,好不容易适应过来,见一棵三层楼高的人造树矗立在圆锥喷泉之顶,树上挂满闪闪发光的吊饰,一盏盏彩色小灯不停眨眼,把树顶的那颗透着红光的银色星星映照得无比华丽。“生日快乐,生日快乐……”耳边传来的住客们的合唱声,欧阳玲侧目看见由涟漪带头,后面是赵梨、古欣萍、小菲一排,男的在后面,呆头呆脑地唱着不合时的歌曲,等他们唱完了才道:“你们唱得不错吗。” 涟漪一唱完就跑到欧阳玲身边,撇着嘴道:“我们本来想唱另外一首歌的,可是唱了好多遍都比这首差,青鼎也老是唱错,罗杰哥哥叫我们唱这首算了。” 欧阳玲笑了笑,躺在黑鹤怀里,如蚊子般的声音道:“是吗,怎么没见到露娜他们,还有隆明呢?” 高胜如抢在涟漪前面说话:“他们在厨房,看起来今晚的食物相当不错。” “你吃什么都一样,根本不去品尝味道的家伙。”季梦轻蔑地说着,被黑鹤狠狠投个眼色,连忙更换音调:“这棵树是我、高胜如、惠慈和赵百珍按着淳少爷的提示做的,怎么样,好看么?”欧阳玲没有说话,微笑着回答了。 赵百珍不让季梦说下去,瞧着身边走过的宝锭和德明,说道:“树上的灯是黑鹤姑娘给我们的,至于那些挂饰,金属的是耀明和青鼎合作的,而那些布娃娃是女孩子们做的。”欧阳玲看见宝锭德明走到身边,耳听着赵百珍的话,手摸着狗儿的长毛,满意地点点头。 “但是我不会做针线活儿,想和小菲画画,不过……”涟漪接过赵百珍的话题,羞涩地道,“不过德明哥哥把颜料盒打翻了,我本来想要另一张纸画的,但龙牙和阿梨姐姐说不用了,还收起来了呢。” 赵梨捂嘴笑道:“那情形可笑得很。阿玲你知不知道,我和护志帮涟漪整理好颜料就各自做自己的事情,我和古欣萍在大厅的一边,涟漪在另一头,过了一会儿我们听见涟漪叫喊着,以为发生大事,于是抬头看看。原来德明不知怎的从庭园里进来,一进大厅就踢翻了装颜料的小碟,弄得满脚都变了色,德明想甩掉颜料,却接连打翻更多的小碟,身上一块一块的,于是拼命地甩。涟漪开始时觉得好笑,不过德明甩不掉颜色,那些带色彩的水都溅到了涟漪小菲身上,涟漪要发作,德明就跑,三个在纸上追逐,结果那画纸变成了这副模样。” 赵梨把那天涟漪的画拿出来,整整一幅画卷满是彩色的爪印脚印,还有小菲翅膀尖拖拉时留下的细痕,还有纸边的那黑乎乎的一大块,哪里像画,不过是一副杂乱无章的“杰作”。欧阳玲噗哧一笑,道:“好一幅梅花的抽象画,过会儿下雪时把它贴在玻璃上,好好欣赏欣赏。”这一笑让这没有完全恢复原气的女孩咳嗽了好一阵子。 涟漪满脸通红,赵梨得意地道:“看吧,你的阿玲姐姐很欣赏呢。”大家都哈哈大笑,若大的庭园里充满了笑声,耀明突然问:“后来呢?” “后来啊,我?下东西,跑过去把涟漪和小菲抓起来,正巧校长经过门口,看见德明和涟漪身上都沾满颜料,又看见大厅这边角落地上墙上都是颜料,架起他那把扇子叫我们‘继续’,我还以为他会帮忙劝解呢。”赵梨放下画卷,张着双手比划着当时的情况,撇着嘴对校长表示不满,“有这么个空档,德明一溜烟地跑了,涟漪才安静下来,我收起这幅画,让涟漪和小菲去洗澡,就这么解决掉了。不过隆明后来告诉我,德明自己跑到浴室里洗毛,却没有人帮忙,于是湿渌渌地跑去找隆明,呀,洗了半天才洗干净呢。”话没说完,众人已经笑翻地了。“大厅后来还是我和古欣萍洗的。” 欧阳玲眯着眼看看德明像是笑像是怒像是哭像是羞的样子实在可怜,说道:“你也有失手的时候啊,不过这幅画我很喜欢,这是奖励你的。”黑鹤早已把私藏的肉丸送给德明,它也乐于找到可以掩饰尴尬的事情。欧阳玲稍稍停顿下来,喘息着对黑鹤道:“待会儿你把我的东西整理一下,送他们点东西表示奖励,说清楚了,都是对他们将来有用的才可以。”黑鹤答应了。 “你们有什么可笑事不妨告诉我们,都在这里笑多没意思。”露娜拿着一大盆子火鸡从屋里走来,身后是护志、隆明等等,每人都捧着一份食物,放在桌上。露娜要问,隆明把那天的事情说一遍就再没可说的,大家又开怀一回。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一 流星 朔月的夜晚,天空一片漆黑,偶尔一个影子遮掩了星点,但很快就离去了。天上星辰闪耀,马儿飞翔、仙女唱歌、狮子吼叫、大熊绕圈、长蛇吐舌、波江水流。天在转动,星在转动,那时大地转动的证据;星光闪烁,那是空气飘动造成的结果。某颗星星爆发着猛烈的风和强烈的光,是诞生还是死亡,那只有见过了才知道的事:活着的死去的,都是世界上最平常的事情。苍穹下的生命,来自宇宙无数尘埃,凝结成循环的乐章――天水,欧阳玲最喜爱的音乐。循环是“天水”的主题,从海开始回到海中。 夜色之下,虚弱的小姐安静地倚着在卵形的私人轮椅,深沉地看着天空,张开手指数星星。“一百零三、一百零四……一千……”其实天上的星星怎么也数不清,但是在现代城市里可见的却只有最耀眼的几颗;泛舟学校人口密度低,夜晚也不亮灯,肉眼能够见到的比较多,特别是在“双叶”的观星台,通过高倍望远镜,群星簇拥的景象叫人震惊:“好美。”这几乎是最简单最平实却又是最佳的赞叹语。欧阳玲和宝锭、耀明、涟漪一起在观星者的陪同下数星星,耀明对巨大的望远镜产生兴趣,不停地发问,大家耐心地讲述解释,然而里面的术语太多,耀明听不懂,却摆出一副似乎明白的神情,在场的都笑了。 “你们看,是流星。”一个女性突然喊道。一条转瞬即逝的光在布满碎花的黑色天幕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燃烧的声音传入人们的耳朵里,耀眼的光落在远处的海面上,此刻有个男人说道:“你们确认位置没有,我们要租船去打捞剩下的陨石。” “不可能,在海里谁能分辨哪个才是真陨石。”现场里某个人接着喊道。 刚才那男性继续道:“在海里不行,我们捞上来在船上检查,真是个不懂变通的人。” 大家的争吵没有影响欧阳玲的专注,她闭上眼睛,浅笑着,带着安详和愉快平静地装睡:“流星、陨石……” ―― 四颗细小的尘埃在宇宙中并行,冲进浓密的大气层里,迸发出强烈的火焰。现在是傍晚时分,天空被西斜的阳光映照得通红通红的,掩盖了流星的光芒。四颗流星里有一颗最快到达地面,猛烈的碰撞制造出夺目之光以及震动大地的冲击波,光芒之外,另外三颗流星在半空消失了,没有坠地,没有返回,却在最后一刻消失无踪了。 好奇的人们等坠星现场冷却后前来查看,然而看见的只是中央一个大土坑,深深地凹陷在树林的边沿,陡峭的洞壁上是被烈火熔化后的凝聚物。大坑四周的树木被冲击波吹倒了,许多靠近坠地点的被烧成黑色的焦炭,光秃秃的,没有一点生气;来不及逃走的野兽们不是化成灰尘就是变成焦土,煞是可怜的。人们在这里没有找到陨石,即使掘地三尺也找不到,真是奇怪,难道一颗在半空燃烧殆尽的天外来客能够制造出一个整齐的陨石坑吗?如果不是,那么陨石在哪里?四颗陨石同时消失。 这是一个烟雾弥漫的世界,朦胧的光线仿佛从四面八方透过来,阴冷的空气充满了血的味道,让人很不舒服。“呜―呜―”的鸣叫声,是什么在烟雾的里头?一个穿着破烂旧衣的年轻男性独自站立在白茫茫的世界中,循着微弱的声音找过去。他带着沉重的脚镣,如同固化的铁链声随着他的脚步回响着,裸露的双脚布满深深浅浅的疤痕,粘着体毛,在伤害它们的主人。“是谁在那里?”男性第一次喊问,没有回答;他第二次叫喊,四周却突然死寂了。他以为会有人过来身边,但是等了好长一段时间得到的只是静寂。“有没有人在啊?”他终于忍不住了,第三次喊道。回音、死寂,结果还是一样,烟雾里某个发出声音的东西停止了动作。 一阵没有气味的风吹散了烟雾,朦胧的世界浮现了它的真面目:一种带尖刺、长叶片的草铺盖了板结的土地,带来了绿色的生机;风拂而过,落泊男人的披肩黑发略略地飘动了一下,马上又垂落。这风带着一点腥味,还伴着一点叶片的味道,就是这么一阵风吹散了浓浓的白色烟雾,朦胧的世界浮出了它的真面目:一片青绿草地。草簇集而生,在这块干裂的大地上,它们找到了如此一种生存方式。草的叶片刚硬如铁柱,锯齿状的叶沿想把一切靠近的东西割破,避免自己受伤。但可能吗?一簇草堆只留下光秃秃的根茎,是被镰刀一类的东西割掉的。草叶上沾了一层薄薄的露水,慢慢地凝结成一团,沿着平行叶脉滑到叶尖,落到地上,渗入泥土里。“咝”地,露水化成一阵烟雾,腾空而起,融合在原来的烟雾中。极度酸化的土壤几乎要把碰到它的一切活物都熔化,然而钢酸草能够生活在如此恶劣的环境里,是奇迹还是生命力顽强,谁也没考究过。男人溃烂肿胀的双脚踏过酸土,一双布鞋早已被侵蚀得所剩无几,裹上做衣服的布仍旧被用来当做鞋挡住脚下的酸泥。 消散的烟雾里出现一个一米高的球型物体,通体漆黑,深浅不一的白色花纹不住地纽动着,球体里充满流动的液体,有着淡淡的细纹,看上去一直在旋转的,怪异非常。男人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黑球旁边,试探性地碰了一下,球的花纹马上就剧烈地滚动起来,当深色与浅色溶合的刹那间,一股微弱的脉冲从球里面发出,“怦怦怦”地如同心脏的跳动。男人惊讶地退后,却碰到了钢酸草的叶片,小腿的皮肤上又多了一道伤痕。他顾不上受伤的身体,连跑带爬地回到附近的一间由钢酸草的根搭建而成的简陋房屋。 “太奇怪了,我明明听见有人在哭,却没有人影;声音似乎是那个奇怪的黑球发出来的,那是什么东西?”男人张着带有伤痕的粗糙的手仔细看,“幸好这一碰对我没有什么影响,太大意了。” 风过后,烟雾再次笼罩了这个不适合居住的世界,黑色的大球隐没在白茫茫的浓雾中。在它的远处是间茅屋,两步的石级,凌空的石台,都是为了逃避酸土的侵蚀,可是强烈的酸也在一点一点地侵蚀着青灰色的岩石,斑驳的黑点,残缺的尖角,钢酸草的根也攀上来了。此处一片广阔的草地只有一种植物,那就是钢酸草;不管是穿的衣服、煮食用的柴草,还是茅屋,材料都是钢酸草。**的墙壁屋顶,不大牢固,勉强抵挡风雨,但是这里风多于雨,茅屋总是摇摇欲坠的,住在里面有种不可靠的感觉。 碰触黑球的男人被黑球奇怪的动作吓得急忙跑回茅屋,喘息着自言自语。不大的茅屋里聚集了几十个人,男女老少各自围成一圈,占据自己的角落。在中央的一个大圈里,有人走出来,问道:“宁百清,你怎么慌张成这副模样?”说话的人也是个男性,魁梧的身材,宽阔的肩膀,衣服的碎片下露出结实的肌肉,方方正正的脸庞挂着两撇胡须,坚硬的卷发混杂着钢酸草的叶片,肮脏零乱。 名叫宁百清的人是个中等身材的瘦削小伙子,手臂薄薄的皮肉下露出带棱角的骨头,凹陷的脸颊和眼珠以及发黑的土黄色的皮肤都说明他缺乏营养。宁百清喘着气说道:“外面,外面有个黑色的大球,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还有脉搏。”这人似乎被吓坏了,说的话并不连接,屋里一众人等都不明白,只知道“黑球”。“我出去熔化脚镣的时候听见有人在哭,循声找过去却只见到一个黑色的大球,就在门口不远的地方。”宁百清冷静下来,详细地说明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那个高大的男人叫道:“你们谁去外面看看瞧瞧?”几个自告奋勇的人出去了,过了一会儿有人回来说找到了“黑球”。“走,我们一起去看看。”说罢,高大的男人抓住宁百清的手腕拉着出去了。 宁百清极力挣脱对方的手却不成功,于是喊道:“繁浩,放手,我自己会走。” 繁浩轻蔑地道:“谁叫你刚才那副模样叫人看不顺,明明活了几百年,还是这么没胆量。我看你只是想摆脱脚镣好让自己继续旅行吧,别发梦了,如果你能做得到,我早就离开酸土之地,用不着你这么辛苦。” 宁百清道:“不试试就说不行,我才不要待在这种地方。” “那就试试看,我能尝试的方法都用上了,还没有一次成功的例子。再说酸土之地延绵数百里,又不能使用力量,没有方向罗盘,就凭你两脚走路,十来天也走不出去。先别说走,没有一个可以安眠的地方,第二天我们就化为酸泥了,你还想活着出去?作梦!” 后面是一阵吼声,但宁百清没被吓倒。繁浩对宁百清说的理由,宁百清不是不知道,而是他心里想着长坡战斗时对战的那个叫黑鹤的女人。他知道黑鹤的目标是隆明,隆明现在怎么样了,不知道;而且一个自身难保的人还有多少心思考虑其他人的安全,还不如先逃离这个地方。然而让自己落入如此地步的黑鹤是复仇的对象,这也是必须离开酸土之地的另一个理由。 浓厚的烟雾下,一缕白烟把黑色大球截成两半,不过只是大家的错觉。黑球传出了清晰的脉动声,“这东西是活的。”有个大胆的女性惊讶地叫喊着。 “彤飒,你怎么跟来了?”繁浩冲着她喊道:“回去。”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二 宁亚穗的诞生 眼前一个来历不明的黑球,引起一阵骚动,“哪里来的”这种话不绝于耳;宁百清张开五指,看着布满深浅伤痕的手,心想:“那黑球是什么东西?” 在浓厚的烟雾下,一缕白烟把黑色大球截成两半,却只是大家的错觉而已。黑球传出了清晰的脉动声,“是活的。”有个大胆的女性喊道。“彤飒,你怎么跟来了?”繁浩冲着她喊道:“我们还不知道黑球是否有危险,你在这里实在太危险了,快回去。”繁浩的语气是粗暴了点,可是关切之情是隐藏不住。 彤飒浓密的红色长发盖住了圆圆的脸庞和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一身灰色补丁的衣服在这里是最好的;有着大姐姐风范的她不理会繁浩的警告,靠近黑球要观察一番。**的双脚突然感觉到丝丝凉意,“水?”彤飒不自禁地俯看地面,脚下的泥土是湿润的,一滩冰凉的水沽沽地流淌着,清澈而且闪耀,对于只靠露水生活的人们来说是个非常棒的消息。彤飒蹲下,双手捧着水喝下去,“好水,这是上天给我们的恩赐。” “呜―”似乎在回应彤飒的赞叹,黑色的大球再次鸣叫起来;彤飒站起来,黑球发出强烈的震动,“你是在叫我吗?”她伸手了。 繁浩阻止道:“不要,我们还不知道黑球究竟……” 彤飒根本不在听,宁百清也似乎被黑球奇怪的举动吸引了,脑袋里一片空白,不由自主地伸手。两人刚触摸到球面的一刹那醒过来,连忙抽回手,彤飒奇怪地问:“我刚才怎么了?”繁浩不再细说,连忙过来拉着彤飒和宁百清远离黑球。“好痛。”不知道是出于繁浩的拉扯还是酸的侵蚀,彤飒大声叫喊。 黑色的大球伴随着这一喊叫声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光芒,外壳打开了,流出透明的纯水,浇洒在酸地上,淋透了在场的每个人,稀释了的酸冒出了烟雾和热力,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味道。水里出现了一个小光点,缓缓地落在宁百清手里,是个婴儿。“哇”,女婴哭了,哭泣的声音让黑球所带来的水凝结成一个飘浮的透明的大水球,落到地面,聚集在低洼的地方,形成了一片水域:直到此时,茅屋外面的世界终于平静下来。 “是水,这孩子的名字就叫‘水’吧。”彤飒微笑道。 宁百清想了想道:“‘水’这名字太玄了,‘水’之后是‘穗’,从今天起她的名字就叫‘亚穗’。”“水”之后是“穗”,宁百清在酸土之地看到了希望,一个初生女婴所带来的希望。 “宁亚穗?这名字挺好的。”彤飒赞叹着,却招徕了繁浩的嫉妒。 他歪着面道:“你们就不能想别的名字吗?” 彤飒丢下宁百清,抚着繁浩**的脸,温柔地道:“别这样,这孩子是我们三人的,我们一起养大她,好吗?”繁浩不情愿地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宁亚穗确实带来了水,在这片漫无边际的钢酸草地上,水是珍贵资源。天空的露水是为了让流放在此地的人得以活命受苦的惩罚之物,但是宁亚穗带来的是纯洁的生命之水。这水太洁净了,还有净化的能力,被它洗礼过的土地渐渐地变黑,板结而粘稠的土壤慢慢地软化,水边一颗沉眠的种子苏醒了,长出了翠绿的嫩芽,小巧可爱;这不是钢酸草种子,嫩芽的叶子是卵型,没有齿缘的另外一种植物。“亚穗。”彤飒的呼唤声,“亚穗,你在哪里?” “彤飒妈妈,我在这里。”稚嫩的童声回荡在酸土之地的薄雾里。一个大约两三岁的小孩子从草地里赤脚跑向茅屋,她**着,身上仅挂着一块破烂不堪的旧布碎,浑身湿渌渌的,一头深褐色微卷的头发滴着水珠,看得出这小小的女孩刚在水池里游泳。宁亚穗刚跑到彤飒的脚下就递手给她看:“看,我捉住了一只虾。”灰色半透明的小虾在活泼的小孩子手中不停挣扎,长长的须爪张舞着,却怎么也钳不到孩子的小手。 彤飒笑了笑,随即沉下脸,道:“妈妈不是叫你不要在没有爸爸妈妈的情况下到处乱跑的吗,快过来,衣服都到哪里去了?” “那里。”宁亚穗指着水池的方向,说道,“我跟丢了爸爸,所以到水里玩去了,衣服都放在河岸上,不信妈妈可以去看看。” 彤飒不想马上过去,脱下长外套替宁亚穗披上,拉着她进入屋里,换上一件补丁衣服,道:“待会儿我才去拿衣服。亚穗,你知道酸土之地是多么危险的吗,稍稍不慎就会死在这种地方,除了水池和茅屋,你绝对不能再往前踏一步。” 宁亚穗撇着小嘴道:“知道啊,水池外的泥土都烧人的,上次的伤还留着疤痕,你看。”小女孩举起一只脚,露出脚底一片红色难看的凸出物,五个脚趾还渗着浓水,可是宁亚穗一点也不觉得痛。 彤飒帮宁亚穗穿好衣服,一字一句地道:“知道就好,下次不要去。” “可是妈妈,爸爸他们去哪里了,为什么他们回来有时侯会有食物,有时侯是不能吃的,有时侯却是空着手回来的,为什么?”小女孩好奇地问。 “外面?”彤飒在那一瞬间呆立了,她从来没有想过宁亚穗是个什么样的孩子:眼前的孩子年纪幼小,对四周的东西特别感兴趣,酸质的泥土让她吃了苦头,钢酸草叶片的锯齿让她流血;宁亚穗却开始对自己带来的水发生兴趣,在这个没有什么娱乐的地方,她以捕捉水里的动物为乐,很快就独自学会游泳了。然而让彤飒诧异的是宁亚穗对外面的兴趣,即使没有理解到多少东西,她还是知道在某些时候必须躲着,爸爸们会在什么时候带来食物或者其他东西。她理解到食物和非食物的区别?彤飒愣着看看充满渴求眼神的宁亚穗,细细地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外面的世界就像酸土之地一样,到处都是能伤人害人的东西。” 宁亚穗又一次发问:“那么彤飒妈妈是曾经到过别的地方?,妈妈可不可以带亚穗去?” 彤飒惊讶地看着这顽皮的小女孩,一时说不出话来。彤飒刻意隐藏酸土之地外面世界的模样,不只是她,宁百清、繁浩以及茅屋里的人都如此隐瞒事情,目的是为了让这个天赐的孩子避免被灵界执行官发现。宁亚穗对外面世界的好奇是必然的,可是现在怎么说才能让她不再问下去呢?彤飒最后说道:“亚穗还小,走不了那么远的地方,酸土之地非常广阔,你要出去还得长大点哦。” 温和的语气中充满了矛盾,宁亚穗听不懂妈妈的心思,看着彤飒离开茅屋,就飞快地跑到门口,此时烟雾渐浓,彤飒的身影消失在浓雾里。小小的孩子在没有约束者的情况下又开始游戏:她跑到一位老爷爷背后,拍了拍爷爷的背,趁着爷爷返身查看的时候扮鬼脸,就笑着跳开了;然后她又跑到了一个阿姨的背后,偷走了她的骨针,跑到门外去。那人跑出来追宁亚穗,拼命地喊道:“别跑,你这坏孩子。”“坏”在宁亚穗耳中并非是个坏词语,大家围着她说话的时候总是带个“坏”字,却是以愉快心情说出来的反话,小孩子听多了反而认为这个字眼是赞美自己的话,对方说这话倒令宁亚穗更加肆无忌惮。她跑到石级下面,藏起了骨针,连蹦带跳地从那急坏了的阿姨身边跑过,躲在另一个女性身后。对方跑过来要骨针,宁亚穗摊着双手,摇头示意没有,这可气火了那阿姨,咒骂起来。 这么一胡弄,茅屋里的人都围过来道:“算了算了,不过是个小孩子,而且这孩子是我们的福神,不能对她不敬。”“亚穗,你快把缝衣的针还给阿姨,要不你就没衣服穿了。没有衣服多丑,快拿回来。”若大的屋子里只有宁亚穗一个小孩,大家都哄着她依着她,宁亚穗刚还了骨针,仍旧感到不够,思索着要如何找到新玩意儿。正想着,彤飒回来了,不仅拿来了衣服,还挑着满满的地一桶水回来,进门就喊:“过来煮饭,男人们都回来了。” 宁亚穗听见妈妈的脚步声,早就站在门口,当彤飒说完就问:“爸爸回来了,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彤飒在看见宁亚穗的一瞬间把她抛给了远处的人,沉着气道:“快把亚穗藏起来,灵殿的人来了。” 宁亚穗明白听到“灵殿”的时候又是该去躲藏起来,两个女性连哄带推地拖着她从后门离开,识趣地从茅屋的缝隙里钻出去,在距离石台边沿不到一手掌之长的地方蹲下,用钢酸草叶子遮盖身体,躲在檐下的狭小空间。钢酸草,从它的名字就可知道其叶子的坚硬程度,在没有处理过之前,钢酸草的叶片甚至可以当作刀具使用,在茅屋里大家都这么用。宽大的叶子呈一字型脉络,被压扁脱水后再褪去外层的硬皮,经过这种加工后,钢酸草叶可以用来做许多东西,包括茅屋的材料、衣服、绳索,真是人穷而物尽其用,活在一个资源不多的世界就要适应那里的生存方法。话说了那么多,其实除非真的没有衣服穿了,人们才会选择一种硬得让人浑身起疙瘩的钢酸草衣,更别说布置在茅屋架子上的草叶了。 宁亚穗对身边的人道:“那个,草刺得我好痛,我能不能出去别的地方躲猫猫啊?”在宁亚穗这么小的孩子眼中不懂得什么叫危险,这里的人对自己好,催促自己躲开,却以为只是要玩躲迷藏游戏,和来历不明的人玩游戏。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三 来访者 宁亚穗是个秘密,对这块荒芜土地上的人而言,她是奇迹和希望,所以这个秘密一定要保守。这天有来自灵殿的人来访,宁亚穗惟有回避,其他人轻声叫她安静;不过正值好奇心最旺盛年纪的小孩子怎么会轻易听从别人的安排,她拉掉披在身上的钢酸草叶子,道:“我要到别的地方。” 有人连忙拉着她道:“别胡闹,不然宁百清爸爸会骂你的。” “爸爸会吗?”宁亚穗虽然顽皮,却对父亲宁百清特别地惧怕,当大家都控制不了她的时候都会叫宁百清出来帮忙,宁亚穗一听见爸爸的名字就安静下来。 那人转到茅屋墙角处,张望着道:“亚穗,你看,你爸爸不是在那里吗?”果然,宁亚穗看见彤飒妈妈和宁百清、繁浩两个爸爸一起说话,也就安静下来。 静寂的时空一分一秒地逝去,杂乱的脚步声传入宁亚穗的耳朵里,“爸爸,还有繁浩爸爸也在,脚步声有点沉,有果香味,今晚有好吃的了。”小女孩兴奋地低语着,“爸爸后面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声音,其中一个相当地重,其余的都很轻松,究竟为什么呢?”宁亚穗从小就只知道大人们都铐着脚镣,意识中认为那是他们身体的一部分,可是自己本身就没有脚镣,为什么呢,这种问题她也从来没有得到答案。好奇心让这个不懂事的孩子撩开钢酸草叶子,露出一个小小的窗口,暗地里看着屋里的世界。 宁百清和繁浩并肩进屋,后面的人把收集得来的食物堆到角落里,大家都不去碰它们,也没有想过要吃,这些水果全是留给宁亚穗的。宁百清紧张地环顾茅屋,没有找到宁亚穗的影子,于是往彤飒那里看过去。彤飒此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打水洗碗,刚刚洗的那只破碗的缺口割伤了她的指头,彤飒吮吸着,看看宁百清和繁浩紧张的样子,不动声地摆头指示宁亚穗藏身的地方,又道:“你们今天弄来了许多食物,那边没有为难你们吧。” 繁浩点头,平静地说道:“没有,那边的人说流放比剥刑好,在那边钉挂的都落了个死无完骨的模样,太惨了。” 彤飒问道:“他们怎么会说起惨这个字眼了?” “有个叫李峰的家伙来了灵界,本来他应该是去冥界的妖怪,阴差阳错来了不该来的地方,执行官们说他忘不了人间的罪孽,判他剥刑,现在……”繁浩转述着对方的话语,没有亲眼见过,他的话里没有痛苦的味道,“接下来他们说‘你们有新朋友了’。” 彤飒没有任何惊讶的反应,宁百清斜斜地看着拖着沉重铁镣的新人。此人一身蓝色绣花的绸质长衣,下面的裙摆沾了后后的污泥;蓬乱的头发插着几条黄金头钗,一张圆脸显露着憔悴却悲伤的神情;十指镶嵌着人造长甲,有的已经拉下了,勉强地粘着,有的已经破损了,露出残缺的花纹。彤飒道:“原来是个女的,也罢,这里缺少了个会绣花的人,我们可有好看的衣服穿了。” 那人没有话,在她旁边的一个穿着铁青色长袍的男性解开绳索道:“从今天起,你,可丽儿就住在这里。”严肃的话,毫无表情的脸,宁亚穗只觉得说话的人很可笑。可丽儿仍然站着不动,说话的男人就推她一把,让她滚到脚边去。四个押解犯人的官员冷漠地查看了茅屋,低头看见彤飒打来的一桶清水,拿起勺子瓢了一口,喝光了才道:“宁百清。” “在,葛期礼先生。”宁百清从人群里走出来,不恭不敬地行礼道:“先生叫罪人有什么事情呢?”但心里想,“又怎么了?” 葛期礼,就是解开绳索的那人,道:“别叫我先生先生的,我们还是以前的那种关系,死党。百清,他们把你关在这种地方,你会不会觉得艰难啊?难得来一趟,我私下拿来了酒,喝吧。”葛期礼从长袍里抽出一个长颈小壶,先喝了一口,递给宁百清,才道:“总执行官也太残忍了点,酸土之地哪里是能住的地方,有机会我一定会替你求情,让你出去,但你也要答应我,千万千万别再私自离开灵界了,不然我也保不了你。” 宁百清刚沾了一点酒香味,听见葛期礼说这样的话,于是还了酒壶,扭过脸去,满心不悦地道:“现在在这里挺好的。” 这句话有点出了葛期礼的意料:“什么,你不想出去?怎么酸土之地有水有鱼,你就当这里是故乡了?这一点也不像你的作风哎,你不是喜欢到处旅行的吗?” 宁百清刚想说句什么又止住了,转而道:“你瞧瞧我的脚链,已经被酸蚀断了,我已经自由了,是我自己还不想离开。” “为什么?你当时大吵大闹的要找什么人复仇的,不是吗?” “现在想通了。”这句话是宁百清的托辞,他还是想找黑鹤,可目前最重要的是女儿宁亚穗。宁百清不想离开年幼的宁亚穗,才借口推掉好友葛期礼的一番心意。 繁浩没有任何解释的份儿,心里却想:“你说的话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不过也罢,要是你走了,亚穗她也会跟着你去吧。”繁浩看了看彤飒紧张却又失望的神情,耳语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彤飒摇头。“是不是亚穗她闹出了什么好事了?” 彤飒也低声道:“亚穗每天都干那些‘好事’,这倒没什么,不过我们老是欺骗她,不让她离开酸土之地可不是长久之计。” “这话怎么说呢?” “她已经理解到我曾经到过酸土之地以外的世界,我算是暂时敷衍过去,她不问了;可是繁浩,我没有信心能够长时间隐瞒下去,宁亚穗一定会一天天地长大,最后会成长到足以了解世界的年纪,所以……宁百清刚才说的话明显是想留在此地,他还不知道亚穗的心思,你说他要是答应了会怎么样呢?”彤飒不安地说着,细小的动作里透露出极乱的思绪。 “亚穗的心思?”繁浩愣了一下,“这么小的孩子已经能够理解事情?彤飒,你说真的?”不管那种想法,天赐的孩子究竟有着何种能力还是未知之数,她小得无法完整地运用力量。 宁百清和葛期礼的谈话还没有结束,后者道:“百清啊,你好好想清楚,当初你是自己逃离灵界的,总执行官没有重重治你的罪已经是看在你曾经帮助了别人的关系。说起来那个叫隆明的人和你很不错吧,还有那个叫黑鹤的,真的是冥皇族的人吗?你不是想找他们吗?留在这种地方,你能做到什么?听我说,酸土之地没有出路,你一定要出去,惟有这样才能完成你自己的心愿,” 宁百清突然抬头看了看彤飒和繁浩,他们俩在私语着什么,而其他人远远地躲着葛期礼,跟着葛期礼来的三个随从各自坐在门口处,懒散地假寐着,没什么特别的人存在。宁百清这才放下心石,轻轻道:“你别说得这么响亮可以吗,我可不想把黑鹤的事情全盘托出。” “怎么,黑鹤那人这么难对付吗?” 宁百清暗暗叹气道:“期礼,你没有见过她的实力当然什么都不知道。那个人仅靠一人之力就召唤了数万亡灵和‘元’到人间,进行她的活动,达到她的目的,我和隆明的行动都被她算在里面。隆明说他有熟人在长坡,恐怕他也会遭到那个叫黑鹤的家伙的毒手:一个藏在阴地里的人真是让人防不胜防。”镇定中带有一丝抖颤,平静中存在一种畏惧,看来黑鹤确实不是个好对付的人。葛期礼在那一刻意识到宁百清的无奈和恐惧,却难以表达自己这一刻的心情。宁百清继续道:“黑鹤是否是冥皇族这我不清楚,可是有隆明手中有证据,而我却只知道她在使用我们所熟悉的能力,除此以外,我无法说明或者确认她的身份。” 葛期礼黯然地说道:“我按照你说的,暗地里派人去大龙王宫殿里去了,然后又到赵家庄去,结果哪里都找不到。尤其是赵家庄,一个人影也没有,庄园和农田全被焚毁了,如果当时有人活着,也绝对逃不过被大火吞噬的命运。话虽如此,看守灵界入口白门的执行官告诉我,没有白头发的孩子经过。如果是到了冥界,那我们也难说,毕竟那里不在我们的管辖范围。” 宁百清沉默了,这份情报已经表明隆明一家失踪了,黑鹤完全是踪迹缈然,比起不听情报前的安宁,现在更加混乱和痛苦。他几乎要冲口而出道:“我要离开这个地方。”却在最后一秒停住了,“亚穗。” “什么?”葛期礼这一刻只注意到彤飒和繁浩双双嘻笑打闹,没有留神宁百清的低语,不自觉地道了一声。 “没什么。”宁百清极力掩饰复杂的心情,转而问道:“你没有把这里有净水的事情告诉总执行官吧。” 葛期礼骇然地瞪目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宁百清?我当你是死党哎,你看看你,连自己人都不信任,我还能帮你吗?这里的事一个字眼都没说出去,要是……” 宁百清发觉茅屋里的人都看过来,连忙捂住葛期礼的嘴,道:“我不是不相信你,只不过要是给他们知道了的话,总执行官就绝对不允许我们继续留下,你看看,我们的皮肤比几年前的要好多了,还不是这丁点儿水的缘故,我是可怜可怜自己,也不想别人多受罪啊。这些年在这里逝去的灵魂已经减少了许多,不过大家都还是那时候的样子,也没增加多少人。”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四 能力初现 “还好说,你的话一点同情心也没有。”宁百清哼着道,“死了也应该尊重死者,这可是建造坟墓的理由啊。”这段对话的期间,可丽儿的头已经冒出了几十颗小“元”。当葛期礼放下陶碗的时候,脚镣所困的主人不复存在,什么也不剩。 “百清,你看到,你在呆在这种地方,迟早会因为消失而什么也做不了。行行好,听听我的话,出去,总执行官应该还不许你擅自行动,你可以跟在我身边,也比现在自由。”葛期礼真情流露,宁百清还是有所思虑。 这时候彤飒和繁浩悄悄地走到宁百清身后,女的耳语,男的用声音遮掩彤飒的声音:“葛先生,你怎么就老只说这么几句话,要是百清不愿意,谁也强迫不了他。”繁浩还想说,细看下葛期礼并没有用心听自己说话,于是又道:“天色不早了,趁着现在还有光先回去,以后再过来探望我们。” 葛期礼傲慢地答道:“什么话,你不记得了吗,我每次来都要住上一个晚上,路途遥远,就是到了午夜,我还走不出酸土之地,你这不是存心害人吗?”这话顶得繁浩无话反驳,闷闷不乐地看着彤飒。彤飒不满地瞪着对方,又见宁百清若有所思的样子,不再耳语。葛期礼冷静下来,凑到宁百清面前,关切地道:“你当不当我是朋友,究竟这个地方有什么让你挂心的事情不妨说给我听,我不会向上禀报的。” “关于这点……”宁百清多次欲言又止,真让葛期礼恼火,索性转身躲开了。 夜幕降临,茅屋里的住宿者和客人们都集中在几个火炉周围,钢酸草的厚皮被折叠着放在炉外,预备着化为灰烬的最后旅程。葛期礼坐在宁百清和繁浩身边,神色轻松地东扯西谈。彤飒并不在人群里,她借口出去挑水就离开茅屋找宁亚穗。彤飒低声呼唤,没有回音,她绕到茅屋后面,看见那两个带着宁亚穗藏起来的阿姨,问道:“亚穗呢?” 其中有人道:“不知道,葛期礼来了不久,她就嚷着要进屋,我和阿苏连忙阻止,可是她一脱手就不见了,我们四处找她都找不着。” “什么?”彤飒跺着脚,心烦意乱地转了个圈,想了想,轻步绕着茅屋走,回到原位的时候对两人道:“今晚葛期礼一定是住在茅屋里,亚穗一定要在屋外什么地方安身,她可能预感到什么,先一步走了。这下麻烦了,我们要到哪里去找她呢?”但是没有人回答这种自言自语式的问题。 烤苹果的香喷喷味道在简陋茅屋里飞绕,吃这种东西一定要快,不然苹果就会化成“元”。葛期礼一边喝酒,一边和宁百清说话,可宁百清无心与对方交谈,点头应答着,紧张地瞥着草帘,等待彤飒回来。葛期礼怎么会看不出宁百清心绪留在外面的那种神情,于是托着酒意说道:“你还说你不想出去,瞧你这副模样,天都告诉我你一定会主动要求离开酸土之地的。”说着,把破陶碗递给宁百清,斟上刚贴碗底的一点酒,继续道:“别推托了,答应我。” 宁百清回过头来,十分不情愿地说道:“不是我不想出去,而是有别的原因我必须留下。” “什么原因?” 听见葛期礼的追问,宁百清马上就意识到自己多说了话,要收回不说原因似乎太唐突了,而且对面的繁浩不停地向自己示意,转而道:“没什么,这里的人都没有犯什么过错,而我,我本来是灵界的逃兵,这个罪名足以判转世,现在以你的关系抹去我的罪名,让我离开酸土之地,你想想,他们将会多么地仇恨嫉妒我啊。” 葛期礼回头看了看退缩的繁浩,不满地喝道:“是你吗?你想离间我和宁百清的关系吗?真是个不安分的家伙。” 繁浩不屑地回答:“谁离间你们的关系了?宁百清想不想走有他自己的打算,我可没强迫他留下。你这个执行官以为拥有把握别人心思的能力,大错特错,别把事情都扣到别人头上来。”其实在繁浩的话后面还有不少肮脏的骂人词,葛期礼很不满他这种态度,用拳头把繁浩哄出去了。宁百清轻蔑地看了葛期礼一眼,跟在繁浩后面也离开茅屋。 繁浩和宁百清借故离开茅屋,在屋后面找到了慌乱的彤飒,繁浩问道:“彤飒,怎么了,亚穗还没有找到吗?”彤飒摇头。宁百清望着黑暗的远方,很希望能大声喊叫“宁亚穗”,但是他不能这么做。在一个荒芜的世界里,在一个充满腐蚀性泥土的世界里,一个幼小女孩能去哪里呢?繁浩也在烦乱,却装作平静,对着深邃的黑暗闭目。过了一会儿,繁浩张眼道:“不在,亚穗不再酸土之地。” 宁百清和彤飒一下子跳起来,正要发问,只听见后面传来了葛期礼的声音:“谁不在酸土之地了?来到这种地方就别想在夜间活着出去,而且犯人一旦离开此地就是逃犯,不仅要捕捉,而且还得送去‘转世’。”不慌不忙地话语让宁百清不寒而栗,彤飒和另外两个女性躲在繁浩后面,繁浩则盯着葛期礼。“怎么,我说得不对吗?” 繁浩终于忍不住怒火了:“别以为你是自由的执行官就可以对我们指手画脚,我可不受你这套。你老是叫宁百清离开离开的,你有没有尊重过他的想法。” 葛期礼被繁浩刺激的话弄醒了,酒意还在,含糊地道:“你这是哪里的话,我是看见百清有心事,知道他对外面朋友的安全感到担忧,才如此急切地想帮他,你们说说,做朋友的做到这份上,你们还怪责我些什么?” 宁百清不愿听见吵闹声,大声喊道:“别吵了,我很烦,你们都离我远一点。”瞬间,葛期礼和繁浩都安静下来。就这一刻的安静使得遥远而微弱的声音传入每人的耳里,“歌声?是谁在唱歌?”漆黑的天空下,稚嫩的童声伴随着有规律的音符上下跳动,像微风又像小溪,清纯的歌词里面赞叹着自然和神灵的伟大;颂赞的歌曲,清澈又宁静,恍如雨后在这黑暗却充满浓雾的地方不断回旋,久久不散。 “冥界的歌谣?”葛期礼顿生疑惑,向着歌声传来的方向喊道。“什么人在那里唱歌?”葛期礼话音刚落,宁百清迈开脚步往前冲去。 由于出来匆忙,宁百清和繁浩都没有穿上布鞋,赤脚踏着酸土,钻心的痛阻止不了他们急切的心情,葛期礼和彤飒也跟去。当大家更靠近唱歌者,发现那仿佛近在咫尺的声音变得越来越遥远,彤飒不禁自问:“我们是不是走错方向?” 繁浩也忍不住如此反问,但是神经所感受到的宁亚穗的力量倒是真的来自前进的方向。他低声问道:“这就是宁亚穗的力量吗?”正想着,只觉得脚下一片冰凉,“是水。”水花溅上四人的小腿,清凉透骨。“真奇怪,我还以为除了茅屋前面,酸土之地再也没有水了。” 彤飒道:“我以前来过这里,是没有水的,现在怎么会……”刹那间她想到了宁亚穗。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了?”宁百清一说话,歌声停了,接着是幼小的哭泣声:“爸爸,不要打,亚穗以后不敢了。” 葛期礼是管理酸土之地的灵界执行官,负责为进出此地的全部人员做登记,多少人进出是知道的,尤其是孩子。酸土之地向来很少有孩子们存在,即使有孩子,很快就会被送到“转世之木”,趁他们还没有来得及记忆什么就送走是绝佳的办法。所以葛期礼很清楚,在宁百清所在的茅屋范围内没有孩子,如果是这样,“那么他们所关心的这声音的主人究竟是什么一回事?私藏?不会,绝对不会有人私下藏在这种地方?”葛期礼狐疑地看着前方奔跑的宁百清,对方一脸紧张,毫不理会旁边事物。宁百清责备宁亚穗的动作,葛期礼是清楚地看见的,然而他对宁亚穗的回应感到怪异,于是上前问道:“百清,你好啊,做了爸爸还不告诉我。说,这孩子的母亲是谁?” 宁亚穗的哭泣声让宁百清既放松了绑绑紧的心情,又涌出了愤怒却担忧的情感,真是不见一阵子就如此烦乱,宁百清终于有点明白隆明和涟漪分离后,隆明那焦急的心情了。他先动手打了孩子一巴掌,随即又紧紧地抱着她不放,道:“别让人担心啊,亚穗。你究竟去哪里了。”显然宁百清没有听见葛期礼的话。 葛期礼转而问彤飒:“这孩子是你的吗?” “谁都知道阴间的人没有生育能力,你和我,大家都不不例外。”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五 无罪的孩子 两人又要争吵的时候,彤飒却道:“别吵了,我们快点回去,水好像要消失了。” 这句话也提醒了宁百清,他抱着宁亚穗站起来,转身就走。“再见。”宁亚穗伏在爸爸的肩膀上,挥手向远处的人道别。 彤飒抓着宁亚穗的小手问:“你在向谁说再见?” 宁亚穗奇怪地问:“你们看不见那条船吗?有个老伯伯和大哥哥撑着船过河呢。”宁亚穗遥指着黑暗的远方,彤飒和宁百清都没有看见任何东西。 葛期礼晃晃手,扬出几盏发着蓝光的荧火灯。灯飘浮于半空,仿佛要熄灭一般,阴森森的。主人伸手一指,灯火飞出去,闪烁照耀着把黑夜里看不见的烟雾吹散,眼前逐渐显现出一片广袤的海域。碧蓝的天空,数朵阴暗的云丝,一弯高挂的残月,天际边的水平线清晰可见,一只摇曳的独木舟在稍有波澜的海面上漂流,很安静,很祥和。小舟上的两人一站一坐,站着的人在船尾,摇着船桨,轻声吟颂着宁亚穗刚才唱的歌谣。“是冥界的人吗?”葛期礼咬牙道。但是这一瞬间的景象在葛期礼有行动前就消失了,“怎么回事,两个不同的空间连接起来了?”但是葛期礼马上就想起了脚下的海水,浅浅的,完全不像是身处海洋中央的感觉,而且景象一消失,水就渐渐流走,酸土再度归来。 “我们快点回去,酸土侵蚀得很厉害。”繁浩说道。一行人飞奔似地回到茅屋,一进门,繁浩就问宁百清:“为什么那里会出现冥界的海?” 葛期礼也问道:“那里出现异象究竟和这孩子有什么关系?这孩子是谁?” 彤飒见事情已经败露了,只好把宁亚穗诞生的事情说出来,然后说:“我们也不大清楚亚穗的能力,她很顽皮,却没有展露过任何力量,我们也没教她这么做。” 葛期礼无言地看了看宁百清,宁亚穗搂着爸爸睡着了,宁百清不想吵醒她,轻轻地松手,让她枕在自己的腿上。见宁百清沉默了,葛期礼只好故意大声嚷道:“你是为了这孩子才不离开酸土之地吗?”宁百清点头,还是不说话。葛期礼长叹一声,“那么我也把她带出去,这主意怎么样?” 宁百清还没有回答对方的话,茅屋里一众人等都聚集起来议论纷纷,几个胆子大的甚至围着葛期礼道:“别带走我们的神女,这孩子带来的水,她走了,水也就没了。”随着这句话道破一切,茅屋里闹哄哄的一片,葛期礼根本不能说话。“水也就没了”这话其实没有经过证实,可是众人不愿让宁亚穗离开也是为了保持现状的一种愿望。宁百清知道大家都有这种想法,所以才不情愿地留下。 葛期礼终于等到安静的时刻,大声喊道:“你们对她的感情我能了解,但是你们真的能让她一生都留在酸土之地吗?她是个孩子,是个没有罪却被流放到此地的孩子,你们把她关在这里对她公平吗?”所有人都无法反驳。“宁亚穗的能力还不清楚,今天我和宁百清在酸土之地看见了冥界的海洋,说不定就是这孩子的能力制造出两个空间的连接,这样的能力很罕见,而且不理会的话也太危险,任由这样的不安定因素继续留在酸土之地,以后这个地方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你们能否继续在这里生活也是个问题。”这一刻,葛期礼想到了“空间移动”,心底一震:“控制空间可是阴间王族德古鲁家族的力量,这孩子该不会……”他不敢多思,这种事情在灵殿是“违背规则”的重大罪行。 众人仔细一想,葛期礼说得也不错,宁亚穗这么小的孩子已经表现出特别的能力,不好好教导怎么行呢。而且葛期礼也说出了另一件让人在意的事情:宁亚穗是出生在酸土之地的孩子,成长在酸土之地的孩子,完全没有犯过什么罪行,没有被灵界断以刑罚,为什么要让她留在罪人的世界里,真的很不公平。彤飒思索着:“你说得对,可是我们收留了这么一个孩子,灵殿那方会不会对我们不利?” 宁百清道:“是啊,这些人都照顾过亚穗,你放她出去的话,其他人……” “我不能让所有人都出去,不过多两三个人倒应该可以,彤飒和繁浩我就想想办法。百清,你不要再推托了,这次就由我来做主张。”那是葛期礼上次离开茅屋前最后的话语。他不能把茅屋里的人都担保出去,唯一的可能就是多让两人出去,而且宁亚穗稚气的梦呓也有这么一句:“不要,彤飒妈妈,繁浩爸爸,亚穗不要离开你们。”她知道?不管是葛期礼还是宁百清,对一个两三岁孩子能理解这种事情感到意外。 葛期礼在那次拜访后带着三个下属离开酸土之地,过了很久,几乎是宁百清要忘记约定的时候,葛期礼独自回来了。他带着三张赦罪和一张申请过来,把宁百清、繁浩和彤飒一起解放出去。申请是特别为宁亚穗拿取来的,这个出生在酸土之地的孩子没有罪,无法以赦罪的形式放出去,只好改以别的方法。这天,天刚亮,宁百清就连哄带骗地让宁亚穗勉强跟来,末了,终于说道:“你可以到外面去了。”早已向往着外面世界的宁亚穗终于不再胡闹,乖乖地匍伏在爸爸的背上,一直带到远方。酸土之地非常辽阔,葛期礼一行人早上离开茅屋,日落时分才到达一个简陋的中途站,还是一间茅屋。说句实在话,要是单靠宁亚穗的双脚绝对走不了这么远的地方,因为他们四人是快步行进的。 这样子过了几天,某天午夜,四个大人已经带着倦意躺下,而宁亚穗却非常清醒,她拉扯着彤飒的衣袖,但没有受到预料的照顾,只好回去找宁百清。宁百清含糊地应答了一声,转身睡去了。繁浩根本不理会宁亚穗,葛期礼不在中途站,宁亚穗惟有揭开窗帘走到外面。烟雾消散了,一轮明月高挂天空,黄色带点鲜红的光照射在草地上,绿色的叶子变成了暗淡的黑色,一阵风吹过,寂静的大地变成了安宁的海洋。 “水?”宁亚穗问自己。正说着,一股清爽的风拂过小女孩的脸,紧接着海鸟的叫声传入耳中。一只肥大的白色飞鸟从宁亚穗的上方掠过,从海洋上空直达岛屿的陆上。宁亚穗转身看着高耸的小山,追着海鸥跑向陆地。 “别跑!”一个声音喊道。宁亚穗抬头循着声音找到说话人,那人撑着小舟靠近小女孩,快到她身边的时候才继续道:“前面的岛叫溶岛,踏入那个地方就会没命。刚才那只鸟已经是死灵,你看,它落地了,哦,变成几颗发光的小球了。”说话是个蓝色头发的青年,之前见过的那个撑船人。 宁亚穗见是上次那位大哥哥,并不害怕,眼看着零散的小光球腾空而起,逐渐消失在蓝天白云间,问道:“那是什么?” 青年人拉着宁亚穗的小手,让她上了船,慢慢地解释道:“那是‘元’,冥界和灵界的人都这么叫它们的,‘元’会主动去‘转世之木’那里,为下一次诞生作准备。” “大哥哥好厉害。” “忘了吗,我叫罗杰,在这片冥界海域的农夫。”青年人笑道,“小妹妹,上次我教你唱歌的时候被打断了,想问的话没有说出来,那,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宁亚穗天真地嘻笑道:“亚穗是从酸土之地来的。” 罗杰惊讶地瞪着眼睛:“酸土之地属于灵界,离这里非常遥远,你是怎么来的?”这问题让宁亚穗犯难了,她从来不知道也没想过怎么会来到这种地方,于是拼命地摇头。罗杰道:“既然你是来自灵界的,那就回到灵界去,快点,对任何人都不要说来过冥界,知道了吗?” “为什么?”幼小的宁亚穗充满迷惑,定睛在对方脸颊上。 罗杰抓着宁亚穗的双肩,亲切而担忧地说道:“灵界和冥界是敌对的两个世界,灵界的人会杀死冥界的人,冥界的人也会这么做,所以你趁着别人还不知道之前回家去。” “可是大哥哥对我很好啊。”宁亚穗心里完全没有敌对这种概念,她只知道谁对她好。 “快回去。”罗杰喝道。 小女孩愉快的心情刹那变得低落,她回望着蔚蓝色的水天交界的地方,不久天空暗下来,一轮明月再次出现,但已降到地平线,仅露出一个宽大的半轮来。没有烟雾的清晨,鱼肚白的天际,一点红色的东西从草丛后面冒出来。宁亚穗揉揉眼睛,侧脸躲过开始耀目的阳光,却在光晕之下看到了巨大的门柱。好奇的孩子独自跑到门柱旁,伸手摸摸石壁。四根巨大的石柱矗立在空荡荡的草海里,底下是光滑的石台,圆形的石柱上雕刻着带翅膀的人像,欲飞的,欲降的,托物的,爱抚的,各有各的神采。站在四根门柱中央,抬头看见的是天花板上的彩色雕刻,花花绿绿的人和兽错落有致地分布着,说着什么故事,宁亚穗却不了解。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六 “转世之木” “没有去哪里。”宁亚穗试着说谎。 葛期礼蹲着凑近宁亚穗道:“这里就是离开酸土之地的出口,我昨晚来这里的时候看见你从中途站的门口消失了。放心,上次你离开茅屋,唱着冥界歌谣的事情,我没有报上去,也不会告诉别人。亚穗,你是不是去找那个青年人了?” “你说罗杰哥哥吗?”宁亚穗显然不懂得如何继续编故事,一下子露了馅。 葛期礼笑着摆动头部:“果然不出所料,上次是你不自主地到别的世界去,对不?” 日光照射着葛期礼突出的颧骨,深陷的影子让他变得凶恶,不过比起油灯下的他,这张脸一点也不可怕。宁亚穗盯了好一会儿,问道:“不自主是什么意思?” 葛期礼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果然是小孩子,真是的。你看你爸爸妈妈来了。”葛期礼指着宁亚穗后面的中途站,还有三个匆匆赶来的灵魂,继续道,“看来你们还没有宁亚穗清醒。” 宁百清莫名其妙地说道:“你这家伙倒是毫无睡意的样子,怎么,亚穗也是?” 宁亚穗一下子抱着宁百清的腿,撒娇道:“爸爸,抱我,抱我。”宁百清无奈地把她抱起来,摇着哄着,却没有继续和葛期礼说话。宁亚穗压着宁百清的肩膀,看见一脸惺忪的彤飒和繁浩,问道:“彤飒妈妈,亚穗想妈妈讲故事。” 彤飒过来抚摸宁亚穗的小头,正想说话,葛期礼过来阻止道:“别呆在这里,天亮了,快上路。”这话提醒了三人,他们向小女孩示意着,又表示可以继续路途,于是跟在葛期礼后面进入四柱大门里。葛期礼喃喃地说着咒语,四根大柱随之发出淡淡的冷光,一道没有偏移的光罩从石质天花板上发出,此五人在光芒中消失了,留下空荡荡的大门和一片茫茫的草海。 宁亚穗张开眼睛,观察四周的景象,只见一条简陋的街道挤满了人,拥挤不堪,一辆高大的镀边红色马车从人群中间穿过,人们纷纷避让。这些人身穿奇怪的衣服,大大的帽子、高高的裙摆、长长的拖裙、松散的花边,或者高高的帽子、两条尾巴、高束的裤子,非常奇怪的打扮。宁亚穗眨了眨眼睛,以为这就是门外的世界,想着要去看,但这么一瞬间眼前的景象立即改变,换成一间巨大无比的房屋。四根大柱依然存在,五人也全都站在柱子中央,上面的雕塑却变了模样,分别是牛头人身、马头人身、龙头人身、凤头人身的奇怪生物,都僵硬地站立着,顶着上面一块毫无神韵的石像,坐落在一个狭小的平台上。 宁亚穗相当惊奇,急着要挣脱爸爸的手,奔向柱子之外的世界,寻找刚才的奇怪画面。宁百清一把拉住她,道:“不要乱动,离开这里就是别的空间,踏错了地点就可能回不来了。”葛期礼听了这话只是私下浅笑,面孔倒没有流露出任何一点异象。 宁亚穗只得乖乖贴着爸爸,仍好奇地四处张望。刚离开四根大柱的范围,天空突然暗下来,除了面前两条路,其余的地方都是一团混沌,什么也没有。两条路一上一下,往上的一个影子也没有,路口还有四个面容凶恶的人在看守;向着下面的那条路倒有几个衣着或漂亮或褴褛的站着,路口的十来个差役正仔细检查往来文件,正确无误就放行。宁亚穗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形,既好奇又害怕。好奇不用说,害怕是因为到了个陌生的地方,还有爸爸宁百清凶巴巴地站在身边的缘故。小女孩问道:“我们要走哪一条路呢?”没有人回答。 葛期礼是官,宁百清、繁浩、彤飒是犯人,他们前后距离三四步一路跟着。葛期礼走到路人稀少的那边,对看守路口的人道:“我把他们带来了,你们确认一下,我还忙着要回去报告此事,别耽搁得太久了,对你我都没好处。”枯燥乏味的语气让宁亚穗感觉很不舒服,但是她没有说话的权利,宁百清轻微地晃了晃她的小手,作为一丝安慰。看守的人接过了葛期礼的文件,对旁边的人点头示意,五人得以通过。 踏上了往上走的那条路,宁亚穗发现这不过是另一条大路的支路而已,在宽阔的大道上五人并排走也绰绰有余,然而宽阔不代表这里有人经过。宁亚穗一直走一直走,都见不到一个人影,心里就感到枯燥和寂寞,于是拉拉爸爸的衣袖,道:“我累。” 宁百清又一次把女儿抱起来,道:“乖,别闹了,这里还有很长的路,你就先睡。” 宁亚穗答应了,可是她还十分清醒,看着大道在自己面前往后退,在漆黑的世界里一直延伸到细小的枝状物那边。“爸爸,那边那个尖尖的东西是什么?那里有几条长长的锁链和一条手镯套着呢。”宁亚穗知道有“手镯”这种东西是因为彤飒有。彤飒的手镯是银制的,因为打理不周早已变成黑乎乎的,即使如此她还是小心地用旧布包裹好,贴在身上,随时掏出来瞧瞧。 繁浩见宁亚穗这么兴奋,于是回头瞧一瞧,没看到什么,平静地反驳道:“你说什么锁链、手镯的,我看不见,但你说的那个尖尖的东西是树枝。” “树枝?” “大树的枝节,那棵树叫‘转世之木’,是灵魂的归宿,也就是我们最后到达的地方。”繁浩回答道。 宁亚穗一点也不明白,不过她看见无数小小的光球从各个细小的空间上方飞出,奔向“转世之木”的枝节,而那些小球和在冥界之海时所看见的一模一样。小女孩又问道:“那些小球是叫‘元’吗?”大家惊讶地看着宁亚穗,反而使她感到不安,她畏缩了,只听见葛期礼这么道,“亚穗没有说错,那些是‘元’,我们死后就会变成‘元’这种东西,到那时候,不管是谁就不复存在了。”之后再无话,一时间四周变得静默,气氛比之前更加沉闷。宁亚穗后悔自己多说了话,颤抖着看看面无表情的爸爸,咬着小指头,垂着眼,呜咽着。 沉寂了许久,宁亚穗终于忍不住抬头眺望“转世之木”,细细观察起来。“转世之木”是棵发着白色荧光的大树,树干笔直地插入两条路的尽头,上面是交错延伸的细枝,没有叶子,并在一片弥漫的黑色烟雾中渐渐失去踪影。这烟雾和酸土之地的完全不同,后者的雾白而厚重,有着很强烈的味道;但围绕“转世之木”的黑色烟雾却是没有气味、不能遮掩东西的缥缈之物。苍穹上面的黑色不是烟雾造成的,是“转世之木”的另一个形态。一条粗大无比的枝干横跨过漆黑的苍天,散发着银色光芒的枝干逐步暗淡下来,到了黑烟可以遮挡一部分的时候,枝干和烟雾仿佛融成一体,若不是烟雾随着无形的风改变了厚度,使枝干露出一个角,没有人能认为那是两件物体。宁亚穗微微举目,看着飞舞的长链穿过“转世之木”最粗大的那枝干的中央,奇怪地自问着:“枝干后面是什么呢?”这是心语,连紧紧抱着她的宁百清也没有听见此话,四周依然是一片寂静。 经历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繁浩终于忍不住,大声说道:“难怪乎亚穗受不了,葛期礼实在是个无聊的人,宁百清,他总是这么副样子吗?” 宁百清狠狠地瞥了繁浩一眼,道:“不是,葛期礼不是这种人,不过灵界之路就是这么个让人发闷的地方,忍着点,我们快要回到灵殿了。” 路的前方远远地矗立着一座倒挂式的塔形建筑,白花花的,与黑暗的时空形成强烈的对比。倒三角形的荧光宝塔是层状结构,总共十二层,每一层螺旋向上,像是连接着,却又不是这样。旋转的地方什么也没有,顶端和“转世之木”的粗枝干连接起来,除此以外,宁亚穗找不到可以形容这座奇怪建筑物的词语。她问道:“爸爸,那些黑色烟雾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大树会发光?” 宁百清终于听到了小女孩纯真的话语,用以温和的语气解释道:“黑色烟雾是我们的错觉,除了发光的东西,我们走的路、‘转世之木’、灵柱以外,其余一切都是没有任何东西的混沌。” “混沌?是不是彤飒妈妈常说故事中的世界初始之世的混沌?”宁亚穗追问着。 宁百清点头道:“对,这些烟雾就是混沌映射在我们眼底下的具象化的非实物。”然而宁百清这段话说得太深奥了,宁亚穗根本就不懂,但她又不懂如何继续接着这一题目问下去,父女之间的对话就这么告一段落。 一行五人正走在没有生气的灵界之路上,断断续续地说了几句不相干的话,然后就是一阵沉默。灵界之路看起来非常的长,即使看见巨大的树木和宝塔如同近在眼前,走过去又是另一回事。宁亚穗累了,整整两天一夜没有睡觉的她开始意识模糊,但听见下面有人吵架的声音,马上就回复精神。“不许动!……给我打!”这是后头的话。宁百清跟着葛期礼向下面的另一条路看,几个穿着黑色大褂的人正在拿着大木棍殴打一个个子不高、瘦瘦黑黑的家伙。那家伙早已伏身地面,蜷缩成一个球状,尽量缩小身躯以避免伤得更多。“看你还胡来不胡来。”其中有人喊叫着。 葛期礼冷漠地旁观了一阵子,大声问道:“艾克,你在干什么?”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七 灵界之路 首先提出打人的那个住了手,抬头看见葛期礼在上面,于是道:“原来是你,葛期礼,你忘记了,这个叫伊休普顿的家伙杀了几个执行官,我们要把他送去执行火刑,有入没出的那种。” “哦。”葛期礼转身对宁百清等人道,“看见了,你们没放到这个门来就是你们的幸运。” 宁亚穗仿佛没听见他们的谈话,喃喃地道:“伊休普顿。” 繁浩没生好气地答道:“死人受刑,灵界本来就是这样子,我们被流放到酸土之地,活久了是受罪,死得痛快轮不到我们,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葛期礼诧异地道:“怎么,不喜欢吗?我可是说真的,要是这种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我绝对要活着,活着才有脱身的机会。百清,你为什么不高兴啊?你应该高兴才对。” 宁百清没有回答,如果真的能出去,是照顾宁亚穗这孩子好还是去找黑鹤替朋友报仇的好?他想着,此刻还无法作出选择,导致心情非常烦乱,不知道如何表达,但更正确来说他没在听别人的对话。正在此时,下面又传来了喧闹声:“犯人要逃了!”黑瘦的伊休普顿一脚踹倒身边的执行官,抓着艾克的衣领把对方甩开,然后就转身往回跑。不过沉重的脚镣不容许他跑远,艾克站稳了,两三步追上,一棍子打过去,恶狠狠地叫道:“临死挣扎是没有用的,认命。” 伊休普顿极力挣扎,嘴里含糊地说道:“我是冤枉的,我是被别人陷害的。” 但是谁会相信这种话,宁亚穗不了解,问道:“冤枉是什么意思?”宁百清和彤飒都不想回答,宁亚穗见他们各有心事,想起刚才的情形,乖乖地闭口。她好奇地看下面的大路,只见去往“转世之木”的一头人开始稀少,而从灵殿出来的一头却非常拥挤,两头的分界线在伊休普顿那里,不管出了何种事情,后面的人开始鼓噪。 葛期礼大声喊道:“艾克,别管那么多,你们先退到一旁,后面的人要过去。”正说着,葛期礼突然转头向灵殿方向看去,有一个矮小的男孩子挥舞手中的信件,高声喊着跑过来。因为那孩子和葛期礼同在一条路上,下面的艾克看不见。葛期礼以为男孩是来找自己的,大声喊道:“不要赶得那么焦急,我们这边没什么大问题?” 那男孩毫不理会葛期礼的话语,直接跑到宁百清旁边的路口,转个弯拔腿就跑。宁亚穗奇怪地看着那个男孩,约莫十一二岁的样子,**的直立褐发,鲜红的瞳孔,高高的鼻子,一身黑白相间的长袍,腰上挂着一把入鞘的剑,赤着脚,沿路跑来都没有发出声音。那孩子正跑着,听见下面非常吵闹,猛地低头一看,发现是艾克,煞住脚步,再度挥手大喊:“艾克,关于伊休普顿的处罚一事,上面说事情还有疑问,需要重新审理。” 艾克抬头,见是小孩子,不满地自言自语:“什么吗,到了这种时候才闹分歧。”他摆头示意下属带伊休普顿跟去。路只有两条,虽然步行在两条路上的人可以互相看见对方,但是他们一旦离开自己所处的地点,直接跳到另一条路,那肯定是完了。离开了路,外面就是别的空间,或者说是混沌,灵魂一旦到达那里就会被“转世之木”吞噬,变成树木的养料,永远不能回归。艾克、葛期礼等人都知道这点,他们不愿冒险,只好循着路在大门那边转弯,来回花费了不少时间,终于艾克再次对男孩说道:“伊休普顿脱罪了吗?” “没有,但是上面裁定说量刑不当,需要重新评估。”男孩说道,又对葛期礼道,“总执行官正等着你们回去,快点。” 这是命令式的话,葛期礼道:“艾克,看来我们只好同行了。在这个冯穆臣面前,我们也只有低头称臣的份儿。”这是真话,艾克无奈地摇摇头,一把扯着捆绑伊休普顿的铁链,拉着他走过支路,跟在葛期礼后面。 两批人一前一后慢慢地步行,一路上都没有交谈,宁亚穗看着那个叫冯穆臣的男孩,不知道葛期礼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眼看着巨大的荧光柱慢慢靠近,宁亚穗的惧怕心情越来越强烈,她深深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在控制自己的情绪,但那是什么,仿佛是一种反作用力,又像一种震慑力,那是神圣的建筑。宁亚穗惊怕地说道:“好大的树,爸爸,我们是去那里吗?” 宁百清摇头道:“那是灵柱,是人们合力制造的巨大建筑物,不是树,是柱子,就像我们屋子中央支撑木桩一样。” 宁亚穗又问:“那么那根大柱子支撑着什么东西?” 繁浩已经不耐烦了,恶狠狠地说道:“灵柱不支撑任何东西,它是路,一条通往灵魂道,一条连接着我们走的这条官道。亚穗,别问了,灵殿可不是酸土之地,规矩很多,是不可以胡乱说话的地方。” 小女孩又问,“那里可怕吗?”真奇怪,宁亚穗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呢? 彤飒盯着宁亚穗胖胖的脸蛋,问道:“你为什么觉得那里可怕呢?” “因为,”宁亚穗稍稍停顿一下,才道:“因为我觉得那里可怕。” “为什么?”对于彤飒的问题,宁亚穗只是摇头,没有回答。彤飒伸手安抚着宁亚穗,又道:“不用害怕,灵殿里有很多姐姐,还有很多妈妈,和你同样年纪的孩子也有,你可以和他们在一起。” “可是……”宁亚穗不知哪来的担忧,连她自己也说不准到底为何如此不安。 彤飒见此情形,轻柔地说道:“宁百清,让我来抱亚穗。她看起来相当的不安,你却不会去安慰她。好了,别胡闹了,来,过来妈妈这里。”宁百清抱着女儿那么久也有点累,乐于让彤飒抱走宁亚穗,也不吭一声就递给对方。彤飒摇动着双手,温柔地安抚着:“别怕,妈妈在呢,你看,我们已经走到路的尽头了,看哪,那里还有一个大姐姐站着。” 前面的路更加宽阔,一排身穿荧光黄衣衫的守卫兵提着长棍一样的武器左右走动,有人看见葛期礼来了,上前几步,拱手道:“葛大人,你来了,这些人就是特别赦免的犯人吗?哦,还有这么个小孩子,是宁亚穗小姐吗?大王刚刚下达了新命令:宁百清、繁浩、彤飒三人直接去乾殿顶室,宁亚穗小姐则跟随这位小姐,直接前往学校,住在特别安排的房间。”那人说了好长的一段话,而主要的东西不过就这几句。 宁百清三人似乎惊讶于这样的安排,看着葛期礼慌张地转动眼珠,嘴角似有似无地钮动一下,知道他是被迫的。宁亚穗的担忧成为了现实,彤飒那一刻认为这天赐的孩子能够预知未来。葛期礼稍微安定心神,在守卫兵们的指示下打量起那个与四周环境格格不入的女性。这位女性大约三十来岁,娇好的身材、白嫩的皮肤、丰满的脸庞、月牙的秀眉、薄薄的嘴唇以及那头快要落地的长发;她穿着一身绣花对襟长袍,宽大的衣袖和长发一样,将要垂落地面,配合着长裙,使这个风韵犹在的贵妇人更加妩媚;她头上束起一个大髻,黄金质地的。头钗在荧白和漆黑相交的世界里闪闪发光,非常耀眼。 面前一个美女,繁浩卜卜心动,色迷迷地盯着。出于妒嫉,彤飒不满地瞥了对方一眼,又盯着繁浩道:“我没她漂亮。” 这句悔气话,逼得繁浩回过神来,尴尬地笑了笑,要替自己解脱:“什么吗,人家漂亮,我多看几眼不行吗?你和宁百清不明不暗的关系,我看在亚穗的份上还没跟你算,你倒先来嫉妒我?”隔隙就是这么产生,然而繁浩不仅没有劝解,甚至添了油。 “说到后来反而替自己辩护了?讨厌的家伙。”彤飒更加不满。 宁百清叹气一声:“干吗扯到我身上来了?”又劝解道,“人家是漂亮,彤飒你不也一样,只是在酸土之地没有用来装扮自己的东西,看起来老一点而已,彤飒还是彤飒,打扮一番就会漂亮了。” 彤飒把怒火转移到同样带着色眼看美女的宁百清:“还好说,连你也一样。” 三人在吵架,葛期礼根本无从插口,只得静心看着事态发展,想着要怎么去劝说他们。但是从守卫兵们的话语中,听闻眼前的美女是来迎接宁亚穗的,与其他三人无关。“这么说来,这位姑娘是安德鲁大王派来的人??”葛期礼一边想一边不自觉地说起话来。 那位美女没听到葛期礼的窃窃私语,却对正在吵架的三人劝道:“别为小妾花日芙吵架了,过去有好些人为了我打架,丢了性命,让我感到害怕,只好躲起来。这次传闻灵界诞生了一位小孩子,尤其是王族以外的人诞生于此地,才会引起灵殿上下轰动;正因为如此,安德鲁大王已经下定决心把宁亚穗小姐带在身边,命令我负责教导她在灵界的生活礼节;而你们则会接受灵界的任务,未必能长时间和这孩子待在一起,所以平时你们是见不到我的。对了,这孩子就是宁亚穗吗?”花日芙也不瞧几个男的一眼,直接走到彤飒身边,伸出白嫩的手摸摸宁亚穗的小脸,又道:“你好,亚穗。” 宁亚穗并非头一回看见外人,却是第一次看见女性外人。她羞涩地答道:“你好,妈妈。”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八 陪伴者 花日芙很快就在旁人的解释下明白事情,温柔地说道:“叫姐姐,叫我花姐姐,亚穗小姐。” “花姐姐。”宁亚穗的话说得不大自然,别扭的语气中充满了童真,尤其是配合胆怯的神情,马上就引来大家的笑声。绷紧了的气氛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宁亚穗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成为别人笑柄的事情,于是问道:“彤飒妈妈,我口渴,有没有水喝啊?” 花日芙笑着从衣服里取出一个皮袋,拔了塞子,递给宁亚穗,道:“花姐姐这里有水,喝。”宁亚穗犹豫了一会儿,才伸手接过来,花日芙继续道,“亚穗小姐有很多妈妈吗?” 宁亚穗喝了水,高兴地回答道:“唔,家里都是妈妈。”她又喝了水,这次却撇着小嘴问:“这水怎么又酸又甜的?好怪。” 花日芙又道:“水里加了柠檬汁,是从人间带来的东西。” “人间?”宁亚穗瞪大眼睛看着花日芙,想从她那里得到更多的答案。然而葛期礼催促道:“别在这里谈论这种没完没了的事情,进去。”说着他带头走向一道高大的铁门前面,轻轻一碰,门无声地打开了,一股冰冷的风从漆黑的长廊里吹来,宁亚穗本能地卷缩在彤飒的怀里。葛期礼迈步向前,大家相互看了一眼,跟在后面。嗒嗒的响声在中空的走廊里回荡着,明黄色的火焰腾地冒出来,在关上门后的空间里照射着大理石柱,阴森森的。讲来奇怪,从外面看,灵柱是盘旋向上,可到了柱子里面却是平地行走,仿佛是梯自行爬坡。可是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空气异常寒冷;比起灵界之路上感受到的混沌和虚无,这里有着一种阴森幽暗的恐怖感觉。 宁亚穗低声对彤飒道:“彤飒妈妈,我好冷。”彤飒其实也觉得冷,但无可奈何地继续前行。她回想着:“酸土之地到处都是酸化时所发出的热量,没有春夏秋冬之分的地方,真让人怀念。”在灵殿,情况却不一样,彤飒解释不清这些差别,只好沉默。走在彤飒身边的花日芙从长长衣袖里拿出一件暗灰色披风,替宁亚穗盖着,温柔而关切地道:“别着凉了。”大披风搭在了彤飒的肩膀上,令彤飒既厌恶又无法拒绝,宁亚穗抓紧了披风。 宁亚穗不再畏惧花日芙,从披风下冒着头,笑问道:“花姐姐,我们要去哪里?” 花日芙还未来得及回答,葛期礼抢着道:“我们到了,根据守卫兵的指示,宁亚穗跟着花日芙到校区,百清,你和彤飒、繁浩跟我来。” 听到这个,宁亚穗闹脾气了:“不要,我不要爸爸离开。” 花日芙安慰道:“你爸爸也不会走远,你们晚上可以一起的啊。”宁亚穗看看花日芙,又回头看看宁百清,极不情愿地离开彤飒的怀抱,裹着花日芙的披风,呆呆地看着前方,但没有往前走。花日芙奇怪地问:“怎么,舍不得爸爸了?” “彤飒妈妈会不会跟我们在一起?” “这,我可不知道,这件事必须由总执行官决定才可以的。”花日芙无奈地解释自己的难处,但是宁亚穗毫不理会,吵着要彤飒跟来。花日芙只得道:“行了行了,我去跟总执行官说好了。”就这样小女孩总算安静下来。其实花日芙是哄骗宁亚穗的,她有可以直接去见总执行官的权力,但无法左右对方的决定,最为重要的一点是花日芙是不能干涉灵殿工作。 这是一道木门,两旁高立的大柱各雕饰着大鹰和巨龙,在昏暗的火光下只露出发光的眼瞳,红红的,挺可怕。双页木门上也画着黑白图案,一位是慈和的天使,另一位是凶恶的魔鬼。花日芙俯身拉着宁亚穗的小手,推开木门,一缕缓和但不耀眼的阳光射过来,驱赶了阴森的寒气。宁亚穗不能马上适应,猛地闭上眼睛,一下子抱住了花日芙的腿,害怕地抖着。花日芙安慰道:“不必害怕,我们到了。”展现在宁亚穗眼前的是一片绿树成荫的大地,散发着清幽香味的花朵色彩鲜艳,是在酸土之地里从未见过的,让幼小的孩子惊叹不已。 ―― 这是个深邃的房间,高耸的屋顶仿佛建造在天穹之上,十六根六人环抱的大柱托着天花板,如同森林深处的苍天巨木;大柱各挂着四盏荧暗的火灯,屋型的灯具使得灯火非常暗淡,原本洁白的墙壁变得模糊,更使镏金装饰变得幽暗可畏;地板是由用暗青色水磨砖铺成的,冰冷而毫无生气地延伸向另一道大门。大门在昏暗中根本看不出什么色彩,葛期礼敲门三下,“咚咚咚”地,好一阵子后大门才嘎然打开,一股温暖的光芒照射在长廊的地板上,驱除了漫漫长夜的寒气。一个带着白面具的人从里面出来了,一拱手就指引四人沿着阳光下的大路继续前进。数十根石柱虽然比刚才所见的要小,却宏伟地竖立在路的两旁,均匀相隔;每几根大柱之间出现一条支路,支路没有柱子,直坦坦地连接着大路和远处的建筑物。熙熙攘攘的人在路上不停走动奔跑,有几个快要撞上葛期礼他们,却是数声道歉就继续低头办自己的事去了。繁浩叹气道:“哎,他们还是这副模样。” 葛期礼道:“那当然了,从上面一直落下来,如果意识消失了,他们就会被送到净化之地,化成‘元’回到‘转世之木’。” “快消失的人,能够被净化的算是最上乘的死法。”宁百清苦笑一声,向着一道在阳光下发着白光的高墙望去,不安地转动眼珠,似乎在想事情,又像什么也想不到的样子。 彤飒奇怪地问:“宁百清,你今天是怎么了,不管是表情还是动作都是那么不对头的?” “我也说不准,离开官道之后,总觉得亚穗她将会离开我,而且是非常让人痛苦的方式离开我的。”宁百清道,“不知为什么,亚穗好像跟我有着相当奇怪的关系。” 繁浩道:“不就是父亲和女儿吗?别想得那么多。” 大家正谈论着,前面一座长方形的建筑物越来越大,壮观的不仅是独特的形状,更是色彩丰富的外墙,相比之下其他建筑物太逊色了。“总执行官在等着你们呢。”说话的是个高大的年轻人,纯金色的长发、高高的额头、血红的眼睛、雪白的皮肤,套着一件浆紫色的大衣,看起来不像是执行官一类的人,他倚着门柱,傲慢地看着众人。 引路人和葛期礼一下子跪倒在地,扣了几个响头,使得宁百清他们也跪下行礼。葛期礼道:“请别这么说,安德鲁大王,你大驾光临,这点小事怎么敢劳动大王你呢?” 安德鲁并不理会葛期礼的话,继续说自己的话:“我听说灵界诞生了一个小孩子,来瞧瞧他的样子;毕竟灵界不是生育的地方,有这么一件怪事,怎么不让人好奇呢。你说是,璀炯轩。”安德鲁回头对后面缓步出现的穿着金红衣服的长者说出了并不尊敬的话。 璀炯轩倒不在意,反而更加恭敬地道:“大王说得对,那孩子已经在灵界学校里住下,我会派专人照顾她的。大王尽量放心,等我们教导好她关于灵界的礼节,就会把她献给你。”听到这话,跪着的人稍稍地向宁百清瞧过去。宁百清脸色苍白,双唇稍动,却一声不吭。 “用不着你费心,人我已经派去了,从今以后她只负责教导宁亚穗,什么也不必理会。”安德鲁是不希望璀炯轩干涉此事,派了专人去,而这个专人指的就是花日芙,宁百清他们已经见过面了。安德鲁轻蔑地看了璀炯轩一眼,抽出缩在大袖里的手,背着手来回踱步,经过宁百清身边时说道:“你就是那个一直藏身在人间的外逃执行官吗?……似乎比想象中的要糟糕啊,璀炯轩,你这个总执行官可得好好教育你的下属,要是全逃了,或者轻易放出来了,你还当什么总官啊?话说回来,宁百清既然是那孩子的父亲,以后就给我照顾周到点。”说着,安德鲁走出门外,十几个随从紧紧跟在后面,簇拥着大王向远处走去。 璀炯轩哼了几声,低语道:“你不说还好一点,现在我都拿宁百清没办法了。” ―― 门关了,花日芙提着一篮子精致的水壶水杯走到圆形的桌子旁,左顾右盼寻找着宁亚穗。这是个小巧却五脏俱全的房间,透过明净的窗户射来的阳光温暖而耀眼,一座火炉,一台时钟,几张朴实的桌椅,一张白床,简单却实用。宁亚穗刚巧从浴室里出来,湿渌渌的头发还滴着水,花日芙见此马上抓起搁在椅背上的白毛巾,裹着小女孩的身体,道:“怎么不穿衣服?” 宁亚穗红着脸道:“我不会穿这种衣服。”花日芙给的衣服是要扣纽扣的,这是宁亚穗第一次见到这种衣服,当然不知道怎么用。 花日芙只好伸手帮忙,然后道:“这样就行了,亚穗小姐喜欢这里吗?” “喜欢,如果爸爸妈妈也在就好了。”宁亚穗兴奋地说了一句,但她马上就后悔了。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九 启蒙老师 “他们什么时候过来?”宁亚穗抓着湿渌渌的毛巾,思索着三个父母什么时候到达。她完全不了解灵殿的规矩,以为任何时候想来就来的自由世界。 花日芙替小女孩穿好衣服,让她坐下,斟了杯水递给她,自己坐在对面,然后才道:“我不知道,大概总执行官安排妥当了,他们就会有空过来,亚穗小姐要等等哦。” 宁亚穗却不怎么高兴,忽然发现椅子在晃动,害怕地缩起来,却见椅背的五瓣花伸出了一条细枝状的东西,伸到宁亚穗的杯子里,沾了一些水,然后抬起来,变成一张嘴,“好清凉的水,你们这些人都不来管我们,快渴死了。”宁亚穗露出恐惧的神情,一下子跳起来,跑到花日芙怀里,喊着“好可怕好可怕”的,害得那椅子以为自己闯祸了,连忙安慰道:“不要害怕,可爱的小姐,我不过是张楠木做成的椅子,因为还活着,所以可以现身。” “成树精了吗?”花日芙笑问道。 “那当然了,这里所有家具都是用我的身体做的,看,我把全部东西都连接起来了。”楠木精得意地说着,“你们是新来的吧,这个孩子还有父母,真是怪事。对了对了,你们有没有能吃的东西,我饿了。” 花日芙道:“那要等一等,厨房那里还未准备好呢。”接着这漂亮的女性不再管楠木椅子,安慰起宁亚穗来:“好了宝贝,已经没事了,快坐回去,然后我们一起学习。” “学习?”宁亚穗很是奇怪。可楠木精更觉得不可思议:“你是老师?不会吧,你看起来更像个养尊处优的贵妇,用不着这么劳累自己吧。” 宁亚穗不大明白,问道:“老师是什么?” 花日芙笑道:“楠木精太抬举我了,我不过是个高级仆人而已。至于亚穗小姐,老师是教你知识的人,让你学会很多东西的人。” “知识是什么?” 这问题真有点让人犯难,花日芙想了想,提着陶瓷水壶,笑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宁亚穗斜着头观察了一阵,怯怯地道:“这是水壶吗?但是这个和我见过的都不一样,这个好光亮。” “因为制造的材料不一样啊。”花日芙笑道,接着放下水壶,“这是陶瓷。亚穗小姐,这就是知识哦。” “陶瓷?”宁亚穗好奇地伸手触摸那水壶,又猛地缩手了,“我能摸摸吗?” “当然可以。”花日芙的回答让宁亚穗大胆地抱起了水壶,却不慎打碎了。打碎了贵重的陶瓷水壶,宁亚穗惊恐地叫了一声,畏缩成一团,紧张地偷看着花日芙。花日芙并没有发怒,站起来向门后面的小柜走去。宁亚穗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在酸土之地,她打破泥碗的时候总是自己徒手抓起来,还给彤飒;而彤飒总是把碎碗弄得更碎才埋在泥土里,不消多时酸土就把泥碗溶化得无影无踪。宁亚穗见花日芙以细花长袍背对自己的时候,从椅子跳下来,伸手抓起一块大碎片,放在脚边,然后抓起另一块。花日芙拿着扫帚转身,看见宁亚穗的小手被锐利的裂口划出了几道血痕,连忙放下扫帚飞跑过去制止宁亚穗:“别动,这些东西很危险,你看,都流血了。” 宁亚穗却不以为然,擦掉了血迹,道:“不怕,我一直都这么做。”那双小手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长形的,圆形的,不规则的,有新有旧,花日芙刹那间感到酸痛。宁亚穗奇怪地看着花日芙的愁容,问道:“怎么了,花姐姐,亚穗做错了吗?” 花日芙诧异地看着宁亚穗迷惑不解的脸,温柔地道:“亚穗小姐,以后别再用手捡碎片,用这个,清洁时既干净也不会伤了自己。”花日芙向宁亚穗示范着如何使用扫帚,宁亚穗很乖巧地看着,直到收拾干净了也没有说话。花日芙办完了事情就替宁亚穗清洗伤口,却发现伤口早已止血,凝结的血块不是粘稠的脓包,而是又干又脆的小片。她拿起一块碎片,道:“亚穗小姐,请你以后不要这么做了,就算打碎东西也不要紧,你看这些锋利的边沿,你的手都是被这些东西划破的,觉得痛吗?” “有一点,但是酸土侵蚀身体的时候更痛。”确实宁亚穗双脚的伤痕更多,突出的疣状物令花日芙感到痛心,但是习惯了在酸土之地生活的宁亚穗一点也不在意,高兴地摸摸桌子,敲敲墙壁,拍拍柔软的床,冲着花日芙道:“这里很好,东西很多,又漂亮,如果能见到水塘就好了。” “水塘?”花日芙刹那间感到奇怪。 “或者是大湖,亚穗在那里见过很大很大的湖,看不到边呢。” “那应该叫海,亚穗小姐去过别的地方吗?”葛期礼不敢把宁亚嘴把空间转移到冥界一事道出,不管是崔炯轩还是安德鲁,包括花日芙亦不知情。 宁亚穗爽快地回答了,末了补充道:“花姐姐,水也能分那么多种类吗?” 楠木精喝光了水壶里的水,正抹着嘴角的水花,听见宁亚穗提问,趁着花日芙错愕的瞬间,替对方答道:“你叫亚穗吧。亚穗,水就是水,水能分的是纯净的水和含有杂质的水,而不是江河湖海。江河湖海是水域,水域包括泉、溪、河、湖、泽、洋、海等等,在灵界,我们通常见到是江河和海洋,泉溪要在远处的山顶才能见到。” “山顶?”宁亚穗问道:“那是什么?哪,楠树精,怎么不说话了,快告诉我吗。花姐姐,告诉我吗。” 宁亚穗奇怪的问题让花日芙展露笑容,眯着眼道:“亚穗小姐的问题,花姐姐一时不能全部回答哦。问问题是好事,可会不会问又是另一回事,来,花姐姐教你。”于是两人坐在窗台旁,面对面讨论起来。 ―― “你可以走了,葛期礼。”璀炯轩命令道,“快去快回,我还有吩咐。” 葛期礼应答一声,退后几步,出去了。他穿过高塔的走廊,进入一间小厅,看见宁百清在和别人谈话,插嘴问道:“彤飒呢?” 宁百清见到了略带疲倦的葛期礼,平静地说着:“她回到医务组去了。” “是吗?繁浩呢?”葛期礼想知道对方的去向。 宁百清冷冷地道:“有老朋友找他去了,应该是以前的那组人吧,虽说是秘密行动组,现在看来繁浩是不能回去了。” 葛期礼也道:“没错,总执行官让他做灵殿的引路人,大概先做副手之类的吧。彤飒恢复原来身份,继续在医务组,现在有人去传话,用不着我这个多管闲事的家伙。” “那么我呢?”宁百清见葛期礼停下来,忍不住问道。 葛期礼无奈地回答:“就是关于你的事情一个字眼也没提到,以我猜着大王既然说出口了,你这个作为未来岳父的人不用去干低下的事情。” 宁百清一点也不感激对方:“别把其他人都说得那么愚蠢,璀炯轩也不是由一个引路的升上去吗,到现在总执行官一职还是有灵界大王掌握着,璀炯轩不过是个傀儡罢了。其实他满有心思的,居然在灵殿外私下建造宫殿,同时也建立了学校,方便自己寻找人才替自己办事。我就是不想做才逃出去的,现在逃出去的人也只剩下我一个了。可是我有一点不懂,如果璀炯轩讨厌我,那么为什么不让我去海滨的农田,而是留在乾殿里,至少也该去旁边的小殿,真是不合道理。” 葛期礼侧头思索着:“或许真的有问题,不过如果没有大王说那几句话,你的顾虑恐怕已经成为现实了。”葛期礼紧张地看了看四周窃窃低语的人,又道,“别再说这些了,他们都是总执行官的人,你的幸运可不到我的份儿,我可不想被流放。” 宁百清无言地远眺窗外的风景,云丝掠过远处的尖塔,飘向远方。宁百清道:“或许我不该回来。”这声低沉的话谁也没有听见,宁百清一路上都非常低落,看着地上一块一块石板后退,精神早已飞到远处,“亚穗……隆明,你和涟漪分开的时候是不是也和现在的我一样呢?……亚穗,为什么我感到那么不安呢?”但是这一切不安在宁百清见到宁亚穗愉快笑脸的一瞬间被驱赶到天际之外,他们俩在海边相遇。 ―― 宁亚穗在房间的窗前不断问花日芙,问着窗户外的葱郁树林,还有远处带着一层薄雾的地平线,两者之间是条泛着闪光的蓝色条带,喊着要过去。花日芙阻止不了这个对任何事情都感兴趣的孩子,半是抱着半是拖着,穿过林荫大道和一个由低矮排屋构成的小社区,来到人烟不多的沙滩。黄色白色的沙子挤进了小女孩的脚丫子里,细小而柔软的感觉使得她高兴得手舞足蹈,“花姐姐,就是这个,我曾经见过,这样广阔的水。” “亚穗小姐见过海,真厉害。”花日芙抓着宁亚穗的小手,漫步在沙滩,一脚一脚地踏着涌过来又退回去的海浪,问道:“喜欢这里吗?” 太阳高挂,耀眼的阳光刺痛了宁亚穗的眼睛,即使听见花日芙的提问也不回答,踏上水面,以为这里像冥界之海一样可以托得起一个人的重量,却因踏空而落入咸咸的水里。“这水是什么味道,有点苦。”宁亚穗坐起来,吐出渗入口鼻里的海水,湿渌渌的头发滴着水,刚穿上身的花衣服贴着身体,淌在滚动的浪头里。 花日芙顾不上长衣服,跑到水里支撑着宁亚穗站起来,抹去女孩脸上的水,道:“这是海水,有盐,是咸的。”宁亚穗还是不明白,正想发问,远远地瞧见葛期礼和宁百清一起出现……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十 彤飒的妒忌 宁亚穗远远地瞧见葛期礼和宁百清一起步向自己,便不顾花日芙的阻拦,张手迈步,并大声叫嚷:“爸爸!爸爸,你回来了!”宁亚穗一边跑一边喊着,浸湿了的衣服并没有妨碍这孩子的行动,她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宁百清身边,说道:“爸爸。”宁亚穗突然停顿了一下,左顾右盼地,又问,“彤飒妈妈和繁浩爸爸呢,他们不来吗?” 葛期礼蹲下,几乎以平行的高度和宁亚穗说话:“你彤飒妈妈和繁浩爸爸有工作,而且他们在灵界也有许多朋友,要应酬他们不是短时间就能完成的。这几天他们一定很忙,不能经常过来,亚穗可要体谅哦。”宁亚穗根本就不算明白,尽管不停点头,心里还是叽咕着。 花日芙提着全湿的裙摆,走过沙滩,对另外两人道:“亏你们能找过来,今天天气良好,海面又如此平静,很适合这活泼的孩子。” 葛期礼解释道:“才不是,我们只想绕道进入学校里罢了。校门口的那些守卫官实在让人感到麻烦,不得已才到这里,在灵界,海滩永远是没有围栏的公共地方。” “也对。”花日芙笑道,“亚穗小姐刚才落水了,我们要回去换衣服。”说着,花日芙放下裙摆,脚和裙马上就沾满了细沙子,形成细碎的花纹,使那套绣花长袍看起来很怪异。 宁百清突然发现低身整理长袍的花日芙有着妩媚的神态和娇好的身材,他看呆了,之前因为过度专注于灵界之路的骚动,而没有瞧花日芙一眼,此刻不一样了。许久,葛期礼拍着他的肩膀,耳语道:“怎么,喜欢上对方了?你们两人听相配的,尤其是对宁亚穗的态度。” 宁百清红着脸道:“别说蠢话。”然而他不让对方多说,抱起宁亚穗,一瞬间那种不安的感觉回来了,他紧紧抱着孩子,心绪烦乱地向树林走去。这个夜晚,这对父女俩是一起度过的。 ―― 那以后,“风平浪静”的日子持续着,但是彤飒和花日芙之间产生了隔隙:妒忌?对,刚开始的时候不是因为孩子的事,而是大人们之间的感情。虽说第一次见面时,彤飒对花日芙的美貌产生妒忌,可这是建立在繁浩对花日芙美貌的赞叹,一旦条件改变,彤飒对花日芙又是一种什么情感? 繁浩最初试着去接近花日芙,每当遇到拒绝,他就会沮丧。后来他发现花日芙和不时出现在宁亚穗房间的宁百清谈笑风生,缠绵之间充满了爱慕之情,繁浩终于失望地回到彤飒身边。彤飒却是从葛期礼的口中知道真相,开始耍脾气,最后让繁浩投降地跪倒。彤飒得意地说道:“怎么,对方不管你粗豪的繁浩,你就来找我这个平凡的女人,我也很粗,才不能管你。好了,你留下,我去看亚穗。”――别扭的情感并非是小孩子能懂得的,宁亚穗每天继续在游戏中学习。 葛期礼、宁百清、繁浩、彤飒,这四人是被列入特殊人员,因而能够随时进入灵界学校,凭着这种优势,彤飒毫无阻拦地进入学校,走在林荫道。“亚穗,不要跑,你的东西要掉了。”彤飒听闻是葛期礼的喊声,他从一条支路出现,停在十字路口,冲着树冠舞动手脚,于是走过去,问道:“亚穗怎么了?” 葛期礼见是彤飒,无奈地道:“你的好女儿,一刻也停不下来,顶着一个瓷杯子到处跑,杯子里还是装满了水。花日芙是想让她安顿下来,好好学点礼仪,谁知道我一教她如何使用平衡力,亚穗就能如此快地学会顶着东西跑。” 彤飒不大明白,正想问,听见宁亚穗说话:“好香的水果。”彤飒毫不犹豫地奔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喊道:“亚穗,你快过来。” 话音刚落,一个影子从树顶出现,不,是出现在大树杈子上。宁亚穗纵身跳下,双手抓着一个六角状的果实,稳稳地着陆。那果子翠绿中带着暗红色的边沿,两头尖状,中间陷下去的是六条不直长角,凹凸不平的皮看起来是疙瘩,可这孩子一点也不在意,随手用衣角擦拭一番,递给彤飒,兴奋地说道:“彤飒妈妈,这果好奇怪,能吃吗?” 葛期礼一手夺过去,轻轻晃动几下,说道:“这些果实属于灵界,不经过管理果园的执行官同意,私取是违反规定的。亚穗,这里不比酸土之地自由,你要谨慎点。”他看着流露出失望神情的宁亚穗,瞧见她头顶的那只瓷杯子里的水仍旧是满满的,不禁大吃一惊,“亚穗这么快就学会平衡,值得夸奖。亚穗想要什么奖励?” 宁亚穗不知道葛期礼的态度转变得那么快的原因,说道:“亚穗想听故事,彤飒妈妈曾经说过的那个,好像是神灵创造大地的那个,好像执行官都是用木头制作的,被送到惩罚之区域的都是泥土做的那个。不过花姐姐说彤飒妈妈说的有点不对,神灵只是造了一些人偶,让他们自己活动而已,没有说哪个是优胜哪个是低劣。葛叔叔,你说是彤飒妈妈说的对,还是花姐姐说的对?” 彤飒听见花日芙居然告诉宁亚穗这些东西,狠狠地问葛期礼:“花日芙在什么地方?” 葛期礼看见彤飒瞪目咬牙的样子,诧异地退后一步,颤颤地说道:“安德鲁大王把她召过去了,现在在乾殿,所以才叫我来看护这孩子。喂,彤飒,你怎么了?” 彤飒没有逃离,反而一把抱起宁亚穗,把她头顶的瓷杯推翻在地,打碎了。宁亚穗哭着喊道:“彤飒妈妈,不要不要抱得这么紧,好痛。” 葛期礼追过去,从彤飒手里夺走宁亚穗,不满地劝道:“你是妒忌花日芙吧,就是你和她有过节,也不应该向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发难吧。彤飒,你清醒点,不要伤了你可爱的女儿。” 前面的争夺,配合这几句不温不火的话,葛期礼物总算使彤飒稍稍冷静。她道:“花日芙都不知教亚穗些什么,净是和灵界无关的传说。葛期礼,不是我头脑发昏,如果宁亚穗继续学其他世界的东西,你可知道接下来是什么。亚穗一生都会活在灵界,知道其他世界的事对她没有好处。” 葛期礼一想:“彤飒,你虽然说对了这里的情况,可是忽略了安德鲁大王的举动。”他边走边安慰宁亚穗,末了,想清楚了,才对身边人道:“彤飒,花日芙是安德鲁大王的人,而安德鲁大王说过要娶亚穗,你也知道,安德鲁大王不完全是灵界的大王,他的妻子也会跟随他到别的地方去,花日芙这么做没有错。”彤飒瞪大双目,似乎不能相信葛期礼物的话。葛期礼重复一遍,补充道:“你那天好像因为太紧张而没听清楚大王的话,这不怪你,宁百清也这么问过我,总执行官也明明白白地写在纸上,让他看清楚,你完全可以向百清讨过来看看。” 彤飒一下子惊呆了:“既然如此,我也无话可说,但至少我不想再见到花日芙。”说罢,她先一步到达宁亚穗的房间,让宁亚穗坐在身边,说起别的话题。这段期间,她不断地想:“花日芙身为亚穗的老师,那是工作的一部分,这没什么可说的;只可惜我工作量不少,不可能天天来探望,如此下去亚穗一定会忘记自己的。”想到这里,彤飒掏出细心包裹好的手镯,交到宁亚穗手中,道:“妈妈工作的地方不能带太多东西,亚穗能帮我保管这个吗?”幼小的孩子哪能明白那么多,爽快地答应了。花日芙不久便知道此事,却不作干涉。 妒忌?刚开始彤飒是因繁浩而妒嫉花日芙,如今却是因为宁亚穗的教育问题。当彤飒知道花日芙每隔一天都会去见安德鲁大王,她就趁此机会去找宁亚穗,取代葛期礼的工作。但这并非全部取代,葛期礼也受了总执行官璀炯轩的命令,负责对宁亚穗的监视和看护。无论如何,彤飒已经失去对宁亚穗的监管权,因为有关她的一切日常生活,衣服、食物、日常用品等等,都是由花日芙一手包办,彤飒完全沾不到边:这一点才是让彤飒感到妒忌和绝望的理由。在彤飒发现自己无能为力之前,宁亚穗对彤飒的态度已不再是母亲般的亲密,她的情感已经转移到花日芙身上。 如今,宁百清也逐渐减少探望女儿的次数,这并非是心情问题,宁百清进入了璀炯轩的视线里,使他成为了璀炯轩一个近身抄写员;这是光荣,连葛期礼也不时表示宁百清运气太好了。不过宁百清没有因此高兴,他失去出去人间的机会,永远处于总执行官璀炯轩的监视下。去探望宁亚穗的还有繁浩和彤飒,彤飒和葛期礼不用说,前者是自愿隔天探望,后者则是受了命令,不得不去。至于繁浩,最初是几天去一趟,后来是过了十天才去,再后来,就在宁亚穗也快记不起他的样子的时候,繁浩才来看一看就转身走了。宁亚穗经常问彤飒关于医务组里的事情,彤飒也乐于回答,甚至把自己学到的医疗知识都教给了宁亚穗――对一个刚开始学习知识的孩子来说,那是多么艰深的知识。 花日芙每到遇到这种时候,总是借口离开,说是为了避免搅乱宁亚穗的专心,其实她听到了关于彤飒对自己不满的言辞,为了避免冲突,花日芙主动退却了。然而彤飒能留下的时间不多,经常因为医务组有急事而被迫提前离开,花日芙就在彤飒刚离开的一刻回到宁亚穗身边。 彤飒教的是医学,花日芙教的是礼仪和知识,宁亚穗乐在其中。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十一 空间转移 日子慢慢度过,彤飒和花日芙的明争暗斗渐渐退却,原因是知道此事的总执行官璀炯轩把前者安排到达培歇工作,暂时缓解了两人的正面交锋。至于宁亚穗,她那没完没了的问题实在让人头疼,花日芙碍于安德鲁大王的命令,尽量满足小女孩的要求。但是生活上的问题,花日芙先是教,教了后就观察。宁亚穗是个聪明的孩子,基本上讲一两次就能记住,比较困难的经常要问。不消几天,宁亚穗发现学的东西多了,脑子里一时间记不了,就把花日芙带来的东西作记事的本子,什么杯子、木板、盘子等等,通通变了个大花面,更不用说床铺、桌椅,总之能画的地方都变了样。这个时候头疼的是楠木精,它伸着头道:“小姐,你能不能不在我身上写写画画的,我很不舒服,饶了我吧。” “可是这里已经没有东西写了。”宁亚穗嘟着小嘴道,“楠木叔叔,你能不能做一些木板给我。” “不行。我被做成家具的时候已经失去这种能力了。”楠木精扭过脸,撇着嘴,表示着生气,却忍不住睁眼瞧瞧失望的宁亚穗。宁亚穗见楠木精闹脾气,抓着小盒,跑到不远的一道白墙壁,画了一个小圈,又说了些什么话。楠木精松了一口气,继续看这孩子的胡闹行为。 由于宁亚穗没有从一开始就学习文字,所有的事情是以图画记录下来,花日芙最初并不了解,准备叫人收拾清洗的时候,宁亚穗就大吵大闹的。花日芙很奇怪,于是趁着宁亚穗出了门或者睡着了才轻手蹑脚地收拾了,预料到宁亚穗会因此大发脾气。宁亚穗见到了被洗干净的东西,吵闹了一阵,又哭了一阵,等花日芙出去了,又把东西写上去了。花日芙气火了,趁着某天宁亚穗独自洗澡的时候,问:“楠木精,宁亚穗画的东西是不是有什么意思?” 楠木精把宁亚穗一边画画一边喃语的情形说出来,补充道:“她好像是在把你说的东西写下来。这孩子记忆力很好,即使被你洗掉了,所有图案她都记得,然后重新画下来。” “原来如此。”花日芙微笑着点头,不再问。 一天,花日芙趁着完成了教学任务之后借事离开,出了门又悄悄地返回,从门缝里观察。宁亚穗见花日芙离开身边,开始时喃喃自语,然后是轻声说什么,说着说着,就四下张望,不久就找到了一块刚洗完的干爽桌布,从床头小柜的抽屉里拿出一盒私下藏起来的墨盒。正当花日芙以为宁亚穗要画画的时候,小女孩却拿来冷水稀释粘稠的墨浆,才用手沾了墨水在桌布上写写画画。花日芙吃惊地看着宁亚穗一边重复着自己的话,一边在白布上写画的动作,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只有四五岁、年纪却接近十岁的孩子居然自己学会做笔记。然而一塌糊涂的记录方法使得宁亚穗对曾经学习过的东西了解不深,因为是事后记录的,所以宁亚穗反馈信息的时候总是有点偏差。 “果然和楠木精说的一样,难怪亚穗小姐那时候大吵大闹的,原来这些都是她的记忆。”花日芙回想着那天的情形,轻轻说道,“亚穗小姐是怎么学会用淡墨水写字的,而且那些字还可以洗掉?墨是从哪里来的?”正想着,宁亚穗已经放下了画满了图案的桌布,黑乎乎的小手浸在墨盒里,但没有掏出什么东西来。她狐疑地抓起了墨盒,倒着放也流不出一滴墨汁,失望地撇了撇小嘴,拿着盒子看着床铺,不说一话。 花日芙不知道宁亚穗要做什么,想继续观察,就在这眨眼之间,宁亚穗消失了。她非常吃惊地推开房门冲进去,房间里怎也找不到宁亚穗的身影,除了墨盒,一点不少。外面的阳光透过窗户进入空荡荡的房间,风轻拂着布满黑条的挂帘,一丝寂静和空虚的心绪涌入了花日芙的心里,“亚穗小姐,你去哪里了?”宁百清和彤飒的影子掠过花日芙的念头里,她马上跑出去。 楠木精大声喊道:“花日芙小姐,哪里也不用去,亚穗她去了别的地方。” 花日芙听见叫喊,回身去问:“什么地方?” 楠木精摇头道:“不知道,亚穗总是独来独往,也从来没有跟我说她去过的地方。” 花日芙奇怪地盯着楠木精,看得对方不好意思地缩回椅子里。这一刻令她则惊讶得全然不知葛期礼刚刚来到身后,毫不留神地听见对方说话,惊慌之际差点被吓晕:“花日芙小姐,你怎么了,这么烦躁不安,一点也不像你。是不是亚穗她出事了?”花日芙捂着怦怦跳个不停的胸口,回头看着葛期礼,怎也说不话来。 葛期礼见花日芙不说话,转而问楠木精。楠木精又把刚才的事说一遍,一听闻便谨慎地回头看看走廊。短小的走廊两边各是一条支路,宁亚穗的小房间在两条长廊的尽头拐角处,经过这里的人很少,但也不绝对,幸好今天没人经过。葛期礼略略放松,关上门,挂上闩子,走到花日芙和楠木精旁边,低声说道:“宁亚穗消失的事你们一个字眼也不能向别人说,包括安德鲁大王。” 花日芙惊讶地盯着葛期礼一本正经的脸,问道:“亚穗,亚穗小姐她以前经常消失的吗?” 葛期礼轻轻点头,继续压低着声音说话:“我就曾经见过她独自去冥界之海的情况,亚穗是自己去的,当时百清,还有彤飒和繁浩都不知情;之前我们四人去找她的时候见到了海,明白那里不是灵界的地方。花日芙小姐,你明白么,亚穗她生来就拥有空间转移能力。” 花日芙低下头,声音微弱地说了一句:“我不知道。亚穗小姐一向聪明,”她举目看看四周的奇怪图画,“这些画是她用来记录东西的工具,我没想过她会这么做。刚才想着她怎么会得到墨水的,听你这么说,她有可能在别的地方获得这种东西。” 葛期礼听了花日芙的话,忍不住看看房间里的涂鸦,问道:“这些真的是亚穗的‘字’吗?” 花日芙没听清楚葛期礼的话,反而问道:“葛先生,你刚才说亚穗小姐她曾经去过冥界之海,是真的吗?” 葛期礼突然紧张起来,“嘘,不要再说了,就是外面没有人,我们也不该让宁亚穗处于危险的境地。她还小,根本不能应付突如其来的事故,天知道璀炯轩这老家伙会在亚穗这孩子身上打什么主意。你可知道他和安德鲁大王闹僵了,什么时候出大问题,宁亚穗这个大王未婚妻可是个无辜的受害者。”葛期礼非常谨慎地观察了四周,确认没有人经过房间外的声音,尽管能听到这些耳语般的话更难,然而他没有松懈,即使说完了还保持警惕。 花日芙没有言语,仔细想一想,空间转移是一种高等能力,曾经有修行了数百年的灵界执行官,真正能够做到的屈指可数,更何况是个小孩;不过那几个人都被送往灵界大王安德鲁身边,没能去的都死了,死法是秘密,从来没有人知道。如今花日芙醒悟过来,知道葛期礼为何如此紧张,是为了宁百清。宁百清是宁亚穗的父亲,一旦确认宁亚穗拥有空间转移能力,后果是什么葛期礼和自己都很清楚。唯一可以逃脱的机会就在安德鲁大王手里,幸好安德鲁陛下已经明明白白地说要娶宁亚穗,即使此刻她的能力被公开也不至于马上处理掉。但是那句关于大王和璀炯轩之间有间隙的事,虽然是公开的秘密,想到底对宁亚穗也不算个好消息。 花日芙想了很久,葛期礼看见而且不去打搅,在房间里兜个小圈,欣赏着宁亚穗的杰作。小小的指头随意地画着线条圆圈,某些地方点了点黑墨,有些被点的部分多,不过说起来,花、果、草、树、人、兽、鸟,尽管粗劣,仍然能够看出来。葛期礼正惊叹间,猛地回头,却见宁亚穗倚着窗边,不满地说道:“花姐姐、葛叔叔,你们怎么不敲门就进来?”葛期礼对此并不惊讶,只是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花日芙见宁亚穗慢慢向桌子靠近,双手背着,神色慌张,就知道她在极短的时间里把墨盒胡乱地藏起来,什么也不用表示墨盒一定在里面,现在把那不神秘的东西夺过来,宁亚穗一定无法辩解。“但是这么做对宁亚穗和自己有效吗?”花日芙冷静地想了想,把将要做出的动作收回去,心情紧张,咽喉仿佛被堵住一般,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句:“亚穗小姐,花姐姐刚才一直在找你,你去哪了?”她全没想到宁亚穗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回来的。 宁亚穗错愕着站直了身子,微微地斜看了雕花抽屉一眼,吞吞吐吐地道:“没有去哪里,我到外面草地里活动活动。” 花日芙和葛期礼都知道宁亚穗明显是说谎,见花日芙正想说什么,葛期礼凑近道:“亚穗,不要说谎,我可是知道你曾经去过冥界的事,你是不是到别的地方去了?你藏起了什么?”葛期礼不等宁亚穗回答,一手抓住她的细手腕,把她轻轻推离桌子,打开抽屉取出墨盒。 宁亚穗慌张地伸手要,葛期礼不等她动就反手把墨盒递给花日芙。花日芙来接过盒子,干爽却乌黑的盒子异常的轻巧,轻轻打开,里面只有一块软绵绵的黑色厚茧,没有水,摇起来也不觉得有晃动的东西。花日芙伸出手指轻摸一下黑茧,沾上一层薄薄的粉末,粉末一抹就散,毫无粘力。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十二 魂变 宁亚穗很想夺回私藏品墨盒,无奈葛期礼在力量和身型上都比她优胜,那是一种绝望。花日芙把墨盒端详透彻,侧首问道:“这不是灵界的东西,葛期礼,你见识多,这东西是不是来自冥界的?” “冥界?花夫人,这事你不知道,难道我知道?”葛期礼无奈地表示自己只不过是个管辖酸土之地的卑微执行官而已,根本算不上博学。 花日芙这才发觉此处不是寻找答案的地方,正想着如何处置这个墨盒,一不留神被挣脱了葛期礼束缚的宁亚穗一把夺去,脱手了。宁亚穗夺回墨盒,紧紧抱在怀里,面露一丝苦恼和无奈,嘴里吐出极低沉的声音:“不要乱拿我的东西,这是伊休普顿叔叔给我的,很珍贵的。” “伊休普顿?”葛期礼问道,“是我们在灵界之路上碰到的那人吗?”宁亚穗只点头不说话。葛期礼对花日芙解释:“伊休普顿曾经因为杀害几个执行官而被判处火刑,后来说那事没有证据指明是他干的,尽管如此还是不能完全摆脱嫌疑,所以改为流放。前几天我刚把他送到酸土之地,左右想想也只有亚穗的那个家能容纳新人,真实恰巧。” 宁亚穗对葛期礼的话进行补充,也回答了花日芙的话:“不久前我回家一趟,看见伊休普顿叔叔,说我想画画,但没有笔墨,他就叫我过两天再去。后来我去的时候就把这个盒子给我,叔叔说千万不要被我爸爸和葛叔叔看见,他们会没收的。”宁亚穗哀求着:“葛叔叔,求求你,不要拿走墨盒,我要写东西。” 葛期礼看着满屋子的涂鸦,笑道:“就这些东西?” 花日芙安慰道:“我不取走你的东西,可是亚穗小姐,你以后不要这么遮遮掩掩的,想要什么尽管向花姐姐要,我能给的可以都给你。”这话一半是因为安德鲁大王的命令,另一半是花日芙自己的意思。宁亚穗疑惑地点头。“亚穗小姐要写字画画吗?”小女孩“唔”地点头。“花姐姐送你文具,教你写字,但是别在桌椅床单上写可以吗?” 宁亚穗奇怪地看着笑容满面的花日芙,问道:“花姐姐会给我文具吗?真的吗?” “花姐姐什么时候骗你了?”花日芙捏着宁亚穗胖胖的脸蛋,惹笑了旁边的葛期礼。 宁亚穗回头哀求似地看着葛期礼,对方笑着回答道:“不用担心,我不会拿走你任何东西的;而且你的事情我也没向总执行官报告,也不打算报告。”说着,葛期礼大步离开房间。 等葛期礼走远了,楠木精探出头来,说道:“终于得救了,花日芙小姐,你再不打救我这可怜的树精,我就会变成外面的那块通报板。啊,我不想那样啊,饶了我吧。” 花日芙瞥盯了宁亚穗一眼,见她有点悔疚,也不再说这事:“亚穗小姐,你用了那么多力量应该累了,今天先睡,明天花姐姐带你去看东西?”宁亚穗想问,可花日芙故意不说,保持神秘感,让宁亚穗感到极不满又兴奋。 第二天一早,宁亚穗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早早起床,坐在窗前,看着鲜红的太阳从水面跃出来,等待花日芙到来。但是花日芙迟迟没有现身,反倒是彤飒来了半天。宁亚穗想着花日芙的“礼物”无心听彤飒的说教,总是张望窗外的风景:墨绿色的树冠、星点般的果实、泛着水波的灵界海滨、耀眼的太阳。彤飒不知道宁亚穗究竟被什么分心,问了也不了解,没过多久,医务组的人把她召回去,宁亚穗不惬意地和楠木精攀谈起来。说来也奇怪,彤飒走后不久,花日芙出现了,一来就说道:“亚穗小姐,换件衣服跟我来。”宁亚穗换了件素色短袍,穿一条阔裤,紧紧跟在仍旧穿那件大袍的花日芙。 天还亮着,倾斜的太阳落在灵殿尖塔之上,再过不久就会降到高壁之下。高壁,根据宁亚穗所知,是灵界的尽头,高壁以外的世界,灵界已经遗失了记录,无从追查。“这是彤飒妈妈说的。”宁亚穗补充道。 花日芙却是另一番解释:“高壁后面是大裂缝,掉下去的话就会直接到达‘转世之木’,不过彤飒也有没说错的地方,高壁确实是灵界的尽头。” 两人走出高塔似的小建筑,在一栋横向的板型楼房旁走过,到达高壁下面。青蓝大壁下是条长得几乎见不到尽头的柱廊,一根根或圆或方的柱子均匀地分布在宁亚穗左边,沿着廊道通往远方。宁亚穗好奇看着高壁,青色的零碎花纹铺在底色为灰白色的石头上,数不清的细小孔洞散乱地分布于高壁的顶端,不管是谁,那都是够不着的奇怪造型。这其实是一块整体石头,宁亚穗想问“石头是怎么运来的”一类的话,不过花日芙没有回答。太阳的光芒被高壁遮住,柱子上离地约一个半人高的地方点起了火把,在明镜般蓝天下,火光显得那么微弱。宁亚穗边看边走,这是她第一次经过关卡,既兴奋又害怕。守关的人恭恭敬敬地向花日芙和自己鞠躬,又指引着前方的路,令这个手足无措的小女孩感到奇怪。 长长的柱廊从学校的尽头、灵界海滨的石滩一直延伸到灵门,先穿过阴林,从板楼后面经过,通过关卡后,在侯殿旁留下一条带瓦顶的檐廊,再直接从乾殿中央钻出一个拱型通道,把灵殿的主殿分成上下两半,最后到达三角形的善恶殿以及灵门。在乾殿的部分,高壁有几十个孔眼大小的洞,洞内没有光,黑乎乎的,却像有些缥缈的东西飞过,和灵界之路上看见的混沌同样模糊。还没有到达柱廊的末端,花日芙拉着宁亚穗的手,在善恶殿的一个拐弯处推开双门,走上一条铁网桥,到了中间突然停下,然后回头指着下面道:“亚穗小姐,你看,下面是个大平台,你看到了什么?” 铁网桥没有栏杆,纯透明的玻璃到底把下面的景象清晰地展露出来。这是个极大的房间,灯火通明,光来自火盆,熊熊烈火凶猛地咆哮着,细碎的火屑飞上半空,碰到了一条条管道似的东西。管道连接着青蓝高壁,似乎是和高壁上的孔洞连成一体。高壁上,一条倾斜的路在尽头拐了个直角,在远处一道发黄的双页门旁终止。有人刚从那里出现,和守门的人说了些什么话,又转身往回走。 守门者所在地有间极小的屋子,正方形,毫无生气。在屋子上面的墙壁上挂着一个弯曲的黑点。宁亚穗最初看的时候以为是个挂钩,等定睛看清楚了,才知道那是条翅膀折断了的大肚子飞龙。小屋旁边的门总是大开,灵魂源源不断地流入,与宁亚穗所想的不同,这些灵魂有大木,有以草编织成的大球,有藤蔓,也有摇摇欲坠的柱片型海草,这些植物一进门就向左靠,一个接一个地走过浅浅的水池。池子非常浑浊,就像宁亚穗的墨茧子,当植物走过池子,他们马上就变成果树,或低矮或高大,并且从池子尽头的小门出去,偶尔有树变成人型,马上就被送回右方。 宁亚穗看看右方,只见数不清的飞禽走兽被困在狭小的空间里。它们乱冲乱撞,试图摆脱这种不自由的束缚。但这一切是徒劳的,它们一旦碰到结界,身体就如撞上坚固的墙面被撞成碎片,化成一团“元”,顺着屋顶十数条平行的管道飞向高壁外面,并从那里永远消失。幸运留下――不知道留下是幸运还是不幸――的动物们无知地穿过一道无色的墙壁。宁亚穗看着他们的身体变化:后脚变长,膝盖变直,前肢略缩,手指伸出,头颅突出。宁亚穗好奇着他们会变成什么的时候,这些变化之中的灵魂褪去了短毛,露出光滑的皮肤,完完整整的一个人型出现了。这些兽人有的很像人,几乎一模一样,有的却还长着尾巴、兽头、兽身等等,有年长者,有青年人,更有小孩子,这里不能一一详说。 “花姐姐,为什么有些能变成我们的模样,有些就不能呢?”宁亚穗一边叙述自己所见的,一边不忘地发问。 花日芙解释道:“能变成人形是因为他们生前是大妖,又或者它们对生命有着很深的执着,他们要想在灵界活下去就要变成人形,这里一切变化都称为‘魂变’,意思就是灵魂的改变。当灵魂完成这一形态改变之后,执行官们就会对他们进行分流。” “分流?” “你看下面。” 顺着花日芙的提示,宁亚穗蹲下,透过网眼细密的桥板观察善恶殿的另一个景象。脚下两排长桌分隔着新到的灵魂和已经分离出来的灵魂,执行官身穿黑袍高筒帽,和毫无衣饰的灵魂形成强烈对比。他们两人一组分别站在桌子间的缝隙旁,抓着最接近自己的一个,看看他的模样,随手扔到旁边的路口。他们是怎么分离他们的,宁亚穗看了一会儿,对花日芙道:“他们是把没有毛的全送到向上的楼梯,把有毛的都送到黑洞里。花姐姐,这之后是什么?” 花日芙笑道:“亚穗小姐看得很清楚,但还不够,他们除了分开全人形和半人形以外,还以什么分类?” 宁亚穗又观察了一阵,托着下巴,不确定地表示:“比我小的分出来,皮肤皱巴巴的分出来。” “对,这也是分离灵魂的另一种方式。”花日芙解释着,“年纪太小,就算能教也无法把他们安置在适当的地方;年纪太大,不对,是行动上有困难的人并不适宜执行任务,所以把他们分为不适用一类,而送到惩罚之区域,也就是亚穗小姐你以前所待的地方。”\);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十三 成长在灵界 “这样子不是很残忍吗?他们又没有什么过错。”宁亚穗尽管天真,仍意识到脚下的灵魂需要同情,“我不也是一样吗?” “才不是……”随即,花日芙愣住了,明白这和彤飒说的那些灵界传说有着极大关系:“灵魂最初是没有好坏之分,虽然部分灵魂还保留着人间的记忆,灵界可以凭借这些记忆去定量一个新入灵魂的好坏,却不能断言更多灵魂的善恶。正因为如此,灵界为了保持自己的形象和战斗力,把自己认为不适合的灵魂全部销去:这就是灵界长久以来的做法。你彤飒妈妈所说的那些传说都是建立在灵界规条下的东西;而我告诉你的是其他世界的东西,一个不以死条例判断灵魂的自由世界。” “那是什么地方?”宁亚穗想问,却被花日芙一指挡住小嘴,不让她问。花日芙刚站起来,见有人过来了,拉着宁亚穗从铁网桥的另一头出去。 她们俩走出善恶殿,进入一片果林。现在天已经全黑了,点点星光让这片看不到尽头的果林露出阴森的脸。花日芙后悔在善恶殿逗留的时间太长,现在分不出东南西北,怎么才能回去?没办法,她只好领着宁亚穗走在前方有暖和的火灯照耀着的路,没多久,两人就遇到刚刚采集果实归来的人群,于是混在里面进入乾殿的后门。有人看见花日芙和宁亚穗跟来,知道她们在黑夜中可能会迷失,倒不去制止,等全部人进入殿内,才对两人道:“你们从厨房旁边的小门出去,就可以到达侯殿。” 到达侯殿就好办多了,花日芙低头找宁亚穗,却发现她不在,于是四下张望,终于在厨房的大桌前找到。“亚穗小姐,不要乱走,这里有很多危险的东西,例如这把刀,不要碰。”宁亚穗刚伸手,花日芙就阻止了。 “我饿。”宁亚穗就这么一句话让花日芙颇感无奈。刚才和花日芙说话的那人听闻后同意他们留下,吃完晚饭再走,并向远处喊道:“徐艾琳,你过来照顾照顾这两人。”那个名叫徐艾琳的人走来,说话人就走掉了。 宁亚穗这才注意到花日芙和别人说话,那人走得很匆忙,宁亚穗看不到他的脸,但对那竹杆似的身材印象很深。她事后对彤飒就这么评价:“他很瘦,两手像彤飒妈妈用来缝衣服的线那么幼细;双脚也差不多,脚趾像豆子,一粒一粒的,好像镶嵌上去那样;他穿的衣服很厚,鼓鼓的,不过人很高,比花姐姐高了一大截,花姐姐只到那人的胸口。”宁亚穗是这么形容的,花日芙比彤飒高大约半个头,可想而知那人究竟是副什么样子,难怪宁亚穗会笑个不停。不过这孩子已经懂得不在别人面前表露太多,灵界的人都注重礼节,当着别人的面谈论他的容貌是不尊重的行为:花日芙很早就教会了宁亚穗这事儿。 徐艾琳又是个什么人?她是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女,一副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小嘴红唇,光滑白嫩的皮肤,怎么看也不像是做仆人。不过徐艾琳就是刚从学校毕业,新入厨房的仆人。她问道:“真希奇,平常我们都不见饥饿,这些水果也尽是给受伤者和身体慢慢溶化的人吃的,还有就是给大王的供品,没听说吵着要吃的孩子。” 宁亚穗听了这话很是奇怪,问道:“花姐姐,我觉得饿不对吗?” 花日芙看着人们陆续离开,淡淡地安慰道:“没有,亚穗小姐没有不对的地方,你觉得会饿是件好事。对了,你叫徐艾琳是吧,我可以问个问题吗?”对方点头。“这些东西也会送给安德鲁大王吗?” 徐艾琳指着别的桌子上一盆盆摆放精致的水果,还装饰着几朵白边花儿,说道:“那些是给大王的供品,大王不管在不在我们都得送去总执行官那里,是戴敛说的,就是刚才出去的那人。”说着,随手拿起一个布满尖刺的奇形怪状果子,一刀插入,顺势一拉,掰出果肉,放在一旁。接着,徐艾琳又抓起一条弧形的青瓜,削了皮,切成丝状,夹着刚才厚厚的果肉,递给宁亚穗,说道:“两个一起吃,感觉起来很奇特。” 宁亚穗狐疑地接过,浅浅地咬了一口,果然奇特:第一个感觉就是粘,厚厚的果肉像粘稠的胶水,紧紧地沾贴在口腔里,很不舒服;嚼着厚肉的时候,切成丝的瓜条混进来了,清凉把那种黏糊的感觉冲洗了不少,但没能全部洗去。宁亚穗试着大口大口咬下去,同样的感觉不断重复,真的越吃越起劲,最后抹着嘴边的渣子道:“好奇怪的感觉,真好吃。为什么我们平时只能吃整个的果子,而不能吃到这种东西?” 花日芙和徐艾琳同时指着削下来的果皮,指引宁亚穗去看,果见片状的废弃之物慢慢地缩短消失,“元”群一颗一颗地流出,缓缓地飘浮于空中,如同水边的荧火虫,只是这些东西没有生命,它们的目的地只有一个――转世之木。“没有保存时间?”宁亚穗失望地说了一句,伸手去碰果皮,却没碰着,它不在了。 花日芙抚着宁亚穗的小手,替她清洁,见这孩子如此失望,好言安慰道:“在阴间,不管是动物还是植物,一旦失去生命就会化成‘元’,这是非常短暂的时间,是我们不能控制的神的力量。” “神?”宁亚穗问道,“如果我能找到神,我能要求他不要让这些东西消失吗?” 花日芙和徐艾琳对宁亚穗天真的问题吓呆了,好久前者才答道:“亚穗小姐,我们是见不到神的,大王也是。所谓神,就是掌握这个世界运作的最高领导者,是不能找到,但绝对真实的存在。亚穗,你要记住,我们是不能违背神的,那样做的后果很严重。” 徐艾琳瞪目看着花日芙,想不通她的话,却撑着道:“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论点,是你想出来的吗?” 花日芙笑道:“不是,这是从安德鲁大王那里学来的。其实我也不懂,到底严重后果指的是什么,神的存在究竟是什么,人们需要神的理由,这些我完全不懂,连大王也无法回答。” 听到这话,宁亚穗觉得就是问也不会得到答案,于是沉默了,抓起身边一只鲜黄的卵果,使劲掰。她不成功,旦见旁边的桌子放着一把刀,趁着花日芙只顾和徐艾琳说话,三两步过去,伸手去取。无奈这桌子比较高,宁亚穗够不着,她想了想,瞥见身后有张柄椅,就把椅子拉到桌子下,爬上去,伸手取刀。 刀子没拿到,徐艾琳抽回去,还说道:“不要乱动,你刚才的动作太危险了,手怎么能对着刀刃,不仅会割伤小手,还可能使你的手化元。你瞧瞧我的手,一块红肿,一条白痕,这全都是厨房里不安全的结果。”徐艾琳不仅夺走了小刀,更取走了卵果,切成四瓣才还给宁亚穗,“这里的东西都很危险,对你这样的小孩子来说。” 宁亚穗接过果子的时候仔细观察了徐艾琳的手,果真指头上布满了一条条无血的白痕――这是阴间人受伤后的疤痕――和手臂上的红斑,虽浅却大,似乎被什么撞伤了似的。宁亚穗无从追究这些伤痕的来源,但她问道:“你们怎么会知道我去拿刀子的?” 花日芙笑着吃了一瓣,道:“稍稍看一眼就知道你想做什么,小孩子。”最后三个字眼逐一说出,害得宁亚穗涨红了脸。 ―― 某个早晨,天空起了云丝,阳光朦胧,微风吹拂,吹动了窗帘,带来了光线。“小刀不能碰,果子要洗干净。”宁亚穗用楠木精伸出来的小枝写字。纸是花日芙给的,宁亚穗和花日芙一起整理着墙上、布上、桌椅上数不清的图画,一个一个清理花费了师徒俩十来天的时间,不仅要写要画,更要让这不懂字的孩子学会看学会写,这才是让花日芙觉得累的原因。完成一刻的兴奋,那是花日芙无法形容的,尽管宁亚穗很聪明,但是这一学习过程却是花日芙从未想过的。宁亚穗也不知哪来的兴致,非要为自己的杰作分类,也让楠木精不空闲了好一阵子,结果还是不能逃脱被使用的命运――成为小女孩的笔头。 歪歪斜斜的字最初看起来就如原本涂鸦般的画,宁亚穗看着花日芙写的,总觉得不满意,在老师走后写了一遍又一遍,揉成团状的纸丢在一旁,堆满了墙角。太阳落到高壁的时候,宁亚穗的房间已经是一片漆黑,她点燃了油灯,在昏暗的火光下继续写,直到困倦为止。当宁亚穗把字体和花日芙的一样漂亮,这时候她炫耀道:“花姐姐,你看,现在我和你一样了。”但是宁亚穗更喜欢记录,记下彤飒的知识,记下徐艾琳送来的花果。 有一天宁亚穗道:“艾琳姐姐要送玫瑰花来,亚穗要沾着糖吃下去。”徐艾琳是那次相遇以后被安德鲁大王安排来照顾宁亚穗的饮食,专门负责,所以有着特别的权力。这些都是宁亚穗所不知的,是大家不让知道。 ―― 某日,葛期礼送来一份让花日芙感到不安的情报,“对了,关于见习灵界执行官考试,现在说了三百天后举行一次,接下来是四百天后的补考。亚穗到时候可以去看看。”计划是璀炯轩一手策划的,说是让宁亚穗参加接下来的灵界考试以便更快地能跟随安德鲁大王身边。所谓灵界考试,说白了就是到“转世之木”去寻找自己的武器;是什么武器,那只有获得的时候才明了,个人能力亦是同样道理。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十四 官道 某日,葛期礼送来一份让花日芙感到不安的情报,就是让宁亚穗参加考试以获得“武器”;正是这个原因,花日芙不得不调整了教学内容,玩具变成了本,两人的谈话变成了沉闷的课程。宁亚穗很快就厌倦了,她开始不自觉地想起了其他世界,每当这时候花日芙就轻轻敲打她的头,于是宁亚穗在极度沉闷的四百天里度过。“我要回去‘转世之木’那里吗?”末了,小小的孩子再也忍不住,趁着花日芙不再,葛期礼悄悄走来探望,宁亚穗发问道。 “对,你要去,不过条件就是要尽快学习校内课程,你不去学校可以跟花日芙姐姐学习,大家都承认的,放心。”葛期礼边说边坐,指手画脚地讲述自己的强项。对了葛期礼是管理酸土之地还有另一个地方的执行官,制止强壮者的反抗是最基本的要求,手臂的力量、连贯的动作、冷静的观察分析都是必要的,葛期礼最强的地方在于看准时机攻击,他总向宁亚穗说如何观察对方的弱点。 花日芙恰巧回来,听了葛期礼的话,心想:“你在搞什么啊,这种事情不应该这么早对宁亚穗说。如果说宁亚穗聪明那倒没有错,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也是,但她还小,不适合学这个。话说回来,璀炯轩究竟有什么目的,竟让亚穗小姐参加考试?”花日芙忽然冒出了可怕的念头,“不会是对亚穗小姐有什么企图吧?”只有思考是没有用的,花日芙知道宁百清为宁亚穗的事担忧不安,却总没说担忧些什么,令她很困惑。 错过正式考试其实不是宁亚穗的错,璀炯轩的意思也不是花日芙能猜出来的。花日芙后来找到安德鲁大王,问了这话,结果大王只是同意,还说让宁亚穗见识见识灵界的一切,明暗摆着就是支持了璀炯轩的计划。但花日芙也清楚,安德鲁大王在灵界也只有宣布总执行官上任和获取自己仆人的有限权力,真是太可悲了。花日芙总觉得璀炯轩是有阴谋的,觉得身为璀炯轩写手的宁百清行为奇怪,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我当时只知道总执行官说这件事,至于他有什么目的,我总猜不到。”真是的,如果是距离补考还有五十天的话,花日芙绝对会让宁亚穗去玩,而不是非留在屋里不可。 宁亚穗其实早已厌倦拿起本的感觉,密集的学习让她疲倦不堪,一个还在玩耍阶段的孩子要让她静坐学习,宁亚穗感到的厌恶与日俱增。终于好不容易熬过那个阶段,考试那天,宁亚穗只穿着一件白色长袍跟在花日芙身后。“花姐姐,我们又回到这条长廊里了。”这里是宁亚穗从酸土之地进入灵殿的那条路,冷风是从哪里来的,宁亚穗现在清楚了,门,门的缝隙漏出了的风被黑暗冰冷而且潮湿的空气夺走了热量,对于宁亚穗来说,吹过来比自己体温要低的风就是冷冷的风。 “黑暗的天空,以前看的时候没有那么恐怖。”离开了大门时候,宁亚穗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抬头看着充满黑雾的茫茫天空,自言自语着。 花日芙见宁亚穗停下来了,问道:“怎么了?” 宁亚穗盯着天空久久不动,道:“你看天空,好多光链在动。”在宁亚穗眼中,原本应该漆黑一片的混沌空间突然多了四五十条明亮的发光长链,光链是由一个个八字型双环相互扣结而成的长链,长链从灵殿上方,也就是从高壁上伸出来的,“转世之木”的一条臂膀连接着高壁,全部长链都穿过这条臂膀的皮,一直延伸到“转世之木”下面。在宁亚穗的角度,光链就是这样子的。 花日芙没有看见光链,她疑惑着走到宁亚穗身边,拉着小女孩继续前进。她心情不大好,沉闷地说了一句:“亚穗小姐,别胡闹了,考试快开始了,快去快回。”宁亚穗点点头,看了看天空,不再说话。她和花日芙相处的那段时间里知道,花日芙如果心情不好就不要打搅,虽然最多只会背气离开,但是宁亚穗已经感觉到接下来的可怕和孤单。 又是来灵殿的两条灵界通道之一的那条官道,一条看不见尽头的长路。路上挤满一堆堆穿白衣的人,支路上一个影子也见不着。宁亚穗挣脱了花日芙的手,在她旁边跟着,很想说“那时候没有多少人”这类的话,抬头却看见花日芙绷紧了的脸,想说的话只好吞下去了。经过酸土之地的支路路口时,宁亚穗停下来了,这条路的尽头可以到自己过去的家,现在那里有个新朋友――伊休普顿。伊休普顿现在如何了?自从花日芙知道宁亚穗拥有空间转移能力之后,宁亚穗不再像以前一样自由,她只去过一次,后来因为功课太忙,根本去不了,结果事情被耽搁了。宁亚穗仅看了一眼,三两步追上已经走远了的花日芙,继续前进。 路很长,前面的“转世之木”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尖尖的枝丫总是停留在同一个视觉角度上,让人不知道自己是在前进中还是在原地踏步。路上的人越来越多,宁亚穗好奇地观察着他们,几乎都是大人模样,老年人的有一两个,中年人的有十来个,年轻的占了绝大多数,小孩子是有的,和老人家的数目差不多,而且无论身高体形都比自己要大得多。宁亚穗问道:“花姐姐,他们就是来考试的吗?” 宁亚穗一说话,其他人都投来的怪异的目光,宁亚穗红着脸退到了花日芙后面。大家窃窃私语了一阵,向花日芙和宁亚穗投来了不满的目光,转过身子背着她们。宁亚穗似乎是最后一个到达的,在她后面的官道没有一个影子,静悄悄的,冷冰冰的,缠绕在心底的已不仅仅是可怕,还有另一种不可言语的畏惧。“花姐姐,我们回去吧。”宁亚穗不安地说道。 花日芙没有回答,宁亚穗见四周没有动静,抬头一看,平日优雅温柔的花日芙姐姐变成了灰色的石头。小女孩吃惊地退后一步,转头看看其他人,刚才还在说话的人都化成了石头,白茫茫的灵界之路却逐渐变得透明。宁亚穗越看越慌,连忙抱着花日芙的脚问:“花姐姐,你究竟怎么了?快离开啊。快回答我啊。”没有回答,周围寂静一片。 天空上飞舞的光链慢慢地扭曲着,慢慢地向官道接近,慢慢地靠近小女孩。几条最快到达的光链缠住了宁亚穗的身体,拉着她远离了花日芙。宁亚穗惊慌地想抓住花日芙的衣角,但是那块石头立刻崩溃了,成为了细末般的尘埃。小小的孩子无法敌得过光链的力量,正当宁亚穗要喊叫的时候,一道圆形的环出现了,光环,在距离宁亚穗身体不到一臂宽的地方冒出来。宁亚穗太惊慌了,她决心要逃,极力挣扎着,然而光链越缠越紧,徒劳挣扎的结果是不能动弹。小女孩绝望地进入了光的世界。 “主人,我们终于见面了。”温柔的声音不像来自花日芙,也不像来自彤飒,宁亚穗发现声音来自一个不认识的女性,圆圆的脸庞、细小的眉眼、纤细的身材、飘散了的黑长发,很美。那女性出现在环和链相交的地方,闪耀着一身金华的光辉,飘逸的头发卷在宁亚穗旁边;她不是花日芙,但有着和花日芙同样具有魅力的容貌。她刚一落地,就热情地抱着宁亚穗道:“主人啊,上次我呼唤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呢?” “你是谁?”宁亚穗还未从惊慌中平静下来。 那人放开小女孩,笑着道:“我叫黑鹤。”黑鹤用温柔的眼神打量着宁亚穗,又一次抱紧了她。宁亚穗完全不明白事情的经过,只知道光消失了,石头人不见了,眼前剩下一片混沌式的黑暗。黑鹤在这一空间里几乎看不到,她却对宁亚穗说道:“主人啊,有人穿越时空,向跟我们说话。” “说话?”宁亚穗在这片混沌中看见的还有一位穿着黑色紧身衣、戴着一条长长的黑色丝巾的黑鹤,但她没有拥抱自己,“是谁?”小女孩瞪着眼,看着眼前的美丽身姿渐渐消失,拥抱自己的人这才放开自己,两张同样的脸,只剩下一人了;宁亚穗盯着女士的脸,不确定地道:“黑鹤?” 黑鹤浅浅一笑,道:“终于来了,主人,我等这一刻等了很久。”宁亚穗却只懂得莫名其妙地看。 ―― 花日芙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发现宁亚穗没有跟上,她并不在意。前面的考试才刚开始,而宁亚穗是最后一位,几百人过去后才轮到这个诞生在灵界的孩子,大概还得在后面等待,说实在的,花日芙也不必如此匆忙赶路。她看见大家转头不再看自己,心情松懈下来,道:“亚穗小姐,请别跟丢了。……亚穗……小姐?”由于宁亚穗没有回答花日芙的话,令花日芙不得不多喊了几句。宁亚穗依然没有回答,但花日芙的喊叫倒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 花日芙回头寻找落后的宁亚穗,却见不到身影,空荡荡的官道上没有任何动静。花日芙吃了一惊,大声喊道:“宁亚穗,你在哪里?”没有墙壁的空间连回声也不存在,“转世之木”那边的吵杂声如同关掉播放器一般中断了。“亚穗――”花日芙再次喊叫。 “是谁?是谁叫我的主人?”玲珑般的声音从空中传来,虚幻缥缈。 “谁?你是谁?你的主人是谁?”花日芙高声喊道问道,紧张和恐惧已让她不由自主地摆出战斗姿势,握拳、微蹲、两眼仰望,警惕着天空的动静,准备随时可能发生的突变。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十五 向着坏方向 “谁?你是谁?你的主人是谁?”花日芙紧张与恐惧地叫喊着,令身边的人一下子都绷紧神经;那些人都是学生,明白什么是架势,纷纷退后;不过前方已经没有多少空间,本来分散的人群一下子拥挤不堪。 紧接着,连接灵殿的一边突然跑来了几个人,领头的是个胖胖的矮个子,用沙哑的声音喊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花日芙还未来得及回答,那人已经到达了:“哦,是花日芙花姑娘,你怎么来这里了,这里是考试场。” 花日芙不等他说下去,打断道:“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这么高的女孩子?”她胡乱地划出宁亚穗的高度,急切地问道,汗水沾湿了她的手心,花日芙却没注意到。 那人摇头:“没有,我是听见姑娘的声音才赶过来的,由我负责带领的这些学生没有小孩子,而你后面的官道沿途一个影子也见不到。” 他说的是实话,花日芙一边搓手一边跺脚,慌乱地说着:“万竣吕,你先别吵。”她深深呼吸着,再度喊道,“刚才是谁与我说话,你出来。”话音刚落,官道的路面上冒出了一个黑乎乎的圆圆的东西。花日芙看着脚下的怪异物体,退后一步,紧紧盯着;万竣吕亦如此,但是他不是徒手,有刀,一把弯月形的红色长刀。万竣吕抽出刀,对准黑色的东西,准备随时砍下去。黑东西由圆变成了拱形物,其中一边以极快的速度冲出地面,露出又尖又长的喙,长卵形的头颅上是一双发亮的红眼睛。“鹤?”花日芙自问道。正说着,鹤的身体出现了,浑圆的躯体、蓬松的翅膀、柔软的尾羽,一双细长的脚最后出现,整个过程花了不少时间。 这只通体漆黑的仙鹤刚刚出来,就问道:“是花日芙小姐你在叫我吗?” 花日芙握紧拳头道:“宁亚穗在哪里?” 黑色的鹤张开大翅膀,让裹在羽毛下的小女孩露出脸,道:“主人睡着呢。” 花日芙靠近一看,果然宁亚穗闭着双目,呼吸均匀,脸色平静,没有丝毫受伤的痕迹。花日芙这一刻定下心神,抚着宁亚穗的粉红脸庞,问道:“你说亚穗是你的主人,那么告诉我,你的名字,还有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的名字是黑鹤,是这位小姐的‘武器’。”黑鹤微笑道。 事情是这样的:宁亚穗由花日芙陪同一起参加考试,当然考试的内容就是得到“武器”,这样的机会有两次,如果第二次失败,那就等于没有能力,不仅失去学生地位,而且会被判处流放等较轻的刑罚。当两人通过官道的时候,时空环链的分叉就缠住了宁亚穗,从而制造出幻觉,除了她以外的一切。不知情的宁亚穗跟在虚幻的花日芙向前走,黑鹤就一直跟在后面,直到小孩子察觉到时空环链的骚动,黑鹤才现身;尽管如此,宁亚穗仍不知道“黑鹤”就是她的“武器”。之后是长时间的沉默,在静寂的等待下,宁亚穗不断地向黑鹤张望,后者却让她一次又一次地看见广袤的大海。“冥界之海?”宁亚穗问道。黑鹤没有回答,伸着脖子抚摸着宁亚穗的胖脸,看着前面的“转世之木”。宁亚穗看见荧荧的大树被一个带点黑丝的圆环围住,长长的光链依旧在舞动,“怎么了,和刚才的不一样。”不一样是因为这个世界是黑鹤的幻术世界,长链由双扣环变成了丝质的长带,难怪让宁亚穗感觉奇怪。 黑鹤听见主人的问话,回答道:“看来我的力量还不成熟,这里不是现实世界,是时空扭曲后的世界,世界之外的时间空间。” “世界之外的时间空间?”宁亚穗一点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撇开了花日芙的手,抓着黑鹤道:“那么我们怎么才能回去?” 黑鹤拍着翅膀挣脱宁亚穗,无奈地道:“我没有去过你的世界,主人要想回去就用自己的力量回去。”“我?我没有那种……”宁亚穗刚一说话,黑鹤就打断道:“主人不是曾经去过冥界之海吗?不是从灵殿私自回到酸土之地吗?主人,你的力量是控制时空,我的能力也是从你身上得到的,所以能够离开这里的只有主人你,只有你能办得到。” “你为什么如此了解我的事情?”宁亚穗呆立了一会儿,又问:“我该怎么办?”她一点也不知道如何做,过去总是往前凝视之际就能不知不觉地就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从来不是自主和有目标的举动。 黑鹤想了想,道:“那么主人,请你先闭上眼睛。对,然后调整呼吸,跟着我来,呼气、吸气、呼气、吸气……”黑鹤领着宁亚穗同步呼吸着,两人逐渐化成一体。“专心,想着你要去的地方,静静地祈祷吧。”宁亚穗照做了,等四周的风声平静下来后,张眼一看,却是一片茫茫大海。没有船,没有人,只有身边的黑鹤。这么一瞬间,宁亚穗想起了花日芙,眼睛的景象突然扭曲起来,她抵挡不住突如其来的冲击晕过去了,黑鹤只好把她背起来。 ―― 灵殿的长廊,阳光斜照在大柱子,巨大的影子在延伸,现在还早,天空的蔚蓝色和几条丝带般的云彩飘浮着,飞向了“转世之木”的方向。正抱着一叠文件的宁百清突然煞住了脚步,“怎么了,这种感觉……哪里,我在哪里感受过,比这强大得多的力量,却是同样的感觉,怎么了?”那一瞬间,宁百清的视像里出现了幻觉――一张嘲笑的脸,但他短暂一刻的回忆立即被打断了,彤飒来了。 彤飒刚从旁边的支路跑出来,因为大柱子阻挡了视线,她没有看见宁百清,一下子撞上去了。宁百清踉跄着退后一步,双手抓不稳,文件洒了一地,害得彤飒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说着俯身拿着一张纸。 彤飒一说话,宁百清就认出来了,说道:“彤飒,你怎么了,这么慌张,究竟是不是冥界的人来侵扰了?” “冥界来不来侵扰不关我事儿。”彤飒听见宁百清发问,一把心火烧起来,颤颤地道,“我刚才去学校找亚穗,没见到,连花日芙也不在。我出来的时候看见了葛期礼,他说亚穗和花日芙一起去了‘转世之木’考试。”说着,她抬头看了看天空,云彩多了,给太阳罩上了面纱,朦胧下连地面也浮出斑驳的痕迹。“现在还早,我要马上把亚穗带回来,她还小,不应该去考试,万一失败了,后果……后果是……”彤飒越说越激动,说到后果的时候想到许多事情,都是些悲惨的事情,让她呜咽着说不下去。 宁百清听见此话,回头看了看彤飒来的那条路,远远地看见葛期礼悠闲地走过来。他本来就知道璀炯轩要宁亚穗参加考试,但对于彤飒不知情,他也有责任。但是此刻的宁百清似乎被别的事情扰乱了心神,为了掩饰他高声喊道:“期礼,你究竟想着些什么,居然让亚穗走入那么危险的地方?” 葛期礼看见是宁百清,一边挥手一边喊道:“你在干什么?”等走近了对方,他才听清楚宁百清的话,先是一愣,马上醒悟过来,把脸一侧道:“是总执行官要我传达下去的命令。让宁亚穗尽快得到武器,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达到进入皇族侍官的水平,一旦达成就马上把亚穗送上去:总执行官璀炯轩告诉我的。” 宁百清一听,心头冒起了无名大火:“那你为什么向我和彤飒隐瞒事情?” “这个……这个……”葛期礼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下面的话,可他心想,“宁百清是怎么了,怎么会把自己置身于外,更要我承担这一没有任何风险的责任?宁百清,我知道你对亚穗的事怀有异心,也不至于这样吧。” 彤飒没注意葛期礼瞬间的想法,她故意转脸不去看他,而是继续捡起文件还给宁百清,连忙转身离去。宁百清想去追,却被彤飒猛地一记拳头打醒了,手中的文件是送上去给璀炯轩的,不管怎么说随便丢在这种地方会是会受惩罚。他挥舞着整理一下就跑,留下葛期礼大喊大叫。宁百清穿过一道大门,走过一条人来人往的大廊,跑上一段旋转的楼梯,经过一间又高又宽的大厅,止步在一道虚掩的门前。发白的大厅里空荡荡的,与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相比,既冷清又虚幻。虚掩的门却是相反的黑色,没有装饰,只给人一种沉重的压抑感。宁百清敲门而进,里面除了总执行官璀炯轩和他的属官,安德鲁陛下也在。刚进入的人跪下了,行礼后退到一边,把文件递给那个属官就想出去。 安德鲁说话了:“宁百清,见你的样子似乎很焦急,是不是牵挂着你的女儿啊?” 事情已经摆明了:今天就是宁亚穗考试的日子。宁百清咽着涎沫道:“是的,亚穗现在在‘转世之木’进行考试,不过她年纪小,不应当去,请大王让她回来吧。” 这话太明白了,璀炯轩抹着冷汗看着宁百清,安德鲁倒不怎么在意,平静地说着:“哎,葛期礼也曾来劝吾了,不过呢,吾一直没有收回来,吾相信那孩子能胜任。宁百清,那孩子不是能够转移空间吗?别以为本王不知道,本王也掌握了空间转移和空间架桥能力,那孩子一使用力量,吾就知道了。”安德鲁静静地走了一圈,站在大窗子旁边,拿起属官递给的茶喝下去,才道:“这么小的孩子已经能掌握如此高深的能力,吾倒想知道她究竟用的是什么武器。” “黑鹤。”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十六 命运的再会 “黑鹤。”宁百清不自觉地低声道出一个名字;说到了“武器”,他心里像被什么敲击了一下,差点站不稳,强忍着低下了头。为什么,那个嘲笑世界的脸庞又一次出现,为什么?宁百清想起来了,这张脸曾经在自己面前近距离出现――黑鹤,除了她还会有谁?黑鹤分开了隆明和涟漪,也分开了自己和隆明,让隆明进入危险的境地,同时也让自己回到灵界的地方,随后被判以流放,最后到达酸土之地,遇到宁亚穗。所有的事情一下子涌入宁百清的记忆里,让他非常地不安和痛苦。 “宁百清,你怎么了?”璀炯轩问,见对方没有反应过来,以为他还想着那孩子,转而道,“宁百清,如果没有特别事情你就先离开吧,快去接宁亚穗。” “宁亚穗”这名字一出现,宁百清心里又是一阵痛苦,而且感觉比刚才的更加强烈。他摇头道:“不了,不知道今天是谁作怪,你们一提到‘考试’和我的女儿宁亚穗,我就感觉到不对劲,总觉得将要发生什么大事一样。以前和亚穗一起来灵殿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心情,但今天,这感觉实在太强烈了。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安德鲁没想到宁百清突然说出了这种话,不由得回头看着对方扭曲的脸,见他确实在不安地微微动着,低沉地说了一句:“你不去的话就退下吧。看起来你今天很累,算了,到外面草地里休息休息。”听到这个,宁百清斜看了不停向自己示意的璀炯轩,道谢后离开了这房间。 告辞了安德鲁大王和总执行官璀炯轩,宁百清回到外面的廊厅,不贴墙的几十根大石柱子把这个大厅分割成几十个细小的空间,宁百清知道这些空间里有着通往安德鲁居住地“大神殿”的路,可是除了懂得空间移动的那几个人以外,谁也不能通过。不能通过倒是一件事,但谁也没有想过为何安德鲁的家族天生就具备空间移动能力,而其他人却不能擅自拥有;宁百清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他知道宁亚穗如果不能成为安德鲁之人的下场,死亡。不管是何种死法,宁百清是有点伤心,短暂的一瞬间后却变成了愉快。他感到奇怪,也诧异着自己对女儿宁亚穗的态度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为父者的心思。 穿过大门,走到外面的草坪上,抬头看着天空,天空开始发红了,倾斜的太阳虽已落到高壁之后,仍把光照射在高空的云丝上,红、灰、黑、蓝四色混合的天穹充满了迷幻的色彩;有风,是闷热的风,沿着地面吹刮着,然而天空的云丝毫不动,仿佛被什么东西凝固一般,又像是超越了这个空间的存在,“什么东西,是什么东西在控制云朵?”宁百清喃喃自问。 葛期礼办完了事,也向上级报告完毕,刚从灵殿主殿里出来,见到宁百清眺望天际的茫然神情,走过去拍拍肩膀道:“百清,你不是说去找亚穗吗,成功不成功现在已经有分晓了。”宁百清哀伤地回头看着葛期礼,没有言语。葛期礼想到了之前的事,强颜笑道:“不用担心,我刚才检查过考生记录表,亚穗是第一次出去考试,就算这次失败还不会有什么大碍;不过下次的考试要在一千天以后。” 宁百清发呆似地看着葛期礼,许久才叹道:“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我带着宁亚穗来到灵殿,心情就变得非常烦乱,今天听见彤飒还有大王和总执行官的谈话后,心情更是乱如绳结,想去接亚穗也不敢去。期礼,我刚才感受到了那个人的气息。” “那个人?”葛期礼一时间想不明白,那件事与他无关。 宁百清咬牙道:“那个人把我送回灵界,让我吃尽苦头,除了她还有谁――黑鹤――没想到她会在此刻出现。” 葛期礼瞪着眼睛看宁百清逐渐扭曲的脸庞,问道:“你想复仇吗?” “亚穗”,宁百清好像没有听见葛期礼的话,喃喃地叫着女儿的名字。 ―― 彤飒沿着官道奔跑,还没到达前往酸土之地的支路,远远地看见一群人慢慢地靠近,走在前面的是个胖矮子,深陷的眼眶、高耸的鼻梁、一张厚大的嘴巴配上那对兜风耳,模样活像个小丑。万竣吕绷着脸,走在前面,彤飒不由得愕然:他身后是两个抬着担架的人,再后面是花日芙和……一只通体黑亮的仙鹤?彤飒走到万竣吕面前,看着花日芙,见对方以一脸凝重地神色盯着旁边的黑鹤,而宁亚穗则躺在担架上,于是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亚穗,亚穗,醒醒。” 彤飒使劲地摇动着宁亚穗,小女孩没有反应,依然睡得香沉;但这一举动令黑鹤以为对方行为不端,上前一步,微展双翼,屈脚俯身,一副准备应战的样子。花日芙轻轻扫着黑鹤的脊背,道:“不要摆出这副模样,彤飒是亚穗小姐的‘母亲’,她没有恶意,担心而已。”黑鹤听了,稍稍放松戒备,仍紧盯对方。 彤飒听见花日芙的话,问道:“这是黑色的鹤究竟是……” “黑鹤,是亚穗小姐的武器。”花日芙扭头远望“转世之木”,略带怪异的面色下露出难以察觉的笑容,她道,“很奇怪吧,那边的考试才刚开始,虽然亚穗小姐是最后一名参加考试,但她已经得到武器,结束考试;可是我们不知道她是怎么得到的。”她轻轻抚摸着熟睡的孩子,露出一副满足的神情。 彤飒奇怪地问道:“你们不知道吗?没有问黑鹤吗?” 花日芙摇头:“是黑鹤带着睡熟了的亚穗回来的,它什么也不说,我们也无从知晓真相。” “原来如此。”彤飒说完,已经不能再讲一句,只好跟着万竣吕回到灵殿,回到宁亚穗的房间。一天失去了人气,房间里的空气越来越冷,日落以后,冷清的感觉更甚。一群人的闯入打破了寂静,小女孩还没醒来,彤飒见她呼吸均匀、脸色平缓,放下心头大石,自言自语道:“我还担心她过不了这一关,没想到亚穗这么快就毕业了。” 葛期礼突然插话:“现在说毕业还早,她在理论和战斗力方面都没有通过考试,即使得到了武器也一样。” 彤飒回头见葛期礼和宁百清站在门口处,问道:“你们一直在这里吗?”两人点头。“现在怎么办?”彤飒迷惘地看着宁亚穗,眼里冒出了泪花。 本来安静地站在一旁的黑鹤却突然向着宁百清、葛期礼发出低鸣,透露着丝丝不安和警戒。“黑鹤,你怎么了?”花日芙见黑鹤紧张,关切地问道。 就是这么短短的一句,宁百清听得非常清楚,刹那间他变得不能自控。“黑鹤?花日芙,你说宁亚穗的武器名叫黑鹤吗?”花日芙完全不能理解宁百清的问话,一声“是”就想把黑鹤介绍给对方。宁百清却站起来,来回挥手,高声喝道:“快点离开它,快点带走它,这只东西会带来灾难。”这一喊连万竣吕也跳起来。面对因为怒而挥拳的宁百清,花日芙和葛期礼伸手阻拦,然而两人没有涉及那次的激战,根本不知道宁百清为此忍受了多少煎熬,所以他们都没有尽全力阻挡,当然抵挡不了。 面对着宁百清失态的举动,黑鹤摆着一副打仗姿势。两个正面相看,在其他人看来似乎准备着一场战斗,谁也不知道宁百清和黑鹤之间的关系,从旁插手只会引起更大的麻烦。此时此刻大家都没有想到这点,葛期礼挡着宁百清,道:“别动怒,‘黑鹤’是才刚刚出现的武器,或许是你认错了。”他伸手阻拦对方,希望能够阻止事情变得更坏。 花日芙站在黑鹤面前,挡住宁百清对黑鹤的视线,听见葛期礼说话也插口道:“宁百清,我是亲眼看见黑鹤出现的,也听见黑鹤叫亚穗‘主人’。这些绝对没有错,这里的人,除了彤飒都看见了听见了,都是真事。你也总得冷静听一听啊。” 彤飒本来想插入劝解,瞧见宁亚穗转动身体,面向门口处。宁百清没看见这个;但是黑鹤在那一刻俯身低鸣,它并非是因为充满敌意,而是因为感觉到对方可能威胁到主人的生命,不得不作出反应。然而这种举动更加激起了宁百清的恨意,用力推开葛期礼和花日芙,冲到黑鹤面前,横拳打过去。黑鹤双脚一蹲,轻巧地避过去,扇扇翅膀向旁边逃去。万竣吕这会儿已经冲到两人面前,一把抓住宁百清挥动的手,使劲一甩,把他丢到另一方向。宁百清刚刚站稳,宁亚穗喊了一句“停――住手”,大家都被这句随意的话吓了一跳,不自禁地看着坐在床上的小女孩。 彤飒的注意力再度被宁百清的冲动吸引了,根本没有留神宁亚穗是什么时候坐起来的:那张白色绣花大被盖着小女孩的脚,灰褐色的泥巴沾满了那双赤红的小手,也充斥着指甲逢里的每一个小空隙,这么一双手搁在被上非常显眼。彤飒非常惊讶,然而从宁亚穗茫然的眼神里见不到任何关于这孩子对面前所有事情的关注。她问道:“亚穗,亚穗,你怎么了?亚穗,快回答啊,快回答妈妈啊。” 在彤飒几乎要落泪的刹那间,宁亚穗突然放声大哭:“不要,不要――黑鹤。”或许主人的命令就是绝对的,黑鹤展翅高歌,从它身体上发出一团黑色的烟雾,绕过彤飒,包裹着宁亚穗。宁亚穗一动不动地呆望前方,一种无法言语的神情和一滴暖泪,伴随着这些奇怪的东西,小女孩和黑鹤都失去了踪影。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十七 压抑 彤飒、宁百清、花日芙和葛期礼都知道宁亚穗能够转移空间,万竣吕却是头一回知道,也是头一次看见。他眨眨眼,揉揉眼,还是找不出小女孩的影子,刚要发问,只听见“砰”的一声,宁亚穗在房间的另一个角落出现,旁边的站着的不是动物型的黑鹤而是人型的黑鹤。黑鹤抱着惺忪的主人,平静地站在远处,哀伤地看着屋内惊讶得口瞪目呆的人、惊讶却并不意外的人、因恼恨而咬牙切齿的人,这才放开宁亚穗。宁亚穗还是没有动,茫然的神情依旧如此哀伤;宁百清不知道女儿为何有着如此神情,狠狠地盯着黑鹤,似乎在说:“是你把我女儿弄成这副模样吗?” 黑鹤领着宁亚穗坐在距离最近的一张椅子上,才回身对其他人道:“初次见面,我叫黑鹤,大家好。”温文尔雅的话语怎么也看不出她是件冰冷的武器,倒像个活生生的人类。 花日芙很惊奇地靠近一步,道:“我是宁亚穗的老师花日芙,黑鹤姑娘似乎……”她还未说完,宁百清箭步冲想黑鹤,一把抓着她往外拉。花日芙尖叫道:“宁百清,别……”后面的话还未出口,葛期礼和万竣吕一起冲上去,左右拉扯着宁百清的手,尤其是葛期礼一手抓着宁百清,一手推着黑鹤,极为勉强地分开了两人,并排的三个逐渐远离黑鹤。花日芙见此才继续道:“别怪宁百清,他经历过不少事情,可能有所误会。” 宁百清一边被拉向门口,一边喊道:“误会?我没有误会,花日芙,我没有误会,是她,是她把我送回这片土地……”门关了,后面隐隐约约的话不再提及,房间里只剩下几个女性。 彤飒带着歉意对黑鹤道:“很对不起,黑鹤,我们才第一次见你就弄成这样,实在不好意思。说起来宁百清的反应一点也不像平常的他,黑鹤是不是以前见过他了?” 黑鹤摇头道:“我是第一次见到宁先生的,不过主人好像见到了以后的我。那时候她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千万不要责怪宁百清,一切都不是他的错。’” “以后?不是阿清的错?”这一瞬间,花日芙和彤飒都想起了另一个让她们更加不安的名词――“时间转换”,宁亚穗拥有时间转换能力?如果是真的话,那么她将同时拥有比安德鲁大王更强的力量,是谁也不能阻挡的力量。但是拥有时空力量的人,在灵界是绝对不能活下去的,灵界规章明白地写着拥有此种能力者必须判处死刑;是怎么一种死刑,规章里没有清楚道出,而且从古到今没有一人因为拥有这种能力被处决。 花日芙极度不安地想了想,双手握拳,绕了一圈,把放在床头柜上的黑墨盒收到抽屉里,然后道:“黑鹤,这种话别说给任何人听,这里也就只有我们知道。”见黑鹤有点疑惑,补充道,“宁亚穗,你的主人懂得空间转移能力一事大家已经被公开了,大家不对她有任何行动是因为安德鲁大王的意思,但是如果时间转换之力也被公开,那么你主人会死。”这话让黑鹤非常震惊,她没有反驳的话,看了看宁亚穗依旧意识模糊的神色,默然了。花日芙则去关上了白漆木门,对身边的彤飒道:“你说黑鹤会不会保守秘密呢。” 彤飒呆站在墙边,听见花日芙的问话,才回过神来道:“哦,如果她为了她主人亚穗能够活下去,那就应该不会说;但我担心宁百清或者楠木精会把这事说出去。” “这话怎么说?”花日芙有点迷惑。 彤飒轻轻舒展筋骨,压抑着麻乱的心情,装作平静地道:“我?久以前听葛期礼说过,宁百清曾经在人间居住过一段长时间,那里有他的朋友;据说他这个朋友因为某个人的缘故落入陷阱,而宁百清自己则被送回来,回到这个惩罚人的灵界里来。现在我们知道黑鹤就是当时的那人,如果是真的话,那么对宁百清来说未免太残酷了:黑鹤是宁亚穗的阴间武器,宁亚穗是宁百清的女儿,而宁百清是因为黑鹤才遇到宁亚穗的,这样的关系叫人如何面对,就是我,我想我也一时接受不了。”花日芙没有言语,这件事她没有插口的理由。“刚才听黑鹤所言,亚穗的能力在我们的想象之外;不过黑鹤也同时说过她和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如果她从来没有见过宁百清,那么宁百清以前所见的那个黑鹤,说不定就是……” 花日芙嘘地一声,左右瞧一瞧,见无人在场,耳语道:“别说下去了,我们去看看宁百清冷静下来没有。”说罢,她拉着彤飒的衣袖,哄着她离开走廊。花日芙和彤飒一前一后向大路方向过去,没有注意到在她们身后有一人站在走廊的支路里头――他是安?鲁。 安德鲁把两人的对话全听在心底里,仔细一想大概明白了她们的担忧:宁亚穗拥有时间转换、空间转移两种能力。他浅笑着走过门口,伸手敲门,指关节还没到达门板又缩回去,转身离开。跟在安德鲁后面的几个仆人谨慎地跟着,见大王没有说话和闯入的意思,有人颤颤地鞠躬道:“大王,你要进去吗?” 安德鲁狠狠地盯了那个不抬头的仆人一眼,道:“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吾回主殿去。明天吾要离开灵殿,到别地方巡视,然后回来把宁亚穗接走,这么一个好孩子,吾巴不得马上得到呢,可惜还是个小孩啊。”对于安德鲁的感叹,大家都听得出他有那种意思,等待宁亚穗长大到成家需要时间,与其慢慢地等她在灵界长大,不如留在身边看护比较好,而且自己的人总比璀炯轩来得放心,也比较容易控制。安德鲁瞬间的想法过后,静静地离开了。隔着门,黑鹤在另一头听见了莫名其妙的话,虽不知道如何解释,却能感受到里面的心意,一种令黑鹤感到不安的不能言语的情感。 花日芙和彤飒沿着支路走到了交接点,看见宁百清被一群人包围着。她们走过去,透过人们臂弯间的缝隙看见宁百清一人坐在弧形的石凳上,嘴脚边、衣服上、地面上沾着不少的水,旁边放着一个灰色的大漆花壶,壶口盖着一块湿渌渌的碎布。宁百清似乎喝了许多水,壶一碰就发出响亮的声音,他似乎也没有调整好呼吸,肩膀随着呼吸上下抽搐着,扭曲的脸庞上夹杂着泪水,前额零乱的头发和那双又滑又亮的手,说明宁百清正经历痛苦的挣扎。此刻的他虽然稍微平静了,不过内心的挣扎仍然存在,依旧缠绕着,没有平复。花日芙和彤飒挤进人群里,先在旁边观察宁百清,见对方安静地坐着,葛期礼和万竣吕一左一右地待在他身边,大家都有点累,没有人说话。 彤飒一咬牙,走过去道:“宁百清,亚穗她已经睡了,我们……” “黑鹤呢?”宁百清平静地抬头,以极度哀怨的眼神看着彤飒。 彤飒不敢把宁亚穗拥有时间转换能力一事说出来,于是道:“黑鹤也睡了,但它是亚穗的武器,我们不能让她们俩分离。” 刹那间宁百清眼里露出迷惘的神情,好一会儿才道:“以前我总是以为放下一件事并不困难,想着德明为了照顾好弟妹而放弃舒适生活其实很平常,现在想来他可能是因为别的事情才放弃的,而且放弃得很彻底,甚至在那种危急情况也不曾想着要回去。为什么轮到我就变成如此?亚穗是我在那时候制造出来的孩子,可是……可是……我该怎么办?”最后是种想哭却哭不出来的呜咽声。 彤飒无言地看着落泪的宁百清,与葛期礼相互对望,不知道如何安慰。天空已经漆黑一团,各大柱子的挂灯早已明亮,万竣吕的下属把手提灯点着,把交接点照耀得亮如白昼。许久,花日芙终于说话了:“百清,虽然我不知道你和黑鹤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但一切都已成过去,别想太多了。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恐怕不是我们一时能够接受得了的,既然如此,我们暂时把今天的事情放在一边,按平时的做法对待亚穗小姐,观察黑鹤,只要黑鹤有任何一点奇怪的动作,我们马上把它关禁起来。葛期礼,你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吗?” 葛期礼阴沉着脸想事情,忽然听见花日芙的话,仿佛刚睡醒般说道:“大概吧,不过现在我们也只好如此了。百清,你暂时不要对黑鹤有任何过激行动,也尽量别单独找宁亚穗,对你对她都好。” 宁百清微微点头,收起了痛苦,道:“我会去看亚穗的,在那之前,你们把黑鹤带到我见不着的地方去。”这已经是最后的底线了,大家只好答应宁百清这个看似最好的建议。 花日芙的建议确实对宁百清父女有好处,两人的见面总算没有遇到让人犯难的事情,平静却别扭着。缠绕在宁百清内心深处的纽结没有被解开,是替自己报仇还是和女儿一起躲避世界的目光而活下去,宁百清自始至终都无法选择。父女两人也不是单独相处,每次或是花日芙或是彤飒在场,尽管大家已经不觉危险,但对让两人独处总有点不放心。宁亚穗记不起当天的事情,黑鹤听取了花日芙的意见,默默地站在一旁,不然就是躲在浴室里;另外的人根本连半个字眼也不说,宁亚穗虽然感到奇怪,但没有追问。让这个小女孩在意的是与爸爸宁百清见面的时候,她感觉到不妥:最初宁百清只问学业上的事,也曾经带来玩具和零食。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十八 处决 ()对于父亲改变态度,刚开始的时候,宁亚穗很不习惯,也不明白当中理由;一个孩子想和爸爸交流的那种感情得不到满足,宁亚穗极度失望。有一次,宁亚穗趁着爸爸离开后的空档,问花日芙,花日芙笑笑不答;这个小女孩又问彤飒:“彤飒妈妈,为什么爸爸最近老喜欢带些零食过来?为什么每次爸爸来的时候,黑鹤都得离开呢?” 面对宁亚穗天真的问题,彤飒既不能说真话,也不能不回答,想了想才苦笑道:“你爸爸最近心情不佳,不过暂时而已,他给你带来零食是为了逗你开心,要知道你爸爸忙,没什么时间过来,也没有时间来做其他事情,这些东西已经是他尽其所能的范围了。亚穗,不要责怪爸爸,他工作多着呢。”这些不大连贯的话从彤飒口里说出来,对宁亚穗来说也是蛮奇怪的,然而她找不到可以反驳的地方,只好看着彤飒带着怪异的神情关上房间的门。 宁亚穗坐在床铺上,问端着热水过来的黑鹤:“大家为什么要隐瞒呢?” 黑鹤把茶递给主人,道:“我不知道。”其实黑鹤知道,不过宁亚穗既然见过未来的自己,为什么那个“自己”不把事情告诉她,非让她烦恼不可?如果说主人当时还小,那么此时此刻一个已经六七岁的孩子能理解更多的事情,可是未来的自己又为何不出来解释?黑鹤不懂,是因为她还没有到达那种程度。宁亚穗看了看黑鹤,又转身去看窗外的草木。突然她像失去了灵魂一般凝望的眼睛失去了光点,黑鹤知道主人又一次不自觉地进行时空转移了。 空荡荡的房间里,一阵充满着春天气息的微风拂过半透明的白窗帘,摇动着摆放在雕花圆桌上的花篮,清幽的花香在明镜般的私人空间里回旋,外面的草香味也飘进来了,混杂着另一种甜甜的味道随风而来。黑鹤液化的身躯从房间地板冒出来,等全身浮现了才释放主人。宁亚穗放下怀抱里的一块土黄色的泥板,拍拍身上灰尘,抹掉泥板上的尘土,把水壶里的清水倒在泥板上面。水浸润了泥板,洗去了尘土,凹陷的部分一目了然,板面上密密麻麻地雕刻了数十行的字,是古文字?宁亚穗没有和黑鹤对话,而是直接拿出笔记本记录,神情专注,这个小女孩很快地就忘记了爸爸奇怪的行为。 这种生活经历了一段较长的时间后,有一天繁浩回来了,他传来了震惊的消息:灵界打败仗了。繁浩从一个当跑腿的调去做前线当邮差一类工作,两边跑实在是辛苦。彤飒没有直接和繁浩碰面,远远地见对方消瘦了,皮肤黑亮又粗糙,一阵心疼。彤飒不和繁浩直接见面是有理由的:他们上次吵架了,因为繁浩认为葛期礼是第三者,彤飒不得不躲避对方以免把事情闹大。说正题,繁浩的消息是这样的:灵界和冥界在达培歇的塔塔绍河发生冲突,冲突的后果是灵界失去了几名战斗人员,同时有几个人受伤了。身为医务组成员的彤飒接受命令,跟领着一队人到前线。 彤飒和繁浩离开了灵殿;安德鲁不知道被什么事情耽搁了,自从那天就再也没出现过;宁亚穗去教室后,花日芙不再需要贴身照顾,可以把精力用在别的事情上面。宁百清在彤飒离开灵殿的那一天探望女儿宁亚穗,末了要离开的时候,说了声“再见”,那是宁亚穗最后听见的爸爸的声音。宁亚穗那时候并没有感到任何不安,相反的是,宁百清出了门就开始落泪,是乐是悲,他说不清楚,似乎在达到自己目的的同时却失去了一个亲人。 第二天,宁亚穗如常拿着书本走出房间,刚打开漆木门就看见一排穿着黑色大袍的士兵围在门口处,刹那间无名的恐惧涌上来。她正想问发生了什么事情,被其中一个强壮而高大的士兵用长矛架在细弱的肩膀上,命令道:“跟我走,不许说话,不许有任何举动,你只需跟我们走。” “可是……” “不许说话。”对方大喝一声,把宁亚穗压倒在地,然后叫旁边的人反剪小女孩双手,一声喝道:“走。”这群人马上分成两批,一批簇拥着宁亚穗走出去了,另一批把黑鹤推入房间,挤入小铁箱内,用数十颗铁钉把铁箱钉得密不透风。铁箱坚固如铜墙铁壁,不透一丝空气,不过一点光线,黑鹤只知道铁箱子在摇晃,这些人究竟要带自己去哪里,她不知道;她心里只想着主人在哪里?但宁亚穗已经离它远去。 宁亚穗离开黑鹤身边,心乱极了,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在树林的路走着。这个小女孩不停回望,似乎想找到黑鹤,也似乎想找花日芙,然而黑鹤来不了,花日芙也不知在何处:宁亚穗失望了。不久这一行人离开了大路,穿过一条林荫道,沉默的空气中充满了恐怖的气氛,宁亚穗想不出下面可能发生的事,直到那个下命令的人又一次喝道:“带上眼布。” 简单的命令还未说完,宁亚穗眼前一黑,再也看不见东西。她害怕地叫道:“不要,让我见花姐姐,让……”对方并没有让她说下去,用布堵住了小女孩的口,拉着她走。宁亚穗只知道走出了林荫道的阴冷,一段阳光普照下的温暖小路,之后是一阵冷湿的空气,接着是一条长长的梯级,到了梯级最下面的时候听见非常吵杂的声音,然后一道门关闭的声音传入耳中,最后是一片寂静的虚无,人们走掉了。 由于双手被反剪绑着,宁亚穗无法挣脱并且取下眼布,在黑暗和寂静中度过了一段漫长的时间。腐臭味夹杂着血腥味盘旋于冰冷的空气里,久久不散;水,一滴水落于水面的声音,清脆、响亮、纯净,徘徊在无边黑暗世界里,水被过滤了,泥土作为滤网隔绝了多少红尘,只有大地知道。宁亚穗感到害怕,叫喊着,声音却无法传达;挪动着,身体却不能动;聍听着,四周却沉默了。她在绝望中开始哭泣,眼泪慢慢地浸染着布条。 ―― 宁百清此刻却在总执行官璀炯轩身后,低头沉思。璀炯轩斜斜地看着他,冷漠地问道:“那孩子已经被送到特别监狱,今天就对她用刑。” 宁百清停下脚步,看了看草地,道:“但是亚穗她拥有时空力量,这不能不防。”表面的平静掩饰不了内心的挣扎,他在后悔,他在犹豫,他在盼望着事情尽快过去。 璀炯轩怎么会看不出来,但只是轻轻哼了一声:“所以我们不仅要实施葬刑,还要夺走她的眼睛。你不是说过她只有盯着前方的时候才能进行空间转移和时间转换,我就拿这点彻底毁掉破坏灵界存在的人。”话是真实的,宁百清心里仿佛被铁锤重重敲打般地抖动一下,带着悲伤和悔恨地盯着璀炯轩的后背。对方没有回头,只是说道:“放心,这是为了大王好,为了你好,也是为了灵界甚至世界上众生的好。宁百清,那边很快就有消息了。”之后继续无言地向主殿行进。 ―― 宁亚穗哭累了,稍稍睡了一会儿,突然被恶梦惊醒了,四周还是那么寂静。小女孩总算冷静下来,虽然看不见,却能感受到下面的岩石在吸收身体的热量,这种冷让宁亚穗觉得应该做点什么,她心里呼唤着:“彤飒妈妈……花姐姐……黑鹤……黑鹤……”重复地呼唤声中,一次也没叫爸爸宁百清,是自明是感觉,宁亚穗不知道,她也没有心思去解释这个。“黑鹤,你究竟怎么了?黑鹤,你在哪里?”想着,呼唤着,一种酸苦涌入宁亚穗的内心,让她又再度饮泣。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宁亚穗停止哭泣,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话。可是这些人一句话也没说,放下一堆响着金属声音的东西,在匆匆走动。不久宁亚穗感到旁边传来了火的热力,这点热力越来越接近自己。宁亚穗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眼布被挪掉了,强烈的红光映入眼帘。她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但刹那间头部被某人用强有力的手固定在一个方向,另一个强烈的热源贴在了小女孩的眼睛上。宁亚穗惨叫着扭动身体,直到对方放开她,她卷缩着身体试图摆脱痛楚:然而这是徒劳的。在她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的时候,有人抬着她离开了这个密室。 宁亚穗才痛苦中根本不知道经过了多少路,到达一个不知名的地方。看不见的她感受到了湿润空气和淡淡地咸味,不似酸土之地那种令人感觉干渴的世界,倒有一种让人窒息的不安,还伴随着封闭的特殊触感。“这里是什么地方?”宁亚穗在痛苦中问道;然而她的口仍旧被堵着,声音无法传出去。那些执行命令的人没有任何照顾这个可怜孩子的意思,他们在挖地:宁亚穗从声音里分辨出来。铲子落地的声音也是,宁亚穗不明白大家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自己,究竟自己做错了什么?“妈妈,妈妈……彤飒妈妈……爸爸……爸爸,快来啊。”绝望的求救谁也听不见,宁亚穗只感觉到别人推了自己一把,跌入了一个很深的坑洞里。接着一层松散的泥土盖在了小女孩的身体上,泥土越来越多,坑里的空气被挤出去,在慢慢减少。呼吸的空气中越来越多地夹杂着泥土,已经钻过布块,进入宁亚穗的口里。这一刻宁亚穗才明白他们要让自己死,而且是葬刑中的活埋。“处决”这个词在宁亚穗脑海里浮现,“黑鹤――” 首发b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十九 断绝关系 ()绝望中,宁亚穗极度痛苦,用尽一切力量喊道:“黑鹤――” ―― “黑鹤消失了。”璀炯轩看着从密封的铁箱子里溢出了金色光芒,看着光芒变成长链飞向高壁后面,愉快地高呼:“终于完结了,那孩子死了。” 宁百清看着那道光芒远去了,百般滋味涌上心头,是悲是痛是苦是乐,还是什么,也说不清楚。光芒消失了,他低头默哀,不经意间看见葛期礼那双充满恨意的眼正盯着自己,不由得胆怯地退回去了。 葛期礼道:“我看错你了,宁百清。”葛期礼是来向总执行官璀炯轩报告事情的,走到最后一步的时候听到了璀炯轩和宁百清之间的谈话,当他想回身找宁亚穗的时候,又听见“黑鹤消失了”这话,那一瞬间所有可能都化为绝望:宁亚穗已经死了。只有当人死去之后,他的武器才会消失,这种事情,身为执行官的葛期礼非常清楚。宁百清的神情让葛期礼明白了一切,他从心里瞧不起宁百清的所做所为,于是道:“我看错你了。”说罢,头也不回就离开正殿,把原本要报告的事情忘在脑后。璀炯轩派人阻拦,葛期礼才因为一句“会被免职,同时必须接受处罚”的话所震慑,报告完事情就道声“完毕”,退出来了。 葛期礼经过长厅的时候,越是回想着事情就越感到不安,因为紧接着没有工作,他走到门口和一位路过的熟人攀谈一会儿,忽见春意满面的花日芙匆匆走来,忍不住问道:“花姑娘,你怎么如此高兴?”花日芙含羞地笑而不答,并试图用手里的图书掩饰小动作。葛期礼知道她高兴些什么,脸一下子阴沉下来,欲言又止。 花日芙奇怪地盯着葛期礼没有表情的脸,问:“怎么了?”她的笑容像阳光下的鲜花,令葛期礼根本不愿打击对方的兴致。花日芙显然还未知道宁亚穗出事,笑着追问:“葛期礼,这一点也不像你,怎么了,是百清做了什么得罪你的事吗?如故有的话,我替他向你道歉,可以吗?” 这样的俏皮话更让葛期礼痛心,等旁边的熟人不好意思地走远了,他才用低沉的声音道:“亚穗死了。” “你说什么?”兴奋的花日芙没有听清楚葛期礼的话,瞪着眼睛问了一遍。葛期礼只好把所听的全部说出来,花日芙在听完的那一刻,脸色大变,用手支撑着发晕的头,猛地转身跑想宁亚穗的房间。葛期礼紧紧跟随,然而到达大门前被一群守卫挡在外面,花日芙百般表示身份也进不去。 葛期礼展示自己的官符,对方并不领情,他只好退回一旁,看着花日芙似哭非哭的样子。房间里没有传来小孩子的声音,杂乱的声音里有抛物的声音声和翻物的声音,与之相反的是没有一个人说话。许久有个瘦得像竹杆的家伙拿着一块泥板递给上司,那个中央肥胖的执行官取了泥板看了看,抬头瞧着花日芙,走过去道:“花日芙姑娘,你是住在这房间里的小女孩的老师吗?你来看看,这泥板是你给的吗?” 花日芙本想拿到手上查看,对方不许,她只好凑近看。泥板上有许多坑坑洼洼,有着人工雕琢的痕迹,看起来像文字,但花日芙和葛期礼均不认识这些字,更不知道这快泥板是从哪里来的。那执行官道:“这是古文字,是那孩子运用时间转换的证据。” 花日芙紧张得左右摇摆,问道:“亚穗小姐呢?宁亚穗呢?那孩子到哪里去了?” “今天早上送到‘死亡之泽’了,恐怕……” “死亡之泽?”没等对方说完,花日芙转头看看面露痛苦的葛期礼,“不可能,进入那个地方以后连王族的人也逃不出来。”说罢,她推开众人冲出去。“死亡之泽”在“酸土之地”附近,花日芙要进入灵界之路才能过去,她走得飞快,连过关节符也来不及取就想闯过关卡,结果只是被送回原地和警告了事。花日芙被送回来了,“必须得到通行证”,她稍稍喘定马上跑到灵殿主殿,飞快地穿过长廊和梯,冲进璀炯轩的办公室,喊道:“宁亚穗究竟有什么错,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 璀炯轩愤怒地命令道:“不许胡闹,这里是神圣的地方,把她带出去。”话音刚落,两个强壮的人拉着花日芙出去,把她关在主殿尽头的一间小屋里。 花日芙拍打着门,哭喊着要出去,没有用,所有人都走了,空荡荡的走廊后面只剩下哭泣声。许久,她终于累得躺下了,低声饮泣。想着一个由自己带大的孩子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处决了,连个审判也没有就送命,她无法接受。 夜幕将领,花日芙唱起了赞颂的歌曲,那是宁亚穗私下里经常唱的,似乎想慰藉痛苦的心。“花日芙,花日芙。”是宁百清的呼唤声。花日芙沙哑的声音轻轻地回应了一下,忽然想起了葛期礼的话,于是喊道:“滚,滚出去,不要再让我看见你,也不要再听到你的声音。”宁百清惊诧了愣在门外,好一会儿又敲门来安慰花日芙。花日芙堵着耳朵不停叫他走,他只好坐在门对面,等到天亮才离开。花日芙一夜没睡,一夜在唱歌,喃喃地,唱不清楚,听不清楚,夹杂着微微地哭声,让这寒冰似的房间变成了沉寂的地狱。 白天的阳光射不到这个封闭的房间,但是过不久花日芙被释放,毕竟她是安德鲁大王的人,璀炯轩也拿她没辙。但是身心疲倦的花日芙没有找宁百清,也不找葛期礼,更不去找安德鲁,而是向着彤飒离开的方向走去。她走了六天,才到达灵界的一个营地,彤飒不再那里,她只好再走。过了两天,花日芙拖着虚弱身体走到了另一个营地,踉踉跄跄地倒在了营地的门口。此刻的花日芙见不到丝毫往日的魅力:头发乱七八糟地散落着,被割破的衣服散乱地披在身上,帽子不知丢到什么地方,或许在离开灵殿的时候就已经丢失,雪白的皮肤被灼热的阳光晒出了斑疹,又被沿途的尖物划出了一条条伤口。即便如此,花日芙感觉不到疼痛,哭红了的眼睛肿胀异常,鲜红的嘴唇微微地颤动。坚持到今天,花日芙终于衰竭了,昏迷了。 昏黄的油灯,闪动的影子,灰土色的帐幕变成了布景板,上演着一场沉闷的影子戏。花日芙睁开眼睛看了看暗黄的帐子,动着试图坐起来,然而沉重的身躯和虚弱的精神状态使得她只能勉强翻身。花日芙侧身躺着,见有人撩开帐帘的一角,端着一盆清水在身边坐下:此人是彤飒。彤飒一来就看见病人醒了,道:“别动,你昏迷了两天,现在还有点烧。” 花日芙悲哀地看着彤飒,想哭却没即时哭出来,缓缓地道:“谢谢。”说着,用尽气力转了个姿势,终于在对方的辅助下坐起来,仰面倚着垫席,让彤飒来替自己擦身,许久才推开她的手,俯头道:“彤飒,我有事要告诉你。” 彤飒全然不觉大事发生,洗着布块,浅笑道:“快休息,其他事情等你好一点再说。”在昏暗的灯火映照下,彤飒的脸显出了柔和的美,是善良的美感。她安顿好了病人,准备离开以便让对方得到休息。 在花日芙看着这张笑脸,想起了死得不明不白的宁亚穗,一阵酸楚,连忙拉着彤飒道:“不要走,我要跟你说一件事,是非常重要的事:亚穗,亚穗死了。” 彤飒一开始没有注意到花日芙的话,转身瞪眼看泣不成声的花日芙,问道:“谁死了?谁?” “亚穗,亚穗小姐她被宁百清害死了,就在你走后的第二天,亚穗就被秘密处决了。”花日芙哭着把她从葛期礼那里所知道的一切还有自己亲身经历的一切告诉彤飒,最后道:“对不起,我没照顾好亚穗,那孩子是无辜的,她所拥有的力量不是她的选择,亚穗没有错,她没有错。”花日芙搂着彤飒,把压抑多日的伤痛一次过发泄出来,掩面而哭,“对不起,对不起,安德鲁大王,我无法把亚穗小姐照顾好。” 这段话刚好被经过帐幕外的繁浩听见,繁浩没有闯入,他觉得就这么闯入打搅对花日芙发泄感情不是件好事,而且自己也未必能劝解对方。繁浩听闻宁百清的行为,压低了声音说道:“宁百清这家伙在某些情况下就是不可靠。”一句轻蔑的话,繁浩握紧拳头,一声不吭地远离了帐幕。 彤飒听完了花日芙的话,许久不能反应:她根本想不到宁百清为了报仇而向自己制造的“女儿”宁亚穗下手,这不应该是宁百清会做出的行为;他曾经竭力地保护朋友,曾经为了去找朋友不惜冒犯规定,这样的人怎么也不能想象会出卖自己最亲的人。彤飒百思不得其解,她很想马上冲回灵殿找宁百清质问事情根由,可是现在最重要的是安慰花日芙,为此她强忍着道:“哭,今晚我们在这里拜祭亚穗,有朝一日,我们去替她报仇。” “不要,千万不要,我们这么做,亚穗不会得到安息的。”花日芙堵着彤飒的嘴,反来劝戒道,“难道你要让你的朋友和宁百清的朋友陷入无尽的复仇路上吗?不要,我不要。”彤飒没有反驳,紧紧地抱着花日芙一起痛哭。 ―― 平静的无际海洋,一团发着柔和金线光芒的黑球似东西漂浮着,如同来自天堂的摇篮,如同沉睡者的小舟,随着微波摇晃。一只小巧的独木舟在远处移动着,掌船者撑着长竹杆靠近金光摇篮。 首发b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二十 冥界的海和山 ()平静的无际海洋,一团发着柔和金线光芒的黑球似东西漂浮着,如同来自天堂的摇篮,如同沉睡者的小舟,随着微波摇晃。一只小巧的独木舟在远处移动着,掌船者撑着长竹杆靠近金光摇篮。此人中等身材,裸露着粗壮的双臂,一头蓝色的短发,一双发光的绿色眼睛,高高的鼻子,微微凹陷的脸颊,是宁亚穗以前见过的冥界使罗杰。罗杰把小舟停在光笼子旁边,瞪大眼睛查看里面的东西,只见里面侧身躺着一个大约四五岁的孩子。孩子穿着一件青花丝袍,松散的头发半掩着熟睡的胖脸。“宁亚穗?”罗杰惊讶地看着那孩子,终于认出她就是?久以前来自灵界的那个可爱的女孩子,“她怎么会来这里的?” 罗杰想救出小女孩,但眼前发光的笼子使他犯难,“怎么办,我可没见过这种东西。”他试探着伸手碰触笼子,光笼子没有反应;罗杰更胆大地摸着笼子,摆着鬼脸道:“宁亚穗啊,你既然已经回去了,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正说着,光笼子似乎有反应了,从上面打开一个小圆孔,令罗杰吃惊地愣在原地不敢动。眼看着圆孔越来越大,边缘快要到达海面时,罗杰赶快把宁亚穗抱起来,放在小舟上。金光笼子不见了,一只通体漆黑的大仙鹤跳上小舟,猛地一甩,抖掉了沾在羽毛上的水。水甩到了罗杰身上,他气得叫嚷道:“喂,别弄得别人身上都是水啊。” 黑鹤一边用喙整理着零乱的羽毛,一边道:“对不起啊,我应该小心照顾主人才是。” “主人?宁亚穗是你主人吗?”罗杰问,他感到奇怪,主人这词用得过于绝对,不像是一般的主仆关系。黑鹤点头,但没有说话。罗杰松了一口气,看了看宁亚穗那张完好无损的脸,脱下上衣盖在她身上,又转身对黑鹤道:“来,到我家里去,坐稳了。” 太阳从一团团洁白的云朵间的空隙露出笑面,在一望无际的蔚蓝海洋中,罗杰的独木舟轻轻地移向远方,经过小岛时取来一些果子放在舟内的小舱,再次前进。天空不时出现各种形态的灵魂,落在其中一个岛屿上的瞬息间化成一堆白色的小光球“元”,“溶岛”,罗杰解释道。黑鹤不理会,以一只脚支撑着身体,半目睁着观看四周景色:晴朗的天气既不炎热又不寒冷,有白云,有阳光,不时吹来一阵带着鲜花香味的风,全身感到清爽舒适。 宁亚穗从昏睡中醒来,揉揉惺忪的眼睛,含糊地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是冥界,你又回来了,不要怕,先睡一会儿。”罗杰不知道眼前的孩子究竟经历过何事,见她没大碍,哼着歌谣逗她开心――是的,罗杰能做的只有安慰,“太阳高挂,弯弯月牙升半空;天上云,海里舟,摇摇荡荡去远方。” 这个刚刚经历过死亡的孩子醒来的时候还记得被活埋的事情,虽然宁亚穗不知道自己为何还能看得见四周的环境,可黑鹤毫无损伤地来抚慰自己,总算能安心下来。她抓着罗杰的衣服盖在身上,像是在掩饰发抖的身体,又伸手摸摸黑鹤的细长头部,应和着罗杰歌声。 罗杰见宁亚穗满面愁苦,很想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却想到她刚从醒来时那种惊惶恐惧的神情转为平静的面容,不想马上刺激她,不动声色地吞掉海草条,继续唱歌。他撑着长竹杆,不停地转换落地点,推动着独木舟前进。 嘹亮的歌声回荡在广袤的海洋上空,一群灰色海豚从水底跳出来,翻个跟斗回到海里,激起了几丈高的水花,此起彼落,它们在为罗杰伴奏。宁亚穗被溅过来的水花和巨大的声响吸引,抬头欣赏海豚们兴奋的游戏行为,低头观看海豚们的畅游。就在此时,黑鹤把垂在水里的尾巴收起来,掉头啄向小舟下面的东西。宁亚穗看见一张满嘴利牙的尖吻伸出水面,轻轻玩弄着黑鹤的羽毛,是匹海豚。小女孩的指尖轻碰着那张嘴,海豚嗖地缩回水里,然后从不远处侧目看着她。另外的海豚游过来,围着小舟打圈,宁亚穗这才注意到海水是那么的清澈,以至于水底裸露的石头、随着洋流飘动的珊瑚、飞快转动流线型身体的小鱼都清楚可见,甚至让她有一种伸手可触的感觉。如此强烈的自由感让宁亚穗暂时忘记痛苦,全神贯注地盯着海底的一切。“我能下水吗?”宁亚穗渴求似地看着罗杰,但罗杰为了她好,不许她下水:一是女孩刚刚恢复意识,二是防止意外发生。宁亚穗答应了,又低头俯瞰海底。海是那么的清澈,罗杰的长竹杆一伸一缩都被清楚地映入眼底,海里似乎有一层看不见的墙壁,或者说是玻璃地板,竹杆一点都碰不到珊瑚,宁亚穗好奇着,海豚们突然从她眼前溜到别处去了。 一只大舟横在独木舟前面,罗杰煞停了小舟,对那边的撑舟人喊道:“喂,卡佩西,你在干什么?” 卡佩西是个青年胖子,浑身都是脂肪性肥肉,皱巴巴的黑皮肤相当不受宁亚穗的喜欢。在卡佩西的大舟里,几十张没有脸的大嘴巴一刻不停地蠢动着,下面如同蠕虫般的躯体实在让人觉得恶心。胖子道:“罗杰,你没见到吗,我正要送这些愚蠢的东西去沉睡岛,睡上几年,这些大嘴怪就会烟消云散了。对了,这女孩是哪里来的?”宁亚穗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自然是无从插嘴。 罗杰耸着肩道:“灵界来的,尊长老也见过她,我现在带她去见尊长老。”对方听闻,露出一脸惊诧的样子,知道尊长老认识这女孩后,便收起脸庞,无言地撑船离去。大舟过去后,一片宽阔的沙滩展现眼前,沙滩的一边延伸到岛屿后面,另一边有个简陋的码头,十来根柱子支撑着已经被磨平了的木板,孤独地立着。罗杰没有靠近码头,而是直接跳到水里,推着小舟上了岸,才让宁亚穗和黑鹤下船。他对她们道:“现在还早,大家都没有完成工作回来,所以才这么冷清。宁亚穗,还有黑鹤,来,跟我来。”罗杰一边说一边用大袋子把剩余的果子包起来,抬头见宁亚穗有点犹豫,又道:“尊长老你曾经见过了的,记得吗,他就是我和你第一次见面时在小舟上的那位慈祥老人。” 宁亚穗点点头,紧紧拉着罗杰的袖角跟上去。白色的沙滩上布满脚印,简陋的码头连接着一条碎石木板铺成的小路,罗杰沿着小路穿过树林,登上小山。山里只有一条路,其实也不算是路,沿途是雨后的泥泞地,坑坑洼洼的,起伏不断,而且陡峭地盘旋向上。两旁的林木阻挡了宁亚穗的视线,她从海浪拍击岩石岸礁的声音听出来,现在的位置距离海有一段距离,到后来再听不见海声了。上山的路逐渐平缓,树木稀疏多了,从几棵树木之间的空隙里,宁亚穗看见了下面的海已经非常远,不由得诧异地环顾山林。小山还未到顶,从前方的没有树的大窗子望过去,远处还有更高大的山,延绵着横在海中央。“好奇怪啊,在海里怎么看不见前面那座大山呢?” 罗杰道:“因为山和海在两个不同的空间里,过了这个山头的门,我们就到达山的空间,在那边就不能见到海了。” “也就是说这座山是两个空间的连接桥梁,对吗?”黑鹤问道。 罗杰没想到一只并不起眼的仙鹤居然比宁亚穗更快地理解山的存在,打量了它一眼,继续前行:“这座山名叫桥山,那边的大山叫冥界山,灵界的人一般都不知道这个。” 宁亚穗插嘴道:“可是你知道灵界的事。” 罗杰突然大笑起来:“那是因为你说的名字在这个世界里是没有的,我才知道。”对于宁亚穗来说,罗杰这样的话没有什么意义。罗杰指着小山山腰处一道只用三根木桩架起来的门架子,道:“那就是我们要经过的门了。”比起宁亚穗离开酸土之地的那道四柱石门,冥界的门真不怎么样,然而门与背景树草融为一体,充满了自然气息,异常和谐。两人一鹤来到木桩门下,罗杰双手合十、喃喃言语,眼看着门后面的草木慢慢地变得朦胧,一块如水帘幕一般的东西浮出来,搅和着两个世界的景物。宁亚穗看得入神,忘记了自己要做的事;罗杰在穿过门之前特意伸手拉着她,道:“这门是特殊空间,走丢了的话不知道会去什么地方,有人曾经在这里失踪,所以要小心。”一句关切的话语使宁亚穗略略感到温暖,她看看一本正经的罗杰,点头应和。 这道门的情况和灵界之路的一样,不过与灵界之路长长的黑暗空间相比,冥界的门极短,一跃而过,在宁亚穗的记忆中只有“眼前浮现了一些奇怪的幻影,但是很短,在我眨眼之间,幻影就不见了”的感觉。那些是后来宁亚穗在人间时的话,现在的她只是紧紧拉着罗杰的手,张惶地跟着,有点如惊弓之鸟的惧怕感,谁知道前面是否会再次发生伤害自己的事情呢。宁亚穗心里猛地抖动一下:罗杰值不值得相信?转瞬之间,小女孩又似苦似喜地笑一笑,正想着,不觉已穿过了门,进入一座神殿。 冥界的神殿是开放型的柱撑建筑,长方形的石板地台上矗立着几十根没有雕饰、粗细相等的大石柱子,屋顶是个侧面成三角形的长盖子,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星形孔洞:如此简单的一栋建筑物,和宁亚穗在灵界所见的有着巨大差别。 首发b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二十一 古特提列图的长老 跟随罗杰,宁亚穗穿过了门,进入一座神殿。华丽复杂的灵殿,简陋粗犷的冥界神殿,那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的产物。阳光穿过石柱,透过屋顶的孔洞射入神殿里,投射出一个个规则的图案。斑驳的影子给这个冷清的红土色神殿带来神秘之气。宁亚穗不懂浪漫是什么,然而在这个神殿里却感觉到了来自别的空间的气息,有欢愉的,有悲伤的,有无忧的,有满心思虑的,有平静的,有狂躁的,有怀着梦想的,有厌世的,终归这些奇怪的情感在这内心受伤的小女孩心头都被某种东西压制下去,是什么呢,宁亚穗说不上。 罗杰见宁亚穗发愣,轻轻扯着衣袖,催促她离开。冥界的神殿稳稳地安坐在一座城市中央的山顶上。所谓的山顶不过是比较高的小山岗罢了,从神殿的正门,或许不能称之为正门的地方俯瞰城市,见不到排列整齐的房屋,见不到造型优美的建筑物,眼前只有土黄色的沙丘和一个个深不见底的洞穴,再来就是裂谷中连成蛇舞式的帐篷。依山而建的小城,依谷而设的小居,这里似乎不能称呼为城市。宁亚穗是第一次看见这种布局,问道:“罗杰哥哥,这里是什么地方?” “冥界城市――古特提列图。”罗杰轻松地解释道,“我家在那边,现在被那栋银色的屋子遮住了。那间银色的屋子就是尊长老的住处,我们现在去见尊长老,这是规矩。”银色的双层屋子在一片简陋小屋的城市里似乎过于鹤立鸡群,同时也说明那里居住的是至高无上的领导者:灵界也是如此,灵殿的主殿,总执行官的办公地点确实是与众不同,不仅高,而且反射着耀眼的光辉,无论身在何处都能看见。但是在冥界城市古特提列图,银色的大屋却不比神殿高大,宁亚穗完全是站在了最高处去俯视城市,造成了这一错觉。罗杰领着小女孩和仙鹤下山,径直走向银色大屋。 沿着曲折的山路走,偶尔穿过一条狭窄得仅能侧身而过的小道,罗杰害怕宁亚穗不能通过,而宁亚穗却若无其事地跳来跳去,害得对方心悬到脖子上。银色大屋是在对面的山顶上,越是靠近它,宁亚穗越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如果说屋子让人压抑,她却感觉到了平静;如果说那是神秘,却又如此地浅白。没有任何装饰,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平面一样的墙壁,一种单调却非常和谐的建筑。罗杰穿过没有遮挡的小门进入屋内,在地席前恭敬地鞠躬道:“尊长老,小人罗杰刚从冥界之海归来,有事禀报。” 尊长老在罗杰作揖前一直是盘膝而坐,双手平放在膝盖上,直立着身子,闭目养神。听见罗杰说话了,才缓缓说道:“是那个叫宁亚穗的小女孩吗?我之前就告诉过你,这女孩和你有缘分,非姻缘,而是主从之缘。今天她因为某人所害而来此处,明后她将为此离开此地,罗杰,你将伴她而走,离我而去。”白色的长胡子随着嘴唇的运动而上下晃动,光秃秃的头隐隐地冒着金光,一身灰色的补丁布衣与他的身份并不相符,他是尊长老,却比璀炯轩朴实多了。接着,老人对行礼后的宁亚穗道:“过来,到老夫这里。” 在半推半就之下,宁亚穗靠近了尊长老,问道:“尊长老,我……” 尊长老张眼打量了这个女孩,良久才闭目继续说:“你来自天外之世,总有一天你须得回到原来的世界才能找到真正的你自己,这是你的命运。不过你与这个世界的缘分极深,你的一生将在此终结,这也是你的命运。宁亚穗啊,灵界是你诞生的地方,冥界是你成长的地方,远方有你需要的东西,人间有你的未来。请记住,你的未来不属于你。” 宁亚穗摇头道:“尊长老,请问,你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对宁亚穗这么小的孩子道出未来的玄机,尊长老似乎并不怎么高兴,然而宁亚穗不断地提问,倒使得尊长老松了一口气。为了防止宁亚穗再问,尊长老转而道:“罗杰,从今以后,你在冥界之海的工作仍然继续,不过你去的时候一定要带上这孩子。无论你去哪里,一定得带着这孩子,保护她,关爱她,照顾她,这就是你今后的一切,你一生的工作。” 罗杰瞪着眼睛道:“可是,这……这不大好吧。” “罗杰,叫她大小姐吧。” “尊长老。” “叫吧,如果你还不能接受,那么在古特提列图里称呼她为宁亚穗姑娘,到其他地方就叫‘大小姐’。” 面对尊长老的执拗,罗杰终于妥协了,不过“大小姐”这个奇怪的称呼从此在罗杰心里扎根。他似乎有很多问题要问,首先是宁亚穗的安置问题。这个女孩是第一次进入冥界的城市,不管怎样,罗杰总有一种不能丢下的感觉。尊长老看清楚了他的心思,打算站起来的时候有人拿着一盆敬奉的果盘进入银色大屋。那人见屋里有陌生人,那只奇怪的黑色仙鹤谨慎地打量着自己,放下果盘,迅速退出去了。尊长老本应该向他祝福的,那人先走了,把果盘分给了宁亚穗,道:“肚子饿了吧,吃点吧。”宁亚穗此刻才有饥饿感,犹豫地看了看罗杰和尊长老,拿起一个桔子,掰开分给黑鹤。尊长老见此,低声和罗杰交谈几句。 罗杰向尊长老道别的时候太阳才刚刚西斜,下午炎热的干燥空气搅乱了人的视觉,一**被扭曲的山景映入眼底,宁亚穗奇怪地问:“山为什么会是那样子的?那边为什么会是尘土飞扬?为什么我所见过的山是绿色的,而那边的山却是金黄色的?” 尽管山谷曲折,尽头却清晰可见:那是一片金黄色的沙地,一条狭窄的垄带把山谷的出口连接到不远处一座王冠状的山丘,地面刮起一阵风,扬起伏地沙尘,把连接的垄带遮掩了。山谷出口就是古特提列图的尽头,罗杰先是眺望了山丘,又转身看着茫茫沙漠,说道:“那边沙漠的尽头是条大裂缝,裂缝后面就是灵殿。” “灵殿”,罗杰说出了让宁亚穗感到惊心的名字,小女孩突然停住脚步,低头静默。跟在队伍后面的黑鹤用羽翼轻轻扫过主人的脸,道:“我们已经不在灵界了。”这似乎是安慰,但也是事实,宁亚穗抓着油亮的羽毛,想偎依着黑鹤;黑鹤却让主人坐在背上,驮着她前进。 罗杰静静地看着,等黑鹤靠近自己,才继续解释:“要直接穿过裂缝进入灵界的地方是不可能的,那条裂缝又长又宽,深不见底的,多少年来落到大裂缝的黄沙不知有多少,却从来没有被填满的时候。” 宁亚穗非常好奇地问:“罗杰哥哥你去过那里?” “是的,我刚到冥界的时候经过。”罗杰回想起那个时候,“我不记得在人间的事情,只知道自己属于植物形妖怪,刚离开阴间大门就到了一个叫分泉的小镇,那里完全不属于灵冥两界:反而分泉下面的一个大城市就是两界的交界处,一边是灵界的管辖地,另一边是属于我们冥界的。我没去过那座城市,不过尊长老说,灵界总是在挑战,为了避免战斗,不少人都越过大山,进入沙漠。而我呢,不知不觉地跟着分泉的家伙来到沙漠,沿着裂缝走,放眼望去只见一片荒芜,不管走多少天,景象都没有任何改变。我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少时间,在那期间里,同行的伙伴一个个地减少,被大嘴怪吃掉的一大批,因为走不动被留下的人也有,沿途没有尸体,曾经见过一个濒死的象,它失去意识后化成‘元’,消失了,我就是这样才明白沙漠里没有尸体的原因。” 宁亚穗聍听着罗杰略带呜咽的话,心里涌出悲楚之情,和自己的哀伤交织一起,格外伤感。她眼睛湿了,手指陷入黑鹤的羽毛中,让黑鹤低鸣一声表示抗议。 罗杰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继续自顾自话:“后来我遇到了尊长老,他把我带到了古特提列图,又让我到冥界之海工作,现在比那时候强多了。”阴沉的神色换成了眉开眼笑,罗杰突然停下脚步,抬头看着灰蓝色的天空,平静地说道,“所以呢,过去的可怕经历未必是坏事,那让我学会了珍惜,享受得来不易的平淡,现在的我很满足啊。” “满足,珍惜平淡?”宁亚穗的内心仿佛被重锤敲打一般,震撼的声音不断回响,似乎是从遥远深处传来的真切话语在引导这年幼孩子的心灵。她问:“我以后会一直在这里生活吗?和你一起,平静地生活下去?”在灵界的经历仍旧影响着小女孩的心灵深处,即使她听了尊长老的话,此刻的宁亚穗已经完全忘记了那些预言。 “或许吧。”不知道是哪来的感叹,罗杰仅说了一句,就在一间简陋的房子门前停下,松了一口气,“到我家了。” 罗杰的房子在山谷一个阴暗角落,简陋的不得了,十几根由细如拇指的灰石块层叠而成的地基和小柱桩撑起一间布帐篷,一张土色的粗布条包着木桩,就变成了实在不像样的“房子”。这样的房子多的是,山谷里头都是这种用石头布条搭建的帐篷。宁亚穗从黑鹤背部滑下来,只是看着罗杰拉开帐篷的一角,准备进去。突然一张毛绒绒的嘴凑到宁亚穗脸上,宁亚穗下意识地扭过头去看。原来是张猫脸。猫头人嗅了嗅新来者的气味,道:“有盐的味道,还有火粉屑的味道,你是来自灵界的?”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二十二 排斥 (.)()“你是来自灵界的?”猫头人几乎是半喊半说地叫着,把附近的人都引过来了,纷纷对宁亚穗指指点点的,但没有一人肯上前来和她说句话。 宁亚穗感到害怕,跑到罗杰后面道:“罗杰哥哥,他们是怎么了?” 罗杰走出帐篷,对大家道:“这位是新住客,她叫宁亚穗。刚才我们已经见过尊长老了,尊长老要不仅允许她住在这里,还让她做我的搭档,所以宁亚穗以后会住在古特提列图。” 这时候有人走出来道:“既然尊长老允许了,她就住在你那儿。不过她毕竟是灵界来的,说不准会把我们的事告诉给灵界听。”这人身体瘦弱,一张凹陷成沙丘状的脸,长长厚厚的胡子遮盖了下半边脸,两鬓**的,一头短却异常卷曲的黑头发,更引人注目的是这个男性长着一身长鬃,要是卷成球体,那是绝佳防卫工具。 这话罗杰想不出反驳的理据,他对宁亚穗了解不多,是见过几次,但没有一次真正谈到宁亚穗的私事。黑鹤此刻却插话:“我想我和主人是不能回灵界了,他们是特别派人秘密处决主人的,我听到了这一切计划,真没想到是主人的父亲出卖了主人。” “被出卖了?”一个满面伤疤的粗犷男人从人群后面出来,伸手抓住宁亚穗,恶狠狠地道,“谁知道你和你父亲是不是联合来欺骗我们的,灵界为了削弱冥界的力量,什么卑鄙的方法都用。别看这小女孩一脸天真,说不准被委派过来骗取我们的信任,伤害尊长老的呢。” 宁亚穗是被抓住了细小的手臂,而对方又粗又厚的手力量非常,看起来是轻轻一抓,却使的小女孩发出极其可怕的叫喊声:“好痛,放开我。”可惜对方并不理会,宁亚穗回头看着后悔多说了话的黑鹤,喊道:“黑鹤,过来。”主人的命令是绝对的,黑鹤却以为宁亚穗是叫自己去对付那男人,跑过去啄对方的手。那人此刻才注意到小女孩的叫喊,挥拳把黑鹤打倒,正要向宁亚穗发作。宁亚穗已经挣脱了对方的手,俯身避开了攻击,跑到黑鹤旁边,搂着它的长脖子道:“你为什么要攻击,我是叫你来帮忙让我站稳。” 罗杰冲过去,拦着那男人,道:“桑迪,不要胡闹,这孩子的事情我确实不大清楚,但尊长老信任她,还说什么人间之类的话;试想想,如果尊长老不信任她,怎么会安排我带着她在冥界到处走呢。” 这话有点玄,桑迪仔细一想,更显不满地道:“尊长老是怎么想的我不了解,可是要我明明白白知道她是来自灵界还让她留下,这我做不到,你说对吗,亘坦。”那个满身长鬃的刺猬人点头应和。徒然之间,桑迪看着自己抓过宁亚穗的那只手,一种不祥的感觉突然冒上心头,转身低声问罗杰:“喂,那女孩是怎么来冥界的?” 罗杰惊讶地看着对方,轻声道:“她好像能转移空间,我刚来这里不久的时候和尊长老一起出去,那时候在冥界之海中央见过她,后来我也见过一次,她是自己来自己去的,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消失无踪的。” 桑迪听闻罗杰的话,侧目打量宁亚穗搂着黑鹤,走过去。罗杰不知道他想干什么,连忙拉着,却被对方轻轻一甩,丢到旁边去。宁亚穗是看见了全过程,颤抖着站起来,盯着桑迪。桑迪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不管你是不是灵界派来的人,仅是拥有空间转移能力,你就足以被灵界处死,自己跑来这种地方,算你幸运。”说罢就仰首而去。 宁亚穗不明所意,只觉得奇怪。黑鹤凑过来说话:“他在做什么?”宁亚穗不知道对方的想法,见罗杰回到身边,问他相同的问题。罗杰也不清楚,冷冷地观看围在四周的人尽散去了,让宁亚穗进入自己的帐篷里。这夜平安而宁静地度过了。 第二天,当宁亚穗醒来的时候,罗杰已经出门了。阳光透过上面的空洞射入,照亮了整个小空间,中央用来取暖的火盆只剩下冷冷的灰烬,没有家具,人都裹着一块又粗又厚而且**的大毯子睡在地板上。宁亚穗和罗杰分开睡觉,罗杰趁着天黑前的那段时间在门口处建起了一个临时帐篷,睡在外面;而宁亚穗和黑鹤都在里面。宁亚穗走到外面,见不到罗杰的篷子,喊叫了几声也没有人回答,彷徨起来。 过了一会儿,小女孩听见有声音,循声而去,见是一群年纪参差的孩子们在玩游戏。宁亚穗走过去,问道:“你们在玩什么?”可是没有人回答,那些孩子甚至轻蔑地看了她一眼,找几个年纪大的把新来者赶到外面去。宁亚穗被哄出来了,没事可做,在罗杰的帐篷外面转了个圈,又回到那群孩子旁边。这次她没有靠近,也没有发问,只是坐在一个背阳的角落里静静地看着。 那些孩子房屋没有注意到宁亚穗回来了,围成一个圈,说着叫着,几个孩子动手动脚的,却不知道在做什么。忽然他们停下来了,当中几个孩子走到圈子中央,打架了。你倒我摔,有的在拉扯,有的在动拳头,有的一脚踢过来,有的用脚扫别人的脚:打斗,这是宁亚穗所能想到的。她从间隙中看见其中一个高大的孩子摆出胜利的面容,高举着双臂,向别的孩子展示着自己的强大。不过这个孩子王并没有高兴多少时间,第二轮游戏的时候,他输了。最新的孩子王并不怎么粗壮,一身黑色的粗糙皮肤,瘦削的身材,肮脏衣服下露出一条条肋骨,细细的手臂隐约见着了青色的血管,竹杆似的双脚摇摇欲坠般动着,一颗滚圆的头上长着像钢丝那样的头发,深陷的眼窝,高突的颧骨,上翘的下巴,怎么看也不漂亮,更想不到他居然打败了之前那个胖胖的白皮肤孩子。 宁亚穗发现虽然围成圈子的孩子有男有女,然而会出去比赛的,赢得比赛的都是男孩。太阳逐渐升高,宁亚穗坐着的地方一点一点地进入光的范围,她带着黑鹤要回到罗杰的“屋子”里,新任的孩子王见了,高声喊道:“灵界来的恶魔,赶快回家去,这个地方不欢迎你。”宁亚穗用无神的目光看着那个孩子,看着他的身段和样子都像十五六岁的,一阵莫名其妙的失落感涌上来。奇怪的是,尽管两人从年龄身高上有极大区别,宁亚穗却没有丝毫恐惧,也不说话。那人却以为宁亚穗在藐视自己,三两步冲过来,要抓着她的肩膀。宁亚穗非但不反击,还侧身躲开,瞧着孩子王踉跄着前进几步。 “你这家伙。”孩子王在其他孩子的哄闹声中怒火中烧,拼命喊着,“你这魔鬼,以为自己被尊长老护着就敢轻视我们,给我打。” 男孩子们向宁亚穗包围过来,女孩子们或是叫他们住手,或是捂起眼睛不敢看。宁亚穗虽然惊讶,但害怕的程度比不上那天在灵界被秘密处决时的恐惧。她略略深呼吸,轻轻抚摸黑鹤的弓背,然后把最先冲过来的几个男孩拌倒,才道:“葛叔叔教会了我不少打斗的技巧,我才不怕你们。” 他从昨天的骚动中知道了宁亚穗的一切,想把这个来自灵界的她赶出去,他哪里知道宁亚穗过去的事,“眼前这个瘦小的女孩子并不惧怕自己,更先把几个上前挑战的男孩子绊倒,不能小看她。”不其意间被宁亚穗打击了士气,又被拉下了面子,心高气傲的男孩终于按捺不住,挥起拳头,冲上前去。就在那短暂的瞬间,宁亚穗抓住了机会,踏前一步,躲过拳头,双手用力一推,把孩子王摔了个仰面朝天。在场的孩子们都吓坏了,男孩子们起哄道:“赶快站起来,打啊,打倒她,打倒她。” 女孩子们却叫道:“别打了,别打了,你不知道洛可菲斯的厉害,快点走啊。”这其实是从杂乱声中抽取出来的部分话语,宁亚穗却没听到那么多,直面盯着孩子王爬起来,摆出战斗的姿势,慢慢地说道:“战斗经验我还是有的,我可不是好欺负的。” 洛可菲斯站稳了,命令其他孩子包围宁亚穗,末了不满地补充道:“别想逃,我一定要教训你,让你知道你来这个地方是件多么愚蠢的事。”说罢,再次冲向宁亚穗。这回他没有先动拳头,而是捡起丢弃在地上的木头,挥动着攻击对方。 宁亚穗先是躲着,可是长木头比单纯的手臂要麻烦,即使能够躲过去也不能正面攻击,何况宁亚穗没有武器,徒手应战并不是上策。她尽量躲,却仍旧中了几记闷棍,被逼到一间帐篷下面。宁亚穗没有退路,只好尽量思考着如何对付那跟木头,抬头看见洛可菲斯已经跑到身边将要攻击,已经不能多想了。小女孩猫身跳到一边,避免了被痛击,连忙跑到黑鹤旁边,道:“那根木棍很难应付,怎么办?”黑鹤以为主人向自己寻求帮助,摆出一副吓唬敌人、保护主人的姿势。 “亚穗,请记住,不要轻易战斗,如果真要这么做,你必须了解对方的实力,就像这样。这是一条蛇,哎呀,差点被咬到了,没事。亚穗,你知道吗?蛇是靠热力感应对方存在的,如果你不让它知道你的热力点,它就不知道你在那里;还有,蛇基本上是依靠对方的动作来判断眼前究竟有没有东西,如果你要从正面攻击,你就必须比它的反应更快。”葛期礼曾经说过这样的话,“要战斗就必须了解彼此,要生存就必须明白生存之道。”. 首发b.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二十三 返回海洋 (.)()“要战斗就必须了解彼此,要生存就必须明白生存之道。”那是某次葛期礼告诉宁亚穗的话,那是黑鹤刚出现不久的事,因为宁亚穗私自跑到人间去,因为这顽皮的孩子遇到袭击,并且遇到困境,虽然成功逃脱出来,虽然没有被花日芙和宁百清、彤飒发现,可是宁亚穗总觉得不能如此下去,“必须找到保护自己的办法。”结果从葛期礼口中获得如此话语。回忆到此,宁亚穗摸了摸黑鹤,让她退后。黑鹤不知道主人要干什么,想拒绝,然而宁亚穗并不理会,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仿佛雕塑一般立在原地。“反应更快吗?不对。”宁亚穗感觉到四周的景色有些许扭曲,“是什么,这感觉是什么?”空间在扭曲?为什么? 黑鹤突然插口道:“主人,你感觉到时空扭曲了吗?”宁亚穗瞥见黑鹤展翅,露出好奇的目光。“每一个物体都会制造时空扭曲,懂得利用这种扭曲的人就拥有力量,力量的强弱和时空扭曲程度成正比,拿着木头的那个孩子已经拥有力量,然而他和主人你一样,都不懂得利用。主人啊,既然你能看见时空扭曲了,那么我也可以真正成为你的武器了。”伴随着越来越小的声音,黑鹤液化了,一团漆黑的东西围绕着宁亚穗转动,慢慢地落在女孩背后贴着,变成一双黑色的翅膀。 洛可菲瞪目看完了黑鹤的变化,不自主地退后几步。其余的孩子们以为要发生大事情,飞快地跑掉了。小空地里只剩下两人。不想认输的洛可菲斯挥动木头攻击,宁亚穗却无意识地退后一步,让包裹着自己的大翅膀略略移动一个位置。翅膀末端的羽毛碰到了木头,那一点顿时化成一团“元”,随着微风飘走了。洛可菲斯一下子丢掉木头,退后几步,然后惊恐地往回跑,还不忘喊道:“魔鬼魔鬼。” 声音远了,黑鹤恢复原型,道:“主人,没事?” “我在想,你是用什么方法把木头弄碎的?” 黑鹤偎依着主人,用极细柔的声音说道:“世界上一切东西都有寿命,我刚才把那木头的寿命缩短了,它就这么粉碎了。主人啊,你的力量是控制时空,像以前进行时空转移也是你力量的一部分。” 宁亚穗似懂非懂地回应了一声,又说道:“那个,我们该怎么向罗杰哥哥解释啊?” 尊长老突然从帐篷后面现身,一手抓着拐棍,一手轻捶驼背,慢慢走向宁亚穗,并开口说道:“不用解释了,刚才所发生的,老夫都看见了。过来,亚穗,来老夫身边。”宁亚穗听从了。“亚穗,我观察过你的力量,那确实是很强大的能力,可是这种能力并不适合应用于战场。我是说你把这力量用在战场上是非常危险的,虽说冥界对此并不抗拒拥有时空力量的人,但是灵界受此威胁不少,因为惩罚之区域就是时空的扭曲而形成,他们抗拒这种力量也是由此而来。亚穗,罗杰回来了。”确实是这样,罗杰拿着一袋东西出现在尊长老面前。 罗杰似乎对宁亚穗对战洛可菲斯的事情一无所知,见尊长老在,恭敬地道:“尊长老,我刚要找你,你要的这个浮木已经找到了。” 尊长老取过褐布袋子,翻出来看了看:“很好,你带宁亚穗到海里去,按照我教你的方法去做。”说罢,把袋子还给罗杰,背着手呵呵笑着走开了。 宁亚穗却跑到尊长老身边,问道:“您要我做什么呢?”尊长老笑而不答。 罗杰见宁亚穗要追问,连忙拉着,“不要离开,跟我来。” 宁亚穗只好跟着,突然发现身上的青色衣服沾满了尘土,一块一块的,而且已经破损了。她尴尬地停下脚步,羞涩地问道:“罗杰哥哥,我能不能换件衣服。”可是宁亚穗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孤身一人来到冥界,除了身上的衣服,别的一件也没有。 罗杰只好从布袋里取出一套暗红的衣服,说道:“先穿着,我可不会做针线活,没法做衣服给你,这套衣服还是向朋友讨来的。”宁亚穗接过衣服穿上,原来是宽短袍和长裤的套装,穿在身上挺宽松的,却也十分保守。小女孩觉得衣服太大,卷起衣脚跟在罗杰后面。 穿过神殿,两人和一只鹤回到了交界的山丘上,罗杰取回了自己的独木舟,撑着竹杆进入茫茫大海中央。今天有云,一片一片地停留在半空,没有风,水面平静得如同镜子。太阳被云朵遮住了,阴影之下,一条蓝色飞鱼跃出水面,又一条,再来几条。“鱼,鱼在飞。”宁亚穗忘却了刚才打斗的不快,兴奋地叫道,“昨天的海豚怎么不见了?” 黑鹤飞出去,在空中叼起一条鱼,吞进肚子。罗杰见了,没有说黑鹤的不是,却对宁亚穗说道:“大概消失了,你看,这些飞鱼的数量也在减少。冥界之海是容纳亡灵的地方,多了灵魂不奇怪,少了东西也不一定知道,反正来这里的都是过客,来了走了都很平静。对了,你看见那边的岛吗?” 宁亚穗沿着罗杰手指往前方看,只见一座半月型的岛屿横躺在海洋中间,绿绿葱葱的林木在阳光下悄悄消失,一团“元”腾空而起,除此以外这座岛屿和别的没有什么区别。小女孩问:“这岛怎么了?” 罗杰撑着船从小岛远处划过,一边看着消失了的树木,一边道:“这种岛屿叫封印岛,数量是最少的,岛上有毒雾,但不会马上置人于死地,一般有灵魂进去后都会被困在里面,被毒雾包围,过了很长时间后,灵魂的形体才会消失,就像刚刚那棵树。宁……大小姐,被以为在这里看岛上的树是绿的,那些树早已枯黄了。”宁亚穗用渴求的目光看着罗杰。“我不久前到岛上巡查,看见一件很不得了的东西,是来自人间的活物。冥界这地方是灵魂的归宿,人间的活物一般是不会来到此地的,这件事连尊长老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宁亚穗惊奇地看着罗杰,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到冥界来的时候就是在这个岛屿附近。正想着,罗杰把布袋里的东西掏出来,放在水面上,问道:“宁……大小姐,你会游泳吗?” “不要叫我大小姐好吗,我叫亚穗。”宁亚穗别扭着道,“我会游泳,花姐姐教的。不过呢,以前我来这个地方都是直接站在水面的,会不会游泳没关系。” 罗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宁亚穗,许久才继续:“亚……亚穗小姐,既然你会游泳,那么能站在这块浮木上面吗?”他表现得尴尬,但他称呼宁亚穗的方式既不得罪尊长老,也不会让宁亚穗别扭。他又道:“你站在浮木上面,坐着也可以,但是要保持平衡,不要落水了。我要到那边的岛巡查,你在这里练习。” “啊,是尊长老叫你这么做的吗?我要怎么做才能站在上面?” “我要怎么做才能站在这块木头上面?罗杰,你告诉我吗,”宁亚穗指着半球状的浮木,极不自然地追问,“站在水上不行吗?” 罗杰无奈地回答:“我可没办法,尊长老叫我这么做,我就只能这么做。你自己想办法,我不会这个,没法教你。”说着,罗杰把宁亚穗放在浮木平面上,对黑鹤道:“你在这儿站着,别去帮忙。” 黑鹤站在了水面上,真奇怪,明明是在海中央,四周是水的大地,这些水能托得起人的体重,但承受不了浮木的重量。人站在水面上稳稳当当的,倒是浮木随着轻微的波浪漂动,这怎么站上去?宁亚穗看着罗杰撑着那只小巧的独木舟离去,托着下巴想究竟如何坐稳。奇怪的是,宁亚穗并没有如罗杰想象般苦恼,至少这个弱小的孩子趁罗杰走远了,一跃而上,顺着浮木的漂动不停挪动身体,很快就找到了窍门,于是坐下哼起了歌儿。 云在飘,阳光不时照射在小女孩身上,尽管风是凉的,灼热的光带走了宁亚穗的水,使得她俯身喝了几口淡淡的海水。宁亚穗洗把脸,呆呆地看着罗杰离开的方向,自言自语:“罗杰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宁亚穗正在思索,黑鹤忽地抬头,紧紧盯着划破天空的黑影,“鹰”,吐出一个字眼后,黑鹤静下来,目光跟随着那只远方来的鹰直到封印岛上。鹰的身影消失在林木中,黑鹤嗖地展翅,踏着脚步,从海面起飞。直冲向月形小岛。宁亚穗见黑鹤居然有这么高的兴致去追一只亡灵,好奇着站起来,抓住浮木,跑在后面。 长长的海弯铺满了细而柔的沙子,白白的一片,没有脚印,无人甚至没有动物来过。黑鹤一脚踏在沙地里,双脚马上被沙子吸住,陷下去。宁亚穗惊慌地看着,站在水里不敢上岸。黑鹤倒不是害怕这个,它化成一团漆黑的烟雾,不,这不是烟雾,是实实在在的可触之物――黑鹤变成一块板状平面,铺设在沙子上面,连接起海岸和岛林之间的空地。宁亚穗这才放心踏步,慢慢走入看上去葱葱郁郁的树林。 但是,在踏入树林的一瞬间,葱绿色变成了灰褐色的,干枯而碎裂的树干零乱地分布在林子里,或粗或细,但它们――这些树还活着,不过和死没有区别,偶尔睁眼看看陌生的来访者,然后沉默地继续睡下去。小岛的空气弥漫着一种特别的腐朽气味,四周一片死寂,然而引起宁亚穗注意的是一团由灰尘形成的球被放置在林子里――球无声地躺着,急速地转动着。. 首发b.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二十四 不一样的人 (.)()封印岛上,一片不起眼的小空地,一颗孤零零的灰尘球,好奇的小女孩先远远地观察,然后慢慢靠近,不断自问:“那是什么?”这球放置的地点在林中,四周到处都是枯萎的树干,偶尔飞过数根藤蔓枝条,落在灰尘球的外围,却不进去球内。宁亚穗向灰尘球靠近,试着伸手碰碰,一下子刀刻般的疼痛从指尖传来,手缩回来了,指头多了几条血痕,“什么?” “谁?”非常沉重压抑的声音从灰尘球里传出,仿佛是用尽气力憋出来的,也似在敲打沙子,那发出声音之物只有这么一个字能让宁亚穗听清楚,其余的话淡去了。 宁亚穗说不出话,她发现只要一张口,空气里弥漫的腐朽味道就会侵蚀口部,渗入咽喉,很不舒服。她张望着黑鹤,把黑鹤搂着,然后才去继续观察那个奇怪的球。灰尘有着缝隙,不经意间露出里面的一角:一支箭矢状的东西,一个白色的影子。白影若隐若现地露出狗的头部,那双浑浊的瞳孔没有发现宁亚穗的存在,鼻子缺了一角,颈部也是。宁亚穗徒然想起罗杰说过这个小岛上有人间活物的事,问道:“你……还好吗?” 天慢慢暗下来了,罗杰巡查完毕,回到封印岛,去找宁亚穗。原本放浮木的地方见不到小女孩和黑鹤的身影,正要喊叫,一团黑色的烟雾突然从岛屿后面冒出,化成几条黑色的长带,在水面上随波漂荡。宁亚穗在烟雾里出现,盘腿坐在浮木上,尽管从罗杰眼里看起来她是随着晃动的浮木左右摆动,但仔细一看,小女孩的身体纹丝不动,动是因为浮木在摇摆,最重要的是黑鹤在距离宁亚穗几丈之外,张开翅膀也碰不到主人。罗杰惊讶地但着宁亚穗,想:“这么快就找到秘诀了?这孩子,究竟……” 宁亚穗见罗杰瞪着双目看自己,好奇地问道:“怎么了,罗杰,你不舒服吗?” “没有。”罗杰惊醒了,“黑鹤,我不是说过不要帮助你主人的,你怎么帮忙了?” “没有,主人是到岛屿里面玩去了,我把她捉回来。”黑鹤说了谎,当然也是宁亚穗教的,它不过是重复着同一句话。 黑鹤的话让罗杰定神地看着宁亚穗,宁亚穗继续在摇摆着的浮木上愉快地大笑,似乎对自己领会了安坐的技巧表现得兴奋,并且得意洋洋地道:“怎么样,我成功了。葛叔叔曾经教了我如何保持头顶水杯的平衡,这块浮木难不倒我。” 听了这话,罗杰真无话可说,只好让小女孩上了船,撑着船回小山。到沙滩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陆续回来的人举着火把照亮了上山的路,一直盘旋延伸,黑暗之下的这道奇景让宁亚穗非常着迷,若不是罗杰一边举着火把一边拉着她,这个对什么都保持好奇心的小女孩还不打算离开沙滩。黑鹤跟在两人后面,当爬到山腰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却见黑夜下的冥界之海冒出了数不清的萤光。黑夜下的萤光,是“元”。“元”没有跃出海面,在海底和海面之间的狭长空间里徘徊,不久一阵白花花的浪滑过,元随波而去,渐渐消失在远方。黑鹤见下面的人上来了,前面的罗杰已经走过了拐角处,到自己头顶上去了,连忙展翅飞。通过简单木架门时,宁亚穗注意到眼前的人基本上不认识,于是问道:“罗杰哥哥,这里有这么人,怎么全部都是大人呢?洛可菲斯不行吗?” 罗杰拉着小女孩的手,过了门,才缓缓说道:“洛可菲斯不行,要到冥界之海工作必须要掌握穿越门的技巧,没有这种能力就不能去。小孩子们就是这方面太差了,尊长老才不允许他们去。”正说着,旁边的一众人等看着罗杰身边的宁亚穗。罗杰全身冒汗,吞吞吐吐地说道:“亚穗……小姐你就特别一点,是尊长老特别容许的。”宁亚穗不知道罗杰为什么表现得那么别扭,想再发问的时候,罗杰已经不允许她说下去,连忙回家。 宁亚穗感到奇怪,但不想说什么,末了经过山道的时候叫嚷着“饿”,罗杰只好把分派所剩的大无花果掏出来,递给宁亚穗。宁亚穗思量着该如何打开果子,罗杰倒拿了一把钢刀来,说道:“你用这个劈开果皮,我要出去尊长老那里。”宁亚穗对着这刀,简直想不出如何是好:花日芙从来不许自己拿这种危险的工具,这种思想深深扎根于小女孩心里。但是现在,宁亚穗面对饥饿不得不自己动手。花费了很大气力,割伤了几根手指,流了几滴鲜血,宁亚穗抹着油嘴,吃光了香甜的果肉,这是美味,自己的第一次美味,是无法形容的兴奋和自信。 罗杰出去了,宁亚穗静静地坐着,等了很久也没见到他人,沉闷的气氛笼罩古特提列图,黑夜之中,风传来了别的气息。“火?”空气中有焦味,火烧过后的味道,宁亚穗只能这么形容它。气味不久消散了,空中恢复平静,宁亚穗失去可玩可做的事情,正纳闷着。黑鹤的陪伴不过是依靠取暖的工具,不能应付这个年纪的孩子的奇怪要求。宁亚穗想猜拳,无奈的是黑鹤今天变不了身,成不了人型,计划成了影。小女孩走到帐篷外的空地,抬头看看满天星光,道:“星星,你们好吗?”这种问题当然不会有人来回答,宁亚穗突然想起了爸爸宁百清、老师花日芙、彤飒妈妈和葛期礼,还有封印岛的那只寂寞而痛苦的眼睛,“他们怎么了,现在还好吗?”她低语着,“我的家在哪里?” 黑鹤突然插嘴道:“主人,灵界不是你的家么?” 宁亚穗摇摇头,道:“不是。”话音刚落,一块手掌大小的石头从旁边击到了宁亚穗的手臂,她流血了,并且本能地向受伤的地方摸摸。 “看,她流出了红红的东西。”有人大喊大叫。宁亚穗从声音里判断出对方是猫头人。混杂中也传来了亘坦的声音,“活物、活物”,嚷嚷着响遍了天际。接着传来了洛可菲斯的声音:“那是血,那魔鬼不是冥界人,是魔鬼。我们去打魔鬼。”宁亚穗知道麻烦来了,连忙躲回帐篷。哪知孩子王并没有放过她,“看,她进去了,快点拿火来。” “啊?”那一瞬间宁亚穗觉得非常不安,她很清楚火能做什么。果然,孩子王拿着火把点燃了罗杰的帐篷,宁亚穗听见了他的欢呼声,于是咬了咬牙,从没有火的地方冲出去。她刚刚离开帐篷,一阵石雨落下,尖尖的部分割破了小女孩的皮肤,血溅到了火里,冒出了黑色的烟雾。“黑鹤。”宁亚穗叫道。 黑鹤听见主人的呼唤,化作数缕长长的黑线,包围着宁亚穗,但没有进一步动作。它学乖了,上次主人责怪自己先动手,如今最佳的办法是先保护主人。黑鹤的线不停旋转,制造出一个封闭的空间,挡住孩子们扔来的石头。“你在模仿包裹宝锭的灰尘球吗,黑鹤?”宁亚穗摸掉头部的血,低言自语了一句,便大声喊道:“洛可菲斯,你是个胆小鬼,既然要来对付我,那就光明正大一点,躲躲闪闪的,像只老鼠。” 这句话奏效了,石头雨停下来,洛可菲斯回敬道:“谁像老鼠了,你是只魔鬼,根本不需要我们光明正大来对付。” 在高声对话中,罗杰的帐篷烧塌了,火屑没有飞到宁亚穗身上,黑鹤挡住了。宁亚穗压低了声音:“是吗?花姐姐和葛叔叔教过我不要轻易和别人打架,但是是你们不想让我活下去,我一定要活下去,为了去见花姐姐和爸爸,还有彤飒妈妈,我一定要活着。黑鹤,扩大空间范围,我要和洛可菲斯战斗。” “住手。”尊长老大喝一声,震碎了宁亚穗急躁的战斗**。她不得不停下来,扭头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见尊长站在火堆后面,用极为愤怒的眼神环顾四周。洛可菲斯和其他孩子从暗处出来,恭敬地向尊长老一个鞠躬,指着宁亚穗,愤怒地嚷道:“那女孩是魔鬼,不仅会溶化东西,还会流血。” 罗杰跟在尊长老后面,见宁亚穗满身是血的样子,立刻冲过去,用布擦掉血迹。宁亚穗一下子抱住了罗杰,咽着气,怎也说不了话。尊长老见宁亚穗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怒气冲冲地对那些孩子喝道:“是老夫容许宁亚穗住在这里的,她不仅可以住在这里,甚至可以随便去我们所管辖的任何地方。你们这些小鬼,不要说她是魔鬼,她是贵客,将来我们这城市能不能摆脱灾祸还得靠她。” 尊长老一段莫名其妙的话让大家对眼前这个来自灵界的小女孩起了疑心,在场的议论纷纷:“尊长老的话不会错的。”“那孩子真要留下吗?”“留下来,尊长老都这么说了。”“不要,她是魔鬼,把木头溶化了,又会流血,她不是灵魂,是活物,是魔鬼。”诸如此类,此起彼落,宁亚穗都听在心里。罗杰从她紧缩的拳头知道这个来自灵界的小女孩的内心正在挣扎,于是把她捂得更深,仿佛要阻绝一切声音传入小女孩的耳中,然而这是无用的动作,宁亚穗只找到一个“避风港”。 尊长老以两声咳嗽打断所有人的谈话,而后平静地说道:“老夫傍晚时分看见东北边大岩山后面出现沙尘,今天没有风,大概是别的城市的军队来的,卡佩西,你带一队壮士趁着月色潜行去,不要惊动对方;如果发生战斗,放火为号,我们马上接援。” “战斗吗?”. 首发b.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二十五 安置 (.)()“战斗吗?”没有人听见宁亚穗的低语,大家都在注意尊长老说话,这个来历可疑的孩子被丢去一旁。长老严肃地说着,一边怒目瞪着吵闹的洛可菲斯,逼得对方不得不退到一旁。卡佩西走出来,一声“是”,转身握紧长矛,领着一群体形彪壮的人走了。宁亚穗看着卡佩西发胖的身子远去了,不知怎的,想叫他回来;然而宁亚穗觉得在这种情况下不说话比说话更好,保持沉默对于处境不妙的她而言是最佳的保护策略。 尊长老等卡佩西走远了,继续喊道:“桑迪,你过来。”桑迪过来了,单膝跪下,行尊礼。“桑迪,你知道老夫为什么不让你带领先头部队吗?” “不清楚。”桑迪的心怦怦跳着,是想着尊长老的教训还是想着被遗弃,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你想去,对。”尊长老逐字逐句地说着,“因为你非常急躁,先头部队需要的是判断,你就是没有耐心做这份判断,老夫才一直不许你去,明白了吗?”桑迪只有俯首不语的份儿。“好了,桑迪,你现在带一队人到古特提列图和大岩山之间的沙地里,看见大岩山有火,你就出击,如果没有动静而且卡佩西领军归来,你就迎接他,明白么?”是教训也有命令,桑迪心里虽然叽咕,仍旧接受命令而去。尊长老看着他和壮丁们离开,才放下心头大石:“好了,关于外面的异动,我们还是需要保持警惕。但现在,洛可菲斯。” 洛可菲斯从人群里颤颤兢兢地走出来,回答道:“我在,尊长老大人。” “你和你的‘父亲’一样,太急躁了。”尊长老仅说了一句,沉默了。 在一片寂静中,宁亚穗获得了短暂的安宁。罗杰也是,他一边安抚着颤抖的宁亚穗,一边看着被烧毁的帐篷,感到彷徨:“我的家啊,今晚可怎么办呢?” 罗杰只顾低语,忘记了身边的人。宁亚穗透过呼吸声知道对方在说话,呜咽着问道:“罗杰哥哥,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亚穗让你痛苦了吗?”这一次,宁亚穗想起了父亲和黑鹤之间的对峙,自那以后,这孩子总是在责怪自己,却一句类似的话也没有告诉黑鹤。 罗杰了解过宁亚穗被她父亲伤害过的事情,但不清楚她心底想法如何,为了让她不往坏的方面想,抹去泪花道:“没事,帐篷是洛可菲斯他们烧的,与你无关。”这样的假话相当明显,宁亚穗早已明白一切都是由自己而起,罗杰替自己解围,便不作反驳。 尊长老看着彷徨的两人,想了想,道:“罗杰,你们今天先到老夫家住,明天再安排个地方给你们。来,过来。”在众目睽睽下,罗杰表现尴尬,一声不吭地抱着宁亚穗跟在尊长老后面,离开了现场。人群究竟何时散去,那不是罗杰混乱的脑袋能回想起来的事情。 回到了那间独一无二的银色屋子,宁亚穗所感觉到的说不上亲切,但很安心,至少不会受到被尊长老丢下的洛可菲斯的欺负。罗杰取来了席被,铺在地上,让宁亚穗去睡。其实罗杰非常想让与尊长老,可是尊长老回绝了:“无事,老夫向来是坐着睡的,这也是一种修行。” 连睡觉也是修行?罗杰只好低头退下,而宁亚穗则若有感触地问道:“尊长老大人每天都修行吗?”尊长老点头不语。“尊长老做什么样的修行呢?” “境界。”尊长老盘膝而坐,闭目而思,动唇而答,“人生的境界,灵魂的境界,究竟灵魂为何存在,究竟人类和妖族、人与人之间为何要争斗,究竟灵魂和人有着何种牵连。老夫只明白灵魂不过是一种存在,人也一样,妖也一样;灵魂灭了,就会回到循环中,人灭了妖灭了,世界仍然继续运作,灵魂和人也不一样。境界啊,高级境界,老夫连想也不敢想了。” 宁亚穗不仅不明白,而且感觉这话非常莫名,正要追问,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人进来了,是桑迪队伍中的一员。他轻蔑地瞧了瞧一脸迷惘的女孩,便对尊长老道:“桑迪和卡佩西已经会合,没有敌人。在大岩山后面驻扎的是一群从灵冥交界之城达培歇逃过来的难民,听他们说达培歇正处于战斗状态,情况令人不安。” 尊长老听完了报告,简单地回答一句:“告诉卡佩西和桑迪,他们今晚不用回来,在大岩山住一晚,明天早上再回城。”对方应声出去。尊长老对罗杰道:“看来是老夫多心了。” “罗杰哥哥,这里经常有人来袭击吗?”那人走了以后,宁亚穗发问。 罗杰点头道:“袭击是常事,当我们见到沙漠在无风的时候扬起沙尘就知道警戒,冥界有很多城市,而且自成一家,谁也不管谁的,倒是喜欢到处劫掠,像古特提列图这样不向外扩张的城市很少见。” 此话刚说完,尊长老就长叹一声,表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逐字逐句地说道:“别卖关子了,罗杰,老夫已经无力扩大势力范围了。古特提列夫是个正在衰亡的地方,只可惜你们这些人都守不住,宁亚穗太小,无法胜任,事情到了终结的时候自然就会明白了。亚穗啊,记住,战斗以先发制人、出奇不意为上,毫无策略的报复性战斗为劣,但不要轻易去战斗。” 这话怎么和葛期礼的话一模一样?宁亚穗思量着,却不说话。这一夜,宁亚穗无眠,罗杰睡了,尊长老静坐着,油灯灭了以后再没有一人过来。宁静、黑暗、混乱,宁亚穗内心在不停变幻;她裹着被子坐起来,看着漆黑的墙壁,一直盯着。墙壁忽然变得透明,圆盘一样的月亮射出朦胧的光线,地上浮出小女孩的影子,宁静中增加了奇异的色调,安祥的美。月轮透过晶莹的墙在天幕上缓缓移动,在宁亚穗眼中,那并不缓慢,月亮画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线,一直到后方地平线开始发亮,月轮沉下去了。宁亚穗站起来,双手捧着发黄色圆盘,“月亮”,她又转想鲜红圆盘升起的方向,对着鲜红的另一个圆盘继续捧在手里,“太阳”。温柔的光芒下,小女孩的身影消失了。 罗杰在尊长老的屋里不安地睡了一夜,醒来的时候尊长老还盘腿闭目坐着,而宁亚穗则不在席子上。他左右看了看,没有发现,正要站起来走到外面去,尊长老说话了:“不用出去,宁亚穗不在冥界。”啊?罗杰惊讶地看着尊长老。老人家继续道:“你第一次见宁亚穗的时候,她是从灵界来的,就这一点你也应该知道她拥有空间转移能力。她昨天和洛可菲斯打斗的时候,洛可菲斯的武器被黑鹤毁灭了,我听说那是‘寿命缩短’,用更正确的话,那就是控制时间。罗杰,你明白了,那孩子拥有常人无法拥有的力量――时空。凭借这种力量,任何人都无法从外面伤害她,宁亚穗绝对能够扭转自己的生命。所以不管那些孩子怎么伤害她,现在的她一定会回来,收留她的地方只有这个地方。” 罗杰刚说“可是……”,宁亚穗的声音从罗杰后方响起:“尊长老,我到人间去了,那里是一片荒漠,一条扭曲的蛇在我面前滚过,对我说‘快点到沙子里去,外面太热,会蒸发掉你的水的’。尊长老,外面的沙漠是这样的吗?”她的话很迷糊,仿佛失去了灵魂。黑鹤走到尊长老身边啄陶杯,罗杰知道是什么事了。 尊长老说道:“冥界的沙漠里没有水,却有许多大岩石,岩石之间是片湿地,水量不大,藏一队人不是问题。” “是吗?”宁亚穗道。 “冥界的城市除了懂得战斗的战士和流浪的人,别的人不会来,有沙尘的话就代表着对方来意不善,应该做好迎战准备。长久以来我们都是这么做的。正因为如此,我们对外来的人非常谨慎,昨晚不让大岩山的人到城里来就是这么个原因。”尊长老却说了一番感叹的话,“是新的灵魂啊,古特提列夫又可以延续一段时间了。” 一席不知从和说起的话,宁亚穗怎么也听不明白,要探个究竟,无奈尊长老无暇解释,外面有人来了。卡佩西和桑迪领着一群衣裳褴褛的人停在银色屋子前面,前者说道:“尊长老,卡佩西按照您的话把难民们带来了。” 尊长老应了一声,沿着山路走下去,在小平台停下,俯视下面一大群惊恐的人兽植物,慢慢地宣布:“好了,流浪结束了,古特提列夫欢迎各位新住客。”那群人有的听了这段话转而眼开眉笑,高声报喜。尊长老叫卡佩西到身边,在一片热闹声中,平静地说道:“把他们安置在西边的大平地里去,那里的人刚刚‘离去’,正闲置着,可以容纳他们。还有山谷里有空置的小屋吗?没有啊,那么山壁上呢?只有岩壁尽头的那个。算了,让罗杰和宁亚穗住在那里你们就不会再去打搅他们了,让那些小鬼节制点也好,去。” 卡佩西按照尊长老的话做完了全部事情,难民们得到安置,他们成为继宁亚穗之后,古特提列图的居民,但他们比宁亚穗幸运得多,至少城里的人非常关照他们,有什么困难都伸手帮助,很快一切就恢复平静了。 宁亚穗住进了新家,但这个新家却崎岖难行。屋子在远离山谷、人们聚集处的峭壁上,没有直接去的路,路在峭壁对面的斜坡上断掉了。罗杰看着对面峭壁上一个小平台,伸出长臂连接把两边连接起来,然后说道:“来,我们过去。”. 首发b.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二十六 新居 (.)()“我们怎么回来?”宁亚穗一句看似无心的话提醒了罗杰――断崖没有路,要走过光滑的峭壁就如同飞檐般实力高强的人才能办到,对宁亚穗而言,可以黑鹤为代步工具,却不能永远依赖黑鹤。见对方停住不说话,小女孩继续问:“罗杰,你怎么了?我们真的要住在那里吗?” 罗杰没有说话,这一刻他在想:“回去和尊长老说一说,看起来这里对宁亚穗来说实在太危险了。”他远远观察峭壁,越看越心惊:峭壁呈突出的弧型,一面对准挡风屏似的斜坡,另一面对准外面的沙漠,尽管常年背风,不幸的是它面对的是古特提列图对面的大山,任何从大山过来的人都能看见峭壁还有天然山洞。 宁亚穗并不明白这些,只觉得山谷对面的洞穴非常露眼,心想:“只能自己想办法了。”想着想着,道,“黑鹤,你能不能找绳子过来,我记得山谷里有好多。”宁亚穗刚说话,黑鹤已经准备去取。 罗杰连忙阻止道:“不行啊,绳子是有专人看管的,没经过他们同意是不能拿的。还有,亚穗小姐,现在刚刚来了一批人,绳子应该不够用,他们不会留给我们的。” 宁亚穗哪里会听,她奔跑着下到山谷,绕过突出的大坡,来到储藏绳子的地方,果见一大群人排队领取用品,这孩子只好凑到队伍后面,到最后才获得安排,结果想要的东西没得到,不想要的小铲子倒是有。失望之余,宁亚穗抓着铲子,左右瞧看也不得要领,自言自语着:“这东西不能帮我们到达那个洞穴。” 黑鹤偎依在宁亚穗身边,寻求着主人伸手安抚,又道:“我可以背主人过去,罗杰自己有办法,我们飞过去就可以了。” 然而宁亚穗不这么想,飞过了断崖,这个才三四岁的孩子走到石头屋里,四周打量着,枯黄的砂岩壁渺无生气,却是屋顶垂下来的藤蔓草引起了宁亚穗的注意。她问罗杰:“这是什么草?我可以到什么地方拿到?”罗杰觉得宁亚穗充满了好奇心,不好拒绝,于是又带着她回到刚才的地方。 “屋后面有储藏的未成品,还不能用。”石头屋里的看守狼人见又是他们俩,便露出一副不满的神情,因为有尊长老“不得阻拦宁亚穗的活动”之类的命令,惟有强忍耐轻蔑的心思,带领着宁亚穗和罗杰到门后面,钻过低矮细小的门,进入一间充满水气的房间。房间没有窗或者通气口,几个水盆分散在房间里不同角落,盆子外放着数束捆得整整齐齐的草团。草团?对,草的细叶子不是平直地铺在地上,而是卷曲成数个圈形小环,几十块绿色枯黄色相间的叶片自然地编织成团,圆圆的,被人为压扁,方便存放。狼人不慌不忙地说道,“这些是沙漠风动草,只要少量的水就能活着;这间小室是用来繁殖风动草的温室,虽然他们在沙漠里到处悠转,不过小草只会在夜间长叶,这个地方很适合它们生长。” 宁亚穗尝试性地碰碰小草,**的茎、软绵绵的叶子,没有倒刺,比酸土之地的钢酸草要温柔得多。她问道:“要怎么做才能把草编成绳子?” “你想自己来?为什么不等到明天?哦,对了,现在他们都在搭建新居,暂时不管这些。”狼人忽然醒悟到没人照顾这个来自灵界的女孩,于是抓起一条长叶片,又从旁边用石头围起来的大桶里掏出一条非常长的黄铜色硬线,用叶片包裹起来,递给宁亚穗,然后说道:“就这么一直绕下去,一直达到你想要的粗细。” “不过,”宁亚穗不能肯定所需绳子的粗细,于是说道:“我想去连接那边峭壁上的洞穴,绳子是不是要很粗才可以?” 狼人愣住了,想了好一阵子才道:“那边的空隙太大,不能用这么细的铜线,你早一点跟我说吗,给,这个适合你。”狼人从石头桶子里翻找着,从快到底部的地方抽出一条成年人手臂粗的大绳子的一头,花费了许多气力才把整条绳索抽出来。这绳子比宁亚穗之前见过的都要粗要长,就如一条没有生命力的巨蛇,初次看它有点可怕,再次观察时还是觉得太大。狼人见宁亚穗在端详绳索,又道:“这是以前住在那个洞穴里的一个灵魂的遗产,那人死后,绳索就自动断掉,我们就把它藏在这种地方,你看绳子,长出新叶了,来编织一下就能继续用下去。”说罢,把粗绳托在膝盖上,动手绕起来。 回到新居,宁亚穗有样学样地编织草绳,一直做到天亮。罗杰因为要继续工作,不得不提前睡了,醒来时看见宁亚穗抱着粗绳,兴奋地对自己道:“你看,绳子好了。过来,黑鹤,我们可以到新家了。”看着宁亚穗一使劲把绳索盘起来托到黑鹤背上,飞跑似地冲出去,紧张地耸动肩膀,站起来要追上去。罗杰刚到门口,狼人呵呵笑道:“宁亚穗这孩子对任何事物都保持兴趣,一夜就能学会如何编织绳索,要找个好师傅教她才行。”罗杰回敬一句“只可惜古特提列图里没有多少人会接受她”,轻步跟上那活泼的孩子。 宁亚穗跑回小路尽头,把绳子的一头挂在路边突出的石碑,绑紧了才让黑鹤飞到对面,拉到七成松紧的时候,罗杰过来了。他说道:“亚穗小姐,这样子就可以了,过紧的话绳子容易磨损,太松的话不好走,这中弧度刚刚好。”宁亚穗没听罗杰的话,拉紧了走上去才觉得后悔,绳子太硬,赤脚踏着感觉如针刺般不舒服,只好放松一段,才飞步过去。罗杰摇着头,也踏着绳子跑过去,刚刚到达地面,听见已经进入洞穴的宁亚穗喊道:“黑鹤你看,这里有个大石桶,还有张石桌。” 罗杰走进洞穴,看见洞里毫无装饰,接近空旷门口的地方确实有个圆形的石头桶,不过没有水,露出光滑的青白色内桶壁。石桌子贴着墙壁摆置在一旁,坐在旁边时高度刚刚好,桌面相当宽,宁亚穗、罗杰、黑鹤头脚相连地睡在上面也不到头尾,很特别。宁亚穗站在旁边,身子还不够高,头略露出,一双小眼盯着没有放置东西的桌子,把小铲放上去,回头环顾洞穴。洞穴不大,只比帐篷大一点,洞顶和墙壁上粗糙的沙质岩土仿佛随时会掉落,却是看起来危险,摇动它但动不了的那种。 宁亚穗似乎对新居不大满意,瞧着小铲子,愉快地道:“太好了,这铲子有用处了。”她一手抓起铲子,跑到洞壁对面,敲打着墙壁,想要挖个地方。 罗杰怎么会不知道幼小孩子的心思,回到外面找狼人,取来更多的工具:大铲、锤子、刷子等等,全部交给宁亚穗,道:“随你喜欢,你爱什么就做什么。” 火红的太阳降到了地平线,沙子里的余热烧烤着空气,干涸而炎热的一天快要过去,罗杰才从古特提列图的神殿回家。还不到家门,绳子的变化就令他大吃一惊:“怎么回事?早上去的时候还不过是一条枯藤,现在长上了绿叶了?水?”罗杰清楚的是风动草是喝水生长的沙漠植物,说是夜间生长,其实白天也能长一点的,但要是成长得像屏风一样密度的大帘,那需要多少的水,不能不好好思考思考。罗杰走过长绳,一眼瞥见洞穴外的小平台建起了一壁墙,是由岩崖上的沙子一样,灰土黄色,隐隐地闪着碎光,朴实而坚固。黑鹤从洞里跳出来,把怀抱里的碎土用水浇润贴在墙上,展开翅膀抹平向内的一面,兴奋地舞动身体,抖落余下的泥巴。罗杰拉着黑鹤的羽毛,问:“亚穗小姐做了什么事?” 黑鹤道:“我们在洞里做了个小洞,在顶上,还开了个小窗,可以看见对面的大岩山呢。” 顺着黑鹤指的方向,罗杰果真看见原本拱形的内洞顶缺了个方口,弧型墙壁上凿了几个长形小孔,插上类似铜棍的圆头棍子,似乎用来当梯。洞里原本只有石桶、石桌:桌子旁又张了另一张桌子,比较矮小,适合宁亚穗的高度;几张白色带花的凳子放在桌子旁,感觉有点怪;桌子也没放多少东西,罗杰的旧物不少都在那次火灾后毁掉,收拾过来的只剩下那把缺了角的刀,碟也是宁亚穗刚从狼人手中分配到的,只有四只,已经尽了那孩子的努力。 罗杰看看空荡荡的洞穴,瞧瞧装满了水的石桶,一转身就爬上小室。这小室很细小,仅可容纳一张小床,窗子在床后,方方的,还带着窗花,尽管做工粗糙,但也不失为一个可通气的小口。罗杰见不到宁亚穗,跳下梯,问道:“亚穗小姐呢,她在什么地方?”没有回答,罗杰转身寻找黑鹤的身影,“黑鹤?” 一连呼唤了几声,黑鹤的声音忽然从空中传来:“罗杰,主人有地方要去,我们会晚一点回来。”就这么一句话,黑鹤的声音突然中断了,再也听不见。罗杰无可奈何地坐下,点着油灯,在昏暗的火光下环顾四周,觉得洞里的摆设实在太不像话,于是越过绳子回到山谷。 ―― 灵殿也落入暮色里,高壁早已挡住了阳光,林子里一阵寒风吹过,更显阴森。徐艾琳一手抓着灯烛,一手提着果篮,匆匆忙忙地随着队伍回到厨房,放下篮子,见旁边一个年轻男孩抓走果篮里的一个鲜桃,喝止道:“哎,我可爱的蜚哥哥,这里这么多的果子不要,偏找我这个残损的不可么,真是莫名其妙。”. 首发b.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二十七 不灭的灵魂 (.)()徐艾琳在说晦气话,蜚见这话不对头,一口咬掉鲜桃的一角,含糊不清地说道:“艾琳,你的心情还是这么糟糕啊。自从那孩子死后,你就一直绷紧着脸,那孩子对你就这么重要吗?”徐艾琳听罢,狠狠地丢下东西,不管蜚一副急冲冲来安慰的态度,钻过小门,来到关卡,远远地站在檐廊下看着,久久不动,神情哀伤。蜚追赶过来,气喘呼呼地道:“你又来这里了,现在的你进不去,没法了,快死了这条心。” 徐艾琳听了,低头又抬头,忽见一个影子从关卡处飞速经过,守门的人似乎没注意到,仍旧低头办事。那影子从高壁下的走廊穿过,直进乾殿,火把光芒四射,却无法照射其身影,看不见衣服容貌,不过身段算清晰:一个身材细小的孩子。徐艾琳刹那间觉得那身影很熟悉:“宁亚穗小姐?”她来不及细想,见影子消失在乾殿,赶忙追上去。灵殿曲折的堂道十分安静,徐艾琳急促的脚步声很快就响遍大廊,引来了巡逻的人,不幸被赶到一个侧房里关起来。没有月亮的夜晚,天空星辰闪烁,地面火光熊熊,明与暗交织的灵殿阴森可怖,至少这种印象深深地留在徐艾琳心底,伴随着记忆的是一种疑惑;她在昏暗中喃语着:“那是我眼花了吗?”没有回答的私语,有着真实的答案。 “黑鹤,爸爸的房间在上,我们走去见见他,然后到葛叔叔的房间里去取我的东西。”一把风铃般的女孩声穿过门的小窗口传入徐艾琳的耳中,徐艾琳熟悉这声音,是宁亚穗的。徐艾琳一下子站起来,捉着铁栏,从窗口里看走廊,寻找说话人。窗口太小,盲点太多,她找不着,失望之际,一道黑影掠过长廊,尖尖的嘴巴、长长的脖子、弓形脊背、柔顺的尾羽、宽大的翅膀,通体漆黑,是黑鹤。徐艾琳正要说话,但已失去对象。 一盏昏黄的油灯熄灭了,宁百清躺下,闭目作睡状。他睡不着,辗转反侧,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宁亚穗天真的笑脸。是后悔?宁百清很沉闷地翻转身子,面向墙壁背对大门,长长地叹一口,试图安定下来。是憎恨?那是对黑鹤而言,“亚穗什么也没有做。”可惜太晚了,宁亚穗是主人,黑鹤是武器,这种摆脱不了的关系是个可怕的联系。“亚穗,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如此对待我宁百清?”他痛苦地呼喊着。 一个孩子不通过门而是直接穿过墙壁,轻步无声地靠近宁百清。黑夜里,窗子透出数颗发白的萤光,“元”如同天空繁星,照不亮冷清的房间,驱不走寒气,更不会带来美景。不知不觉间睡着了的宁百清没注意到身后有个孩子,喃喃梦呓:“彤飒,人间好啊,风景好有活力,去一次就不想回来;繁浩,火会带来毁灭,你还是不要承受的好;亚穗,对不起了,我没想到璀炯轩如此残忍,亚穗……亚穗……”宁百清一边呼唤宁亚穗的名字,一边转身,不经意间睁眼看见影子离去,“谁?”没人。宁百清拉门向走廊里张望,没有人影,连火光也不存在,漆黑冷清,因为月亮也照不到廊子里。心虚的人关上门,忽然瞧见桌上放了一只银手镯。“不可能,刚才还没有这东西,啊,是彤飒的手镯。”宁百清拿起银器,“不可能”。 在昏黄的火焰光芒下闪耀,在温暖的手掌中慢慢升温;一朵三瓣倒心形花,十多片长卵形叶子,一条蛇舞状首尾相连的细藤:这就是彤飒的手镯。手镯是彤飒在知道宁亚穗对花日芙抱有好感的时候送出去的,目的是让那幼小的孩子对自己念念不忘;可是彤飒的愿望不见得奏效,至少那时候宁亚穗越来越依赖花日芙,手镯就成了女孩的装饰品一直当项链挂着。宁百清当然知道这些,看着散发着银光的饰物,不得不从心底呼出缕缕寒气:“亚穗来过了,又走了,这孩子已经不属于我了。” ―― 罗杰把一张残破的席子铺在沙质地上,躺下去,不觉舒服,又翻转身子,还是不舒服,转了个地方,躺下去,算是舒服点,于是盖上被子准备睡觉。一只小手从罗杰的背后轻拍几下,不说话,乐呵呵地摆弄着自己的东西。罗杰也不转身,说道:“亚穗小姐,能不能安静点,我明天还有工作。” 宁亚穗笑道:“那我把东西放在桌子下面,明早收拾。” 罗杰不以为然地点头示意,听见宁亚穗又道:“黑鹤,帮忙拉啊,这些笔记好重。”黑鹤不满的声音传来:“都是主人你,为什么偏要从灵界取回这些东西,你可要知道这些东西对现在的我们没有用处。”宁亚穗反驳道:“什么是没用?我看得见的,尊长老要亲自教导我,如果我不做好功课,又怎能应付尊长老呢?”接着是黑鹤的唠叨,宁亚穗说了一句话“你很烦,住口”地就把黑鹤顶下去。重物拖地的声音很快就中断了,宁亚穗和黑鹤也不多说话,跳过粗糙的梯,登上小室睡觉。罗杰趁她们上去,在一片漆黑中伸手摸摸宁亚穗带回来的东西:有硬的,有软的,有薄的,有厚的,大小却很一致,稍稍一动,东西像叶片一样飘落。“?”罗杰心里一愣,“亚穗这孩子什么时候学字了?”不过他马上就明白了,退回自己的被窝里,继续睡觉去。 第二天,罗杰早早出门去了,宁亚穗醒来的时候已见不到他的身影。不过这小女孩不感到害怕,先是到石桶里捧水洗脸,见桶里多了个勺子,双手握着勺柄,淘了满满一勺子水走到露天的地方,对发黄的风动草道:“嘟嘟爷爷,我给你送水来了。”长绳的一头微微摆动,接近宁亚穗的一条新长的蔓沿着峭壁攀上来,沾了沾水,等了一会儿才喝下去。宁亚穗奇怪地问:“嘟嘟爷爷,这水不好吗?” 蔓尖退回去,缠住其他下垂的枯萎枝条,编成脸一样的蔓圈,若动若止地说道:“水不是不好,昨天你去了以后,有一个老人来过,他说‘这里位于山丘边沿,又是背风,很容易成为别人的目标;有绿叶点缀当然好,可是你也要清楚,一片黄色大沙子上,绿色实在太明显了,留在傍晚或者天明时分露一脸就可以了。’老人家是这么说的,而且我也这么想,我答应了对方的请求,尽可能在白天隐藏绿色,这也是为了保护你啊。”宁亚穗点头同意。不管明白与否,花日芙总教导她要保持静听的样子,同时要表示自己在听的样子:现在的她就是这么做。嘟嘟又道:“那老人家对我说,你回来了的话就来先去他屋里,说是有重要事情跟你说。” 听闻此言,宁亚穗告别一声,举目眺望峭壁对面。对面是个缓坡,数棵枯黄的草静静地长在山腰,和山色融成一体,不是装饰。黑鹤见主人发呆,问道:“怎么了?” “尊长老叫我们去,走。”随着话音落下,宁亚穗飞身一跃,十来步就跑过长绳,又跳又蹦地跑过山路,窜上不满凸石的斜坡,爬上山顶,远眺身后一片茫茫沙漠,只看见远方冒起一阵尘土,沙土之中现出了人影,一个白影数个黑影若隐若现地在天空旋飞,滑到了尘土旁边,被遮掩去了。沙土是横着穿过沙漠,仿佛那队人马不在乎和平的古特提列图。宁亚穗看了看,道一句:“辛达科。”莫名其妙的一个名字,这孩子说完就走。 尊长老早已在银屋里等候宁亚穗,见她出现,马上指着地板上的蓝底紫花垫子,说道:“宁亚穗,你坐在上面,听老夫讲课。从今天起,你要学的是如何思考,把你在灵界所学的一切还有在这里看到的一切融会贯通,这就是老夫要教你的。” 宁亚穗笑着对黑鹤道:“瞧,我说对了,尊长老刚才的动作我见过,有点虚幻的影像一现而过,就这样子。”她比划着,讲述自己不时预见的景象。 尊长老皱皱眉头,喝道:“不要岔开话题,还不快跟老夫学习,安静。” “是。”伴随着爽朗的稚音,宁亚穗真正开始了在冥界古特提列图的生活。 古特提列图的不平静和来自外来的侵扰是向关联的,“辛达科”,宁亚穗那时候说过的名字总缠绕在新来者们的心里,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自从宁亚穗和新主客们到来以后,古特提列图一直没有受到这个传说之人的袭击。可是袭击不是来自辛达科,真正困扰古特提列图的是大嘴怪,这种看似没有什么组织性的冥界使不时在山谷外兜转,宁亚穗家的小窗就能看见它们。可是大嘴怪上不了峭壁,巨大的风动草帘也把他们以食物对待,反正这道屏障成为古特提列图一份宝贵的资产;然而屏障不是宁亚穗的资产,她还是无法回到水秀草绿的山谷里居住。 除了辛达科,冥界还有另一个侵略性不高的敌人,他名叫那莫提夫,和辛达科一样来自达培歇。那莫提夫据说是个浅尝即止的家伙,对所经过的城市都进行突然袭击,最常见的是空袭:派出魔龙部队把城里有实力的战士夺走就退离城市,是个小偷式的家伙。冥界的人不大喜欢那莫提夫,但更不愿意让辛达科出现,因为后者总是以破坏性的毁灭从城里夺走想要的东西,然后丢下残缺的城市让它自生自灭。尊长老有时也会对经过自己领域的敌人战斗,甚至看见对方虏掠了别人而战斗,这并非为了良心,而是出于延续古特提列图的需要。. 首发b.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二十八 风暴 (.)()在酸土之地生活。宁亚穗保持着纯真;在灵殿生活,宁亚穗学会了观察,学到了基本知识;在冥界生活,宁亚穗学会了独立处理问题,学会了运用知识。战争与和平,缠绕着冥界城市的命运总是无法躲避,即使不愿意,一个来自灵界的小女孩总要面对流浪的灵魂和过路的抢掠者,并且常常要应付古特提列图居民的轻蔑目光和暴力虐待。在不断的战斗中,宁亚穗体验了残酷,每当这种时候尊长老总是在指导小孩子应该如此去应付――这也是知识,比起没有生气的文字,现实的经历更加能够让宁亚穗变强;不可否认的是,宁亚穗看见了古特提列夫衰亡的迹象――水源逐渐减少,城市规模却不断增大,能战斗的人在减少,不安分的人越来越放肆,尊长老的地位逐步下降,一切都是坏征兆。 如此生活日复一日,经过好几年的时间,某天,某个海面刮起了风的日子,并不猛烈的风,水在泛波,摇摇晃晃地,细小的半圆形浮木在浊浪中一刻不停,时而现身,时而隐没,然而安坐在上面的一个约七八岁的小女孩纹丝不动,垂着一支细长的木杆子在钓鱼。她哪里是来钓鱼,她是在静思,不管身外状况如何地坏,修行静思是她的一项功课,是尊长老交代的任务:她是宁亚穗。 风云下的冥界之海不是狂躁,罗杰撑着独木舟缓缓地向宁亚穗靠近。黑鹤则伏在小舟的船头,远远地张望着,寻找主人的身影,当看见宁亚穗的那一刹那,展翅飞去,乘着风在主人头顶打圈。宁亚穗跟着罗杰上了岸,见大家忙着把大船小舟拉入树林里,罗杰也做同样的事。她抬头看着快速移动的乌云,知道今晚的风会比现在的更强烈,谁也无法阻止风。宁亚穗帮忙推着独木舟,担心地道:“今晚城里也不大安静,这里刮风,那里就会起风暴,沙子会弄得大家很不舒服哦。” 罗杰拿出绳子绑着独木舟,道:“是啊,你把头纱带来了没有?” “有。”宁亚穗见罗杰办好了事情,一边往山上走,一边从沾湿了的衣服里拿出青色的透明头纱,套在脖子上,“你看,不是好好的吗?希望今晚拿水果回家的路上见不着洛可菲斯就好了。” “怎么可能见不着,他要去练习作战技巧,回家的路和我们的路相交呢,我们又差不多同一时间回去。”罗杰笑道,“可是,大小姐,你也不是担心这个,这几年洛可菲斯好像都没赢过你。” “赢了两次,还是在他们人多的时候赢的。”宁亚穗若无其事地说着,咒文也不说就穿过了木架门。“罗杰,尊长老最近都没现身,他的空间似乎在消退,我都快看不见了。”罗杰听了这话,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宁亚穗对时间和空间的掌握能力越来越高,最近几次的敌人袭击她也能及时报告给尊长老,可是在古特提列图,相信她的人就只有尊长老和罗杰而已,能发号施令的只有尊长老一人。 进入神殿,一阵风刮过来,带来无数沙砾,宁亚穗不得不用头纱遮住脸,保护眼鼻。她离开神殿,经过平日熙熙攘攘的山谷道,赶着回家。宁亚穗说中了,洛可菲斯没有出现,大概是铺天盖地的黄沙阻碍了训练,逼着逗留于帐篷洞穴里。正想着,这个看不到脸的女孩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突然停住脚步,回头遥望山谷的出口,许久仿佛放下了什么似的,静静地走了。“明天不出海?”宁亚穗刚到家门,听见黑鹤这么问着。 罗杰说道:“黑鹤,那边风浪这么大,就算到小山去了,我们也得回来。” “是吗?”黑鹤表示着不满,但见主人回来了,走到一旁整理羽毛去了。 宁亚穗放下水果,抓起小刀,从容地切下去,吃了一口,问道:“罗杰,你认为敌人有没有可能趁着沙尘暴来突袭古特提列图呢?” 罗杰摇头道:“这有可能,可是冥界沙漠的风暴是非常狂暴的,今天的天气还未差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却很难说午夜后会不会更糟。敌人要是这种时候来也是非常冒险的,说不准随时葬身沙漠。” 宁亚穗想了想,罗杰的话是有道理,但是大岩山后面确实有不少人在的样子,时空扭曲十分明显,尤其是当中的几处,犹如桑迪一般厉害,甚至更厉害,对方绝对是高手。宁亚穗知道这样的扭曲在古特提列图是找不到相对应的数量,“糟了”。罗杰取过女孩手里的刀子准备切水果,宁亚穗却夺门而去。罗杰和黑鹤紧随其后,到达银屋门外。女孩敲门进入,却见尊长老在席子趴伏,挣扎着要坐起来,不成功。宁亚穗和罗杰连忙扶起虚弱的老人,让他躺下。 尊长老慢慢坐稳,呼吸不大安稳,说不了话。宁亚穗见此情形,不敢马上说出大岩山后面有人的事情,正退缩着,让罗杰照顾尊长老。许久病弱的老人家逐渐恢复过来,不打算坐,看着宁亚穗那副焦急不安的神色,枯燥干裂并且散着“元”的手伸出来,抚摸女孩黑瘦的脸颊,安慰道:“亚穗,别担心,老夫知道这天迟早会到,没事的。” 宁亚穗神色依旧,颤抖着说道:“大岩山后面有人,我从冥界之海回来的时候看见的。” “什么?”尊长老忘记了身体不适,坐起来按着宁亚穗的肩膀问,“真的吗?他们有多少人,你看清楚没有?” “没有,外面风沙太大,我看不清楚,只知道那边有人,多少人不知道,但是里面好像有几个能力非常强大的人。” “是吗?”尊长老知道事情不可延误,急着要叫卡佩西和桑迪来,刚动身,一阵咳嗽,让这位老人家又一次要躺下。“罗杰,快,快把卡佩西和桑迪叫来,马上。”话说得断断续续的,罗杰好不容易才听明白,飞一般地冲出去。 宁亚穗看着尊长老痛苦的样子,好好地让他侧身躺下,伸手揉擦长老后背,帮助他恢复正常呼吸。淡淡的白光从这孩子手心冒出,笼罩着尊长老。尊长老忽然翻身抓住宁亚穗的手,道:“不要做了,留着这些力量日后用,老夫不行了。”看着女孩一脸疑惑和惊慌的样子,尊长老轻拍对方小手,虚弱地仰面说道:“亚穗,你能看见吗,我的将来?”宁亚穗轻轻点头。“你能看见自己的未来吗?”宁亚穗摇摇头。“亚穗,你必须找到你的未来,就算看不见也要想出来,老夫可以看得见没有老夫的日子,你将不能再留在古特提列图。亚穗,快点离开古特提列图,和罗杰一起离开。” 宁亚穗摇头道:“不要,除了这里,我哪也不去。”从宁亚穗的角度看来,她其实没有可去的地方――流浪,在这个经常使用时空转移的小女孩却是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她一向是来去匆匆,没有多少逗留时间,所以每天她都会回家,不管是在灵界还是在冥界,更不用说人间。 尊长老张口欲言,瞧见罗杰刚回来,卡佩西和桑迪在他身后,住口不说了。洛可菲斯从尊长老找两人的急切态度中大概明白是将要发生的事,悄悄地跟在后面,躲在银屋的门旁偷听。尊长老使足了气力道:“卡佩西,你带人到大岩山查看;桑迪,你去大路口守护,见到大岩山有动静,你就坚守着古特提列图,另外派洛可菲斯去和卡佩西接应,记住了吗?” “是。”两人慌张地看着脸色苍白的尊长老,相视一眼,应了声,退出去。桑迪刚出门就看见虚笑着的洛可菲斯,道:“听见尊长老的话了吗,还不快去把你那些小鬼伙伴叫来。” 洛可菲斯那略带抖颤的声音传入宁亚穗的耳中:“听不清楚,爸爸,可否说一次。”后面是桑迪半骂半吼的声音,却是在重复尊长老的话,听起来非常的不顺耳,简直是冲着宁亚穗叫喊似的。宁亚穗看了看尊长老阴沉的脸色,又看看罗杰,试图叫罗杰来安慰尊长老。 罗杰刚要动,尊长老阻止了:“留下,到看看外面有没有人。”罗杰糊里糊涂地在门缝后窥视桑迪和洛可菲斯远去的身影,卡佩西早已不在此处,他们都隐没在黑暗的狂风沙之中。罗杰回来了,不知道尊长老有什么安排,说道:“尊长老,请允许我到外面去战斗。” “别去,罗杰。”尊长老说了一句,示意罗杰靠近自己,再继续:“快带着宁亚穗离开古特提列图,快走。” “等等。”罗杰在拒绝,他想说“我要留在这里”的时候,外面传来的并非风暴的声音。“砰砰砰”,数声爆裂似的声音伴随着地面的震动传到银屋里。罗杰连忙站起来,从正门出去,宁亚穗和黑鹤也追上。外面一片漆黑,风沙之中什么也看不见,罗杰只知道有东西在飞。宁亚穗虽看不见敌人的影子却能感觉到空间扭曲,她不停扭头观看天空:“好大,好大的翅膀,蝙蝠?不是,有四条腿的,尖嘴巴,长尾,是魔龙。” “魔龙?”罗杰目不转睛地看着以眼睛追踪天上之物的宁亚穗,想到:“这孩子什么时候知道魔龙这一种族的?”他正惊讶于宁亚穗的丰富知识,又听见宁亚穗叫喊道:“黑鹤,保护尊长老。”话音刚落,小女孩已经扑到罗杰身上,把他推倒在地。在想说什么事之前,罗杰感到头顶刮起短短一阵狂风,吹塌了银屋。“黑鹤!”宁亚穗大声命令着。在银屋的废墟中,黑鹤以液化的躯体冲破了倒塌的墙壁,支撑着尊长老来到主人身边。. 首发b.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二十九 宁亚穗的战斗 (.)()魔龙,在冥界战场上是常见的战斗力。尤其是大城市达培歇,灵界和冥界交接之处,战争异常激烈,把魔龙运用在战斗上是常有的事;但是,在深入冥界沙漠地区的城市,战斗仅仅限于小规模的骚动,要是有一群魔龙来袭,那就无法抵抗,因为住在城市里的人都是些逃难的灾民,没有多大战斗力,“否则就不会逃到我这里来”,这是尊长老的原话。宁亚穗在冥界生活的时候能去的地方极为有限,在罗杰心目中她不知道“魔龙”一点也不奇怪,反之却是惊奇的事。如今,尊长老最不愿意见到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一群数量不明的魔龙趁着风暴和黑夜偷袭土特提列图。 “黑鹤!”宁亚穗大声命令着。在银屋的废墟中,黑鹤以液化的躯体冲破了倒塌的墙壁,支撑着尊长老来到主人身边。宁亚穗抱着黑鹤道:“快,快张开‘隔空’,不要让尊长老受伤。”黑鹤非常听话地做了。 不断滑翔的魔龙乘风盘旋,突然其中一只被长矛击中,掉落在宁亚穗和罗杰不远的地方。桑迪?不是,是洛可菲斯。他冲过来,见黑鹤的以长条状的身体包裹尊长老等人,心想不能随意碰触那东西,于是指着坠地的魔龙对后面的伙伴们道:“去把其余的龙射下来。”那些孩子们连忙拾起武器,弓啊矛啊什么的,总之能够用于长距离攻击的武器都派上用场了。 桑迪也赶过来:“尊长老。”洛可菲斯指了指宁亚穗,继续关注天空。但匆匆而来的桑迪惊惶得不能注意旁边,只是一个劲地喊道:“尊长老,大事不好了。”桑迪一喊,尊长老半睁着眼看着,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听下去:“这里至少有五条龙,我们没法去接应卡佩西。”就这么一瞬间,宁亚穗接着喊:“快逃,有条龙飞过来了!”桑迪等人不由得往宁亚穗盯着的方向看去,由于黑暗什么也看不见,惟有依靠声音获得信息。可是声音传来的速度比自身躯体的活动快,桑迪只感觉到魔龙掠过地面,把众人推倒,又回到天空。然而魔龙身体的一部分接触到了黑鹤,一只脚失去了。龙似乎因为痛苦而高鸣,把其他的龙招引过来。 这时候天开始发亮,龙的轮廓在稍微平静下来的风沙中显现出来,吼叫着攻击地面的士兵。数不清的“元”浮在古特提列图的上空,荧荧的,看起来很美,可代表了多少灵魂消失了呢,罗杰已经算不出来了。五六条巨龙围绕着黑鹤转动,洛可菲斯和桑迪分别攻击,但不奏效,一条龙挥动翅膀夺走了几个小孩,但它们旋即放下他们,转而冲想两人。罗杰忍无可忍,冲出保护圈,挥手对准其中一条龙。这只手臂变成了一十多条藤蔓,缠住那条倒霉的魔龙,桑迪趁机消灭了它。 两人正在喘气,宁亚穗突然喊道:“小心后面!”话音未落,黑色的影子掠过两人,抓住了罗杰,飞到上空。罗杰双手变成藤蔓,一边插入地下,一边裹着魔龙的翅膀,双方在半空中角力。洛可菲斯扔出长矛,刺中了那龙的眼睛,它和罗杰一起坠地。其余的龙绕了一圈,在口中凝聚了一个光球,打算攻击宁亚穗这边的人。桑迪咬牙道:“糟了。大家快逃!” ―― 太阳升起的时候,风弱了,卷起的沙尘只是贴着地面。在风沙中,有两个强壮的人各骑着宽头驼远观古特提列图的状况。其中一人道:“哦,干得不错吗,我们失去了两条龙,对方失去了多少人呢?” “至少失去了一队人,昨晚来的那个领头的还不错,就是死了也会觉得可惜,如果他能帮助我们打倒灵界的人就好了。”另一人道。 最初的那个突然愣了一下:“我们的魔龙打算使用魔龙球了,等等,那是什么,黑色的长绳?不对,不是绳,被黑色东西抓住了的魔龙消失了。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两人在咬牙。 ―― 一条龙展开翅膀飞上天空,躲避黑鹤的攻击。宁亚穗挥手指向那条龙,黑鹤的流动躯体迅速地延伸过去,抓住了龙的脚,顺着它鳞片的缝隙蔓延全身,活生生地把对方消化成“元”,然后退到主人头顶盘旋。桑迪和洛可菲斯完全是惊呆了,拿着长矛和剑立在原地不知如何配合还击。罗杰用藤蔓缠掉了一个敌人,看见黑鹤在空中飞舞,急忙冲回宁亚穗身边,还冲着喊道:“不要乱来,伤着了城里的人怎么办?” 宁亚穗却听不进去:“别吵,还有两条龙。”说罢,伸手一指,黑鹤顺势往前冲。被指着的那条魔龙在黑鹤冲到面前的那一刹那忽然转身,躲过去了;另一条龙趁着这一空档往地上俯冲,伸出利爪对准宁亚穗。罗杰再次伸出藤蔓,试图把抓住俯冲的魔龙,没想到那龙只需轻轻摆动身体就躲开藤蔓,继续冲向宁亚穗。被黑鹤攻击的那条龙躲过了攻击后也冲往宁亚穗,“夹击吗?”宁亚穗一咬牙,旋即微翘嘴角,露出笑容。在她上面,直往上冲的黑鹤不但不返回营救,反而消失了。宁亚穗镇定地收敛笑容,悲伤地仰首看着两条魔龙,口里喃语着什么似的,黑鹤以本来面目出现在主人面前,展开双翼制造出一个空间间隔,不仅瞬间抵挡了魔龙的攻击,还把它们溶化了――天空冒出了许多细小的“元”,随风飘向远方。 ―― “厉害,我们的魔龙队是第一次全军覆没。没想到古特提列图居然有这么强大的高手,看来我们是低估了尊长老的能力。”第一个观战者说道。 “尊长老与冥界王族?古鲁家族有着极深的渊源,守卫的人强一点没什么可疑的,只不过……”另一人道,“那种力量似乎和冥界格格不入,有点像灵界的力量,可是能使用空间能力的灵界高手可能在冥界生活么?” “是不大可能。”第一人笑道。 ―― 最后的魔龙被消灭,古特提列图安全了。宁亚穗喘息着,俯身问:“尊长老,您没事?” 罗杰和洛可菲斯连忙跑过去。桑迪看了看零乱的战场,又见尊长老虚弱的模样,顾不上自己对宁亚穗的憎恶,在尊长老的身边跪下了。尊长老见他们满身伤痕,不过没有生命危险,知道天空再没有敌人,前来探望的人围在外面,惟独见不着卡佩西的身影。他哀叹道:“卡佩西完了。”大家一个愣,马上恢复平静,什么也不用说,这是真事,要不魔龙群也不会趁着夜色袭击城市。尊长老看着宁亚穗想哭却哭不出来的脸,伸出干瘪的手抚着她结实的手道:“亚穗,你保护了古特提列图,干得很好。亚穗……走……离开这儿……寻找你的……未来……”虚弱的声音越来越缥缈,最后消失在一团“元”里。尊长老死了,这一夜的战斗没有让他死亡,他死于衰老。 现场的人只是饮泣,没有明显的悲痛,在冥界,灵魂消失是正常的:哪一个早晨不见了谁都不是奇怪的事;相反的,如果这一天没有人离开,大家都会去举行庆祝会,以示对神的敬意。敬神?冥界的人知道是神的意思才会让他们消失。但神在哪里?远古之时,神打通了来往阴阳之间的道路,也分割了灵界和冥界。这个众所周知的传说代代口传,是谁写下了记载的文字,却没有人考究。 ―― 聚集在大岩山后面的敌人不再攻击古特提列图,令尊长老死亡的这一天非常平静地过去了,没有安放灵柩,没有必要这么做,因为灵魂化成了“元”;人们忙于收拾倒塌屋子里的可用物品,谁也不曾想过要防备大岩山的敌人。敌人似乎对黑鹤短时间内就打败数条龙一事怀有戒心,停战了。黑鹤按照主人的意思完成任务,宁亚穗当然来表示赞赏,但罗杰则略略不满地怪责道:“别说得那么轻松,这次是因为敌人没有支援,我们才会轻易反击,要是对方趁我们关注魔龙空袭的时候实行地面攻击,那么桑迪和洛可菲斯根本挡不住,卡佩西已经死了,这城市也没有几个可以战斗的人,大小姐,你还能高兴些什么。” “我没想过这些。”宁亚穗并不讳言自己的思考不周,羞涩地回答道。她沉默了一阵,听见洛可菲斯在山崖对面的下落尽头大吵大闹,由于太吵,大部分的话没有听清楚,但是“火”这词却相当清晰。宁亚穗和罗杰都愣着相互看了一眼,从窗帘的一角看外面,果然见孩子王举着火把叫喊着:“烧断绳索。”伴随着熊熊大火在对面燃起,嘟嘟爷爷叫了一句“痛”就掉下去,火攀着没有掉下去的部分一直向洞穴的出入口蔓延,宁亚穗想也不想就抓起大锤打碎石桶的厚壁,让清水冲向门外。 火灭了,似乎不在对面那群人的预料中,吵杂声中有人道:“别这样,宁亚穗救了我们,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她?” “她是魔鬼。”洛可菲斯叫道,“把她赶出古特提列图,她不走就杀了她。” 罗杰咬牙道:“大小姐,这……” 宁亚穗想起了尊长老的话,一声不吭地收拾了衣服等轻便物品,走出门口,遥遥地对洛可菲斯道:“是‘桑迪长老’的意思,好,我走。”说罢,拍拍黑鹤的头,翻身上背动动脚让黑鹤飞到山谷以外的地方,转向大岩山,头也不回地远去。 罗杰在门口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看了看洛可菲斯凶狠的脸,喊道:“大小姐,我也去。” “罗杰,你不一定要跟我离开古特提列图?”. 首发b.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三十 那莫提夫的拦截 (.)()“罗杰,你不一定要跟我离开古特提列图?”阳光照耀下的冥界沙漠闪耀着金色的光芒,宁亚穗用纱巾罩着头部,避免强光和不时的风沙进入眼内。罗杰只是用围巾裹着头和脖子,倒没有什么东西保护面部,使得宁亚穗忍不住发问。 难得宁亚穗说出如此关心他人的话,罗杰倒不在意,听见问话,便答道:“没什么,我照顾了你那么久,桑迪早已把我当成魔鬼的帮凶,根本不许我接近其他居民。尊长老在还好一点,现在尊长老不在了,你又离开了城市,留下我孤零零一人的,那还不是来折磨我么。没事,你去哪我就去哪,我们作伴也好,我可以照顾你啊,大小姐。” 宁亚穗呆立着看了看罗杰,说道:“我不在了,他们应该不会再那么对待你了。” 宁亚穗是用什么眼神看自己,罗杰透过面纱却看不清楚,可是那种略带悲伤却又疑惑的语气,脸上的神情已经摆在罗杰内心。他叹气道:“大小姐,你还不知道人心是怎么写的?” “知道啊。”宁亚穗却想着解释如何写字。 其实罗杰也知道,宁亚穗住进了古特提列图不久就开始了记录。至于记录些什么,罗杰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做记录这是宁亚穗每天的习惯,尤其是失踪后的短暂时间内,她可以整个晚上写个不停。现在这些手稿在眼前这个女孩的包裹里,宁亚穗把他们当宝贝呢。罗杰更了解到宁亚穗的心思:她知道她父亲宁百清参与了杀害她的事情,然而时至今日,宁亚穗仍旧表示自己对父亲的信任;由于尊长老不曾提及此事,罗杰多次劝告也无济于事,事情就这么被搁置了。今天罗杰说起了“心眼”,宁亚穗真以为那只是关于写字,正要滔滔不绝的时候,罗杰一声道:“不是会不会写的问题,大小姐,所谓人心是指人的心思。虽然我很清楚你平常喜欢写,我也知道你记挂着灵界的亲人,可是我不知道你想什么,你为什么不回去灵界看看,去寻找真相,却一直在维护着你的亲人?” 宁亚穗愣了一下,想了想道:“你是想说我爸爸的事,我也很想知道真相,可是……可是花姐姐不在灵殿,彤飒妈妈去了‘转世之木’的尽头,繁浩爸爸死了,我又不知道葛叔叔和艾琳姐姐在何处。罗杰,这种事情总不能问爸爸,可我在灵殿里只认识他们,根本没有可以追问的对象,我不相信他又能相信谁呢?” 罗杰没想过这些,他不同于宁亚穗,没有转移时空的能力,而宁亚穗从来只和黑鹤同行,谁也不带。罗杰根本不能想象一个自己长期伴随在身边的女孩居然藏了那么多心底的秘密,只好道:“既然你都了解了,为什么不直接摆明呢,我们不是生活在一起吗?” “我不想让你担心。”宁亚穗压低了声音,罗杰听完却想不出是安慰好还是劝戒好。 古特提列图的轮廓在风沙中消失了,两人眼前只有闪耀着星点光芒的一座小山,这就是尊长老曾经说过的大岩山,可宁亚穗是第一次来到这片地方。山略略后倾,突出的岩块像展翅的凤凰,摆出跃跃欲飞的神态。山坳处闪过了一点光,罗杰警惕地看着那里,尝试着让宁亚穗注意敌人动向。宁亚穗留心着沙子的移动,脚陷下去了一点,不用害怕,女孩不过是想静思而已,想陷入无人之境界,忘却不愉快和愉快之事情。宁亚穗想静思,边走边思索是件麻烦事,她放弃了,仍旧心神不定:“今后要去什么地方呢?”她不想也不会这时候回去灵殿,不自禁地陷入沉思。 罗杰唤醒宁亚穗的时候,一队人马从山后面冲出来,前后左右地包围了两人。黑鹤鼓起双翼,尽量使自己看起来更庞大点,不过它身躯比宁亚穗还小,这种动作起不了警告作用。一位穿着蓬松衣服的人从人群后面走除了,问道:“是古特提列图来的人吗?”此人脸上布满粗细不一的疤痕,特别是右边脸到脖子上的一道长长的伤疤,揭示着此人经历过不少战斗岁月。 对于那人的提问,宁亚穗和罗杰都没有回答。后面又出来了一人,他双颊瘦削,眼睛深邃,围巾下露出了微卷的长发,双手抱着一块灰色的大布,罗杰惊讶地道:“是你,麦兆聪?” 那人也愣了一下,道:“罗杰?你怎么离开了古特提列图?还有这女孩和这是黑色的仙鹤是怎么回事?” 罗杰绷紧着脸道:“跟你一样,被城里的人赶出来了:不过你是被尊长老赶走的,我是被桑迪那家伙……” 听了这话,罗杰即使不说,麦兆聪也会明白尊长老已经退出了古特提列图的掌权者位置。他问:“尊长老去了么?罗杰,我不是被赶出来的,是自己跟尊长老吵了架,不好意思再留下才离开古特提列图的。” “就是有这种原因,你才会带人攻击城里的人,对?” 麦兆聪百辞莫辩,另一人来解围道:“我们并非打算袭击古特提列图,只想来请人帮忙而已。” “帮忙?”罗杰不信,“你们攻击古特提列图也算是来找人帮忙?太不像话了,什么时候变得和辛达科一样?” 那人道:“你很清楚吗,居然知道我不是辛达科。我来介绍自己,我叫那莫提夫,来自达培歇,现在冥界和灵界正打得不可开交,新到达培歇的灵魂不是消失,就是被灵界抢得差不多,我们只好出来找援助。人是我们最需要的,灵界那边的人数是我们的十倍以上,不找点人是不行的;之前的袭击是测试,本来没有打算伤害什么人。哦,对了,昨天古特提列图有人消灭了我们三条魔龙,你们既然是从城里出来的,应该知道那人是谁。” 罗杰斜斜地看了宁亚穗一眼,瞧见她握着的双手不察觉地动了动。这些动作全摆在了那莫提夫的眼内,他走到宁亚穗面前,罗杰要挡,宁亚穗却道:“你说灵界和冥界在战斗吗?”刹那间想起了花日芙,“她现在如何呢”,这话说不出口。 那莫提夫倒不了解这些,他笑着回答了宁亚穗的问题:“对,可是看起来灵界好像有别的事情,现在的战斗或许不久就会结束,是三四百天还是千日之后,这很难说。不过你可以告诉我吗,你是不是打败了我们的魔龙队了?不要怕,战场上你和我是敌人,可是在这里我想和你交朋友,我们只是想找更强大的人而已,不想做没必要的杀戮。来,告诉我,是不是你干的?”那莫提夫的不温不火的话原本要解除宁亚穗的疑虑,可是宁亚穗轻言一句“黑鹤”,黑色的液化长带包裹着宁亚穗和罗杰,拒绝了对方友好的示意。这一刻,那莫提夫和麦兆聪都明白昨天就是这么一回事。 但同时黑鹤的存在也说明另一件事:这女孩来自灵界的可能性极大。这队人马面面相觑,思量着怎么办之后,狐疑地看着那莫提夫。宁亚穗道:“不许袭击古特提列图,否则我先在这里对付你们。”女孩的话非常坚决,不留任何余地。 那莫提夫先是一愣,旋即大笑:“哈哈哈,古特提列图把你赶了出来,你居然反过来保护他们,你这个孩子还真奇怪。” 宁亚穗提高音调:“离开古特提列图,马上!”罗杰被宁亚穗的声音吓呆了,究竟是什么力量让这么一个小女孩如此强烈地要保护伤害了自己而且驱赶了自己的城市?罗杰想知道,可这不是个适合提问的时候,他忍下来了。 那莫提夫听了宁亚穗如此坚决地话,不但不生气,反而更乐了:“好,我可以叫我的人远离古特提列图,以后也不对这座城市作出没有挑战而袭击的事情,这样的条件你接受吗?”宁亚穗却有着思虑,久久不言。那莫提夫认为这段话起了作用,换以柔和的声音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宁亚穗。” “亚穗啊,这名字很美。穗是秋天收成的谷物,穗和水读音差不多,水是生命之源,是美丽的源泉。亚穗,亚穗,你的名字是不是这样得来的呢?”柔和的语调让罗杰心乱如麻,却又找不到如何驳斥。 宁亚穗想起了过去和彤飒的对话,是曾经有过这么一段类似的话题。“你带来了水哦。”彤飒如是说。那莫提夫的话让宁亚穗想起了过去,低下了头,用轻弱的声音私语:“彤飒妈妈。”彤飒已经去“转世之木”的另一头,一下子悲伤从心底深处涌出来。罗杰看到了她的眼泪,是自从认识她以来的第一次。宁亚穗提高了声调说道:“罗杰。”罗杰只是看,没有动。 那莫提夫见时间宁亚穗陷入沉思,不想打搅,站起来。麦兆聪靠近问:“这样好吗,就这么退出古特提列图,辛达科大概要骂你了。” “到其他地方去,古特提列图的高手就那天晚上潜入我们营地的那人和这孩子而已,要不昨天的战斗会更激烈。好了,别逗留了,我们到别的城里请人来帮忙,是‘请’哦。” “喂,那莫提夫行长,辛达科将军就是不喜欢你这套才逼着你自行离开,你再这样做我们就不能回去了。”麦兆聪听完长官的话,不由得苦笑道,“我也好不了多少,可是你看,这孩子如此地保护一个一直在伤害自己的城市也未免太过了。”他长叹一声,“古特提列图,虽然我也不赞成灭城,但也不至于如此保护这么个城市。是不是因为尊长老的关系?”. 首发b.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三十一 走在沙漠 (.)()“是不是因为尊长老的关系?” 小女孩抹去泪水,并不抬头,低声回答麦兆聪的话,道:“朋友,我有朋友在冥界之海的岛屿上,古特提列图是唯一的通道,我要保护这条路,留给我的朋友。” “朋友?你现在带过来不行吗?”那莫提夫问道,得到的是宁亚穗的否定,她是不能回去还是没有足够力量营救朋友,只有她自己才知道。那莫提夫继续追问,却问不到更多的情报,于是放弃性地张望黑色的仙鹤。黑鹤由条状恢复成动物形态,是宁亚穗不再警戒的结果。那莫提夫伸手引导小女孩:“来,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宁亚穗观察着那只布满伤疤的粗糙手掌,犹豫了许久,才握住对方的手,站起来。麦兆聪松了一口气,想来说句话。宁亚穗缩回了手,抓着罗杰的手臂不说话。那莫提夫狠狠地盯了麦兆聪一眼,怪责他太急躁。他放眼古特提列图,轻声道:“你们看,风要停了,神殿就在那里,阳光下的神殿闪耀着璀灿的光芒,多美,是你宁亚穗的美让它更美。”神殿的柱子在阳光下金华万丈,下面一个个突出的泥石小丫角簇拥着神殿,一种祥和的美油然而生,是一幅美不胜收的风景画。宁亚穗遥望着古特提列图,这是她第一次从这个角度去看它,谁也不会想到,之前的那段经历和这一幅画面究竟有着多大区别,然而古特提列图的梦结束了,宁亚穗跟着那莫提夫,向大岩山后面走去。 宁亚穗和那莫提夫交换了条件:宁亚穗帮助达培歇对付灵界,而那莫提夫则不再进攻古特提列图,交易成立了。宁亚穗第一次从别人手中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这成功,她并没有感到欣慰,或者说感觉不到高兴:是何种异样感觉,她说不清楚。罗杰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宁亚穗是来自灵界的孩子,她生在那里,曾经在那里成长,即使被处决了,那份情感应该还残留在这幼小心灵里面。” 那莫提夫喊道:“快牵来一头驼,给这孩子坐。”他自信宁亚穗不会拒绝自己的安排,而宁亚穗对这种安排没什么要求,她和罗杰对望着,两人都没有说话。 麦兆聪凑到刚站稳的那莫提夫身边,耳语道:“这样真的好吗?那个叫宁亚穗的孩子既然记挂着古特提列图,未必会全力帮助我们。” 那莫提夫笑着轻语:“你只看到这么多吗?麦兆聪,那孩子对于自己曾经有关联的事情都记挂在心里,那就是说只要保存那些东西,这孩子就会来帮忙;如果她真的是以一人之力解决掉我们的三条魔龙,得到这么一个孩子比得到一队用处不大的奴隶要实际;更重要的是,她还是个孩子,容易控制,也有更多的发展空间。” 麦兆聪实在无法反驳如此话语,见有人牵来了一匹宽头驼,扶着宁亚穗坐上去,拉着缰绳走。罗杰则走在宽头驼的另一旁,一手按着宽头驼的脖子,摸着那身又硬又干的短毛,一手抓住黑鹤的翅膀,对它道:“黑鹤,你怎么不说话?” 黑鹤伸长了脖子,向罗杰撒娇:“主人说话的时候,我不应该插口的,花日芙总是这么告诉我。再说我说什么话都没有用,主人她相当有主见,既然她已经决定要去达培歇,我根本没法劝她。”那细细的头部在罗杰手中转动,寻找着舒适的位置。 罗杰道:“谁让你去劝她了,我是想问你心情很差吗,关于大小姐要去冥灵交界处一事。” 黑鹤道:“大概。” 走在三人前面的那莫提夫听闻罗杰和黑鹤交谈,问道:“那只黑色的仙鹤是来自什么地方,居然称呼宁亚穗为主人?” “这个吗,我不知道。”罗杰的话出人意料,麦兆聪和那莫提夫忍不住回头看看他迷惑的脸,都没有继续问。罗杰从来没有问宁亚穗关于黑鹤的事情,不过他从宁亚穗和黑鹤共同战斗的方式已经了解很多了,不问也没有关系:说出心底话有时侯未必比保持沉默好,真话可能会把一个人引向危险的境地。 宁亚穗轻声道:“转世之木,黑鹤来自‘转世之木’,她是我的朋友。”她说话的声音太轻,微弱得谁也没有听见;可是这话错了。 大岩山是个三面环抱的小山丘,出入口背风,所以爬过了一个小山谷后,一面平静如镜的澄蓝色湖泊呈现眼前。簇拥着湖泊的树林翠绿而鲜美,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那莫提夫的队伍走入林中,进入一片沙质草坪。草地紧贴着湖滨,十多只魔龙在湖里戏水,一群或样子或身体怪异的人在帐篷成群的营地里活动,而宁亚穗却不了解他们在干什么。 营地里的人见那莫提夫回来,纷纷过来问候,又见队伍中多了两人和一只黑鹤,过来询问,有女士听完罗杰和宁亚穗的遭遇后甚至抱着女孩安慰。魔龙族群却听到是宁亚穗消灭了攻击古特提列图的族人,好奇来瞧瞧,然而他们都没有表示对宁亚穗的仇恨。宁亚穗事后才知道在冥界,因为战斗而失去性命是无须憎恨行凶者。所有的人都好奇于一个小女孩真有那么大的能力对抗魔龙吗?归来的队伍中不少人解释接触经过,众人才释疑。 山丘、湖滨、树林、沙坪,如果没有外族的存在,大岩山是个世外桃园。宁亚穗初次看见这个半封闭的小地方冒出几个有嘴无脸的大嘴怪,远远地观察他们的举动。这些体形瘦小、身躯长长的冥界使不像沙漠中的同类那般狂躁,它们很平静,甚至有点害臊,当宁亚穗靠近它们的时候,全都嗖地钻入自己的树洞里躲起来。宁亚穗在想:“它们没有眼睛,是用听觉还是用触觉感知自己的存在,好奇怪的小使者。” “宁亚穗,你在那里干什么?”麦兆聪从帐篷里出来,见新来的小女孩在林边徘徊,关切地说道:“林子里有大嘴怪,会吃灵魂的,所以不要乱走。来,那莫提夫行长安排了一个地方给你,过去看看合适不合适。” “唔?”宁亚穗不是怀疑麦兆聪,后者是个和罗杰一样的执行者,只会转达那莫提夫的命令;那么宁亚穗奇怪些什么呢?是住的地方,帐子已经很久没住过了,既兴奋又惊讶。罗杰的帐篷是用长布裹着数块石头柱裹出来的简陋东西,而那莫提夫的帐篷是用金属架子支撑起来的大圆帐子,草笠似的圆锥顶还放着几个盘子一般的东西,引起了小女孩的兴趣。她问了,得到的答案是“奶乳干”,是新事物。 那莫提夫把宁亚穗安置在自己住处旁边的上位帐篷里,这种做法令其他人有点妒嫉。头一夜宁亚穗不安稳地睡了,第二天,她啃着奶乳干块的时候听见那莫提夫这么叫喊着:“各位,我们要离开古特提列图,先暂时回到达培歇,再到别的城市去。” 有人问道:“那莫提夫先生,为什么要撤退,古特提列图不要了吗?只要了这么一个小女孩就撤退,你的决定是不是太仓促了?” 那莫提夫道:“是有点仓促,不过我要让那孩子成为我们对付灵界的最有力武器,在到达培歇的回程中,我会好好教导她,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宁亚穗听见了那莫提夫令人不安的笑声,整理了床铺,拿出那块半圆形的浮木,从帐篷后面悄悄溜出去,站在湖边的石头上,默默地站了一会儿,放下浮木,盘膝坐上去。岩石山挡住了风沙,湖很平静,浮木一动不动地漂着,让小女孩可以轻易地闭目养神、静心思索。营地里的吵闹声什么时候停的,静思中的宁亚穗完全不在乎,这和她第一天进入古特提列图时候的情形几乎一致,以后是什么情况,那莫提夫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尊长老,宁亚穗担忧的却是这一条。“那莫提夫。”她睁眼看着掠过水面的白色鸟儿,“达培歇,灵界……” 人们还纷纷议论着那莫提夫的举动是否值得,“这是赌博,宁亚穗究竟是否有相应的能力还是个未知之数”。这是为首的魔龙帕顿对宁亚穗的评价,罗杰听到了,深感不满,但作为一个外来的不可知之人,他无法辩驳。 纷纷扬扬到了太阳高挂的时候,队伍总算出发了。昨天的风沙已经见不着,茫茫的沙漠浮动着一波又一波的黄色浊浪,延绵起伏,连接着模糊不清的地平线。宁亚穗坐在驼队的中间位置,罗杰、麦兆聪一前一后地伴随着,黑鹤则独脚站在微拱的驼峰上,把细头捂入厚厚的羽毛下,似睡非睡地陪伴主人。带领驼队的是那莫提夫和一个名叫赞托松的胖胖矮子。赞托松是那莫提夫的老朋友,每次旅行他们俩一定会同行,这是麦兆聪说的,而且赞托松负责照顾宽头驼,是队伍中不能缺少的人物,难怪那莫提夫会优待他独占一间帐篷。两人后面是一群穿盔甲的骑兵,接下来是宁亚穗他们。魔龙群跟在后面,除了人型兽和妖兽群,队伍最后面的也是骑兵。为了减轻宽头驼的负重,赞托松特别分散了行李,每人负责一部分,宁亚穗所在的后勤队伍也不例外,她所骑的宽头驼就放置了一个箱子,两旁各挂着一袋东西。宁亚穗是坐在箱子上面,视野越过了宽头驼的额,顺着长长的队伍,遥望没有边际的沙漠。在茫茫沙漠旅行,出发的第一天,宁亚穗带着兴奋四处张望;到下午,太阳的灼热使得她的意识模糊不清,不管走过了多长时间,大岩山的轮廓依旧没有改变,屹立在荒凉世界之中。. 首发b.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三十二 寻找水源 (.)()“水,要怎么才能找到?前方有水吗?” 在茫茫沙漠旅行,出发的第一天,宁亚穗带着兴奋四处张望;到下午,太阳的灼热使得她的意识模糊不清,不管走过了多长时间,大岩山的轮廓依旧没有改变,屹立在荒凉世界之中,兴奋的心情荡然无存,铃当声、沙子声、汗味、干旱味混杂一起,这是一种可怕的沉寂。谁都不曾想过要打破这种枯燥乏味的气氛,宁亚穗很快就明白大家默然走路的原因――水,开口说话会流失水份,这种珍贵的资源不是说有就有,离开大岩山数十天里,赞托松没能在沿途找到绿洲,也就找不到一滴水。在酸土之地有着最丰富水源的地方生活,在灵殿无忧无虑的生活,在古特提列图以及冥界海洋的生活,都未能让宁亚穗感到水的珍贵;这次沙漠旅行,她终于体会到了:白天必须躲避猛烈的太阳,不能多说话,不能脱离大队,夜晚要尽量保持最少活动状态,减少对水的消耗成为日常的一部分。 庞大的队伍在沙漠中旅行有利有弊,宁亚穗对逐渐干瘪的水囊相当地担忧。罗杰问:“大小姐,你在想什么?”夜幕下的帐篷里,一盏油灯发出昏黄的光,阴森森地。宁亚穗坐在油灯旁,闭目静思,水囊放在她脚边,一直躺着。罗杰见这副情状,忍不住来问。 黑鹤抢先于宁亚穗回答道:“水啊,我们这队伍里就快没有水了,一部分人开始来讨水喝,所以说情况不妙:主人忧心的是这个。” 罗杰坐下来道:“原来如此,那莫提夫和赞托松也说过类似的话,不过据我所知,冥界的沙漠绿洲多半在桥山后面的沙漠里,像这种深入沙漠的地方,找不到水源并不奇怪。我们现在是沿着大裂缝慢慢走,绿洲的数目不会增多。这里也是许多魂魄化‘元’的地方,我是少数的幸存者。” “水,要怎么才能找到?”宁亚穗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同样的事情,“前方有水吗?” 罗杰想了想道:“我来的时候是贴着悬崖走的,大概走了五六百天。这边的距离我不大了解,从星图上看,我们还不到路程的十分之一。大裂缝附近有不少绿洲和城市,从来没有像着次旅行需要顾虑水的事情。对了,那莫提夫不久前派人到前面探路,好像半路就返回,没找到绿洲。”罗杰如实道。 “是吗。”宁亚穗沉默了,久久没有再言一辞。黑鹤啄着罗杰的围巾,拉着他出去帐篷外,轻声说道:“主人好像想亲自去找水。”罗杰愣了一会儿,仅以“晚安”结束了这段谈话。 午夜过后,宁亚穗从小憩中醒来,揉揉惺忪的眼睛,唤醒黑鹤,带着它走出帐篷,眺望星辰。这女孩所在的营地一片寒意,火熄灭了,没有守卫者;远处倒还有三四个小火堆继续燃烧,巡逻的人和不能入睡的人在火堆附近活动,宁亚穗只是张望,没有去打搅的意图,天空的繁星才是这个暗藏心思的小女孩的目标。星辰极亮,一条银色的长带把天的黑色大幕分割成两半,被阻隔了的星群只好以闪光联络,你一闪,我两闪地,是悄悄话,是细语,也是呼喊。宁亚穗轻声呼唤道:“银河,水。” 无名的风从远方吹拂着宁亚穗的纱巾,帐篷却纹丝不动。风里有一点冰凉的味道,不是沙漠夜间那种干燥的寒冷,是带着湿润的清凉。宁亚穗向着风来的方向遥望,夜色中沙子也是黑的,地平线的轮廓还是因为上升的星星而显露出来。起伏不定的地平线上没有突出之物,毫无生命气息,宁亚穗轻喊道:“黑鹤。”一双巨大的黑色翅膀遮盖了布满星光的天空的一角,宁亚穗正飞向远方。 黎明的天空浮现了幻彩般的奇景,发着白光的地平线和黄红黑等颜色混合的云丝直冲天顶,如同一条架设于天地间的桥梁,表示着夜与晨的转变,表示着新一天的开始。在刚刚升起的太阳的右边,一只黑色的大鸟沿着云桥飞到营地上空,警戒的人们纷纷出来探个究竟,他们很紧张地看了一阵子,最终松懈下来,翅膀下的人是宁亚穗。拍动的翅膀制造出几个看不见的旋涡,卷起了一阵风沙。宁亚穗刚刚着陆,罗杰跑来抓住她的肩膀道:“你怎么可以这么胡来,大家要是真把你当成敌人,你说该怎么办。” 这份担忧宁亚穗已经感受到了,她带着歉意道:“对不起。” “你到哪里去了?”那莫提夫从人群里走出来,不但不关心面前的孩子,而且语带责备。 “有水了。刚才我去找水,水就在那个方向。”宁亚穗指着回来的方向,兴奋地说道,“前面有座小城堡,四周都是草木,还有一个很大的蓝色湖泊,是个很漂亮的地方。” 城堡?罗杰回头瞧瞧那莫提夫那既兴奋又疑惑的脸,道:“大小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宁亚穗从那点气氛中感到了怀疑:“你在怀疑我吗?这种事情我不会隐瞒的,过了前面那座较大的沙丘后,我们就能见到那座城堡了。”说着,她把一小囊袋的水拿出来,在大家面前摇晃,“看,是真正的水,那里的人说我们可以去取水。” 麦兆聪却在担忧“可是……”,话未完,宁亚穗打断道:“不用担心,他们是我的熟人,是这个阴间大地的中立世界。” 那莫提夫想了想,道:“麦兆聪,你带人去看看。”麦兆聪先去了。 一队人沿着太阳升起的左方前进,在茫茫沙漠中走了一整天,越过了一座又一座的移动小沙丘,太阳西斜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那莫提夫和赞托松来到一座巨大的沙丘下,麦兆聪说道:“宁亚穗说得一点都没错,沙丘后面确实有座城堡。不过也真奇怪,离开了那片沙漠后心底的云雾像是被吹散一般,现在的感觉很明显是属于大裂缝下半区域的冥界沙漠;根据我推测,这一带比较接近井城和旁边的广玉真城,达培歇长期以来都会派人到附近搜索,多半还在辛达科的掌握之下,宁亚穗说的地方说不准就是还没有被消灭的广玉真城。” 那莫提夫道:“不过广玉真城没有大湖,宁亚穗如果不是说谎,是否代表着一个新城市出现呢?我们先去远观那座新城堡,静观其变后才再做打算。”那莫提夫说到停下来了,罗杰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瞥着宁亚穗,只见这个女孩没什么反应,似乎没有听见;但从罗杰的经验看来,宁亚穗全听到心里,只是保持沉默不作评论而已。 沙丘在微弱的风下略略改变形状,总体上还保持着那种高度和倾斜度,沙子下面仿佛隐藏着一座石山,就像古特提列图的大岩山一样,是石质的地基,沙子则是用于掩盖的装饰。宁亚穗听着宽头驼踩沙子的古怪声音,如同听拍子般哼着歌儿。爬上了山丘之顶,大家眺望着山的另一头,果然远远地见沙漠边沿有个小型绿洲,苍翠的一片林子簇拥着一座有着数座尖塔的青色城堡。从小山上看,绿洲和城堡就像一艘正在扬帆起航的船,树是船的骨架和船舷,尖塔是船桅,其余的建筑是方形的帆,全部展开的帆,正在迎风而动,把船推往目的地。那莫提夫道:“真没想到,冥界居然有这种规模的城堡。”说罢,领着大家往下走。 虽说在大沙丘上遥望那座城堡感觉不大遥远,走过去却是另一回事:当太阳西沉的时候,沙丘的影子落在了那莫提夫等人身上,许久以后才到达那座城堡的塔尖。“很远啊。”罗杰不禁道。 宁亚穗点头同意:“嗯,昨晚是在更远的地方,现在比较接近大沙丘。”这话是个问题,能听见的人全都忍不住用以狐疑的目光看着宁亚穗。 “绿洲怎么会移动呢?”带着这丝困惑,那莫提夫队伍里的人都向宁亚穗抱以狐疑的眼神,“尽管绿洲不会动是常识,不过阴间大裂缝原本就是个不合理的存在,所以宁亚穗的话也不能肯定是假的。” 太阳终于沉下去,天空上浅白、红丝、浅金、浅蓝、深蓝、墨黑一条一条色带呈现着黑夜的降临。半边月亮高挂天空,隐隐约约的白色沙子闪耀着星星似的光芒,宁亚穗兴奋地道:“看,我们走在星河上了。”这是哪般奇景,天与地连接起来,形成一面斑驳的黑帐,一条闪烁的星星之河从走在最前面的赞托松脚下缓缓流向那莫提夫队伍的最后面。“我们已经离开冥界了,这里是灵界和冥界交接的地方,‘转世之木’的上方。”宁亚穗的声音,然而不是平常活泼而是略带阴沉的声音,这声音十分缥缈,仿佛一只离了线的风筝,正随着风飘向没有目的地的远方。 “大小姐。”罗杰看着黑鹤从凌空接住了坠落的宁亚穗,连忙冲到她身边,试图唤醒陷入昏迷的女孩。她睡了,睡得很平静,平静得让人不能想象她曾经经历过多少痛苦。那莫提夫见此,想到不应该带着一个生病的小孩继续走,如此一来今夜是无法到达城堡的了,只好就地扎营,结束一天的行程。 午后,守夜的人突然闯入那莫提夫的帐篷里,慌张着道:“行长,不好了,外面……外面,那座城堡在……在营地旁边。“那人实在太惊慌,连话也说不完整。那莫提夫钻出睡袋,披上一件厚重的大抖蓬,跑到帐篷外,定睛一看,却见巨大的黑影挡住了东方天空的星辰,形成了虚无的空洞。营地里点起火把,人们对黑影指指点点,不断在问“是什么”。. 首发b.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三十三 小堡纽伦 (.)“大小姐在冥界有熟人?”当宁亚穗说出那样的话时,罗杰还不能相信:宁亚穗在冥界只待在罗杰能去的地方,冥界以外的世界倒去过不少,那究竟是什么意思,罗杰从来不去追究,“大小姐的熟人是来自灵界么?”他轻抚着宁亚穗的头发,不断思考,而打断思索的声音就是帐幕外的骚动。罗杰撩起帘角,问刚走出来的麦兆聪: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话音刚落,他们也发现问题根源――城堡近在咫尺,是毫无声息地接近了营地,一阵凉风吹过,把林子里腐臭气味带了过来。“什么?”一瞬间的惊诧,所有的人都完全相信宁亚穗的话,绿洲和城堡一并行动,不,是移动。 在不安人群当中,那莫提夫非常冷静,一记咆哮般的叫喊,高声喝令道:“全部给我安静下来,全部起来,全部人都起来,我们准备进入绿洲和城堡里。”如同油炸的锅子,队伍里有人赞成那莫提夫的建议,有人不同意,有人无所谓,有人只想睡觉,纷搅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大家终于下定决心进入绿洲。晨曦下,树就是漆黑的影子,林子里没有动静声音。恐惧,从每个人的心底里涌出,除了还未醒来的宁亚穗。一大片森林拥有足够空间容纳这支队伍,赞托松也找到宁亚穗所说的那个碧蓝的湖泊,在湖滨的一片青绿草坪停步。那莫提夫叫大家安顿休息,然后只派麦兆聪和罗杰等人留守营地,说是留守,其实是顾虑着昏睡中的宁亚穗,而那莫提夫则和赞托松一起去城堡。 从近处看,建造在低矮山头的城堡与山融为一体,突出的圆角有数个排成直线的窗户,角上方是尖尖的塔状屋顶,连接着圆角的墙壁笔直地屹立着,藤蔓攀沿而上,开了几束粉色的花团,齿状的堞在墙的最顶端,几支矛状的东西在上面移动。那莫提夫道:“那里有人住,但好像没有注意到我们进入的样子,一个巡逻的人也没有:会是陷阱吗?还是说他们根本不在乎我们进入?“两人向着城堡前进,林子里没有路,粗大的枝干横躺着,一簇簇细小的枝叶连接起巨木之间的空隙,赞托松不得不挥动山刀劈走它们。“真奇怪,我们已经走了许多路,可是城堡还是那么遥远,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莫提夫原本想问赞托松,刚张口又改变主意:赞托松不会说话,即使他是个向导,但能和他沟通的却只有少数几人,包括那莫提夫。赞托松在交流时所用的方法是手语,是没经过训练的肢体语言。运用手语交流在这样的林子里讨论问题,无疑会阻碍行程,那莫提夫放弃了,转而从树的缝隙里张望城堡,“城堡还是那么遥远,倒不觉得它有什么改变,或许是我们在同一个地方悠转,是空间被扭曲成环状了吗?难道说这片绿洲属于……”突然林冠上飞出了几只小鸟打乱了那莫提夫的思考,他抬头看着鸟儿,接着一只灰色林雕冲出树冠,从下面抓住一只小鸟。林雕飞过那莫提夫的头顶,降落在距离他不到几尺的树木上方。 “嘘――”一声长哨声,把正在撕裂小鸟的林雕唤回去,那莫提夫走上前拍拍赞托松的肩膀,跳上树,从上面越过重重障碍,向着哨声传来的方向奔去。森林再大也有空地,有出现一片草坪,长圆状的细小草叶紧贴地表,是张天然的地毯。那莫提夫远远地躲在树叶后面,观察草坪上一群人的活动。 这群人穿着一身棉质的戎装,穿着高筒靴,戴着军绿色的阔边帽,腰间挂着一把长剑。大部分人的装束都一样,例外的只有两人,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戴着厚手套,高举着手让林雕落在手套上;另一个是金发男孩,**岁的模样,穿着和其他人差不多,但从众人对他的恭敬举动看来,这孩子是他们的主人。男孩甩着哨子,对抚摸着林雕的仆人道:“行了,阿禾,让托丽回去吧,我们好像有客人了。你们出来吧,欢迎来到德古鲁家族的城堡――小堡纽伦。” 既然话说到如此地步,那莫提夫只好和赞托松一起跳下去,拱手道:“你好,城堡的主人,我是来自达培歇的那莫提夫行连长,这位是我的向导赞托松。”眼看着四周保持警戒的保镖,那莫提夫明白这里不是他轻举妄动的地方。 男孩听了闯入者的自我介绍后,哈哈大笑:“我哪里是小堡纽伦的主人,这里是我父亲在冥界的宫殿,算是我们德古鲁家的地方,作为城堡主人的儿子,理所当然长居于此地。” “原来如此。”那莫提夫尴尬地笑了笑,继续道:“那么我们可以向你父亲说声‘感谢’吗?因为我的队伍没水了,想向你父亲借点水。” “可以啊,宁亚穗已经跟我们说过你的事情了,只要是她的请求,父亲都会同意的。”一句平淡得不得了的话让那莫提夫惊讶异常,可男孩子也不去注意他的神色,继续道,“父亲同意让你们住下。前天来这里的那个女孩有没有来?来了的话也让她到城堡里去,父亲想见见她呢。”男孩道,“对了,我忘记介绍自己了,我叫雾,霞雾的雾,雾?迪亚伦?德古鲁。” 那莫提夫马上就明白一点事情了:“请问,宁亚穗是什么人?” 雾少爷奇怪地向那莫提夫张望一眼,似乎在说“你不知道吗”,这种表情转瞬即逝:“宁亚穗是我父亲的未婚妻。”如此话语怎么能叫人不目瞪口呆,但那莫提夫还未来得及说话,雾少爷又吩咐道:“贺伦,你带人到那莫提夫先生的队伍里,要好好招待我们的客人。那莫提夫先生,这边请。”雾少爷对待客人的态度非常娴熟,简直叫人害怕,那莫提夫在不可能拒绝的情况下跟着对方走入城堡范围。 贺伦是个半老的长者,长卵型的脸庞挂着一帘胡子,配上一双眯成细条的眼睛,小鼻子小嘴巴兜风耳,一副怪模样,干巴巴的皮肤上布满了坑坑洼洼,粗糙得像磨沙纸。他听见雾少爷的话,示意下属取来食物等来招待客人,就领着一队人马绕道而行。 从湖岸可以看见依山而建的城堡,罗杰边看边掏了一桶水,回到帐篷。黑鹤在熟睡的宁亚穗旁边低鸣着,罗杰凑过去摸了摸,只感到这孩子的身体逐渐冰冷。他大吃一惊,以为宁亚穗死了,又摸了摸她的脉搏,心跳还在,这是怎么回事?正想着,听见麦兆聪道:“原来你们是城堡里的人,很谢谢你们的礼物。你说宁亚穗吗?她……”麦兆聪吞吞吐吐的,不多时他带着贺伦到罗杰这里来了。 罗杰和贺伦互相打过招呼,脸色凝重地说道:“大小姐她没有醒来,不知为什么,她昨晚坠下驼背后就一直没有清醒过,现在体温持续下降。”他担心着宁亚穗的病情,并没有多说话。 贺伦靠近昏迷的女孩,从远处观察宁亚穗的神态。孩子脸色发青,手指略红,呼吸均匀,有病了却又不像真病倒的样子。贺伦向罗杰和麦兆聪问了问情况,于是道:“我没法帮她,尤其是在这种地方。不如这样吧,罗杰先生带着宁亚穗小姐到城堡里去,大医生或许懂得治疗。何况大王有令,一定要让宁亚穗小姐到城堡里作客,罗杰先生一起去吧。”罗杰答应了,抱起宁亚穗,带着黑鹤,跟在领路人的后面向城堡出发。 雾少爷在前方带路,那莫提夫一路上看着四周的景色变化。城堡正门连接着一条宽阔的小径,依着山势蜿蜒延伸到树林与沙漠的交界处;城堡的巨大木门嘎然打开,后面是一道门廊,并不长,连接着一个方形的对称庭院,庭院全部是石做的,灰色的墙壁似乎爬上了肉眼看不见的植物,摸上去滑溜溜的;八分路、六分路、四分路,交织分割,造成一个个规正的小花坛;庭院中间是座小型喷泉,水从顶端涓涓流出,沽沽淌下,轰轰落入下面的水池里。 雾少爷沿直线走到正面的大门下,进入大厅。空荡荡的大厅成圆形,两旁弧型的楼梯通往上层房间;穿过门厅旁的室外走廊,雾少爷终于走到一间客厅,道:“请坐吧。”暗木色的桌椅布置有序,配着真皮沙发,坐起来相当舒适,长椅对着火炉,柔和的火把温暖投给众人。女仆人端来了茶点,沉闷的路程终于结束了。雾少爷道:“对不起,小堡纽伦真确如其名,不能容纳你们的大队伍,把他们留在外面的湖边实在不好意思。” “这座城堡算小?”那莫提夫疑惑着,道,“你好,请问城堡的主人在哪里?” “那莫提夫先生,难道我还不能作为这个城堡小主人招呼客人吗?”仆人对少主人低语几声,雾少爷抬头道,“父亲刚刚有事离开城堡,你们无缘见面了。” 雾少爷正说着,门口处传来了少女的声音。一个大约十三四岁的金发姑娘经过在客厅门口处,不其意间看见雾少爷在招待客人,于是打发了旁边的女仆人,摆了一个公主式的鞠躬,道:“欢迎来到小堡纽伦,我叫伊莉娜,是雾的姐姐,两位请问是不是刚来过这里的宁亚穗妹妹的朋友?” 那莫提夫站起来,红着脸道:“是,宁亚穗正在湖边的营地里,雾少爷已经派人接她了。” “是吗?雾,你的新娘来了。”伊莉娜笑道,“大家请坐,阿禾,快去弄点点心来。”那个照顾林雕的仆人刚回来,听见女少主的命令,匆匆而去。 “姐姐,你别说这个行吗?”. 首发b.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三十四 茧 (.)()“姐姐,你别说这个行吗?”雾少爷道,“宁亚穗是父亲的新娘,我们的后母,你对这个安排不满吗?” 少女走过长型的茶色玻璃桌子,在摇椅坐下,露出满脸不悦,轻声说道:“她比我们还小呢,想做我们的后母,我宁可让她做你的妻子。”伊莉娜扭过头去,不然众人看到自己扭曲的脸,接过了女仆人递来的杯碟,继续说:“说起来,一个女孩能死而复生,真叫人不敢相信。”伊莉娜冷冷发笑,看见那莫提夫一脸困惑的样子,说道,“哦,你不知道宁亚穗是个奇怪的孩子吗?她明明是在灵界出生的,又是在灵界接受我们下仆花日芙的教导,最后还被灵界处死,连父亲也对此绝望了,没想到她居然还活着,而且在冥界活得那么地好,有一大队人作为她的朋友,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那莫提夫从眼前这个看起来漫不经心的少女口中了解到一直想了解的东西,忍不住问道:“宁亚穗灵界被处死的了?” “怎么,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根据灵界总执行官璀炯轩的报告,宁亚穗拥有空间转移和时间转换两种力量,灵界是不容许拥有这两种力量的人活在那里,所以即使宁亚穗没有丝毫错误,灵界还是一这条死规定处决了她。说句实在话,她的死也算是璀炯轩反抗我父亲的代替品;真可怜,她就是知道这点才一直没有向她父亲报仇。”全是一种漠不关心的语气,全是一副冷漠的神情,就连那莫提夫也不禁从心底打了个寒颤,眼前的少女长大后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雾少爷沉默了这么久,终于接过了姐姐的话题:“宁亚穗没有错,处死她的人才是最错的一伙,也怪不得父亲讨厌璀炯轩。” “别这么评论他们,我们德古鲁家可不受冥界欢迎,如果灵界也不再欢迎我们,那么我只好在这个漫无边际的‘转世之木’上面飘泊算了。”少女发泄着不满的时候眼里露出一丝蔑视。 那莫提夫终于明白了,伊莉娜和雾少爷的父亲就是灵界之王,不正确来说是阴间,也就是冥灵两界之王,心想,“有幸碰到这么一个尊贵的家族,那是今生难得的荣幸。可是能够与如此尊贵的家族结成姻亲,那孩子还真不简单,把她带来是对的。”他刚要站起来,向少女男孩鞠躬,却听见外面有人飞跑过来的声音:“伊莉娜小姐,不好了,宁亚穗小姐她……”阿禾冲进客厅,说了一半的话就说不下去。 客厅里的人只有伊莉娜没站起来,并且淡淡地问道:“什么事让你那么慌张?” 阿禾喘息着试图稳定心神,却断断续续地报告道:“宁亚穗小姐她,她被一团黑色的东西包裹住,大医生也毫无办法。” 这下子伊莉娜才觉得不能等待,带着一众人等急步穿过长廊,走过一条狭长的小梯,抄近路直接来到一处宽敞的门廊里,看见许多仆人急匆匆地端水拿被等等,连忙喝止:“给我安静下来。这像什么样子,不过是一个特殊病例而已,你们都待着候命。”说罢,踏过门?,马上就看见房间中央一个漆黑的卵状物。卵状物是竖着放的,一圈圈金色的光盘旋而上,从光环之间的细小空隙中看见一名女孩屈膝抱腿而睡,她一头深褐色的长卷发随着黑茧的水流不住地摆动着。伊莉娜也惊呆了,“这是怎么回事?” 大医生从茧后面出现,见是两位主人在,道:“伊莉娜小姐、雾少爷,我听说宁亚穗小姐昏迷了,专程来看看,刚进门就是这副样子,现在还弄不清楚事情。” 那莫提夫见罗杰也出现,问道:“究竟是什么情况?” 罗杰低声道:“我来到这里就放下大小姐,回头看见黑鹤低头呆立,正要过去问话,它突然把大小姐包裹在里面。但我不奇怪,我曾经见过。”那指的是在冥界之海发生的事情。 伊莉娜冷冷地道:“是吗,那时候你是用什么方法叫醒她的?” 罗杰看了看少女,无奈地道:“当时我是碰球叫她字名,黑鹤就放了大小姐出来,可这次我失败了。黑鹤拒绝回应,我也不知道怎么办。”罗杰在众人面前试一次,没有回音。他失望着看了看窗外的天空,道:“这孩子一直藏着秘密,总是如此。” 伊莉娜缓步靠近黑茧,伸手一摸,茧一张一缩地动了动,随即停歇了。宁亚穗似乎对少女有正面反应,身体逐渐幼化,由一个大约九岁的孩子身体慢慢缩小成五六岁的女孩。伊莉娜和罗杰都惊讶得退后几步,雾少爷更是躲在姐姐身旁,道:“这就是拥有时空力量的人的能力吗?不会,她就是用这种方法躲过了灵界的处决吗?”伊莉娜瞪目注视着黑茧。 对于宁亚穗的变化,罗杰并不惊讶,眼看着金色的光圈慢慢地弱下去,轻声呼唤道:“黑鹤,黑鹤,快把你主人放出来。”旋动的光圈突然刹住了移动,两头聚拢起来形成一道光环,窗户紧闭的房间里不知从哪里飞来了珠串式的长链,不只一条,十数条长链穿过关环,穿过黑色的茧,在宁亚穗身边绕了一圈,盘旋着飞出来。这回,链缠住了伊莉娜,一个环从这少女身上出现,旋即,链穿过环,从地面溜出去了。光链在屋里绕了这么一个圈子,离开的时候,链和环逐渐变得透明,最后消失了。 大医生,这个没有头发眉毛的慈和老人问道:“伊莉娜小姐,你还好,有没有不适?” 伊莉娜似乎未能从惊讶中摆脱出来,听见大医生来问,只好道:“没,没事,光链没有碰到我,不过……”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在光环出现的那一刹那间,她感到一股暖洋洋的东西流入身体里,那种感觉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孕育着。伊莉娜想得入神,好久才听见弟弟叫喊道:“你们看,茧……”茧在变化:失去了光的它打开了一条曲折的缝隙,缝隙渐渐扩大,外壳横着打开,一双纯黑的翅膀。宁亚穗轻轻着地,翅膀奋力一振,离她而去,化成原形――一只通体漆黑的仙鹤。 黑鹤释放了仍旧处于昏迷状态的主人,先抖动筋骨后伸长脖子抚摸,低低地鸣叫着。那莫提夫走过去,看见宁亚穗平稳地呼吸着,红润的胖脸像熟睡的小猫般可爱,深褐色的卷发垂落于地,那身墨色的长衣服松垮垮地盖着她的身体。人小了,却对所佩带的东西毫无影响,那莫提夫刹那间明白伊莉娜话语意思,不得不惊叹道:“这孩子还真不可思议。” 大医生见伊莉娜小姐没有大碍,重新回到宁亚穗身旁,让罗杰放下她,仔细检查后对两位少主道:“宁亚穗小姐只是睡着而已,没有特别的事情,不过谨慎从事,我还是留下来观察一会儿比较妥当。” 伊莉娜似乎还在想着刚才的事,不大听清楚就答道:“好,依着你的办。”于是屋里只剩下大医生、罗杰和一些仆人:罗杰根本放心不下,听不进别人的劝告,坚持留着照顾宁亚穗。 大家经过长廊,走过一个种满了各色鲜花的小庭院,到达另一间大屋檐廊下。里面正巧有人出来,是贺伦。雾少爷问:“那莫提夫先生的人还在湖边?” 贺伦恭敬报告:“是,少爷,那莫提夫先生的下属进城堡的地方属于树林,为了方便监视,已经安置在距离湖边不远的另一处空地;而且那里草木丰盛,食物水源充足,是个理想的安置之地。还有,我回来是来报告小堡纽伦正往大裂缝前进,本是应该请安德鲁大王指示下一步去向。不过他不在,我只好来找伊莉娜小姐了。” 伊莉娜还是一副冷漠的神情:“暂时停留在大裂缝边,宁亚穗还昏迷不醒,绿洲里又一下子聚集了那么多人,得好好想个去处。” “是。”贺伦出去了。 那莫提夫道:“这么快就到达冥界的尽头,这个城堡还真不简单。” 伊莉娜抚媚笑了笑,没有说话,穿过大厅,沿着螺旋的长梯登上小堡纽伦的尖塔。尖塔的顶部是间小室,毫无装饰的银灰色圆形墙壁开了几个小巧的窗子,别无他物。从窗子往外看,湖光山色尽在眼前:绿油油的一片树林中夹着一池蓝色大湖,绿绿葱葱,波光粼粼。树叶随着热风的吹拂不断摇动,鸟鸣声不绝于耳,树林的祥和都呈现眼前。林的绿色和沙的黄色交接的地方,沙子随风移动,改变了形状。此刻的风正吹向大裂缝处,巨大的沙丘在那个地方突然消失。一只蠕虫状的大嘴怪从沙子里冒出来,好奇地在绿洲旁边碰了碰,却被巨大的透明墙壁挡在外面,只好愤愤地转身,向大裂缝逃去。它似乎没有觉得危险临近,随着沙子落入深渊里,到此刻才试图抓住没有任何支撑力量的细小物质,它坠落了,无声地消失于冥界,连“元”的光也见不着。 那莫提夫道:“那就是大裂缝。”大裂缝果然名副其实,从尖塔上看,裂缝就像一条又长又宽的深色带子,横跨了整片沙漠,遥远的地平线似乎有一条银色的细线,一点突出的东西并不明显地留在地平线的上方,“那是什么?”那莫提夫指了指那东西。 雾少爷掏出一副望远镜,观察了一会儿,道:“灵界又弄出气球之类的新东西,璀炯轩那家伙在讨好父亲呢。” “是吗?卖面子的事情就由得他,”伊莉娜对灵界的东西不屑一顾,“他能干出什么好事,不是打仗就是弄这个,多了一点时间就开始审问下属,碰上他总是没有好处。”. 首发b.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三十五 中立的家族 (.)()“这里就是冥界的尽头吗?”充满稚气却含糊不清的声音在一个无人的窗口外传来。那莫提夫认得是宁亚穗,回头一看,果然是她,正想问,罗杰气喘呼呼地来了。 伊莉娜回头看着宁亚穗迷糊的眼神,情不自禁地走过去,把她抱下窗台,道:“这下面是万丈悬崖,掉下去会没命的。”略带温柔的声音简直让人不能人相信她就是刚见面时的那个高傲的公主,伊莉娜究竟怎么了?伊莉娜见宁亚穗半睁着迷糊的眼,对赶来的大医生道:“快把她送回房间。宁亚穗,不要随便上这里来,掉下去的话不会有人管你。”伊莉娜指了指宽阔的裂缝,继续道,“你不想到‘转世之木’下面,通过了那条通道,就连我们德古鲁家族的人也要转世于人间。” 宁亚穗偎依在伊莉娜怀里,罗杰连忙过来抱着;现在的宁亚穗是顶着五六岁的样子,罗杰很轻松地抱着,在窗边观看那熟悉的大裂缝。他低语着:“真是远,当初在沙漠里走的时候只看见远处的一片黑色,还几乎掉下去,想想那时候真危险,那时候要是跌下去了,大概我也会转世。” 宁亚穗看着罗杰深情远望的脸,问道:“罗杰哥哥,你怎么了?”不仅声音变得稚嫩,连问问题的方式也变了,但是宁亚穗还是很清楚曾经发生过的事。她见罗杰和其他人极度困惑的样子,转而道:“你们觉得我这么说很怪异吗?放心,我认得你们,那莫提夫、伊莉娜、雾、赞托松,罗―杰。”宁亚穗指着相应的人喊他们的名字,可她也非常清楚这样做不能让他们释疑,于是道:“见到星辰的那时候我听见了来自远方的声音,和被埋起来的时候一样,远方的声音告诉我,我必须活着。到底为什么,我不知道,可是我就是这么活下来了。”宁亚穗也没有撒谎,但谁也不懂她的意思。 伊莉娜冷冷地打断了宁亚穗的糊话,道:“那莫提夫先生,请让她不要再说下去。大医生,快点让她走。”那莫提夫和大医生又是劝又是吓地把罗杰赶出尖塔,好歹宁亚穗不再闹别扭。 这么一折腾,大家都弄得没有辛勤,便依此回到大厅。那莫提夫看着城堡的小主人们坐好,鞠躬道:“小人谢过伊莉娜公主,能得到如此关照,实在荣幸。” 伊莉娜浅浅一笑,道:“不用谢我,也别叫我公主。你要感谢的话就向宁亚穗道谢,是她来这里的时候被我父亲见到,才容许你们进来。”正说着,外面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贺伦敲门而不进门,向伊莉娜和雾少爷躬身道:“伊莉娜小姐,大王被灵界的事耽搁了,他得在那边逗留至去人间的日子,所以短时间内不能回来。大王为了方便小姐和少爷行事,吩咐小人转告两位:第一,小堡纽伦的一切事务由伊莉娜小姐全盘接管;第二,绿洲可以随便去冥界的任何地方,但不许到分泉和达培歇这两处;第三,让宁亚穗小姐留在小堡纽伦,并且派人当她的老师。” 伊莉娜默然地从贺伦身边走过,道:“我知道了,你去传达我的话:舍子小姐负责日常生活和礼节事项,大医生负责健康,许立成负责数学,斟思负责语文,丹舞负责其他课目。暂时就这些,至于课程安排,你和他们商量后再告诉我。”贺伦出去了。 雾少爷问:“那莫提夫先生,我可以去看看你的下属吗?” “可以。”那莫提夫道,“不过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既然这座城堡可以在冥界随便移动,那么可不可以带我们到冥界的城市?只要不是达培歇,你们应该不会有问题。” 伊莉娜正喝了口素酒,慵懒地倚靠着摇椅,听见了话抬头道:“带你们去没问题,那两个地方,说明白了是父亲不许我们去,你们想绕圈子骗我们可不成。再说,那莫提夫先生,你不是来自达培歇的吗,到别的冥界城市有何贵干?” 那莫提夫只好把一切事情都说与了这位未来的阴间女王听,末了又问:“伊莉娜小姐,你能帮助我们吗?” “那可对不起,那莫提夫先生,虽然我对灵界大执行官璀炯轩不怎么喜欢,可是作为灵冥两界的王,我们德古鲁家族的人是不能公开帮助任何一方,惟有这么做才能表示公正。远古时候,灵界和冥界是连成一体的大范围世界,到后来有两个人因为对灵魂的处理意见不合,分道扬镳了,我的祖先班图坦偏袒了其中一方,结果引起了第一次灵冥大战。那场大战的最后结果你都知道,灵界胜了,所遗留下来的问题到现在还没有消除。” “中立啊。”那莫提夫明白伊莉娜说这样的历史是想婉转地拒绝帮助他的请求,转而说道:“对不起,是我多说了,那么你们送我到其他城市,放下我的队伍就行了。” 伊莉娜想了想,又道:“放心,宁亚穗既然留在城堡里,你们也尽可以留下,我们会把你们送到别的城市;但是,你们不许与城市里的人发生战斗,这协定你能遵守吗?” “宁亚穗好像也有这个意思,她在离开古特提列图的时候也说过类似的话,看来她挺有成为首领的品质。”那莫提夫无奈地笑道。这话让伊莉娜和雾少爷不由得侧目。那莫提夫继续道:“既然如此,我答应你们,绝对不会向城市里的人挑战,并将以雇佣的方式在那里请人帮我们去达培歇和灵界战斗。这个提议,伊莉娜小姐没有意见?”伊莉娜点头同意,一份不合格的交易就这么完成了。 那莫提夫有没有遵守约定,看他留在小堡纽伦的时间就知道。宁亚穗以五六岁的身份在小堡纽伦长到了**岁左右的模样时,那莫提夫和他的一大队人马仍留在这个移动的绿洲里。他的队伍成长了,除了原本那些人,许多都是雇佣来的冥界使。这些人平时住在绿洲边沿,聚集在湖边的大草坪上训练战斗技巧,然后在绿洲最接近达培歇的时候,由麦兆聪带领一些新人到城里去。等麦兆聪归来后继续旅行。按照伊莉娜父亲的意思,小堡纽伦是不会接近达培歇,远远地在冥界沙漠的边界掉头。 这段期间,宁亚穗经常瞒着伊莉娜等人,跑到湖边和小型野兽打架,逐渐地,这孩子居然连麦兆聪这样的高人也敢于挑战,虽然失败的次数多得数不清。最初麦兆聪拒绝了宁亚穗的挑战,还特别找到罗杰,让他夹着这顽皮的孩子离开。伊莉娜总是借这个理由教训宁亚穗,可惜的是伊莉娜的教训并没有让宁亚穗学乖,反而那些看守的人被打倒后,她再度回到湖边。 后来罗杰见这种办法行不通,只好让伊莉娜把宁亚穗交给老师,遗憾的是伊莉娜派遣的老师只教导宁亚穗知识:斟思教她认识人间的字,大医生教了她医学,许立成还教了建筑学等等。宁亚穗在那时候才知道大医生曾在彤飒的医务组工作,他被提升到这个位置后常常跟随安德鲁一起到人间,因此学了很多东西,两人对灵界的了解使得他们谈起来十分融洽。然而这一切不能让小女孩静静生活,活跃的她依然能找到空隙出去。 说起宁亚穗挑战麦兆聪,他经过多次推却和纠缠,恼怒又无奈地接受了第一次,接着就有第二次、第三次……一直下去。宁亚穗败于麦兆聪绝对正常,虽然她时时赢了古提特列图的孩子王洛可菲斯,但洛可菲斯的实力和麦兆聪相差太远,不仅是手臂的力量还是挥动武器的技巧,根本无法与曾经和灵界战斗的麦兆聪相提并论。最初宁亚穗毫无对策地攻击麦兆聪,到后来每次都尝试运用观察众人练习时自学得到的新技巧。 “难怪大王会看上她。”麦兆聪有一次自语道。 “谁看上谁了?”麦兆聪的自言自语给那莫提夫听见,就这么一句话吓了前者一跳,慌忙地把自己对宁亚穗的看法说出来,那莫提夫想了想哈哈大笑起来:“宁亚穗果然不是个普通的孩子。”他于是想打发麦兆聪。 麦兆聪末了问安德鲁大王的去向,那莫提夫示意他不要问。其实这问题连伊莉娜也答不了,安德鲁是从灵界直接去人间了,在何处,分隔两个世界又没有交流的父女怎么知道对方的所在地?说来也奇怪,安德鲁为什么不捎个口信回来?至少来问问宁亚穗的情况也好。可是没有,一次也没有。安德鲁究竟去人间做什么?宁亚穗从雾少爷那里了解到安德鲁大王失去了武器――羽针蓑衣,那么重要的东西流落人间,而且是在雾少爷出生前就已经发生了的事,事情的过程谁也不愿说。 那莫提夫去找伊莉娜,先插话道:“我能参与宁亚穗的学习么?那孩子应该学多点东西,例如战斗技巧或者兵法一类的。” 罗杰正巧在报告宁亚穗的事情,听了那莫提夫的话,奇怪地问:“怎么,你觉得沉闷了,还是因为没事可做的那种空闲使得你不请自来?” 那莫提夫笑着把麦兆聪的话重复一遍,又道:“我打算教她战斗策略,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不让她学会如何战斗怎么行,至少也该懂得如何保护自己。” “那就依你的。”伊莉娜爽快的回答出乎那莫提夫意料,她背手离开。门一关,呆坐在角落里听着大医生说教的宁亚穗一下子跳到那莫提夫身边,兴奋地喊道:“好啊好啊,我又多学了一项东西。还有……”. 首发b.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三十六 卡狄罗之战1 (.)()卡狄罗之战?城外 门一关,宁亚穗一下子跳到那莫提夫身边,兴奋地喊道:“好啊好啊,我又多学了一项东西。还有……”她突然停顿下来,从大开的窗户眺望蓝天,天空一条云丝也没有,是洁净的一片。女孩继续道:“我必须战斗,这不是我去选择的事情。我爸爸宁百清在灵界,花姐姐也在灵界,而我却去帮助冥界,我和他们重逢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还有尊长老曾经说过,人间有我的未来,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学一点战斗的东西未免不可。” 大医生惊讶地问:“你已经知道如何去人间了吗?” 宁亚穗点头道:“我知道,而且我也去过了,可是下一次我将从‘阴间大门’那里过去,罗杰哥哥,你能陪我一起去吗?”罗杰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沉默了。宁亚穗一番议论,令在场的不禁想到这么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不,其真实年龄折算起来已经超过十二岁了,可这么一个孩子已经对自己的未来操心了,那她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大医生摇了摇头,实在叫人不敢想象。 ―― 安德鲁的行宫――移动的绿洲、小堡纽伦正沿着大裂缝向远离达培歇的方向移动。绿洲的大湖,大家称之为蓝湖的绿洲最具有生命力的地方,一个约莫九岁、穿着素色长衫的女孩正呆立着。她双目虚闭,静心倾听,双手随意下垂,脚边却放着一张带箭的弓和一把短匕首。一只黑色的仙鹤在女孩身边转了个圈,轻声鸣叫着。“黑鹤,离我远一点。”宁亚穗低声道。黑鹤飞到旁边的树冠上,屏息等待。 树林中一个黑影飞快地跑过,串到宁亚穗身后,嗖地从树后面冲出,伸着爪子攻击女孩。宁亚穗不回头,在最后一刻俯身躲开了。她刚要站起来,一只手从旁边划过,利刀在女孩衣服割开了一条大缝,宁亚穗不逃,刀刃一过,猛地转身,踢飞一支箭,攻击另一个准备上前的人。宁亚穗依旧没有睁眼,趁着拿刀的人转身攻击,一下子跳到对方身边,用拳头打倒那人,然后猫着腰跃上半空,立于树冠之上。可这个地方也不见得安全,巨大的魔龙展翅横扫树冠,其余飞上空中的不断盘旋,搅乱了大气的活动,树顶上已经站不下去。宁亚穗顺着树的摇动,随风而坠,抓住了一条带刺的藤蔓,顺势飞到粗树枝上,扯断了藤蔓,挥动着缠住那条攻击自己的魔龙。魔龙一跃冲上云霄,把女孩也带上去。宁亚穗如荡秋千一般跳上魔龙的脊背,伸手去抓缥缈的浮云。 “真舒服,啊,那里有座大城市。”宁亚穗从云的间隙中窥探沙漠,远远地看见一面高耸的城墙,墙内墙外都聚集了许多人,远远望去就像蚂蚁群一般在忙碌地走动;一条宽敞的大道笔直地从这边的城门通往一大片空旷的大地,一座立于城市中央的巨大三角形建筑物。“那座城市叫什么名字呢?” “卡狄罗。”魔龙沉重的声音传过来,先是回答宁亚穗的疑问,又狠狠地打断道,“注意,他们要来了。” “是,帕顿。”宁亚穗兴奋地喊道,然后回头看着其余的魔龙俯冲而来,狠狠地一拉藤蔓,让帕顿回转冲向龙群。宁亚穗很想用藤蔓攻击,可是没有它,自己拿什么来控制魔龙呢?“黑鹤,快变成鞭子。”主人一下命令,黑鹤迅速地飞到女孩身旁,化成长鞭,任凭宁亚穗不断挥舞。 尖塔里,那莫提夫和罗杰用望远镜遥看宁亚穗的练习,前者道:“你的大小姐真行,我不过是教了她方法而已,她居然学得那么的好,太厉害了,无怪乎麦兆聪要赞她。”罗杰无言地看着。宁亚穗练习的期间,他也陪伴练习,渐渐地感到追不上宁亚穗的成长速度,这是一种无奈。罗杰知道今天的考验对于宁亚穗来说不算什么,她轻松地通过了。 宁亚穗击退了魔龙群,叫帕顿回到城堡上空,跳到尖塔上,翻身钻过窗户,抱着罗杰道:“我干得好吗?” ―― 卡狄罗是个拥有高墙的封闭城市,从小堡纽伦的尖塔往外看也之内看到高耸倾斜的巨大幕墙,墙有多高,看看下面的星点般小房子就知道。当大家以为那不过是可容纳一人的小屋,那就大错特错,那可能是一间住所或者是一间茶馆酒店:对比如此强烈,出乎罗杰想象。那莫提夫曾经到过卡狄罗,没能到城里是真的,他被拒之门外。这不是问题,问题是宁亚穗对它产生兴趣,“自从离开古特提列图,大小姐就一直没有到过别的城市”,罗杰是这么评价的。 但是高耸的城墙夺走了大家对卡狄罗旁边一座同样高大的石山――碎湖岭的注意。碎湖岭正如其名,陡峭的山坡“长”着一条条深陷的裂纹,细细的水流形成瀑布,在山底制造出一个又一个水潭;这些分别流淌的水不会汇聚,当它们进入沙漠后,水就很快就化成水汽;河消失了,末端竟如泉口般细小,令人误认为是源泉;真正的泉口在山顶,由数个热口喷出,形成同样数目的小湖,因为湖的数目多,面积又小,碎湖岭这名字就是这么而来。卡狄罗的人不大来这里,因为作为孪生兄弟一样的地方,卡狄罗本身也有热泉。 伊莉娜答应了宁亚穗的要求,让小堡纽伦在距离卡狄罗不远的地方停下,用特殊的空间隐身,这也是伊莉娜的工作之一。第二天天还没亮,宁亚穗裹着鲜红的头纱首先逃出了绿洲。踏上了结实的碎石路面,向卡狄罗走去。天边的泛白逐渐高升,太阳却还隐藏在地平线下面,太早了,城门还关闭着,城外的居民也没有起床,四周偶尔传来动物的骚动声和叫嚷声,没有灯,在半阴半暗的世界里这些声音叫人害怕。宁亚穗壮着胆子悠转,不知走过多少小道拐过多少弯角,终于看见有间小店屋里亮着灯。磨刀声从里面传来,小女孩凑到那窗后查看:女主人在做饭。她好奇地钻过挂着门帘的矮门,从透光的木壁后面继续看。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走路声,宁亚穗站起来正想逃跑,却听见女主人走出来对那些人道:“怎么了?我还没准备完毕,你们先回去。” 一把厚重的男人声音在说话:“昨天有人见到一片绿洲到达城的前面,不过眨眼就不见了,今天想早点出去瞧瞧。对了,你有没有见过陌生的人?”尽管看不见,宁亚穗听得出来,那人带着一群约二十来个士兵,每人各携武器,那是什么? 女主人道:“没有,这里平静得很。” 男人道:“那好,听说达培歇又要打仗,辛达科那家伙又要来抢人。明明不久前才来过,这次又不知道是不是他搞的鬼。总之,你小心点,被那些奸细进入城里就不得了了。”又是一阵脚步声,这回是逐渐远去,宁亚穗松了一口。 “谁?谁在那里?再不出来,我就告诉刚才的林安大人了。”女主人嚷道。 宁亚穗从屋子后面走出来,摘下头纱,道:“对不起,这么早打搅你,实在不好意思。” 见是一个笑容可掬的女孩,长着一张毛脸的女主人倒放松了警惕,道:“小孩子不该这么早就到处乱跑,你‘爸爸妈妈’呢?” 由于亮度关系,宁亚穗现在看清楚了,女主人是个鼻嘴又长又宽,两耳又圆又尖的奇怪动物,全身披毛,但手掌是空虚的,一件连裙编花糙衣正好是掩饰臃肿身材的好帮手,凶恶的面容是不能改变,慈祥的内心倒能从行动中表现出来。听见对方问话,宁亚穗突然一愣,低着头喃语:“妈妈死了,爸爸不要我。” “在冥界,小孩子没有受到适当照顾是极其危险的事”,大家都明白,所以女主人愣了一下,没想到眼前满脸笑容的女孩居然是个被遗弃的孩子,居然独自流浪,于是起了怜悯之心,安慰道:“不要哭,阿姨给你好吃的,来。” 太阳出来了,城墙上的角被一条光线分割成上下两半,同一时分,嘹亮的号角声传遍卡狄罗。在没有彩霞的天空下,卡狄罗这个沙漠城市巍然矗立,巨大的影子投射在城门外的一列小屋子上。宁亚穗披着一件毛皮袄,双手抱着一只又轻又薄的瓷杯暖手,背着阳光的地方相对阴冷,尤其是清晨,大家都穿起了厚厚的皮衣抵御寒冷,但宁亚穗不知道,仅穿了两件薄薄的衣服就跑到这种地方,让那间屋子的女主人真的以为她是被家人赶出来的,好心地地收留下来。宁亚穗在门口处看着卡狄罗缓缓地打开了大门,一股灿烂的阳光斜斜地照耀着门的一角,没有过来,远远地逗留着。宁亚穗转身放下杯子和皮袄,对女主人道:“谢谢阿姨,我要走了。” 正忙着做饭的女主人连忙赶来,挥手喊道:“别到处乱走,城里正管得严,没有通关文的人都会被抓起来。” 宁亚穗听了,张望了城门下一大堆等候过关的人和一队检查证件的人,士兵放了手执一纸关文的人,抓走了几个,有些是有证件却不知哪里出错被捉了的人。女孩看了看,返回小屋,问女主人:“阿姨,他们为什么要检查通关文呢?” 女主人取来搁在桌子上的大袄,道:“快披上,会冷的,阿穗。”宁亚穗极不情愿地披上了,又忍不住望城门看。女主人平静地解释道:“早些时候林安不是说过了,有个来自达培歇的人向这里发出挑战,说如果卡狄罗的长老不交出一万士兵就会发动战争。”. 首发b.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三十七 卡狄罗之战2 (.)()卡狄罗之战?情报 “早些时候林安不是说过了,有个来自达培歇的人向这里发出挑战,说如果卡狄罗的长老不交出一万士兵就会发动战争。那个叫辛达科的人向来喜欢打仗,已经有好几个城市就这么被消灭了,他最近攻击过古特提列图,又一个城市被消灭了,真可怜。” “古特提列图被灭了?”宁亚穗背对着女主人,竭力不让对方看见自己惊讶得目瞪口呆的样子。刹那间,这个被赶出来的女孩看见了异象:一垒平台式的山台、一堆堆破碎的石头、一些零乱散落的工具,一排排倒塌的帐篷,在颓垣断壁的世界,一条藤蔓沿着阳光不猛烈的地方攀爬,它是这片土地的主宰者。宁亚穗看见的是未来景象,那条藤蔓是被她留在古特提列图的嘟嘟爷爷,那时候的它已经把枝叶延伸到用来连接城市和冥界之海的神殿,以它柔软的身躯支撑木门,从对面吸取水份。不过现在的古特提列图,虽然经历了辛达科的破坏,仍然有人在里面生活,却失去了昔日的神采。 没有听见宁亚穗说话,女主人回头看见宁亚穗陷入沉思,于是把一杯油奶茶递到她面前,补充道:“古特提列图有人逃到我们这里,他们没能进城,过了不久就消失无踪,可我还是听到一点,他们那边有个叫桑迪的人当了长老,不过那人待人的方式不怎么样,不少人先逃了;后来看见辛达科攻城,那叫桑迪的居然把城里的壮士送到对方手里。不过那全都是假惺惺的动作,桑迪试图以外表强壮里面空虚的人欺骗辛达科,辛达科一试就知道对方的用意,趁着一个刮风的夜晚袭击古特提列图,抓走了桑迪和另外几个反抗的人。” “城里的人没有帮忙吗?”宁亚穗其实也知道当初那莫提夫夜袭古特提列图的时候,城里的人也没帮忙多少,这句话不过是想知道桑迪背后的事情。 女主人摇头道:“没几人帮忙,那些逃出来的人都不是士兵,没有攻击能力,我就只知道这些。哦,对了,你看见那边的碎湖岭吗?听林安说辛达科现在就在那里,好像是在等待我们的‘父亲’犹父长老回答他们的要求,因此还没有动作。如果辛达科有行动,我想我也该离开卡狄罗,或者这样才是正确的做法。” “现在有人离开吗?”宁亚穗喝完了茶,把杯子放下,又问:“阿姨你怎么不离开?” 女主人脸一红,尴尬地转脸说道:“自从辛达科来了以后,这里就冷清多了,以前的这个时候,街道上到处都是人,熙熙攘攘的,让人高兴。”她没有回答宁亚穗第二个问题,看着空荡荡的檐廊,不由得一阵心酸。 宁亚穗见女主人面带愁容,宁亚穗劝道:“辛达科的人不一定全部是会打仗的我知道后勤的人不少都没有战斗力,他们负责煮饭、搭帐篷、造房子、运输等事情,所以用途多着呢。” 宁亚穗的这句话让女主人不禁提高警惕:“阿穗,告诉莫默如姐姐,你怎么知道辛达科军里头的事?” “辛达科,我知道这个人,他是那莫提夫大人的上司,不过我就没见过他,因为我从来没有到过达培歇。”宁亚穗没有发觉自己踏向了危险的边缘,“我一直和那莫提夫大人的队伍在沙漠里旅行,去雇佣别的城市里的壮丁到达培歇打仗,基本上只要打一场就可以了。” 莫默如道:“那莫提夫吗?”她仿佛放下心头大石一般,绷紧的肩膀松懈下来,“那莫提夫这人我知道,我本也是从别的城市里来,沿途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到处请人到达培歇做士兵的人,那莫提夫这名字在卡狄罗还是有一定的知名度。” “为什么?” 莫默如放下刚拿出来的石碗,倒了一点奶油,拿起褐色的小杵,一边捶着奶,一边道:“你不知道吗,辛达科命令那莫提夫攻击井城的事以及那莫提夫和辛达科因为那城市的事情闹僵了的事,都已经传到每个人的耳中,大家都知道自那以后,凡那莫提夫经过的地方经过一段长时间后才会受到辛达科的骚扰,卡狄罗的长老正想着如何去找他来,可是找不着。” 宁亚穗想起是有这么一次经过一个废墟的时候,那莫提夫喃喃自语着“井城,我就从这里独立”之类的话;转瞬即逝的表情过后,小女孩故意问道:“为什么会找不到?那莫提夫大人不会隐身,怎么可能找不到?”这像句戏言,宁亚穗却从心底知道大家找不到那莫提夫的原因:他在移动的绿洲里。但是此刻宁亚穗更喜欢看莫默如弄茶的过程。 莫默如在奶里加入了油精,搅成了糊状的东西,倒入杯子递给宁亚穗,继续道:“这个喝。”宁亚穗对刚才没能品尝味道的东西尝试性地喝一口,香香咸咸的,有点腻却不粘,感觉蛮奇怪,但不好说。莫默如没有理会女孩的心思,继续道:“为什么找不着,就是因为那莫提夫行踪诡秘,就是今天见了在这座城市,明天也就找不到了。被那莫提夫雇佣到达培歇的人回来说他们曾经在一个绿洲里受训,出来的时候已经在达培歇附近,如果是真的话,阿穗,你觉得有没有可能会是林安说的那个消失了的绿洲呢?阿穗?” 宁亚穗知道这一切,并没有专心听着,倒注意起外面的骚动。她倾听了好一会儿,道:“是今天早上的那群士兵回来了。” 莫默如疑惑着,一群人迅速涌入小屋,把内外挤得水泄不通。其中一个比宁亚穗高整整一个高度的人首马身的人在门外道:“莫默如,你准备多一点食物,我们要到沙漠里去瞧瞧,看起来那块奇怪的东西消失后有人向着卡狄罗来了。” 莫默如端来了油奶茶,分给了大伙,道:“有很多人来吗?” “不,好像只有一两个人。” “一两个人?”莫默如愣着。 人首马身者道:“是的,而且从脚印看来对方是个小孩子。” “小孩子?”莫默如不自觉地向躲在门后的宁亚穗望去,真心替她担忧,希望她不要出来。宁亚穗带着笑意走到人头马林安脚下,问道:“你是说我吗?我是今天早上才来到卡狄罗的。”人首马身的林安一说话,宁亚穗就听出来了,在对方惊讶地看着自己和莫默如的时候,又道:“先生你就是林安吗?我从莫默如阿姨那里听说过你,听说达培歇的辛达科要袭击这座城市,那么如此巨大的城墙应该是那之后建起来的,可是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的人冒险住在城门外面?万一辛达科来袭,他们进不了城就会成为对方的奴隶或者是消失,不是这样么?” “莫默如,你……”林安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空气,瞧瞧笑容满面的宁亚穗,又看看神色慌张的莫默如,惊讶得说不下去,许久才想到:“为什么?”林安对眼前这个**岁的孩子能如此深入地了解事情感到诧异:“因为莫默如没有通关文件,没有的话就不能进去,即使遇到辛达科在袭击,他们也只有躲避的份,进城,那是不用想的事。” 宁亚穗转而看看莫默如,见她不停地揉拭着一件暗灰色的糙衣,细细的弯月型额毛下是一双闪烁的眼睛,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但不能说的样子。宁亚穗只是以为莫默如因为没有通关文件才被迫留在此地,道:“莫默如阿姨,是这样吗?” 回答宁亚穗这个问题的是林安。他道:“莫默如并非没有关文,她是从达培歇方向逃过来的人,‘父亲’怕她是奸细,一直不容许她入城。我啊,从她来的时候起就在观察她,莫默如是个安分的人,没什么特别的。” 莫默如红着脸,一下子转身躲避对方的眼神,到后面抖颤着拿起石碗。她试着用这种办法摆脱窘境,才羞涩地道:“林安,别说什么特别的,你……我……” 林安也发现处境尴尬:“不要说这种话,就算你和我有什么关系,‘父亲’也不会让你进卡狄罗,最多在辛达科袭击这里之前我和你一起走。” 宁亚穗不大明白他们的对话,见其他人远远地躲开了,她本想问“辛达科在哪里”却到最后不说,换成了:“辛达科在那边的碎湖岭吗?我去看看。” 林安听见宁亚穗以一种轻松的态度提到辛达科,并向门口走去,连忙劝止道:“你要去找辛达科吗?不行,依靠我们卡狄罗十几万大军也无法对抗辛达科的军队,靠个人力量做得了什么?更何况你是个女孩子,他们更不会怕你。” 宁亚穗笑道:“没关系,我能找到他,那莫提夫大人就是不说,我也有办法。” “那莫提夫大人?”林安心里愣了一下,用狐疑的目光看着莫默如。莫默如见宁亚穗没有随便离开,才放心地把刚才两人的谈论全盘托出。林安听完了,问道:“你叫亚穗是,你真的见过那莫提夫本人吗?” 宁亚穗点头道:“嗯,见过,他还经常教我读。”说罢,女孩连蹦带跳地跑到门外,跟林安的下属说话。 林安飞跑出来,追着看似要远离卡狄罗的宁亚穗后面,一边大喊:“别乱来……”他还想补充“你到了辛达科那里一定会没命的”之类的话,却一个不留神被什么东西拌倒了,摔了个四脚朝天。他翻身站起来,但见四周一片白茫茫的,脚下是一片湿渌渌的青绿草地,给马蹄沾满了水珠。林安向四周环顾,见不着一间屋子,全被白花花地浓雾遮蔽。他略感害怕,然而想到了宁亚穗和莫默如就不禁大喊:“宁亚穗――”. 首发b.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三十八 卡狄罗之战3 卡狄罗之战?神殿 “莫默如――宁亚穗――莫默如――你在哪里?宁亚穗――你在哪里?”世界似乎变得空旷,四周白花花的一片浓雾,见不着一间屋子,令人不禁寒颤;林安的高声叫喊没有得到回音,甚至连声音也不返回,这一刻林安恐惧莫言。 雾里出现了熟悉的声音,宁亚穗喊道:“林安先生吗?是林安先生吗?”细长的声音显示着说话人距离林安非常遥远。 “是!”林安奋力回答。 这一次宁亚穗的声音近了:“对不起,我想在找辛达科前先去卡狄罗城里看看,所以用了‘转移’,没想到会把你牵连进来,对不起。”女孩稚气的声音越来越响亮,到话语最末的时候简直是种在身边谈话的那种音调。林安惊讶地看着白雾逐渐散开,鲜润的草地逐渐消失的情形,却更惊讶于宁亚穗轻易地说出‘转移’这种高级能力的字眼。宁亚穗站在发呆大林安身边,问道:“林安先生,你怎么了?” 林安从梦景中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阴暗小巷的角落,脚下是一条被踏平的碎石沙地,两旁是大屋的石制高墙,屋顶茅草的条状干枯叶片直垂到宁亚穗头上,这孩子顽皮地拈着一条,拉扯一下,然后放手,向着熙熙攘攘的街道走去。林安问道:“亚穗么,你懂得转移空间,对不对?”他话音刚落,只见宁亚穗走过一个卖油奶茶的小贩旁边,看着他淘了一勺子,浇到客人自备的陶碗里,看得发呆。林安于是抬头观察四周,果见长长的一条路两旁建起无数茅顶房子,人们在狭小的门口外铺了一张编织地毯,放几件花花绿绿的摆件或是几桶发出腥味的油奶茶,或是摆满了肉串的矮桌子,这里是卡狄罗高墙内的市集。林安不安地跟着女孩,道:“快回答我,这种能力……。”宁亚穗没回答,却跑到另一个小地摊旁观看。“你再不说我就要喊了。” 恐吓的话似乎奏效了,宁亚穗停下脚步,没有回望,只轻轻解释道:“我经常用这种力量到处旅行,经历多了,倒没有什么感觉;至于你的叫喊,那对我没有什么用处,既然我能‘转移’过来,也就能够‘转移’回去,现在的我比在灵界时更加自在。”竟没想到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能说出如此话语,林安惊讶得一言半句都无法表达。宁亚穗见林安沉默了,也就不在说下去,抬头远见散发着浓厚光芒的金字塔,便兴奋地回头拉拉对方的手,催促他前进:“我们到那边去,快点啊。” ―― 祈祷,对古特提列图的居民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事情,尊长老是个没有太大权力的领导者,因此从不让人对自己进行崇拜式的礼节,在那个城市,人们只须遵从规律的约束就能正常生活;祈祷,对于小堡纽伦也没有太大意义,一是因为大部分人来自灵界,二是德古鲁家族是个家族,所有发生于小堡纽伦的大小事情都归于安德鲁或伊莉娜的管辖之下;祈祷,对于卡狄罗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每天某一时刻,所有居民都停止手中工作,诚心地面对高耸的四角锥体神殿,低语祷告。 卡狄罗的神殿位于四道城门的最近距离交叉点,也就是在轴线之上,无论从何处看都是一个完美的三角形;神殿的四个地角与四条宽阔的轴线大道相连,其中两个地角正对日出日落方向,令其四边都能反射阳光;神殿下是个巨大空旷的广场,没有神像一类的雕塑,走在广场里也看不见云石地板上的太阳月亮组合的花纹;广场由一道环型的大水池包裹,水池以外的第一层大圈就种植了沙漠植物无叶树;无叶树也是神圣之物,和灵界酸土之地的钢酸草一样,是这个城市居民的日常生活用品的一种重要原料。 林安被宁亚穗以穿越方式带入卡狄罗,心里想着如何把这个不懂世情的女孩送回莫默如的家,但他清楚知道进城需要关文,出门也要,在这个半自封的世界里,一个外来的人将被处以极刑。宁亚穗不知道这些,然而就算知道也未必会听从林安之言;她曾经“死”了一回,复活了一次,对于死亡,她不会害怕。林安不知道这些,只道:“宁亚穗,用面纱盖着头,小心跟在我后面,千万别远离我。”他害怕着,带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在身边,随时都可能被人误认为是叛徒。宁亚穗拖着林安粗糙的大手,轻轻动一动,表示明白。林安怀着忐忑不安地心情走过大广场,向半人半鸟的巡逻者打招呼。 那些人看见林安带着一个孩子,其中一人过来拍拍他的手臂,半人半鸟的巡逻者比宁亚穗高不了多少,而林安这匹人头马却非常高大,前者能够拍拍后者的手臂已经不错了。那人道:“怎么,林安,见到莫默如后感觉寂寞了,到孤儿院里收养个孩子当作是自己的?成家了的话就不能再到城外去,或者说你是想留在城外后被辛达科的军队骚扰?” 林安苦笑一声:“不要你辉庆管我的事。”双方分开了,等半鸟人走远了,林安低语:“还好你没有说话。”面纱下的宁亚穗不停地回头看辉庆的背影,真的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走在神殿广场,洁白、明净、反光的地面透着一点一星的荧光,阳光下的金字塔并非金光闪闪,而是夺目耀眼的白华。两人没有立刻进入神殿,而是远远欣赏半刻:以巨石建造而成的主楼梯倾斜地直通金字塔之顶,神殿之室;另一条楼梯绕着墙壁逐步爬升,最后落在边角上的大殿入口。阳光无论什么何时都会照耀这道方形的白色大门,穿过门上的格子窗花,射入小门堂的神像身上。小门堂的神像有十二个,有神情凝重的高贵者,有抱着婴儿的慈母,有张臂挥舞的武士,有孤芳自赏的少女,有骑马狂奔的勇士,有俯身饮泣的老人,各神像神情各异,动作随心,毫无造作。林安带着宁亚穗从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穿过,向一道镀花大门走去。敲门进入后,林安问立在桌上的长尾沙鼠:“爱忒,‘父亲’在什么地方?” “你好啊,林安,下次来的时候请带些东西来,我才会告诉你‘父亲’的去向。”爱忒不屑地说道,它发现了沉默的宁亚穗,露着一脸不悦的神色,“算了,‘父亲’马上就要进行祈祷仪式,他已经先去了。”沙鼠仔细观察依旧藏起脸庞的宁亚穗,手指了指她又摆动一下,“林安,你不懂规矩吗,进入神殿怎么能带面纱,对神不尊敬,你会受天谴的。” 宁亚穗不等林安指示,脱下了面纱,道:“这小东西很可爱。” 爱忒眉头一皱,狠狠地盯了林安一眼,低声骂道:“真没规矩,小鬼,你是从哪里来的?你的家人呢?” 刹那间,宁亚穗想到了花日芙,稍稍冷静一下发热的头脑,道:“对不起,先生,小女儿宁亚穗向阁下敬礼。”女孩双膝略屈,稍稍鞠躬以示礼节,这是小堡纽伦的客人们对其屋主的行礼方式。“宁亚穗是从古特提列图来的,现在于冥界流浪,没有固定住处。”这话已经显示出宁亚穗是有老师家人的,但她自行做主省略了那些部分。 林安对于宁亚穗能说出如此的话感到莫名其妙的诧异,爱忒却冷冷地道:“哦,有意思,告诉我,你是如何进入卡狄罗的?” 林安惊恐地看着宁亚穗,却见宁亚穗不慌不忙地从宽大的衣袖里抽出一张写满字眼的白底纸,递到爱忒面前,道:“这是关文,我是从正门进出的。” 林安瞪着眼睛竟说不出一句话来,又见爱忒详细端详了通关文件,还给了宁亚穗,还说道:“你并不常在卡狄罗吧,要不怎么会不知道神殿的规矩,你给我到主殿一趟,‘父亲’要在那里讲道,你去听听,这是你的荣幸。”卡狄罗神殿的大礼堂,一间由四根圆形大柱支撑圆顶的巨大房间,白花花的内外墙壁和五彩缤纷的巨型壁画相互映衬,营造出一种神秘又神圣的感觉:这里是卡狄罗神殿最神圣的地方。 ―― “找到人没有?”那莫提夫追问四处走动的仆人,没有人知道。贺伦刚从一条长廊尽头过来,阿禾则从另一条长廊中间的支路出现,那莫提夫又冲着两人问:“找到宁亚穗小姐了吗?” 两人都摇头,先由贺伦说话:“没有。我把湖岸和林子一带都找遍了,连你的营地里也找过,就是没见到她,连个影子也不见。我已经把宁亚穗小姐失踪的事告诉了麦兆聪,他马上就会派人再次仔细搜索绿洲的树林,不过我想的是宁亚穗小姐可能不在绿洲。” 阿禾也道:“不在的可能性极高,我和仆人们把小堡纽伦翻个遍都见不着,那莫提夫先生,你说罗杰会不会知道?” 三人正说着,罗杰和黑鹤同行而出,走到大堂的楼梯旁,见那莫提夫和一众慌乱的人群,奇怪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找不到宁亚穗小姐,城堡的守门人说她今天天没亮就出去了,我以为她是去了营地,问了麦兆聪才发现她没有去。麦兆聪已经先在找人了,还没有结果,我们才那么着急,不知道伊莉娜小姐会怎么怪罪阿禾和贺伦。”那莫提夫心里的焦急摆在脸上,跺着脚道:“这件事还没有告诉伊莉娜小姐,雾少爷也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么?”带着睡意的雾少爷慢慢地经过楼梯,声音含糊,“我已听说了,她有时空力量,就是离开了也不必担心。”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三十九 卡狄罗之战4 卡狄罗之战?祈祷 雾少爷慢吞吞地说道:“别担心她,黑鹤不是在这里么,如果她真的要离开,绝对不会单独留下自己的武器。” 罗杰也附和道:“雾少爷这么讲是没错,大小姐向来喜欢用空间转移的方式到别的地方去,不久就会自己回来;单独留下黑鹤是常有的事,不必那么惊慌。” 那莫提夫见两人并不担忧,又不敢得罪雾少爷,便装作泄气模样对罗杰道:“果然我对宁亚穗小姐的事情没有你知道得清楚。” 罗杰笑道:“那当然,你大概不知道吧,大小姐在这里每隔几天就会来一趟远行,有时侯我也会陪着去,她可是个喜欢到处探索的孩子。”罗杰根本不把宁亚穗不在小堡纽伦的事放在心上,心安理得地和黑鹤一起吃早餐。 雾少爷也跟着去,临走前道:“姐姐说如果宁亚穗是从城堡的大门出去,你们大可以亲自到卡狄罗找一找,是她要求在卡狄罗逗留的,你们去碰碰看。宁亚穗到其他地方的时候总是以转移方式去了,这次她没有这么做,就是因为目的地很近,没必要使用力量。”他吩咐阿禾和贺伦让家里的仆人和外面的麦兆聪停止搜索,转身跟在罗杰后面一起走,那若无其事的态度简直叫在场者张口结舌。 那莫提夫忍不住追问道:“伊莉娜小姐已经知道宁亚穗小姐出去的事?” 雾少爷道:“是的,绿洲的结界是姐姐张开的,她会知道谁进出过绿洲。姐姐说宁亚穗是在清晨时分出去的,而且是穿过结界出去,没什么特别。姐姐的力量对宁亚穗没有效果,可是姐姐还是知道她出去了。姐姐还说卡狄罗方面曾经有人在绿洲附近徘徊,但很快就回去了。” 罗杰道:“是吗。”虽说不担心,可他还是竖着耳朵倾听着雾少爷和那莫提夫的对话。 那莫提夫知道宁亚穗可能去了卡狄罗,低头想了好一会儿,直到女仆人把餐点送到面前,才道:“如果宁亚穗小姐不使用力量的话,应该进不了卡狄罗。”他把卡狄罗的事情说与在场的,“卡狄罗对来自达培歇的人并不友好,宁亚穗虽然没有去过达培歇,但她听说过辛达科此人,不能说她去卡狄罗就不会遇到危险,我们还是把她找回来比较妥当。”雾少爷同意,罗杰想想也觉得那莫提夫是对的,两人都同意派麦兆聪去找她。 黑鹤却突然插嘴道:“主人运用了空间转移,还有其他人跟着一起转移了。地点……主人现在是在卡狄罗城内的神殿里。” 罗杰道:“果然如此,不过我们没有通关文件,进不去。”罗杰倒不是担心宁亚穗的安全,那孩子的安全没有问题,问题是她什么时候玩够了然后回家的时间,弄不好真会碰到麻烦。 “我送你们去吧,主人在呼唤我。”黑鹤说罢,化成一团黑色烟雾,裹住了雾少爷、罗杰和那莫提夫,瞬间消失于小堡纽伦。 那莫提夫那盘没动的早点还留在桌面,看来他今天是吃不成了。仆人收拾掉一切剩余之物,伊莉娜才出现,冷漠地看着忙碌的仆人,呆板地道:“宁亚穗吗?父亲就这么想让我们和她相处融洽?真是的,如果父亲你是有那么的想法,好歹也回来一次。” ―― 卡狄罗神殿的大礼堂,一间由四根圆形大柱支撑圆顶的巨大房间,白花花的内外墙壁和五彩缤纷的巨型壁画相互映衬,营造出一种神秘又神圣的感觉:这里是卡狄罗神殿最神圣的地方。倾斜的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的一个正方形孔洞直射大堂的神像额部,这是一年只有一次的景象,也是大祈祷仪式的开始之时。匍伏于地面的人们虔诚地祷告神灵,此声音传遍大堂的每个角落,响彻大堂的每个角落,震动着大堂里的每件雕塑。卡狄罗的祈祷仪式是对神,或者说是对冥界之王的拜祭。黑色月牙和黑色太阳的汇集:宁亚穗在小堡纽伦见过这个标志,门上、窗花、栏杆、垂饰等等,绿洲里布满着这种符号,对于这女孩而言,是最为平常的一个。这个标志在古特提列图是没有的,但在卡狄罗它是神圣之物,不可侵犯的东西。卡狄罗唯一拥有这个标志的地方在最圣洁的地方――神殿,在神殿大礼堂的墙壁上。巨大如一人的标志在脸庞模糊的人像之上。 人像之下,站在祭坛中央、正在说话的人是犹父长老。犹父长老,其地位与古特提列图的尊长老一样,高高地站在卡狄罗万民之上;他比较年轻,正值壮年,说起话来滔滔不绝,尤其是在祈祷时的演讲,如苍月耀空,如龙腾万里,如星河荧火,如小溪微风,洪亮的声音在拱形的高瓴屋顶回荡,轻声细语却在耳边缠绕。 静坐一旁的宁亚穗深深感到犹父长老比尊长老更有气势。此地并非外人能进,林安却想不到宁亚穗居然有卡狄罗的通关文件,想问却被爱忒的陪同和祈祷仪式开始而耽搁了。宁亚穗倒不这么担忧,她怀着愉快的心情进入主殿,看着犹父长老稳步踏上讲台,听了一会儿,觉得无非是些教人悔改的训导,心底里便不愿听下去。 聍听祈祷这种类似说教的东西,宁亚穗不要,所以不多时她就猫着身子离开了礼堂,轻声呼唤黑鹤。林安见宁亚穗离开,也礼貌地鞠躬退出。宁亚穗和林安能如此轻易地离场,是因为林安的关系:人首马身的种族不适合跪拜,因为身躯庞大,如果坐在大堂前方必定会阻碍身体矮小者的视线,因此林安总被安排在大堂最后面的地方。宁亚穗出去,林安跟着去,装作平静地道:“宁亚穗,不要到处乱跑,神殿不是一个初到卡狄罗的外人可以进入的地方,你已经超出了这一律法了,所以别再添麻烦。”正说着,不知从哪里冒出一团黑色的球状物体,并且逐渐扩大,最后张开了黑色的薄膜,把雾少爷、罗杰和那莫提夫释放出来,而黑色的东西则化成一只纯黑的仙鹤。林安惊恐地看着新来者,正要高声喊叫,却马上想到是自己把宁亚穗带到此处,怎么也难以洗脱擅自携带陌生人的罪名。他猛地一个寒颤,低声对还处于懵懂中的三人道:“快走,别待在这么明显的地方。” 可惜林安说得太晚,一个穿着黑色底衣白色外袍的巡逻者发现了这些陌生人,慌忙举起铜锣敲打,并且喊道:“有敌人入侵神殿!”一连喊了三句,所有在祈祷的人马上转身张望,看见林安正在催促着宁亚穗等人离开。 犹父长老喊道:“关门,千万不能让敌人逃走,更不能让叛徒离开神殿。” 一声吆喝:“谁要逃?我是阴间之王德古鲁家的第二继承人,你们给我退下。”坚定而响亮的命令,雾少爷显示出了应有的气势,把涌上来的一群人给压制下去,然后音调略略缓和:“我本没打算进入卡狄罗,这是意外,我和我的朋友会马上离开此地,不会骚扰城里的任何一个人一头牲畜。” 这是承诺,犹父长老从雾少爷坚定的眼神、毫不迟疑的话语知道对方并没有说谎;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能够理解这些,最初报告外人入侵的那个巡逻者在犹父说话前先道:“谁会相信你这种鬼话,辛达科也做过同样的事,结果怎么样,我们不是一样要挨打。现在你们想着以这种方式欺骗我们,没门。” 林安挡住了巡逻者挥舞的细剑,对着他那张凶恶的脸道:“辉庆,别激动,我们还没搞清楚事情始末,不要轻易攻击。”林安不能确认雾少爷的话是否真实,可他知道宁亚穗的能力,那是绝对不能轻视的。 辉庆是个长着鸟羽的半人兽,脸颊上的羽根因为怒气全部竖起来,没有头发,一根根黑褐色的宽羽披满全身,从头顶一直垂落到地面。辉庆压制着人头马的林安,让他退回大堂,并且说道:“原来叛徒是你,林安,你没话可说了吧,先是一个莫默如,再来就是一群人,看来你的心已经不在卡狄罗。‘父亲’,请容许我杀了他们。” 犹父长老仍旧站在讲台之上,看着闹哄哄的人群,想着要如何问明此事,听见辉庆出来请求,道:“先别杀了他们,活捉,我要知道他们和达培歇有什么关系。还有那位少年自称是阴间之王的继承者,如果此事真确,那么我们动手就代表了轻率。辉庆,你把这些人关到神殿的侧屋;林安,先不说你是否出卖了卡狄罗,就你私下带人阻断神圣之礼,这罪行你得担当。” 宁亚穗突然说话反驳:“尊敬的长老,林安叔叔没有出卖卡狄罗,我和我的朋友们进入此地完全是出乎他的意料;是我自己想进入卡狄罗,在没有经过你们同意之下,私自闯入的人是我;雾少爷、罗杰和那莫提夫大人是我带来的人,他们是第一次与林安叔叔见面,这不能说是出卖,也是一次意外;不过进入神殿,观看神圣之礼的事是爱忒同意的,是你们容许我进入的。” 在场的人见这个年纪最小的孩子居然能说出如此理由,不禁面面相觑。犹父长老心底相信着宁亚穗之言,怒目盯了爱忒一眼,却对着小女孩喊道:“一派胡言,凭你这么一个小孩能做得了什么,乳臭未干的小子……”“回家去”这几个字没说出口,乳白色的长型大讲台突然消失无踪,然后讲台出现在雾少爷面前。犹父长老惊讶着,却见巨大的日月标志也换了位置,原来真正被转移的不是讲台,而是长老自己。 时空环链tt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四十 卡狄罗之战5 卡狄罗之战?禁闭 犹父长老不由得倒吸一口寒气,死死地盯着宁亚穗,看着她从台上下来,咬牙切齿,却无法言语。宁亚穗面容坚定,对错愕中的犹父长老道:“我能做什么?你已经见识到了。”这是何等能力,林安不由得从心底抖颤出来。 “宁亚穗是什么人?她究竟是谁?” 林安抖颤地低语得到罗杰的回答:“古特提列图尊长老的学生。”罗杰只道出一半,把宁亚穗原本来自灵界的事隐去了。“我和大小姐都是来自古特提列图,这位是达培歇的那莫提夫,雾少爷已经自我介绍了,这里我就不多说。” 犹父长老打量着那莫提夫:“达培歇?”却听见宁亚穗插嘴道:“那莫提夫大人确实来自达培歇。尊长老也曾告诉我卡狄罗的事,这座神殿真的很宏伟。” 那莫提夫冲着笑咪咪的宁亚穗喊道:“你还好意思说这种话,都不知道给我们添了多少麻烦,你想离开小堡纽伦就随你心情好了,可别在没有同意下把我们带到这种地方。卡狄罗和达培歇向来交恶,我可没信心能平安逃离卡狄罗,不,现在只能听凭卡狄罗的处置。” “知道了,可是我有要求:林安哥哥得和我们在一起。”面对完全不知危险的女孩,大家都无言地接受犹父长老的命令:被关在神殿底的大房间内。巡逻者包围着这些不请自来的人,纷纷退出主殿。 神殿的大礼堂后面有个小室,是供俸神之人的活动室,经过这一小室,一行人就遇到了一条长长的楼梯,蜿蜒而下,滴嗒之声:宁亚穗刹那间想起了自己被处死那天的情形。罗杰不在身边,她惟有向最靠近自己的林安伸手,偎依着那双粗糙的大手得到些许温暖。水声源自泉口,泉口的位置在神殿内部的中央大柱,点滴的水沿着人工渠道向不同方向流动,神殿里的温度是清凉,如果泉水是热的话就不应该如此,确实尽管和碎湖岭是双子山丘,但卡狄罗的泉水是凉的,非常清爽的凉;在这片广阔沙漠中,清凉的水不容易得到,至少古特提列图的水是从外面带来的。外来者和叛徒被关在见不到阳光,听着沽沽水声的地方,在一间已经废弃的祭品储藏室。 宁亚穗等人走后,长尾沙鼠爱忒从人群下奔跑而过,抓着犹父长老的白长袍,窜到长老的肩膀,低声道:“‘父亲’啊,那个叫宁亚穗的孩子拥有本城的通关文件,我仔细检查过,关文是真的,可她不是从城门进来的。” 犹父长老愣着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爱忒道:“我在林安和那孩子过来祈祷的时候去找人问守门的士兵,西门的士兵见过林安出去调查那个奇怪的不明物体,但没有一个城门的士兵没见过林安进城。也就是说是那孩子用什么办法把林安带入城内,这一点相当奇怪。那孩子恐怕是‘神’的后裔,只有‘神’才能控制空间,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别的解释。” 犹父长老低声道:“‘神’吗?那孩子能转移空间,老夫已经领教过了,看来你说的会是真的。不过她身边的人,来自古特提列图和达培歇,还有另一个自称是德古鲁家族的人,他们不像说谎,却也不能轻易相信。” “有其他人在吗?” “是的,有三个男人陪着她,还有一只黑色的仙鹤。看来林安没有欺骗我们,如果他们真的是被那个孩子带来,我们该怎么处理呢?如果公开释放,那个来自达培歇的人是逃不过民众的私刑;如果私自释放,要是被问,解答起来也不容易;如果用刑的话,不知道那孩子会做出什么更令人震惊的事来。”犹父长老一边说一边回到办公室,继续说着,“怎么办,究竟要用什么办法才能既不放过来自达培歇的人,有能不得罪‘神’呢?” 爱忒思索了一会儿,道:“‘父亲’,不如今天找个机会和那些人私下见个面,如果他们真的是没有吞并卡狄罗的意思,我们就瞧个空档放他们出去,或者让他们成为卡狄罗的居民,然后寻个机会送他们离开。” “那么那个叫那莫提夫的人呢?他可是来自达培歇的人。” 爱忒乐着道:“那算什么,说起达培歇的那莫提夫,‘父亲’还不明白么,他就是那个与辛达科对立的人:那莫提夫只会雇佣人去替达培歇战斗,而辛达科就是去消灭城市,‘父亲’还不明白么,如果我们联合那莫提夫,说不定卡狄罗有救。” “不过那真的是他本人吗?” 爱忒摇头道:“这,城里的人都不认识他,我们得到外面找个曾经去过达培歇的雇佣兵确认才行。”两人正讨论着,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搅而中止,爱忒大声问道:“是谁?” 辉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父亲’,林安等人已经安置完毕。”爱忒应了。“不过……”辉庆犹豫了一下,吞着口水道:“辛达科方面派人送来一封建议,送件的人还在门外,等待‘父亲’的回复。” 爱忒见犹父长老点头,于是让辉庆进入,放下建议。犹父长老仔细斟酌,信大意是讲辛达科要求卡狄罗把十万壮兵送到他那里,否则会在三天后发动第一次袭击。犹父长老马上召集领兵人,独缺少被误认为叛徒的林安,他们一起讨论战事。有人想投降,交出壮兵了事;有人不同意,直言要战斗到底,就是死也不会让辛达科得逞。结果犹父长老在会议中不能得到任何称心的答案,他陷入了沉思。 ―― 犹父长老说出了辛达科挑战的事情,林安问:“‘父亲’打算怎么迎战?” “我还没能想出什么可以迎战的策略。”犹父长老毫不在意其他人的存在,继续道,“城里的将领有的主张战斗,有些却主张和解。” “辛达科这人相当狡猾,曾经有座城市去讲和,结果……” “讲和是成功了,但那家伙却返回灭了那座城市,城市的名字叫井。”那莫提夫接过犹父长老的话,“我就是因为那个原因才和辛达科分道扬镳,看来他还想着如何破坏城市。” “你真的是达培歇的那莫提夫吗?” “是的。”那莫提夫应道,也简单地把井城以后的事情都说一遍。井城在那莫提夫和辛达科决裂后,被消灭了,如今已经被遗弃在荒漠里,颓垣断壁的景象曾经呈现在宁亚穗面前,远眺一次而已。那莫提夫离开井城后回到达培歇,然后以“壮大战斗力”为理由重新返回沙漠;自那以后他一直在沙漠里游荡,经过不少城市,并且以“窃”行捉走了城市里的壮士,然而他不强迫任何一个人跟随,还把从辛达科手中逃出来的人带在身边,送回他们原来的城市。虽然人数是少,但跟随的人是出自真心,来自古特提列图的麦兆聪就是其中之一。那莫提夫的队伍从离开达培歇的几十人发展到遇到宁亚穗前的几百人,然而与现在生活于绿洲里的人数相比,已经不算什么。更重要的是那莫提夫在小堡纽伦找到了不用武力就能壮大队伍的办法,这多多少少和宁亚穗的出现有关,罗杰和雾少爷心里都清楚。那莫提夫把话说到宁亚穗当头就改为隐藏式的解说,老实说他,还有罗杰和小堡纽伦结下了缔约:绝对不向外人道出绿洲是阴间之王德古鲁家族的地方,包括宁亚穗的事情。 林安在小室里踱步一周,问:“你应该知道卡狄罗的情况,为了什么要来?” 那莫提夫突然板起面孔,冲着一脸羞愧的宁亚穗道:“都是这孩子惹的祸,我本来是想从卡狄罗旁边经过,哪里知道今天早上她独自跑到这里来,最后还让我们进入如此神圣的地方,犯了禁忌还装着一面无辜的样子,连我们也感到头疼的家伙。”这句话把宁亚穗骂得没有余地,罗杰也忍不住看着宁亚穗那充满了恨和愧的脸。宁亚穗倒没有对这话进行辩驳,而是静静地走到房间的一角,拿出浮木,坐了上去,久久不动。那莫提夫见是如此就知道这孩子要去思索,便不再理会,隔门问犹父长老:“辛达科是否已经到达了卡狄罗城外?” 犹父长老点头道:“在碎湖岭驻扎,那大山丘下面是岩石地基,结实得很,而且那里的地势和卡狄罗一样高,两者都相对均势。” 那莫提夫想了想,道:“不见得吧,为什么你们要在这边建立城市,而那边却丢下不管?这种情况同样发生在古特提列图,为什么他们就不选择充满水源的绿洲,而选择风沙较大的另一旁居住?” “水,因为绿洲的水源不足以支撑城市的庞大结构。”宁亚穗闭目道,“绿洲的水有限,我和罗杰到达大岩山的时候,湖已经几乎干涸了,所以无法居住长久。而古特提列图拥有‘冥界之海’的广大水域,这优势是沙漠绿洲所不能达到的。”她静默了一刻,在别人说话前补充道,“辛达科无法长期驻扎于碎湖岭,必须速战速决,以获得资源达到目的。” “我教东西,你就这么快上手,这孩子一点也不简单。”那莫提夫想到。 犹父长老点头称赞:“说得好,卡狄罗连接着‘冥界之海’,而堡垒沙丘却没有这种优势:这是远古时候‘神’特别安排的事情。你这孩子终于让我想到为什么辛达科要速战速决,水源不足是不能久留。” “这样一来,我们只要稳守城门,辛达科就拿‘父亲’无可奈何。”林安略带兴奋地道。 “不。”这回是那莫提夫在狭小的房间里绕了个圈,反驳林安的话。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四十一 卡狄罗之战6 卡狄罗之战?论战 “不。”这回是那莫提夫在狭小的房间里绕了个圈,反驳林安的话,“你忘记了吗,城外还有人。确实据我所知卡狄罗的农业主要集中在城内,只要关闭城门就能长时间抵御外敌,然而不能否认的是,许多人都聚集生活在城墙以外的地方:卡狄罗已经是座无法用城墙所封闭的大都市。如果辛达科要发动战斗,一旦你们关闭城门,城外的人都得死;如果你们不关闭城门,让受战祸的人进入城里,那么敌人也会趁机而入,到时候辛达科就会达到目的。” 犹父长老思考了一会儿,道:“依你所见,我们向辛达科送去壮士以免除日后的战斗,这办法行得通吗?” 那莫提夫摇头道:“不行,辛达科的目的在于消灭,除非达到目的,否则是不会罢休的。” 犹父长老沉默了,林安也从这些对话里看到事情的严重性,心想:“怎么办,要战斗吗?莫默如不知会如何,可是这城里的人……”林安无法安定心神想下去。 “战斗,卡狄罗必须为生存而战。”那莫提夫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深沉的音调在昏暗的地方徘徊,虽然不大,却因为死后的安静而变得如此地阴森,那种冰冷的感觉。那一瞬间,宁亚穗又想起葛期礼的话“要生存就必须明白生存之道”。 那莫提夫的话让掌管卡狄罗的犹父长老直到离开神殿也不能忘记:“战斗,为生存而战。这就是你这个与辛达科交情不浅的人所能说的话吗?” 爱忒轻轻伸展筋骨道:“‘父亲’打算怎么办,要战斗还是讲和?” “这里谁比那莫提夫更了解辛达科呢?”反问式的长叹,没有答案,答案已经在犹父长老心里,他深信小女孩所带来的人是能够帮助自己。“爱忒,准备举行迎战仪式,我要用那些人作为仪式的祭品。”爱忒想去劝告犹父长老不要杀他们,然而话到了咽喉却说不出来。犹父长老耳语道:“别担心,这是计划,先和那孩子说一声……” 看不见天空,小睡片刻便醒来的罗杰不知道现在太阳是否出来,在没有时间概念的地方,他舒展筋骨,远远地从一个角落向另一个角落看去,对面是盘膝而坐的宁亚穗。他问:“大小姐今天不再出去了吗?” 宁亚穗一动不动地保持姿态,淡淡地回答道:“哪里也不去,犹父长老好像还有事情要请求我们的帮助,他会回来的。”声音不大而且十分平静的,让那些装睡的人忍不住侧目而视,大家没有动,仍旧躺着,但视线却不由自主地停留在孩子身上。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话:“罗杰,这场战斗会非常激烈吗?” 罗杰走到宁亚穗身边,蹲下身子,双手握着膝盖,轻声道:“那我不知道。大小姐,你所想的事情,我罗杰不过是门外的过客。” 宁亚穗突然睁开眼睛,奇怪地打量着没有神情的罗杰,缓和了语气道:“罗杰,你没信心能够离开卡狄罗吗?放心吧,我们会逃出的,然后召集大军攻击堡垒沙丘辛达科的大本营,这样子我们就能既保全卡狄罗,又可以得到辛达科的控制权,但是一定要掌握时机。” 罗杰和林安都惊讶地呆坐着,不知道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深沉而充满智慧。那莫提夫带着一点惊讶,但马上从小女孩的话头里找到弱点:“我曾经教你战斗必须了解自己,也要看清楚敌人,一般的战斗可以用这种办法;可是宁亚穗小姐,这不是两方的战斗,至少我们是被排除在外的第三个势力,也就是说我们要看清楚的不是敌人,而是分清楚在双方敌对势力中所能脱身的办法。你要记住,我们是旁观者,没有义务帮助卡狄罗,也没有必要与辛达科战斗。你明白么?” 宁亚穗不显眼地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那莫提夫知道宁亚穗对自己的主张怀着不服气的心思,于是道:“宁亚穗小姐,你知道吗,要让一个人完全服从你不是用武力,武力只能让人屈从,并不服从。屈从的人纵然遵从了你的命令,也不会办好一件事;真心服从你的人不管你有没有命令,他都能以你的意思去做事。罗杰虽然一直跟随着你行动,却没有和你相交的那种深度,你把他当成是一个普通的,甚至可以说是个外来的‘哥哥’,永远不把自己的真心话告诉给最亲近自己的他:宁亚穗,这就是你无法获得别人认同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他绕着房间走了一圈,边走边道,“我不是不认为你的方案可行,那是可以的,但是我们要以什么理由去帮助卡狄罗打败辛达科呢?而且我现在也不了解对方的能力范围,你的做法很危险,万一敌人在你所想象的范围外,那就牵连太大了。” 林安道:“那莫提夫,你还真是顾虑重重,战斗时考虑太多反而影响战斗过程,随时后因此失去主动权或者反胜为败。有句话说得好,‘死而后生’,就是我们没有达到最坏程度,你也必须放弃任何考虑,全心全意应战。” 那莫提夫道:“或许我想得太多了,或许我应该离开战场,我已经很久没有上真正的战场了。”他想:“我上次上战场是什么时候?对了,在遇到宁亚穗之前的那一次,原来已经那么久远了。”想着想着,继续说道:“自从遇到宁亚穗,我就没有打仗了,‘得到辛达科的控制权’这样的话从她口里说出来总有一种不和谐的感觉。宁亚穗,你的名字源于水,温柔而充满生命力的水,这样的战场不应该让你参与。” 宁亚穗听出了话里头的意思:“是吗?难道不应该战斗?尊长老,我究竟要怎么做?花姐姐,我想帮助大家摆脱战争不是件好事吗?到底要怎么做?”宁亚穗在困惑中睡了一会儿,清醒时回到半球浮木上继续静思:那莫提夫的训斥给她带来了反思,然而房间里的任何一人都没能解答宁亚穗的困惑。纠缠了许久,这个脸色越来越阴沉的孩子转身面向墙壁,连犹父长老再次回来也不作回答。 不知过了多久,阴暗寒冷的楼梯被灯火照亮,几十人手执黄金烛台,顶着一盏状如从天飞降的羽蛇之烛灯,打开了闭室之门,把房间照得通明。“绑,走。”简单而机械化的声音里没有丝毫情感,没有抓烛灯的人麻利地把外来者和叛徒捆绑起来,半推半拉地催促这些人离开,沿着另一条微微上斜的小径走到金字塔神殿下的大广场。 打磨平滑的大石基反射着阳光净白的光辉,不让人睁开眼睛。林安在众人的唾骂声中低首而行,他坚信自己没有错,犹父长老也应该这么想,然而犹父长老决定在大战前举行的祭礼中杀害他们。林安低落的情绪在犹父长老第二次来临时产生,一直延续到现在,他觉得没有活下去的希望,绝望的可怕让他沮丧而毫无生气;逃对于雾少爷而言不是大不了的事情,可“宁亚穗会做出什么事呢”,他怀着好奇心留下;那莫提夫和罗杰怀着各异的心情,免不了对四周汹涌的人群示以羞怯却不后悔的神情;唯有宁亚穗镇定自若,她什么也不怕,因为她知道不必害怕,她在等待,等待能够说话的空档。 敲打雷鼓、吹奏萧笛、舞动长袖、旋转身躯,卡狄罗敬奉之舞是祭礼仪式其中一个项目,鼓音压抑而浑浊,曲风忧郁而深沉,舞者凝重而静寂,世界快将被沉闷的气氛所困。然而旁边一阵风吹过,刮起带状沙尘,随着沙子降落,另一名舞者上来了:此人一身粗犷羽衣,头顶一冠彩毛编织的大帽,幻彩式的面具挂着两只弯曲向上的獠牙,显得可怕。舞者一出现,乐曲变了,由阴沉的祭拜之曲换成鼓动之曲,咚咚的响声让人无法定神静听,内心底处有一种想爆发得按捺不住的感觉。舞者抖动地蹦跳着,一刻不停。但这一切在即将成为祭品的宁亚穗等人出来前停止了,宁亚穗“看”见了全部,尽管不在现场。 走在空旷的大广场,人们围绕在直路的两旁,不少是手持武器的士兵,欢呼声责备声之下,宁亚穗昂首阔步,迈向临时搭造的木台,先一步踏上去,远远地看着不安地坐在尊位的卡狄罗长老,高声喊道:“长老大人,这些人都是我带来的,他们是无辜的,你能否放了他们,所有事情由我一人承担就足够了。” 犹父长老没有理会,拿出一份宣告大声宣布:“各位,请安静。现在我宣布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大家应该已经了解到了:辛达科再度侵犯我们卡狄罗的领土,不仅想夺取我们的壮士和水源,甚至打算毁灭本城。辛达科此人非常狡猾,事前派人来探听本城的虚实,幸亏我们发现得早,你们看,辛达科的人就在你们面前,他们就是你们的敌人,就是我们卡狄罗的敌人。今天,辛达科的军队已经来到城外,所以老夫决定,我们出城迎战,为此让这些人作为这场正义之战的祭品,为我们的胜利而……” 犹父长老没有说完,宁亚穗接着道:“为你们的胜利祝贺……黑鹤――”宁亚穗松开了反剪双手的麻绳,一把推开压着自己的两个鸟羽人,命令黑鹤替其他人解开绳索,又道:“既然长老你要如此,那么我宁亚穗就遵从你的意思好了。”大家都知道犹父长老希望借着祭祀仪式让他们逃脱卡狄罗,却没有告诉他们要如何做,宁亚穗之前答应在过程中以隐蔽方式逃离的,但她临时改变了主意。 时空环链tt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四十二 卡狄罗之战7 卡狄罗之战?逃脱 宁亚穗改变了主意,决定让一切都变得轰动。罗杰知道宁亚穗向来不喜欢单纯地听从别人的话,这点麻烦他已经领教过了,于是三两下去掉身上的绳索,连忙赶到宁亚穗身边,抓着她的肩膀道:“别胡闹,你还不觉得给我们添加了多少麻烦,还想弄大事来吗?” 宁亚穗哪里会管罗杰的话,挣脱对方的手,高声叫喊:“黑鹤――”黑色的仙鹤听见主人的命令,毫不犹豫地冲向犹父长老。 “‘父亲’大人!”林安的狂唤隐没在鼎沸的人声里。 犹父长老没有想到宁亚穗会使用如此冲动的办法,连忙站起来要劝止,但在那瞬间又想到不能就这么暴露自己的计划,只好忍着。辉庆真的以为宁亚穗要攻击犹父长老,一个箭步冲到长老面前,挥动长剑抵挡,又喊道:“快来人,保护‘父亲’。”正说着,黑鹤已来到面前。它张开翅膀,包裹辉庆,用喙啄对方的剑尖,装模作样地攻击。辉庆倒真以为这种没有力量的攻击行为是挑衅,准备施与真正的反击,却从翅膀下的空间看见一脸得意的宁亚穗以及不知所措的士兵们,他喊道:“你们快点捉住他们,这些人都是敌人,听见没有,攻击他们。” 士兵们这才醒悟过来,拿起剑矛跳上大台。林安妄想出手制止,那莫提夫和罗杰徒手反击,三人都围着雾少爷和宁亚穗,保护着他们。雾少爷自小生长在奴仆的簇拥和保护下,之前的牢狱生活已经让他受不了,眼前的骚乱更使得他退却。然而宁亚穗,经历了灵界的处决、古特提列图的排挤和战斗、沙漠里的旅行,这孩子不但不害怕眼前的景象,更掏出伊莉娜赠送的钢鞭,挥舞起来。随便挥动几下,宁亚穗打倒了最前头的士兵,后面的也想退出去避免受伤,然而人势众多,毫无退路。 这种空档让宁亚穗获得更大的机会,挥鞭把士兵击退到更远的地方,看着林安、那莫提夫和罗杰都聚集在雾少爷身边,而士兵们已经退到弓箭手后面,于是大喊:“黑鹤!”短促有力的声音虽然不及闹哄哄的人声,黑鹤却听见了。它不转身返回,而是化为一团漆黑的烟雾,笼罩着大广场,并且以真身回到宁亚穗身边,道:“主人,我已经把‘元’召集起来,一切已经准备好了。” “那么我们走吧。”宁亚穗笑道。 伸手不见五指的烟雾之中,弓箭手在最后一刻射出了箭,有人发出了惨叫声,很快就安静下来。其余士兵像失去方向感的蚊子,不是乱走碰到别人就是呆立着不知道哪里可去。辉庆在黑暗中保护着犹父长老,并且不停喊叫着“你们给我住手”。他连喊了几次,烟雾逐渐散去的时候,士兵们终于安静下来。犹父长老和辉庆看着布满箭矢的祭祀台,那几个闯入卡狄罗的人和林安分散伏倒于地,未几,他们的身体逐渐消失,一颗颗细小的“元”腾空而起,祭祀仪式在一片混乱中完成了,不完美地完成了。 在卡狄罗城外,莫默如正在收拾行李,准备离开:前天,敌人来侵犯,令恐惧进一步,居住在城墙下的人们决定逃离。莫默如原本在担心宁亚穗和林安,但担忧最后化成泪水,对于公开的叛徒,她只能默默地祈祷。她走到门外,远望发出欢呼声的城内上空,转身而去。刚走过几条街道,碰到一些熟人,他们背着一些用品,已在迁徙中。各人互相说长论短的,莫默如无心在听,装着样子不停地瞧着高耸的城墙。 不久一团乌黑的烟雾徐徐上升,慢慢地散开消去,随之而来的数十颗闪着白光的“元”,之后就是爆发性的欢呼声。此刻的莫默如并不知道金字塔下的大事,看了一眼,祈祷一刻,与队伍拉了一段距离,察觉时赶忙追上。就是这么一个空隙,一只小手夺走了莫默如的包裹,飞一般地往对方的小店方向跑。莫默如跺脚道:“抢东西啊!”小孩子经过的地方倒是有一两个人伸手去拉,可那孩子根本不在乎,一跳一俯就躲过对方的捕捉,继续狂奔。 莫默如回头去追,但见深褐色长发的小孩娇小的身躯轻盈地钻进门,一步踏进去,马上就被关门的声音吓了一跳,还来不及回神,一双大手捂住了嘴巴。“别大声,是我。”是林安的声音,莫默如回头看着略带憔悴却满是喜悦表情的林安,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只听见宁亚穗道:“别在这里磨蹭,雾少爷在后面等着呢。” “雾少爷?”莫默如狐疑地看着林安,对方没有说话,只搂着自己往屋后而去。在屋后的小室,三个人分别坐着,但从位置上来看,居正中的少年应该就是宁亚穗所言的那人,他在抚摸小羊羔;另一个蓝色头发的青年从半开的窗户眺望碎湖岭,身边还有一只来历不明的黑色仙鹤;而面向此人后背的一个四十岁上下、有着一副泰然神情的人正安静地闭目养神:林安的介绍也应了莫默如的灵感。 雾少爷免去莫默如的礼节,道:“人到齐了,林安先生应该没有顾虑了吧。那好,罗杰,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蓝发青年说道:“城里还没有人出来,不过碎湖岭那边有情况。”这时的碎湖岭扬起一阵沙尘,面向碎湖岭一边的城墙冒起了一团灰烟,罗杰补充道:“辛达科有行动了,此地不宜久留。” 罗杰对雾少爷的报告刚结束,那莫提夫就睁眼问宁亚穗:“你什么时候学会召唤‘元’的?谁教你的?” 宁亚穗不留神那莫提夫会问自己,从端着陶杯子喝水的动作中猛地抬头,很快就明白是“突袭”,别扭着指向雾少爷:“我向雾公子请教的,今天还是第一次让黑鹤使用。” 林安插嘴道:“什么,那么不能确定成功的事情就如此轻易使用,你这孩子究竟在想些什么?再说,你这次已经害我不能回到卡狄罗,你说我以后怎么办?” 莫默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想来劝解,然而陡然想起辛达科,连忙说道:“别说那么多了,辛达科的军队要来了,林安,还有你们几位,快点走吧。” 罗杰问道:“你打算到哪里去?”黑鹤偎依在罗杰的怀里,它第一次召唤了“元”,此刻疲倦得缩起了双腿,卷成一团黑色的毛球,睡着了。 莫默如答道:“向别的城市走,尽可能远离辛达科的军队。”她一边说一边取回包裹。 罗杰很想阻止莫默如,可话到喉咙又不说了。那莫提夫从窗子的缝隙中看到黑压压地一大群飞鸟,紧张地说:“现在走太迟了,那些鸟会攻击没有结界的地方,也就是城外的任何人。辛达科想用这种办法让卡狄罗打开城门,但是犹父长老应该没这么容易上当。他们出城的时机还不到,城外的人只能是祈求神灵保佑自己了。” 林安心里抖颤着说道:“你不能拯救他们吗?” “啊,单靠我们几个人根本没有办法对战。”那莫提夫十分肯定自己的处境,“雾少爷,我们能先回小堡纽伦吗?这个地方实在不宜逗留,‘元’出现了。” 雾少爷深呼吸着道:“好。”他心里也慌张着,伸手凝聚力量,很快一团发着浅白光芒的小光球出现在他身前不远的空中,眨眼之间,光球变成了带状的条子,缠绕着众人一会儿,又回到原点。当大家注意到变化的时候,空间已经转移到了绿洲的大湖边。雾少爷道:“好了,关于让林安和这位小姐进入城堡里的事,我不能作主,他们就留在这里吧。那莫提夫,我们一起回城堡。这么多天不在家,姐姐一定在担心。” 雾少爷说罢,抬头向前方的树林望去,只见麦兆聪和豹子巨龙一起从林子后面出现。两人终于看到那莫提夫,飞似地跑过来拍着对方肩膀道:“那莫提夫行长,是你啊,你回来了真好。你有没有受伤?伊莉娜小姐不知多少次要我到卡狄罗去找雾少爷和你们,幸亏我说卡狄罗城外布置了非常大量的士兵,她才悻悻然地回去。雾少爷,你快去吧,其他的事先留着。” 雾少爷一摆手就走,那莫提夫指着林安和莫默如,对麦兆聪道:“你先安置这两人。听好了,卡狄罗城外的士兵是辛达科的人,虽然他们并不知道我们在此地,然而不能保证在混乱的战场中不会错误地攻击小堡纽伦,千万要小心。至于我们会不会帮助卡狄罗,等我们向伊莉娜小姐禀报后再做决定。” 麦兆聪问:“帮助卡狄罗?那莫提夫行长,这是不是有违小堡纽伦的规矩?” ―― “真是的,你们是怎么搞的,居然弄出这种事来,想毁了我们德古鲁家的祖宗规矩吗?”伊莉娜与那莫提夫和罗杰一见面就忍不住发怒。雾少爷虽然没有大碍,仆人们早已簇拥着他离去,伊莉娜只看着衣衫又脏又皱的两人,还有羽毛蓬松的黑鹤,按捺不住的怒火一下子都发泄出来:“好啊,你们两人,宁亚穗出去闹事,你们俩就去附和?我这个绿洲可不是你们用来藏身的地方,要是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不留你们,想清楚点的好。” 罗杰胆颤着问:“下次吗?” 伊莉娜凶着脸道:“对,下次,有下次的话你们给我出去。这次要不是父亲替宁亚穗求情,我根本就不想留你们。好了,宁亚穗去哪里了?”她说累了,端着陶瓷杯子喝奶,等了一会儿都不见对方回答,又问一次,“宁亚穗究竟去哪了?”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四十三 卡狄罗之战8 卡狄罗之战?观战 “宁亚穗究竟去哪了?”这次,伊莉娜几乎是吼着叫出来的,那莫提夫和罗杰听了都咽着不敢说话。伊莉娜见两人无言,盯着一脸毫不在乎的黑鹤。黑鹤把羽毛整理干净,抖动身体舒展后才道:“伊莉娜小姐,主人去尖塔上面了。” “她去那里做什么?” 那莫提夫终于找到伊莉娜话语中的缺口,连忙把卡狄罗的情况说一遍,“就是这样,并不是我们故意向德古鲁家的规矩挑战,宁亚穗直接把我们带到神殿最深处,我们在那种地方根本没有反抗能力,虽然也没有真正答应犹父长老帮助他们的要求,可是宁亚穗好像相当坚决的样子,我们也只得请你出个面,好让她死心,然后离开卡狄罗。” 罗杰也道:“是啊,我没法劝得住大小姐,她爱做的时候是听不进别人的话,伊莉娜小姐,我们已经尽力了……你也去劝劝吧。” “拿她没办法。”伊莉娜说着晦气话,立即走出大厅,在空荡荡的回廊里急步前行,穿过大大小小的门和长长的旋转楼梯,走入灰色的尖塔内部,看见宁亚穗抓着一只安德鲁从人间拿回来的望远镜张望,一手夺过去,道:“才不见你,没想到又来这种地方,快回去,瞧你这身衣服,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宁亚穗这才注意到原本暗红色的长袍现在一斑一块的,还发出酸味,并不怎么的好。她歉意地道:“对不起。” 伊莉娜叫跟随而来的仆人连哄带赶地拉着宁亚穗出去,也跟在后面道:“宁亚穗,我可要告诉你,别以为我父亲把你当成是妻子你就可以为所欲为,还早着,我可不承认。快去,家里的人都是父亲的线子,你要出事了,我可会被父亲闹上头来。”伊莉娜后面的话有点模糊,那是那莫提夫和罗杰都没听见的话,但他们大概也想得到伊莉娜会向安德鲁报告他们失踪这几天的事情,结果是一阵不满的牢骚,甚至可能会因为雾少爷的事而大发雷霆。不管怎么说,宁亚穗这次是难逃一劫。 那莫提夫等着这个没有外人的时刻,走到窗前,从地面拾起被丢下的望远镜,继续做宁亚穗的事:“哎呀,真不得了,卡狄罗左方城门都是辛达科的人。我数数,鹰类大概有三四十只,龙族也有十来只,人、马、豹混在一起,那是狮子吧,还有……好大的一群狼,大概有百多只。可是他们在做什么,说句实在话,卡狄罗没有打开城门,辛达科根本是在城下挑衅而已。” 罗杰从那莫提夫手里夺去望远镜,看了一会儿,还给对方,道:“不仅如此,后面的炮兵队伍也非常强大,他们还没有全面攻击的意图,似乎只是想威吓卡狄罗。” “没有效,卡狄罗城外的人走的走,死的死,而且这些人对卡狄罗那些长官们起不了作用。”那莫提夫一手接过黑色圆筒,继续张望远方道:“就目前看来,卡狄罗还没有正面交锋的意思,双方在对峙,可是辛达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逗留。罗杰你看,碎湖岭的泥土已经裂开了,草木都枯黄死亡,水已经到了极限。” 罗杰没有去拿望远镜,而是徒目远眺,只见与高耸的卡狄罗城墙相对的双子――天然堡垒碎湖岭在夺目的阳光下变成金色。现在是下午,空气中弥漫着灼热的气流,天空与地面相交的线条被搅乱,然而这种扰动不能打乱冥界的战斗。辛达科稳立于碎湖岭一个尖嘴,遥遥地指挥着攻城的士兵。远观的罗杰看不清楚这些,他只看见火红旌旗下若隐若现的壮士,道:“辛达科算是用上了全部军力来攻占卡狄罗,但是这么做的同时也会失去自己的军士,甚至不能获得相对应的卡狄罗士兵。” “你也从宁亚穗小姐的课程里学到了东西,罗杰。”那莫提夫道,“不过我们现在还不能出去,伊莉娜小姐明确反对我们帮助卡狄罗,公开帮忙是不大可能的了。可是宁亚穗小姐,她一定会想办法出去,并用尽一切办法帮助卡狄罗;一旦她出手,伊莉娜小姐是不会不管,大王也一样,当然我们就免不了了。我们的行动取决于宁亚穗小姐的态度,谁叫她是安德鲁大王的未婚妻。” 罗杰同意并且点头,“如果我们出战,伊莉娜小姐会怎么做呢?会被赶出小堡纽伦吗?” “天知道。” ―― 一连两天的大包围,辛达科一方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卡狄罗城门依旧紧闭,城墙上的结界仍旧那么坚实,以天空群鸟魔龙和地面野兽大军都无法打破那道屏障。那莫提夫这段时间也一直在观察战况,觉得不到出战的时机,没有下达命令。林安虽然担心,可罗杰识趣地每半天去营地一趟,告诉他和莫默如卡狄罗城外的人都逃向了远方,辛达科没有追难民,卡狄罗才是他的目标;而卡狄罗城内坚守大门,没有迎战。顺便说一句,卡狄罗面向小堡纽伦一面是不能去的,小堡纽伦后面就是冥界尽头――大裂缝。人们不来这个方向是情理之中,可是令那莫提夫感到困惑的是伊莉娜的态度,她一边说不参与卡狄罗和辛达科的战斗,另一方面却迟迟不离开卡狄罗,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实在让那莫提夫摸不着头脑。 第三天,宁亚穗穿着一身雪白的背心长裙从城堡里溜出来,途中碰见前往营地的罗杰,兴高采烈地问:“罗杰,你又去看林安哥哥吗?”黑鹤拍着翅膀在宁亚穗身边绕圈子,表现得兴奋异常。 罗杰刹那间感到不安,连忙劝道:“大小姐,你又出来了。快,快回去,留在外面说不准伊莉娜小姐又要责备我们了。” 宁亚穗笑嘻嘻地道:“才不会呢,伊莉娜小姐去灵界了,是前天的事,现在城堡里只有雾少爷在。”罗杰惊奇地看着宁亚穗,宁亚穗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又道:“安德鲁大王仍在灵界,和总执行官璀炯轩一起,不知道两人发生什么事,把伊莉娜小姐叫过去了。话说回来,辛达科今天还没有出战,他是不是受挫折而打算撤退?还是说在准备什么?” 罗杰摇头道:“我天刚亮的时候就到尖塔去观察,只是见到前两天他非常整齐的队列今天就不怎么样了,旌旗东歪西倒的,碎湖岭上也没有几个人在守卫,大概辛达科确有离开卡狄罗之意思。” 罗杰的话却被巡营的那莫提夫和麦兆聪听见,那莫提夫反驳道:“罗杰,你这话只说对一部分,其实这种欺诈战术是辛达科常用的伎俩,越是放松营地的戒备和纪律,越是要留心他下一步行动。” 宁亚穗好奇地追问:“欺诈战术?那莫提夫大人,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莫提夫眉头紧皱,一边往营地里走一边回答道:“在战场上,正面的对战其实并不高明,一般借用地形天气作战是最基本的战术,目的是让自己获得优势。欺诈战术是这种基本作战的延续,正确而言,就是迷惑对手的视线和判断,出奇不意,而后取胜。宁亚穗,这并非是我想教你的东西,不过你也要注意,就是你不使用,也得留神不要被这种战术所欺骗。”宁亚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没有说话。 这段期间,一行四人已经来到营地。这个湖边的营地已经颇具规模:多年前宁亚穗带着那莫提夫的人闯入小堡纽伦的绿洲,驻扎的营地是用自己带来的木头麻布搭建而成,简陋得挡不住风沙;由于长住,那莫提夫的下属已经不满足于这样的帐篷,他们开始把绳索捆绑于树木上制造独立的房间,不久又开始砍木建屋,一间间五脏俱全的小木屋就这么围绕着绿洲的边缘连成一条居住带,大家白天集中在蓝湖边训练,夜间就各自睡在自己的房间,而且还替小堡纽伦构建第一道防线――那莫提夫的下属已经成了非名义下的德古鲁家族守卫军。 日上中午的时候,宁亚穗依然逗留在营地里,远远地看着林安:林安加入了训练队伍,然而他想念着卡狄罗的安全,并不专心,受了一点皮外伤。宁亚穗被要求静观,如果是平常她一定会跑掉,可今天这个顽皮的孩子却静静地坐在浮木上思考,末了又非常寂寞地看着淡蓝色的天空:“大家真的太没趣了。”正说着,天空出现了一条白色长龙,白龙划破天空,飞向卡狄罗。宁亚穗犹豫着,思考着,嗖地跳上树冠,远远地眺望卡狄罗,失声喊道:“大家快来看呐,辛达科有行动了。” 宁亚穗一声叫喊,林安和罗杰连忙穿过树林,跑到树和沙之间的小片空地,清楚地看见大量人兽聚集在卡狄罗两道门外,空旷的沙漠使得他们并不拥挤,但是紧闭的城门依然是个障碍。林安要冲出去,罗杰一手捉住他的手腕,瞧着天空,说道:“我们一旦出去就会被那条巨龙看见。”那是一条浑身雪白、散发着鳞光的长型巨龙,它正绕着卡狄罗上空滑翔了整整一圈,突然从靠近碎湖岭一面的城门上空俯冲。宁亚穗跳上罗杰肩膀远眺,那莫提夫此时才慢悠悠地走来,大家都无言地观战。白龙冲到城墙上方就停下了,一道无形的墙壁挡住了它前进之路,可是这道墙壁阻挡不住攻势,白龙用分叉的角顶着结界,猛地旋转身体,钻出一个孔洞。白龙长长嘶鸣着,张牙舞爪地撕裂剩下的结界,高耸的卡狄罗城墙不久就被击得粉碎,只留下一堆堆瓦砾。 “厉害,找来龙王来解决结界,辛达科也算是出尽全力。”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四十四 卡狄罗之战9 卡狄罗之战?出动 “找来龙王来解决结界,辛达科也算是出尽全力。”那莫提夫抱着手,轻描淡写地评论着,“你们看,他人来了。”那莫提夫远远地指只一个骑着龙首马的大肚子男人,道:“居然穿上青色戎装,这种对于他来说是幸运色,用于这样的战场,看来他是决心要‘毁灭’卡狄罗。你们最好记住他的样子,我和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交手。”这声冷笑,宁亚穗已经明白那莫提夫即将出发。 白龙王的攻击打破了卡狄罗的结界,坚固的石块城墙瞬息间土崩瓦解,厚重的石块形成了一条长长的斜坡,卷起的沙尘还没有落下,辛达科的地面部队不能出动。滑翔的鹰隼迅速地占领卡狄罗的上空,但它们还没有来得及俯冲就被卡狄罗的弓箭手击落,几只、十几只黑色的大影从天空掉落。白龙王飞上了更高的天空,箭射不到的地方,他在盘旋,他在等待,等待辛达科的第二次攻击。受伤或者幸存的鹰隼暂时退到一旁,第二轮攻击开始――魔龙群。魔龙群取代了鹰隼在天空的位置,它们坚固的外壳挡住了箭雨,不过翅膀就没有那么幸运。轻薄的薄膜成了卡狄罗一块靶,弓箭手们全力攻击魔龙的翅膀。没有了承托力,魔龙群只好滑落地面,并在此过程中强行闯入卡狄罗。这是天与地之间的战斗。 地面上,辛达科在沙尘落下露出城墙残迹的时候,一刻不停,命令道:“出击!”吼叫还在回响,外面传来更加令人不安、震耳欲聋的附和声。声音波浪式地向前推进,黑压压的人群兽群爬上崩塌的城墙,在鹰隼魔龙的掩护下爬上去。但是辛达科错误估计城墙的结界范围。卡狄罗的城墙有两道结界,第一道是天空的半球结界,第二道是内城墙的结界。第一道虽然已被白龙王破坏,但第二道仍然稳固地存在。进攻的辛达科大军没有料到这个倒塌城墙后面的无形墙壁的阻挡,拥挤在顶点下的人聚集着,毫无前进的可能。这时候,有人从城内发号施令:“发炮。”随即石头雨从城里射击到城墙上的人群兽群里,可怜无处可逃的人群就这么受伤、死去,无数“元”腾空而起,又一回生命消失。 震耳欲聋的声音隐约传到绿洲,除了宁亚穗,谁也听不清楚。宁亚穗一边听着,一边往骑着龙首马的戎装男子看,没有说话,脸上也不露丝毫表情。战斗的一切都在那莫提夫的预料之内,但对于宁亚穗,伤亡却是预料之外的事情,“元”群的上升让这孩子感到害怕。她抖颤而发呆,根本没注意到那莫提夫发命令:“罗杰、麦兆聪、帕顿,你们过来。首先麦兆聪和帕顿,你们应该已经从林安那里知道我和罗杰去卡狄罗以后的结果,听着,我们现在要帮助卡狄罗。”这个带领者拿着一条木枝在地上画圈,然后转向麦兆聪,“这是卡狄罗的略图,你,带一群人从绿洲背面绕到卡狄罗右方城门,记住,必须从绿洲背面,小心大裂缝,从那边绕到小沙丘后面,然后如果那边没有辛达科的军队,你就示旗表示我们的身份。” 麦兆聪道:“这样就可以了吗?如果辛达科的军队在,那么我们就攻击:那莫提夫,你好像忘了这句话。” “别说笑,不用说你也清楚,快走,你那边的路最远。”那莫提夫不许麦兆聪补充,把他赶出去了。看着麦兆聪白色背影飞快地消失于树荫之下,宁亚穗这才醒过来,无言地看着一脸严肃的那莫提夫。那莫提夫继续喊道:“罗杰,你也带一队人马从陆路向碎湖岭进发;那里是辛达科的营地,不过辛达科已经放弃了水源不足的堡垒,那里就算不是空城,留守的人数也非常的少,你尽可放心前往,魔龙队伍会在后面帮助你们。帕顿。”那莫提夫转向了大魔龙,继续道:“你和你的龙群先跟随罗杰后面出发,走路,在到达碎湖岭前不要飞行。” “不要飞行?”帕顿奇怪地问道。 那莫提夫道:“对,不要飞行,千万不要,你们一旦和辛达科的龙群混淆,罗杰就会遇到危险,而且我们也难控制场面。之后的事情正对着碎湖岭的左门就靠你了,罗杰;至于后门,帕顿,去吧。” 林安走到那莫提夫身边问道:“那莫提夫,我能不能也上去战场,我想帮助‘父亲’。” 那莫提夫看了看林安坚定的眼神,想了想,瞧见罗杰和帕顿一起走向营地,连忙喊道:“罗杰,把林安一起带到碎湖岭那里,前面的战场不要他去。”那莫提夫狠狠地看着林安,道:“我知道你想帮助犹父长老,复仇心切,对不?不可以,复仇会令你失去正确的判断力,在一次大型战场上有这样的人会妨碍战斗,我要到前门,在那里我不能顾及你,你的任意妄为有机会令我的人和卡狄罗遇到危险,你不想见到这样吧。好了,林安,我不想打击你,也不想让你失去机会,罗杰袭击营地后,他们就能从上方进攻辛达科士兵,到那时候就是你上场的机会。”只是急于出战的林安听完了那莫提夫一席议论,没有反驳,跟着罗杰和帕顿离开。 那莫提夫看着人群逐渐退去,忍不住左右顾盼,突然向身边的人发问:“谁见过宁亚穗了?”大家都摇头。“你们谁最后见过她?”有人表示一直在那莫提夫身边,有人说突然消失,有人说回到城堡里,众说纷纭,却没有答案。那莫提夫知道,那孩子不会白白地坐观卡狄罗这场战斗,向来独断专行的她绝对不会留在绿洲里,谁能想出宁亚穗下一步行动?罗杰?不是。 卡狄罗最后一道防线终于崩溃了:辛达科的魔龙群进入了城里,和巡逻队羽鸟人发生战斗,部分腾出空隙的魔龙袭击木炮队伍,成功阻止了炮弹攻击。这一胜利让城外的人获得了机会,白龙王俯冲第二结界,辛达科的军队让给他一条路,白龙王轻易地完成了任务。 白龙王的胜利并不能让辛达科松懈,他又命令道:“全面进攻卡狄罗!”黑压压的人群兽群奋力爬上巨石堆一样的塌墙顶峰,没有路,凹陷而平坦的地方成了大家登高的台阶,沙子很快被踏得结实,成了真正的梯级。破坏城墙、进攻城内并非绝好的办法,仰攻比起俯攻是稍逊一筹的策略,但是辛达科经过了多天考虑,绝对不会想不到这点,可是他没办法:卡狄罗禁止没有通关文件的人进入城内,而自己的人不是来自达培歇就是别城的俘虏,没有一人与卡狄罗有关,这是辛达科最大的挫败;另一方面,碎湖岭已经不能再逗留,如果不成功夺取卡狄罗,他连回去达培歇也有困难。 卡狄罗究竟有没有准备,绝对是有的,但不如那莫提夫所料想的那样,在城墙上投射矛箭一类武器。犹父长老清楚地知道卡狄罗城墙的作用,所以派了炮兵队攻击,而没有预备登顶之队伍,结果在魔龙群袭击的时候,慌张混乱的人群不但不听从犹父长老的指示,而且四处乱窜,最后死伤无数。正是这个原因,当魔龙上飞的时候,他们已经错失最佳时机。 卡狄罗面向碎湖岭一方的城门是与辛达科正面交锋的地方,是犹父长老指挥之地;后方的城门也由巡逻队的一名将领带领,那边的情况位于那莫提夫的盲点上,从绿洲方向看根本不知道战斗的激烈程度;至于面向大裂缝的城门,那是辉庆的战场。他喊道:“别让敌人上来。”高墙顶上几行士兵参差排列,一声令下,雨箭降落在城外的敌军身上,腾升的“元”一直不绝。这里的战场并非辛达科的主力所在,更由于辉庆登上了城墙,把外敌挡在外面:辉庆成功了,身边无数发光的小球螺旋飞舞,死去的士兵们以最后形态为这个先行一步的将领庆祝。 辉庆站在倒塌的西城墙的最高点,愉快地眺望茫茫沙漠以及那条没有尽头的大裂缝,城外空荡荡的一片,身边的士兵们舞动双臂,庆祝这一胜利。可当辉庆转身观望卡狄罗城内,胜利的兴奋随即变成扭曲脸庞上的恐怖:左方城墙上黑压压的一片,究竟有多少人兽,辉庆也分不清,只知道打斗的双方混成一体,魔龙群不时骚扰,犹父长老且战且退,已经远离城墙,进入城市屋群之中。城市里也不见得安全,一条魔龙只要吹一口气就能引发大火,干燥的天气和休眠的枯萎柴草都成了大火一发不可收拾的源头。红火,黑烟,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很快就把浓烟吹向辉庆,还来不及眺望的他被这些东西挡住了视线,急躁地命令道:“走,我们去帮助‘父亲’。”随着带着咳嗽般声音却异常坚定,话音刚落,辉庆领头冲向了辛达科,后者刚刚越过城墙之顶。 满天飞舞的“元”陪伴着逐渐沉落的太阳飞向大裂缝,血红的阳光照射着陷入战场的卡狄罗,这一刻,金字塔不是纯洁的白,而是痛苦的红。风把烟吹散,不时露出金字塔美丽的尖顶,无论从什么地方看,尖顶永远是一副模样。宁亚穗不如那莫提夫预料,她没有加入战场,却是孤独地站立于金字塔之顶观看战斗。“元”飞来了,宁亚穗伸手就能触摸这些小小的光球,不怎么高兴:“这里究竟死去了多少人?” “战斗还没完结,最后最惨烈的部分还在酝酿。”一颗小光球小声回答宁亚穗的问题。 “你怎么知道战斗还没结束?”宁亚穗问。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四十五 卡狄罗之战10 卡狄罗之战?援军 站在卡狄罗神殿、金字塔之巅,观看脚下的战场,不仅那莫提夫从未想过,甚至于罗杰亦不曾料到,一个娇小的孩子居然能做到。宁亚穗抓着那颗会说话的小球,问道:“你怎么知道战斗还没结束?” 那小球道:“我终于想起来了,在卡狄罗战斗的时候,我想起来了,以前我就死于战斗。不,我是死在战斗前奏曲部分,从头到尾看着那场战斗,太可怕了,没有人会想到用灵魂的波涛埋葬一切敌人的招术,她是个恶魔。” 宁亚穗不解地问道:“那人究竟做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了?你又是怎么忘记以前的事?” 那球道:“把灵魂混入泥土中,制造土洪水,淹没人类军营,那情形何等恐怖。孩子啊,你想忘记事情吗?记住,分泉的泉水就是忘却的水,喝过以后就会忘记生前的一切事情,在阴间重新开始的第一步。或许那事对我影响太深了,以至于泉水不能让我忘记一切。好了,太阳要走了,孩子啊,我也要走了。” “战场的残酷令分泉的忘却水也不能完全奏效吗?”许久,“元”来安慰,宁亚穗茫然问道:“先生,你叫什么名字?” “文崔……”缥缈的声音在不安宁的天际徘徊,久久地留在宁亚穗心底里。 不知怎的,那一刻宁亚穗的心如同绞结的绳索,乱得不能分理。宁亚穗看着那“元”――已经不能说她看着那颗“元”,沙漠上空无数的“元”使这女孩分不清哪个是会说话的“元”――那“元”落到了大裂缝下面,消失了。从金字塔俯瞰大地:这里是阴间,是亡灵的世界,即使受伤即使死亡,不会流血,不会留下尸体,有的只是穿过身体的刀剑矛箭,即使如此,没有一件武器是干净的,沾满了液体、固体的东西,使它们沉重地低下了头,再也不能使用,之后的锈蚀和腐化,冰冷的武器最后也会变成“元”。“到另外一个世界重新凝聚,然后死亡,然后回到这片土地,又一次落到‘转世之木’下面――‘空间之环’。”这会儿在宁亚穗的眼里,看见的的是一次“轮回”。 转瞬之间,火、烟、屋、人、兽、龙、箭、刀、旗、呐喊声、哭泣声、尖叫声混杂的卡狄罗,唤醒了意识模糊的小女孩。无数的“元”飘浮城墙内的一切空间,面对战场,还不完全懂事的孩子第一次看见如此震撼的画面,颤动的双手不自主地捂住眼睛,微卷的黑发遮盖了恐惧的脸。宁亚穗害怕着,失声喊道:“不要。”可是宁亚穗呼叫得太晚,犹父长老死了,后者的最后姿态就在她所碰到的那群“元”之中。 沿着倒塌城墙的倾斜坡面,辉庆从侧面斜攻辛达科的士兵。在一个连站立都不稳当的地方,所有的人都是左摇右摆地扑向对方,谁在上面,那人就占优;但这不一定,辉庆不幸跌到于敌人的下方,可鸟羽人趁着对方挥剑的那瞬间机会,展开双翼,把对方绊倒在地,一个翻身刺倒那人,随即又加入别的战斗。 血红的太阳从大裂缝处缓缓降落,金色的天际和红色上空,一直延伸到日出方向的深暗,在这余辉下,一列高举旌旗的队伍出现,随后一匹高大的龙首马漫步踏上卡狄罗北城墙顶端。骑在龙首马上的大肚子将军昂首傲视卡狄罗:浓烟笼罩了天空,炽烈的火焰把烟雾映照得鲜黄血红,在那不相称的绚丽色彩下,卡狄罗城内的房屋在焚烧;卡狄罗城外的大部分居民早在两天前就已经迁徙离去,到望不见尽头的沙漠里,前往遥远的城市。以各种理由留下的人正陆续爬越坍塌的城墙,逃入沙漠;城的守卫兵开始四散,仍旧在战斗的人已经越来越少,零星地分布在不同角落,但那些很快就退场了。辛达科傲慢地问前来报告的一个羊怪:“找到卡狄罗的最高领袖了吗?那个犹父长老,你们找到他了吗?” 羊怪深深鞠躬道:“报告大人,小将格格斯在城里打听到犹父长老死亡的消息,是从对方投降的士兵里打听到的,除此以外俘虏们也都这么说。” 有着那么一瞬间,辛达科松懈下来,长长地一声叹息,憋闷的心绪立即消除,转而大笑:“哈,哈哈,哈哈哈。”他狂笑着,从内心深处认为夺城计划大获全胜。也就在那短暂的狂笑声中,这个外来入侵者看到了浓烟缝隙中的金字塔。沐浴着烈火浓烟以及夕阳的光辉,如今已成卡狄罗唯一完好无损的雄伟建筑正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一名全身发着金光的孩子昂首矗立在金字塔之上,飘逸的长裙在充满血腥味的风里飞动,使得那孩子看起来高贵、神圣而且巍然。辛达科停止了笑声,憋着气奋力喊道:“冲啊,登上卡狄罗神殿!登上我们的胜利顶峰!” 话音刚落,辉庆从不远处回敬道:“辛达科,我要杀了你!” 辛达科和羊怪都错愕地看着声源的方向,只见一个灰头垢面的羽鸟人抓着剑爬过石头,挥舞着冲向自己。辉庆这一喊暴露了自己的位置,他置身于敌人的中央,被重重包围起来。急切于寻找犹父长老的辉庆独身闯入辛达科阵营,喊道:“‘父亲’,我来帮你铲除敌人!” 辛达科看见这人虽然只有一人,却仍旧奋力反抗着,挥舞着剑攻击,不由得从心底里想得到他,听见他喊“父亲”就知道原由,于是高声喊道:“不许杀那名勇士,给我留下他的性命!”辛达科的一句话足以让大家装着作战的样子慢慢引导辉庆走到长官脚下。辛达科对辉庆道:“勇士,犹父长老已经死了,卡狄罗城已经是我辛达科的地方,勇士,放下你的武器,跟随我吧,我让你成为……” 下面想拉拢辉庆的话还没说出来,一支钢制的箭从西方飞来,射穿了辛达科的盔甲,伤着了他的肩膀。羊怪格格斯惊讶地看着那只红光箭矢,认出是那莫提夫的东西,慌忙地扶着将军,回头瞧见断墙之上那神态严肃的那莫提夫。一身红色戎装的那莫提夫孤身一人、傲然立于坍墙之上,替青色巨弓搭上一支钢箭。辛达科怎么也预料不到那莫提夫也在卡狄罗,一使劲拔掉钢箭,咬牙叫道:“那莫提夫!你们给我打!”这一吼声令所有人都丢下辉庆,冲向孤身一人的那莫提夫。 那莫提夫哪里是孤身闯入辛达科阵营,在他身后,墙后面的地方,隐藏着大量士兵,等对方闯入可攻击范围,那莫提夫“嗖”地退缩到墙壁之后,随即一阵密集的箭雨矛雨混杂而下,大部分无处可躲的人兽被无情的射穿身体,化成一团团“元”随风飘走。 辉庆看着那个“死去”的那莫提夫重新回到卡狄罗,惊讶得拿不稳武器,目瞪口呆地自问:“为什么?”战斗已经轮不到辉庆惊讶奇怪于那莫提夫的生死,碎湖岭“嘣”地一声巨响,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火焰中,一群魔龙飞向卡狄罗。龙群以一面城墙为界绕了一个小圈,依照那莫提夫的指示飞向右方。此刻就连身处城墙之顶、坐在龙首马上面的辛达科也骇然盯着那莫提夫,两人都没下达新命令,可白龙王带着魔龙队伍冲向了新来的龙群。 卡狄罗城里所有的辛达科士兵都往新战场前进,守护卡狄罗的人见有援军,迅速振奋精神,纷纷从暗角处涌出,聚拢起来向后退的敌人发起新一轮进攻。这次反攻不过是没有指挥的零星战斗,根本不能与那莫提夫部署的大战相提并论。那莫提夫第一轮战斗击退了先行的敌军,可这不过是障眼法,他的大部分人马已经绕到辛达科旗手后面,对那里的小量士兵进行暗袭。 那莫提夫和辛达科在城墙上的战斗刚开始,遥遥相对的另一边城墙正站立着一队人马,由麦兆聪带领的人流连于远离战场的地方,眺望下面的卡狄罗。不久前,麦兆聪还非常轻松地在倒塌的城墙兜圈子,想着是要到城里去还是直接绕到后面的城门包抄敌人,他一时间拿不定主意。正想着,城里传来一片吵杂声,不久一大群人爬过城墙逃跑。那些人看见城墙下面有人,而且拿着大量武器,威武地站在那里的时候,犹豫着要不要过去。但他们没有多余的时间考虑,白龙王掠过天空,一群鹰隼魔龙跟在后面,人们慌忙逃避。 麦兆聪原本想按照那莫提夫的意思展开旌旗,但见那群魔龙来意不善,马上命令道:“各位,摆好阵势,保护逃出来的人。”这不是战斗的命令,大家从令不战斗。麦兆聪这么做也是对的,他的下属里没有能力对战天空,稳守是最佳策略。但在这里,麦兆聪陷入了困境中:卡狄罗城门下的居民大部分已逃离,留下一个空虚的外壳,一旦被狂风吹刮,石板乃至被丢弃之物都会成为厉害无比的武器。白龙王每一次俯冲空袭,麦兆聪只能紧守着那莫提夫的命令,不逃跑,却也无法自保。不管是城外的居民还是城里逃出来的人们,当他们看见麦兆聪极力保护自己的时候,也凑过去试图得到一点保护。当然麦兆聪也乐意,心里不禁苦恼,他快撑不下去。正这困境持续的时候,一只瘦小的黑色仙鹤从瓦砾中冒出,飞上天空。麦兆聪一见失声喊道:“黑鹤?黑鹤,别过来!”但是黑鹤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在白龙王身边飞过。 白龙王不怎么在意这只轻飘飘的小东西,以为它不过是哪里来的灵魂,轻轻打落,便转身继续攻击麦兆聪。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四十六 卡狄罗之战11 卡狄罗之战?光芒 白龙王不怎么在意这只轻飘飘的小东西,以为它不过是哪里来的灵魂,轻轻拍着尾巴,把黑鹤打落,然后悠哉地转身继续攻击麦兆聪。黑鹤将近落到地面的时候,不经意间地翻转身体,双翅微微曲展,急速化成一面黑色镜子,沿着地面扩展开来,笼罩住麦兆聪和卡狄罗的城民。挡住了白龙王和魔龙群的进攻。白龙王翻身飞离黑鹤,盘旋着思索着,迟迟没有离开。黑鹤也一动不动地停留在半空,睁着一只眼看着白龙王。 白龙王在空中静静地和黑鹤对峙,末了对鹰隼魔龙道:“走,我们回去会合辛达科大人。”说罢,绕着圈子飞向东北方,黑压压的“云朵”也跟随而着去,留下明镜般的天空。随即白龙王回到辛达科身旁,在天空与帕顿展开新的战斗。 那莫提夫以自己作为诱饵,吸引辛达科的士兵进攻,成功制造混乱,让豹、狼、熊等属军从后包抄,先一步削弱辛达科的实力。“啊”的一声轻叫,声音极速地消失,一个旗手听见了,回头瞧个究竟,然而在城墙的阴影下什么也见不着。这人困惑着,一张布满利牙的嘴从旁跃出,咬断了他的脖子,行动既迅速又无声。旗手倒了,旗帜倒下,这一刻,大家才注意到事情不对头,正想开口问,或旁边或身后一群野兽冲出,迅速夺去他们的性命。 在格格斯没有完全弄清楚事情之前,辛达科一把推开倒向自己的旗帜,抽出宽剑,劈向冲向自己的野兽。辉庆原本惊讶于那莫提夫的事,久久呆立,幸好辛达科有招揽他的意思,不许下属伤害此人,辉庆才能在如此环境下活着。当野兽们向辛达科围攻,辉庆终于从呆滞的精神中恢复过来,抓起不知道是谁丢弃的弯刀,准备冲上去。一团“元”群冲断裂的伤口涌出,辉庆无法抓紧弯刀,坚持着冲到辛达科脚下,刀剑相碰,刀被劈成两半,手断了,涌出的“元”更多,辉庆已经无力反抗。然而辛达科也没有时间去管一个失去战斗力的人,在他身边还有更多敌人。城里的敌军见将军情况不妙,纷纷转身回击,虽然被卡狄罗的残军阻拦了短暂的一阵子,却也没有大碍,辛达科苦战十头豹狼的时候,那些人已经来到了;陷入那莫提夫陷阱里的人也且战且退地回到辛达科身边,辉庆以为自己再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突然数条黑色的长带围住了辉庆,形成了一个隔绝的空间,阻挡了辛达科的士兵的视线。他们直接穿过辉庆的身体,跑向将领身边;跟在这些人后面的是那莫提夫的下属,他们都避着辉庆,尽量绕道而行。辉庆惊讶地看着人们远去,突然有人站在身边,是那莫提夫。他道:“原来是辉庆啊,不是犹父长老啊,真是可惜。”辉庆没有说话,那莫提夫继续自言自语:“宁亚穗那孩子果然是来了,真是的,趁我不注意就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死’了两次还受不够教训吗?辉庆,你伤势好一点的时候去找犹父长老,我还想有话想跟他说。” 辉庆刹那间呜咽低语:“‘父亲’已经被杀了。” 那莫提夫不禁一阵颤抖,缓缓地道:“是吗,战场就是这么个让人猜不透的残酷世界。”说罢,那莫提夫不等辉庆说话,带着身边的一小群人向辛达科逃跑的方向前进。 辉庆惊讶地看着那莫提夫,心想:“这……究竟……”疑惑使得辉庆并没有注意到断臂的恢复,“元”从黑色的球面冒出,慢慢地汇集聚拢,不知不觉间,一条完整的手臂已经成型。辉庆突然发觉伤口不再疼痛,俯首一看才知道不仅身体恢复过来,那把断裂的弯刀完好无损。这一切的一切仿佛在梦中,又如此真实,简直叫人不敢相信。 此时此刻,辛达科带着残兵逃往碎湖岭,无奈碎湖岭已经在罗杰的控制下,林安看着辛达科往沙丘过来,请求罗杰出战,罗杰答应了。罗杰和那莫提夫商量过,最后达成一致意见:当辛达科逃向碎湖岭的时候,允许林安出战。当然人马是罗杰的下属,说到底还是那莫提夫的人,他们一方面进攻辛达科,另一方面监视这个新来者,不让他做出激烈行为。罗杰看着林安带领自己的人马冲下去,杀入敌阵,挥动长剑:“冲啊!”这番撕杀并不长久,辛达科见伤兵众多,根本无心应战,不由得叫喊道:“白龙王――” 天空的战场比地面的更麻烦,对战的双方,白龙王和帕顿,双方的实力几乎相等,数量也差不多,打起来比下面激烈得多。余辉消散后,烟雾背景下的天空无数大光球飞来飞去,落到地面引起一轮爆炸。白龙王带领的鹰隼魔龙队伍此刻已经疲倦不堪,慢慢地落入下风,吃力地应付战斗,恨不得辛达科发布求救的信号,然后急速俯冲地面,让辛达科等人上坐。 林安赶到,罗杰也从另一个方向慢慢扩大包围圈,那莫提夫两边包抄,四方队伍逼得辛达科逃向天空。但天空还有那莫提夫的魔龙群,要逃出去并不容易。辛达科于是转向卡狄罗,高声喊道:“那莫提夫,你给我出来,居然搅乱本将军的兴致,你该如何向魁克长老请罪?” 那莫提夫骑着一匹挂上红边盔甲的土色宽头驼,在众多火把中出现,冲着辛达科回敬道:“请罪,我那莫提夫要请什么罪?你不顾卡狄罗无数市民的生命,执意强攻,杀害了多少无辜性命,这一大罪又如何解释?还有,我每次都能向达培歇输送大量兵员,而你辛达科呢,仅有那么几个不听话的小兵,能和我那莫提夫相提并论吗?”这语气不如辛达科想象中那般低声下气,而是带着高昂和坚定的调子,充满自信的原因是道理在那莫提夫一方。 辛达科一时语塞,无法反驳,只好咬牙切齿道:“那莫提夫,只要我今天能活着出去,这笔债我一定要你归还。”说罢,指挥着下属冲上天空,准备突围。对方的魔龙群不许辛达科逃离,扇型展开,包围敌人。由于没有负重,帕顿一方占据优势。这就是那莫提夫想要的:趁着混乱包围辛达科,达到消灭辛达科的目的。 然而再准备妥善的事情也会出现意外:辛达科没有预料到那莫提夫的反叛,更想不到一个小孩居然比自己更早登上金字塔神殿之顶;而那莫提夫不能料想到的事情是灵界的光。在他的计划将近成功之际,一道白光从大裂缝处射来,从大裂缝方向飞来,在小堡纽伦上空划出一条完美的弧线,从魔龙群间细小的空隙中穿过,笼罩在辛达科身上。辛达科在接触光芒的那一刹那间,伸出双手指向自己的人,然后光就按照他的意思投射过去,完成了这一切后,一阵突发性的强烈光芒照耀了卡狄罗和碎湖岭,辛达科趁此机会逃之夭夭。 光芒消失,那莫提夫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已不见敌人的踪影。“岂有此理,让他逃了。是伊莉娜做的吗?”他是看着光线从小堡纽伦方向来的,把事情误认为是德古鲁家干的,也是一时的想法。 罗杰却不这么认为,凑近说道:“那不是伊莉娜小姐的力量,你和她也熟悉,这不是王族的力量。” “那,那道光线是何人发出的?”刚刚的不满变成了沉默,而后是一声叹息,那莫提夫盯着小堡纽伦,等待罗杰的回答。 罗杰摇头道:“从这个方向看只觉得那道光是来自小堡纽伦,可是小堡纽伦后面还有大裂缝,后面的是灵界,现在不能确定光的真正来源。” 那莫提夫想了想,觉得罗杰的话也有道理,没有反驳,而是大声宣布:“我们回去卡狄罗,犹父长老死了,但是城里的人还活着,我们要灭火,还要照顾伤者。罗杰,你负责把宁亚穗找出来,那孩子又进入卡狄罗了,还特地救了辉庆那家伙,真不知道她在搞什么好事。”这是赌气话,罗杰听了只是苦笑摇头,根本不能解答那莫提夫的疑问。 林安看着帕顿飞到地面,凑到罗杰旁边,不满地道:“也说能让我上战场,你看失败了。‘父亲’死了,这仇我一定要报。” 罗杰见那莫提夫指示众人到卡狄罗,也混在队伍里,接着林安的话道:“那也没办法,谁会想到会有人来救走辛达科,成功在望却功亏一篑,这样的事也不算希奇。可是谁帮助了辛达科,他们又到哪里去了,这才是我们现在要考虑的事情。林安,我们一起去找大小姐,你说怎么样,我一人可应付不了。” 这回轮到林安苦笑:“你能确认宁亚穗在卡狄罗城里吗?” 罗杰笑着指向金字塔,道:“你瞧,大小姐就站在那上面,虽然这里只看到她的影子,也省得我们去找,不好么。”林安没听懂罗杰的话,疑惑地看着罗杰。后者道:“这一点也不像她。” ―― “灵界吗?”宁亚穗仍旧站在卡狄罗神殿之顶,但已转身,面对着日落的方向――大裂缝处。在宁亚穗的角度,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地看见光线的来源,那道救走辛达科军队的光线并非源自大裂缝,而是更远的地方――灵界。连宁亚穗也无法相信,一直以来被认为是敌对的灵冥两方居然会聚集在一个深入冥界沙漠的战场,那是怎么一回事?远眺的一瞬间,她的眼里浮现着一幕奇怪的“影片”: 阳光照射在白茫茫的大地,天地却被冰雪封锁;没有云的苍穹,寒风却迎面吹来,如同刀子刮而过脸颊,痛得很。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四十七 视野所及 阳光照射在白茫茫的大地,天地被冰雪封锁,冰冷死寂,毫无生气;没有云的苍穹,寒风迎面吹来,如同刀子刮而过脸颊,痛得很。一行十来人踏雪前行,雪地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他们向着一座被冰雪完全覆盖的尖塔前进。尖塔不见得坚固,一阵狂风吹过后,塔的一角崩落。由尖塔制造的背风处,一间以冰砖搭建而成的小屋子孤零零地躺着。屋里比外面暖和多了,尽管如此不穿上厚厚的衣服保暖还是不行。穿行雪地的人鱼贯进入冰屋,只有六个人从人群里走出来,靠近兽皮床榻,坐在旁边的皮毛毯子上。床榻上,一个穿着灰布褂衣的病人侧身躺下,把玩着手中的黑色小球。在他身边站着一人,此人身材魁梧,雄厚的肩膀架着一把大镰刀,长长的金属刀柄搁在冰面上,一条带钩的金属环扣在此人臂腕上,与那身粗糙的短衣并不相称。 “奥斯罗德大人,您要我们办的事,我们已经办好了。”一名黑皮肤的年轻人踏前一步,双手托着一件蓑衣递给病人,恭敬地说道,“这件羽针蓑衣应该还给大人您。” 病人略略动身,缓缓说道:“不用还我,尊,你把蓑衣交给德古鲁就可以了。”名叫尊的年轻人轻轻转身,把暗土色的蓑衣递给另一个脸颊宽阔的中年人,然后一声不吭地看着病人。奥斯罗德说道:“不愧是拥有预知能力的尊啊,果然知道我要说什么,是遗言。” “大人……” “我死后,在我脚下、由神圣世界留下的文明就会被全部抹去,被积雪融化的洪水埋葬于时间的河流中,而你们也不必记住过去,什么也不必留以记忆。”奥斯罗德闭上眼,许久又睁开,“我们所制造的生命体现在还好吧,它们对于这世界来说是怪物,原本不应该存在的东西,现在我给它们一个名字――妖。妖族或许会和人类发生冲突,但不要紧,人类会在这种苦难中不断成长,不久的将来,人类会凌驾于妖族之上,到那时候人类就会需要这样的话:无生有,有分光暗、天地,四时之变,乃至万物之创造。” 尊俯身道:“大人,我们会记住的。” “艾沃狄、云丘、女族,你们分别拥有压制、控制和复原,你们一定要让妖们制衡人类,好让他们在苦难中继续成长。然后,侗立,你能与我的世界联系,从今以后你和你的子孙就负责龙泉,掌管妖族。”奥斯罗德转身瞧着德古鲁,把黑色的小球递给对方,“德古鲁啊,本来你是没有任何能力的,但我错误地分割了这个世界的空间,现在惟有如此了。来,我把这颗‘艾克斯芮’的其中一种能力――空间交托给你,你要把所有被我分割的空间连接起来,然后好好地让他们共存,活着的世界、充满未来的人间、藏身于暗处的妖族世界,灵魂的世界、惩罚死后罪人的灵界、还有让死者获得自由的冥界,你要让它们和平共处啊。” 德古鲁接过“艾克斯芮”,一瞬间,一股奇怪而温暖的力量从小球里传出来,沿着德古鲁的血和脉络传遍全身,从头到脚,每个细胞在蠢动,一颤一颤地跳动。“神石”附和这种脉动,迸发着更强烈的跳动,而摆放在地上的羽针蓑衣也在抖动,冰川屋里的东西在抖动,世界在附和一个异族的诞生。“奥斯罗德大人?” 垂死的病人不再说话,不,他死了。病床边的武士走出来,平静地道:“你们别喊了,大人已经不在了。记住大人的话,抹去过去的一切,留下神灵的创造,把虚无到存在的理念留给世界。”说罢,他踱步走到德古鲁面前,取走对方手中的黑色“神石”,轻轻甩动铁链,喃语道:“风镰啊,化成守护之物,保护神圣的‘艾克斯芮’吧。”风镰听从主人的命令,柔软地绕成一团,变成透明的布块,围着托着“神石”落在风之使者手里。“千万不要忘记奥斯罗德大人的话,把大人的愿望留在世上。”风之使者道:“我该走了,回到那边的世界去。下次,当这颗‘艾克斯芮’重临世间,拥有它的人一定会和奥斯罗德大人一样,给世界留下什么。”越来越缥缈的声音,越来越模糊的身影,两者相伴而逝,消失于冰原大地。 眼里的画面突然停下来,短瞬的时间顿止后,转入了另一个画面: “你违背了祖先的遗训,你不应该帮助灵界,班图坦。”一个笃着拐棍的老妇对一个年纪不小的青年训斥道:“我们的祖先,德古鲁大人,是一个放弃舒适生活、游走于世界的每个角落、把独立的空间连接起来的人,是个伟大的祖先。他留下一句话作为我们德古鲁家的规矩,那就是‘任何时候都不可以因个人喜好而改变空间’。而你,班图坦,你独自帮助灵界,已经违反了这条规矩,从今以后,我们德古鲁家将永远居住于阴间,避免给世界带来更大的伤害。”青年答应了。 “神石”哭了,德古鲁的后裔班图坦在帮助灵界之后,他的母亲决定让家族定居于阴间,方便掌握大权的那时刻,“神石”――“艾克斯芮”哭了,颤抖的小球不停地滚动,不停呼唤被这一动作所吸引的另外的小球,终于有三颗作出回应。黑色的“艾克斯芮”得到一个培养胎儿,小心裹起来,然后带领着三颗“神石”离开了守护之所,流落于茫茫宇宙。 黑色“神石”又一次发出脉动,这次它在呼唤那个胎儿――宁亚穗。“那是什么?德古鲁家族的历史吗?”自问却无法获得答案,就在此刻,一把低沉又遥远的声音从虚无之中传来:“安特列芙……安特列芙……” “谁?在叫谁?”转瞬即逝的景象,宁亚穗惊醒于莫名而来的声音,睁眼四望,终于能清楚地遥望灵殿,卡狄罗的火焰、烟雾、战斗已经不重要,在小女孩眼中只有不属于冥界的灵殿。那是熟悉的尖塔,那是熟悉的高壁,透过高壁,熟悉的果林展现眼前,林子下是匆匆走过的人,悠闲地躺着的人,围坐在石桌前的人,久远的记忆终于从宁亚穗的心底涌现。自从离开灵界以来,这孩子就一直抗拒着灵界,她曾经回去,却是偷偷地寻找宁百清和花日芙,还有彤飒、葛期礼、繁浩等熟悉的长辈,然而在她知道死的死、走的走,灵殿里只剩下爸爸宁百清一人的时候,她痛苦地作出决定――不再回去。等宁亚穗知道是爸爸出卖了她以后,这个可怜的孤儿再也没有回到灵界,直到今天。 现在的宁亚穗看得发呆,完全没有发现她几乎是在平视着灵殿。没有穿越,眼前的景象只不过是空间距离的缩短,是视觉上的错觉。巨大灵殿的尖塔露出一个弧型的缺口,有人站在缺口旁,是一个身穿灰袍的长者,另一人是……“爸爸?”宁亚穗惊讶地看着,只见宁百清恭敬地站在总执行官璀炯轩身后,一身镀银长袍垂落地板,双手捧着托盘绢布。宁亚穗知道那身镀银长袍说明宁百清已经成为璀炯轩的继承者,这让她痛苦着。沉默了好一会儿,这个还处于伤痛中的孩子看见璀炯轩把手中的白色方镜放在绢布上,对宁百清说了句什么,就转身走了。宁亚穗虽然缩短了空间距离,但是能力不到家,没有把声音的传送距离也缩短,以至于她听不见璀炯轩和宁百清的对话。事情已经结束了,灵界总执行官璀炯轩救了冥界战将辛达科,这两人有关系?宁亚穗看着灵殿从眼前逐渐远离,不由得自问。 ―― 远处,灵殿里,宁百清见璀炯轩走开,觉得应该跟上去,于是收起镜子,准备踏步。一股来自身体内部的颤动让宁百清停住脚步,回头眺望,但见一个女孩的身影出现在金字塔之巅,“亚穗?” “什么?”璀炯轩不留神宁百清的话,问道。 宁百清想起那只手镯,把宁亚穗还活着的事瞒下去,道:“没事,我想我是时候去达培歇,大人你的宫殿差一步就可以完成,您所需要的力量现在在我身上。” 璀炯轩笑道:“难得你会主动提出,好,去吧。” 宁百清领命而去。 ―― 罗杰和林安爬上金字塔的顶端,喘息着道:“总算是到了,大小姐,下次能不能留在小堡纽伦里,要不然又要让我们担心了。” 宁亚穗的空间转移已经结束,她呆然看着罗杰,看似未能完全从视野的“影像”回过神来,迷迷糊糊地反问道:“罗杰,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罗杰掏出望远镜道:“还用问吗,你总喜欢俯瞰大地,卡狄罗就神殿最高,我用这个看就找到你了。本来还以为你会先逃,没想到你在这里发呆,这下好了,我和那莫提夫都不必为你担心。你看,黑鹤也来了。大小姐你啊,救了辉庆还想着恢复卡狄罗?你这心思就留着点吧。” 宁亚穗皱着眉头道:“罗杰,你这个自私的家伙,我想救这里的人有什么不对,你别捣乱。”这话不对头,罗杰知道自己说错了,连忙道歉,可宁亚穗已经头也不回地跑去了。 得到黑鹤的帮助,麦兆聪毫无阻碍地收拾残垣,安顿那些来不及逃跑而躲藏起来的人们。此时太阳已经落到了大裂缝下面,沙漠边际的天空一片黑暗,城墙后面传来了一阵疯狂的呼喊声。麦兆聪抬头警戒,但不见魔龙鹰隼的踪影:“战斗结束了吗?”寂静的天空,郁郁上升的浓烟,或红或黄的火光,数不清的“元”,笼罩着卡狄罗。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四十八 宁亚穗的困惑 麦兆聪和少数几个人爬上墙头,远远地眺望金字塔,只见熊熊火光中一个巨大的角锥体屹立城市中央,声音是从那建筑物后面的浓烟里传来的,不久就停下来了;由于太远,麦兆聪没有听见更多的声音。天黑以后,一道白光划破天空,穿过浓烟,照亮天际,旋即消失。麦兆聪见获救的人陆续登上城墙,问道:“大家要回去吗?看起来战场好像转移了。”一众人等当然说好,于是他们在当地人的带领下进入城里。 由于远离碎湖岭,麦兆聪经过的街道受损不大,却很零乱,石块、地毯、杯子、碎碗、衣服散落一地,受伤的人畏缩在塌墙之后,见陌生的戎装者就想着要攻击,被带领的人阻止了。也幸好如此,麦兆聪决定大声喊叫,以便让大家知道自己没有恶意。正当头,一条魔龙掠过天空,引来一阵骚动。麦兆聪想到最坏情况,那魔龙喊道:“是麦兆聪吗?是我,帕顿,辛达科逃跑了,不知道是谁救走了他,真是气人。”帕顿说着,缓缓地降落,继续道,“太可惜了,这边也破坏成这副模样,那里简直像座废墟,到处都是火,还有几百个受伤的人,那莫提夫指挥我们一边灭火一边救人,真是麻烦的事。麦兆聪,你要是完成了这里的事情,也快点过去,那里需要大量人手。” 麦兆聪听着帕顿的唠叨话,不忍打断道:“对了,你见过宁亚穗小姐吗?” “她啊。”看见抖颤着出现的卡狄罗居民,帕顿长叹道:“我见她在金字塔上面,现在罗杰和林安正陪着她。你可知道吗,那位小姐救辉庆的时候只是用黑鹤,居然连个身影也不出现,最近她越来越让人想不透了。” 麦兆聪道:“我的遭遇也差不多。”他们一边走一边在瓦砾中寻找声音,不久在一间房子下找到一只猫,又在一个池子里找到一条小龙,还在一座燃烧的大屋子里救出一个人。麦兆聪不用走远,已见宁亚穗从神殿冲下来。 “我要去达培歇!”宁亚穗从卡狄罗神殿之顶飞奔下来,一边跑一边喊叫。她首先碰到了从赶来的麦兆聪和帕顿,因想着找那莫提夫,而没有理会他们。麦兆聪不知哪来的劲,一下子拦住宁亚穗,却不经意被对方推倒在地。“我要去达培歇!”宁亚穗的叫喊让麦兆聪感到意外,腾地翻身站起来,再次抓着宁亚穗的手,阻止她离开,又问道:“怎么了,宁亚穗小姐,宁亚穗小姐,不要乱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可惜宁亚穗仿佛没听见,挣扎着要离开,害得帕顿不知道是帮忙好还是不帮的好。麦兆聪有了前一次经验,这次抓得很紧,宁亚穗逃不掉。两人正僵持着,罗杰和林安已经赶到,连忙过来分开两人,了解事情。有人见林安来了,又发出一阵骚动,但谁也没有离开,反而吵个不停。罗杰从那群人的不连贯的话语和麦兆聪的片言只语中知道宁亚穗不过是刚到而已,没有大事。但是宁亚穗却一直在挣扎,不停地叫着“达培歇”,让罗杰不知如何是好。 林安见宁亚穗说着糊话,挥拳把她打晕过去,抱着递给罗杰,冷静地道:“她大概是被这里的战斗吓坏了,你去会合那莫提夫,赶快回到绿洲里去吧。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那么拜托你了。”罗杰说罢,抱起宁亚穗离开。黑鹤过来碰了碰主人,见她没有动静,闷闷不乐地跟着罗杰去。 林安看着莫名其妙的麦兆聪,轻轻而愤怒地说了句:“宁亚穗说辛达科在达培歇,她要去找那人,如果她真的去达培歇的话,我也会去。” 麦兆聪终于知道事情,心情松懈下来,道:“原来如此,那孩子已经这么厉害。那么,她还说了什么话?” “爸爸。”林安说了一个让令麦兆聪和帕顿都感到奇怪的称呼,林安解释道:“宁亚穗从神殿下来的时候不停地叫‘爸爸’、‘爸爸’的,罗杰私下说那是指她在灵界时的父亲宁百清。”麦兆聪和帕顿相互对望一眼,没有说话。“罗杰还说,那个叫宁百清的人曾经借他人之手害死了女儿,所以宁亚穗自从离开古特提列图就再没有提过这个人,今天不知到底是何事让她想起了她父亲。” 麦兆聪也摇头,他和帕顿一样,两人对宁亚穗了解不多,只知道她和灵界有着极深的关系,却不知道她原来还有一段痛苦的经历。“别说这么多了,我们快去救人吧。”帕顿道。 ―― 宁亚穗睁开眼睛,四下观察周围:这里是间粉色的小屋,洁白的纱帐轻轻垂落,一阵带水汽的絮风吹过,纱帐微微摆动,外面绿色的树林、动听的鸟鸣缥缈地进入房间。宁亚穗掀开薄被,走到纱帐外,又见雕花的檀木桌椅整齐地摆放在房间远处的角落,中间的小桌子上放着一盘水果,红的绿的黄的,鲜嫩可爱的。“这里是我的房间。”宁亚穗想着,抓起一个苹果吃下去,“真甜。”她猛地想起卡狄罗神殿上所见的一切,心里不由得涌出酸楚,“花姐姐,你在哪里?”黑鹤静静靠近主人,安抚着,不鸣不语。 “咚咚咚”,三下的敲门声是对尊敬者的基本礼貌。打搅宁亚穗思绪的是个年过半百的人,一头卷曲的白发,一张瘦削的黑脸,一对深邃的眼睛,一副夸张的鲜红耳环,裹着一身彩色布条,赤着脚,走起路来无声无息,要不是先敲门,宁亚穗或许注意不到他的存在。“丹舞老师。”丹舞把搁在臂弯里的大抖蓬放下,说道:“宁亚穗小姐,你还在发烧,快躺着吧。”然后不由分说地让宁亚穗回到床上,递给她药,看着她吃下去才道:“大王和伊莉娜小姐已经回来了,大医生照顾了你很久,现在轮到我来值班。” 宁亚穗重新躺下,看着丹舞整理东西,问道:“辛达科为什么要向卡狄罗发动战争,明明不动武就能获得士兵的,不是吗?那莫提夫能这么做,为什么辛达科就不能?” “宁亚穗小姐,虽然我不了解事情真相,但听说辛达科和璀炯轩有交情,早在璀炯轩进入灵殿以前,他们已经在达培歇碰过面了。这是不确定的消息,现在不管是灵殿里还是小堡纽伦里都没有人知道那两人的过去。但是有一点是知道的,璀炯轩想把冥界也据为己有,也就是说他想取代安德鲁大王的位置。”丹舞略略停顿,又道,“璀炯轩计划在达培歇建立属于自己的城堡,然后借助特别的力量进入冥界,但是愿望落空了,因为唯一能带来力量的羽针蓑衣突然失踪了,从此这计划被搁置。”丹舞忽然盯着宁亚穗道,“你知道吗,当璀炯轩发现你的时候,故意把你带到自己身边,为了能控制你,你的父亲宁百清就成了棋子。可是……” “安德鲁大王发现了我,对不对?” “对,大王要娶你,璀炯轩惟有先一步下手,免得当你落到大王手里,他的一切计划就完了。当然最初是没有理由,直到宁百清无意间把你拥有时间之力一事说出来,才真正行动。” 宁亚穗猛地抓住丹舞的肩膀,问:“这么说来,爸爸不是故意的了?”得到对方的肯定,宁亚穗扑倒在床上,喃语道:“果然是这样,那么,那么如果璀炯轩死了,灵冥之间就不会再发生战斗了吗?” 丹舞低头想了想,压低着声音道:“恐怕不行,就算璀炯轩死了,灵界和冥界之间还有很多分歧存在,是不能一时之间消除的。” “不可以吗?难道即使璀炯轩死了也不行吗?”宁亚穗泄气地放开对方,蹲坐在床上,俯首凝视干净明亮的地板。 “你要以什么方式对付璀炯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愿望和利益,相同的理念可能会聚集一起,但当两人的理念相阻,争斗就可能发生,而战争是争斗的扩大。宁亚穗小姐,以你现在的状态一定会选择闯入灵殿来一场战斗,这样一来你还不是陷入同样的事情里吗?”丹舞是这么对激动的宁亚穗解说的。 “如果大家都只有一种愿望呢?” “那是不可能的,人都是独立个体的。”两人以后无言地对峙了一段时间,然后又是一句话,“你要用战争来阻止战争吗?”有时一阵长时间的沉默,后来宁亚穗问起了卡狄罗,丹舞才再次说话:“那莫提夫已经大致处理完毕,城里正在恢复秩序。这事让雾少爷可惨了,说他帮助了冥界违反了家规,到现在还被关在房间里。” 听说雾少爷因为自己而被关禁起来,顾不得自己的病,跑过走廊楼梯,一直遇到看守人才停下。看守城堡的人不许宁亚穗再走动,慌忙叫来伊莉娜。宁亚穗喊着要见雾少爷,一句非常短促的命令制止了所有人的动作:“住口,宁亚穗。”走廊尽头传来伊莉娜冰冷的声音,她不仅怒目盯着宁亚穗,更凶巴巴地看着站在远处的丹舞,“宁亚穗,你还不知道你究竟带给我们多少麻烦,我处罚弟弟也是要警告你,别连累不相干的人。快回房间去,不要让我知道你再到处乱跑,明白了么?” 宁亚穗却听到了别的意味,反问道:“伊莉娜小姐,你是说我不能离开城堡吗?” “不行。罗杰已经把你想去达培歇的事情告诉我了,辛达科就算有什么让你觉得不能放下的事情,你也不必理会。你把事情告诉我们,我们来处理。父亲已经封锁了空间,就算你能进行时空转移,也出不去。宁亚穗,快回房间去,不然我就叫人送你回去。”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四十九 德古鲁的极限 夜幕,星辰繁芜,或闪烁或静止,没有月轮,一条星河横跨天球;夜幕,那么的美。小堡纽伦的树林此刻是如此的暗淡,零星的灯火比天空的繁星更稀少,偶尔一点的,落在粼粼的湖面,荧荧晃动。两个影子迅速穿过林子,溜到树林和沙漠的边际,高而瘦的人遥遥眺望地平线,低而浑圆的仙鹤偎依在主人身边。 “宁亚穗,快回房间去,不然我就叫后面的人送你回去。”伊莉娜斩钉截铁的命令式的话,依然残留在耳边;“你要用战争来阻止战争吗”,白天丹舞的话仍犹然在心,宁亚穗尽管心绪烦乱,想不通的事情太多,却铁定心肠前往达培歇。看着围绕在蓝湖四周、若隐若现的一点光芒,远处倒塌城墙下的缕缕银线,更远的地方金字塔上的一点蓝光,“经历了一场大战、犹父长老的死亡,卡狄罗会不会平安度过呢?那莫提夫大人还在吧?”自问自答是毫无意义,宁亚穗转身离开倚靠着的窗台,向双页门走去。“爸爸,你在帮助辛达科吗?为什么?”一声轻言引起了卧身而睡的黑鹤,它张着翅膀跳到主人身边,轻轻地撒娇。宁亚穗摸着黑鹤的头,道:“黑鹤,我们走吧。”说罢,抓起一件纯黑色的披风和面纱。 黑鹤惊讶而低声说道:“这怎么行呢?主人,你才刚刚痊愈,不能受凉啊。”宁亚穗没有听见,走到门前推开一条缝隙,见没有人,轻步走出去。黑鹤继续道:“不行,主人……”宁亚穗已经制止它再说话。 城堡里异常寂静,宁亚穗觉得穿着一双布鞋也会发出声音,于是赤脚走路。昏暗的长廊里偶尔有几个巡夜的人走过,宁亚穗巧妙地躲过去,无声地往前走。城门已经关闭,幸好宁亚穗平常四处活动,在城堡某个阴暗角落找到能容纳一人穿过而且隐藏在树丛后面、难以发现的小洞;小女孩拨开树叶,进入洞里,毫无阻碍地爬到外面的洞口,却被什么东西弹回来。宁亚穗想起伊莉娜禁锢自己的一段话,浅浅一笑,深深呼吸一口,手离结界半寸的地方停下,发出一丝红蓝色的萤光,结界随即轻微地动了动,宁亚穗迅速地钻过去,消失在树林里。黑鹤犹豫着回头张望,没有人,听见主人从心底里急切地呼唤自己,也钻出去了。 走在林中小道,宁亚穗莫名兴奋,长久以来的困倦和苦恼被打扫干净,留下一颗洁白的心。小女孩从蓝湖湖岸走过,从绿洲北部、麦兆聪的空房子旁走过,走到林子和沙漠之间的狭长地带:就是目前正在眺望远方的宁亚穗。黑鹤依着她的脚,道:“主人,我们回去吧;就是我们到了达培歇也不见得会让你安心。” 宁亚穗俯身和黑鹤平视,轻声道:“你是这么想的吗?”黑鹤点头,但不说话。“我很害怕,害怕自己坠入更深的黑暗里,那莫提夫说我不该挑衅辛达科,丹舞老师告诉我不能与璀炯轩战斗,可是我觉得璀炯轩比爸爸更加不能原谅,所以我一定要去达培歇。而且,黑鹤,你看见吗,花姐姐在达培歇,我要去,在花姐姐死去之前,我一定要去见她,否则我就会后悔。”宁亚穗迷糊地说着话,可黑鹤听得清楚,它仍旧无言。“走吧,达培歇有我需要的东西,能够解答困惑的东西,花姐姐,救救我。”宁亚穗向前踏出一步,离开了绿洲的范围。“黑鹤,变大一点,好让我们飞上天空。”黑鹤无奈地听从主人的命令,伸展翅膀,引颈呜鸣,变成一只巨大的黑色仙鹤,载着宁亚穗冲上天空,隐身于黑夜之中。 ―― 一只褐背小鸟飞入空无一人的房间,钻过洁白的纱帐垂落的大窗户,桌子上降落,盯着琉璃花瓶的水插桃,鲜粉红的花瓣刚刚飘落,小鸟马上啄衔而去,回到阳光下的世界。瓶子形状的栏杆镶嵌着由黑曜石雕刻而成的日月装饰,纯粹的黑色,没有丝毫杂质,完美而且闪耀。一名金发男子单手托着下巴,倚着栏杆想事情,瞧着一只褐背小鸟从宁亚穗的房间飞出来,在林雕托丽的爪子下隐身于树林里,略略叹气。贺伦把早点清茶放下,弓身退后两步,一话不说,转身而去。贺伦带来的东西,一套白底彩花瓷器,包括一只下圆上方的长嘴壶,一对带碟的耳杯,一件有盖小盅,一大一小的两只圆碗,配上相应的勺子,轻巧别致晶莹透明,就是看也是一种享受。金发男子忽地转身,在雕花小椅坐下来,享用清茶。此人是经过一定历练的人,红色瞳孔下透露着尘缘的气息,饱满的双颊、白皙透红的皮肤又显示出他一直生活优越,翩翩风度告诉众人他是绅士。托丽已经回到巢穴,鸟群又重新出现,伴随着高声鸣唱,飞舞不已。绅士一边看一边漫不经心地道:“唱得真好听,难得得到长时间休息,你就陪着我每天在这里唱歌,怎么样?” 这时候,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贺伦飞快地返回,连门也不敲,进门就喊道:“大王,很对不起,这个……” 安德鲁依然悠闲地喝茶,放走了小鸟,才问道:“别那么慌张,再大的事情也不过是宁亚穗那孩子逃出了小堡纽伦而已。” 贺伦惊讶地道:“大王,你已经知道了?” “知道了,她破坏了我的结界,直接离开绿洲。”安德鲁轻松地笑道,“让她到达培歇吧,她大概已经知道辛达科和璀炯轩之间的事,到了达培歇或许能解开她的困惑也说不定。反正这也不坏,花日芙也在那里,也是到了应该让她们重逢的时候。贺伦,你去告诉大家,我们追随宁亚穗的后面,到达培歇去。” 贺伦问:“那么那莫提夫他们怎么办?” “叫辉庆或者林安担任卡狄罗临时长老,城的结界暂时由我们德古鲁家族负责,这样一来就算达培歇有任何变故,这里也不会受到侵袭。去吧,璀炯轩已经按捺不住,宁亚穗的到达会使得达培歇变得更加混乱,但这是她的路,没有我们选择的余地。” “什么?随便让大小姐去达培歇?”不知何时闯入的罗杰听见安德鲁说话,忍不住大声尖叫,“为什么不去阻止她?”罗杰嗖地靠过去,一下子打翻杯碟,泻了一桌子的水。安德鲁长长地呼出心底闷气,回到栏杆倚着,仆人们连忙过来收拾。罗杰追问道:“告诉我,到底为什么不去阻止她?” 这时候,伊莉娜也赶来了,见到父亲不动声色,略略后退,腾出空间让仆人们换掉暗花桌布,一边看着他们工作,一边道:“罗杰,这里是我们德古鲁家的城堡,是我父亲的地方,你要客气点,否则……” 伊莉娜没说完,安德鲁插口道:“伊莉娜,罗杰怎么说也是宁亚穗身边的人,是客人,就算是冥界使那又怎么样,他不是我们的人。”安德鲁没有看伊莉娜,而是转身面向罗杰,“罗杰,虽然我也想让她留下,不过说句实在话,我的能力不足以拦住宁亚穗。” 伊莉娜和罗杰不禁向安德鲁看去,只见对方依然平静,丝毫不在乎屋里一众人等的惊讶目光。大家都疑惑着:“大王怎么会这么说?”可谁也没说出口。 安德鲁看见大家都呆立着,微笑着说道:“你们很奇怪是吧?我为什么说自己没有能力阻止宁亚穗?‘要阻止一个孩子行动还不容易’,你们都这么想吧?很可惜,我的确没有能力阻止宁亚穗。我曾经调查过她的过去,还听说过她在这里化茧之事,她在灵界的时候是被送到死亡之泽进行最后处决的,你们知道死亡之泽那里有什么吗?” 倒是其中一个发胖的女佣人来答道:“死亡之泽是为了不让灵魂在化‘元’后回到‘转世之木’的灵魂坟场,也就是说一个人进入死亡之泽后就不能回来。” “不愧是来自灵界,了解得很深入。”安德鲁赞赏那个额头上有颗大痣的黑皮肤女佣人,继续道,“那么你们了解了吗?就是我也不能从死亡之泽逃离,更何况是一个普通的灵魂。可是宁亚穗不同,她逃出来了,而且以自己的方式恢复过来,这是我不敢想象也望尘莫及的事情。知道了吧,宁亚穗的能力在我之上,我之所以用结界吓唬她不过是想测试她的能力到达什么程度,没想到她一下子就破坏掉了,太出乎我意料之外,这样下去,她会变得难以控制。阴间大门是拦不住她的了,今后她会前往更远的地方。” 罗杰突然想起尊长老的话,说道:“尊长老曾经说过大小姐的未来在人间,看来是真的,她已经多次去过人间。”这一句话让大家相当地沉默,各有想法,但没有人说出来, 最后安德鲁打破沉寂:“啊,尊长老是个从元古时代就已经活在世界上的人,也是到看见德古鲁家族获得力量的见证人,不久前他传了一段话给我,内容是这样的:‘尊贵的黑色星辰已经重临世间,往后世间将有更多的改变’。‘黑色星辰’,黑色的‘艾克斯芮’,我的力量是这颗‘黑色星辰’所赋予的。”他笑了笑,又叹了一声,继续道,“你们知道德古鲁家族的历史吗?”有人说知道,有人说不清楚,最后还是由安德鲁解说一番,道,“那么宁亚穗她一定是奥斯罗德的后人,是黑色‘艾克斯芮’的拥有者,不,应该是说宁亚穗是它的‘女儿’,她对德古鲁家族而言是‘神’,我是绝对不可能胜过宁亚穗的。”听闻此言,众人无语。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五十 边境之地 讨论了半天,结果只是知道德古鲁家族与宁亚穗之间可能存在的关系,众人不禁自问:“那么黑色‘艾克斯芮’究竟在什么地方?”其实经过卡狄罗之战以后,大家或多或少都有所理解,但是宁亚穗是怎么想的,这点倒没有谁能猜到。正在迷惘的时候,贺伦点头思索,忽地睁开眼睛时,笑道:“林安过来了。” “林安来了?”罗杰的反应比安德鲁大王来得惊讶。反观安德鲁,平静得根本不在乎:“林安为什么要回来?” 贺伦道:“是,林安说他想去达培歇找辛达科以替犹父长老报仇,他也带来卡狄罗的一部分士兵过来,他们都说看不惯辛达科的行为,愿意一同前往达培歇。” 安德鲁想了想道:“随他们的便。你给我传令下去,从今天起,那莫提夫升任为小堡纽伦的守卫将军,除了城堡内的保护工作,绿洲的一切工作由此人负责。麦兆聪、林安以及他们的人必须听从那莫提夫的命令,不许反对;即使到达了达培歇,在达培歇活动也必须听从那莫提夫的命令,明白了么?” “是,我会转达大王的命令。”贺伦深深鞠躬,退出了大厅。 ―― 沿着深暗大裂缝一直往远处看,蔚蓝的天空顺着无形的轴线慢慢褪色,天和地曲线相交的地方白花花地一片,无数棉丝一般的云朵纽结着,透着隐隐约约的灰蓝色。天空并不安宁,一群人型大鸟从宁亚穗上方飞过,他们各带着武器,飞向卡狄罗。宁亚穗抬头看着那些鸟人,不知怎的,没有丝毫危险的感觉;她指示黑鹤继续前往达培歇。薄薄的雾影渐渐靠近宁亚穗,黑鹤为了避免挡住视线,不得不往下滑翔。 地面上,沙子的形状逐渐改变,体积一点一点地增大,细如尘埃的,指头大小的,拳头大小的,半个人高的,和人一样高大的,像座小山的:那已经不是沙子,是石头、岩块。石原是冥界沙子的来源地,干燥不用说,风也很大,石头的形状千奇百怪,穿了个孔洞的,像条七色河流的,一条将要倒塌的石桥横跨而过,两旁出现尖塔小圆棚一样的东西,冒出来的一块零碎的石头有点像犰狳,那边还有个孩子坐着。奇异的风景美得无法更好地形容,宁亚穗却无心欣赏,抬头看着远处高耸大山上面的云朵不过来,正纳闷着。在冥界石原,虽然偶尔有云丝会越过大山飘来,被烤得灼热的空气马上吸掉了水份,所以这里绝少下雨。 冥界石原并不宽广,太阳刚刚经过正午的顶点,黑鹤已经见到石原和草地的交界处。宁亚穗看着远处的大山越来越近,总有一种像连接着冥界之海和古特提列图之间的小山,可这里的山宏伟得多,即使从这么远的地方观看,山依然高高地矗立在天际处。 黑鹤越飞越低,似乎已经到达体力极限。宁亚穗想让她转身滑翔降落在大草地的一个小湖。一阵怪风从大山那边吹来,黑鹤无法转身,只好乘着风又一次高飞,幸好这回不用气力,它只是展翅滑翔,飞越了大草地。宁亚穗也乐着抚摸它的脊背。大裂缝仍在宁亚穗左侧延伸,但已经没有那么宽了,对面属于灵界的树林也可以辨认;白色的高壁,这个阻隔在灵界和大裂缝的狭长岩带的巨大建筑,如今已能用肉眼清楚分辨其轮廓。宁亚穗认得,悲伤地遥望高壁,看了好一会儿,直到黑鹤开始降落才回头看前方的山峦。 因为风的不定向,黑鹤虽然能够以静止的姿态掠过大草地的上空,但偏离了原来的方向,在远离大裂缝的一片干燥树林里降落。宁亚穗在降落前勉强地观察了四周:后面的沙漠已经变成了一条黄色的纱线;夹杂着丝丝深色的灰黄色石原如同一条铺展的少女围巾,横跨在绿色草地和沙漠之间;草地里有几个大小不一的湖泊,连接着湖泊的河流穿过树林,黑鹤降落在其中一条的泥泽河泮。宁亚穗跳到地面,踩着吸脚的河泥,艰难地走到一棵树旁,手脚并用地爬上树,搂着一条大枝干把黑鹤拉上树。这孩子在树上站稳了,把黑色头纱扯下来,擦拭衣服去掉泥巴,然后从树枝跳到河边,倒转着身子洗面纱。 这一过程,宁亚穗看见河的对岸冒出一缕青烟,那是有人类居住的证明。但是宁亚穗首先想到是山火,然而她不担心,河道比较宽,而且风也是从自己这边吹向那个方向,处于上风区的这边暂时是没有问题的。她再仔细观察,发现那股烟稳定地向散发着,没有扩大迹象,想了想,便回到黑鹤身边,见它正在整理羽毛,轻声说道:“我们走吧,树林里如果没有发生火灾,那么这附近一定有人家,我们去找个地方过夜,免得被什么东西袭击。” 黑鹤点头,跟着主人在林间穿梭。可是黑鹤的身体构造并不适合在森林里生活,它无法展翅保持平衡,惟有变成人型。她上下蹦跳,呼吸仍旧平缓,还说道:“主人,这里的地面已经不是泥泞了,我们可以到下面去吗?” 宁亚穗往下瞧瞧,确认黑鹤的话不假,一点头就跳下去。两人一到达地面,黑鹤马上就恢复成鸟型。走在林木之间的空隙,宁亚穗再次看见细烟柱子从前方不远的树林中冒出来,粗略想想就往那边去。但是这孩子找不到人,明明有烟火,就是找不到人的踪迹,这是怎么回事?宁亚穗好奇地继续寻找着想象中的小乡,不经意被一大簇比高大的灌木挡住了去路。她犹豫着跃上树,立即发现问题所在:这片广大的树林被许许多多灌木分割成零碎的空间,人们在灌木丛上走动。“难怪在林木间找不到一个人,原来都在上面走啊。”宁亚穗心想。她试着落到灌木上,脚丫子传来一点针刺的感觉,与冥界之海的漂浮既相似又不一样,好奇妙。 此时,灌木路旁的一棵槐树精现出了脸,对小女孩道:“小姑娘,你为什么要回来呢?”森林里一人一树的对话就这么开始了:槐树精见宁亚穗一脸糊涂的样子,伸缩着枝干化作人型,道:“小姑娘,一个人如果从达培歇出去,我们称之为‘出去’;如果他是从冥界沙漠来的,我们就称之为‘回来’。古往今来‘出去’的人多,‘回来’的人少,最近几年也只有辛达科和那莫提夫两人从冥界沙漠带人回来,而小姑娘你却是独自一人回来,能不让人惊奇吗?” “是吗?”宁亚穗倒不觉奇怪,“我想去达培歇,好像必须经过这里的样子。” “啊?你要去达培歇?”槐树精惊讶地打量着这个全身黑色的小女孩,劝道,“小姑娘你可千万别去,达培歇是灵界和冥界的交汇处,双方都一直处于紧张状态,你一个小孩过去还不是去送死?你看山坳那边,又有一大群‘元’出现了,大概是哪一方失败被杀了吧。快回到沙漠里去。” 槐树精的一席话让本来兴致勃勃的宁亚穗变得低落,她跳上树冠,遥遥望着“元”升起的方向,在一块黑色的大幕中十分耀眼。天空什么时候暗下来的,宁亚穗没注意到,茂密的树冠挡住了阳光,除了穿过森林的河道旁,谁不会注意上面的变化。 槐树精也上来了,看见左方的太阳露出半个脸,金黄色的天空笼罩大地,起伏的山峦闪耀着金光,略略发红的森林慢慢变得阴暗,傍晚时候,更多的烟柱升起来。“咕”,饥饿感从肚子底冒出来,宁亚穗这才发现因为走得仓促没有带上干粮,从半夜出来,将近一天没有吃过东西。她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办的时候,槐树精关切地道:“孩子啊,不管你想去达培歇也好,回冥界沙漠也好,今晚哪儿也去不成了,来,我带你到村里去,好好吃一顿。” 宁亚穗难以拒绝对方的好意,沿着灌木小道走在林子里。“哪里有小村,不见一个影子。”宁亚穗一边走一边张望,只看见四周巨大树干错落而立,一条条藤蔓穿梭树冠下面的空间,横向伸展的树枝上挂着一个个绿色的球状物,归家的鸟兽三三两两地落在巢穴旁,钻进去。 槐树精忽然在一棵大树旁停歇,拍拍树干,一个声音从里面传来:“谁啊?” “是我,真吕。”槐树精回答,“我带来一个孩子,蚌子生你可以收留她吗?” 话音刚落,一条藤蔓从上面垂下,落在宁亚穗面前。宁亚穗狐疑地看着,抬头看见藤蔓连接着上面一团叶子,笑了笑,跳上黑鹤脊背,飞了上去。由树枝树叶捆扎而成的一间私人房子不是什么漂亮的东西,屋子里也没放什么东西,无火,一个叫蚌子生的圆球状东西在黑暗中整理着什么。宁亚穗此时不能看东西,却能从对方在空间形成的扰动了解到什么,见四周停下,问:“很奇怪吗,我不用藤子上来的事?” 蚌子生生了火堆,说道:“不奇怪,我是奇怪一个人类的孩子怎么会逗留在如此荒芜的森林里?你很陌生,我知道。” 火光下的蚌子生是身体滚圆的家伙,白得晶莹的身体光秃秃的一丝毛也没有,细小的四肢像装在雪人上的枝条,不成比例,更不用说动身子的时候。宁亚穗“扑嗤”一笑:“很可爱的东西。”多天以来的烦闷一扫而空,这孩子终于展露笑容,但当听见槐树精说起自己的事后,脸色再次阴沉下来,“我必须去达培歇找辛达科,也要到灵界找璀炯轩,把过去一切牵绊统统清理干净。”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五十一 越过大山 宁亚穗不说卡狄罗之战的详细情况,免去对方的盘问,但她之前的话已足够让人生疑。槐树精和蚌子生弄糊涂了:这孩子竟然千里迢迢来找辛达科?槐树精瞬间掠过的想法让它对这孩子充满戒备之意,便谨慎地收缩着庞大的枝干,再度凝聚成人型,这回是一个躬着身子的老人家,他道:“姑娘既然要去,那也得听听我的话。小姑娘,你现在的位置是过渡林原,刚才有‘元’上升的山坳后面就是达培歇,也就是你的目的地,这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就是在达培歇不能随便跟随别人后面,或者按照别人的话做,尤其是灵界的人,不管他们说得多好,最后……” “最后都是被送到惩罚之区域消灭掉,对不对?”宁亚穗神气地答道,“要注意地不仅是灵界执行官,还有那些用心不良的家伙,就是冥界也会有吧。”说罢,低头瞧瞧卷卧而睡的黑鹤,道:“我应该谢谢真吕爷爷和蚌子生先生的好意,黑鹤,过来,我们现在到山那边去吧。”槐树精又一次惊讶得目瞪口呆:这孩子究竟是什么人啊? “等等。”这次是蚌子生说话,它捧来了一个长满尖刺的无花果,巧妙地把手尖部位伸入果壳的空隙,果壳一下子碎掉,露出肥美多汁的果肉。蚌子生用树叶编织成的厚巾托着无花果,递给宁亚穗,说道,“要走也先吃了这个,你啊,从进门的时候起肚子就一直在叫个不停,不吃点东西是不行的?。”尽管对陌生的女孩有怀疑,蚌子生还是带着好意请客,看见真吕发愣,补充道:“这位姑娘不是应该留在过渡林原里的灵魂,她的眼睛虽然充满朝气,却也深邃和阴沉,是个经历不浅的孩子,既然她决定要去达培歇就让她去吧。” 槐树精听完蚌子生一番评论,对宁亚穗道:“你还有这只黑色的大鸟作为同伴,真是好。”宁亚穗吃完果肉,疲倦又安稳地在蚌子生的家里度过一夜,第二天清晨在一树一妖送别下,乘着黑鹤离去。 黑鹤载着主人宁亚穗在缓和的阳光下展翅高飞,不时添着喙缘的一点甜迹,兴奋道:“蚌子生先生和真吕爷爷真是好人,告诉我们好多事情,这下子到达培歇后就不用费心了。话说回来,上次在人间要是也遇到像他们一样的人就好了,那次要不是有罗杰在场,我们……” “不要说了,反正也没灵界那次糟糕。”宁亚穗突然发起脾气来,狠狠地阻断黑鹤发言。 但黑鹤还想说话,“主人,现在还早,我们一直飞到达培歇怎么样?”可宁亚穗在想事情,根本不听黑鹤说话,后者没趣地闭嘴了。 许久,宁亚穗轻抚着柔顺的羽毛,低语道:“黑鹤,你知道吗,我们这次去达培歇是不能再回小堡纽伦,如果罗杰能留下,不让他再遇到危险,那多好。雾少爷因为我参加了卡狄罗的战斗而被关起来,我不想再牵连其他人了。”宁亚穗的声音越来越细,最后那句话简直低沉如心语;黑鹤不是从空气的震动或者嘴唇的活动中知道宁亚穗说了什么话,而是从双方的接触面了解主人的心思。现在是宁亚穗的心底话:“爸爸,你要成为灵界总执行官吗?但是我不想恭喜你,想不到一句称赞你的话,而且还感觉到了不安。爸爸,不能做总执行官,那是一条死路。” 微微升起的太阳把尖尖的山峰照射得异常耀目:山顶盖上一层冰雪,冰雪沿着陡峭的山坑缓慢下移,就是这些冰雪在反射阳光,令人睁不开眼;冰雪之下,裸露的岩石孤单屹立,仿佛一阵狂风就能吹动。一只圆角山羊从岩石上面跳过,到另一个大岩石后面,钻过了石头与山坡之间的小空隙。那块岩石后面还有一群约莫十来二十只的山羊,那里是一小片翠绿色的苔地,长在了不大倾斜的山阳之坡。山下的另一群山羊也顺着祖先的小路爬上去,轻松地走过一个又一个断裂的崖坑,跃上上面的岩石。最前头的一只山羊不时往下看,见一只小羊跳跃的时候没能跨过去,掉下去了,小羊发出尖叫,身体急速地变得透明,很快就化成细小的“元”,飞向太阳。 宁亚穗回头看着“元”的远去,想起了卡狄罗的文崔,听着大山羊长长的呼唤声,心情变得低落。旅行又一次开始时的愉快一瞬间消失,伴随着那只不能继续生存下去的小圆角羊而消失。低落?不,在这孩子心中还有一种悲痛的感觉。为什么?自从经历过卡狄罗之战,宁亚穗一直不能忘记那些努力求救的脸、那些痛苦的脸、那些惊恐的脸。 黑鹤接触到主人的内心,想去安慰,却不知道说什么的好。空气慢慢升温,向上飞翔的动力越来越强,黑鹤发现如果不滑翔就不能保持水平状态,高飞对宁亚穗没好处,于是侧风而飞。它看准了时机,逆风而降,滑落到山坳上方,沿着树冠的曲线继续飞行;与其说是飞行,不如说在滑翔。宁亚穗此刻变得兴奋,太阳正经过山峰,使山羊的影子和山峰的影子混成一体,落在山脚处的一个大湖泊。黑鹤知道这个主人的心情总是说变就变,不过知道她已经不再担忧着那些事情,不管怎么说都是件好事;但有什么事情让她变了心?黑鹤思索着,忽然瞧见一朵粉色的重瓣花随风飘过面前。 宁亚穗挥动头纱,把花朵收过来,道:“找到了,花姐姐,是你的花朵,你果然是在达培歇。”她小心翼翼地用头纱把两个拳头大小的花朵包裹起来,搂在怀里。黑鹤明白了,从心底里笑起来,但什么也不表示。 越过了山坳,眼前出现一片青翠大地,方块状的人工土地旁建筑了一排房屋,低矮地竹子篱笆为每间房屋构筑了一个私人小空间,然而竹门没有上锁,大家经过门口的时候也神情轻松地打招呼。这里似乎是世外桃园,可是当他们一见到天空的黑色飞行物,都纷纷丢下东西,离开田野,躲到山上。宁亚穗看着他们急冲冲的样子,一阵异样心思掠过微皱的眉头,心脏痛苦地抽动一下。她不愿逗留,眼看着将要到日上中天的时候,灼热的光线把少许裸露的皮肤烧疼了,不得不赶紧拉长罩袍,缩进去。她不想让黑鹤降落,那些躲避自己的人似乎是不可能收留自己的;如果真是这样,还不如不停留,直接往目的地前进。 山峦后面的湖泊非常地宽,在几座山峰下面连接成一条长带,由数个弯月型圆日型不规则型的湖泊连接而成;其中一个弯月型湖泊的一头通过一条大水道连接着另一个湖泊,田野的人们就住在这些湖泊旁边,过着并不安逸的生活。前方的湖泊呈葫芦型,下面成椭圆形,上面是柱形,柱子端的尖角其实是个瀑布,源头向着达培歇,那边的河比山峦另一头的还要宽,平静的湖水上浮着几叶轻舟,一只大船正穿过树林里一条曲折的河道逆流而上。 宁亚穗看了大船一眼,不怎么在意,也没向黑鹤下令,看着远方起伏不定的地势,纳闷着达培歇的正确位置。她不曾想到此刻大船上的人发现了黑鹤的存在,在明亮无云的蔚蓝天空中,一只纯黑的仙鹤是多么的显眼。船上的人指指点点,一只大蝙蝠从船头起飞,挡在黑鹤前方,大声喝道:“不管是谁,没经过同意擅自飞入达培歇范围的人都给我降落。” 对方**的话里找不到缺口,宁亚穗无从反驳,只好恭顺地道:“好吧,既然这里是达培歇的范围,黑鹤,降落吧。” 巨大的船一共五层,下面作为船室的舱并没有露出,中间一层开了一排方圆交错的透气窗,上面两层是走廊,精细雕刻着奇花异草或者神灵仙人的栏杆以红色为主调,与镀在船身的金花形成强烈的对比,船尾的钩子挂了个弯弯的黑色月亮,船首的龙头上架了个黑色球体――太阳。五支又高又粗的桅杆缠满了结实的绳索,因为风向不对,船没有张帆,仅以人力前进;又因为逆流而上,大船行驶起来非常吃力,许久才走了一小段路。 宁亚穗被大蝙蝠逼降,落在船首,看着对方把自己倒挂在桅杆的绳索下,用一只半睁的眼瞧自己,突然而来的感觉是那么不舒服,不是害怕,但有一点慌乱。船首的几个人远远地靠边站,谁也不肯靠近小女孩一步。宁亚穗对这种敌意的态度看多了,反而松懈下来,对廊檐下的鼓状灯笼产生兴趣,慢慢走到檐下,抬头观察。 “亚穗小姐,亚穗小姐,真的是你吗?”一把熟悉的叫声从右边的走廊传来。宁亚穗循声转身一看,对方是个少女,比伊莉娜略小,圆脸、大眼、小嘴,光滑白嫩的皮肤配上一件粉红大裙,显得多么华丽。那大裙上紧下松,蕾丝花边绕着衣服卷了一圈又一圈,把原本质地柔软的布料硬是钉成不舒服的板子:船上的人都穿着这种衣服,但款式稍有不同。这些人不戴头饰,让头发随意垂落,或者扎束成髻。“徐艾琳?”宁亚穗终于想起这个灵殿的厨师,“你怎么也在这儿?” 徐艾琳提着裙摆跑到宁亚穗身边,道:“这才是我要问的事呢?你,长高了。”阴间的人在体形上是不会变化,不管经历多少岁月,所以不能用外貌的年纪判断一个灵魂在阴间的时间。徐艾琳是灵魂,宁亚穗是活人,宁亚穗变了,徐艾琳却毫无变化,依然是那副秀美的模样。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五十二 重遇花日芙 徐艾琳是灵魂,宁亚穗是活人,宁亚穗变了,徐艾琳却毫无变化。面对徐艾琳的问题,宁亚穗微微低头,不再说话,她知道对方逃过来的理由,在接触的一瞬间知道的。 这时候大船停在一道大坝下面,缓慢驶入人造水台,以水为动力,向上面的大湖抬升。由于没有听见宁亚穗说话,上面的大蝙蝠说道:“喂,小姑娘,你和这是黑色的鹤是一体的吗?怎么不说话,就算不回答我的问题,也赶快回答艾琳小姐的问题,这船上的工作是由她负责的,如果你不说话,那就是不尊重我们的规矩。” 徐艾琳反而喝斥大蝙蝠:“布鲁布施,宁亚穗小姐是安德鲁大王的未婚妻,你说话尊重点。”宁亚穗听了,也不说话,盯着大蝙蝠瞪大了的眼睛,说高兴说不上,说好奇也说不上,倒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蝙蝠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没想到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居然和阴间之王有如此深的联系,不得不道歉道:“对不起,宁亚穗小姐,小人不知道小姐的身份,请见谅。可是艾琳小姐,你这么做也不是待客之道,快到里面去找长老,准备好午饭,好好招待一番。” 徐艾琳冲着布鲁布施作鬼脸,拉着宁亚穗的手道:“这边请。”两人走过长廊,攀上弧梯,走上顶楼的大厅。透明的玻璃天幕让阳光毫无阻挡地射入大厅,四壁的支撑架摆着人型的雕塑,旁边的玻璃染成各种色彩,透过阳光,形成一种奇异的景象。大厅正门的对面站着一人,他正透过窗户眺望树林和岩山。此人穿着整齐的黑色礼服,笔挺的身材,卷曲的短发,清爽中带着一丝威严,肃穆的神情下更显出中年人身份不凡。魁克长老面向宁亚穗,轻吻对方手背,道:“欢迎来到达培歇,宁亚穗小姐。” 宁亚穗双手垂放,微微躬身俯首,表示对对方的敬意,道:“小女宁亚穗拜会魁克长老。” 凝重的气氛使大家不愿多言语,甚是尴尬;为了缓和气氛,魁克长老吩咐人让宁亚穗休息洗澡,又叫人把桌椅铺好,放上精美的食物,请客人坐下,又见宁亚穗不动手取食,说道:“怎么,不合适吗?” 宁亚穗抬头道:“没有,我不习惯在这种气氛而已。”为了释疑,她取了鲜桃,用小刀切碎才吃。现在的宁亚穗穿着一件红底大花连衣裙,少许花边作为衬托,比徐艾琳穿的那件略为清雅一点;宁亚穗有戴上一条镶有星红宝石的银链,一顶装饰用的帽型头花,一对白手套,这身打扮也不是徐艾琳能享受的。 魁克长老晃着玻璃酒杯,喝了一点清酒,漫不经心地说:“我知道,但我请来了一位你相当熟悉的女士。”长老故意表现神秘,却瞒不过宁亚穗的心和眼,即使众人在保持神秘感,她心底想到的只是“花日芙”。 这时候,徐艾琳重新出现在顶楼大厅,领着身后一位高贵的女士来到长桌子旁,请对方坐下后,自己绕过宁亚穗背后,低声说了一句,坐在女士的对面。“她是花日芙夫人。”宁亚穗听的清清楚楚,看着这个无论身材、肤色、容貌都没有巨大改变的美人,那种憔悴而漠然的神情却令人心碎。她穿着简朴,上衣下褂,浑身全白,没有首饰,也没有化妆,纯粹的自然之美。没有神采的眼睛什么也不看,对着整整一桌子的食物,毫无反应。宁亚穗看得心疼,不顾场合,站起来走到花日芙身边,俯身蹲下,轻轻呼唤道:“花姐姐。” 这句极低沉的话透过耳朵,传入花日芙的心底。一直低头不语的花日芙斜看着这个**岁女孩以水一般的眼睛哀伤而坚定地盯着自己,又见黑鹤在她身边站着。“亚穗?” 已经“死亡”了的宁亚穗突然站在自己面前,花日芙怎么也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当宁亚穗抱着她低声哭泣的时候,花日芙才不确定地搂过来,轻轻抚摸女孩的脊背,确信那是温暖的存在,才猛地抓着她的头,看着她的脸。宁亚穗长高了许多,可脸庞还是以前那种圆圆的形状,高厚润泽的鼻子略带兴奋地呼吸着,红红的嘴唇,卷曲的褐色头发:这是宁亚穗的脸。唯一改变的是肤色,那种带着红润的白皮肤变得黝黑,是长期生活在沙漠的结果。如果说改变最大的是那双水灵灵的眼睛,过去纯真孩子的眼如今已找不到清澈的水,瞳孔透露着哀伤和坚定,深邃得让如同瀑布潭,看不倒底。“亚穗?你真的是亚穗吗?你还活着?不可能。”花日芙低语着。 宁亚穗再次搂着花日芙,颤抖着说道:“是的,是我,我回来了。” “回来了?”花日芙刹那间想起了宁百清,猛地抓住宁亚穗的肩膀,把她推到眼前,惶恐地道,“快回去,不要来,不要。”花日芙放开宁亚穗,掩面而哭,原因倒是没说。 宁亚穗缓缓站起来,握着花日芙的手腕,凑到她耳边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是爸爸出卖了我,但我并不恨,我不会向爸爸报仇的,不管他做了多么对不起我的事。”宁亚穗也想哭,却忍着,“我,来达培歇是为了找到真相,我心底所疑虑的事情的真相。我必须知道的事情,尊长老所说的我的未来,究竟是什么;大家都阻止我去战斗,又是因为什么;我有很多问题,但是……”宁亚穗退后一步,带着泪水笑道:“但是,花姐姐好像胃口不佳,桌上的果品太硬,如果能选果肉松软的就好,例如浆果。” 宁亚穗把话说得这么明白,魁克长老吩咐换菜,花日芙笑逐颜开:“亚穗,你学会了许多东西。”尽管有合适的食物,花日芙也只吃一丁点就住手了,“已经够了,谢谢长老的邀请。” 魁克长老道:“宁亚穗小姐去陪花日芙夫人,你们很久没有碰面,一定有很多话要说。艾琳,你也去,她们俩有任何需要尽管报上来,我们以最大能力满足两位的要求。” 花日芙不知道该说什么,宁亚穗道:“能给我们一间独立的客房吗,我想和花姐姐单独倾谈。”这要求不过分,也很简单,魁克长老老早就安排好了。三个女性告辞了晃着酒杯的魁克长老,沿着走廊到船头的房间。 徐艾琳和宁亚穗扶着身体虚弱的花日芙坐下,前者拉开挂帘,现出大块的玻璃,大船前进方向的景色一览无余:两旁的树木逐渐稀少,河岸的堤坝接近大船中线,果林田地就在堤坝下面,绿油油的一片广阔的大地。宁亚穗走到玻璃窗旁,眺望外面,见有不少人兽在耕作,又见果林旁边架着几间简陋的茅屋,那种平静是现在的宁亚穗想要的。前方没有了堤岸,两壁陡峭的岩石左右挡住视线,宁亚穗于是低头观看平静的河水。 花日芙把宁亚穗上下端详够了,问道:“亚穗,你刚才还有要说的话,能说给我听听吗?” 宁亚穗转身到花日芙旁边坐下,把裙摆放好,拿起才端来的茶水,看着杯里的水起了涟漪,说道:“花姐姐,我能叫你妈妈吗?” 花日芙瞪着眼睛反问:“亚穗,你知道我跟宁百清的事?” 看见徐艾琳一脸惊惶的样子,宁亚穗道:“知道,我全部知道,还有爸爸不是故意出卖我的事,我也知道繁浩爸爸的死、彤飒妈妈的转世、葛叔叔的去向,而且我也知道辛达科和灵界的关系。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璀炯轩要杀我,为什么大家都阻止我去战斗。‘以战争解决战争,到最后什么也是会到同样的循环里。’丹舞老师说过这样的话,但是我应该怎么去阻止璀炯轩继续伤害冥界?” 花日芙长长地一声叹息:“亚穗,你是无法阻止战争。”宁亚穗抬头看着花日芙,只见这个已经被众人尊称为夫人的美妇稍稍端坐,绷着脸道:“谁也不能阻止战争,你也好,安德鲁大王也好,都是不能做到的。亚穗,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愿望,实现愿望也可能与他人发生冲突,战争是这种冲突的扩大,所以不管你做什么,一时中断的战争最后还是会在酝酿中爆发,阻断一时可能会是事情演变成最糟糕的结果。” “那么我该怎么办?大家都反对我的建议,我该怎么办?” 花日芙抓着宁亚穗的手,以温柔的眼神看着女孩:“不要顾虑,不管碰到多少墙壁,也不要害怕受伤,按照你自己的意思去做,用行动去证明想法是否正确。这是你成长过程中的必经之路,亚穗,花姐姐我已经没有能教你的东西,你自己去体会自己的未来吧。” “妈妈果然能解答我的困惑。”如同云雾散开一般,明净的天空露出了笑脸,日月星辰在向宁亚穗招手,“我明白了,我不会逃避,我一定会帮助安德鲁大王,我一定按照尊长老的意思前往人间:我的命运,由我来掌握。”花日芙以浅浅的笑容表示对宁亚穗誓言的赞赏,然后背靠着大椅,闭目休息。 徐艾琳从门口观看着一切,等两人安静后回到魁克长老身边,把花日芙和宁亚穗的对话全部说出来。魁克长老慢悠悠地摇着安乐椅,叹一声道:“花日芙啊花日芙,你就是要把最后的训导交给宁亚穗才活到今天,可惜你们的缘分快完了。” 这一声叹息,徐艾琳听了倒是觉得有一点点安慰,又有那么一点点唏嘘,还有一点舍不得。“命运”,谁也没有尊长老的能力,无法预知宁亚穗的未来,她陷入沉思。 又过了一道大水闸,魁克长老的大船仍旧逆流而上。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五十三 山水城市 又过了一道大水闸,魁克长老的大船仍旧逆流而上。太阳的斜辉从船舷右边射来,天空被数条金色、红色的长带划分成细碎的图案,一副风景画呈现眼前。大地依然绿绿葱葱,在斑块状的绿叶中,几百个土色的小方地露出来,数十人在靠近大船的少数空地向船上挥手。船上的人也在挥手,有人甚至在喊:“我们回来了!” 宁亚穗不知道这话是谁说的,从船舱里走出来舒展筋骨的她在看不见地面人群的角落里默默地站着。不久前,花日芙说完了那段话后似乎相当疲倦,不声不响地睡着了,宁亚穗不想打搅,于是摄手摄脚地溜出来,让一个身体开始透明的人安安静静地睡上一觉。“花……妈妈……”她本想低声说些话语,结果话都被咽在嘴边,一言半句也说不成。这孩子咬着牙,沉默地站在门外一会儿,终于迈步出去。 船舷的左方有一座峭壁,以冥界山峦的某个山坳作为起点,一直延伸到前方的地平线,看不到尽头。巨大而高耸的峭壁像一座高山的剖面,各色岩石或混合或平行,交错一起,形成天然的纺织物。峭壁有个顶峰,隐约可见其竖立着几块长方形的巨石,一条红链从巨石的缝隙流出,直坠峭壁下面的树林。宁亚穗没能看见瀑布下的深潭,只看见长长的峭壁还挂着六条同样的瀑布,从阳光的角度,瀑布呈现着各自的色彩,黑色的、白色的、金色的、红色的,给孤独的峭壁增添奇异的美丽。 徐艾琳悄然靠近,恭敬地说道:“宁亚穗小姐,太阳快要到大裂缝下面,今晚有宴会,你要去吗?” 宁亚穗不怎么在意对方的话,却问:“这里就是达培歇吗?” “是的,这里是达培歇的郊外,因为灵界的侵袭一般不会到达此处,这里十分平静。”徐艾琳解说道,“这里的人用泥砖砌成房屋,屋顶的平面连接起来形成道路,大家在下面居住,在上面活动。” “很漂亮。”宁亚穗似乎在想事情,对于徐艾琳的解说没大反应。她抬头看着向上的山坡,地势明显地比之前缓和得多,仍要通过水闸。宁亚穗又问:“我们什么时候会真正到达城里?很远吗?” “不,过了今晚就能回到神殿。”徐艾琳的回答出乎宁亚穗意料,这种距离怎能说不远,宁亚穗却不想反驳。见宁亚穗摆着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徐艾琳又道:“这艘船不时来往神殿和冥界山峦之间,每次来回需要十多天,除去逗留的时间,大概要二十天来回,所以明天早上能回到神殿已经是最后的路程。” 宁亚穗吃惊地盯着对方,心想:“怎么会?”此刻这女孩才从记忆深处找到小堡纽伦的行进时间――从石原到卡狄罗足足用了二十八天,尽管是慢慢行驶,可这段距离实在够远,但乘坐黑鹤的她只用一天时间经过这段路程并且穿过石原和草地,进入森林。宁亚穗不由自主地低语道:“蚌子生和真吕好像没提及这个。” 徐艾琳问道:“你见过蚌子生长老吗?”见宁亚穗呆立着,便继续解释道,“蚌子生长老是魁克长老与小堡纽伦之间的纽带,那是几年前开始的事;之前小堡纽伦都会直接进入达培歇,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在到达石原后折返。宁亚穗小姐?你没事吧?” “几年前?那正是我开始住在小堡纽伦前后的事情?难道说……”宁亚穗愣站了许久,然后以一句“我要冷静一下”向对方告辞,在惊讶中默默地走开。 不久天色暗下来,一些“元”升上来,其光芒却被达培歇城里的灯火遮蔽,毫无华彩。山顶通明的灯火不能映照达培歇的真实一面,仰望是个障碍,会带来失落感。普通的眼睛看不到达培歇的景色,宁亚穗却不同于普通人,她的“欣赏”用了力量。吃过了晚饭、换了一件白纱短裙的她回到房间,站在窗前,却闭目“俯瞰”大地。 郊区的达培歇以独立房间连接起来、看不到真实土地的地方。城区里的达培歇却是令一番景象:众所周知达培歇是一座建立在山上的城市,最高的瀑布淌出一条宽阔的大河――塔塔绍河,把城市分成两半,一边是只有低矮建筑群的山林水乡,另一边却是房屋遍地的豪华都市,一边属于灵界,一边属于冥界。大河两旁各筑了大坝,属于冥界一方的堤坝不仅仅是堤坝,坝顶每隔数十步就有一个岗哨,每隔数百步有一座楼台,没有城门,陡峭的外墙壁几乎和河面垂直。堤坝里没有墙壁,而是一排石土房屋,房屋旁边有一条人工河道,几百条桥梁把这排属于哨兵的房屋和其他房屋连接起来,过了第二排房屋,后面的已不再拘泥于单独用途,依山势水流而建的建筑形成了城市的主体。以峭壁瀑布流下来的水为源,人为地开凿了数不清的河道湖泊,纵横交错于城市房屋之间,屋子有的建在水边,有的筑于湖的中央,有的突出河岸,靠几条斜柱支撑,而靠近上游、河道狭窄地方建造的甚至跨河而过,下层为行人通道,上层为住所:所有不同形态的建筑全都与水有关。达培歇,一座山水城市。 让宁亚穗深感惊讶赞叹的地方是,达培歇的瀑布多如汗毛,每数间房屋就能找到一座瀑布,从只有小腿高的小瀑布,层层迭迭的瀑布群,窗帘似的宽带瀑布,一直到垂直的高山瀑布,不管是浅池深潭,在达培歇,水的动力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水车不停转动。瀑布有个不好的地方,那就是它对船只而言是个障碍。在冥界的达培歇,水来自仅有的流入城里的两条瀑布,接近堤坝的一条形体比较大,水量也比较多,形成城里的最主要河道。这条瀑布分三级奔流,第一层阶梯旁边有座圆圆的建筑物,第二层旁边是个平台,最下面的水潭却被一道弧型建筑物包裹起来,水从建筑物中央的开敞式门口流出,经过一道道瀑布旁的大小水闸,流向自己所在的大船。 “你在看夜景吗?”花日芙问。 宁亚穗从思索中回过神来,道:“我在看达培歇,好美的一座城市。”她不愿被人看见忧心忡忡的模样,惟有勉强笑了笑,凑到花日芙身旁,说起了悄悄话。 ―― 一个安静的夜晚过去了,徐艾琳睁开眼睛,看着身边熟睡的宁亚穗紧紧偎依花日芙的怀抱,恰意地笑了笑,推门出去。她回到顶层的大厅,见魁克长老已经舒服地享用早餐,问安后也坐下。正要说话,一只大蝙蝠降落到玻璃上,从门口探头问好:“艾琳小姐,昨晚睡得安稳吗?宁亚穗小姐睡得很好,正和花日芙夫人在船头欣赏风景。” 徐艾琳听闻后,迅速走到船头,见到两个笑容满面的女性在谈论什么,打断道:“对不起,我们很快就要到达神殿范围,请准备。” 宁亚穗道:“好的。达培歇看起来不像是一个经常发生战斗的地方。”两句话不怎么相连,徐艾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宁亚穗也不怎么在意,扶着花日芙回到船舱。 从位置上看,灵界冥界相交的两个地方――达培歇和分泉,前者比后者更接近灵殿,但后者的面积不仅大,灵魂的数量也多,两个地方的环境差异很大,却不能说谁优谁劣。分泉在某种意义上接近原始森林,与过渡林原差不多,一片茂密丛林和鸟兽集中的世界。而达培歇,一个山水城市,船只穿行不断的河道、人兽共用的天桥式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堤岸上忙碌的人们,这里比卡狄罗更繁荣。 大船又通过一座水闸,已经相当靠近河流的源头。湖面上,水鸟鱼群畅快不已,一条青石高拱桥如同彩虹跨过湖泊的瓶口,进入另一个更大的湖泊。这个湖泊呈现完美的圆形,高拱桥两边的是弧型的石梯,一级一级地登上天空,最高的地方雕饰着鸟兽花木图案,各式造型的奇异人形插入当中,似乎在诉说着遥远过去的故事。在船头方向,一面倾斜的石块伸入湖里,露出水的部分又宽又大,是个在某种时候使用的舞台。大船已经全部进入湖泊,然后缓慢转弯,向着舞台旁边的码头驶过去。码头并非是那种略高出水平面的低矮型,湖边的石墙和大船的甲板一样高,似乎从没有人想过要从下面登船。岸上的人见大船靠过来,接住抛向他们的缆绳,稳定船身;船停稳了,大家马上搭桥板,然后迅速登上大船,和船夫讨论事宜。许久那些人又下船,搬来栏杆上挂有装饰物的桥板,取代简陋的桥板;船上的人见此,马上就拉开船身,露出一道宽门。 此时,巨大的白色建筑物里跑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一名臃肿不堪的中年人,他们在大地毯旁边站立,微微躬身,向慢悠悠步下大船的魁克长老示敬。中年人在魁克长老经过以后,走到对方身后笑道:“尊贵的魁克长老,您回来了。” 魁克长老斜斜地盯了他一眼,道:“是你啊,辛达科,什么时候从卡狄罗回来了?卡狄罗的战斗胜利了吗?有没有获得新成员?怎么,看起来你不高兴,是不是吃了败仗?没事,胜败乃兵家常事,失败几次也不为过。”魁克长老并没有向辛达科发难,却从这几句似问候的话语反倒有一丝不满的感觉。 辛达科听出了味道,却不知道他的话如何说起,道:“长老,我是失败了,只是没想到那莫提夫会加入那场战斗。战斗中最难以预料的就是外援。” 时空环链tt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五十四 暗涌 “战斗中最难以预料的就是外援。” 辛达科试图把背叛的事转嫁于那莫提夫,魁克长老一听便皱起眉头,但不立即反驳;他浅浅地笑了笑,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轻蔑地打断道:“不见得吧,意料之外的事多的很,外援不过是你没有做好调查工作的结果。对了,那莫提夫所带来的人在什么地方?” “暂时关起来了。”辛达科的一句话足以让魁克长老狠狠地回头瞪眼。辛达科马上俯首作揖,露出谦卑的神情,颤抖着道:“不过是……防着某些事情,没大事,我马上放了他们。” 魁克长老冷冷地点头:“你还真会替自己解脱,好,那些人就由宁亚穗小姐带领,直到那莫提夫回来为止。辛达科,我知道你和他有过节,你铲除对方,对不对?两人不同路啊,相处起来不容易,可是你别忘了,我们是和灵界战斗,你要是喜欢灵界,那么过了塔塔绍河就是灵界的势力范围,你过了以后可以不用回来。” 在场的人就惊讶地听着两人的对话,尤其是魁克长老的话,分明就是直截了当地指责辛达科和灵界有联系,并且是非一般的关系。魁克长老在袒护那莫提夫的同时,也把对辛达科的不信任说出来了,大家不禁为辛达科摸冷汗。辛达科苦涩地咬牙切齿,哽咽着道:“长老,小人真的没有和灵界有任何关系,请长老息怒。”他深深地匍伏于地,表示着自己对魁克长老的忠心。 码头上的紧张气氛还没有影响到船上的宁亚穗,她已经换上一件绣花锦质长裙,戴着一顶?丝帽,由徐艾琳陪伴,兴高采烈地扶着花日芙下船。当她看着辛达科趴在地上的时候,充满笑容的脸突然变得阴沉,低声对花日芙道:“他就是辛达科吗?”花日芙诧异地看着宁亚穗,稍稍点头,但没有说话。 徐艾琳正想说话,见宁亚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张望四周,问道:“怎么,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地方吗?整个神殿都是由白色大理石建成的,不管是柱子还是地板……宁亚穗小姐?” 宁亚穗摇头道:“没别的事,上面那个德古鲁家族的标志很耀目。”确实如此,黑色日月与白色大理石形成强烈对比,一下子就把新来者的目光吸引过去;但是,这个孩子非常清楚,这里不是她插口评论的地方。 从大船上下来,码头两旁挤了不少人,分别是辛达科的人和那莫提夫的人。身体巨大的白龙王此时也在场,宁亚穗不自觉地望对方身上瞧,被徐艾琳提醒道:“请注意前方。”宁亚穗重新回到正面,跟随在魁克长老身后,从高不见顶的廊道走向一座圆顶建筑。走廊两旁装饰着几百个花盆形喷水池,沽沽流淌的清澈泉水从柱子下的水渠向大湖奔流。离开码头范围,两边的草坪种植了无数花草,一边是曲折回旋的绿色世界,一边是整齐华丽的彩色花海,但精致的修饰另两种庭园分辨不出优劣。 一行人,一魁克长老为首,跟在后面的是宁亚穗和花日芙,徐艾琳跟在后面。与宁亚穗并排行走的是那身体肥胖的辛达科。跟在宁亚穗后面的队伍就是那莫提夫的人,他们大都见过宁亚穗,相互认识,又因为听见魁克长老口头答应让宁亚穗作为自己的领导着,不用再被辛达科控制,那种兴奋是按捺不住的,那几个尊者经过后,现场爆发出一阵欢呼声。与之相反,辛达科的人却不怎么高兴,将军走了,他们的聚会就是时候散去。“那个不是宁亚穗吗?”在散去的人群里,有一个人说了一句话。走廊的尽头是个圆形的九层圆坛,以水池作为内环,外面的白石板就是人们踏前的路。魁克长老登上第八层台阶,宁亚穗和辛达科各自左右站立,徐艾琳则在长老身后。魁克长老深深作揖,向天报告自己平安归来。 仪式结束后,魁克长老又一次邀请宁亚穗午宴,花日芙和徐艾琳理所当然地过去,辛达科不在邀请之列,被丢在一旁。辛达科等他们走远了才对身后的白衣老人道:“白龙王,去把那个人放出来。真是的,如果魁克长老迟一步回来,他就活不成了。可是那女孩是什么人,连尊贵为长老的魁克也要对她表示敬重,以她镇定自若的气度,一定不简单。” 白龙王早已化成人型混在队伍里,听见上司问话,回答道:“将军,你看见那只黑色的仙鹤了吗?”辛达科点头,但不说话。“我在卡狄罗见过那只鹤,当时它变成一面黑色镜子保护那莫提夫的人和卡狄罗的居民。” 听到此言,辛达科猛地抬头,惊讶地盯着白龙王平静的脸:“也就是说那只鹤当时是在卡狄罗?才不过几天时间就赶上我们的脚步?”刹那间他从宁亚穗的背影,想到了在卡狄罗神殿顶端的那个身影,“不可能吧,那孩子也在卡狄罗?灵界的人在冥界?”辛达科咬牙切齿,当时被那莫提夫破坏自己战斗的事又一次回到眼前。“你们小心看着那孩子,她……她叫宁亚穗?”一个邪恶的念头冒上来,辛达科阴森地笑着,马上恢复常态。 由魁克长老带领,宁亚穗等人经过圆坛旁边的卵石路,穿过色彩缤纷的花园,走过花园尽头的白壁尖拱门,进入一个别致的小庭园:荷叶长满了四叶形的人工池塘,池边的种植带长出了筒型的白色花朵,簇拥着一个小方亭。亭子从里到外是用赤红色的岩石建造,和外面的世界截然不同,带着一种情景雅致的情趣。大家在亭内分别坐下,从宁亚穗的角度看不见荷池,她看到了另一副景色:一面镜子般的大湖,一座弧型的宽瀑布,假山屹立在瀑布水下,露出几个角尖,几棵小树小草长在上面,随风而动。大湖中央有座雕塑,一尊人像。 午宴过后,魁克长老继续做向导,领着宁亚穗参观达培歇的神殿。他们经过一个空旷的大厅的时候,宁亚穗停下脚步,呆立起来。大厅两旁直立的水纹柱支撑着圆拱屋顶,一环环水纹雕刻中央是真空的,从洞口往上看,可见到蓝色天空上的细碎云丝,淡黄色的阳光斜照着穿过洞口,射在两条柱子中间,停留在一尊神像上面。宁亚穗瞧了一眼,扭头看看那尊神像旁边的一个男性神像:他中等身材,一头卷曲地短发,长长的布条遮掩着身上的重要地方,露出非常结实的肌肉。引起宁亚穗注意的不是人,而是他手握的东西――一把镰刀。这不是一把普通的镰刀,单刀,尖矛,四角柄,长链,带钩环,看起来像是多种武器的集合。宁亚穗走过去,看着那把镰刀发呆。 花日芙见宁亚穗掉队,停下来问:“怎么了,风之使者的神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镰刀。”宁亚穗仿佛灵魂出窍一般,说起话来非常地僵硬。 魁克长老见宁亚穗如此,解说道:“那把武器名叫风镰,是风之使者的武器。远古时候的世界和现在的不一样,阴间是不存在的。” 宁亚穗回过神来,道:“不存在?” “对,很久以前没有阴间,甚至没有妖怪生活的异空间。当时的妖怪不像今天,只有一种特殊形态,就是异能者。后来异能者的群体分化,形成几个原族,原族再次分化,形成妖怪族群。到那时候,制造异能者的人不能让这些无法控制的家族成为威胁,所以决定消灭他们。就在那时候以异能者诞生的风之使者反抗创世者的毁灭行动。风之使者和他所守护的人――拥有‘神石’的另一个人,看,就是太阳照射的那位大神,”魁克长老指向神像,继续道,“他们俩经过努力终于胜利了,但同时时空被分割,形成今天的样子。时空分割造成了不同物质无法连接,为此,属于原族的德古鲁家族担当了连接各个时空的任务,是受了神的命令。” 关于魁克长老所说的事情,宁亚穗在小堡纽伦也听说过,而且更加详细,但小堡纽伦没有雕像,没有人像艺术,根本不能知道大家对这些神的尊敬程度。“光明所照耀的地方?”宁亚穗问道:“为什么那位神能够分割时空?” 魁克长老惊愕地打量着宁亚穗:“我不知道,关于那位神的传说,好像被人从历史上抹去,是德古鲁家族说的,而流传下来的唯一事实就是那位神拥有时空力量。”可事实上德古鲁家族的人还是对那些传说了解得清清楚楚,只是不告诉家族以外的人。 “和我一样?”宁亚穗一瞬间看到了深邃的黑色,眼前一黑,几乎站不稳。花日芙和艾琳连忙扶着,大家都来问情况。宁亚穗托着发痛的头道:“爸爸……没事,没事。”虽然宁亚穗是这么说,但她一下子搂着花日芙的脖子,不均匀地呼吸着。 花日芙抚摸着宁亚穗的背,安慰道:“不用怕,这个传说一点也不可怕。”宁亚穗抱着一会儿,终于调整了呼吸,放开花日芙,低下头久久不说一句。 魁克长老远看见远远窥视众人的辛达科,发现他那双闪烁的眼睛正透露心思不定:“这人又在打什么主意了。”长老一话不说,重新把目光落在宁亚穗身上,见这孩子拉着徐艾琳的衣袖缓慢站起来,知道没事,转身问大蝙蝠布鲁布施:“那莫提夫的人还没出来吗?”正说着,老远的前方跑来了一队人,领头的是一个蜥蜴人,瘦削的身材、鳞片的外表,样子看起来挺凶的。魁克长老笑道:“铠龙,你看,谁来了?” “宁亚穗小姐?”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五十五 大神殿之影 铠龙循着魁克长老的指示,远看着三个女头接耳,瞪着眼道:“宁亚穗小姐?” 辛达科看着眼前的一幕幕活动,不断思考着,心底的困惑还是不能解开。“铠龙是那莫提夫从冥界沙漠雇用而来的人,他在那莫提夫指导下练习,如果说宁亚穗也在那莫提夫身边,这么一来事情就不怎么奇怪。奇怪的是魁克长老对宁亚穗的态度:说不在意,他不仅把那莫提夫所带来的人全部交给宁亚穗管理,而且不厌其烦地解释神像的故事;说十分关注,他并不靠近宁亚穗,不是在前面五步远的地方走路,就是在她身后站着,这种动作似乎是在表示敬意,也是在表示距离。”辛达科若有所思地看着人群里的魁克长老和宁亚穗,低声道:“她和那莫提夫是什么关系?宁亚穗?好熟悉的名字,在哪里听过?” 在场的没有一人能回答这个问题,辛达科也不指望身边人能够解答,他们都来自冥界,对来自灵界的人很陌生,除了对战的几个头目。然而宁亚穗不同,她认识花日芙这位阴间大王的仆人,还有徐艾琳这个来自灵界深域里的人;徐艾琳在灵界是厨师,并以自己的意志逃到达培歇,归属冥界,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她无法进入冥界的更深处,河流尽头的崇山峻岭就是她的终点。这两个女人都没有真正参与过灵冥战斗,所以宁亚穗不是在战斗中认识的。辛达科一边思索,一边现身,对魁克长老道:“铠龙已释放,我还有工作,请见谅。” 魁克长老同意了,斜目瞥见辛达科走出大厅,又见宁亚穗短暂的晕厥后想去外面调整心情,于是提议到大平台去。 大平台是在真正神殿的旁边,靠近瀑布。从大船停靠的码头开始,就是魁克长老也只能徒步登山。沿着洁白的石级盘旋而上,每十步有一个小平台,靠墙的一处设有桌椅,没有墙壁的一面向着不同方向,每一个平台所见的景色都不一样。第一个小平台,正面对着大船驶入的人工湖,金色红色相互交错的大船正停泊在凹陷的船坞,巨大的圆拱形梯级围绕在大湖外面,巨大的梯级上不是狭小的空间,而是一个个错位的小平台,犹如蜂窝状扇形展开。下面的小平台换了方向,可以看见大船沿途经过的河岸:平面屋顶上连绵起伏,几棵绿色植物和各色花卉点缀着达培歇这座山水城市。又拐过一个小平台,下面城墙的高高低低的堞露出来了,由于背着太阳,黑色的影子和外面的翠绿森林形成鲜明对比, 又到了下一个小平台,这次宁亚穗看见的是峭壁和山顶上的巨大石碑。山顶上矗立着数个宽却不高的方形碑,直直地立在看起来并不稳固的地方,碑看起来是实心的,然而大家都看见,碑背向达培歇的一面不停地冒出透明的飘浮物,不一会儿,透明的东西开始降落,消失在方形碑之后。宁亚穗看不见那些灵魂的变化,但她知道,阴间又来了一群新人,一批一批地源源不断。瀑布的水是从碑后面沽沽流出,从两座碑的间隔流出,一直奔向达培歇。“阴间大门,所有的人都这么称呼它。”徐艾琳再次向宁亚穗解说,“大门一共有十六道,在分泉之顶形成一个环,向着大裂缝的两个间隙可以看到日出日落。” “环型?”宁亚穗好奇地问。 艾琳点头道:“对,阴间大门包围着一个泉口,流经分泉和达培歇的所有十六条河流都是从那里流出。” “十六条河流都是源自同一个泉口?” “没错。”这回是魁克长老说话,“灵界和冥界的一切物体,灵魂、水、石头、金属,都是从那个泉口过来的,不管何时那个泉口都不会断流,根据风之使者所说,当阴间泉口不再流水的时候,世界将会大范围改变。不过从来没有人见过泉水断流,记载中也没有。不过是些传闻,没必要注意。”宁亚穗仍然不断回头,不知不觉中又上了一层平台,是最高处的大平台。 这回宁亚穗见到了宽阔的塔塔绍河,这条河是灵界达培歇和冥界达培歇的分界线。从这里眺望灵界,是宁亚穗既熟悉又不熟悉的土地,一片广袤的沼泽森林。从峭壁上奔流而下的水形成宽阔的河道,水里长满了青翠的树木,没有河岸,树木都生长在平静的水中。灵界的达培歇在树林的空地建造了低矮的房屋,人字型的屋顶,没有遮掩的正堂,门外的略高于水面的平台,纵横交错的无盖走廊,稀稀落落的布置和树林融为一体,那种自然美与冥界的人造之美有着极大区别。就宁亚穗所见,没有墙壁的屋子里总有人端坐,屋外的长廊常常有人经过,他们或者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或者停下脚步休息够了才走,或者坐下来,面向尊者俯首祈祷。在这些房子上面,一些人在树冠上跳跃,手里腰间有袋子,有扁的有鼓鼓的:刹那间宁亚穗明白到他们在捕捉灵魂。 “他们怎么了?为什么对捕捉他们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魁克长老回答道:“他们刚进入阴间,喝过阴间的第一口水,如今他们已忘记人间的事情,但还没有形成阴间的意识,他们是阴间的新生儿,是最容易被控制的群体。有少数没在分泉喝水的还有过去记忆,但如果他们被灵界的美吸引过去,那么马上就会成为‘罪人’,下场可是十分凄惨的。” 现在大家所处的位置大平台是在瀑布旁,湍急的水流落在大平台下面的深潭,震耳欲聋的声音很快就把刚到的人群逼入旁边的圆形大殿。大殿里空荡荡的,没有装饰,没有雕刻,弧型的墙壁一边是白色一边是黑色,屋顶上的条型天窗总是把太阳的光辉透射到大殿的地板,只有白色的部分。魁克长老和其他人都站在门口处,一步也不踏入,长老道:“这里是整个阴间最特别的地方,能够来进入的人只有德古鲁家族的人。圆顶神殿,平时我们就这么称呼它,而正式的名称是……” 宁亚穗接着道:“大神殿。无生有,有分光暗、天地,四时之变,乃至万物之创造:一切从‘转世之木’的虚无演变成光明和黑暗,这个地方,就是‘转世之木’中点的延伸。”说罢,这个诞生于黑球、不属于阴间的孩子一步踏入大神殿内,空间马上就发生变化:阳光不见了,黑白色彩混合一起,空间变得浑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日月星辰,什么也没有。黑鹤飞到宁亚穗头顶,静止在那里。一个环出现,绕着黑鹤存在;又一个环出现,绕着宁亚穗旋转;一条链出现,穿过两个环,不知何处而来,要到何处而去,反正穿过了环就这么飘动着;更多的环出现,以相同的方式飘动。宁亚穗伸出双手,接住忽然飘来的“雪花”,抬头茫然地望着上面,说道:“我来自什么地方?”似乎是回答,虚无的世界出现一个尖尖的散发着荧光的东西,瞬息之后又化去,再也不出现。 “安特列芙”,这名字又一次在宁亚穗耳边回响。 “‘远方有你需要的东西’,尊长老,‘远方’指的是我的故乡吗?”宁亚穗低语后猛地看见属于阴间的事情:古特提列图的随意、卡狄罗的广阔,达培歇的流淌,小堡纽伦的精致,灵殿的秘密,惩罚之区域的恐怖。转瞬之息,宁亚穗看见在灵界达培歇的沼泽森林上空,一座仿照灵殿建造的小型山峦状宫殿傲然矗立。 看到了这个,宁亚穗迈开脚步离开大神殿,跑到瀑布旁边的大平台,眺望塔塔绍河的对岸,果真看见那座比小堡纽伦略小的宫殿。“这就是灵界总执行官璀炯轩私下建造的宫殿吗?”在宫殿的一个角落,宁亚穗看见了举旗走动的士兵,墙堞上眺望冥界达培歇的士兵,愣着说道:“灵界已经把大军集结起来了吗?” 众人见宁亚穗表现如此失措,不由得跟上来,听见这孩子说出如此的话,就是魁克长老也吓了一跳:“什么啊,灵界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特别的地方。”没有人能看见天空的宫殿,魁克长老的话令宁亚穗失望,她却不愿意反驳。或许是想安慰宁亚穗的失落,魁克长老道:“要打仗一定会集结军队,不过他们好像没有在达培歇驻扎。达培歇的灵界一方一直都保持这种模样,我们也不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驻扎。花日芙小姐曾经给我们报了信息,但当我们乘胜追击的时候,那里只剩下灶坑和石头,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我们不能去达培歇以外的地方,城墙内就是我们唯一可以到达的地方。” 宁亚穗一下子皱起眉头来,问道:“那莫提夫知道此事吗?”徐艾琳见魁克长老没有回答,私下答了。“是吗,知道但没有解决办法,阴间大王以中立状态拒绝单方面帮助,那莫提夫只能自己找办法。魁克长老,难道你没想过让自己的军队分驻在不同地点吗?铠龙和辛达科的人都聚集在神殿周围,神殿本来就是明显的靶子,再聚集军队,不是轻易成为灵界的目标,一下子就能攻过来的地方吗?” 一句话提醒了魁克长老。他有意无意地想起神情不安的辛达科,心想:“把军队聚集在神殿周围的人就是你啊,说是保护我?辛达科,难道你有意除掉我吗?” 宁亚穗久久没有听见声音,抬头看花日芙,还有她身后的魁克长老,感到自己多说了话,不由得心里一沉,便不再说话。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五十六 寂夜 宁亚穗久久没有听见声音,抬头看花日芙,还有她身后正陷入沉思的魁克长老,感到自己多说了话,不由得心里一沉,便不再说话:“他们驻扎的地方是达培歇上空,那种力量和伊莉娜小姐他们的力量是相同的,我要怎么做才能取得主动?” 太阳逐渐靠近大裂缝,斜日的热力从正面聚集过来,大平台上的人群匆匆忙忙地回到屋里,不欢而散了。宁亚穗的房间是面向冥界达培歇,宽敞的空间内所有布置都实用精巧,一张透明的大花窗帘挂在落地窗户前,挡住午后的阳光。宁亚穗吃过晚饭后在打开窗帘,走到没有屋檐的阳台,俯瞰达培歇。在还未完全暗下来的天空下,城里的水道被璀灿的灯火照耀,反光的水面、粼粼的波光,反射到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照射在兴致勃勃的人们身上,映照出来的是一片十分和平的世界。仰望天空,群星在地面灯火的衬托下黯然失色,最闪耀的几颗星星勉强露出了脸,其余的什么也看不见,剩下一片漆黑的天空。 夜晚过了好些时候,城里的灯火越来越少,或熄灭或衰弱,达培歇快要进入梦乡。今晚月亮不上来,天空的星星能现身,一闪一闪地说着悄悄话。宁亚穗还未入睡,想着下午所见的一切,考虑下一步做法。就在此刻,星空出现了数条铁链状的东西,一个圆环在小女孩的上方浮动。“时空环链。”宁亚穗叫着,看着长链落到了大裂缝下面,“好像只有我能看见你们,告诉我,这里的时空究竟是如何分布的,告诉我,时空环链。” 长链和圆环突然左右晃动一下,同时原本在屋里偎依着花日芙的黑鹤站起来,展开翅膀,发出荧荧的光芒。宁亚穗昂首仰视塔塔绍河的大瀑布,只见一壁荧光慢慢地笼罩阴间大门空虚的上空,并沿着峭壁向远方延伸,穿过达培歇中央的塔塔绍河,还有远处的冥界山峦。荧光形成墙壁一样的巨大形体,无声地向宁亚穗解说达培歇的空间结构。光壁的交界处形成了一个角,顶点处形成了一条冲上黑夜星空的光柱,制造出一个新的光环。这些小光环只有一条光链穿过,没有旋转,静止在那点上。 看到这里,宁亚穗不顾花日芙的阻拦,顺着山崖的长梯,登上大平台,远望灵界的达培歇。此刻,沼泽树林上空的宫殿是那么清晰:五座陡峭的尖塔,四面垂直的灰色土墙,四个边角的了望台,不平滑的地基。璀炯轩的宫殿确实宏大,却没有小堡纽伦的娇美。和大部分时空不同,飘浮宫殿的小空间似乎非常的小,荧光透露了大家不能看见真相:球。“隔绝空间的结界吗?”宁亚穗看着灵界的荧光球,深沉地低语着。 黑鹤载着花日芙从下面飞上大平台,问道:“主人要我去灵界一趟吗?” 宁亚穗摇头,把目光从宫殿的光球转移到阴间大门的方向,道:“没有那个必要。”她在向黑鹤表示自己的愿望。黑鹤也明白,可宁亚穗为什么要停下不说?是脚步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打乱了宁亚穗的思路,她听得出来,声音里有属于徐艾琳的部分。由徐艾琳带头,花日芙在后,一群外貌奇怪的人举着火把冲上来了。“怎么了?”宁亚穗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语气说话;她掩饰得非常地好,以至于大家刹那间接不上话题。 花日芙从黑鹤脊背下来,搂着宁亚穗道:“别让人担心啊,你突然一个人跑出来,什么话也不说,真叫人担心。亚穗,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不要这样,不要这么离开我。” 重复性的喃喃耳语令宁亚穗刹那间感到害怕,她伸手抱着对方,道:“妈妈,对不起。对不起。”这孩子的身体在抖颤,花日芙逐渐透明的身体在述说真相。 花日芙以火把阴暗的光线来打量宁亚穗忽明忽暗的脸,在心神混乱中喊道:“不要和你爸爸发生任何冲突,那不是你爸爸的错,不是的。亚穗,你知道吗,一次战斗就能杀死多少人,即使再好的计划,也不能避免伤亡,亚穗你真想要这样吗?” 宁亚穗明白花日芙话里头的意思,曾经从卡狄罗大战中了解到残酷的她默然点头,倚靠着花日芙的膝盖躺下,继续远眺。花日芙低头安抚宁亚穗,突然发现一个散发着微弱荧光的环正围着宁亚穗打转。环并非完美无缺,数条细得几乎看不见的裂缝让这个环略为失色,但环还是完整的。花日芙吓呆了,马上放开宁亚穗,那一瞬间,环消失了。徐艾琳看着花日芙这一奇怪动作,问了话。花日芙惊恐道:“环,有东西缠着亚穗,在折磨她。”她害怕宁亚穗的“死”,也害怕她回来复仇,“怎么办,我们要怎么做才能让亚穗摆脱困境。”说着说着,她掩面而哭。 宁亚穗从茫然的神色中回来,仰首看看慌张得不知所措的花日芙,连忙拥抱对方:“你看见了吗?光环不是我的东西,是这个世界的存在象征,天空上有好多呢。”宁亚穗引导花日芙仰望星空,“我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亚穗。”在花日芙不安的呼唤下,宁亚穗收起了力量。 徐艾琳听了宁亚穗的话后,吩咐跟来的人:“你们把火留在路口,叫人送毯子过来,下去吧。” 那些人正要点火,宁亚穗喊道:“不要,火光会引来灵界的注意。”徐艾琳听了,摇了摇头,让他们离开,大平台马上就变得漆黑,只剩下达培歇城里的余光。花日芙和宁亚穗、徐艾琳虽然都身处大平台,但是为了躲避瀑布的轰鸣声和飞溅的水花,不得已退到了大神殿后面,正因为这样,大家才能互相交流。裹着毯子的几人在黑夜的寒风中打颤,宁亚穗看着身边越来越多的“元”,道:“我一直以为战斗是一场游戏,直到在卡狄罗看见大家不断消失,才知道不是这么一回事。我不想再看见这个,但世界不是由我来主宰。” 徐艾琳在旁边听着,心里动了动,另外两人却没注意到。花日芙低沉的声音传来:“灵冥两界从古到今都在为各自的信念和对方战斗可是谁也不能说对方的错。灵界认为人生来就充满罪孽,一定要清洗才能获得新生;而冥界则认为人是自由的,没有罪也没有绝对的善恶之分,人是自由的。所以灵界说冥界没有秩序,冥界说灵界是禁锢人的地方,其实双方都一样,都是阴间的地方。” “妈妈。”宁亚穗轻声呼喊着。 “我离开灵殿后才明白这个道理,大家不过是想证明自己是正确的,受苦的还是无辜的灵魂,谁也没有占便宜,但无论是哪一方取胜,世界还是这个模样,没有任何改变。”花日芙看着某颗非常耀眼的星星,温柔地说道,“我很高兴能再见到你,亚穗,真的……”花日芙的声音越来越缥缈,仿佛是从天边传来一样。宁亚穗没有回头,从躺着的姿势坐起来,摆脱了花日芙的束缚。在她背后,一大群“元”飘浮着,围绕在女孩四周一直不离。宁亚穗道:“妈妈,再见。”泪光中,“元”飞走了。 徐艾琳看着花日芙的余光,又看看宁亚穗毫无表情的脸,凑过去问道:“你没事吧?” 宁亚穗从怀里掏出粉色的重瓣花,双手捧着,道:“我在卡狄罗就已经知道妈妈会死,所以才执意来到达培歇;这是妈妈撒的花,在我捡到的那一刻,我感到非常开心,但是又很害怕,结果还是见到了,最后还是赶上了。” 徐艾琳一时间无法说出安慰的话,只好坐下,重新裹着毯子,把头埋在双膝之间,才轻声说道:“宁亚穗小姐,花日芙夫人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她说得不错,长久以来灵冥双方都不会退让才导致达培歇的战斗。”宁亚穗抬头黑暗的世界,继续保持沉默。“达培歇虽说是灵冥交界的城市,但其实大部分居民来自灵界。”宁亚穗不说话。“尽管我不大了解现在的你,可我还是把关于达培歇的事说出来的好。”徐艾琳道,“长老曾经说过,冥界的人基本上是直接从分泉到达冥界之海或者冥界沙漠,他们绝少先到达培歇;而曾经到过灵界的人没法爬过冥界山峦,包括我在内只能留在达培歇,这就是现实。所以说在达培歇,前灵界执行官比较多,连魁克长老也是。” “那么说来,大家都是灵界的逃亡者?。” “是的,但是花日芙夫人原本是在灵界被王族的人选上才离开的,后来就是因为你的关系重返灵界,没想到最后还是逃离了灵界;听花日芙夫人说,她没有照顾好宁亚穗小姐你,所以没有面目去见大王,可怜啊。说起来,灵界来挑衅也是为了捉住我们这些逃犯。”宁亚穗没有看见,徐艾琳在说话的过程中一直把头埋在膝盖里,声音有点呜咽。 宁亚穗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说灵界执行官无法越过山峦,那么辛达科应该没去过灵界。” 徐艾琳抬起头,心感奇怪,反问道:“辛达科是完全的冥界使,怎么,你觉得他和灵界有关系吗?”宁亚穗却不回答,不管对方怎么问,这孩子已经陷入入沉思,听不到了。徐艾琳说累了,把毯子的一角卷起来,当作枕头,面向宁亚穗,躺下休息。黑暗中,她从星空被遮掩的部分确认对方的位置,黑色的斑块非常容易辨认。不多久徐艾琳被毛绒绒的东西扎痛了,翻身发现是黑鹤的翅膀,于是伸手抓住,把它拉到身边,抱着取暖。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五十七 达培歇之战1 达培歇之战?浪头 徐艾琳抓住黑鹤,把它拉到身边,抱着取暖:黑鹤因为主人没有命令,挣扎了几下,也就任凭对方的胡闹;徐艾琳不知不觉地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正好是阴间大门出现影子的时候,“黎明?”看着光线透射过来,凌空形成璀灿的条带。“宁亚穗小姐?”她猛然想起那个能够运用时空转移的孩子,马上跳起来,只见对方好好地盘膝端坐,如同雕像整夜不动。徐艾琳不知道,宁亚穗在古特提列图的时候,睡觉都是坐着的,只是在小堡纽伦的时候有所改变。宁亚穗即使是躺在柔软的床上,她还是喜欢沉思和深呼吸,尊长老总是要求她这么做,她形成习惯,改变不了。徐艾琳站起来,关切地道:“你还好吧。” “你在问妈妈的事么?放心,我很好。”宁亚穗已经醒来了,淡然地说着:“灵界那边好像有动作,你看见了吗?” 徐艾琳转身看着塔塔绍河对岸,在晨曦的柔弱光芒下,一层薄雾笼罩着灵界的达培歇,几十个急步匆匆的人走过长廊,除此以外没有什么别的动静。“你说什么啊,那边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宁亚穗哼地一声:“果然如此,是空间结界,所以你们才看不见。”徐艾琳吃惊地环顾四周,仍旧没有发现。宁亚穗却道:“黑鹤,把铠龙叫醒,叫他派人监视辛达科,千万不要让他离开神殿半步。”黑鹤抖动身体,一声不吭地沿着墙壁滑下去。 “你到底想做什么?” 干瞪着眼睛的徐艾琳被宁亚穗一把抓住手腕,接受对方指引抬头仰望。“你看见了吗,那个浮在空中的球体?它正在向这里飞来,可现在为止还没有别的动作。”终于看见了透明荧光壁里的宫殿,徐艾琳正惊讶间,又听见宁亚穗补充道:“那宫殿是璀炯轩建造的东西,那个荧光球倒是和在卡狄罗所见到的那道光芒很相似,是用相同的东西制造出来的。”宁亚穗没有理会艾琳的恐怖表情,托着下巴道:“‘艾克斯芮’在呼唤我?”宁亚穗无意识地放开对方,直视宫殿,等待着,等待着故事继续向前。 花日芙死亡的那一天,其实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璀炯轩私下制造的宫殿在清晨时分确实曾一度靠近塔塔绍河,不久就退回去,一连几天都是如此。魁克长老对此事感到困惑:“璀炯轩应该是想进攻,可是有宁亚穗在观察,如果不能让大家对宁亚穗的信任程度降下来,要进行突然袭击是不可能的。”尽管魁克长老心底一直信任宁亚穗,因为对方是安德鲁大王的未婚妻,但对于宫殿的动向,他已经越来越不耐烦了。 宁亚穗早就感觉到璀炯轩的用意,于是把想法告诉魁克长老,然而对方听后却表现出那种态度,让宁亚穗更加感到不安。自从花日芙死后,这孩子也不常出现在公共地方,偶尔的一次却碰到了洛可菲斯:“你在这儿啊,很久不见了,古特提列图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可惜现在的我什么也不能做。你呢,洛可菲斯,你想报仇吗?”洛可菲斯什么也不回答,他冷冷地向宁亚穗递了个眼色,咬牙切齿着,走开了。之后宁亚穗就没再见过洛可菲斯,他在达培歇战斗前私下逃出去,去了什么地方,宁亚穗没追查过,事情也就这样结束。 不过宁亚穗怎么也想不到洛可菲斯把关于自己的事情告诉了同伴,而他的同伴又把事情转告给白龙王,最后传到辛达科耳朵里。“原来她就是当初被处死的那个孩子,这下子事情不好办,她不像魁克长老那么好对付。”辛达科说的是真话,他不断从旁人的描述中了解宁亚穗目前的实力,但宁亚穗是第一次到达培歇,城里也只有铠龙等属于那莫提夫的人熟悉她:熟悉也不能说称得上,大家在日常训练时互相切磋,彼此认识而已。铠龙亦是,对宁亚穗不大熟悉,只知道她的战斗力不亚于那莫提夫:这消息也足够让辛达科提高警惕,于是在璀炯轩宫殿来回行走的这几天,他暗暗做准备。监视宁亚穗就是其中一项工作,尽管这孩子一举一动都跟往常没有区别,辛达科还是不能放心,结果事情比他想象的要意外得多。 五天后的夜晚,在第一缕阳光还没有出现的时候,宁亚穗独自离开房间,提着蜡烛台,走过昏暗的长廊,来到神像大厅。徐艾琳不多时发现了,跟在后面,见宁亚穗停在奥斯罗德神像面前,道:“璀炯轩是计划让我们怀疑你,请放心,长老和我就会相信你的。” “宫殿已经越过塔塔绍河,艾琳,做好进攻准备吧。”平静如水的声音简直不能想象冥界达培歇正面临一场战斗,或者应该说宁亚穗根本不在乎战斗。徐艾琳最后是被宁亚穗轰出去的,刚刚离开大厅,就被一阵乱棍打晕过去。宁亚穗慢慢走出来,对行凶者道:“艾琳不会就这么死的,我的力量不是你们能解开的。”在众人的惊诧目光下,宁亚穗悠闲地对大厅里道:“到了现在还想躲吗,白龙王?” 话音刚落,一个全身发白的长须老人步出神像大厅,慢慢地靠近宁亚穗。他没有回答宁亚穗的问题,反而把藏起来的士兵全部叫出来,围住宁亚穗。白龙王以为这样一来这个小孩就会感到害怕,哪里知道宁亚穗全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一动不动地站着,等待着对方的回答。白龙王终于忍不住了,道:“你就那么想找我们的将军辛达科大人吗?” 宁亚穗笑着反问:“不是已经很明白了吗?那么为什么这么多天以来都不袭击我,还故意让宫殿来回悠转?” 白龙王傲慢地反驳道:“都怪魁克长老把徐艾琳那小鬼安置在你身边,她能克制别人的能力,能很好地保护你,不过现在……”下面的话被宁亚穗打断了。 “保护?”宁亚穗装作惊讶的样子,“你说什么,我一开始就知道徐艾琳的能力,只是不说罢了。我想见辛达科这点倒是真的,告诉我,你们和灵界究竟有什么关系?”这话还未说完,一声“?”的长音划破宁静的早晨,接着是“嘣”的短音和大地的震动。宁亚穗道:“啊,灵界有动作了,不过这震动感觉起来不像是神殿受袭击。” 听了这番言语,白龙王不得不赞赏道:“仅凭触觉就知道袭击地点,看起来你也不需要别人的保护??哦,对了,你好像是站在卡狄罗的金字塔上观战,也难怪你会不害怕。宁亚穗,你是个不祥的孩子,不管是对灵界而言还是对冥界来说,都是危险的存在,我要在这里除掉你。”白龙王挥手冲向宁亚穗,就要到达的时候,一支戟冒出来,直刺对方的心脏。 宁亚穗本来想抓住那支戟,却发现包围自己的士兵正靠过来,抽出鞭子,挡着戟,然后纵身一跃,一步进入大厅,从神像顶的天窗跳走。 白龙王看着这个孩子居然如此轻松地逃出了自己的包围圈,慌忙命令道:“快,你们快去把她找出来。”士兵们蜂拥而出,独留下白龙王一人。白龙王退后几步,以助跑获得气势,一口气冲上圆顶,却不见宁亚穗的身影。老人家四处张望,但见天空上一群巨鸟扇形铺展,骑在上面的人挥出强大的光球,袭击达培歇城里的民宅,一波又一波,就是不攻击神殿范围。白龙王明白了,“辛达科还在神殿里。”在这一刻,一群魔龙从冥界达培歇的城墙上腾空而起,迎战大鸟队伍,天空煞时间轰鸣不止,烟雾笼罩。白龙王仅看了一眼,准备回头寻找宁亚穗,却听见身后风声呼啸,不由自主地低头。他失策了,攻击不是从上面而来,一条钢鞭冲着白龙王的双脚挥来。老人家躲避不当,一个踉跄,顺着光滑的屋顶滑落。当稍稍停下来的时候,他猛地低头,看见宁亚穗伏身于圆顶和墙壁之间的狭小装饰上,挥动长鞭攻击自己。不由多想,白龙王马上露出原貌,张口咬宁亚穗。 宁亚穗先是不动地看,趁大嘴到达前的最后一刻轻身跳起来,落到白龙王背上,刹那间一副隐身于云雾里的水乡画卷出现在宁亚穗眼底。随后女孩说道:“原来不是真龙,是龙泉的水让你变成这样子的吗?很好玩的样子。”宁亚穗一边说,一边把长鞭勒住白龙王的脖子上,把鞭当成缰绳,狠狠一拉,尝试把这条身躯庞大的长龙拉向天空。白龙王哪里肯就范,奋力地扭动躯体,拍打着圆顶,翻身逃到地上,试图摆脱宁亚穗的控制。白龙王的士兵早已看见整个过程,想去帮忙却无从入手。就在此时,一把浑厚的声音从人群后面传来:“宁亚穗小姐,快住手,放开白龙王。”这是魁克长老的声音。 宁亚穗根本不在听,趁着圆顶坍塌所坠落的石头砸向白龙王之时,一下子拉紧鞭子,道:“不能跑。” 白龙王无法呼吸,躯体的行动完全掌握在对方手里,痛苦地呜鸣一声,倒在白石地板上,任凭大石块掩埋身体。幸好有鳞片保护,白龙王并没有受伤,并暗暗高兴:“钢鞭松开了,宁亚穗被石头砸死了吗?”白龙王挣扎着翻动庞大的身躯,推开压在身上的石块,站起来。他深呼吸着,急促的喘气声连身在天空的大鸟也听得见,这一瞬间,战斗停止了。魁克长老见白龙王平安,瞥了远处的徐艾琳一眼。昏迷的徐艾琳正慢慢醒来,见魁克长老无声传话,悄悄地离去。白龙王没有注意这些,舒展筋骨,想变成人型。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五十八 达培歇之战2 达培歇之战?陨落 白龙王以为宁亚穗被落下的乱石砸死,略略舒展筋骨,想变成人型,没成功。怎么了?他惊讶地看了看盘绕的身体,原来长鞭还挂在身上。“不管那么多,先摘下来再说。”一边说着,一边伸出爪子拉扯鞭子。 宁亚穗突然插话道:“没用的,结界不是建立在鞭子上,而是在你的鳞片上。” 魁克长老和白龙王同时喊道:“什么?”白龙王接着叫喊着:“你什么时候在我身上做这样的事情的?” 宁亚穗从石隙狭小的保护空间里走出来,哼了一声,没有回答白龙王的话,反而问道:“告诉我,为什么在卡狄罗的时候,灵界总执行官会救你们?我不会看错的,璀炯轩的能力是映射,所以拥有穿越大裂缝空间能力的人一定是在他身边;这不重要,反正我是为了证实那种力量而来;但是,璀炯轩越过大裂缝去救辛达科和你们,也就是说你们一直是有联络的。告诉我,你们究竟是冥界的,还是灵界的。” 白龙王把长鞭抛到远处,对天空的巨鸟群大喊:“别管辛达科,把神殿摧毁掉!” 魁克长老一听,怒火冲天地对白龙王喊道:“好啊,你们终于露出真面目了!”他原本想抽出武器,骇然发现白龙王的士兵在缩小包围圈,这可不妙,身边只有布鲁布施一人,完全不能以一敌百。 天空的鸟群俯冲而下,神殿四周扬起了镰刀一样的风,刮过地面,白龙王趁势腾飞,发动龙光攻击。宁亚穗看着发出白色光芒的巨球向着自己冲来,不走不逃,用手一指,球停在半空,然后喃喃自语。龙光球突然旋转起来,然后变成五条纽动的光条,分别飞向不同地方:一条由左侧直击白龙王,一条从右方攻击鸟群,一条在空中绕了个大圈,飞向魁克长老,把他和布鲁布施保护起来,第四条从宁亚穗面前横扫白龙王的士兵,至于第五条,在第二条光带的掩护下直冲云宵。 白龙王见此,奋力扭动身躯,以大石块为盾牌,令攻击过来的光条偏离方向,顺利躲过反击,随即让鸟骑兵团面对两方夹击,自己则冲向没有掩护的宁亚穗。这回轮到魁克长老和宁亚穗躲避攻击,白龙王从短暂空隙中获得宝贵时间,更是使尽力量进攻。魁克长老见形势不妙,趁俯身躲闪之际,使劲击破脚下的厚石块,遁地而逃。布鲁布施没有了顾忌,猛地挥动翅膀,刮起一阵狂风,又向天嘶鸣。突然天空乌云密布,雷声大作,豆点大的雨滴打向巨鸟群和白龙王的士兵,随之而来是一阵微弱的“??”声音,很快地面笼罩在一层白色的烟雾里。人们大喊大叫,纷纷躲避这场酸雨。 宁亚穗早在第一滴雨水落到巨鸟身上就知道布鲁布施带来的是酸雨,盯着白龙王从天而降,藏于他的身体下,“白龙王,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酸雨侵蚀着白龙王的鳞片,他勉强地坚持了一阵,充满腐蚀性的水渗入鳞片的缝隙和百保护的皮肉里。巨龙强忍着疼痛,用尽全力压住宁亚穗,呻吟过后才喃喃地说道:“辛达科一定会成为达培歇的长老,到时候璀炯轩就会全面控制阴间入口,任凭灵界大王如何做都不能阻止他成为新的‘阴间之主’。” “‘阴间之主’?白龙王,德古鲁家族不是完全的阴间之人,他们来自人间,拥有延续下去的血脉,这是璀炯轩不能做到的事情。一个死亡的灵魂是不可能长久存在,血脉的延续才是希望。” 宁亚穗这种罕见的略带苦楚的声音从白龙王身体之下传出,令白龙王惊讶非常;他吃力地站起来,寻找女孩的身影,然而她已经逃了,地面只留下一个大坑。一些“元”飞出来,白龙王知道时间不多,咬了咬唇,猛地翻身,保持躺着的姿势,以龙光攻击布鲁布施,企图制止酸雨,拯救灵界的队伍。地面上,不管是哪一方的士兵,能逃的已经远去,剩下的和天空的鸟群一起化成“元”。白龙王的失策导致他已经失去先机,尽管不大不小的酸雨落的身上,在痛苦中反击布鲁布施,但一切已经太迟了。 布鲁布施拍翅跳过光球,准备新的攻击。就在此刻,天空一道强烈光芒把达培歇照射得没有阴影,第五条冲向天空的龙光攻击到了灵界的结界球,把裹在里面的宫殿清晰显现在每个人面前。看见这一景象的不只有正在交战的双方,达培歇冥界一方城内的人也看见了,大家都惊呆了,不一会儿有人叫嚷着“敌人来了”,非战斗人员立即四散逃亡。 “爸爸,我来了。”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下,宁亚穗无声无息地骑着黑鹤浮在半空,隐藏在爆发性的光芒里。当光芒慢慢褪去,她的身影成为了最明显的目标。在她上面,一颗滚圆的巨大透明球体停留于空中,在逐渐高升的太阳光的映照下现出了五彩闪点,不住扭转的透明彩带让这些奇异的光点不断改变位置,如同天然的仙景。不管如何,球完全没有移动之势。这个巨大球体是由某种东西制造出来用于隔绝空间的结界,它的体积庞大得足以覆盖半个冥界达培歇,宁亚穗的影子在球体下面显得格外渺小。 正当大家把目光集中在璀炯轩的私人宫殿时,躯体不断涌出“元”的白龙王反倒觉得身体不再沉重,勉强地翻身站立,接连进攻布鲁布施和宁亚穗,阻止布鲁布施去救宁亚穗。宁亚穗斜斜地望后面看了一眼,轻轻拍打黑鹤的脊背,让它稍稍偏离飞行轨道,躲开龙光。宁亚穗向着白龙王喊道:“你还想挣扎吗?如果不动,结界会继续保护你;如果你还要攻击,那么我就救不了你。” 白龙王对宁亚穗这份好心不但不感激,反而怒目盯准对方,当他发现自己飞不起来,又受到宁亚穗自满语气的刺激,不禁怒火中烧,正要发作,但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布鲁布施一声惨叫,像断了线的播音器,声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连串的轰爆声,地面上腾起了灰烟。白龙王和宁亚穗忍不住向布鲁布施站着的地方看去,只见红红火光中一团“元”冒出,在火光后面,一匹龙首马嘶鸣着,举起前肢,向宁亚穗发出有力的警告:“你给我下来。” 宁亚穗也不怕:“才不听你的,小鬼。” 这分明是用来刺激对方的话,龙首马以“你才是小鬼”公布了自己的轻敌态度,并且飞上了天空。白龙王连忙喝止:“不要小瞧宁亚穗!”虽然大声喊叫,他却不能阻止龙首马,就连多想的时间也没有,看着黑鹤细小的身体轻盈转换位置,以螺旋下滑的方式向龙首马俯冲。龙首马刚攻击黑鹤的头,对方已经绕到它的头顶;等龙首马转身,黑鹤却逃到了它肚子下;这回黑鹤不转了,直接缩小飞行轨迹,以整个身躯的重力迫使龙首马翻身落地。龙首马极力稳定身体,但速度未足以挡住黑鹤的第二次攻击,这次被重重击落于地,硬是压出了一个大坑。白龙王忍着疼痛,爬过去,见只有黑鹤独个儿逗留,问道:“宁亚穗呢?” 黑鹤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徐徐滑翔到两个旁边,化成一名女士,轻盈地走过去,高傲地注视着他们,笑着说道:“就凭你们也想阻止主人吗?别做梦,她的能力在安德鲁大人之上,还有的就是那球里面有主人必须夺回的东西。” “这么说来,我辛达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吗?”熄灭的火堆上,一个大肚子男人出现,手里抓着一只大壁虎,狠狠地丢到黑鹤面前,继续说道:“看来宁亚穗可真是个非常特别的人,武器也可以化作人型,拥有这样能力者,绝对不应该是个小孩子。黑鹤,灵界宫殿里究竟有什么东西是宁亚穗要夺回来的?据我所知那里面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存在。” “或许吧,但是连德古鲁家族的能力也无法穿越的大裂缝,为什么璀炯轩能做到,他在得意些什么,那是不属于他的能力。”黑鹤没有直接回答辛达科的话,是没有必要直说,“还有,我们什么时候利用你了?” 辛达科想着宁亚穗到什么地方去的时候,楼梯下面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蜥蜴人铠龙带着一大队人马冲上神殿顶端的战场。他一上来就喊道:“全部人给我扔下武器,不许动。”话音刚落,辛达科一手横扫过去,刮起一阵灼热的风,空气仿佛被点燃一般,无法呼吸,无法睁眼。辛达科看着四周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才惊觉黑鹤竟站在身后不到一尺之地,他跳离对方,说道:“对了,你是武器,能抗衡我的能力。” 黑鹤完全不在意,瞧着天空一眼,道:“结界破除了。” 辛达科抬头一看,发现那透明的大球正在融化,裹在里面的宫殿没有了承托的保护层,笔直地坠落到达培歇的冥界城内,破坏了大片房屋,激起遮天蔽日的尘土以及数不清的“元”。魁克长老和徐艾琳也各自带领一队士兵回到战场,眼见战局变得如此不明朗,忍不住为宁亚穗担忧。在堕落的土地中,一群步行的盔甲兵出现了,紧接着一位穿着大红锦袍的熊人踏入冥界的土地。熊人手执一把双翼环刀,长铁链一头缠着环,另一头连接着星柄短棍,造型仿造着风镰,然而在黑鹤眼里,武器上的翅膀是多余的点缀。 魁克长老大喊一声:“冲啊!”随即神殿四周涌起了鼎沸的声音,听起来杂乱,然而所有人情绪高涨,挥动武器往大球坠落地点冲去。 时空环链tt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五十九 达培歇之战3 达培歇之战?父女 魁克长老大喊一声:“冲啊!”随即神殿四周涌起了鼎沸的声音,听起来杂乱,然而所有人情绪高涨,挥动武器往大球坠落地点冲去。辛达科咬牙着,明白到了关键时刻,已经无法回头,“为了实现我们的理想,冲啊!”但是震耳欲聋的声音淹没他的话,更埋葬了他的军队。 “这里已经没有你的事。”黑鹤淡然的声音隐藏着杀意,她的手臂变成鞭子,奋力一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辛达科劈成两半。辛达科回头看见黑鹤漠然的神情,悔恨地说着“可恶的宁亚穗”,随即化成无数“元”消失于达培歇。双方的战斗才刚刚开始,辛达科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他的残兵不得不且战且退地靠近灵界的军队或者投降,而能够带领灵界军队和辛达科残兵的人只剩下熊人宏升。 看着“元”徐徐上升,魁克长老感到宁亚穗的可怕,环顾四周却找不到宁亚穗本人,仅黑鹤在和敌人战斗。魁克长老问:“宁亚穗小姐在什么地方?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能指示黑鹤行动的人只有宁亚穗,魁克长老心里清楚得很。 “不知道。”黑鹤简洁地答道,“我只遵从主人的命令。现在随你们怎么想就怎么想,反正她现在在他们后面。”“他们”指的当然是熊人的军队,冥界的人们都顺着黑鹤倾斜的目光瞄准不请自来的灵界执行官。 混战中,熊人宏升不断接近魁克长老,隐约听见黑鹤说话,但在吵杂的声音中听不清楚,惟有把目标转向黑鹤,以便获得更准确的消息。眼前这个标致的女人怎么看也不像是生活在战场的那种,但亲眼看见她轻易消灭辛达科,颇感意外的熊人不禁说道:“我听辛达科说冥界得到了一个身份特殊的孩子,想来大开眼界,好像不在的样子,你们把她藏起来了吗?” 黑鹤冷笑一声:“主人不需要躲藏,她就在你后面。” “我?”熊人奇怪地环顾四周,现场只有冥界达培歇的士兵和自己的下属,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外人溜进这个战区。熊人突然发现那是黑鹤的诡计,她趁机反攻,一个拳头打过去。这位灵界执行官也不甘示弱,微微一躲,挥动武器攻击。黑鹤哪里把这样的武器放在眼里,一手抓住环刀,一手斜斜刺向对方,逼得熊人退后躲避。熊人的士兵想上来帮忙,魁克长老一方的士兵已经冲上来,又是一轮战斗。白龙王趁势作最后的搏斗,可是宁亚穗一早留下的结界此时发挥了作用,把困在鳞片里的酸雨慢慢地渗入它的庞大身躯里,让白龙王痛得难以忍受,刚上扬的尾巴因为痛得承受不了,终于垂下来,再也没有反抗能力。刚站稳的熊人完全不在乎白龙王的最后挣扎,命令道:“全面进攻!”一声令下,熊人后面突然涌出数量更多的灵魂,黑压压地直逼达培歇神殿。 熊人原本想带头冲过去,骇然发现黑鹤不在人群里,左右查看也找不到,正疑惑着,猛然回头看见一个年轻人慢慢地攀爬过变成废墟的宫殿,往自己这边看,慌忙喊道:“宁百清先生,请您回去,这里不安全。”熊人还想说“黑鹤还有她的主人正对我们有所行动”这种话,还未说出口就被宁百清身后一个女孩子的身影吓着了。那孩子穿着一身清爽的丝质连身短裙,粉色的透明丝巾围着裸露的双臂,神情肃穆,紧紧盯着已经感觉到她存在的宁百清。 宁百清明显地感到害怕,却装作镇定地对熊人说道:“宏升,不要松懈,冥界使可是很难对付的家伙。”抖颤的语调中,宁百清在思索着如何面对这个被自己出卖的女儿。 徐艾琳从远处的角落里看到了这一情况,想着要接近宁亚穗,却被战场分开,使她不由得暗暗叫苦。魁克长老也在被保护行列,他安抚着艾琳,说道:“宁亚穗小姐不知道想做什么,我们过去瞧瞧。” 徐艾琳惊恐地说道:“长老,请你不要这么做。”保护着魁克长老的人也这么说,但都无法阻止去意坚定的首领,趁着混战,由四人陪同,魁克长老和徐艾琳一起穿过神殿的暗门,混入逃乱的人群里,绕过战场,到达距离灵界营地不到两间房屋的距离。此刻宁亚穗和宁百清正面对面相互对峙,熊人宏升握着武器,站在宁百清后面,准备行动。 魁克长老正想着要派人出去对付熊人,一团黑色的突出物忽然冒出来,像气冒出水面,一点一点地浮出来,然后是一连串,最后形成一个完整的人型。黑鹤,以这种方式出现在熊人的背后,并且伸出黑色长臂裹住对方,狠狠地缠住,才露出胖胖的脸蛋,道:“魁克长老,出来吧,主人要转换地点,你不出来就没法去了。” 这话真的太直接了,魁克长老等六人从暗处走出来,看着宏升不停挣扎而来和宁百清、宁亚穗如雕塑般站立,“看好了,宁亚穗一有动作,你们就马上捉住她,不要再让她乱来。”魁克长老的如意算盘落空了,宁亚穗毫无动作就能做到空间转移,这是他始料不及的。 “亚穗。”这声音非常低沉,几乎听不见,“你终于来了。” 宁亚穗奇怪地问道:“‘终于’?爸爸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我还活着?” 宁百清点头道:“因为什么也没有改变,黑鹤是使我回到灵界的凶手,如果她消失的话,我就不会回来;既然我还留在灵界,黑鹤一定还在,而拥有它的人,亚穗你一定活着,这就是结论。真是讽刺,我千辛万苦想要帮助自己的朋友,到头来却在出卖自己的女儿。为什么你是我的女儿呢?为什么上天要如此对待我呢?”宁百清很想哭,却怎么也流不出一滴眼泪,想借以笑掩饰真情,无奈这种虚假的表情一看就穿,根本瞒不住。这些话语充满了无奈和叹息,还带有无限唏嘘和憎恨,宁百清心绪混乱,低头、咬牙、握拳、抖颤,这些全表露出来。 众人过于注意宁百清父女,连景色改变的过程都没能记下来。一层带着浓郁酸味的白色浓雾逐渐笼罩过来,干裂的土地上长满了生有倒钩的硬叶草――钢酸草。多么熟悉的东西,宁百清忍不住低语一句:这里是亚穗出生的地方。”――酸土之地。 徐艾琳并不了解这片土地的可怕之处,一步踏出去后,“啊”地猛叫了一声,退缩到魁克长老旁边,低声道:“长老,这里有能伤人的东西。” 此刻天空突然出现一张黑色的大网,把这几个外人笼罩起来,然后一副冷淡的面容露出,是黑鹤。她道:“这是钢酸草,叶片边沿非常锋利,你们要小心点。等等,你们有谁能够使用风吗?这里雾太浓,根本看不见什么东西。” 魁克长老正想说话,却听见宁亚穗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没有用的,风是不能驱赶酸雾,只有水才可以,这里是我出生的地方,这片水域是我带给这块土地的礼物。”虽说是消去烟雾,但最初的时候,雾却越来越浓,不仅仅是大地发烫,草叶滴下的水腾起了一阵白烟,增加了雾的浓度。过了好一会儿,烟雾终于慢慢散去,一片明镜的水域呈现众人眼前,随着温暖的微风泛起一阵涟漪。被困在黑鹤身体内的熊人伸着爪子要打开缺口,黑鹤倒是故意让他看见了浓雾散去的整个过程,让他安静下来。 烟雾完全消散,眼前展现了一池平静的水塘;太阳露出了脸,斜斜地照射着酸土之地和水塘,水面闪耀着粼粼光辉,一条大鱼高高跃起又落入水底,激起一道水幕,在阳光下映出一条弧型的彩虹。水岸被浓密的草遮掩了,一根跟竖立的长穗为草的河岸铺上一层奇异的淡黄色,柔软的叶子在没有风的时候也会轻微摆动,一只绿色的甲虫从叶片下面走到阳光下,拍动翅膀暖和僵硬的身体。如果仅看这片宁静的地方,谁会想到这里是灵界用来惩罚灵魂的区域之一:水的静,草的绿,光的暖,不管如何看,这个世界比达培歇的灵界一方更接近世外桃园。 岸边有人建筑了一间石基小屋,青色的三级石基没有被酸侵蚀后的坑洼痕迹,光滑的样子显示出人工磨制的精巧。石基是整齐的四方形,屋子也一样,四根角柱稳稳地支撑着瓦片屋顶,厚厚的板子贴上了一层花穗,做成一幅风景画,很奇怪,画的内容却是广袤无垠的冥界沙漠,以及孤独屹立的高墙城市――卡狄罗。魁克长老被着迷幻似的世界吸引住了,偶然发现宁百清和宁亚穗都不在阳光下,想了想,向着停留在网眼上的面孔问道:“黑鹤,我们能到屋里去吗?” 黑鹤不是以话语而是用行动来回答:一只触手状的长臂从钢酸草丛的空隙穿过去,拨开了尖尖的叶片,为这些外来的贵人指引出一条仅通行一人的小路。魁克长老看着熊人宏升被释放,示意旁边的一人用武器架着他的脖子,防止他反抗,才说道:“你走在前面。”宏升被黑鹤夺走了武器,此刻根本就不能与魁克长老战斗,只好忍着。一行人穿过黑鹤的网状隧道,进入穗花草地。这里也有路,不宽,连接着一块小巧的人工田,田里的植物和草一样高,却是木本,一颗颗红润的三角圆锥形浆果挂于灌木的丫角处,非常可爱。 “即使我离开这片土地,水仍旧留在此处。”宁亚穗的声音从屋子的另一头传来,清晰而玲珑,带着感叹。 “是啊,可惜世界已经变了。” 时空环链tt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六十 质问 “即使我离开这片土地,水仍旧留在此处。” “是啊,可惜世界已经变了,你彤飒妈妈和繁浩爸爸都不在了,还有你花姐姐也不在灵界。”说话人声音略略粗哑,可听得出来他不仅认识宁亚穗,更熟悉她的过去。 接着是宁百清说话:“葛期礼,你说他们两人是想绕圈子说我的不是吧。” 这是另一个人的声音,听起来是带着轻蔑笑意地说话:“不是吗,宁亚穗一‘死’,花日芙就离开你,繁浩回来找你算这笔账,你却私下说他坏话,结果还害苦可赶回灵殿救人的彤飒。我说宁百清,宁亚穗究竟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她是你女儿,你却这样对待她,还对得起你自己的良心吗?”笑里谈论,内容却怎也不能让人笑起来,那人一字一句地说白了真相,“这片土地的水是宁亚穗小姐带来的,仅以这一功德,她比你更值得尊重。” “尊重她?”宁百清冷笑一声,说道,“如果她真是如此神圣,为什么要让黑鹤杀死那么多无辜的人,也趁敌人不在意杀了对方。宁亚穗才不是什么‘神’,她已经是恶……” 葛期礼附和道:“恶魔对吧,如果说宁亚穗小姐已经变成恶魔,那也是你造成的。谁叫你出卖她,她尽量不伤害你是她的量度,你就做不到。我说了,我和你已经不再是朋友,更后悔让你出去,说白了一句,出去。” 魁克长老绕过屋梁,看见一群人围着三男一女,私下议论纷纷。有人走到唯一的女孩身边,按着她的肩膊,低声说话。宁亚穗却不在听,看着黑鹤靠近,命令道:“放他们出来吧,即使是属于冥界的人,在我的力量下仍可以在灵界逗留,快做。”黑鹤没有立即遵照主人的命令是因为还有人没到达,等所有人到齐了,黑线网凝聚起来化成一名女性。 那陌生的声音再度出现:“黑鹤,你已经不必依赖仙鹤体形了吗?”魁克长老注意到说话人是众人中唯一顶着粗布帽子的男性,穿一身宽松的长袍式便装,一手托着头,斜倚着躺在铺在地面上的草席,非常随便,但那头米色的短发倒是一丝不苟地梳洗得干干净净。 “伊休普顿。”这个从火刑的死域中逃出来的人称赞黑鹤能力提升,却招徕对方的不满:“我是一直能够变成人形的,是主人不想招惹麻烦,尤其是宁百清先生。他很不喜欢我这副模样,所以主人让我保持鹤的形态。” “是吗?”伊休普顿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怒目盯着靠近的魁克长老,继续道:“可是你主人所带来的朋友好像不怎么友善,在他们身上有我讨厌的味道,是布鲁布施。” 魁克长老上前几步,走到伊休普顿前面,伸出友好的手请求对方示意,并说道:“你好,你是伊休普顿先生吗?很高兴见到你,我是达培歇冥界一方的魁克长老,就你所知,我是被宁亚穗小姐带到这种地方来的。” 伊休普顿用诧异的眼神上下打量着魁克,此人皮肤黝黑,褐色的眼眸流露着无法看透的深邃,一头春卷似的黑发铺在头顶,像个整齐而上下起伏的草坪。魁克长老穿着白恤衫,外套一件深色长衣,紧身裤配着一双高筒袜,还有一双似乎用旧皮做成的鞋子,这身轻便的衣服在随时可能和别人打斗的达培歇,是个优势。“魁克?”伊休普顿努力回忆着:“你是因为私下决斗、被判处褫刑、后来逃走的那个魁克吗?” “正是。”魁克长老笑道。黑鹤斜斜地看了看目无表情的宁亚穗,知道她没听见,心情放松下来。魁克长老没注意到黑鹤这一举动,继续说道:“当初是布鲁布施来挑衅我,我才去和那人决斗。没想到那是璀炯轩的阴谋,布鲁布施倒下的时候暗地里把真相说出来,让我逃跑,我才避免死在惩罚之区域。璀炯轩知道这事,特别让布鲁布施去挑战另一人,逼他挂上谋反的罪名,最后布鲁布施也逃离了灵界,留下的那个人,我们就不知道了。到现在璀炯轩大概是想制我于死地,但布鲁布施已经不在了。” “布鲁布施死了?啊!”伊休普顿仰天长叹,“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又是璀炯轩?把灵界的执行官都换个遍还不够,非得把异己铲除干净才满足,璀炯轩到底也不过是个自私的小人!”这声反问长叹终于引起宁亚穗的注意,伊休普顿又以极为微弱的声音说了一句话,但没有人听见。他稍稍冷静头脑,翻身站稳,走到宁亚穗身后,大声宣布:“各位乡亲,各位外来的客人,今天让宁亚穗小姐把你们带来并无别事,我们来公开审问出卖了宁亚穗小姐的她的父亲――宁百清。宁亚穗小姐,葛期礼原本只想让你找来小堡纽伦的人,你却找来达培歇的魁克长老,让人意外。宁亚穗,你就不能找安德鲁大王过来吗?” “我没见过他。”宁亚穗回头看着惊讶中的伊休普顿,平静地道:“你怎么了?好象我不认识阴间大王一事和你预期的不同,不是我躲着他,是我们从未碰面,我们没有这种缘分。” 伊休普顿大喊:“你们听见没有,我们可爱的大王未婚妻居然没见过她的未来丈夫,葛期礼你相信吗?” “相信,你可知道安德鲁大王什么地方都去,去一趟可能要花一年半载的样子,等到能回家休息的时候,大概什么也见不着了。”葛期礼不知哪来的信息,非常清楚地解说了两人的缘分。然后他当着众人的面,向着低头的宁百清说道:“我一直当你是朋友,用尽全力,用尽办法才把你还有彤飒、繁浩一起赦免出去。就是因为这个,宁亚穗小姐才会被杀,我不能原谅自己,又不能像繁浩一般可以直接向璀炯轩挑战,我做不到,所以在彤飒被判处‘转世’之刑的时候私自来到酸土之地,作为对自己罪孽的惩罚。但是,在这里我终于看到了亚穗,本来以为她死了,她却活着回来了,当时伊休普顿还不知道她曾经出事,……” 伊休普顿接着话题:“当我知道的时候,我对你宁百清的行为感到羞耻,虽然我们仅见过一两次,还是在审问室。不过现在位置掉转了:你是犯人,我、还有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可以向你声讨罪行的审问员。宁百清,你别想逃,今天你一定得向你女儿道歉。” 关于宁亚穗的事情,魁克长老从安德鲁口中知道一点,然而严重到要公开审问,他和徐艾琳都忍不住往宁亚穗看。宁亚穗神情严肃,紧盯着宁百清,却没有进一步行动。 葛期礼又道:“不说话吗?宁百清,你承认自己的罪吗?” 宁百清倒很坦白:“承认,是我向璀炯轩说出亚穗的弱点,我却不能阻止他。我恨黑鹤,是她告诉我们关于赵梨的事,好让我们分开,然后用‘元’制造泥人偶混入军队,故意攻击我和隆明,把隆明赶入绝路。她是个阴险的人,你们却在帮助她。宁亚穗,在黑鹤从箱子里消失的那一刻,我真的以为事情会改变,结果什么也没发生,一切如常。” 葛期礼吼道:“这就是你所认为的真相?”他背手绕着宁百清兜了一圈,“宁亚穗目前还做不到,所有一切都是以未来的角度去筹划长坡大战,是你让她走上了这条路,宁百清。” 宁百清突然抬头,哀伤地看着葛期礼,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又看看宁亚穗,气顶着咽喉,许久才勉强说道:“你想杀我吗?” “花姐姐死了。”从一开始,宁亚穗的目光就停留在宁百清身上,表面平静,心底如同风暴下的海浪,汹涌翻腾;此刻她终于说话,而且是一个令人在意而且震惊的消息。 花日芙的死是宁百清想不到的,一个已成事实妻子的女人竟如此无声无息地消失,而且是从宁亚穗口中得知事情,百般滋味在心头。宁亚穗见自己的父亲露出哀伤痛苦的神色,补充道:“花姐姐,不,妈妈希望我活下去,也嘱咐我不要报仇,为了报仇而活下去只会使自己更痛苦更迷惘。我只剩下爸爸一个亲人,所以……我不要爸爸离我而去,这就是我要对大家说的话。”这些断断续续却异常坚定的话,旁人听来不像是乞求,更似在下命令,尤其是大声宣布最后一句之后,旋即引起一阵骚动。 “大家别吵。”葛期礼回头对宁亚穗道:“你的愿望是不希望我们重重惩罚宁百清吗?但是我们决不能让他继续沉醉于他的罪孽里,所以一定要做点什么。” 宁亚穗稍稍抬头,用怪异的神色看着葛期礼,褐色带灰的瞳孔下充满了悲伤、害怕、痛苦、厌恶,仅仅看了一眼,就侧目躲开对方的脸。葛期礼非常惊讶,宁亚穗那神情绝对是对自己那句话的无声抗议,“她想放过宁百清吗?”宁亚穗握着拳头,低声说道:“如果叔叔你觉得不能让爸爸再这样任意妄为,那么你来决定惩罚的方式;如果做不到,那就由我来处置,我一定会让爸爸活着的。” 宁百清惊恐地瞪眼看着宁亚穗,这个孩子并没有往自己看,而是转身向魁克长老走去。细看之下,宁亚穗冒汗的小手紧抓着一朵边沿变黄的粉色花朵,嘴里喃喃自语。魁克长老刚伸出的手马上缩回去,让徐艾琳去安慰宁亚穗受伤的心。那一刻,宁百清心里如同打翻各色调味盒,酸甜苦辣一起涌上心头,怎也说不出来。 葛期礼发现现场气氛转变了,大家的脸都阴沉沉的,连一向嘻皮笑脸的伊休普顿此刻也变得沉默。 时空环链tt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六十一 惩罚 葛期礼发现现场气氛转变了,大家的脸都阴沉沉的,连一向嘻皮笑脸的伊休普顿此刻也变得沉默。葛期礼突然发现自己已不了解现在的宁亚穗,“说她宽容,她容许惩罚宁百清一事;说她狭隘,她却一次又一次地放过了宁百清。不是宽容,更不狭隘,这个女孩的心思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难预料。”葛期礼暗暗思索着,不自觉地向宁百清身上看,发现他一直盯着宁亚穗,于是拍着他的肩膀,问道:“宁亚穗小姐的话,你都听见了,她不要你的性命,却任由我们处置。宁百清,现在由你来选择自己命运,是留在酸土之地,还是离开灵界?”在葛期礼看来,这两种办法是最恰当的。然后他在宁百清惊异的目光下,补充道,“我们很早以前就和宁亚穗小姐达成协议,不管如何,我们都不容许你在留在灵界,也未必能让你回到人间,剩下的选择就只有这么两条:在酸土之地,或者在达培歇冥界一方。你自己选择吧。” 宁百清想了很久,才缓缓说道:“在能够看见亚穗的地方。” “很遗憾,宁亚穗小姐是可以到任何地方,你想在能够看见她的地方,也就是说你根本不想接受惩罚,真是狡猾,宁百清。”伊休普顿插嘴道。他的嘴角恢复了微翘的动作,取出一直藏在身上的银弓,架起箭矢,对准宁百清,狠狠地说道:“别以为你说这样的话我们就能原谅你,宁亚穗小姐什么过错也没有,全都因为你私人的情感而受到伤害。所以,别想逃避,只要你想逃,我就马上射箭。放心,既然宁亚穗小姐说过不要你的命,我也不会这么做。” 宁百清看着那张散发着荧光的大弓,看着葛期礼,想问却不愿问,喃喃自语:“在我身边的话总有一天能够遇到‘隆明’吧。”宁百清从未在宁亚穗面前提及“隆明”此人,这话是后者无意识下说出来的还是故意说的,那就不知道,反正在场的没有一个听到。 葛期礼道:“既然你想见到宁亚穗小姐,那么我也不留你在酸土之地。宁亚穗小姐回到这里的次数已经越来越少,留在这个地方也不大可能再见到她。去达培歇好了,在魁克长老的监视下生活。”刹那间葛期礼终于想通了宁亚穗召来魁克长老而不是安德鲁大王的意思,他想:“这孩子心思如此慎密,连我一时间也猜不着,太厉害了。” 魁克长老直到这时候才发现宁亚穗原来有这种打算,转身对正倚靠着一名女士肩膀的宁亚穗说道:“这就是你所想要的吗,既保存宁百清的生命,又使他免受灵界追击,更让他活在熟人的监视下,不能再做坏事。宁亚穗小姐,你好像没征求我的意见。” “可你没有拒绝的意思。”宁亚穗却答了这么一句话。 魁克长老的心思被看穿,无奈地转头对同样困惑的葛期礼道:“好吧,宁百清交给我,不过璀炯轩应该会动手,他不会放任熟悉自己内幕的人活在敌人手里。” “啊,明白了,我们一起出去,去和璀炯轩战斗。这次,我们要帮助安德鲁大王。”葛期礼道。伊休普顿也来附和“我也去”,然后此起彼伏的声音响彻酸土之地,这里所有人都表示想逃离惩罚之区域。 魁克这下子犯难了,想着“以宁亚穗的能力能承载这么多的人吗”,偶然瞥见在黑网内咬牙切齿的熊人宏升,道:“葛期礼,这人怎么办,他好像对灵界非常忠诚。” 葛期礼一时想不出什么主意,摇头转而面向宁亚穗,关切问道:“能行吗?一次性把六十多人送出去,就算你的力量比之前强大也未必能承载如此数量的人。” 宁亚穗笑道:“不用担心,因为爸爸在这里。” 葛期礼对宁亚穗的解释感到莫名其妙:“你说什么,这话是什么意思?宁百清怎么了?” 宁亚穗放开徐艾琳的手,向不断后退的宁百清靠近,道:“爸爸很久以前就已不能保持这副模样,表面上没有什么变化,可身躯早已退化成原本的模样。”“退化成原来的模样。”说着这种可圈可点的话,宁亚穗完全不在乎众人惊讶得目瞪口呆的表情,只伸手轻轻指向宁百清,呼唤道:“黑鹤。” 黑鹤突然解开了对宏升的束缚,变成一条黑色长绳状的东西,飞到主人身边,一头缠着宁亚穗的小腕,另一头停在宁百清面前。“不用怕,穿过去,不会伤到爸爸的。”黑鹤这才使劲一动,直接穿过宁百清的胸口,平直地穿过身体,在前端的尖角处出现了一颗黑色的小球。在这一瞬间,宁百清人型的躯壳化去,有“元”溢出,但不是全部,一部分汇集起来,形成一个体积较大的“元”球。球体慢慢变形,伸出了一个角,中间压缩进去,另一个地方长出一条长长的尾巴。大家正惊奇间,宁百清完完全全变成一只四脚着地的小猫。它浑身毛绒绒的,长着灰毛,一条条黑色的带子挂在上面,是虎纹,是灰黑色虎斑猫。 黑色的小球此时发出一阵脉搏式的跳动,冒出一点光雾,球体本身在发光,一种虚荧荧的光。“艾克斯芮”,宁亚穗轻声喃语,然后抬起头对黑鹤下命令:“张网,我们要走了。”话音刚落,“艾克斯芮”的光更明显地跳动起来,冒出来的光雾笼罩着宁亚穗。它突然停止骚动,随之而来的是黑鹤那粗大的圆锥型身体忽地向天空伸展,到了半空露出尖喙,咬着“艾克斯芮”,身体的支撑柱突现几十个长条状的横向枝丫,把分散的支撑柱连接起来。就在完成这一过程的时候,黑球爆发出强烈得让人睁不开眼的光芒,在这阵光芒下,乳白色的浓雾再度涌现,裹住这片毁灭灵魂的酸土之地。 黑鹤吞下了那颗黑色的小球,光芒随即消失。酸土之地的人们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只见身处之地是片废墟:数座失去根基的尖塔倾斜地屹立在众多房屋中间,倒塌的房屋露着锋利的缺口,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割伤。大家尽量站稳,才向远处眺望,除了城墙是完整无缺之外,连最宏伟的白色达培歇神殿也有不少地方塌下。蜥蜴人铠龙正在神殿下的船坞里指挥人们修理倒塌的部分,见魁克长老回来了,先是拱手鞠躬,然后说道:“长老,您没事吧,这三天担心死我了。”铠龙正想说别的事,却见魁克长老身后冒出了许多不认识的人,看了看魁克长老,又看了看倚靠在人型黑鹤怀里的宁亚穗――她疲倦地睡了――铠龙再看看新来的人们,怎也说不出话来。 魁克长老看着铠龙不知所措的样子,笑道:“不用担心,这些是宁亚穗小姐故乡的居民,属于灵界的人。对了,把宏升带过来。”葛期礼推着被五花大绑的熊人出现,宏升在咧牙发怒。魁克长老道:“看来达培歇的战斗已经结束,这里是我们赢了。宏升,我现在放你回去,去告诉璀炯轩,我们一定会继续留在这个地方,不管他派多少人来,我们都会活在这里。” 熊人宏升走了,铠龙问:“璀炯轩绝对不会袖手旁观,放他回去没问题吗?” “我们有宁百清在手。”魁克长老看见伊休普顿把虎斑猫抱起来,回头问道:“看起来善后工作做得不错,铠龙,值得称赞。不过我回来了,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你和艾琳一起安置那些人去。” 铠龙答应了,转身和徐艾琳说话,偶然听见葛期礼问起了达培歇的战斗,回答道:“长老出去后已经过了三天,战斗是在第一天结束的。因为灵界的队伍失去将领宏升,他们像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冲,我不消一刻就把他们全灭掉,同时俘虏了不少人;可他们没有投降的意思,都自杀了,包括白龙王和龙首马。”黑鹤也听到了这些话,但不作评论。 魁克长老担忧地看着严重受损的达培歇,自责道:“是我临阵脱逃了,这是惩罚。”摇头叹息一个受损的城市和已经失去的灵魂是没有用的,魁克长老深深呼吸,安定心神,然后道:“各位听好,你们都退到大舞台那边,不要妨碍我。”大家听从了,刚刚停步,就看见魁克长老掏出一个金光环,让它浮在空中,喃喃念咒。那看似小巧得像只手镯的粗环闪着光,制造出一个透明的球,穿过人群墙壁笼罩着达培歇。不久前经历过一场小型战斗,这座布满伤疤的城市在慢慢愈合,倒塌的墙立起来,断裂的缝隙逐渐缝合,不一会儿连个孔洞也看不见。丧生的灵魂早已无法返回,填补城市空房屋的就是这么来自酸土之地的人们。从灵界而来,璀炯轩的宫殿和冥界达培歇融成一体,屹立的尖塔被扶正,破碎的石头和砖瓦溶合,变成新的材料用以建筑新房子。可是不多时这些零碎的材料也不见了,屋子桥梁已经建起来,甚至出现了一座新水闸。 黑鹤看着这一切转变,终于明白达培歇在经过如此多的战斗后却看不到丝毫损坏痕迹的原因,也是魁克长老受到城里人的尊敬和保护的原因。她俯首对睡得香甜的宁亚穗道:“主人,达培歇已经度过危险了,不久小堡纽伦就会到达此地,我们要见到安德鲁大王。” “我们见不到大王,而且璀炯轩就在塔塔绍河对岸。”不知道是深睡还是小憩,宁亚穗微弱而空虚的梦呓说着别人不能看见的真相。黑鹤从兴高采烈的人群里溜出去,踏上高耸的城墙,站在墙堞上,眺望对岸弯曲的河道和青翠的林泽。 时空环链tt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六十二 达培歇之战4 达培歇之战?迎战 一阵冷风吹过进入夜幕的达培歇,层迭而上的神殿落入黑暗之中,在光华夺目的城市灯光下,大神殿被隐没了。原本纯白的墙壁如今变得阴沉沉、黄澄澄的,这是昏暗的烛光的颜色;烛火恍惚地飘动了一下,又立起来,有风在动。黑鹤掌着一盏金色的大灯,独自穿过长长的空廊,接近一道镀成金色的双页大门下,并轻轻推开。在如此清冷的世界里,一声清脆的开门声“曳”地响彻了空廊,显得阴森可怖。黑鹤进入房间,旋即关上门,走到床头桌旁,放下金灯,定神地看着主人宁亚穗。宁亚穗此刻非常平静,白里透红发黑的胖脸蛋露出一副无牵无挂的睡容,仅浅层呼吸让她略略有所动作;正是通过呼吸动作,大家才能确认这孩子平安无事。 宁亚穗从酸土之地回来后足足昏睡了一天一夜,这段期间徐艾琳曾带着猫样子的宁百清来探望,魁克长老和铠龙也来过,他们都已回去继续各自工作,而仆人们也倦极而去。黑鹤来房间以前去和铠龙讨论有关小堡纽伦的事,还有魁克长老半途加入,又商量战斗的事情来;经过长时间讨论,到现在黑鹤才勉强脱身。黑鹤侧身倚靠着床沿坐下,一手伸入被窝里,捉着宁亚穗的手,低声说道:“主人,小堡纽伦明天就到,不过根据鸟人的观察,灵界的大军已经在达培歇驻扎了,大战,一触即发。” 宁亚穗突然睁开眼睛看了黑鹤一眼,又闭上,用同样低沉的语气说道:“罗杰和那莫提夫呢?他们好像先来一步了。黑鹤,从爸爸身体里拿出来的那颗小球,你拿在手里吧?” “不是拿着。”黑鹤摇头,伸出手,摊开轻放在宁亚穗面前。空白的手掌不久冒出一个黑色的半圆,圆逐渐完整,黑色的小球浮于空中,忽上忽下,却总在同一条直线上垂直浮动。 宁亚穗挣脱了黑鹤的手,抓住那颗小球,“神石?”小女孩喃喃自语,“不对,是‘艾克斯芮’。”黑鹤无言地观察着。宁亚穗双手捧着黑色“神石”,视觉里立即出现巨大建筑物的荧光以及它黑色的背景。“不是灵界之柱,这是什么地方?”深邃的黑色“神石”发出一波一波脉搏式的光芒,似乎在诉说什么。 黑鹤忍不住问:“主人,你和‘艾克斯芮’谈论什么?”黑鹤没有接触宁亚穗,所以不知道对话的内容。 宁亚穗把“神石”怀在胸口,略略举头,道:“什么也没有说,它在给我看东西,悲伤、快乐、痛苦、喜悦;有奇怪的房屋,有荒芜的沙漠,广阔的草原,看不到边际的森林,泛着水光的海洋,阴暗冰冷的海底,好多的小东西活在的水里,是我没见过的景象。真奇异,这真的是我们所在的世界吗?”沉默过了一会儿,又道,“水,水在流动,水在飘舞,好像是音乐,好奇妙啊。”女孩子早已沉醉于虚无的视野里。 黑鹤见主人净说着和达培歇完全无关的事情,劝阻道:“其他事情在战斗结束后再说,现在我们必须全力应付和灵界的战斗。” 宁亚穗又一次张开眼睛,盯着紧张的黑鹤,平静地笑着:“这里没我们的事。” 黑鹤正对这事感到奇怪,听见远远地一声重物飞来的声音。她俯身吹熄了蜡烛,冲到窗前,查看外面的情况。人造的世界看来很适合不能看透夜间环境的生物,冥界达培歇纵横交错的运河街道上,沿途都是高挂的火把,火把取代了月亮的地位,试图和太阳争夺光辉。而属于灵界一方的达培歇在夜间就逊色多了,阴沉沉的一片林泽又冷又暗,本应平静的世界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或沉重或悉簌,不像人。这一刻,所有声音都被空中的怪声掩盖,黑鹤没看到什么东西,只隐隐地从神殿下房屋看到了异象。从房屋向着自己的墙映射着鲜红的光,而且越来越强烈,黑鹤大喊:“不好了,灵界来袭。” 宁亚穗安慰慌乱的黑鹤,平静地道:“黑鹤,魁克长老已经有所准备,是他今天下午来探望的时候说的,没有问题。”小女孩坐起来,翻身去取搁在床后衣架上的小袍,披在身上,才继续说话,“我们去找璀炯轩。” 黑鹤本以为她会运用力量,当看见宁亚穗步行走出房间、向在长廊里跑动的人群打招呼的时候,非常惊讶地看着,不知道说什么好。宁亚穗钻进长廊一个拱门,站在没有光的半圆小阳台,正面面向灵界。黑鹤往下看,只见魁克长老正在挥手喊叫,铠龙正左穿右插地四处跑:所有人都忙乱着,但不失秩序,他们都清楚自己的位置。天空一个又一个火球降下,达培歇城里的人用各种方式,火球、长矛、光球等等,总之凡是能够挡住攻击的都用上。黑鹤平视着远方,原本漆黑的灵界之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点明灯火,不能说璀灿,却也如星河般闪耀。 神殿下的圆形水池聚集了非常多的人,各种武器发出形状各异的攻击波,激烈的战斗让黑鹤全身发抖,可宁亚穗没有下命令,因此不能乱动。不久她听到徐艾琳的急促脚步声,回头看见对方瞬间跑过拱门外,跑向房间,连忙喊道:“艾琳小姐,我们在这儿。” 徐艾琳听见黑鹤半倚着门向自己招手,急忙跑回来,说道:“灵界的军队趁着黑夜从天空发动袭击,听城墙上的士兵报告,璀炯轩等地面军士已经渡过塔塔绍河,正在攻城。河对岸的灯火是障眼法,天空的突袭士兵是辅助,璀炯轩想从地面仰攻达培歇神殿。宁亚穗小姐,这里不安全,请你快去别的地方躲避,是长老的命令。” “在卡狄罗,辛达科也使用同一种战术。”宁亚穗根本不在听。 下面激烈的战斗,葛期礼和伊休普顿也混入其中,可是宁亚穗驻足观看,没有离开的意思;徐艾琳担心宁亚穗的安全,催促她离开;可宁亚穗却全然不顾,见一个火球划破天空飞来,不等惊慌人群人有所动作,挥鞭击散了那球。火球后面,一种肉眼看不见的刺球状物体如密雨般落下,瞬间令达培歇神殿四周充满荧光。葛期礼在下面的某处喊道:“小心天空的刺雷球,千万别被刺着。”远远的一声叫喊迅速地得到回应,人们躲起来,“元”才逐渐减少。宁亚穗并不躲避,只让黑鹤张开一黑色的不透镜子,挡住刺雷球的攻击。 徐艾琳惊恐地躲在门后瞧着宁亚穗的一举一动,不连贯地说道:“亚穗,宁亚穗小姐,快走,快走啊。”抖颤的双手紧紧捉住门框,鲜红的嘴唇不住地震动,眼睛不停抖动。 宁亚穗不仅不惊慌,坚定的眼神突然变得悲伤,快要哭的时候又一次转变:“艾琳,爸爸就拜托你了。”徐艾琳停止了颤抖,呆呆地看着宁亚穗。但宁亚穗已不等对方说话,纵身跃下阳台。黑鹤把舒张成凸面镜的身体卷曲起来,化成一对漆黑的翅膀,附长在宁亚穗身上,奋力一拍,小女孩整个人飞起来,消失在夜空里。“宁亚穗小姐?宁亚穗小姐!”艾琳不敢高声喊叫,呼唤也是用比较低沉的音色,但如此细微的声音很快就被战场上的呐喊声淹没,因而消失了。 宁亚穗在天空飞转了一圈,“葛叔叔赢了宏升吗?艾克也在?”她轻声说着,举目远远张望河道下游的城市,只见一条闪光的长带从半明半暗的地方出现,一直延伸到冥界山峦的一个山坳后面。在天空滑翔的小女孩仅看了一眼,猛地转身,飞过暂时平息下来的达培歇,直接俯冲到塔塔绍河旁的城墙顶。这边高墙上的通道密密麻麻地聚集了一群人兽,他们分成两半,一边向着璀炯轩的军队发动攻击另一些人兽则向城内的入侵者发动进攻。灵界的空袭得随时警惕着,宁亚穗也不例外,然而她不会过于注意,从天空下来,双脚刚着陆,就从黑鹤的身体里跳出来。黑鹤随即恢复成仙鹤型,拍拍翅膀跳上墙堞,伸着头观察城墙下的情况。它刚把头伸出去,一道寒光闪过,是刀。黑鹤被砍掉了头。对于战场这不是什么特别事情,但黑鹤在双方军队都不甚留心的时候恢复模样,残留的脖子长出一个头,这回头不伸出去,而是整个身躯退回来。 葛期礼知道敌人停止了空袭,准备登上城墙应对下一场战斗。眼见城墙越来越近,偶然瞧见宁亚穗和黑鹤站在那里,连忙吩咐道:“铠龙,亚穗小姐在上面,快召集全部人保护城墙。”铠龙响亮回答。 提刀人爬上来,对准毫无动作的宁亚穗砍一刀。宁亚穗略略一退,挥手折断那刀,并且推倒对方。那人冷不防宁亚穗如此一着,“啊”的一声,掉下去,压倒了下面不少人。宁亚穗跨过墙堞,飞翔着俯视城下,看见高墙下石滩上铺满人兽,从塔塔绍河的瀑布潭一直延伸到大裂缝开端处。宁亚穗发现河道上铺满了小舟大船,正寻找着目标在何处事,猛见一艘停泊在河边石岸、不起眼的、窄小的屋形舟后面站着一位老船夫,他穿着一身戎衣盔甲,长长的胡子低垂到肚子,强壮的臂膀、结实的肌肉,让老人家时刻透露强壮的身躯。宁亚穗浅笑一声:“尊敬的璀炯轩总执行官,欢迎来到冥界达培歇,能让你亲自出马,我爸爸宁百清就那么重要吗?”璀炯轩丢掉竹杆,丢个眼神给旁边的人,让他们从后包抄宁亚穗。宁亚穗知道那转瞬即逝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恰意地笑了。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六十三达培歇之战5 达培歇之战?面对 宁亚穗笑道:“一定要置我于死地吗?来吧,我不会逃。”她说罢,降落到拥挤的入侵者队伍中,站在少数高高突出的石头上。她闭目仰笑:“爸爸,我走了。” 她这么一喊,灵界的人反而不敢冒然攻击,远远地站着,等待着。璀炯轩对宁亚穗的表现大吃一惊,但他毕竟经历多,瞬息之间恢复常态,喊道:“冲。”短促的一个字,气力十足,连远在神殿里的徐艾琳也听得清清楚楚。徐艾琳正抱着宁百清穿过空廊,跑向地下室。 所有武器都向宁亚穗挥过来,她不躲不闪,也没有命令黑鹤反击,而是呆呆地回望刚才的山坳。就在第一把武器快插入宁亚穗身体的时候,一条长藤从天而降,打掉武器,保护了宁亚穗。大家正探查间,更多的长藤飞下,制造出一个活鸟笼,包围宁亚穗。“果然是追来了。”受到如此保护,宁亚穗心底里满是兴奋,却在脸上表现出一副非常不满的神色,恶狠狠地说道,“多管闲事,罗杰,去帮助其他人。” 褐皮上长着嫩叶的长藤慢慢聚集起来,迅速恢复人型,站在宁亚穗身边,一下子搂着她道:“大小姐,你不能就这么不辞而别,更不能就这么纯粹找死,大小姐,你不能违背尊长老的话。”宁亚穗摸出“神石”,一下子把罗杰甩到城墙里面,挥鞭击退一旁的人,奔向屋形舟的撑船人。两矛一戟向宁亚穗挥来,黑鹤连忙协助还击。“大小姐!”罗杰高声喊叫。 葛期礼刚到墙下,见罗杰跌到,一手抓住胳膊,扶他站稳,问道:“你认识亚穗吗?” 罗杰挣脱葛期礼的手,对着城墙低语道:“大小姐,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他不理会葛期礼,咬紧牙关,瞬间四肢和躯干伸展变形,干裂褐黄的藤枝攀援着砖石墙缝一直爬升。葛期礼乘搭了这趟顺风车,毫不费力就爬上城墙。 ―― 那是白天两人独处的时间,那是套房里两人对话的空间。“魁克长老,请你答应我,不管我遇到多大的危险,你都不要来救我;并且当我站在城墙上的时候,你一定要派人上去,不是为了救我,而是阻挡灵界的大军。”就是那个时候,宁亚穗对前来探望的魁克长老说出自己的意图。她屈膝盘坐于床榻上,不理会旁人作出何种反应,平静地自言自语式地说着话。 魁克长老马上就猜到宁亚穗的心思,劝阻道:“你想引开璀炯轩的注意力吗?可是这么做,你的性命……” “魁克长老,”宁亚穗透过大开的窗户眺望蓝天细云,一只褐色的小鸟掠过,“我不属于阴间,是尊长老让我明白到这点的;璀炯轩也知道我的身份,他一定会不断地追杀我;如果我一直留在达培歇,只会给大家带来麻烦,所以魁克长老,请你允许我离开达培歇,也请你转告安德鲁大王,告诉他‘对不起’,还有就是请你保重。” 魁克长老最后还是未能成功劝告宁亚穗不要如此做,便退出来了。 ―― 战斗不知不觉已过午夜,清晨的风未能带来凉意,战斗即将达到,通明的火光把小女孩战斗的身礀映照得清清楚楚。远远地看着宁亚穗的战斗,魁克长老命令道:“铠龙,反攻。” 罗杰以藤的礀态急速地爬过砖石间的狭小空隙,攀过巨大的城墙,贴伏于墙面,像正在疯狂生长的竹子般,竖起了数不清的藤蔓,把灵界士兵全部击倒。葛期礼想:“幸亏我没有落地,否则下场就是这样。”正想着,城外叫喊连天令葛期礼举目张望,只见宁亚穗在身体如弧镜般的黑鹤掩护下,上窜下跳,跃过一把长斧,骑在一块像马鞍一样的东西,再来就是攀着一柄耙状的长齿,避开从身边飞过的刺雷球。面对惊险万分的战场,宁亚穗神情轻松,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葛期礼呆了:“宁亚穗小姐,难道你一早想着这么做吗?不可能。”在葛期礼拒绝真相的时候,罗杰把长藤向上空汇集,从空中俯击城下。 宁亚穗主动袭击的举动不在璀炯轩预料之内,也并非如灵界军队料想,孩子的身后没有大军。宁亚穗完全独立行动,已经打乱了璀炯轩进攻冥界达培歇的全部计划,众多人兽不得不举起火把,施展火球,尽量把小女孩的身躯映照出来,可这也把他们的位置暴露于冥界一方。宁亚穗躲避攻击,仍然受了伤,背部和左臂在流血,双脚因为更接近武器而损伤更大,脚板已经浸透浓血,尽管如此,顽固的女孩完全不在意:她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璀炯轩。“黑鹤。”这孩子呼唤的声音连葛期礼也听见,“张开大镜。” 葛期礼不知道宁亚穗为什么这么喊,但当看到黑鹤以最小的凸面镜包裹宁亚穗身体的时候,他明白了:宁亚穗是同时抵挡灵界的群攻和罗杰的俯击。在一片惨叫声惊恐声中,宁亚穗回头喊道:“你真多事,罗杰。”说罢,转身挥鞭打断船缆,跳上船,把船头船尾一众人等通通击到水上,也把想登船的人击退,只留下静观一切的璀炯轩。水流和冲击力使得这艘没有驾驶员、没有缆绳捆绑的小舟顺水漂流,慢慢地向大裂缝靠近。 葛期礼跳下藤蔓,跑到空荡荡的河边,焦急地看着面对激战毫无惧色的孩子,顿感陌生。罗杰趁着冥界使俯冲反击的时候,用身体制造小筏,顺水而下,追赶宁亚穗。葛期礼赶上去却慢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小舟小筏漂走。 “以一个孩子的力量而言,能把我的人逼成这副模样,已经相待厉害。宁亚穗,看来你是拼了命要跟老夫作战。”璀炯轩轻言一句,把宁亚穗所思所想都说白了,“你还嫩着,以为这样的力量能伤害老夫么,太天真了。” “我想问你,你为什么要向冥界插手?”宁亚穗问道。 “与你无关。” 宁亚穗对这一回答不甚满意:“那么我问你,你为什么杀我?” 璀炯轩先是一愣,便笑道:“因为你不能为我所拥有。”宁亚穗却是眉头一皱,没有说话。“德古鲁家族以阴间之王的身份存在,这令他们太骄傲了,我要取代他们。但我不能亲身进入冥界,但是身为冥界使的辛达科却可以,我们一开始就是义兄弟,在分泉分开的时候就已经约定要把脚下的世界都掌握在手中;我们之后在达培歇重逢,那就开始实行我的计划。我这个弟弟最听话,一听见我说要夺取冥界,就义不容辞地帮忙。但是……但是我还是不能越过山岭,也就在我感到困惑的时候,你出现了。我很兴奋,如果你是我的人,我就能够越过那座山;可是安德鲁也发现了你,他想把你抢走,派来了花日芙作为导师和监护人,把你隔离起来。那时候我就想,如果你不能成为我的人,我也绝对不会让你落在安德鲁手中,所以……” “所以你在安德鲁大王不在灵界的时候动手。”宁亚穗冷淡地接过话题。 “对。”璀炯轩正说到兴致上,忽然咬了嘴唇一口,“你死了,我也不会安心,实现计划需要棋子,于是我发现了宁百清。从来没想过他也拥有和你一样的力量,太让我高兴了,夺取了达培歇冥界一方,我就能到达山岭,带着宁百清就能穿过去,到那时候冥界就是我的了,我可以建立新的阴间!” “你没有权力破坏冥界的生存,他们有自己的生存方式。” 璀炯轩听了这句平静的话,猛地收敛笑容,道:“所有人都有罪,所有灵魂都需要受到惩罚。” “你的罪就是想夺取不属于你的东西。”不知怎的,宁亚穗异常安祥,淡淡地说着话,并没有其他动作。一道光射过来,宁亚穗闭上眼睛,用手臂挡住光芒,耳边传来一阵风声。她侧身避过,又发现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这次宁亚穗不躲,掏出“神石”抵挡正面袭击,果然双方的动作在球和镜接触的一瞬间停顿,瞬间光芒四射,遮掩了河上所有大船小舟。随之而来的是对“神石”的共鸣:天空无数飞舞的光链高速翻滚着,阴间大门的光环闪烁着脉动式的荧光。黑鹤为了避免达培歇的人受到光的损害,张开不透光的镜子罩住小舟。罗杰没能看出真情,伸出长藤沿着黑鹤的身体攀俯附,找到仅有的空隙,钻进去,向发光的地方攻击。 “啊。”同时两声尖叫,光芒消失,一群“元”飞出,小舟里只剩下被长藤尖端刺穿身体的宁亚穗。黑鹤连忙恢复人型,抱起宁亚穗,抽出藤蔓,呼唤着主人的名字。“不用担心,没有伤到要害。”宁亚穗用尽所有气力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谢谢瞥见罗杰爬上小舟,抓起掉在船舱里的“神石”,闭上眼睛。 罗杰抓着宁亚穗的肩膀,喊了几声,见没有反应,抬头看见那莫提夫和他的魔龙群飞过,挥手喊道:“我们在这里!”对方发现了他们,正要降落,就在此时,黑色的小球散发着点点金光,如一颗颗小巧的“元”,又如星星的光,围绕着宁亚穗和黑鹤,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罗杰想也不想,一下子冲进金光里,冲着半昏迷的宁亚穗说道:“我答应过尊长老,一定会跟在你身边的,大小姐。” 达培歇城里城外的所有人,眼睁睁地看着三人的从小舟离去,遥望小舟的坠落于大裂缝,擦手顿脚地无法前进。看着大裂缝和阴间大门发出一明一暗的光芒,世界刹那间停顿。余下的战斗已经不重要,一切都已结束。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天星孤雏 六十四 梦醒 “罗杰,你为什么要跟来?” ―― 当太阳第二次升起来的时候,达培歇已经恢复过来,昨天战斗的痕迹已被魁克长老修复一新,看不到受损的部分。那莫提夫站在河边突出的石块上,眺望对岸灵界达培歇;他和帕顿亲眼看着朝夕相对的三人消失,欲救不能的那种悲伤,到此刻仍不能释怀,使他展露愁容。穿过达培歇的塔塔绍河依然奔流不息,似乎一夜的战斗和一天的修缮对它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河流对岸,那片绿绿葱葱的林泽,宁静得叫人安心,新来的妖兽人或喜笑或沉默地往灵殿走去,可是掌管灵界的人已经不在了:璀炯轩、宏升等等的人都死了,悬空的位置等待安德鲁大王收拾善后。 葛期礼悄然无声地穿过石隙,靠近那莫提夫,叹着气道:“她走了,一个本来就不属于阴间的孩子终于要去她应该去的地方。” 那莫提夫回头看了一眼,问道:“你是说宁亚穗小姐不该留在达培歇或者小堡纽伦?” “或许吧,”葛期礼继续说道,“宁百清曾经说如果她真的消失,那么他的命运也会改变,可是世界一切如旧,所谓的‘改变’并没发生,宁亚穗小姐一定活着。” 那莫提夫发呆似地瞧着葛期礼,许久才张口问道:“魁克长老打算怎么处置灵界的俘虏?” 葛期礼眺望远处的森林,笑道:“魁克长老不打算处置他们,是回去是留下随他们的心意做,包括施放刺雷球杀死了不少城里居民的艾克。嗯,我还要补充一点,安德鲁大王刚刚回到达培歇,听完了魁克长老的报告后,作出新安排:魁克长老继续掌握达培歇冥界一方的控制权,徐艾琳可以留下,照顾变成小猫的宁百清;灵界总执行官一职暂时由我代理,大王会派雾少爷和我一起去。哎,接了一份苦差事,我比你惨呐。那莫提夫,你已经是小堡纽伦的御用守城官,直接听令于阴间大王,从今以后灵冥两界的事务与你无关。”看着对方并不诧异的神情,葛期礼仰天笑道:“至于从酸土之地出来的人,我想我也不会去管,他们想怎样就怎样,随他们的便。” 那莫提夫默然听完,转身往城里去。葛期礼突然叫住他:“别走得这么焦急,你看,这是什么?”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朵枯萎了的花,递到那莫提夫眼前,补充道,“这是宁亚穗小姐第一位老师花日芙的花瓣,是她故意留在房间里的。”说罢,葛期礼把花朵递给那莫提夫。后者瞧了一眼,把它抛到河里,让它顺水而去。葛期.礼看着空荡荡的河道喃喃念着:“结束了。” ―― “罗杰,你为什么要跟来?”宁亚穗的问题。 罗杰的答案:“我和尊长老有约定,这一生都会跟随你。” 宁亚穗盯着罗杰坚定的眼神好一会儿,无奈地低头抚摸黑鹤的小头,说道:“好吧,我们一起走,到人类的世界去,去寻找我的未来,去寻找与我命运相连的人。”说罢,小女孩站起来,看着一块形状不规则的假山流水,对着它合十祈祷,作为最后的道别。清澈见底的泉水从一块假山上的泉孔沽沽流出,是阴间的水源;泉水到达假山山底的小池,被突出的石头分割成十六条水道,从十六道阴间大门的间隙奔流而出。“黑鹤,这水不能喝。”俯首的黑鹤乖乖地听从主人的建议,跟在主人和罗杰后面,插入他们之间的空隙。灵魂不断涌入,喝了水就走,没有停留。三人也特意不去注意他们,随意挑了其中一道门,由宁亚穗伸手,推开一条缝隙,一缕柔和又温暖的阳光射过来,就是这短短的一瞬间,人间的阳光消失了,三个人的身影也同时消失。 ―― “阿玲姐姐,阿玲姐姐。”涟漪摇着欧阳玲惊恐地喊着。 身患重疾、身体虚弱的欧阳玲微微睁眼,环观这间灯光阴暗的房间,几乎所有人都围着自己打转,有人更在打电话通知医生。欧阳玲略略动身,坐起来,对在场者道:“没事,我只是小睡一会儿。观星实习课感觉怎么样?” “棒极了。”有学生兴奋地喊叫道。 涟漪倒不是立即回答,她看见欧阳玲脸色苍白,对那句“没事”放心不下:“阿玲姐姐,你真的没事吗?你脸色好白。” “还浮着一点黑色,对不对?”欧阳玲捏着涟漪白白胖胖的脸蛋,笑道:“没什么,我想起自己的童年,那时候的我比你还顽皮固执。那里是你们的归宿,不是我的归宿,也不是宝锭你的归宿。”欧阳玲逗着宝锭的下巴,引起它的好奇。“宝锭已经不是活物,没有逗留在阴间的可能性。”涟漪和耀明都不大明白欧阳玲的话,那就更不用说其他学生。欧阳玲意识到自己说了一些不应该说的沉重话题,于是稍稍深呼吸,大声道:“涟漪,耀明,今晚高兴吗?” 耀明展示着手中星云相片,高兴得手舞足蹈,“当然高兴,这些是哥哥姐姐们送给我的,看呐,好漂亮。这个像花朵,这是个马头,还有还有……” 耀明没说完,涟漪抢着喊道:“我也要。” 欧阳玲笑着摇摇头,“涟漪,耀明,过来,给你们这个。”欧阳玲从布袋里掏出两块相片大小、又轻又薄的空白板子,分别递给他们俩,说道:“用这个看,还能转换角度。这面看可能是个眼睛,换个角度可能是蝴蝶,或者是双环,很漂亮吧,颜色也很多,是用不同的光谱拍摄的。” 其他学生也凑过来,有人撇着嘴叫道:“校长家里的人就是不一样,连星云照片也是特别,我们都不知道这些已经‘死去’的星星究竟有多少形态,你们轻描几句就说清楚了?” “才不是呢,当你们成为星宿的时候也能看到这些景象。”欧阳玲轻轻笑道。 其中一名长脸学生好奇地问道:“我们怎么可能成为星宿?欧阳小姐,你是不是在说笑话?” 欧阳玲对这声奇怪的询问颇感意外,飞速想了想,又道:“是啊,如果是一个人的话,那是不可能成为星宿的;能够成为星宿的只有人类的集合体,那就是文明。星球的子女不是它所孕育的生物,而是由一群生物共同创造的文明:真的,终有一天,你们必须明白这点。”平淡的话语里充满了深奥的意思,然而在场没有一人听懂。欧阳玲笑着环视众人困惑的神情,倚身于私人车上,闭上双眼,道:“你们要认识宇宙的路还很漫长,你们要认识这个星球的行为,理解它的活动,实践它的生存之道,惟有如此,你们才能够成为星宿。” ―― 热闹的一天过去了,安德鲁独自倚着玻璃门,拿着移动电话不停地打着字。 雾舅舅走到他身边道:“阿玲笑着睡了。先生,你还挂心外面的事吗?” “嗯,可惜我们现在没人能出去。” “父亲。” 安德鲁见开始下雪了,眺望着暗云涌动的天空,许久才道:“宁百清不久前通过阴间大门,阿玲她不会没有察觉。雾,阿玲一旦死去,我也得离开你们,这是命运,不能违抗;虽然你是德古鲁家族的第二继承人,但其实是排位最前的继承人,家族的复兴就靠你和护志他们了。泛舟本校区不会留下,你没有必要留恋这块土地。” 雾舅舅道:“我知道。” 安德鲁见话题嘎然而止,半是笑言半是责备地说道:“你对新志的教育方法有问题,他对战斗一无所知,这样子行么,要知道将来德古鲁家族的复兴要靠他这个长子。”雾舅舅连连称是,没有反驳。安德鲁见话头不大对劲,沉默起来,看着天空飘下星点雪花,黯然惨笑。 ―― “什么?不去?”高胜如一边吃着牛油蛋糕,一边惊讶地看着黑鹤,后者正在阅读文件,并没有因为对方一句吃惊的话而抬头。 “对,不去,暂时不用出去。泰彭坦的报告说北方龙王阿提隆泰回到北方,也就是说他不在雄城,我们去会合他的计划落空了,所以暂时什么也不用做。”黑鹤淡淡一言,已经说明了全部事情,然后转头看着隆明,问道,“你知道主人在哪里吗?她都不愿意回复我电话。” “和耀明、涟漪一起到‘双叶’去了,说是去看星星的。真是的,看星星不是抬头就可以见到么,到底为了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隆明,看星星确实是抬头就可以看见,不过想知道星星是什么样子就得去那个地方。‘双叶’是距离雄城最远的地方,外面是海,四周没有阻挡,是观星的好地方。可惜的是这里太接近水面,被干扰的可能性很大,能不能看到星星漂亮的样子要靠点运气。”黑鹤平静地解释着,大家都听得出来,这个一直骂人骂得很凶的人今天很高兴,真的。“怎么了?”黑鹤发觉课堂气氛转变,扫视各人后,发问。 大家笑而沉默,只有隆明非常诚实:“你好像有什么令你感到兴奋的事。” 黑鹤答道:“哦,宁百清碰上北方龙王了。”宁百清?一时间,惠慈和隆明呆望黑鹤,却见她不慌不忙地补充说明,“没什么好惊讶的,宁百清和主人有着极深的关系,你们见面的时候就知道。尤其是隆明你,见到他的时候不要太诧异,‘世界变了,就这么简单’,已经经历几百年的日子,有所改变才符合这个世界的生存之道。” 隆明一方面为黑鹤不愿多解释而烦恼,另一方面又为即将能与老朋友重逢而高兴:“不知道宁百清他怎么样了,可好吗?” 宁百清和北方龙王发生何事呢? ―― 如果是一个人的话,那是不可能成为星宿的;能够成为星宿的只有人类的集合体,那就是文明。星球的子女不是它所孕育的生物,而是由一群生物共同创造的文明。 要认识这个星球的行为,理解它的活动,实践它的生存之道,惟有如此,你们才能够成为星宿。 有所改变才符合这个世界的生存之道。 要生存就必须明白生存之道。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红霞断影 一 猫眼 “爸爸?”欧阳玲望着下雪的天空,喃喃自语。 ―― 一场不大却历时长的小雪为大地铺上一层薄薄的积雪,天空无尽的乌云低低地压着,有着一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抑感。泛舟学校的西北方有座小山,山不大不高,东、南、西三个方向的山坡十分平缓,数条细小的溪涧沽沽流淌,隐藏在林木之中,几乎找不到;山北却呈凹型,整座山看起来有点像小浪头,远处的人都这么戏称它为“浪山”,但山真正的名字是“殷山”,本名“阴山”,因为不好听所以“阴”改为“殷”。 “阴山”北坡有一道同往阴间的沉灰色大门,坐落在终年不见阳光的地方,是名副其实的“无光之门”。此门由两条滚圆的漆木架立,梁架两端轻轻翘起,形成两个小丫角,中间是个空心圆,五条细链在圆的五个端点构成一个整齐的星型。横梁下是一扇双页门,门板上有许多手掌大小的圆洞,洞里漆黑一团,透出一股令人颤抖的寒气。许多活人见不到的灵魂在门外聚集着,一个接一个地通过圆洞,它们进去以后就不能在圆洞里出来,如同反光玻璃一样。 独零零的门突然有了动静,“曳”地一声打开了一条细缝,一只灰黑色的小虎斑猫从阴间漫步到人间,无声地站在雪地上,门轻轻关上了。那小猫出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坐下来洗脸,舔舔柔软的爪子,刷刷惺忪的面孔,骚骚痕痒的部分,才慢慢站起来回头瞧瞧沉灰色的“阴间大门”,看看那横梁上数条细得几乎看不见又并非切断梁木的裂纹,懒散地打了和哈欠,一声不吭地向村镇走去。 虎斑猫离开了山凹,在较高的山脊眺望殷山,白茫茫的一片中点缀着红彩,那就是殷州镇。小猫半是跑半是滑的方式飞速地走下山坡,却突然刹住,窜到一条小溪涧旁边。这条小溪早已断流,被薄雪覆盖下还是看出了痕迹,溪岸边有个不起眼的小石碑,灰灰的,不活泼的,一个字也没有。小猫走到这比自己肩膀高高不了多少的石碑前,一下子趴下,把头俯藏在双臂间,然后抬头站起来,如是者三次,才轻吻了那冰冷的碑石一下,闭目默哀。 许久小猫张开眼睛,绕着石碑走了三圈,才仿佛已经完成了拜祭先人的仪式一般哀伤地远去。它穿过一片白花花的树林和空无一人的山田,渐渐靠近一座非常醒目的小洋房。殷州镇几百年前由逃难的赵家庄之余民建立起来的,这里不像赵家庄,阴山是大龙王地盘和东方龙王地盘的交界处,因为这里有座“阴间大门”,双方都不愿在这里打战,除非有必要也不想靠近这个不祥之地:因此殷州镇没有赵家庄那样的高墙,全是围绕着宗祠的平凡建筑。这些建筑随着时代变迁而逐渐变化,从割木为柱、草芦为顶,到石墙瓦顶,到砖墙水泥顶,一直到镇长赵晖所住的这间独一无二的小洋房。 虎斑猫在小洋房铁门前呆立了好一会儿,门口的积雪已经铲去,留下一条平整却不大漂亮的水泥路,深沉的黑色铁门挂着两盏红色的宫灯,红色的挥春贴在里头的木门旁却不是在外面,不像是村人所为。“不要乱跑!”小猫一惊,连忙扭头警戒。一个约摸十岁左右的小男孩从市集方向跑来,手里捧着大包小包的,看起来不大重的样子。小猫松了一口气,却瞧见那男孩跑得太快没注意路面,一层看不见的冰让他摔倒了,包裹散了一地。 后面一名满头花白、满面皱纹的长者笃着拐杖颤颤地走来,他速度不快,小猫却觉得他是跑过来的,呼吸相当急促。小男孩在爷爷没有走到身边前就站起来了,抓过地上的包裹,把掉地的东西捡起来放在包里,不满地说道:“我知道啦。” 长者似乎没有听见孙子的话,自说道:“敬平,你拿这么多东西跑,瞧瞧就这么跌倒了,身上还沾了泥雪,脏死了,快进屋去洗。过两天就是新年了,千万别到时候闹事情,很不吉利的。”沙哑的声音里包含着多少关怀和担心,小猫无心欣赏这对爷孙的乐事,跑着步子走开。 “爷爷你看,是猫啊,这种时候猫怎么到处乱窜了,世界是不是反常了?”敬平道。 爷爷却说:“野猫,自来的,兆头不好啊。” 小猫觉得那长者耳背,小男孩的话一句也听不见,不过它也不理会,拐了角走不远就是赵家祠堂。古朴的祠堂里集中了不少姓赵的成年男性,几个外来媳妇在旁边指指点点的,忙碌着清洁祠堂,谁也没注意到那只小小的虎斑猫。猫儿无趣地瞧了一会儿,从人群缝里瞧见祠堂中央的祖先牌匾,正中的是“赵百翔”,猫脸上露出几乎察觉不到的皱眉,嘴角抽搐了一下,又平静下来。 殷州似乎是个没有什么趣味的地方,学校放假了,也不是农时,孩子们不是在街巷里跑就是窝在自己的小空间内,有人看见一只野猫乱走就跑来摸脑袋扯尾巴,来意不善地踢两下,友善的过来安慰安慰。虎斑猫后悔不该走到市集这种人烟密集的地方,狠狠地张开利爪吓跑了小孩,有对靠近自己的人张牙舞爪才勉强逃脱,好危险。 虎斑猫刚脱离险境,一步不停地跑到小镇旁边的小林里躲起来,直到看不到听不见有人跟来的时候才歇息,躺在一棵无叶的枯木下。太阳落在西边一座不知名的山丘后,树的影子渐渐消失了,天空只剩下远方的一条白线和一片红霞,看不见星辰。一阵寒风吹过,寒冷刺骨,灰黑色虎斑猫陡然缩成一团,“呜呜”地叫了几声,站起来张望,寻找温暖的地洞;没有,四周是阴森森的树林和被雪覆盖的地面。这时候挖个地洞已经太晚,猫儿本想要回到镇子里,却想起了刚才那些孩子们的恶作剧,想着想着,心里不自主地抖颤起来,那比寒风还冷。过了一会儿,它想到不远处有个小镇,那里屋子多,找个住的地方比较容易,而且这么走走也总比躺在雪地里要好。 虎斑猫走过冷冷清清的小路,在远离殷州的路上半个人影也不见,路灯发出荧荧的微弱的光,远远的一盏,比树林里的寂静更让人打颤。猫儿没有这种顾忌,一点也不在意四周的气氛,一直到午夜才走到油站的交叉路口。这下子事情简单多了,虎斑猫穿过昏暗的加油台,跑到旁边一间关了门的小店旁,仔细搜索了一会儿,在墙角处找到一个小水桶。它跳上去抓着边,水满满的,表面却结了一层冰,只好张开爪子狠狠地敲打,得到的只是碎碎的冰块,含在口里实在很不舒服,就算融化了还是很冻,猫儿吐出小片,思索着如何去解渴。 “呜呜――嘟”,发动机的声音从油站后面传来,虎斑猫打了个跺,却见两个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衣人骑着摩托车从另一条路过来。他们停在油站里休息,不断回头张望,似乎等待什么人,而且是急切的样子。不多时远处两道直直的光线射过来,又是摩托车,车上各坐着两人,后座的人陆续下车,前座的人有一位说话了:“车费,这种见鬼的寒夜居然叫人老远的驾驶摩托车到这里,要多付点钱,好让我们回去暖暖身子。” “行,价钱已经在雄城说好了,这会儿多给些也没问题,或者在这里住一晚怎么样,租房的费用我给,你们不用担心。”来得最早的驾驶员走过去,对司机道:“不过这村子今晚很安静,油站里也没什么人。”是男性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的。 “你不知道吗?”另一个司机道:“最近树林里的动物很活跃,到林里工作或者闲逛的人不少被袭击了,听说晚上出来的动物又凶又狠,村里的人大概为了安全晚上不出外,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你们今晚幸运,一只也没碰到,待会儿我们回去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你们的运气。” 乘客里其中一人对另一人点头示意,那人受了命令正要说话,自己驾车来的年轻人抢先一步:“难怪一开始都拒绝呢。看来你们留下比较好,我们明天到殷州镇去,可是这时候就算去了也没人理会。” “你们去殷州?”要车费的那个司机惊恐地问,“那么明天我们也要跟着去吗?” “如果要你们一起去,我们早就要求了,不用在这里付钱让你们回去。”年轻人道,“殷州是什么地方我知道,那里是我家,我姓赵的。” 这下子气氛如同水桶里结冰了的水一样凝结成固体,谁也不再说话,谁也没有动作。虎斑猫一直在暗处听着这些人的对话,早已了解了他们的目的,姓赵的年轻人要带着朋友回乡,大概是下午从其他地方出发,不巧被雪阻了路程以至深夜才到达此地。“虽然有了路灯,山路在夜晚还是不好走,能平安到达就很不错了。”动物们作恶剧――或者说是妖怪们的活动,倒是个不小的问题;一路上它只听见????的声音,很明显是别的动物的声音,等等可能是植物们的动作。妖怪,阴间大门的裂纹,虎斑猫感到一阵兴奋,情不自禁地“喵”叫一声。 寒夜中的静已经叫人发抖,突如其来的声音在此刻的静添上一层恐怖气氛,尤其是刚才还谈论着凶猛动物一事。两个司机本来就害怕,听见了声音不等看清楚究竟是否收足了钱就飞快地跑掉了。“真是没胆量,一只普通的猫咪叫一声就溜之大吉,半路上遇到事情不知怎么办。”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红霞断影 二 归乡人 “真是没胆量,一只普通的猫咪叫一声就溜之大吉,半路上遇到事情不知怎么办。”最初来的两人中另一个,俏皮的话音暴露了女性的身份。 “不,那好像不是只普通的猫,瞧它走路的姿势,雪地里连个脚印也没有。”受了命令的人此时说话了,声音听起来向没有色彩的画,柔和却很枯燥。他一听见猫叫就四下环顾,只有一只小小的虎斑猫在不远处的墙角,那猫儿靠近的时候也细细观察了。“不是妖怪,没有妖气,有点……” “是‘阴间大门’后面来的吗?”第四个人说话了,声音从容,略带一点威严,似乎近在咫尺,又像远在天边。 “喵”,这一声已经代表了回答,虎斑猫不说话,却听懂了他们的谈话。“这猫好像不会说话,怎么样欧阳先生,我们怎么处理这家伙?”女性继续说话。“欧阳?这人是?”在这小巧野兽的耳中如同打雷般震撼的名字。 “赵敬保,你说呢?” 赵敬保,那个自行驾车而来的年轻人,道:“赵家只对付妖怪,对阴间使者没有任何办法。” “豪丹全,这猫在磨蹭着我的腿,看来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你带它,我们明早到殷州去。”虎斑猫确实围着欧阳先生绕圈子,它不愿放过靠近对方的这一机会。那个名字怪怪的家伙接受命令,抱着猫儿跟着前面两人进入小镇。 赵敬保在巷子里找到一间还有灯光的屋子,屋主却狐疑地看着他们,在赵敬保展示身份后才勉强答应了深夜访客的请求,腾出了两个小套间,说声“晚安”就下楼去了。虎斑猫终于找到了容身的地方,嗖地跳到地面,走到角落里洗刷浑浑的身子,乐滋滋地到暖炉旁躺下。 “人家说猫是会享受的东西,你瞧它,真是的。”欧阳先生瞧着那行动怪异的虎斑猫,冷冷地说着,他不大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小屋里特别响亮。赵敬保租来的这两个套间只能容纳两人,一张上下床,一张小得不能再小的桌子,还有一间仅可转身的厕所,连张椅子也放不下。欧阳先生和豪丹全进门后,各自脱下头盔,赵敬保把头盔放下,说声“去准备”就关门了。 欧阳先生把头盔递给豪丹全,梳理一头银灰色的披肩卷发,笔直站着环顾这细小的房间。虎斑猫在对方转过脸来的时候看清楚了:一张祥和的瘦削的老人的脸,浅浅的皱纹说明他保养得非常好,宽宽的额头,一双深邃的灰色瞳孔透着一丝哀伤,高高的鼻子,突出的下巴,毛衣领包裹着皱巴巴的脖子,干巴巴的手背布满了大小不一的老人斑。欧阳先生把穿在外面的皮大衣脱下交给豪丹全,身上仅穿了一件紧身短褂,一件背心袄,一条崭新的西裤像是最近才买来穿上,似乎要跟上潮流的样子。“猫儿会享受,吾何曾不想,如果赵敬保说的是真的,吾也要找到阿淳他的坟墓,还有他的妻女的坟墓。” 豪丹全此刻也解除了头盔和外套的束缚,露出一张结实的北方人的脸,一头几乎呈黑色的褐发像波浪一样卷曲,外套下只有薄薄的一件衬衫,一条没有折痕的领带,整整齐齐一丝不苟。他听见欧阳先生说话了,好言安慰道:“先生,淳少爷既然已经去了,您想那么多也没有用。再说那姓赵的话也不知道能不能作准。” 本来豪丹全想说这会不会是陷阱,欧阳先生摆手让他住口,冷冷地道:“不管准不准,你认为赵家有能力对付你和吾吗?豪丹全,好逮你也是吾的贴身侍卫,那点小民也对付不了可就亏待了吾对你的期望。” “是,先生教训得是。”豪丹全恭恭敬敬地鞠躬退到一旁,手忙脚乱地打开个纸盒,拿出一个滚圆的毛东西,抓着随盒送的一条粗线不知道如何使用。虎斑猫远远地瞧着,等待那个叫赵敬保的人帮忙,但人不在,门外倒是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豪丹全没有求教的意思,猫儿只好站起来,跳上桌子夺过毛东西,咬这粗绳接上电源,不一会儿毛东西暖和起来。 欧阳先生看见这有趣的一幕,打趣道:“这只‘阴间’的猫也懂学习,现代人类创造的东西也学会用,比我们这些百年前的老人强多了。” 豪丹全涨得满面通红,连忙转身要鞠躬道歉,猫儿拉拉他的袖子,跳到了旁边的门前,窜进去。豪丹全看见欧阳先生点头示意,跟上虎斑猫推开小门,里面是间浴室,见猫儿碰碰放在地上的盆子,看看挂在墙壁上的花洒头,再愚蠢豪丹全也明白它的意思;不久这位身强力壮的侍卫端着一盆温温的清水给欧阳先生。虎斑猫再度回到那毛东西旁边,拿掉电线,叼着递给欧阳先生;欧阳先生笑纳了,毛东西柔软而暖和,温度刚好合适:“人类弄出来的东西多啊,这东西好。” 欧阳先生见这不起眼的小猫居然如此帮助自己,是因为好心在雪夜里收留的缘故?看着水盆放在脚边,对豪丹全表扬几句,就去端详起那只虎斑猫。虎斑猫走到盆子边,毫无表情地看着欧阳先生好奇的眼神,测试过水温,缓缓地走入水里,露着头卧着。豪丹全见状马上要来赶走小猫,欧阳先生看得兴起,不容侍卫反对,蹲着身子抚摸猫背,轻语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一连问了几声,猫儿始终没有回答。“不能说话还是不愿说话,这吾都不能决定,可是你这么做让吾感到过意不去,你是存心让吾内疚吗?” 虎斑猫一抬头,溅出了水花,对欧阳先生凶狠地吼了一声,张牙舞爪地站起来,把好端端的一盆水全泼出去。 欧阳先生被这举动奇怪的虎斑猫弄糊涂了,一身温水似乎让这位温和的长者清醒些。他直面一动不动的猫儿,阻止了豪丹全的捕猫行动,叹气道:“如果吾把你带到殷州,那么我们就是同路人,即使如此你还是保持这副模样,还是保持缄默?” 虎斑猫走出水盆,在干燥的地板上写下个“走”字,转身回到暖炉旁躺下,湿渌渌地让水滴了一地。欧阳先生和豪丹全完全没想过这小猫居然在警告,为什么?殷州赵家确实和妖怪有着很深的渊源,但这么个“走”字实在叫人想不通。正想着,门外一阵脚步声到门口停止了,赵敬保进来了。这看起来二十岁上下的青年托着一个大托盘放在桌子上,看见满地的水,问道:“你们怎么了?” 豪丹全把带来的一条干净的白毛巾递给欧阳先生擦身,自己从厕所里拿出脏毛巾擦地板。欧阳先生则坐在床边擦边道:“不过是只小猫在耍脾气。” “猫的脾气总是难以捉摸,高兴时向你撒娇,不高兴是咬你,它就是这么一种动物。”赵敬保一边放下食物,一边道:“来,你们也该饿了,来吃吧。我把玛嘉烈叫来。”虎斑猫不再理会,听着他们的吃饭声逐渐睡去了。 ―― 从阴间来的虎斑猫熟睡了整个下半夜,第二天被冬日温暖的阳光唤醒了,豪丹全紧抱着自己,沿着昨晚离开殷州的路返回。小猫一阵咬牙,极力挣扎着想要逃离,却被对方粗壮的双手紧紧钳住,根本动不了。豪丹全见小猫醒来,低声道:“别动,昨天欧阳先生心情好你才避免受罚,今天要是再胡作非为,事情就麻烦多了。”虎斑猫不再挣扎,看着前方走动的欧阳先生的背影,沉默不语。豪丹全的警告大概就是为了昨晚的事,可是昨晚做了什么,小猫自己却记忆模糊,只记得写了个“走”字。然而眼前的欧阳先生似乎不理会警告,居然徒步进入殷州镇,与其说是胆大还不如说是没有弄清楚情况。 虎斑猫觉得自己做了多余的事情,打了个假哈欠敷衍了事,却听见前面的赵敬保和欧阳先生谈起了家常,都是些关于殷州和世界局势,还有就是赵敬保的私事,那个叫玛嘉烈的女性也加入谈话,可整个过程都没有丝毫关于那个叫阿淳的人的事情。小猫突然感到豪丹全不自觉地动了动,抬头瞧瞧他警觉地张望一阵寒风吹过的树林,一阵不易察觉的骚动,悄然无声地静息下去,树林恢复平静。“是我的错觉吗?”虎斑猫没有叫,它知道树林里有东西活动,那不是豪丹全熟悉的东西:就这一点,虎斑猫已经肯定了那些东西的来历。 四人不知不觉地走到殷州入口,道路分叉了,一条稍稍平行直去,另一条往上延伸。赵敬保选择了平行的一条,道:“我的家在另一条路尽头,不过我们先到市集里,中午时候大家都在市集活动,我们可以顺便向他们打招呼。” “这里全是赵家的人吗?”豪丹全听见赵敬保的话,不由得留神注意。 赵敬保没有注意豪丹全的心思,回答道:“不尽然,市集里多半是女士,外村的比较多。”这时候他们已经走到牌坊前,牌坊后面一排小屋展现眼前,几个小店张着门。“这里就是市集。”赵敬保道。这里是殷州最多人聚集的地方,可比起雄城商业区里一间小店铺里的人还少,稀稀落落的灰色房屋配上数条红色彩带,几个大红灯笼,门户上的挥春,清一色的毫无生趣。 豪丹全四处张望,在牌坊前面不远的路边有一块作为栏杆的大石,于是问:“赵敬保先生,那块石头怎么孤零零地放在路边?” 赵敬保一看,心里突然抽搐了一下:“十一年前这里发生了一场车祸,车祸后留下了一个大洞,爸爸说它会坑人所以叫人搬来大石堵了。”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红霞断影 三 阴间的猫 赵敬保见豪丹全指着旁边一块大石,心里突然抽搐了一下:“十一年前这里发生了一场车祸,车祸后留下了一个大洞,爸爸说它会坑人所以叫人搬来大石堵了。那次车祸里有一个生还者是我的青梅竹马,那之后她失踪了,以后就不知道了。她叫欧阳玲,跟欧阳先生你同姓。” “欧阳玲啊,她活着啊。”一个黑皮肤、年纪比赵敬保要小的高大男生从一间张开门面的小店里出来,悄悄走到三人身边道,“小声点,你爸爸受不了这个。听说欧阳玲去年夏天回来了,好像是坐小轿车来的,回去的时候是用直升飞机,好不气派,村里的都惊讶着呢。” 欧阳先生忍不住问:“那个叫欧阳玲的现在在哪里?她的情况怎么样了?” 那男生警惕地打量欧阳先生,看看赵敬保。赵敬保道:“哦,我向你介绍这位是我堂弟赵敬朗,这位是欧阳秉先生,后面的是豪丹全先生,他们是我路上遇到的,因为目的地相同所以一起走来。至于这个吗,是我女朋友玛嘉烈。”玛嘉烈是个暗红色头发的青春女生,绿色的瞳孔,宽大的嘴巴,一张充满笑意的脸庞,一件紧身套装,外套一件毛肩大衣,处处呈现着性感的魅力。 赵敬朗耸耸肩道:“是这样啊,”他微笑着和赵敬保低语几句,小猫听不见,却听得赵敬朗说道:“我不知道欧阳玲是不是还在学校里,不过她身体不好,要接受长期治疗:是阿恒说的。”欧阳先生听了心中绷紧,却听见赵敬朗继续道:“你们千万别说欧阳玲的事,还有你妹妹的事,赵梨她已经列入不受欢迎之人。” “阿梨她怎么了?” “顶撞你爸爸?,详细情形我不知道,她好像在学校里失踪过一段时间,回来后就和欧阳玲住在一起,你爸爸说了她要是回来就杀了她。” 赵敬保打了个冷颤:“怎么会?她在信里……”后面那“什么也没写”的话他嘴里不说,面色却表示出来了,阴沉沉。虎斑猫也十分惊讶,这些事情还是头一回听到。赵敬朗突然打断了各人的思路:“你弟弟阿平来了。”果然在室集的另一头有个小男孩在买东西,虎斑猫一见那就是昨天进入殷州见到的第一个小孩,他跌倒时的模样还记忆犹新呢。 赵敬保喊道:“阿平。” 赵敬平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不自禁地循声望去,见是一个身穿褐色皮大衣的年轻人站在赵敬朗旁边,细长的弯月眉,半眯着的眼睛,尖尖的下巴,不是哥哥是谁。“哥哥,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今年不回家过年呢。恒哥哥都不回来。”赵敬平抓着满满的袋子,连蹦带跑地靠近赵敬保,笑着说:“爸爸想着你,说你怎么不打电话回家报平安的,还说男孩比女孩可靠的。哥哥,你快去看爸爸和爷爷啊,他们快想疯了。”赵敬平把袋子挂在手腕上,拉着哥哥的手就走。 赵敬保带着女朋友和两个陌生人,还有一只来自阴间的猫一起回到殷州。这是从欧阳玲到访以后,殷州最大的新闻,这一弄大家都来凑热闹,但村里马上就有一名长者感到不悦,狠狠的一句话给打断了:“敬保,你知道你身后的朋友是妖怪吗?” 赵敬保一愣,回头看着没有表情的欧阳先生和豪丹全,莫名其妙地问:“舅爷爷,你这是什么话?” 豪丹全听了长者这话,靠近欧阳先生两步,把虎斑猫安置在肩膀上,准备迎战。欧阳先生淡然地说道:“吾是来找吾子欧阳淳,只要见到他的坟墓,吾心足了。” “不受欢迎的人马上离开此地,殷州不欢迎你们。”长者沙哑地命令道。 玛嘉烈突然叫道:“等等,欧阳先生不过是来找自己的儿子,与我们不相干,让他们去一次不就结束了吗?” 长者转头冲着那女的喊道:“外人不许干涉我家的内务。赵敬保,你这不肖的东西,难道你要学你妹妹顶撞家长吗?” 赵敬保不知道妹妹被赶出家门的真相,又被长者责骂,反问道:“那么你们告诉我,阿梨她究竟怎么了?说起欧阳玲,你们以前怎么说她漂亮可爱,现在怎么说她坏话了?” “你……”长者一咽气,几乎晕过去。赵晖突然从人群后面冲出来,给了儿子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道:“好啊,出去一个就反一个,赵梨帮妖怪说好话,你更厉害,居然带着两只妖怪回家。小子,亏我把你养到这么大……”赵晖后面骂了一大堆难听的话,欧阳秉先生不由得皱起眉头,用轻蔑的眼神盯着凶神恶煞的赵家族长,一声不吭。 豪丹全见欧阳先生脸色难看,心里焦急着,瞧见赵敬恒在一旁沉默,于是靠近几步,问道:“赵敬恒先生么,请问你知道不知道欧阳淳的墓在什么地方?”豪丹全想就此离开殷州,但是欧阳先生固执的性格不容许他那么做,至少明白肩膀上的虎斑猫半夜时警告欧阳先生就是为了避免争吵。 “我不知道。”赵敬恒并不勇敢,见豪丹全靠近,自己也退后几步,一边看着赵晖一边颤抖着说,“我没听说过欧阳淳这人。” 赵晖却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向发愣的豪丹全道:“你们不是想知道欧阳那小子的下落吗?我告诉你,他死了,骨头烧了,我把骨灰抛到‘阴间大门’后面去了。”他的话一个字眼一个字眼地报出来,既狠又亮,气得欧阳先生双手抖动不已。 豪丹全不由得火冒三尺:“淳少爷究竟跟你有什么过不去,你们怎么能这么对待他。” 赵晖狞笑道:“我们一直把他关在后山的洞里,让他一年到头见不到阳光。” 脸颊发红的赵敬保看见欧阳先生阴沉的脸庞,咬着牙,还没有发作,于是冲着他们喊:“快走,父亲发怒的时候谁也拗不过……” 赵晖气得涨红了脸,正要给赵敬保第二掌,欧阳先生突然喝止道:“住手,你算是父亲吗?赶走了女儿还要打儿子,也没问清楚事情就动手,你也算是这里的头儿吗?吾来的目的是找儿子的坟墓,不是来找你们麻烦,你们不合作就算,吾自己去。”说着迈步向“阴间大门”走去,豪丹全不敢怠慢,紧紧跟随。 “不许动。”赵晖根本不容许妖怪在殷州镇里走动,吼道:“你们再向前走一步,我就要叫人动手。”他一挥手,不少村里男士都抓着棍子、锄头各色工具当武器。 豪丹全冷笑一声,想从衣袖里掏出匕首迎战,却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站在他肩膀上的那只虎斑猫咧着嘴,露出极为锋利的白牙,警告大家不许动。果然众人都没有预料到这么小的一只猫在调解纷争,都向豪丹全看过来。这么短暂的瞬间,大家脚下的泥土却松动地摇了摇,慢慢地聚集成一团,泥球逐渐增大,上面突然冒了个头,两边伸出手臂,下面长出了双脚,外面的泥土逐渐压缩,好好的一个泥人偶就这么出现在众人眼前。魔术般的变法不仅让赵家的人惊呆了,豪丹全也不得不重新打量身边这只不起眼的小猫。 欧阳先生目无表情地看着全身发光的猫儿,其实内心上下起伏:第一次听见它叫的时候是有人喊自己,进入房间时又是这小东西在帮忙,当自己表示要同行的时候却发出威胁性的警告,现在却在阻止双方的打斗,为什么?这只虎斑猫到底是何方神圣? 赵家的人都住手观望事态发展,却又忍不住瞧瞧赵晖有什么指示。赵晖哪里经过这种事,早已被小猫的举动吓呆了,嘴里却不认输:“妖畜,制造幻术迷惑大家吗?大家听着,给我打。”赵晖有令,赵家的人不敢违背,纷纷举起武器作势,虎斑猫再度一吼,所有人都退后一步,没有人上前。正当人猫对峙之时,泥人偶却旁若无人地向欧阳先生长跪敬拜,然后站起来,请欧阳先生跟自己前往“阴间大门”。欧阳先生看看仍旧张牙警告赵家的虎斑猫,知道这是它安排的,对豪丹全道:“豪丹全你留下,吾去去就回来。” “可是……” 欧阳先生一边摆手一边冷静地道:“猫大人是来帮助我们的,泥人偶是阴间的东西,有行动力却没有思维,要对付不难,但对人类来说也不容易。猫大人看来不想让赵家的人知道别的事情,它知道的应该不只有这些,你好好照顾,吾去一趟就回来。”即使欧阳秉先生信任这只来自阴间的猫,并且愿意在泥人偶带领下独自进入殷山深处,豪丹全是不能放心。“太危险了。”他说道。并且想:“现在可不能放下小猫,可自己的人远在雄城,失算了,怎么办才好?”正想着,欧阳先生的背影已经消失在群屋之中。 赵晖示意身边的人去跟踪,那人很快就回来了:“对不起,泥墙挡住了我们的路,好像只容许欧阳先生去。”赵晖咬牙切齿,说不能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太阳渐渐西斜,欧阳先生和泥人偶仍然没回来,豪丹全着急得不得了,对虎斑猫凶恶地耳语道:“你对我家主人做了什么?” 这回虎斑猫也不沉默:“扫墓,他已经在归途中,马上就要见到了。”话音刚落,一个干裂了的人偶缓缓而来,后面是哀伤落泪的欧阳先生。豪丹全一个箭步上去,还没站稳,欧阳先生踉踉跄跄地扶着豪丹全的肩膀,双手抖颤,喃喃自语,却没能说出一句别人能听见的话。豪丹全扶稳了欧阳先生才知道他手中拿着一个漆黑的方型小盒,贴在盒子上面还有一封已经开启的信。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红霞断影 四 牵引者 “尊敬的北方龙王阿提隆泰陛下、敬爱的欧阳秉爷爷: “此信者乃小女欧阳玲所写,在此先向陛下一拜。我父乃殷州欧阳淳先生,母为阴间之公主伊莉娜?爱纱?德古鲁小姐,即欧阳爱纱。父亲于我出生前身亡,……” 一辆四马大车在黑夜的树林里奔驰,欧阳先生无声地倚在木板上,手中那封被水浸淫过的粉红色信纸皱巴巴的,“啊,为什么要吾不追究赵家的人?” “此事乃发生于父亲及赵辉之间,人事已非,万不可私下追究此事,……” 欧阳先生不能想象为什么自己的孙女会说这种话,明明她知道欧阳淳死亡真相,却从未伤害过赵家,究竟为什么?而且以她的年纪绝对不可能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宁亚穗”,欧阳先生一下子从伤痛中清醒过来,仔细分辨信纸上纤细的字迹,“宁亚穗”,没错,在欧阳玲署名前出现的一个名字,一个特别的名字。“是吗,你转世为吾孙女吗?真是天意。” “陛下,你没事吧?”豪丹全在帘外驾驶马车,听见欧阳先生自言自语,担心地问道。 欧阳先生长叹一声,声音微弱,有那么一阵子豪丹全听不见,正当他要撇下缰绳,里面传来的清晰的说话声:“豪丹全,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殷州以北,距离皇宫还有两天路程。” 欧阳先生闭上红红的眼睛,咽下心中的苦楚:“去泛舟学校,找吾孙女欧阳玲,吾之朋友宁亚穗。” 两个不相干的名字居然合在一起,豪丹全全身一震,不解地说道:“陛下,这……” “吾也不知道,信里只讲述了吾儿阿淳和赵晖之间的事情,为了一个女人居然弄至这种地步,实在让人难以置信。”虎斑猫在车子里转了个圈,在欧阳先生的身边躺下,受到了友善的安抚。“也是吾儿的不幸,原本一个好家庭因一场不知哪里引发的变故而拆散,这长变故吾要搞清楚。阿淳和母亲失去吾的关照只好回到殷州也是人之常情,赵家的做法也无可非议,可是一到感情,吾也难以自控啊,别说是吾儿。”欧阳先生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信中所述的‘诸事面谈’,也就是说孙女她知道吾一定会去找她,知道吾有无数心事等待解答,她能解答。让人很不舒服的言语,好像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一切事情,既然如此,吾也好遵从了。” “陛下,您累了,先回去可以吗?”豪丹全的话得到了正面回复,虽然他满怀疑惑,却不好再问,惟有把一切吞进肚子里,继续往北而去。 ―― “爸爸,爷爷,你们相遇了,是吗?”欧阳玲喃喃低语。她不在自己的房间内休息,而是躺在大厅的长椅上,看着刚刚和黑鹤回来的惠慈,倒没说一句问候的话。在她的脑海里浮现着一连串的画面:宏伟壮观的宫廷,荧荧昏暗的火光,彻夜守卫的士兵,鬼魅移动的影子,在这些东西融合一起的世界里,一个小巧的黑色影子在连绵不断的屋顶四下搜索:它是一只猫。 有人不经意发现了陌生的虎斑猫,于是打起了锣鼓,叫嚷起来。才喊一声,其余的人都惊醒过来,纷纷抓起各样武器和猎捕工具,准备行动。恰恰此时,北方龙王阿提隆泰因午夜失眠,忽闻门外吵闹声而出来,瞧见猫的影子,感到奇怪,想要发问,那猫已经跃过屋梁,到屋子的后面去了。豪丹全出来询问,但见龙王平安,正要打算出去,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命令:“回去,我有自己的打算,用不着你来管。” 听了这话,众人一愣,却见猫儿再次现身,这回它却跑向宫外,临别前还回望一眼。宁亚穗从小道慢步出来,又道:“回去告诉他们,这个世界有‘我的未来’,是尊长老留给我的话,叫他们别做多余的事情。”这些话不仅说得坚决,不留余地,甚至不像一个下仆的女人能说出来的话:站在大家面前的宁亚穗已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生活在人间妖族的宫殿里。 “穗和,不得在陛下面失礼。”豪丹全见闯入的猫儿走掉了,对宁亚穗喝道。 宁亚穗不作驳斥,盯了豪丹全一眼,转身对北方龙王道:“欧阳先生,小女一时无礼,请见谅,但也请陛下不要追究那猫的事情,这是小女的私事。” 豪丹全正想开口责骂“不得放肆”,阿提隆泰伸手阻止了,又对宁亚穗道:“穗和,吾可以不追究今夜之事,不过你必须注意你自己的身份和所在之处,不然吾只能把你关起来。”这话对宁亚穗而言是无效的劝告,只是她似乎有所顾及,最终诺诺答应了。 ―― 惠慈把黑鹤送的木鱼放在面前,盘膝而坐,双手平放,闭目养神。 德明跟着宁道淳走过大厅,没见到黑鹤,宁道淳问:“惠慈,黑鹤姐姐呢?她没回来吗?” 惠慈微微抬头看着他俩,道:“她是回来了,听说伊休普顿在校里的工作不大顺利,马上就去帮忙,现在已经走了。” 宁道淳失望地道:“是吗?伊休普顿也挺辛苦的,不知妈……阿玲小姐重新盘算了些什么,反正这几天校长就一整天在忙着。我也想去帮忙,不知道阿玲小姐允许不允许的。”宁道淳浅笑着看看欧阳玲,见她没有什么动作,以为她在小睡,不再打搅,瞧着惠慈和木鱼,心感奇怪地问:“木鱼是不是坏了?要不我拿去修理。” “啊,不,木鱼好端端的,我不过是在想阿玲姑娘的事。”惠慈抬头看着装睡的欧阳玲,道,“隆明不在啊,是去上课了吧?现在的我很想问问他当时去雄城的感觉。” “那,怎么样了?” “现在的雄城不适合我这种妖怪生活啊,我就想到这么一点。阿玲姑娘一直关照我们,保护我们,这理由我现在才明白。下一个出去的是高胜如吧,不知道我这个弟弟又有何想法。”惠慈说着,长叹一声,对着木鱼又一次闭目沉思。 宁道淳道:“现在发现还不晚,至少阿玲小姐她已经为你们想好了以后的路,你们未来的家。这点你不用担心,没有阿玲小姐,你们依然可以生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 ―― 雄城的春天,以各种繁盛的鲜花装饰枯燥乏味的大街小巷,高楼大厦上的露台偶尔也能见一些绿叶,相比之下,公园的花卉波涛就充满灿烂活力。这是个带着雾水、阳光明媚的早上,在刚刚清理干净的路旁,在一间布置并不起眼的糕点店铺前,站着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他双手抱于胸前,不停地上下左右看食物橱窗,看了又看。橱窗里有什么特别?没有,全部是用最普通的材料制作的蛋糕、甜品,雪白的奶油、鲜嫩的水果,红红绿绿黄黄紫紫,非常可爱;不过这些东西赵百珍见过,甚至亲手做过。那么他为何如此认真地看了一遍又一遍?赵百珍瞧累了,略略舒展筋骨,扭头向店铺的门口看看。 这里是条熙熙攘攘的街道,两旁商店林立,吃的、穿的、用的、戴的,赵百珍想得到的想不到的都有。三两成群的朋友们相互谈论着闲逛着,独个儿的人不多,赵百珍也不是独自一人,他的同伴不在,临时丢掉他,让他站着不动。“真是的,隆明试过,季梦试过,惠慈大哥也试过,为什么偏偏只有古欣萍老在抱怨黑鹤不让她离开身边呢?一个人在这种陌生的地方根本就没地方可去,不知道她为了什么在抱怨。” “女孩子的心思如果我们知道了,这个世界就不会有那么多争拗。”罗杰突然插嘴道。他是刚刚从糕点店里出来,在赵百珍重新欣赏糕点艺术的时候,提着一袋满满的包子出来,顺手递给赵百珍一个,自己也抓出一个,咬了一口又道:“你真听话,不像季梦,明明说好了不走,结果不知跑到哪去,害得符小姐到处找人。” “他会变身,这也没办法。”赵百珍听了苦笑一声,干啃着白里发黄的包子,向罗杰讨要水,“包子能做早餐,可是太干了。” 罗杰递过去的是果汁,辩驳道:“季梦的问题是性格上的问题。” 赵百珍其实和罗杰不大熟悉,罗杰经常在餐厅工作,而赵百珍喜欢和惠慈一起讨论,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昨天,黑鹤突然说道:“北方龙王再次回来雄城,不过这次是我没空,赵百珍,你代替高胜如出去,你和罗杰一起出去。”看着罗杰又从袋子里拿出面包递过来,顺手接过,赵百珍心想:“为什么要我跟这人出来?他们都是由黑鹤带的,我就是由这么个不理事的家伙照看,究竟是什么意思?龙牙不行吗?” 罗杰看透了赵百珍的心思,漫不经心地说着:“不行,龙牙是管家的,要准备你们这些人的伙食,家里没了他,我们可顾不着。”赵百珍木纳地盯着罗杰,说不出话来。罗杰见他无言,看看手表,说道:“差不多了,他们应该到了。” 话音刚落,一只小巧的灰黑色虎斑猫咪从面包店的拐角处阴暗角落叫了一声,探头张望。赵百珍见是只小猫,并不在意,问罗杰:“你说的他们指的是谁?” 罗杰一口咬下被手捏得干瘪的面包,在赵百珍面前走过,靠近小巷,边走边说:“符小姐不是已经说过了?你没记性吗?”罗杰不顾赵百珍的不满,领着他走入小巷,跟在小虎斑猫后面。虎斑猫先是对罗杰打量一番,掉头返回阴暗的巷子,不时回头,确认两人是不是跟来。罗杰很快就注意到小猫每次回头都在观察赵百珍。 时空环链tt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红霞断影 五 领路者 罗杰注意到小猫每次回头都在观察赵百珍,表现出满脸的疑惑,有着熟悉的感觉,也有着陌生的眼神。如此明显的信息,罗杰当然不会漏眼,便介绍道:“这位是赵家庄的赵百珍,你认识的那个赵百翔的堂兄。” “喵”,小猫叫声里带着一点疑惑,才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啊,难怪我觉得你脸熟,好久不见,赵百珍。” 赵百珍奇怪地问:“我们认识的?” 小猫并不回答,垂下尾巴,爬上一间低矮楼房的外墙铁梯,登上天台。罗杰见小猫放心下来,赵百珍满面惊讶地慢慢跟在后面,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跳上去。赵百珍刚刚喘定心神,追问小猫的身份。罗杰环顾四周,见这个不大的天台被几间高大的房屋裹在中间,形成一个无水的大井,通往天台的门在旁边的房屋墙上,这个天台已看不出属于何人。罗杰走过方形的红砖,追上小猫,说道:“你认不出来也不怪你,就是隆明大概也认不出来,它是宁百清。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是这样子,不过听大小姐说,他以前是副年轻人的模样。” 赵百珍瞪着眼看看罗杰,又看看小猫,似乎不能相信这就是当初帮助隆明逃离赵家庄追捕的那个宁百清,正想追问,却见虎斑猫在天台拐角的地方跳过一条宽巷,无声地降落在对面铝质屋檐,并斜斜地插入一条檐棚下的走廊,消失于黑暗的身影只能用声音表示位置。赵百珍犹豫要不要进去,罗杰却抓住他穿过,然后无声地放手了。一滴污水落在赵百珍后脑,他惊恐地动了动,听见罗杰平静地说道:“宁先生,欧阳秉先生藏在如此阴暗潮湿的地方,是不是豪将军照顾不周?喂,别突然停下,我只不过是说事实。” 忽然,一声非常沉重的声音像重击般透入赵百珍心底:“谁敢说我豪丹全照顾不周,你也不看看雄城的情况,这里到处是人类,我们想找个地方住,又没有现今的钱币,谁也不让我们进去,没办法,只好窝在这种地方。” 罗杰以责怪的语气道:“宁先生,你怎么不去膳斋,那里是我们在雄城的据点,至少也有采颦认得你和我啊。”膳斋,就是黑鹤曾带隆明去的那间小店,是个好地方。 对于罗杰的责问,虎斑猫无言地站着,心里想:“为什么我当时没想到了呢?” 赵百珍不知道膳斋这个地方,想问的时候又听见那沉重的声音:“你是罗杰?”对方有点惊愕,似乎正在盯着罗杰打量,因为他感受到罗杰非常不自在地动了动。 罗杰取出手电筒,让对方现身,奸笑道:“豪丹全,你的样子怎么憔悴成这样?是不是不适应人类城市的生活?”他旋即关上灯,不想再看对方的脸。就这么一瞬间的光亮,使得赵百珍看见豪丹全的容貌:一张瘦削得凹陷下去的脸带着一丝倦意,整齐的浅灰色西服没有丝毫折痕,端端正正的,笔直地站在罗杰面前,赫赫逼人的眼神警告无关者不许接近;他手里有短刀,似要随时准备抗击外来入侵者。面对罗杰的问题,豪丹全只是摇头没有说话,更转身进入走廊深处。豪丹全在前面引路,刚踏了几步,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稀疏的落叶林。罗杰道:“哦,没找到好地方,只好使用绝招,把移动宫殿带来算是派上用场。”豪丹全不说话,对宁百清这只小猫微微鞠躬,指了指前方,站着不动。 赵百珍奇怪地问:“将军你不进去吗?”这刻的豪丹全像个木偶人,什么也不说,半点动作也没有,让赵百珍很失望。 罗杰轻声道:“豪将军是守卫,应该是受了命令守护门口,所以不能远行,这是规矩。在这里行动要谨慎点,比你在赵家庄的时候要更加小心。” 赵百珍勉强答应,沉默地跟着,踏入枯黄的幻境里。干枯的金黄色,苍茫的大地铺上一层树叶,是人工洒上去的,洒在平整的砖石地两旁,作为路的边界。石板铺设而成的路面一片叶子也没有,甚至没有人影,冷清的气氛让人发冷。赵百珍看出来,对罗杰道:“这么做是不是太造作点吧。” 罗杰长长叹气,望着零落的树冠和鲜红的天空,阳光划过空气所留下的痕迹隐隐浮现,很美但有一种哀伤的情调。他无奈地回答:“欧阳秉先生很喜欢这片树林,宫仆们就搞这个,非常正常的事。说起来大小姐也有很多喜欢的东西,尤其是庭园,家里那个好地方就是她亲手制作的,看你们活得舒适,说明她的品味不错。可是……”罗杰突然停下来,悲伤地道:“欧阳秉先生喜欢这片林子,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这里是他制造的幻境,代表着他的心。如果先生心情好的话,这片林子通常是一片葱郁的世界,充满春天的气息。春天是温暖,夏天是和煦,秋天是悲伤,冬天是寂寞。现在的欧阳秉先生被悲伤和寂寞笼罩,无法解脱,所以林子才表现出深秋时节的风景。” 赵百珍觉得罗杰说这话很无聊,不过想着要打破这种沉闷得让人发慌的地方,说点话是必须的。笑话是说不成的,四周的树上的鸟儿小松鼠都是妖怪,不适合的举动随时可能引起攻击。想到这里,赵百珍警惕地抬头瞧瞧树丫上伸头探脑的白雉,慌张地扭转不看,却忍不住多看一眼。当他发现自己落后于小虎斑猫和罗杰,飞跑着冲到罗杰身边,不连贯地说道:“那,那个,上面的白雉一直盯着我们,罗,罗杰,这样子没问题吗?” 罗杰斜目瞥着眼神不定的赵百珍,突然抬头喊道:“我是阿提隆泰陛下一级尉官罗杰。卓利华,你下来,” 那白雉跳下来,双脚刚着地,身体就化成一个羽手人,皱巴巴的脸露出非常可亲的表情,说起话来有着一种刚刚脱离士兵的小气。他深深一揖,恭敬说道:“罗杰尉官,你回来了?穗和可好吧?对了,她已经不叫这个名字,和穗姬小姐还好吧?” 罗杰不好意思说出一百年的事,只好苦笑一声,“没事,与你无关。对了,豪丹全有没有告诉你些什么?” “豪将军什么都不说,不过……自从他跟着陛下到过殷州之后就一直默默不语,我们也想了解情况,大概是淳殿下的事,我们都猜出来了。”卓利华说着说着,忽然左右看了看,害怕地低语,“罗杰尉官,你也得注意一下称呼,你这么说恐怕不合规矩。” 罗杰点头称是,却说道:“我已经不是图叔革殿下的人,也不再是阿提隆泰陛下的小官,称呼吗,是变了,却还是那个我。不过卓利华,你别吓坏赵百珍,你吓倒我的客人,我可不饶你。说起来如果这个地方有春天的绿,深深浅浅的绿色,才符合现在的季节,对吧。” 卓利华道:“这是陛下的意思,说最想要让他成为继承人的儿子死了,这副景色就用来悼念他。说来淳殿下也蛮可怜的,出生的时候失去父亲,年幼的时候失去母亲,成年后一直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哪里像个王子。” “恐怕陛下要伤心多一次了。”罗杰道:“淳殿下没有后代。”说话的声音不高不低,几个都听见了:宁百清回头瞧着罗杰,沉默地低下了头,低声哀鸣着,眼底泛着泪光;赵百珍不知道这是指欧阳玲,倒没觉得什么;卓利华惊讶地看着罗杰,想说话但不好评论,于是刚张口又闭上了。 过了好一会儿,小虎斑猫才从低落的情绪中恢复过来,走到石路尽头,在檐门下转了个圈,倚在门边,后脚撑地站起,以娇小的身体推门,门纹丝不动。它叫了几声,过了一段时间门才缓缓打开,一排士兵整齐地从后面的小殿奔跑出来,整齐地排列于石板路两旁。 ―― 梦,梦里出现了一名少女的身影:她虚弱地躺在自己的怀里,呼吸逐渐减慢,生命力正在退却――她正在死去。“柳盈!”是少女的名字?自己喊的? 宁亚穗突然从睡眠中醒来,猛地抬头,令血气无法补充上,一下子感到晕厥,不得不用手支撑头部。好不容易才恢复意识,宁亚穗环视四周,发现天没变色,门外的火把却熄灭了,“已过午夜了。”一句平淡的话,在寂静无声的小室里迅速消失,安静,使得宁亚穗能够从父亲的打搅和噩梦中平静下来。她恢复坐姿,闭目凝思:梦,不在睡觉时,而在回忆时。 那是夜最寒冷的时分,一条巨龙从天而将,四周充满了吵杂的声音,似乎一场战斗无可避免。“不要”,名为柳盈的少女不停地劝止对立的双方,可她无能为力。宁亚穗在保护和安慰临终的孩子,却无法挽救生命,随着呼吸越来越微弱,紧握的手松开了,身体柔软了,悲伤和惊恐的神色仍旧残留着,一双睁开的眼睛“看”着那不能安息的世界。梦里的宁亚穗放开了逝去的少女,让她闭上眼睛,然后站起来,面对巨龙的愤怒。 “彤飒妈妈”,不知道为什么,在那死去孩子闭上双眼的一瞬间,宁亚穗想到了这个名字,“请你安心吧。” 也就在这一刻,宁亚穗从“梦境”里跳回现实,一缕柔和的金光射在对面屋顶,宣告着晨曦到来。“彤飒妈妈,你转世了吗?是转世到一个名为‘柳盈’的少女身上?彤飒妈妈,这次死亡的话,你将不能回到阴间,你将化为‘元’,成为阴间的‘太阳’,落到‘转世之木’的另一头。”宁亚穗低声饮泣,“彤飒妈妈,我……我找到你了。” 时空环链tt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红霞断影 六 拜见 一群士兵汹涌而出,赵百珍被他们的气势吓坏了,连忙退缩到罗杰身后。士兵在左右排成两列,中间围着一条大道,一个身穿暗青色、绣着豹纹大衣的青年人从后面出来,站在影壁前略略拱手,道:“罗杰尉官,欢迎回来。” 罗杰摆手,吩咐道:“卓利华,回到你的岗位去吧,我在这里不需要你的帮助。”看着白雉变身飞走,罗杰又道,“这位是前赵家庄的赵百珍。谷哲穆大人,请带路。” “你说客气话了,罗杰尉官,这边请。陛下正想着你何时到来,听宁先生说,你认识淳殿下,想来确认。”谷哲穆伸手指引并带路,转过瓷砖白熊影壁,眼前展现的是一副凋零的风景:长方形的庭院中央摆着数盆翠松,造型各异,点缀着阔落的空间;开放型的走廊旁种植着十数棵树木,树下没有枯叶,是有人打理过了,可树上的叶子全是枯黄垂落,毫无神采。谷哲穆道:“陛下心情相当不好,罗杰尉官,你打算怎么把淳殿下的事说出来?”罗杰没有说话,抱起虎斑猫,穿过一道侧门,进入里面的池塘小院。这里原本是个花园,调谢的花朵已经被除去,枯萎的叶子也剪掉了,虽然表面一片翠绿,却掩饰不了其悲伤和空虚。谷哲穆见罗杰不说话,静静地走过一架高拱白桥,落在后面的空院。 罗杰此刻才说话:“我不打算说欧阳淳殿下的事。”这话足以让谷哲穆释疑,罗杰见前面一道红漆阔门紧闭,旁边狭小的侧门微开,明白这是为谷哲穆回来做准备。三人钻过侧门,进入另一个庭院,这次,庭院里被一面平静如镜的荷塘压缩了空间,巨大的绿色荷叶铺满了池塘的大部分,仅留下曲折的石桥。荷塘的对岸是竹林,隐隐约约可见一间小竹屋,谷哲穆毫不迟疑地走过去,在竹屋门外的小片空地俯身报告:“臣子谷哲穆拜见陛下。” 罗杰示意赵百珍跟着自己做,又拱身道:“小民罗杰陪同赵百珍拜见阿提隆泰陛下。” 竹屋子的门忽然打开,一位老人盘膝坐在毛皮毯子上,前方摆着一个精致小巧的香炉,散发着淡淡的幽香。这位老人家一脸平和,淡眉圆耳,高鼻小眼,身型消瘦,长袍下露着一双干涸而布满斑点的手。他睁眼看着客人,现出一双浑浊的眼睛,流露出疲倦和伤心,憔悴的神情实在叫人不忍再看,赵百珍和罗杰都低头,再不敢举目。老人家打量着这张熟悉的面容,叹道:“罗杰,你倒没什么改变啊。” 罗杰听见阿提隆泰的叹息声,答道:“我只不过是个灵魂,一个时间已经停顿的冥界使,没有年龄增长,当然不会有所改变。” 罗杰的身份是赵百珍第一次听闻,他十分惊讶地瞪着眼。不过阿提隆泰不觉意外,反而更加平静地说道:“吾的一个儿子死了,听说他还有个女儿活着,吾很想见见她。但是宁先生说要见她得先找到你或者黑鹤,所以吾就派人按照信件上的指示来找。”谷哲穆从柜匣子里掏出一张略黄的纸,递到竹屋门外,由里面的人传给阿提隆泰,他才退后一步,回到罗杰身边站着。“罗杰,带吾去见和穗姬,或者是欧阳玲,吾要让她回到吾身边。” 罗杰突然沉默了,低头看着怀抱里同样不知所措的小猫,以低沉得仿佛是从天边传来的声音说道:“这已经不可能了,如果没有足够的医疗设备,以目前大小姐的身体状况,只要离开泛舟学校一步就会死亡。” “什么?”阿提隆泰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心底十分诧异,脸上没有流露什么,可抖颤的双手已经说明一切。他托着沉重的脑袋,呜咽着道:“罗杰,告诉吾,这事是不是和赵家害死吾儿子的那人有关。” 罗杰看了看对自己摇头的谷哲穆,润着喉咙道:“你不能去找赵家,那里已经被大小姐保护起来,不管你还是大龙王祥福,或者是其他龙王,只要一靠近那里,我们马上就知道,并且立即采取行动。” “这是和穗姬的意思吗?”低沉的声音在偏室里不断回绕,挥之不去。赵百珍抖颤地站在罗杰身后,不时张望威严的阿提隆泰龙王。 罗杰遂答道:“是的,大小姐已经选定了殷州赵家的继承者,但是那人还很年轻,如果在我们的控制下,暂时是不会轻易改变殷州现状。根据大小姐和黑鹤的策略,目前保护五大原族才是最重要的任务,除此以外,个人恩怨只能是小事。” 谷哲穆惊讶地反问:“小事?罗杰尉官,赵晖杀害了我们的淳殿下,又伤害了他的女儿,这种事也算小事?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们决不能就这么放过赵家的人。” 罗杰突然以愤怒的眼神盯着谷哲穆,逼得他闭口退后,才缓缓说道:“大小姐的心思你能猜出来么,谷大人?你对大小姐知道多少,你了解她的过去么?还有,你们窝居在这种地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谷哲穆,老实说一句,我已经不是阿提隆泰陛下的人,所以也没有必要说谎欺骗你们。大小姐确实不想各位龙王和殷州赵家发生冲突,也不想让赵家在你们和人类之间的冲突里受到毁灭性的打击,总而言之,就是保护。关于所有事情的详细情况,全都要在你们见到大小姐后才会告诉各位。” 阿提隆泰观察着此时的罗杰:从那时候起,此人已不属于自己;眼前的他神情坚定,语气宏亮,毫无伤害或者欺骗的意思。这张脸,这表情,毫无疑问,罗杰只是宁亚穗的传话人。阿提隆泰明白了,略略舒缓心情,放下枯萎的手,搁在椅柄上,说道:“罗杰,宁亚穗……也可以说是和穗姬还有什么话要转与吾?” 罗杰答道:“关于内容,我罗杰也不知道,大小姐是个不会把心事透露给旁人的人,许多事情连我和黑鹤也不清楚,更别说是要对你说的话。大小姐要的是面谈,所以特意让我亲自邀请陛下前往泛舟学校。” 谷哲穆向罗杰靠近一步,语带轻蔑地道:“依你的说法,就是要我们陛下屈身到一个将军女儿的住处吗?罗杰尉官,你要知道,穗和姬小姐是图叔革殿下买来的奴隶,就算是被大龙王的儿子相中而成为豪将军的干女儿,她也不过是本名叫穗和的陛下的厨师,一个小小的奴仆,怎么能让陛下……” “住口。”阿提隆泰冷喝一声,声音不大,却气足音壮,震得香炉微微抖颤动。“谷哲穆,现在吾去看的是孙女儿,不是穗和姬,既然是孙女儿抱恙,不能出来,那么吾直接去探望孙女儿也没什么大不了。”既然阿提隆泰把话说清楚了,谷哲穆再也没有反驳罗杰的理由,退后一步低头不语。 见现场再没有人行动,罗杰取出一张紫色卡片,递出去,“陛下,这是进入泛舟学校的贵宾证明,你可以带两个随从进入学校,但是一切安排有黑鹤负责。黑鹤,她现在的名字是符照华,请你记着这个称呼,在人间,现在的人类只知道此名。” 阿提隆泰从仆人手中接过请帖,看了看,绛紫色的方形小卡片上只有一条幼细的黑色磁带,指尖碰到的地方颜色变深,那是身体热力造成的影像,热敏片,在阿提隆泰接触它的时候已经建立了独一无二的证明。阿提隆泰还有谷哲穆都不知道这些,龙王把请帖交给旁人,说道:“罗杰,你的办事能力依然那么强,好,我带去的人是豪丹全和宁先生。” “宁先生不算是你的随从,所以你还可以多选一人。” 阿提隆泰想了一会儿,偶然瞥见低头不语的谷哲穆,指对方道:“他去。罗杰,你安排时间,不过不要太慢了,我想在正月末二月初回到北方。” “没问题,明天早上,我会来此迎接陛下。”罗杰深深作揖,由谷哲穆做为送客使者,带着赵百珍离开阿提隆泰的行宫。 ―― 天空云雾缥缈,蓝色也略显深沉,太阳猛烈的光芒照射在云朵上方,雪白得耀眼。拨开云雾,里面藏着无数个圆形的平面土块,这些土块没有根,轻飘飘地浮在半空,幻境一样的世界,这里是五大原族之一侗立家守护的世界――龙泉。如果有一片大地连接,龙泉的地貌和阴间达培歇异常相似,每个土块上都裹着一池浅浅的清水塘,水由最顶端的一个体积最大的土块流下,形成凌空的瀑布;瀑布的落点形成不绝的波浪,推动流水向下一层土块奔去。土块也并非静止不动,它们忽上忽下,偶尔碰到其它“同伴”,马上就分开,移动到其他地方去。 土块上有人居住,那就是侗立家族的人,他们聚居的村落名为塔克罗。这个神秘家族和殷州赵家、阴间德古鲁家族不一样,赵家被妖怪们威胁着,德古鲁家族摆脱于世俗之外,侗立家却是维系着天地的家族。他们跟各妖族之王的新龙王诞生有关,这个家族维系的田地就是妖族的平衡?宁亚穗亲眼目睹一次仪式。 某个太阳刚刚升起,西边天空还保留着星点黑幕的时候,一只黑色的仙鹤飞入云际,踏着不坚硬的土悠然自得地走动。它不是在觅食,也不是在找物,它在此欣赏风景,欣赏这片虚无缥缈的天堂景色。白色的背景和黑色的身影,对比强烈的印象如同画中的世界,真是奇怪的感觉。黑鹤跳过连成一片的小塘,跳上一个孤单的小土块,向着发出淡淡香味的水张望。水很平静,没有鱼,也不反光,是太阳远远未上升到云朵上面。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红霞断影 七 龙泉双子 晨幕中,云朵里,一只黑色的仙鹤划破天际,进入侗立家族的聚居地。她没趣地看了一眼四周景色,突然发现高处有更大的土块,于是张开翅膀半滑半跳地往上面去。 高处的大土块比想象中的要庞大,宽阔的土块边沿就如同两线马路,黑鹤全张翅膀也略嫌宽,视野可见的堤岸上,水把土块边沿分割成无数段落,小如一臂宽,大如河流入海处;对岸在遥远得几乎要到达穷目的距离,池塘深不见底,使得清水看起来幽深黑暗,表面却平静如镜。黑色的仙鹤沾润了喙,试探着下水。塘水不冷,有点温暖的触感,黑鹤并非站在水面,却也没有接触地面的感觉,“这水怎么就和冥界之海一样,分成上下两半?”黑鹤狐疑地自问一声,拍着翅膀跳上水面,踏在上面,稳稳滑动。它很兴奋,在水上滑行了一圈又一圈,当注意到水塘尽头的一条小河时,毫不犹豫地滑过去,在河口停步。 黑鹤的疑惑更加明显,从喉咙里透着一点叽咕声释放这种压抑,不知所措的它想转身离开,但强烈的好奇心又驱使它双脚迈进;想向前,可害怕的心情迫使它却步。黑鹤走前了两步,停下来,退后一步,又停下来,左右为难之际,听见有人在喊:“来自下面的妖怪,这里是龙泉的源头,想成为新龙王之人,请上前来报告你的大名。”黑鹤略略抬头,看见不远处的岸边站着两个十来岁的孩子,面对自己比划,愕然站立,不知如何回答。 两个孩子直面盯着黑鹤,见对方不动,再道:“请报上你的名字。” 黑鹤她循声望去,只见大湖堤岸上站着两个孩子,两个容貌一模一样的双子,低矮的发线,短小的虚眉,深陷的眼睛,高耸的鼻子,红润的脸颊陷入骨头底,薄薄的双唇看不出丝毫色彩:是干瘪还是故意摆出来的冷漠,黑鹤单从外貌上不能对他们俩进行正确的判断。两个孩子的衣着也是一样,简单的布马甲,一件黑色并绣着金花边的背心,一双黑色的手套,同样款式的皮鞋,还有黑发顶上的暗灰色软帽,清爽而充满朝气。黑鹤踏着水面靠近两个孩子,泛起一阵涟漪,恭敬地道:“小女黑鹤,是路过的访客,并不想化龙,只来欣赏风景。” 其中一个孩子说话:“黑鹤小姐,欢迎来到龙泉,不过这片天空仙境不是开放给访客们的旅游之地,所以请回吧。” 另一个孩子道:“请回吧,沿着你前来的路回去,你再往前走就会化成巨龙。”同样恭敬的语气,两个孩子生活优越,都曾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嫩滑的皮肤也从旁证明一切。 黑鹤并不惊讶,抬头看着烟雾缥缈的天空,隐约看见一支黑色柱状东西停在半空,“上面有什么?” 两个孩子同时回答道:“这不是访客们应该知道的事情。请回吧。” 黑鹤见此,无可奈何地转身,却马上止步:“鱼?”一条黑背金鳍的圆腹海鳗浮在湖面上,带状的尾巴垂下数条长须,漂在水面上,如同裙摆的花穗。黑鹤打量着海鳗,又回头看看龙泉双子,张翅飞到远处的土垠上,静静地观察龙泉双子和鱼的活动。 “报上你的名字。”双子的声音同时响起。 “本人名为森印,来自东方海滨,扣帽山。”海鳗逐字逐句说清楚,“我父亲乃大名鼎鼎的武王顾炎,母亲是殷州赵家的赵善群;母亲于我年幼时病亡,父亲早前也因病去世,临终前转告本人,前往神圣世界之龙泉圣地,接受‘化龙’仪式,真正承担作为一位龙王应有的责任。” 龙泉双子其中一人道:“本人霍融,此乃我弟霍和,我们已接受天空之令,为武王顾炎之子――圆腹海鳗森印举行‘化龙’仪式。”所谓“化龙”仪式,就是让一只普通的妖挂化身为巨龙,如阴间辛达科手下中的白龙王就是其中之一。这个仪式不算繁复,圆腹海鳗附身于水面,但不进入水里;龙泉双子踏水走到海鳗面前,双手捧着清澈的湖水,替海鳗清洗身体;然后,海鳗变身成为人型,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飘洒的黑色长发在他跪下的时候碰到水面,泛出涟漪;龙泉双子又用木碗掏了一碗水,让森印喝下,合十祈祷;不多时,海鳗人型的身体一点一点地变化着,脸向前突出来,头发和脊背连成一体,上面长出两只叉角,下巴长出黑须,一身细小的鳞片透着华丽的金点,变成一条金点黑龙。化龙的过程非常快速,森印低鸣了几声,身体已经完全变形了,又细又软的四肢不能马上适应长长的龙身,没法支撑沉重的身体,一瞬间这位新龙王倒在水面,逐渐沉下去。 黑鹤看见泉的源头方向走出几十个或胖或瘦或高或矮的人,抬走了森印龙王,留下波澜不止的湖水。霍融霍和两兄弟也留下来,继续看守这片神圣的地方。她看够了,慢悠悠地转身,忽然停下来,低声道:“主人。” 在黑鹤的不远处,水塘的岸边,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女不知何时出现,并坐在水边浸润着微红的双脚。她穿着一件下摆宽松的连衣裙,漂亮的翠绿使得少女白里透红的皮肤呈现妩媚的一面,褐色的卷发随风飘舞或者轻轻垂落。少女远远地瞧见一脸不明不白的黑鹤,一话不说就扭头笑着面对双胞胎。霍融霍和惊讶地看着宁亚穗,说不出话来,见她捧水浅尝一口,抬头道:“好了,黑鹤,我们回去吧。” 黑鹤应声而飞,两个孩子不约而同地喊道:“等等。”其中一个孩子道:“小姐请留步,这里是龙泉的水,喝了这水会变成巨龙,为什么小姐什么也没发生呢?” 宁亚穗道:“因为我没喝下去。小女宁亚穗,又名穗和,是北方龙王阿提隆泰陛下身边的厨官,两位是……” 两个孩子同时答道:“我是霍融,我是霍和,我们是守护龙泉的双子。小姐既然是阿提隆泰陛下的人,那么请转告一声,龙泉是神圣的地方,不容许龙王以外进入,所以请别做多余的事情。” 宁亚穗依然在微笑,道:“很对不起,这是我个人行为,和阿提隆泰陛下无关,陛下也不知道小女到来此地,请见谅。” “个人行为吗?”霍融霍和喝道:“你以为这里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看招。”霍融首先发动攻击,却是一条鞭子模样的东西。 呼啸的风掠过宁亚穗的脸,她侧身躲避,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避免大战。看着霍融失望地停手,霍和用长矛状的东西直接攻击。黑鹤刚要动,宁亚穗已经来到它身边,远远地避开了长矛,踏在毫无动静的水面,冷冷地盯着他们。两个孩子摆好姿势盯着对方,宁亚穗却又笑道:“找到你了,跟我拥有同样东西的人。”说着,她从怀里掏出黑色“神石”,展示予两人。 此时正是日落时分、红霞升起的时候,红霞映衬出黑色“神石”深邃的美。霍融霍和刹那间震惊地喊道:“这是传说中的‘艾克斯芮’,小姐,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它在呼唤?”霍融霍和同时尖叫喊着,但霍融不一会儿就冷静下来,用平静的呼吸压抑兴奋的心情,说道:“宁亚穗小姐是吧,这‘神石’是你的?” 宁亚穗笑着却不出声,稍稍抬头看着云雾微微消散的浅色天空,从云层间搜索着什么。云间那依稀可见的大柱露出了黑色的脸――一块方尖碑。“樊贝菲尔”,少女平静着低语道:“我曾经在梦中看见有座巨大的建筑物在龙泉的上空,龙泉是妖怪们‘化龙’的地方,却也藏着一个秘密,那就是与神圣世界相连的地方。在几十年前出现的来自远方的文明结晶,那就是上面的‘樊贝菲尔’,可是它也不过是那个文明的一部分。”宁亚穗喃喃说着,也不管霍融霍和露出什么表情。“有个传说说那里有一种可以让人长生的水,凡人喝下去虽不能长生却可以治病,我想取一点回去。” “你尝水是想找仙药?”霍融霍和道,“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很遗憾,世界上没有长生的药,全是人类虚无的期盼,世界上原本就没有能够无限生存的物体存在,所有一切……” “只会沿着时间流逝的长河消失。”宁亚穗轻声笑道,“德古鲁家族的秘言,源自于妖族诞生之时所存在的神,是风之使者拯救世界的那时代。我知道,可是我不明白,既然没有无限存在的物体,那么我们到底为什么要寻找长生之道?消失的物体又将到何方?” 霍融霍和道:“你说你知道德古鲁家族的秘言,那应该只有阴间之人,甚至只有守卫阴间之王家族德古鲁家族的人才会知道的事,可是刚才小姐也说你是北方龙王的人,这两种身份加在一起不是很奇怪吗?” 忽然一声干咳打断了宁亚穗正想回答的动作,一种把低沉的女音在说话:“我从安德鲁那里听说过这么一个人,出生于灵界惩罚之区域,在灵殿生活了一段时间,也曾经住在冥界,并且参与过达培歇的战斗:宁亚穗,唯一拥有本体‘艾克斯芮’的载体,是我们神圣世界的孩子。”话音之间,云雾里飘来一顶半圆型的白色浮台,浮台里是张椅子,能容纳一个肥胖的人或者两个瘦小的人,现在就有一个身体丰满的少妇坐在里面。少妇身穿一件银色的连身衣,稍稍宽松,显出风韵犹在的身材,她慈和的脸上带着一丝皱纹,高傲地打量着穿着一身素衣的宁亚穗。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红霞断影 八 母亲 “这就是安德鲁所说的特别的孩子?”少妇离开浮台,从水面上一步一步地靠近宁亚穗,伸手指着她。.103v.这一动作令宁亚穗看到对方染成紫红色、镶嵌着数颗细小的闪石的长指甲,雕刻成花团锦簇的样子,非常漂亮。黑鹤见对方的动作可能会伤害主人,微微俯身,作出备战的动作。宁亚穗倒不觉得如此,但没有阻止黑鹤,只是静心听着妇女的话。“欢迎回家,我的女儿,安特列芙。” “安特列芙”,早在冥界的时候,宁亚穗就已经听闻这个名字;在人间的时候,这个呼唤越来越频繁,她终于明白,“安特列芙”就是自己真正的名字。所以这次,宁亚穗刹那间没有任何表示,一张呆板的脸是惊讶是平常,连黑鹤也不知道。许久宁亚穗问道:“母亲大人,我能带点药回去吗?我要救一个人,一个对我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人。” 少妇道:“连母亲也不问好,那人就重要到如此地步吗?”宁亚穗微微点头。“安特列芙,不是你母亲我不给你,而是你所重视的那人已经不能活下去,身为本体的你应该知道,你拥有‘神石’也就拥有与之相应的能力,所以你才会在她出事前来龙泉找我。安特列芙,我的女儿,回去吧,现在,现在的你惦记着那个世界,所以在那人死去前不要再来,那是没有意义的举动。” “不能救吗?” “是的,而且你也不要为她的死而忧伤或者愤怒,拥有‘神石’之力的人由于能力过于强大,能够带来巨大破坏。尤其是拥有黑色‘艾克斯芮’的你,拥有着无人可及的破坏时空环链的能力,所以你一定要克制自己的情感,为了不破坏平衡,为了不让自己后悔和内疚,安特列芙,记住,一定要克制。”少妇抽回了手,合十轻拍,又道:“我的名字是康丽,我们会再见面的。” “请告诉我,为什么死亡一定要降临?”临别前的提问,宁亚穗似乎不愿放弃。 康丽道:“有生必有灭,无论诞生还是死亡,都是物质活动的一部分;不能令物质活动持续的话,也就失去生存的能力,死亡就要降临,以便让世界能在持久活动中获得更好的生存。”轻轻的声音包含着丝丝的哀伤,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苍凉,是对生命的觉悟。 康丽一直拍着手运用力量,那道力量非常轻,可宁亚穗已经察觉到对方把一股透明的气息传到身边,形成一个封闭的气体空间,包裹着自己和黑鹤,面前的景象被狂躁的气流扭曲得不成型,并且缓慢消散。.103v.宁亚穗通过特殊的透镜再次观察那个自称是自己母亲的康丽,反不说什么,也不管黑鹤说什么,总之就是不动,不反抗也不作辩解,就这么静静地远离龙泉。 康丽看着毫无动静的宁亚穗如此听话,惊讶的心情忽然转变成一种莫名的不安,“安特列芙那孩子比想象中的要深沉,连我这个天上之人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不过我真得赞赏你,仅看一眼就发现霍融霍和两人中有一个和你一样,是降落这个地方的四颗‘神石’之一,而且另一人就是身为守护人的土之使者。安特列芙,刚才的话,你都记住了吗?”云雾缥缈,水声沽沽,短暂的扰动平息了,天空上的方尖碑又一次被浓雾遮掩。康丽道:“霍融霍和,接下来已没有我的事情。” “康丽大人。” 康丽又道:“安特列芙暂时不会回来,霍融霍和,你们和族长道声,说要到下面去找安特列芙。你们要记住宁亚穗这名字,并要小心,那孩子还会做出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情来。” 龙泉双子同时应道:“是。” ―― “砰”,在青红色古堡的某个角落,一声震耳欲聋的轰爆声响起,涌出一团灰褐色的浓烟,烟雾之中冒出了一个满面尘土的少女。黑鹤猛烈地咳着,伸展翅膀打算打开窗户,让新鲜空气进入房间,宁亚穗喝止道:“别动,新鲜空气会再次引起爆炸,而且爆炸的程度会更剧烈,你收了这些烟雾,转到无人的地方去。”既然主人发出这样的命令,黑鹤只好照办。烟雾略为消散,黑鹤看见宁亚穗推开了不同颜色的试管,把手中蓝绿两条线分开放下,失望地说着:“又失败了,想试一试改变味道的方法,好像我只是在搞别的事情。不行,黑鹤,我们到外面去找材料。”说罢,脱下身上染成灰色的白袍,浸在水里,转身出门。 黑鹤紧紧跟随,走下柱廊尽头的楼梯,看着宁亚穗呆滞的脸,关切地问道:“主人,是不是还记挂着龙泉的事,很失望吗?” 宁亚穗突然站住,让前面没注意路面情况的人几乎撞上她,对方连番“对不起”,宁亚穗用同样的歉意说话,攀谈的时候知道对方的名字叫埃克,是刚入学的新生。等埃克走后,宁亚穗才对黑鹤道:“失望,说真的我决定去龙泉时已经不抱以太大的希望,失望是有一点,可是尊长老说得对,我会见到真正的‘家人’。”说着,这个已经长得婷婷玉立的少女低下了头,转瞬之间又抬头,昂首走到乌云密布的宽阔庭院,补充道:“黑鹤,看来今年的功课又要落后了,我们回去阿提隆泰陛下身边,暂时的回去。” ―― 红日初升,阳光倾斜地穿过高楼大厦间的缝隙,照射在雄城某些角落,照不到的地方依然寒冷。狭窄的街道一条一条的连接起来,横着的、竖着的、斜斜的,这些大街小巷相互交错相互穿插,密如蜘蛛网的城市脉络在黄昏的灯光下确实相象。罗杰独自出现,驾驶着小轿车来到昨天和宁百清会面的地点,等待阿提隆泰现身。不多时,豪丹全和小虎斑猫从小巷后出来,接着是阿提隆泰,最后才是谷哲穆。谷哲穆在跟后面不能前去泛舟学校的人说话,内容是什么,罗杰用眼看就知道,无非是些照看家门的琐碎事务,卓利华唯唯诺诺地答应了等等,都是罗杰不关心的事情。 几人靠近,豪丹全问:“不见昨天的赵百珍,他怎么了?” 罗杰先请阿提隆泰坐前排,对张望中的豪丹全道:“赵百珍回家了,这里有我在已经很足够了。豪将军,你和谷哲穆大人一起到后面坐。”谷哲穆本想反对,却被罗杰软硬兼施送进车子里,再也没有反抗的能力。“这个时间过去,我们正好到午饭时间。我一边开车一边重申校里的规则,不管你是谁,一旦进入学校都得遵守规则,明白了吗?” “真麻烦。”谷哲穆不屑地说着。 罗杰反驳道:“要不你就待在行宫里。” 阿提隆泰道:“谷哲穆,你再多说话,吾就把你送回去。”这一看似附和的话语从阿提隆泰口里说出来,车内一下子安静下来。“不说话了吗?好,罗杰,你继续说吧。” 罗杰粗略检查了车子,开始了回家的路,途中问道:“这里称呼陛下有点不妥当,我可以称陛下为欧阳秉先生吗?”阿提隆泰点头允许,罗杰又道:“那么,欧阳秉先生,到了学校第一要遵守的是弃物,垃圾要分类,还要在指定的地方丢弃。我担心你们不会适应这条基本规则,所以凡你们使用过的物品,都交由我才处理,这是第一条。” 谷哲穆轻篾地喃语:“连丢东西也要管,你们还真麻烦。” 罗杰住口了,狠狠地瞥了对方一眼,不说话,回头重新看路面情况。阿提隆泰,又或者说是欧阳秉,说道:“你给吾……。” 罗杰阻止道:“回去就不用了,宁先生,用你的爪子让他的身体腐化也是个不错的主意。阴间的人虽然不会威胁活物的生命,但让活物受伤也是可以做到的。”谷哲穆徒然发冷,想躲避靠近自己的小猫,但在一个不大宽裕的空间活动,他能逃到什么地方? 小虎斑猫听见罗杰发牢骚,也凑来吓唬对方,见谷哲穆退缩,也不说话,甚至不叫,收起爪子在谷哲穆高高隆起的肚子上搔了一会儿,又抓抓满身横肉的豪丹全,表示刚才的动作没有危险,却足以吓坏了谷哲穆。宁百清在豪丹全旁边撒娇,瞧着对方一种是惊是振的神情,觉得待不下去,跳到欧阳秉的脚边,磨蹭几下,得到几手安抚,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罗杰在旁边看得清楚,系好安全带后不满地说了句:“天下间就你宁百清最会享受。” 宁百清终于说话了,却带着不满的音调:“不见得吧,罗杰。你享受着亚穗的优待还不知足?说句实在话,宝锭才是最受优待的人,看家,偶尔龙牙出门才去看护亚穗几天,除了这些,他什么都不用做,比我这个做爸爸的还好呢。” 车子在十字路口拐弯,上了大路,罗杰等四周大致安全了,才笑道:“也对,可是你不能和宝锭相比,至少他没出卖过任何人。”这话虽然使其他人感到奇怪,却使宁百清不安地转脸瞧瞧窗外。“怎么,不反驳吗?你们马上就要见面了,可不要像上次与宝锭闹翻了天一样,家里可受不了。” 听了这话,宁百清几乎要冒火:“罗杰,亚穗的客人是欧阳先生,这里轮不到你来教训我,再说你来找我麻烦到底是什么意思?” 罗杰哈哈大笑:“这才像你吗,一直板起面孔,和大小姐的笑脸相差太大了,叫人多不舒服。”宁百清松了一口气,不言地躺下来,“别愁眉苦脸了,宁百清,去见见大小姐吧,而且还有惊喜呢。”是什么惊喜就要保密,不管宁百清和其他人怎么追问,罗杰就是避而不谈。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红霞断影 九 爷孙 日上正午,阳光斜斜地照射着校长家青翠的草坪,刚刚洒过水的绿叶闪耀着彩虹式的光芒。.103v.青鼎的坐骑大山鹿同同不再吃紫藤上的枯燥叶子,现在的它在池塘旁边悠转,吃着鲜嫩的草叶,喝着清凉的溪水,好不自在。大屋檐廊上挂着一个铁质秋千,彩虹鹦鹉小虹就在秋千上悠闲地整理羽毛,旁边指头大小的瓷罐子里放上了食物和水,这些工作向来由龙牙打理,可今天不见龙牙,做事的是隆明。 宝锭半睁着眼,看着儿子办好了事回到厨房,打个哈欠,翻身继续伏在门口处。一盏没有亮光的飞蛾灯飘过,停在宝锭的尾巴上,毛绒绒的尾巴略略地挪动一下,飞蛾溜走了。宝锭卷起尾巴想安静睡觉,又被外面的骚动吵醒了,耳朵难以察觉地动动,抬起头来,警惕着。很快地,这只懒散的大白灵犬站起来,走到大厅里,找到坐在椅床上绣珠片的欧阳玲,添添她的手,坐下。欧阳玲抚摸着宝锭的头,低声道:“他们来了,你去找同同,去那里躲一躲。”宝锭摇头。“那么去找伊休普顿,他今晚不下来,你可以安安静静地睡觉。” 宝锭才不想睡,也不想和宁百清碰面,想了想,到厨房里去。欧阳玲放下黑布,慢慢地跟在宝锭后面,看着它走向隆明和露娜,挤在他们之间,磨蹭着,似乎在说:“隆明回房间去。”隆明当然猜出父亲的意思,举目忽见欧阳玲在门口看着,尴尬地笑一声:“对不起,父亲他……” 欧阳玲刻意不看隆明,却对厨房里的另一人道:“露娜,都做好了没有?” 露娜道:“已经做好了,但是味道和你做的有点差别,希望阿提隆泰龙王不介意。” “阿玲小姐,你叫我来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宁道淳孤身从楼上下来,德明不在身边,大概是因为在“玩”。 “阿淳,你把宝锭带去德明那里,宁百清要来了,这对猫狗打闹起来大家都别想安安静静听故事。”欧阳玲很清楚它们之间的事,淡淡地说着,走过宝锭身边,让宁道淳把极不情愿的宝锭带出去,接着呼吸不均地说道:“隆明,麻烦你真不好意思。” 隆明笑道:“没事,我喜欢这里的平静。”隆明的笑是真心的,自从来到欧阳玲身边,他的笑容越来越多,心情也越来越轻松,比起来最初那种阴沉沉的脸色已经褪去,残留的痕迹只有一点小粉末。.103v. 露娜看着隆明把整齐的杯碟端出去,凑到欧阳玲身边,耳语道:“隆明很高兴,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乐事了?” “黑鹤带古欣萍出去的时候,古二小姐特别买了一对项链,我们大家以为她会送给赵百珍,你猜猜她送给谁了?是隆明,你说奇怪不奇怪。”欧阳玲浅笑着,继续道,“隆明对我没有那种意思,他需要什么我知道,也会给他的。好了,我们的客人来了。” 门开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间变得响亮,一阵脚步声传到了厨房,首先发话的却是罗杰:“隆明,你没睡吗?”听得出来,罗杰不曾认为欧阳玲会安排隆明守夜。“龙牙呢?” “他出去了,听说黑鹤有事找他,现在是我看家。”隆明的兴致立刻被罗杰打断,但不生气,反而很惊奇,“这小猫是怎么回事?老在蹭我。” 接着是老人家的声音:“罗杰你说得对,隆明也认不出自己的朋友了。”说罢,各人哈哈大笑,就是没有隆明说话的份。 欧阳玲知道处于尴尬中的隆明是不会辩驳,于是走出去,一眼瞥见大厅的情况:宁百清在隆明脚下绕圈子,眯着眼睛,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隆明看着小虎斑猫,就是想不出它是谁,一脸无奈地瞧瞧猫儿又看看罗杰;罗杰挂起双手,一动不动地观察隆明不知所措的样子,新来的客人也一样;反是刚刚赶到的赵百珍不安地劝道:“得了,你们别和宁百清合谋欺负隆明,怪可怜的。”隆明此刻才醒悟过来,蹲身面对小猫,两个四目相对,一阵沉默。 欧阳玲附和着赵百珍的话:“你们这些人真是的,都在欺负弱者。我可要告诉你们,就是客人在我这里也要遵守规矩,罗杰,关于规矩的事你都解释清楚了吗?”罗杰应了一声,听着欧阳玲不愠不火的话,看着她静止般的脸庞,完全不知道对方的心思。欧阳玲转身对老人家微微鞠躬,依旧以平静的语气说话:“我就是欧阳玲,欢迎光临小女寒舍,爷爷路上辛劳了。” 连称呼也换了,欧阳秉刹那间不能接受:“你就是欧阳玲?”他伸出布满老人斑的手轻轻压在欧阳玲肩膀上,仔细打量起来。眼前的少女大约十五六岁,娇弱瘦削的身材,穿着一套浅湖蓝色的绣花外衣,半透明的丝质衣服下隐隐约约地浮着底衣的黑色。如同这件大衣,少女的皮肤下也透着丝丝的紫黑色斑点,不是瘀痕,是本来的颜色。欧阳玲一头金色的卷发和宁亚穗的褐色长发有着很大区别,只有脸上的神情不变,自信、高傲中带着一点深沉;宁亚穗是个充满朝阳气息的少女,可年纪比较小的欧阳玲却多了一点苦味和伤痕,也比较懂得隐藏心思。谷哲穆看着这位虚弱少女的笑容,怎也猜不透她的心思,却深深透出一股彻底的寒意。欧阳秉打量了很久,终于松手,叫谷哲穆递来信,还给欧阳玲,道:“信上已经说得非常明白,你的前世是宁亚穗吧,虽然是在勉强你,吾能品尝你的手艺吗?” “怎么了,欧阳玲,你怎么了?” 欧阳玲一阵晕厥,在罗杰和隆明的撑扶下回到椅床上躺下,喘息了许久才恢复过来:“没事的,爷爷,我经常如此。” 豪丹全不等阿提隆泰说话,对着罗杰表示不满:“陛下的孙女竟是如此虚弱,你们是怎么弄得如此的?” 罗杰道:“我们已经尽全力了,是大小姐她不愿做而已,其实要是她愿意,这种小事能难倒她么?豪将军,我不过是个照顾大小姐的仆人。好了,我再告诉你一件事:雾舅舅已经吩咐我们,大小姐不能在没人看管的情况下一人逗留,防止病情突变。所以大小姐本人已经不能处理厨房工作。”这已经足够说明一切,豪丹全无言地退后。 隆明听闻大家的对话,忍不住回头瞧瞧众人,虽不说话,心跳倒是剧烈。宁百清的新形态已经被隆明接受,后者正摸着小猫的头。宁百清感觉到隆明的不安,低声问道:“怎么,亚穗……不,是阿玲她的病真的严重到如此地步?”隆明点点头,仍不说话。 正当气氛变得沉重,露娜托着一盘酸菜来了,欧阳秉先尝一口,说道:“这并非出自和穗姬的手艺,但味道很像,是你亲自教出来的?” “和穗姬?”隆明和赵百珍不知道这个名字,当他们明白这是欧阳玲的另一个名字,感到失望。隆明笑道:“确实是玲小姐教的,露娜就不知道了。” 露娜也是,但是由罗杰回答问题。过了一会儿露娜端来了正菜:一碗鲜汤、一碟清鱼、一盘素菜,简单又美味,份量也刚刚好;最后是果盘,细切的蜜瓜片、西瓜片夹杂着原粒的樱桃,旁边的彩花小瓷碟装满了粘稠的糖浆,配上细碎的香草,造型美观。欧阳秉轻手拈起一颗鲜红的樱桃,添着细细品尝。末了,他倚身休息,道:“还真如你的作风,清淡中现出原味,吃起来又不失味道,还有粘口的感觉,不错;但是吾还是觉得差一点儿。” 欧阳玲疲倦地躺着,用没有绣成的黑布盖着身体,看着屋里人的举动。欧阳秉吃的时候,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敢动弹,他们都远远地看着,等待着。这气氛实在太沉闷,赵百珍很想逃,无奈罗杰老扯着衣角,总是逃不了,心情烦乱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就是没法安定下来。谷哲穆悄悄拉着赵百珍的衣角,耳语道:“安静,陛下在用膳,你这种举动很不尊敬。”赵百珍听了,看着罗杰寻求解脱的办法。 罗杰看到了谷哲穆的说话,特地不说话,绕到欧阳玲身后,正想说话就听见了欧阳秉的话语。欧阳玲微微点头,几乎以看不见的动作回答了欧阳秉的提问,然后转过脸去看着隆明和露娜,闭目小憩。罗杰明白了当中的意思,以稍高一点的声音说道:“是的,欧阳秉先生。大小姐目前已经不能做这方面的工作,全部由露娜小姐和隆明负责。” 欧阳秉看着退缩在赵百珍身边的隆明,见他一副不安稳的样子,笑道:“是你做的吗?很好,味道不错,就是比不上和穗姬做的那种新鲜感,香味不够,甜味重了点,好像在掩饰食材上的不足。” 露娜道:“材料是校内的果园种植的,刚摘下来不久,绝对新鲜。欧阳先生觉得味道不足,大概是因为批量生产所造成的营养不足,而且所有农作物都经过人工选择培植,确实是会令味道起了变化。再者,这些水果都经过冷冻储藏,即使只有一点也对食物的味道产生影响。”露娜绪绪而谈,令赵百珍刮目相看:这平常不声不响的女性居然有这么多知识。 欧阳秉回头向欧阳玲寻求答案。欧阳玲却道:“爷爷的宫殿里有自己的花园,四时果品,四时花卉,都能随手可得,这是事实,我以前就是现取的。但是现在已经不同了,人类的**已经不能停留在原始植物上面,也就让食物变得不安分,我们虽然能在吃到不是当季的物产,却失去了真味,不知道是进步还是可悲。”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红霞断影十另一个起点 欧阳玲说完了话,去听罗杰的提议,点头答应,似乎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并无留神欧阳秉等人的神色。欧阳秉挥手示意大家过来围坐,算是舒缓一下紧绷绷的气氛,又说道:“我一路上都吃一些油腻的食物,开始的时候觉得新鲜,现在已经厌倦了,还是你做的好,简单又清淡,是我这个老人家爱的东西。你真是个天才。” “是需要的食物。”欧阳玲难以察觉的一沉,马上笑道:“天才算不上,不过是喜欢阴间的味道。阴间之地不能保存东西,死亡就代表消失,吃不到那是你不够快,全部食物都是新鲜的,没有肉,全是花叶果,那就是事实。幼小的我一直以为那就是世界的全部,等到了人间后才知道食物的丰富,尽管如此我还是喜欢阴间那种味道,生物就是这么一种奇怪的东西,所谓‘妈妈的味道’就是这么一回事。爷爷,您在这个世界上不能乞求太多,这已经不是妖怪们能占一席之地的世界,不是你们能独力生存的世界。爷爷,从这一食物,你能想到这些吗?” 欧阳秉长叹一声:“哎,你果然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总不爱听别人劝告的顽皮女孩,现在的你太深沉了,想到的也比吾的要深远。和穗姬,你说我们不能在这世界上占个安息的地方,人类的强大,吾是有目共睹的,却也不至于这样吧。” “是啊,本来是不应该的。”欧阳玲接过了赵百珍递来的水,让他出去,让他逃出这间沉闷的大厅,又道,“爷爷也应该发现东方龙王森印失踪的事情吧。” 欧阳玲提起了森印――这位由海鳗变成龙的龙王,实在让大家心情一震,惊讶却无言。罗杰和露娜都多多少少知道这方面的事情,露出阴沉的脸;隆明不是个会在这方面思考的人,略略一惊,立刻恢复常态度;阿提隆泰仅仅皱了皱眉头,并无表示;至于豪丹全,他已经做过调查,即使惊讶也不至于露出不妥的神色;倒是谷哲穆,他根本没有想过一个弱小得不能外出的女孩居然对外面的事情了解得清清楚楚,只等等呆望着对方。 欧阳玲缓慢地说道:“他失踪了,不,正确来说他是被困在自己的宫殿里出不来,不然爷爷也不能轻易游走于南北两个不同的地域。” “确实如此。”阿提隆泰点头同意,拿起茶盅,喝水润喉,但不再说下去。 “东方龙王森印的宫殿在扣帽山山脚,现在是人类的居所,空间已经改变,再也不能沿着过去的路走出来。这百年时间变化太大,不管是空间还是技术,生存条件上,人类已经超过妖怪,如今大家能活着就很不错了。” 豪丹全和谷哲穆不能理解欧阳玲的话,后者傲慢地问:“就算你所说的是真话,弱小的人类真值得我们担惊受怕吗?你如此挂心人类到底是为什么?你瞧不起我们妖族吗?” “瞧不起妖族?”看着欧阳秉越来越阴沉的脸色,欧阳玲突然板起脸,说道:“你就这么认为吗?还不明白你们在这个世界的处境吗?难道你们从雄城到殷州,遇到赵敬保,遇到宁百清,阻止你们和赵家打斗是一次偶然事件吗?难道你们回到雄城时所乘坐的交通工具,还有不能在雄城找一个居住之地,这是偶然吗?不仅是你们,大龙王想取道殷州来占领东方龙王的地盘却迟迟不动身,到底是为什么?人类的建筑物阻挡了大家的活动,把你们一个个分隔起来,把你们孤立起来,就凭现在的你们,根本不能做什么,什么也做不了。” 谷哲穆被这平静的话语震慑,想不出反驳的话。隆明害怕地退一步,拉拉罗杰的衣袖,似乎替欧阳玲担心。罗杰摇头,没有说话。欧阳秉想了很久才问:“果真如你所言,那么究竟是这一切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很久以前,当人类制造出大量武器时,时空环链的循环就已经开始了。” “啊?”这话实在太奇怪了,谷哲穆听闻后疑惑地问:“和穗姬,不,玲小姐,你这话是在说人类很早以前就成为了世界的主人?那么我们到底是什么,我们一直都是人类的……” “天敌?”欧阳玲冷笑一声,缓缓说道:“脆弱不堪、没有任何自身保护,为了生存,这样的种族一定会向高级智力发展,人也好,章鱼也好,不能躲避危险就不能活下去,这是规律。有了智力,就能掌握制造工具,获取食物、当作武器,外来的威胁就越来越少,如果把掌握到的东西改良发展,总有一天就会达到大规模影响的程度。那次的事情不过是契机,就算没有那次的事,世界迟早也会发展成这样。” “那次的事?”其他人不约而同地问道,只有罗杰不觉意外:“你们记得为陛下七百年岁祝寿的那次庆典吗?还有大龙王的使节团吗?那时候刚巧是东方新龙王森印登位的时候。” “从那时候开始的吗?”就是罗杰也感到意外。 ―― 风和日丽的下午,金色琉璃瓦屋顶、雕花脊饰上有一不大年轻的年轻人躺着,用发黄的旧书盖着脑袋,享受着温暖的阳光。“罗杰尉官,你在上面干什么,真是个不守规矩的家伙,宫里的规矩都快被你和你那位大小姐搞得不像样了。” 罗杰掀掉旧书,坐稳了张望是何人,却是:“哦,是豪将军啊,怎么,我在这里听风不行吗?别看今天天气晴朗,明天下午会刮风下雨,东城墙可能发大水,要早点准备才行。这些天有那么多使团在宫殿内外,这工作做不好也要承担责任。”罗杰并没有如豪丹全想象中那样跳下来跟自己道歉,他继续逗留在屋顶,眺望东南方的天空。云丝很少,蔚蓝色的天空到了地平线的时候略略泛白,就是这么一副好天气,罗杰说的话未免有点过火。 豪丹全怒气冲冲地喊道:“不许妖言惑众,你给我下来。”说着,他看见罗杰脚边有个方壶,又喊道:“又喝酒了是不是?我已经说过禁酒,没听见吗?” 罗杰扇着书本,抓起酒壶的系绳,晃了晃道:“没有,壶满满的,我一滴也没喝。”不管豪丹全是否相信,罗杰扭头看西边的天空,天没有异常情况,地面上倒是见到亭台楼阁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兽群。人群兽群在挪动着,看不清到底有多少。“豪将军,这里能看见那边人头拥挤不堪的,好像是有使团刚到的样子,今年是在为难图叔革殿下,应付如此庞大使团,他还嫩着呢。”罗杰仍旧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丝毫不察觉自己的举动是违反了规矩。 豪丹全大喝一声:“罗杰,这不是你管的事,你再不下来,我就要把你关在牢里。” 罗杰假装害怕,跳下来站稳,见旁边一只灰土色的白雕把豪丹全的肩膀当作休息的场所,凑近对方耳语:“是我们要求罗杰尉官上去探天的,他从来没有预测错误,明天一定下雨,豪将军请准备准备。”那家伙似乎耳背,不能判断声音大小,结果说话声并不怎么低,罗杰就是站在十步以外也能听见。豪丹全不信任地点头,勉强答应做准备。罗杰瞧着他们俩那副模样,自己也不大自在,想到这位将军应该是在阿提隆泰陛下身边,好奇地问:“豪将军,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到这种下人的地方,我后面是士卫的住房,旁边是厨房,隔壁是储藏室,那边的是茶水间,还有洁净室在那个角落……”罗杰一边指出方向,一边细数宫殿的布局。 豪丹全狠狠打断道:“谁要听你说这些,这里是你管辖的地方,你不仅要清楚它们的位置,还要好好打理。不说这些,穗和在什么地方?”豪丹全对着一脸满不在乎表情的罗杰,心里极为恼火,尖叫着重复道:“穗和在什么地方?” “啊?大小姐?她不在籍斋或者药斋吗?”罗杰不经意间被问及宁亚穗的事,蛮奇怪地反问:“怎么,你想找她?就现在?” 豪丹全怒瞪着双眼,吓得罗杰伏身斜目:“这么说你也不知道?。”罗杰连番道是。“还不马上给我找,陛下要见她。” 罗杰腾地站起来道:“这我不能答应,如果大小姐不在这两个地方,那就在……”他想说的是“一定在世界另一头的试验室里”一类的话,可仔细一想,闭口了,瞬时间转而道:“大小姐不在这两个地方,我也没办法找,只能等她回来。” “好,通知守门士卫,如果谁见穗和回来了,马上向我报告,不得有误。”豪丹全一声令下,不管罗杰如何阻止都照样昂首挺胸地回去。 罗杰知道麻烦到了,可是宁亚穗在什么地方呢?他边想边走,“大小姐好像说过要去龙泉,还有那个叫什么英什么的地方,不过说句实在话,她在那个地方是去上学。”罗杰不知不觉地把心底话说出口,“好端端的到那种地方上什么学,在这里学厨学医的不好吗,为什么要花那么大量心思还有难得储来的钱消耗到不相干的地方?” 忽然之间一把娇气的声音笑骂道:“不相干?罗杰,那边可学的东西更多,生物、化学、物理、哲学等等的。”穗和掏出一块黑乎乎的铁东西,又拿出一个细小的圆球状东西,里面发出黄光,看起来很平稳的光,但在白天的日光下显示不出任何特别的地方。“电这东西在东方不多见,到了晚上就非常有用,不必再摸黑走路,看书也不必担心风来扰乱;相比之下,那些烛火实在太容易让人分心了。”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红霞断影十一来宾 宁亚穗根本不在乎罗杰,只顾着摆弄自己得意的杰作。罗杰气疯了,一下子夺走宁亚穗的宝贝,说道:“陛下要找你,虽然我不知道原因,不过看起来很焦急,豪将军刚才来过。” “哦,我知道,刚才还听见他大叫大嚷的,让人觉得可笑。”宁亚穗倒觉得戏弄豪丹全是件乐事,根本就不认为急需办事,高兴地继续说道,“还有,我回来的时候看见麒麟纹大旗,是大龙王祥福的使节。大概要我做点素菜什么的招待客人,做肉类食物这种东西,我还差那么一点儿。”说罢丢下一句“黑鹤你留下”,独自一人走掉。 罗杰见黑鹤凑过来,伸手拉拉她的羽冠,低声问道:“大小姐看起来并不高兴,是不是遇到不顺心的事了?” 黑鹤本来没有和罗杰说话的意思,稍稍整理一下羽毛,吃掉不知是谁摆下的已经冷掉的鱼,才说道:“小声点,我们想在龙泉得到灵药的事搞砸了,不仅没有得到,还被送回来;主人为了这个到现在还在闹别扭。还有那边的功课给拉下了,好端端地又被杰艾结龙王突然把她找过去,说什么找儿子似的。他儿子叫菲帕图,失踪了,然后……然后的话我都没听见,反正就是主人没答应的样子。” 罗杰听着黑鹤的长篇大论,根本就不猜不出她和宁亚穗究竟碰到了什么麻烦事,却也不想问,找张椅子坐下,道:“豪将军真是的,害我没法待在屋顶上看天气了。” “对了,主人认识了一位新朋友,他是杰艾结龙王的儿子埃克。”黑鹤补充道。真是一句多余的话,罗杰根本不会去理会,坐了一会儿,回到外面继续工作去。 宁亚穗并没有立即去大殿,刚出门就朝侧殿跑,兜圈子绕到侧殿后面,跑过狭窄的巷道,钻过阴暗处的小门,一步跳过两人高的围墙,进入一片绿绿葱葱的花园。这个庭院式的花园中央是个圆形大喷水池,池岸左右各九个泉头、中央七排各九个泉头,一共八十一个喷泉出口是模仿着不同的生物造型制造的,有花圈状的植物,有单独的一朵花,有奔跑的马,有匍伏的虎,有飞翔中的大雁,有觅食中的小鹳,没有一个是相同的。宁亚穗早已把水池里外看个透,也不瞧池子一眼,爬上旁边的小树,跳到另一棵大树树冠上,张望着远处的风景。这真是个好得不得了的天气,阳光明媚,暖洋洋的,看不出不久前下冰雹时的破坏,叶子已经长出来了,全靠树精们的努力。 宁亚穗也不注意这些,她的目标是远处一栋红墙金瓦的高楼。眺望高楼,它就像个尖顶层塔:正方形地基,第一层也是方形,红墙上是一列没有尽头的雕花式通风窗,不能打开,却能里外互观;第二层是略小的八角形,外面没有阻挡的小走廊通过桥连接着旁边一栋小楼,并通过更多的天桥通往更远的地方;上面一层又小了一圈,檐瓦上的垂饰连接着围栏的雕塑,形成一个并不密封但很奇怪的空间,宁亚穗知道那是阻挡进入高楼最上层的结界;上面的几层是非常普通的塔形建筑,最顶端的已经没有棱角,是完全的圆形,没有暴露于外的走廊,没有窗子,也没有可见的柱桩,是个奇怪的封闭空间。宁亚穗跳过树冠,一步一级地跃上去,跳到高楼的顶房,伸手抚摸檐瓦,钻进腾出来的小空洞,泛起一阵空间的涟漪,人消失了。 一盏昏黄欲灭的油灯照亮密封房间的中央,四周墙壁仍旧看不清,钉挂在内柱上的金属灯台现在是冰冷的,铺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仿佛许久没有人来过。房间中央醒目地矗立着一张莲花底座的镀金小台,底座、支柱、平台,一个同心圆式的展示架,顶上放着一颗纯黑的小球。宁亚穗刚到达,“神石”就发出脉动一样的光芒,附和着主人的到来,向她报告着什么。 “啊,她来了,彤飒妈妈,我们将要见面了。” ―― 暗紫色的八人大轿在一队浩浩荡荡的兽群队伍里很突出,队伍沿着西门的大道穿过一道又一道不同形状的门,进入一个毫无生机的广场。为首的人是个穿着绛紫色绸服的年轻人,正坐在一匹没有杂毛的黑色高头大马上面,细细的眼睛,宽厚的脸庞,一头束得整整齐齐的长发,端正地坐在开敞的暗金色大轿里:他是金善,高胜如的哥哥。领路的人躬身说道:“金善殿下,这里就是了。”那人退去,金善下马,并不急于进门,而是抬头观看四周。刚瞧一眼,还未看清楚,马上有人从另一道门走来。 此人是个身不高、却穿着一身绣金线的大袍、瘦瘦小小的少年,一头褐红色卷发,一双炯炯有神的灰瞳眼睛,外貌像极了他父亲阿提隆泰。这位少年道:“本人乃北方龙王之子图叔革,在此诚请大龙王使团光临本大殿,这里是客殿,阁下的住所,这边请。” 金善道:“这里有本王的妹妹,妹妹身体嬴弱,不能在外面久留,请图叔革殿下通融。” 图叔革道:“这没问题。”接着就回头吩咐道:“你们领路。”那些素衣仆人匆匆走来,领着金善时节队伍中一辆裹得严严实实的粉色小轿而去。图叔革看着他们拐弯不见,又道:“金善兄,不好意思,本人应该早点到门口迎接,可你也知道我父王正在办寿,有点忙,请别见怪。对了,听说东方龙王刚换了人,他们的使节也顺道来报信。” 金善和图叔革并肩进入大堂,分主客坐下,前者道:“我也刚刚知道此事,森印登上了龙王的宝座,下次不是你就是我了。”衣裳华丽的仆人端上暖茶,客人和主人都尝了口,金善又道:“这是十年陈茶,颜色较深,带点酒味,是你们的好茶。” “谢谢夸奖了。”图叔革问道:“对了,你的王兄和王弟还未找到吗?” 金善长叹一声:“如果能找到就好了,赵家庄被毁已经很久,一丁点线索也没残留,还找什么啊。父王已经认输了,今年还打算让王弟库博出来见世面,好减轻我的负担。不过你也知道,如果他是真行的,也用不着我出来。”金善又喝一口,“父王刚刚派信使来报信,说我暂时不用回去,先到东方龙王那边一趟,至于贺礼,半路上自然会到。你瞧瞧,要是库博能办事,派他去不就可以了吗,还用得着我那么奔波。”图叔革笑着点头,倒不说话,心底倒是明白连个弟弟的称呼也不用,这两兄弟的关系紧张得很。“我啊,本来不想让妹妹出来,就怕她烦着你们,但也没办法,平常总是不出门的妹妹居然亲口说要来,不知道在吹什么风。” 金善一席话刚刚落音,外面传来宏亮的一声。“哦,是谁人能让你金善殿下这么不放心?”门外一人带着一点敌意的笑冲着金善和图叔革而来。此人有着宽阔的肩膀,短促的头发,一身结实的肌肉,透过大衣下的黑色紧身马甲露出雄壮的身躯,腰间挂一把银色长剑,穿一双高筒靴,真是威武。 图叔革的仆人们又是道歉又是领座,上来些小点。图叔革道:“原来是赤狐阿牧将军,真是意外,你怎么会从那边的客殿里过来?” 赤狐阿牧道:“哪里,我听说大龙王的使节来了,怎么也要来拜访拜访。”带着敌意的语气说话,屋内的气氛却没什么改变。赤狐阿牧说罢,向金善行个外礼,三人一番客气话不提,赤狐阿牧又道:“刚才你们说的是谁?” “是我妹妹柳盈,她身体虚弱,又不肯吃东西,挑来挑去的,只吃点果子,那怎么行。”金善无奈地对图叔革说话,“怕就怕你们北方没什么东西合她胃口,那末挨饿了,父王又要说个不是。照顾我妹妹的人也怪可怜的,也很无奈,谁叫我这妹妹生来就是这副模样。” 图叔革一听,哈哈大笑:“哪里哪里,我这里刚好有个专门做素菜的好手,又是个女孩子,说不准这就是缘分。”三人正惊奇间,图叔革瞧见豪丹全在门外慌张地找人,身影瞬间掠过离去,不得不微微摇头,“穗和又到什么地方去了?” 看见主人面容些许改变,赤狐阿牧问:“发生什么事了?”图叔革笑着回避了赤狐阿牧的提问,倒令后者有点不悦。 豪丹全跑过客殿之后碰到了白雉卓利华,正要说话,见它身后走来一位穿紫袍的长臂人,于是道:“是丁秦大人,你来见金善是不是?图叔革殿下正和他一起,没大事。对了,你有没有见过穗和?” 丁秦举起几乎要垂到地面的手搔搔后背的痒,然后道:“别这么慌乱,那孩子总能在最紧要关头出现,你就是再焦急也拿她无可奈何。”丁秦一段不愠不火的话倒提醒了心神慌乱的豪丹全:确实宁亚穗每次总是在阿提隆泰龙王提起她的时候出现,从不退缩,可这到底是什么缘由,豪丹全想不出来。他展露愁容,沿着檐廊一直往前走,不知不觉走到赵雅芝贵人的殿外,听见里面同样吵闹。这时候,一个士兵匆匆走来,大声报告几句,退回去了。 豪丹全看着那士兵的熊背,想到罗杰也有着相同的背影,心里一阵哆嗦,“难道罗杰也能战斗?”尽管罗杰是尉官,却是北方龙王特别提升上去,为的就是掌握他和穗和的去向,方便管理。“你们小心一点,稳定点,慢慢来。赵贵人怀孕了,如果诞下的是王子,就是陛下预定中的下任继承者,千万不能出差错。”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红霞断影十二来历不明者 “你们小心一点,稳定点,慢慢来。赵贵人怀孕了,如果诞下的是王子,就是陛下预定中的下任继承者,千万不能出差错。”豪丹全煞是紧张,他远远瞧见属于赵雅芝贵人的轿子摇摇晃晃地出门,心里责怪下仆们的不小心,于是惊恐地向左右吩咐。 宁亚穗刚巧从封印黑色“神石”的楼塔上下来,听见豪丹全说着胡话,看见他那份焦急,猛地咳嗽一声,插口道:“走路小心是对的,不过只看路不看吃的可不行,她专门喜欢吃些油腻煎炸而且含毒的和生的,这些东西不能说不可以吃,可是要看情况,赵贵人就是不懂这个。贵人现在觉得不安心,心跳也不大平稳,手脚还有一些抖颤,都是拜食物所赐。今天特地叫我来做素菜,无非是做给柳盈小姐看,没大意思。”好歹看个脸色,豪丹全正心乱如麻的时候,宁亚穗似乎玩过了头,尽说些言外话。 豪丹全很愤怒地冲着这漫不经心的少女喊道:“你还有心情说这些,还不快点准备,这里的厨房早把材料都准备好了,等你过来处理。听说大龙王的公主柳盈是个挑剔的人,一生就只吃素食,就连素食也必须是不浓味的,我们已经问过他们的人,算是了解一点,就是你,恐怕也没发即时被她接受吧。喂,穗和,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宁亚穗确实不在听,只顾想事情,把豪丹全的话抛到东边海洋里去。等对方不停催促得不耐烦的时候,她才缓缓说道:“那根本就用不着担心,洗干净果子,摆好糖浆盐花,就这么传上去行了。” 豪丹全一脸惊愕:“你说什么?穗和,你,你知道……对方是大龙王的子女,是贵客啊,决不能怠慢。我们和大龙王之间多多少少有些敌意,一个不小心又要打仗。” “你厌倦战斗了吗?”宁亚穗顽皮地眨眼,突然板起面孔,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会怠慢柳盈的。豪将军尽管放心,新鲜的水果和花瓣是那位公主喜欢的味道,对于过去痛苦回忆的惦记,这就是‘转世之人’的悲伤之处,你们不知道就别乱说。果盘,我已经做好送出去,豪将军请放心。”宁亚穗说罢,转身离开,回去找黑鹤和罗杰。 豪丹全在惊诧中盯着宁亚穗离开前的背影,根本不明白她的话包含了什么意思。“转世之人”是个只有龙王及其身边人才会知道。“穗和竟如此轻松说出?穗和,穗和,你是什么人?”,豪丹全喃喃地念着对方的名字,想起了认识宁亚穗的那天: 那是一个天气炎热的夏季,化名为欧阳秉的阿提隆泰在豪丹全的陪同下到南方旅游,到了东方龙王属地的时候,一个大约十岁的瘦弱孩子偷走了豪丹全的银袋,后者飞快地追捕,前者却玩起了捉迷藏游戏,在小小一个镇子里悠转。好不容易,豪丹全抓住小孩子,到这时候他才知道对方是个女孩,只是好奇袋子上的熊纹图案,想舀开欣赏而已。 “谢谢你帮我捉住她。”一个身体黝黑、面容凶恶的人类冲到豪丹全身边道谢,有对女孩骂道:“该死的家伙,我要把你卖到青楼去,看他们怎么调教你。” 听闻此话,女孩非但没有一点担忧恐惧的表情,甚至乐滋滋地笑骂道:“刚才你还不是想把我卖到那个肥妈妈的家么?你以为我不知道,她是官人家的,却也是外面的人,你卖我到别的地方和到肥妈妈的家还不是一样。”水润般的眼睛以蔑视的神色瞧着人口贩子,把豪丹全的银袋狠狠甩到对方脸上,迅速跑开,喊道:“我才不听你的。” 贩子跌倒在地,愤愤地骂着。豪丹全拾起银袋,看见女孩没走远,想要招徕属兵捕捉她,却见到欧阳秉靠近几步,便问道:“那孩子叫什么名字?你是在何处找到她的?她的父母呢?” 贩子道:“她叫宁亚穗,我们叫她阿穗,她的过去我一无所知,也不想知道;她有没有父母我不知道,不过老是有个男人跟在她身边,非常难缠。”贩子补充说明他在殷州附近认识这个孩子的过程,又指着一个蹲在墙角把玩石头的蓝发年轻人,道:“就是他,他叫罗杰。” 欧阳秉走到罗杰身边,问道:“请问你是刚才那女孩子的监护人吗?” 罗杰抬起头,用一副脏兮兮的脸对着欧阳秉,道:“我是和无关重要的人物,如果你有话要对我说,那直接和大小姐说就可以了。大小姐,这位老先生想说句话,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大小姐”这个称呼极为奇怪,一个漫不经心的守护者如此称呼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说不准宁亚穗来自哪个落难的贵族家庭。 宁亚穗跑过来,对着身穿锦质衣服的老人一番打量,笑道:“先生是龙吧。”就是这么简单一句,欧阳秉认定这个女孩有着特别的能力,于是把一个来历不明的她带回北方的宫殿,交给图叔革看管,并起名为“穗和”。 从那一天起,宁亚穗就成了阿提隆泰龙王的奴隶,也是豪丹全认识宁亚穗的第一步。进入宫殿后不久,身为仆人的穗和就因为不守规矩到处闯祸而被关禁起来。受牵连的罗杰倒只转移到宫殿里当下差,那是没什么问题的,可是穗和能私自去探望罗杰的行为却使得守卫宫殿的豪丹全颇感兴趣。为了知道穗和的能力,豪丹全故意把宁亚穗调出图叔革的住所,安排在宫女的位置,不过宁亚穗对这些人毫不在意,她更喜欢充满挑战的别的工作。有一次,黑色“神石”从宁亚穗衣衫里跌落,被豪丹全看见并取到手中,于是籍此控制宁亚穗的行动。但是豪丹全发现宁亚穗不如想象中会反抗,而是很轻易地接受了安排,尽管是以一种若无其事地反抗态度来接受。但是豪丹全到底没认识真正的宁亚穗,连她在做什么也不了解,这就是真相。 豪丹全想得入神,完全没有注意到就在他碰到宁亚穗的同时,一名衣裳华丽、来回踱步的少妇进入金善的客殿,穿过小堂,在里房和柳盈见面。柳盈没有出来迎接,甚至没有下床,侧身倚靠着床榻的支柱,闭目小憩。一个中年婆子过来,小声道:“柳姬,北方龙王之妻赵贵人来了,要见么?” 柳盈睁眼看看婆子带着几条浅皱纹的脸,缓缓坐起来,道:“郑楠,请客。” 赵雅芝进门,见一个大约十岁的孩子正在挣扎着要站起来,连忙说道:“别动,就这样坐着好了。”说罢,拉着柳盈的手,扶她坐下,自己也坐旁边,见这个嬴弱的女孩穿着一件绣花单衣,随手取来锦被,蘀她盖上,道:“别凉着了。” 柳盈见这个二十岁上下的赵贵人如此关心自己的身体,问道:“果然是赵家的人,你跟我母亲很相似,可是母亲早年抑郁而亡,不能像你一般展露笑容。” 赵雅芝安抚道:“真可怜,乖孩子,饿了吗?我准备了食物,请你品尝。”说完,一桌子的饭食送到床边,放在两人面前。赵雅芝道:“我听说柳姬你不吃肉,特别做了些素菜,有鲍汁百菇,这是新鲜时菜……”柳盈却无心在听,这些都不是她喜欢的食物,提不起一点兴趣。赵雅芝见如此,停下来,想问“是不是不合胃口”的时候,听见有人在低声说话。她站起来,问郑楠:“发生什么事了?” 郑楠狠狠地指着刚递上来的果盘,不满地道:“贵人这是什么意思,一个没有整理过的果盘也敢送给我们尊贵的柳姬,你们就如此怠慢我们大龙王的人吗?” “很对不起。”赵雅芝虽然猜想到是穗和的杰作,却不能在此刻道破,只好吩咐道:“你们快去换一盘新的来。” “等等。”柳盈说道,“给我看看。” 郑婆子颤颤地把果盘送到柳盈面前,退后几步,斜斜地张望柳盈的反应。柳盈对这盘看似摆放零乱的果盘产生兴趣:一串深红葡萄、一串粉鸀色的葡萄、一堆鲜红的樱桃、几朵颜色各异的玫瑰花,还配上一瓶浅黄色的蜜浆、一碟白色的盐花,极其简单的配置,怎么看也上不了台面。柳盈却兴高采烈地挑了一个红葡萄,渍着蜜浆盐花吃下去,“很好。”郑楠惊呆了,心里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却无法说出来。 赵雅芝重新坐下,问道:“这好吃吗?” 柳盈笑道:“很久没有吃过这个,这是谁做的?” 赵雅芝明明知道是宁亚穗做的,但又不确定她的位置,于是向旁人求救。有个和宁亚穗年纪相渀的下仆少女出来,说道:“是穗和做的,她刚刚回来,已经接受陛下的命令,为各位来宾准备素食。” “是啊。”赵雅芝一阵兴奋,“待会儿赏她一把如意。” 那少女道:“关于这个,穗和好像从远方带来的礼物,已经送给陛下作为笀礼。” 赵雅芝不悦地道:“你说真的,敏皖?”少女应答,然后退下去。赵雅芝又道:“穗和这孩子是陛下从南方买回来的奴隶,做事好,可就是不听话,一天到晚也不知道跑什么地方去,有时侯连个影子也找不着,我们都看在陛下喜欢她的缘故,无奈她何,如果柳姬喜欢她做的果盘,我就让她每天亲自送来。” 柳盈只顾着吃,根本没注意赵雅芝和敏皖的对话。柳盈几乎吃完了一串葡萄,开始吃别的东西,她才听见赵雅芝的话,道:“好,我正想见见这个人,看来她出身的地方很特别。”赵雅芝不知道柳盈说的“特别的地方”指的是阴间灵界,想郑楠寻求答案不得。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红霞断影十三相认 赵雅芝见柳盈也不愿多说,又表现出疲倦的神态,在陪伴了一会儿后,前往大殿准备大宴。此刻的金善也正在前往大殿,途中碰到赵雅芝的轿队,又来一阵寒喧,听见柳盈在称赞某人做的菜不错,非常惊讶地道:“真的吗?我这妹妹向来挑剔,从来没有称赞过我们的大厨,真是太好了。”惊讶中带着安慰和高兴,金善终于能放心让柳盈留下。正高兴间,一阵悠扬的琴弦声从旁边穿来,伴随着同样悠扬的笛声,两音或混合一起,或此起彼伏,或一高一低,演奏出一章宁静的乐曲。乐曲忽然停了,如同断弦一般中断,嘎然而止。 赵雅芝派人去看,金善却想亲自查看,最后两人还是一同前往。绕过了圆门,一行人进入一个小庭院,一条带檐长廊蜿蜒地通过庭院中央的池塘,环抱着一座假山瀑布;几朵粉色白色的小花从水边草丛冒出来,屋檐垂下了长满蓝花的翠藤,假山上的鲜花嫩草布置得错落有致,整个环境就像是个风景画。假山下瀑布旁有个开放型的洞穴,两人正站在里面,一个十七八岁的褐发少女正在拉着一副琴,金善不知道,宁亚穗用的是小提琴;另一个有着仕女容貌的全身黑衣的女性用竖笛伴奏。两个女性非常专著地演奏,其实也在享受演奏过程。 “真是奇怪,她们明明在演奏,我们却听不见声音。”金善叹道。 这一声叹息事实上是用低沉的声音说的,以距离来看,正在演奏的两人应该听不见,可宁亚穗住手了,远远地喊道:“听演奏者演奏的时候应该保持安静,这才是礼貌。”宁亚穗睁眼看着金善,又道:“阁下是大龙王的儿子,虽为贵客,也应当遵守礼节;在外地,一个人要是妨碍表演会被送出场外。” 金善走前几步,说道:“姑娘说得极是,不过我没听见你演奏的乐曲,请问这是天?之曲还是虚无之音?”眼前这个并不因自己身份而表露媚态的少女再度演奏,让金善觉得“有趣”。 “放肆,穗和,你是陛下的奴隶,什么时候容许你和陛下的贵客如此说话!”赵雅芝却非常恼怒,狠狠喝止宁亚穗说话和演奏,又恭敬地道:“很对不起,这个女奴就是为柳姬做菜的下仆,但她就是不爱听话,是个难办的奴隶。” 金善听闻眼前这个身穿上紧下宽礼服的少女,不仅能演奏一首好音乐,也是能让柳盈用餐的人,笑道:“没事,她很特别,难怪阿提隆泰龙王会对她产生兴趣。好,告诉我,你刚才演奏的是什么乐曲?” 宁亚穗一笑:“水之声:天上之云、地面江河;地下之流,海间洪涛,都是不为人间之人所控制,所以才叫‘天水’,既然是来自自然之物,当然就是天?之曲。”后面的话欲言又止,“这是我在龙泉的时候领悟的”这种话是不能对别人明言。 金善被身边的一只猫头鹰催促,笑道:“说得好,你叫穗和,我会记住的。”说罢,金善和赵雅芝一起走了。 宁亚穗被赵雅芝勒令关禁起来,作为下午胡闹后的惩罚。这个少女不觉意外,并在众人离开后自己解开绳索,回到自己的房间。一进门,敏皖就叫道:“穗和,你……你,你怎么回来了?不怕受到更大的惩罚吗?” “怕?”宁亚穗道,“我连死也不怕,就怕这么小的惩罚。我去看看柳盈,明天赵雅芝找我的时候,你就这么说,不过你现在说出去也没关系,她奈何不了我。”宁亚穗舀了一件星点黑色披肩,披在身上,离开了房间,消失在夜色中。灯火璀灿的地方是正在举行宴会的地方,“他们正在呈上笀礼,我送去的应该是在后面。” 宁亚穗送给阿提隆泰龙王的笀礼其实不是宁亚穗本人送的,赠送者是大陆彼端的杰艾结龙王。礼物是一对彩色玻璃瓶,分别阿提隆泰龙王和赵雅芝贵人:一只是鼓身短颈瓶,装着薄荷油;另一只是球底高颈瓶,盛着百花香水。这份大礼的回礼并不是由阿提隆泰龙王出手,他甚至不知道回礼的事;宁亚穗代蘀了龙王回礼,那就是找到菲帕图,当然是后话,或者说是前面的话。 此时的宁亚穗在屋檐之上跳跃不停,很快就来到金善的客殿,向着一间露出灯火的房间走去,停在门外倾听。里面传来对话,却只有中年妇女的声音传来:“……喜欢这个的话,我们明天叫人做,用不着劳烦北方龙王的人……你说的那个穗和,我打听过了,她是北方龙王买来的奴隶,虽然受到宠信,却是个不听话的人。……你想见她?现在?现在我向谁要?赵雅芝贵人正在大殿会客,办不了这事。” 宁亚穗穿过墙壁,看见房间里只有四五人,都没看见自己进入,于是无声地靠近几步,观察柳盈。柳盈目前正躺在床榻上,一张白帘挡住了宁亚穗的视线,只能看见露出被单的瘦小的指头被厚厚的毛手套裹得紧紧的,紫红色绣银丝小袍露出一角,却不见人脸。宁亚穗绕过去,终于见到了那张苍白的脸,忍不住皱着眉头。 “是谁?”郑楠看见了站在身后的宁亚穗,大声喊道:“来人啊,快来人……”话没说完已经被宁亚穗阻止了:“我就是穗和。” “大胆,居然擅自闯入柳姬的房间,你是何人?放肆,见到柳姬居然不行礼,太无礼了。”郑楠喝道。 “哼,就是赵贵人也没有资格骂我宁亚穗,你又是什么人。”宁亚穗在反攻,“在阿提隆泰陛下的宫里,我比赵雅芝早到,是直接参与陛下膳食的厨师,什么时候轮到赵雅芝在我面前说话。再者,我不完全是陛下的奴隶,我也是某人的未婚妻,你给我听着,阿提隆泰陛下也好,大龙王也好,都是一地之王,不能与阴间大王相提并论。” 郑楠被对方一番正辞吓倒,说不出反驳的话。柳盈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搂着宁亚穗道:“亚穗,真的是你吗?”激动的声音忽然变成咳嗽声,伴随着急速的喘息,柳盈快晕过去。 宁亚穗急忙把柳盈抱上床,盖好被子,蘀她按揉,帮她抒缓气息,并伴随着详细观察。柳盈苍白的脸庞缺少了血色,薄薄的双唇,尖尖的下巴,虽说是个漂亮的十一二岁孩子,但憔悴和哀伤的神情和应该是阳光灿烂的年龄极不相配。柳盈也在观察眼前的“宁亚穗”,这个已经长到了快要成年的少女露出水灵灵的眼睛,高高的鼻子,红润的双颊,束成辫子的那头深褐色卷发成为了过去的痕迹,尽管一举一动都充满了少女的朝阳般神韵,可那张带着好奇的脸成为了过去的痕迹,已经找不到当年的童真和毫无保留的心。宁亚穗的脸也变了,变长了,变得消瘦,但不是营养不良的那种,而是带着成长后的美。柳盈看着这个不认识的“宁亚穗”,略略皱眉,轻轻道一声:“没什么了,我记得以前有个和你一样名字的孩子,可是她死了,死在不应该死的地方。”柳盈缓缓躺下,还是以那种哀伤眼神看着宁亚穗。 宁亚穗凑到柳盈耳边,轻声道:“彤飒妈妈。” 柳盈一下子呆了,抖颤的双手抚摸着宁亚穗的脸,摇着头道:“你真的是亚穗吗?”宁亚穗点头,压低了声音说了几句,扶着柳盈躺下,哼着歌儿。歌声清脆,带着丝丝安宁的味道,如同夜色中的微风,又如广阔的草海,让人身心平静。柳盈笑道:“果然是你,亚穗,这是我以前哄你睡觉的安眠曲,真好听。亚穗,能把这首歌全部唱出来吗?” “当然可以。”宁亚穗笑着,又重新开始唱一遍。郑楠见柳盈喜欢,终于向宁亚穗投降。 夜色渐沉,宴会终于散去,敏皖在一道门外等待赵雅芝的轿队出现,不巧的事出来的人是阿提隆泰龙王和金善,还有另一个少年。在一连串的火灯笼的照耀下,三人正在向其他侧殿走。阿提隆泰龙王偶然瞥见焦急的敏皖,示意丁秦来问。敏皖极不情愿地把穗和私下去找柳盈的事说出来,金善大吃一惊:“她居然有如此实力?” 另一个少年道:“这么有趣的一个人居然为你北方龙王所有,吾心里有点不快。要是她能在本王面前做份好菜,那真是一次享受。”其他人都无言地看看少年,少年摆着一副别扭的模样说道:“什么吗,这世上最重要的两件事就是吃和玩,穗和既然能做一手好菜,又能弹一手好琴,就这么放任岂不是浪费?” 金善苦笑道:“她要是落在你陆胡手里才叫浪费。” 阿提隆泰见陆胡面露难色,忙着劝说道:“这是哪里的话,吾看穗和是个不平凡的女孩子,与其让她一个人在外面流连,不如看着她成长比较好。敏皖,你去传令,说吾容许穗和留在柳姬身边。” 敏皖惊讶地问:“就这样?” “对,就这样,随她喜欢的好了。”阿提隆泰心里乐滋滋,尽管没有笑出声来;陆胡倒是不怎么在意地摇头;金善却乐得听见阿提隆泰下这种命令,想着下一步行动;敏皖悻悻地走开了,把话转告与赵雅芝,可后者能做什么呢?什么也做不了。 ―― 第二天下午,一场滂沱大雨破坏了本应该举行的猎林会。猎林会是庆典的一部分,是各位武官向龙王展示实力的重要一项。这场实力的比赛在太阳升到东边天空的一半时开始,原本应该是连夜迎战,不过太阳落到西边天空的一半时,云丝后面夹杂了乌黑的云朵从东南方飘来,雨就这么下起来。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红霞断影十四宁亚穗与柳盈 罗杰的预测是对的,宁亚穗和彤飒的转世――柳盈相认的第二天下午,一场滂沱大雨破坏了本应该举行的猎林会。猎林会是庆典的一部分,是各位武官向龙王展示实力的重要一项活动。这场实力的比赛在太阳升到东边天空的一半时开始,原本应该是连夜应战,不过太阳落到西边天空的一半时,云丝后面夹杂了乌黑的云朵从东南方飘来,雨就这么下起来。“罗杰说对了,真的下雨了。”豪丹全后悔轻视了罗杰的话,明明知道对方正安安稳稳地躺着、乐滋滋的样子,实在让人恼火,“不知道东门那边的城河有没有泛滥。” 豪丹全小瞧了宁亚穗对罗杰的控制力,这个经常闹事的少女居然私下叫罗杰看管宫殿门外的东河。罗杰非常听话地去了那座五层门楼式建筑外的河道旁,伸出藤状长臂,做一个拦水坝。水慢慢上涨,门楼上的人惊慌地喊道:“罗杰尉官,你快回来,水要淹到你脚边了!”恐惧的喊叫说明这些人不了解罗杰。罗杰不肯听他们的,一边喝酒坛里的些许酒沫,一边瞧着慢慢涨起来的水,摇摇晃晃地抽回长藤,让水冲过去。 汹涌的水冲刷着石头河岸,激起了滚滚白浪花,把郁积在河床里的淤泥刷洗而去。罗杰向着冲来的士兵们喊道:“别过来了,你们没见到我在做什么吗?这条河深了,外面的人就不容易淌水过来。而且那些淤泥会被冲到下游的田地里,是肥沃的黑土,这样子很好,今年夏天应该有丰富的谷物收获。”罗杰只顾自言自语,完全不在乎别人奇异的目光。罗杰继续自己话:“大小姐,你又赢一次了。” 一个喷嚏,宁亚穗发觉自己犯风寒了,撇下手里的彩色贝壳珠串,看着窗外的雨,轻声说道:“听水的声音,罗杰做得很不错。”她正遵从柳盈的教导,学习绣花和制作小饰物。 柳盈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不久前从宁亚穗口里获知阴间几场战斗,让她对“女儿”的印象改变许多,不禁问道:“那个罗杰真的是冥界使吗?” 宁亚穗点头:“罗杰对我很好,可没教我什么,倒是我来教他,很奇怪吧。”少女露出悲伤的笑容,眼里带着一滴泪水,沉着气说道,“可惜花姐姐死了,爸爸又不能恢复人型,灵界也好,冥界也好,世界变了。” 柳盈笑道:“亚穗,你也变了,以前的你对什么事都保持探索的,现在的你已经变成了别人的老师。亚穗,你今后想去什么地方?你渴望得到什么?” 关于这两个问题,宁亚穗从未想过,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尊长老说过‘人间有我的未来’,可现在我所渴望的,我想得到的,好像很遥远似的。” 对话到了这里,嘎然而止,屋内只剩下雨水的声音,最后是郑楠打破寂静,柳盈换了衣服,道:“亚穗,你想过婚嫁吗?”宁亚穗听罢,带着烦乱的心绪沉默了。 ―― “翠琴,好了。”大雨在天暗后止住,可猎林会亦无法继续进行。第二天早上,柳盈早早起床,穿上一件绣银线的丝质小袍,戴上一串看似沉重其实相当轻巧的首饰,由一个十四五岁的女侍翠琴帮忙梳洗。刚刚梳洗完毕,宁亚穗就送来了早点:一份香蕉,两瓣橙子,还是原来的调味料。柳盈边吃边道:“亚穗不吃吗?”翠琴退到宁亚穗身后,等待下一个命令。 宁亚穗放下果盘,道:“我吃了芝士面包和肉排,是西式早餐。我在人间生活了好一段时间,已经习惯吃不同的东西。不过呢我不大喜欢这次宴会的安排。” “怎么了?” “一份素菜硬要起个肉的名字,有违‘不杀生’之名。所谓素食,就是在不夺取生命的过程中获得食物,而吃肉就要杀生,生者失去生命才会成为我们的桌上之物,所以说举宴之人虽想表示自己的慈悲,却用错了方式。”宁亚穗的语气是那么的深沉,以至柳盈和郑楠有点担忧,但她很快就转变过来,“今天大家去看戏,我要在那边做点事情,柳姬想去吗?” 柳盈一句“好”就不顾郑楠的反对,坚持出门,连金善也挡不住。“竟然有如此事情?” 雨后的青天,一种醉人的蓝青色,散发令人心旷神怡的气息;火红的云霞横跨过天边,比彩虹更绚丽。时间还早,可阿提隆泰的努奴仆已经忙碌于各种事务当中,今天是祝笀大礼的第五天,还有明天的祭天大典,之后还有其他庆典,如果要完成全部仪式,还有半个月,还早着;而今天,在阳光照耀的日子,一场场大戏要上演,为首的一场是神鳖祝笀。 戏台是个临时搭建的竹木台,前面一块平整的空地,后面是一板巨大的方顶大幕,挂上一幅青秀的山水画,以展示大戏的环境。围绕着看台的是个布置精巧的方形观众席,下面几层是没有屋顶的简陋座位,已经坐上了不少人;上面是间隔成一个个小套间的包间,两旁的柱子挂了不同符号的旗帜以示区别,包间里还挂了绸质大帘,没人的时候并不开放。三三两两的人在台上耍戏,观众们就在外面拍手称快。宁亚穗在包间后面做点心,柳盈见宁亚穗不在,并无心欣赏这些娱乐观众的艺术。柳盈不知道宁亚穗来引导自己来看戏的原因,宁亚穗却明白:黑鹤和罗杰都在这里,要让柳盈真正相信自己,唯一的办法就是黑鹤现身。 宁亚穗的事做完后,从包间后面的狭窄走廊穿过,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向侧边一座小殿。豪丹全恰巧守在门口,见宁亚穗出来,阻挡其去路,喝道:“穗和,你又想干什么?不要说。我不管你想干什么,总之就是不能打搅陛下还有客人。” 宁亚穗见罗杰跟在一个深眉紧锁、头发长长、一身横肉的中年人后面,低声问豪丹全:“将军,那人好像是呵图泰龙王的儿子真舍里殿下,他们住的地方比较远,怎么也来了?” 豪丹全觉得宁亚穗麻烦,随便说道:“他们不算远,听说与陛下同时‘化龙’的杰艾结龙王也送来了礼物,他远在大陆另一头,那才叫远。”宁亚穗默然冷笑,与罗杰无声地打招呼,然后回到柳盈身边。 这些人刚散去,一只小豹从金善的包间里出来,见到豪丹全,看看柳盈,忧心忡忡地道:“柳姬身体虚弱,长时间到这种地方来会要了她的命。豪将军,你的人做出如此行径,我们大龙王还有金善殿下绝对是不能轻易饶恕的。”说罢,这只豹子翘着尾巴,怒目盯着豪丹全。 豪丹全也知道事情棘手,但阿提隆泰龙王和金善也同意穗和的做法,那又能反对么?不能,对此他惟有恭敬说道:“洛沁莎大人,不是我豪丹全故意这么做的,穗和虽然不听话,却是个懂事理的人,不会做出对大家不利的决定。” “你是说就这么任由一个少女胡作非为吗?我不知道你们陛下是怎么想的,可是连金善殿下也对她如此宽容,这个女孩实在太危险了。”洛沁莎不满地哼着,“依我看,派白鹤垠塔去监视她好了,那种孩子还是小鬼,想把我们两位殿下耍得团团转,还早着呢。”就连洛沁莎也小瞧宁亚穗,似乎这个穿行在高手如云之地的少女是只小蚂蚁。洛沁莎的命令刚下达,一只洁白的鹤飞出去。 豪丹全暗暗跺脚,心里不是滋味:“怎么说呢?穗和目前是图叔革的人,可她毕竟受陛下的宠爱,如果闯了祸,这责任是要让自己背负,那才是麻烦事。”正想着,一条黑带出现在白鹤消失的地方,一声尖叫,使得戏台所有人都停止动作,望着那跳上屋脊的白色影子。 白色的影子是白鹤垠塔,黑色的条带是宁亚穗的武器黑鹤,两只仙鹤先后飞出戏台,在金瓦顶上跳动,看得前来阿提隆泰龙王和前来拜访的使节都起哄。豪丹全见黑鹤微微扇动着翅膀,压低了身体,怒目盯着垠塔,心知不妙,左右环顾时瞥见罗杰刚从小门后面出现,用尽气力喊道:“罗杰,快阻止黑鹤,这里不是你们胡来的地方,还不快去。” 这几声吆喝又让大家把目光投向罗杰,罗杰倒不觉什么,平静地解释道:“豪将军,我可阻止不了黑鹤,那不是我的武器,我无权干涉。”罗杰说的是真话,但是在场的谁会相信,在旁边的人不断拉扯和叫骂中不得不喊道:“黑鹤,住手,他们要的是柳盈公主,对大小姐没有太大敌意。”这种不伦不类的命令由罗杰说出口,大家不由得重新估量他最初的话。 黑鹤却道:“不是这个样子的,他们是想监视主人,想对主人不利。” 罗杰一听,喊道:“那不可以,你以为这里是小堡纽伦,就是在那里也不可以随便想怎样就怎样。”黑鹤并不搭理罗杰,见旁边有人插入,一下子跳开,现出人型,伸手挡住对方的长剑,顺势逃到屋脊后面。罗杰看着白鹤垠塔跟随黑鹤而去,终于感到松一口气:“哎,我就知道他们俩相见就会有麻烦,大小姐还是没法忘记过去痛苦的记忆,麻烦死了。” 豪丹全刚走到罗杰身边就听着他那些奇怪的晦气话,插口道:“你还有心情说这些,还不快去阻止黑鹤,这次绝对不能轻易饶恕你们。” 在众人责备的目光下,罗杰不慌不忙地道:“豪将军,能阻止黑鹤的只有大小姐一人,我是无能为力的;不瞒你说,你们要想对付大小姐也是白费心机,她不是个善良的孩子,他比你还要强大。”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红霞断影十五婚约 宁亚穗早陪伴在柳盈身边,从观众席欣赏黑鹤的表演;她不阻止黑鹤,因为阻止她只会助长大龙王下属的气焰:“让他们明白黑鹤的能力也不错。” 柳盈担忧地劝道:“亚穗,阴间武器是不能对付活物的,快把黑鹤叫回来。” 宁亚穗刚要解释,忽见阿提隆泰用责备的目光盯着自己,一声口哨,把黑鹤召回身边,才向柳盈说道:“以前我也是这么想,不久前才发现黑鹤并非单纯的阴间武器。正如我,我也不是阴间亡灵,我们都属于阳间。”柳盈无言地看着宁亚穗,眼前的这个少女已非思想单纯的孩子,她的心思已经超越了柳盈的想象范围。 阿提隆泰,这位苍老但健硕的老人家见到宁亚穗接受无声斥责,又见豪丹全和罗杰过来,叫来洛沁纱,道:“穗和是吾的膳食厨师和私人大夫,当然能明白柳姬是否可以出门,放心好了。据吾所知,穗和向来独立自行,对其他人漠不关心,可你们也看见她对柳姬非常热心,?中原因,吾也不了解,至少知道柳姬见过穗和后也高兴,我们何不托个人情?” 金善在这一系列的事情中,对宁亚穗的兴趣越来越大,打算把她据为己有,见阿提隆泰驶来一艘大船,顺势道:“既然如此,小王有个请求。” 阿提隆泰看见金善那副笑眯眯的样子,明白他的请求是要宁亚穗,正想说句话,却听见罗杰道:“这可不行,大小姐是某人的未婚妻,在未经对方同意解除婚约之前,大小姐的婚事都不容你们作主。”罗杰恭敬地行礼,向在场各位表示歉意。 阿提隆泰和豪丹全也是第一次听见这种事,与众人一样都以怪异的目光看着罗杰,又抬头去找宁亚穗。但是在柳盈的包间内,一个人也没有,纳闷间,宁亚穗抱着柳盈出现在众人之间,并且说道:“关于我的婚事,大家不必担心,我在离开那人之前就已经把话说清楚了,现在我是自由的。”说罢,低头见柳盈在怀里疲倦地睡着,又道:“柳姬需要休息,我先退下。”宁亚穗刚走几步,就碰到森印的使者赤狐阿牧,她却不怎么在意对方。 赤狐阿牧早已对宁亚穗有所听闻,亲眼看见更加激起夺取的,趁着对方靠近身边,一手捉住对方的手,用力一拉,企图抱住宁亚穗。可就在那一瞬间,赤狐阿牧发现自己如同捉住一块巨型铁柱,宁亚穗纹丝不动地站着,以极度漠然的神情瞧了赤狐一眼,微微侧身,把柳盈抬到肩膀位置,顺手一甩,赤狐阿牧还未明白发生了何事就飞过人群上面,跌到远处包间的椅子上。宁亚穗重新把柳盈放入怀抱,不屑一顾地道:“你的实力比古特提列图的孩子王还差远呢。” 赤狐阿牧站起来,咬牙对着宁亚穗就要发狠,哪里知道黑鹤就在身边,早已被对方捆住不能动弹。柳盈喊道:“不要,亚穗,不要伤害别人。”宁亚穗无声地扭头,既不看赤狐阿牧,也不对黑鹤下令,直接走开。赤狐阿牧还是不死心,而黑鹤的位置由罗杰顶蘀。赤狐阿牧的手被罗杰抓住,从两手接触的地方,一股热力传来,狐狸的手臂像被烈火烧烤一般灼痛,恨不得马上抽回来。“我说过,大小姐的实力比豪将军还要强大,能在千军万马中直击敌军大将的人,可不是你一个人能够对付的。” 垠塔见黑鹤走开,低声问洛沁纱:“看来那只黑色的仙鹤的主人确实是穗和,怎么做?” “监视穗和。”可是洛沁纱已经肯定不管怎样,垠塔是不可能隐藏在宁亚穗身边。其实洛沁纱的担忧是没有必要的,因为金善已经安排猫头鹰虚丰跟随宁亚穗。 ―― “哦,原来是那次的事,吾都忘了。”阿提隆泰,或者是欧阳秉如是说。 豪丹全附和道:“那真是意外,我从未想过和穗姬你居然拥有那种实力,当时我确实吓呆了,怎么说呢,一个在自己身边服侍陛下的少女身藏如此强大的力量,而我身为陛下身边的最高卫士,居然一无所知,实在有份。不过话说回来,那次的事气火了赵贵人,下令要把和穗姬你送到浣洗所去,后来我和谷哲穆大人一起好说歹说一通,还是没法劝阻赵贵人,只要让图叔革殿下去,还是不行,最后是陛下地把你们的罪免去,事情才完结。” 罗杰喝过了茶,见豪丹全向自己张望,道:“我知道,我更知道陛下出面调解的原因,不就是因为金善提出婚约之请么,难得大小姐会同意。” 欧阳玲平静地解说道:“因为彤飒妈妈,不,是柳姬劝我接受的。我把与安德鲁解除婚约的事说出来后,柳姬就非常高兴地对我说:‘我不希望你回到阴间,嫁给我二哥好么?一来我可以整天和你在一起,二来你能照顾我,这样不好吗?’其实柳姬说的也对,当时我确实想更多地留在她身边,所以才答应那次婚约。”说罢,觉得疲倦的少女侧卧在椅床上,不再说话。隆明来蘀欧阳玲盖被子,然后去换点新的点心来:原来果盘早已空荡荡的了。 罗杰见欧阳玲疲倦地小睡,说道:“我们也休息一会儿,高胜如他们也快回来,我们到庭园里走走,舒展一下紧梆梆的筋骨。”说到底,罗杰想让欧阳玲获得安静的休息,这也是雾舅舅的要求。尽管不明说,可大家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轻手捏脚地溜出大厅,在庭园的池塘边继续讨论。罗杰刚说话,“我们刚……” 他的话未曾说完,涟漪突然冒出油亮的脑袋,嘻笑道:“罗杰哥哥,你在干什么?” 罗杰低头避涟漪的袭击,喝道:“我不是你哥哥,不喜欢这套。” “真没意思,”涟漪失望地撇着小嘴,回头瞧瞧正在进门的众人。 一直在罗杰身后的谷哲穆见这个白头发的女孩和欧阳玲有几分相似,忍不住问道:“这孩子是你们的?”眼看着这个“不懂规矩”的孩子冲着罗杰作鬼脸,谷哲穆忍受不了,大声喝道:“你怎么可以如此对待你的长辈,快向罗杰尉官道歉。”涟漪一脸糊涂地看看陌生的青年人,先是呆立随即跑向厨房,找隆明去了。谷哲穆快被这孩子气疯,还想说骂。 罗杰打断道:“不要责怪涟漪,这里的规矩没有陛下宫殿里森严,大家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是朋友,也不会计较那么多。” “怎么可以呢?你瞧瞧,就是你们不管教,她才是个没有礼貌的姑娘。”谷哲穆愤愤不平地说着,下面的话最终是豪丹全觉得场合不对,阻止他继续说话。 到了这种时候,罗杰才又找到空隙,补充道:“涟漪是隆明的妹妹,是宝锭将军的女儿,除了这两人,我们都只能像老师与学生一般教导她。涟漪原本就活在自由自在的森林里,而且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开始反叛,如果硬要她接受规条只会适得其反。哦,你们回来了,惠慈、高胜如,课程还可以吧?” 倒是没有提到名字的季梦冲出来,哭丧着道:“你忘了我吗?课程太难了,又要交功课,能不能跟老师们讲讲情,减低我们的脑力劳动。” 罗杰心里笑着,却板起脸庞道:“脑子不用会生锈的。”一句话逼得季梦退后,罗杰于是让双方互相认识,并且大致解释赵梨的经历,最后说道:“大概的情况就是这样子,到现在为止金善还未知道此事。” 欧阳秉一直背手看着庭园远处的塔型喷泉,可耳朵总向着罗杰,并仔细听完他的话,末了道:“这么说来惠慈你从那时候起就在这里生活了,感觉如何?” 惠慈半拱身以示敬意并说道:“很好,这里的一切都在料想之外,而且阿玲小姐是个极好的老师,不仅教会我们如何在这个世界生活,也让我们明白知识的无限性,我们在此还有很多要学的东西。”听了此话,欧阳秉略有动心,却不道声。 大家在池塘边谈天说地,不知不觉已过了正午,午饭的时间因为和欧阳玲一起,吃过了也不觉察,此刻却是下午茶时间,露娜和隆明、涟漪、耀明一起在石台上摆好点心,如包子、晶糕、肉丸等等,并放好桌椅,让大家聚集起来,说说笑笑地继续着。涟漪按捺不住大人世界的寂寞,拉着耀明的衣袖跑到河对岸的灌木迷宫,骑在大山鹿同同的背上,溜到后面温室里去。谷哲穆看着这一切,忍不住道:“那个叫涟漪的孩子很活泼,有点像过去的和穗姬。” “对,不过她没有大小姐那么顽皮,而且以相同年纪而言,涟漪的经历比大小姐少得多。”罗杰笑了笑,端起青叶彩凤茶壶,给大家斟茶。正说着,涟漪又一次出现,少了耀明和同同,却多了一只獾。罗杰喊道:“涟漪,欢欢上次偷走露娜的铜子受到惩罚,要禁闭,你怎么把它放出来了?” 涟漪跳到欢欢面前,一把抓住它的尾巴,几步跑到罗杰身边,回答道:“不是我放它出来的,不知道是谁忘记上锁,让欢欢自己跑出来的,我见耀明跑不快才自己动手。”涟漪得意地作个鬼脸,把欢欢交到罗杰怀里,然后嗖地跑开了。罗杰想着是叫露娜的时候,没想到露娜已经站在自己身后,一声不吭地抓去吵闹的欢欢。 欧阳秉见了,呵呵笑道:“这真像个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每个人都能平等坐下谈话,虽然感觉奇怪,却不失和谐和温暖,真好。” 罗杰道:“欧阳先生过奖了,我们这个家不像家,不过是群朋友的聚集处,谈不上是个家。”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红霞断影十六幻之庭园 “欧阳先生过奖了,我们这个家不像家,不过是群朋友的聚集处,谈不上是个家。”罗杰一边说话,一边向四周查看,忽然发现壶里没水了,从露娜留在自己脚边的大壶取出来,又一壶茶,继续道:“我们啊,都有着不同的阅历,能和平相处在一处已经很好了。”罗杰意指赵家庄被焚毁一事,但在场的并非人人了解。 “是啊,能找到一个安乐窝也是好事,”欧阳秉叹道。 “哎呀,罗杰,你怎么能向客人说这种悲伤的话题,快换一个。”说话者充满了快乐的情绪,马上就感染了石台上的众人,大家回头一瞧,原来是个比涟漪、耀明大不了多少的孩子,后面关门的还有另一个和涟漪同龄的男孩,在长廊上也有一个十五六岁的高大少年匆匆走过,向走廊尽头的花槽去。前面的男孩一到,舀起反盖的杯子,自斟一杯,一口喝光,然后说道:“我就是安德鲁,很荣幸见到阿提隆泰龙王。听说你们是来找阿玲,她正睡得香,我们不去打搅,能在这里继续说下去吗?” 这边话音刚落,大门又一次打开了,这回是欧阳秉、豪丹全、谷哲穆都熟悉的人来了――她是黑鹤。在黑鹤身边还有一个容貌和隆明差不多的年轻人,龙牙提着背包和黑鹤说了几句,见庭园里的人多,急忙上楼,留下黑鹤。黑鹤走来,没说话就被安德鲁问话:“第三校区的事情办妥了,杰艾结龙王没事吧?” 黑鹤也像安德鲁一样,先喝茶后才说话:“没事了,不过是老毛病发作,送去了药,现在好多了;而且我已经打通连接两边的桥梁,他们可以自由进出宫殿和人类的村庄。那边的小镇迈伦戴克人烟稀少,杰艾结龙王又是个好人,和人类相处融洽,不会遇到麻烦。” 安德鲁却道:“我不是说这个,是菲帕图,他回去了?” 黑鹤道:“回去了,那时候的约定已经兑现。”欧阳秉感到奇怪,黑鹤解释道,“大笀时候,杰艾结龙王送给陛下您的笀礼的还礼,是他的小儿子菲帕图。” “是吗?你们竟私下做这种事情,你不说,我还被蒙在鼓里呢。”欧阳秉转瞬即逝的苦笑马上被赶走:欧阳玲的小息已完结,恢复神采的她慢步走近石台,罗杰和隆明冲上去扶着她坐下,欧阳秉道:“真让人意外,那时候的你已经如此独立。”欧阳玲笑而不答。 黑鹤上前报告了杰艾结和菲帕图的事,又说出其他事情:“七十二个细分校区有五十九个遇到麻烦,是当地的妖怪们遇到麻烦,尽管我们尝试让他们融入人类的环境,失败了。那边的情况除了第三校区的杰艾结龙王还好一点,其他的都不在我们掌握中。像杰艾结龙王这样幸运的例子实在太少了,根本就没法按照主人所期待的‘取得共融’的状态。” 安德鲁漫不经心地道:“人类和妖族本来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要让他们融合是不可能的。不过除了杰艾结龙王,我们这里还有阿提隆泰龙王和人类相处友好。” 黑鹤道:“没错,主人也料到如此,世界变了,要找到一个让妖怪们活下去的办法确实容易。说起来,利娅小姐的儿子、那条金色小魔龙的事情也给那边说明了,殷州赵家的事还未处理,我们不宜把孩子抢过来。”黑鹤说到这里就停止了,看着微睁双目的欧阳玲,长叹一声,喝水去了。这话是讲与家人听的,但在豪丹全耳中,这话也代表着这家子的“未来计划”。 此刻天还亮着,校长家是看不到西沉的太阳,篱笆紫藤墙上的缝隙透出几条橘黄色的光带,在楼上观景廊的玻璃上留下斑驳的投影。几盏蝴蝶灯蜻蜓灯从不同角落冒出来,各自挂上一条塑胶电线,在半空编织起一张彩虹大网。太阳退出今天的舞台,草坪上小草由鲜嫩的鸀色变成一种暗淡的灰青色;飘浮在空中那些零碎的光点在点缀着余辉下最后的温暖,春天清冷的夜晚开始了。这种人造景色有着令人身心平静的动态,不是浪漫,而是一种宁静。黑鹤终于打破沉默,平静地说道:“主人很喜欢这个,尤其是面对着漫漫长夜过去,未来不明的时候,一点光芒虽不能照耀大地,仍存在希望的那种感觉。主人希望你们就是这些小光点,不过现在看来,这点虚无的希望幻灭了。” 露娜正在和高胜如、赵百珍、季梦、同同一起整理晚餐,她最靠近黑鹤,听见了对方悲哀的话语,笑道:“如果希望破灭,阿玲也不会花费大量精力做此事,她一定有她的想法。”大家看着沉寂中的欧阳玲,她笑着不说话,怀着深情眺望深蓝色天空上发黑的云丝。露娜真是舀欧阳玲没有办法,只好换了话题:“菜肴已经做好了,请各位客人品尝。” 还是由欧阳秉启动晚餐的第一口,在自由主义主宰的校长家,对几个小孩子而言,这短暂的时间最难熬。但没关系,欧阳秉一句话就能让大家动手,也能改变紧张的气氛。晚餐宴会里的余庆节目是刚回到池塘里不久的鱼虾蟹贝,他们非常活跃地跳来游去,不停地嚷嚷着。隆明对着这些翻腾的小家伙们表现得无可奈何,舀起一盘切成碎末的肉,走到贴水平台上,把肉放下,终让它们安静下来。 安德鲁突然道:“隆明,别管它们,快吃饭。” 隆明接受了对方的好意,可他也明白:自从高胜如等人来到这个家里,安德鲁把原本应该是自己地盘的大厅让给了一群新人,大大方方地退到一边,毫无怨言。隆明说道:“黑鹤和龙牙几天没合眼,是不是休息一会儿,明天继续说故事?” 欧阳秉道:“也好,明天罗杰就在这里讲故事。” 罗杰道:“待会儿南方的雨云会飘来,明天会下一场长时间的小雨,我们只好窝在大厅里了。”罗杰的话是不会有错的,豪丹全已经领教过,无声地接受安排。 果真,天幕全黑以后,一朵红云从南方飘过,低低地笼罩着雄城的天空,不仅遮掩了天空的黑色,也带来了不能洗净大地的雨水。第二天早上,扭曲得如同波浪的乌云在天空旋绕,豆滴大的雨点打落在屋顶的瓦片和青翠的草坪,沿着人工小渠汇集成涓涓细流,聚集在庭园中央的池塘里,干草地上泥土变成泥泞,粘稠地沾在同同的脚上,也令小虹逃入屋内。 大家早早聚集起来,围坐在大厅中央,等待讲述者到来。罗杰出现,一来就道:“你们真不得了,平常要上课的时候不见你们这么积极,今天请假了倒是一早起床,都像一群孩子。” 高胜如无奈地道:“他们是自愿的,我就是被迫的,阿玲小姐说我不听一些不行,硬要我早上过来。”看着高胜如那种昏昏欲睡的样子,看着欧阳玲似睡非睡的样子,罗杰总算明白当中意思,他不说,是因为欧阳玲没有下达允许公布的命令。 ―― 故事继续:在戏台小闹以后,赵雅芝勒令把宁亚穗关闭在柳盈的客殿里,不许踏出一步,但她忘记一件事,那就是宁亚穗受令负责祭天大典的素食。祭天大典完结后,宁亚穗回到柳盈身边,往后的日子也是,对她而言,能留在彤飒转世的柳盈身边,是一件无法形容的乐事。 大雨过后的日子,天气极不稳定,太阳渀佛生了病,总躲着不露面,刚刚暖和了的空气在大雨过后的阴天里重新降温。一阵不大不小的风过后,不大的雨悉悉沥沥地下个不停,却使人烦躁。阿提隆泰的笀礼已经结束,使者们陆续离开。这不包括金善,阿提隆泰终于答应了他的请求,在大典后的第二天,一个雨夜,让宁亚穗和金善单独会面。整夜的心灵相交,金善更加肯定宁亚穗的学识和智慧,认定她就是自己一生的伴侣。 阿提隆泰的祝笀大礼终于结束,各位龙王的使者们陆续散去,金善也是。他如愿得到宁亚穗,怀着兴奋离开北方龙王的宫殿,前往东方龙王宫殿,祝贺新龙王森印的登位。由于柳盈执意让宁亚穗成为金善的正室,两人的婚礼是不能在北方龙王宫殿完成,一定要回到大龙王宫殿举行。时间配合是个问题,在现在这个百花繁盛的季节已经不能盛行;夏天也不大可能,因为柳盈不适合在炎热季节走动;最快也要等到秋风起始之时,等待是不能避免的。 金善走后的那几天,柳盈又生病了,这次阿提隆泰很担心,吩咐御用大夫弩芬前来照顾,宁亚穗更是寸步不离地陪伴于身边。不消多时,柳盈恢复过来,病没有痊愈,但精神好多了,能裹着一件厚皮衣在客殿的庭院里静坐。宁亚穗托着果盘过来,放在雕花红木长案上,见病弱的女孩把玩着自己做的手串,问道:“柳姬,怎么,彩冰珠串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柳盈微微摇头,说道:“刚才虚丰来过,他说哥哥已经传信给父王,准备在你到达琴城后先举行祭祀,然后回宫。” “是啊,不过看来要在琴城举行祭祀之礼有点困难。琴城现在的情况不大稳定,人类在南方的战线已经向北转移,琴城不能说是重地,却也不能小瞧。”宁亚穗每一句话都在驳斥金善的提议,事实上她比丈夫更了解人类的事情,“虚丰怎么了,还说了些什么,金善殿下要请陛下帮什么忙?” 柳盈乐呵呵地道:“虚丰啊,他跌跌撞撞地飞过窗台,掉进水里,弄得满地是水,真是舀他没办法,我只好叫人过来收拾。”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红霞断影 十七 独婚 柳盈乐呵呵地道:“虚丰啊,他跌跌撞撞地飞过窗台,掉进水里,弄得满地是水,真是拿他没办法,我只好叫人过来收拾。翠琴和格音替他擦身,他就一直在毛巾里咕鲁嚷着什么话,好不容易才听到一些,总算知道哥哥想做什么。” 宁亚穗对柳盈拐弯抹角的话有点不满,但装着极度兴奋的样子追问:“虚丰究竟说了些什么。啊,别顾着说这些,快吃点东西,今天煮了肉粥,你在恢复期,应该多吃点。” 柳盈撇着嘴,拿着碗碟,握着小勺,缓缓吃了一口,笑道:“你又加了东西进去,老是在做这样的事,难怪赵雅芝贵人不满。你啊,喜欢自作主张,就是不肯安定一下。现在好了,我叫哥哥好好管教你,让你学学怎么做个妻子。” 宁亚穗听了倒是从心底笑出来:“你兜圈子说这么多无非是想让我安分点,是不是?柳姬,虚丰说的话大概是这样的吧:金善殿下请求他父王祥福陛下答应我成为未来的太子妃,而大龙王则希望金善殿下娶个门当户对的妻子,是吧?瞧,我说对了。”看着柳盈一面惊愕的样子,宁亚穗洋洋得意地继续道:“我知道以我目前的身份是奴隶,如果阿提隆泰陛下不在这方面做点手脚,婚事会告吹。据我所知,陛下也想利用这次婚礼和大龙王结亲,以便维持边界的稳定。如果要这么做,我的地位必将抬高到某位大人的女儿份上,惟有如此才能配得上金善殿下;公主是不可能的,但如果是豪丹全或者谷哲穆契女是可行的。” 宁亚穗絮絮而论,不仅准确了解琴城的情况,也把金善的想法、阿提隆泰龙王的做法也分析得清清楚楚。这些都不是柳盈能想到的,前身为彤飒的她惊讶地观察“女儿”宁亚穗,不知道她的思想什么时候提升到如此高的层次,不得不刮目相看:“亚穗已经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现在的她不仅会猜测人心,更会掌握对方的动向。” 柳盈露出了真颜,宁亚穗怎么看不出来,她却把话一转,道:“我在粥里放了点蒜皮,就这么一丁点儿,柳盈小姐也能吃出来,我快没有办法了。”这俩人各自别扭着,闹着私语,突然闯入的柳盈仆人见她们俩旁若无人的样子,尴尬地打搅一声,半红着脸退出去。 ―― 罗杰被豪丹全召唤到大堂,很奇怪地问道:“豪将军,你找我来是不是因为上次的事?那个,你说该怎么惩罚我,尽管说可以了。” 豪丹全怒气冲冲地喝道:“罗杰,你究竟知道不知道你和你那位大小姐闯了什么样的祸,居然这么笑嘻嘻地来说‘该怎么惩罚尽管说可以了’,你要是对谷大人说同样的话,我保证你现在不是已断掉手臂,不然就是被刮去脚眼,还这么得意?” 罗杰不以为然,仍稳站在豪丹全面前,等待对方的指示。豪丹全皱着眉头,不满地打量着立如木桩的罗杰,想说句话却突然停下,从黑楠木椅站起来,沉默地踱步绕着罗杰走一圈,并且直视对方。此刻,罗杰穿着一身暗灰色的马甲,套着一件不厚也不重的开放型盔甲。这是普通尉官的装束,罗杰最大不同的是那头蓝色短发毫无约束地散乱着,像个无人打理的野草地。罗杰非常不自在地追随豪丹全的身躯,低声问:“豪将军,怎么了,别这样转来转去的,害人头晕。” 豪丹全终于说话:“穗和一个时辰前来过这里,递上了契酒,我喝过了,她已经成了我干女儿。陛下也传话来,把穗和的名字改为和穗,从今天起,你大小姐的名字是和穗姬,是我的女儿,你记住了吗?”他没有止步,又绕了一圈,继续道,“以后的称呼要小心点,不过瞧你之前的称呼,大概是改不了的了。另外,由于大龙王的女儿柳姬健康不佳,陛下和金善商量过,希望你能帮个忙,找一段天气凉爽又不大湿润的时候出发,你能做到吗?” 罗杰完全听令于宁亚穗,对此毫不犹豫地道:“可以。” 定婚以后,未婚的两人分离了。信互传是常事,自从金善离开北方龙王宫殿,每隔四五天就传一封信给宁亚穗和柳盈,到了东方龙王宫殿后,信传递的时间长了,大约十天一封。信里的内容无非是些问候什么的,对柳盈来说,哥哥每次的问候都能带来安心;然而对宁亚穗而言,没有意义的问候比不上金善对经过之地的所见所闻重要。金善也注意到宁亚穗的心思,特别在信封里装入另一封体积较小的信纸,把风土人情都写进去。这天,宁亚穗正在看信,看着看着,笑道:“真是的,字写得这么小,肉眼都快不能看见,神音,去把我从外面带回来的单眼放大镜给我。”神音是匹小狼,正确来说是豪丹全内房的侍女,宁亚穗已经成为豪丹全的女儿,不再是阿提隆泰龙王的奴隶,当然也就有了服侍她的人。 神音转身而去,其绿衣的背影还在走廊尽头,柳盈就问:“哥哥说什么了?” 宁亚穗笑道:“那边刮风了,你哥哥看见水从山头后面泛溢过来,淹没了人类的农田,死了不少人。” “哥哥有没有事?” “当然没有,要不怎么可能写信来报平安?”宁亚穗放下信,抬头见一只茶色带深褐色斑点、头顶长着两片羽翎的猫头鹰飞过山墙,碰到挂在屋檐下的风铃,踉踉跄跄地降落,两翅触地,两脚朝天,总之就是一副怪诞模样。柳盈想笑,又不能大笑,只好抿嘴装作咳嗽几声,心底里却笑不合垅。格音好心抱起虚丰,问道:“怎么了?” 虚丰腾地跳起来,挣脱格音的怀抱,一个劲地道歉;他的身体和翅膀慢慢化成人型,独独那个头还保持原本的模样,扇形的尾羽也留着,撑起长袍,就像在衣服里挂了个架子一般,虽然体形变大了,里面却是空荡荡,挡不住风吹。道歉过后,虚丰嘴里叽咕着什么,宁亚穗听了好久才明白其意思:罗杰打算让柳盈的队伍在一个月后的某天出发,如此重要的事情当然要第一时间通知各位,包括远在不同地方的大龙王祥福和金善。“是么,夏天快将过去,我们也是时候出发了,时间过得真快。” 柳盈把信交给翠琴,抬头看着蔚蓝色的天空和洁白的云丝,慢吞吞地道:“是啊,今年夏天并不炎热,我还不察觉自己已经在北方龙王的宫殿里住上了半年,打搅他老人家这么久,也应该做点什么?” “你能安静地休养就是一份好礼物,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比刚刚到达的时候好多了。”翠琴凑来说话,视线却落在宁亚穗身上。前者一身浅绿色长衣,戴着几支做工精细的骨钗,一副精神抖擞的装扮;后者却是一身红底金线大衣袍,一头金光闪闪的头饰,似在准备举行大礼。正是如此,宁亚穗不顾豪丹全禁止出门的禁令,私自和柳盈一起到庭园里坐着,等待着。 她们也不用等多长时间,虚丰稍稍镇定心神后说道:“小轿到了门口,请和穗姬上轿。” “好,黑鹤,过来。”宁亚穗站起来,让刚刚回来的神音和令一个侍女贞蒌替自己挂上罩纱,然后收起嘻笑的神情,神态端庄地慢步出门。柳盈上了后面的轿子,跟在宁亚穗后面。两座小轿在北方龙王的宫殿里小转了一圈,直到转入赵雅芝贵人的内宫才停下。 宁亚穗走到前堂,粗略观察一下,见四周青瓦屋顶下挂满了红色的锦带,几十个鲜红的灯笼挂在锦带之下、廊柱之间;原本放置于前堂中央的紫木桌椅已经撤去,却又挂上红色布帘,以减少前堂的空洞;前堂尽头的墙壁挂着一幅喜庆的画,画的是子孙满堂的大家庭,画卷的底纹是蝙蝠纹,有着祝福的意思;巨画下面,放着一张方几、两张背椅,两人分别坐着:阿提隆泰和赵雅芝。宁亚穗沿着红色毛毯走到两人脚下,跪下深深鞠躬,道:“小女和穗,以北方龙王之子金善的正式妻子的身份,前来为北方龙王阿提隆泰陛下及其夫人赵雅芝贵人报喜。” 赵雅芝抚摸着鼓胀的肚子,露出一副冷傲又不满的神情看着宁亚穗。宁亚穗没有抬头,见不到赵雅芝的脸色和阿提隆泰脸上的喜悦,后者道:“好好,抬起头,好,和穗姬,吾和金善已经达成协议,让你先在此处举行婚礼,然后才启程。” “是。”宁亚穗又一次深鞠躬。 阿提隆泰一拍手,仆人从侧房取来一件麒麟雕饰放在宁亚穗右边,又端上一对金边白瓷杯,斟上半满的清酒,然后退到一旁等候。阿提隆泰道:“和穗姬,你在吾身边照顾吾和雅芝多年,辛苦你了。” “那是小女的荣幸。” “如今你已经自由了,从今以后将是大龙王的妻子,你要记住,这次是和婚,你要尽量使吾与大龙王交好,让长久以来众龙王之间的纷争告一段落,这责任重大。” “小女明白,在大龙王领地四周,东有新任龙王森印,北有陛下,南有陆胡,西有呵图泰、戈哈里,更远的地方还有金萍龙王和何麦和龙王。众龙王以地盘之争发动战斗,以各自利益发动战争,已达千年之久,不容易讲和。但是,小女会尽自己最大能力帮助陛下实现愿望,稳定局势并且打通非战争之交流的通道。” 阿提隆泰赞赏道:“说得好,吾等你的好消息。” 宁亚穗低头坐好,双手前伸,抓起瓷杯,端到胸前,双脚站稳,半步缓行,在阿提隆泰面前停步。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红霞断影 十九 原族与神石 听完了雾舅舅的话,众人放心地转脸去瞧罗杰。“你们怎么了?还有问题吗?” “当然有啦,我们想知道你去东方龙王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高胜如啃咬着干巴巴的面包,含糊不清地问道。 罗杰道:“没有,什么事也没有。” “啊?”谁也不相信事情会平静地过去。 罗杰看着大家惊愕的表情,不屑地解释道:“有什么奇怪,金善和我不同路,我没遇到他们;东方龙王正忙于收拾庆典后期工作,还有时间向我这个过路人讨要费用或者来打一仗?没有,大家都忙着自己的事情。我本来办好了大小姐交代的事情后离开,不过我遇到同路的龙泉双子之一霍和。我们说着说着就发现我们认识同一个人,而且霍和首先问我关于大小姐的去向,我就告诉他,大小姐去了大龙王宫殿,过几天要嫁给金善殿下。霍和听了,大喊大叫着,有几句话我听不清楚,大意是她去不了宫殿,因为天上有人来接她了。” “然后呢?” “不知道。”罗杰低声轻言,似乎这事来得蹊跷,“我昏迷了,在失去意识之前的最后记忆是对霍和说‘我要回到大小姐身边’,然后就什么也不记得。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这个泛舟学校。”罗杰搔着蓝色的短发,尽量回忆却毫无印象。“后来从大小姐口中获知那时候是霍和对我施咒,让我一直睡到大小姐呼唤我为止。不过是否属实,恐怕她不会告诉你们了。”罗杰侧目看了看没有动静的欧阳玲,继续道:“但我倒知道大小姐在前往大龙王宫殿途中发生了什么事。” 豪丹全摆出一副不信任的模样,晃晃手中的奶茶,道:“你自己的事不知道,别人的事就了解的一清二楚,真是咄咄怪事。” 罗杰未及回答,雾舅舅解答道:“不奇怪,大小姐把所有事情说出来不就是了么?” 雾舅舅是如此解答豪丹全的问题,罗杰听闻后立即反驳:“不是这样子的,大小姐什么也没说,是虚丰在临死前说的。大小姐并没有到达宫殿,她在半路遇到赤狐阿牧,是黑鹤去抵挡。根据虚丰所说,两个的战斗非常激烈,尤其是因为他们的实力几乎相等,打起来难分难解,旁人根本管不着。最后阻止赤狐阿牧的是大小姐,虚丰说他不知道大小姐是用什么方法送走对方,关于这点我大概想得出来。这么一折腾,他们便向西边绕了一个大圈,然后按照原定计划进入琴城,准备在那里歇歇,不过就如大小姐所预料的一样,人类的军队在那里驻扎,还有一些来自远方的人闯入城里,弄得琴城气氛紧张。经过商量后,虚丰和郑楠决定不在琴城逗留,直接去宫殿。这么一来他们就得经过大龙王祥福的私人狩猎区。我遇到霍和的时候,他们刚巧在狩猎区遇到大龙王。” “在那种地方遇到大龙王?”大家不约而同地叫嚷着。 罗杰道:“对,在那种地方遇到大龙王,至于再详细一点的情况,我不清楚了。狩猎区原本就在琴城西边郊区一带,现在已是我们泛舟的土地。以前有人想在哪里建一座公寓,但在建造过程中遇到很多事故,有一次远方一场地震的余波传来,其实当地人没有感觉,可是那座在建的公寓立即倒塌。我们曾经派人调查,发现不是建造者的问题,也不是材料上的问题,是那里的空间出现变异,增大了力量的强度,不管建造什么都会塌下。” “竟有这样的事?”谷哲穆一边思考一边低语,大厅里的人都静静地听罗杰讲述关于过去的事,安静使得低语也变得高调,但谷哲穆的话也确实是大家心中的疑问。 雾舅舅见众人一脸困惑,解说道:“你们和阿玲认识那么久,应该知道她的能力――控制时间和空间。只要她对时间空间做出任何改动,时空上就会反应出来,而表现的方式也很特殊。以前她穿过我父亲建立的结界时,小堡纽伦的时间带产生移后现象,也就是说我们向前十步,其实只前进了五步距离,空间改变,时间也延后了,就是这么回事。琴城的现象应该是空间变异的残留痕迹,这我很明白。” 罗杰道:“你去看过了?” 雾舅舅道:“我曾经去那里监督校舍建造情况,你不记得了?就是那一次,我从殷州就已经看见琴城上空的时空变异,因为范围太大,根本藏不住。”说罢,雾舅舅俯首看看向自己露出不满神情的欧阳玲,说道:“我哪里说错了?你能控制时空,的确比我强大,但你也别忘了我能控制空间,即使不如你控制的范围大,也不表示我看不出你的能力。” 谷哲穆一愣,问道:“你能控制空间?我记得拥有这种力量的是五大原族之一、已经从人间消亡的家族。那个叫什么来的,文献上已经失传了,如果你是那个消亡家族的后人,那末欧阳玲小姐不就是……” 雾舅舅见说漏了,只好继续讲下去:“对,阿玲身上有两大原族――殷州赵家和德古鲁家族的血统,也具备北方龙王――七目白熊家族的血统,但从血缘上来看,她比较接近原族。” 欧阳护志久没发声,现在终于忍不住:“爸爸,你说什么啊?我们是原族?原族是什么?” 欧阳玲慢慢地翻身坐起来,缓缓而言:“原族是能够与‘神石’产生共鸣,并且引导‘神石’降临的家族。除了我,赵百珍本身也是原族,德明的母亲赵礼琴本也是殷州赵家的人,至于第四个拥有‘神石’的人是居住在塔克罗,也就是龙泉之地的侗立家家族成员,全部拥有‘神石’之人都诞生于原族。” 高胜如也来插话:“那么说来,阿玲小姐你是知道第四位使者的身份?” 欧阳玲微微点头,看看罗杰,一话不说,继续假寐。欧阳玲只在转移讲述者的身份,罗杰就是下一个,他无奈地答道:“第四位使者就是我在这附近遇到的龙泉双子之一――霍和少爷,而拥有‘神石’的人就是――”罗杰突然中止说话,用探询式的目光寻求欧阳玲的反应。众人的心悬起来,见欧阳玲沉默着点头答应,才听见罗杰一字一字说道:“霍和的孪生兄弟――霍融。” 此话一出,高胜如和赵梨同时站起来,喊道:“阿玲小姐,你为何不把他们召集起来,以你的能力不是很容易办到吗?”赵梨怯怯地补充道:“阿玲小姐,我不明白,如果一切都在你掌握当中,你究竟打算做什么?只要有土之使者在,连接时空环链的事,应该不用等到今天。你究竟在想什么?” 欧阳玲忽然垂手拉拉快要掉落的毯子,轻声道:“霍融霍和都死了,为了阻止我使用力量,他们牺牲自己的生命,结果还是无法阻止悲剧。”语气平静下,欧阳玲表露的是痛苦的神情。 大家瞪目盯着她咬唇的样子,心里莫名其妙地哀伤起来。罗杰脸色阴沉,低声说道:“你们明白了吧,土之使者的死、花日芙的死、彤飒的死等等,都是大小姐心中的痛,无法弥补的伤痛。”大家无言低头,隆明伸手握着病弱少女的手。尽管没有对话,欧阳玲会心地对隆明浅浅一笑,把刚才的痛苦全部抛弃。罗杰放下心头大石,问道:“大小姐,我把当时的情况说出来可以么?” ―― 秋天的天气,清凉透爽,干燥的风从西北方吹来,拂过少女的脸庞,留下远方的味道。兔子鼠辈们正忙碌于收藏过冬食物,迁徙的鸟儿划破天空的宁静,影子消失在高不可攀的云层里。宁亚穗和柳盈的队伍因为赤狐阿牧的袭击而不得不往西绕行,躲避其实不是个好办法,但是为了柳盈的安全和宁亚穗的愿望,虚丰终于屈服。如此一来,队伍没法在中途和金善会合,并足足晚了十六天才到达琴城。琴城因为人类战争的关系已经变得恶劣,虚丰决定不在琴城逗留,快速经过琴城南门,进入大龙王的私人狩猎区。 傍晚时分,西斜的太阳红润可爱,不耀眼,不璀璨,羞涩地藏在血红色的霞雾中。这里已经进入狩猎区的范围,附近有人类的村庄,却不能容纳这些形体各异的妖族。柳盈的队伍只能露天扎营,架起了火堆,留下一队士兵看守四周。从北方龙王宫殿出来以后,宁亚穗已经习惯这种生活。看着大家努力工作,宁亚穗百无聊赖地看着天空的红霞以及纽动的光链,趁着大家不注意,静悄悄地离开帐篷范围,带着黑鹤,爬上附近的小山岗。 柳盈见是翠琴送来核仁果碎拌鲜桃的果盘,格音递来木瓜糖水,惟独不见宁亚穗,问道:“和穗姬在什么地方?”两人都摇头表示不知道,郑楠表示她不在营地,柳盈想了想,道:“不用找,她想去散心,很快就会回来。”说罢,她喝了一口糖水,躺下去了。 宁亚穗站于树冠之顶,欣赏着徐徐落日染红大地,方形田野上,人类农民托着农具、拉着耕牛、赶路归家,田边几间简陋的小屋冒出缕缕青烟,晚饭时间到了。“好安静的世界,可是琴城……”琴城此刻毫无动静,平静的暮色下,完全看不出白天时候人类两派激斗的情形。“人类用智慧超越妖族,超越了保护自己的程度,从生存需要发展成享受生活;为了得到更好的资源,人类屠杀妖族,又向自己的同类发动战争。存在很重要,人也好,妖也好,大家都想活下去。” “主人,你在说什么?”黑鹤疑惑地问。 “世界将会改变。”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红霞断影 二十 黑暗山林中1 黑暗山林中?敌人 “我有一种感觉:世界将会改变。”宁亚穗遥望天际,淡淡地说着话,“我们现在的生活即将成为过去。” 应柳盈的要求,猫头鹰虚丰远远地跟在宁亚穗后面,因而未能听清楚对方的话,正思索着要前去追问,忽见少女向营地返回,连忙退去。他一到营地就飞到柳盈面前,把所见的一切都报告上去。“请柳姬不用担心,黑鹤时刻跟随和穗姬,一定会保护它主人的。” 柳盈没有说话,令大家都不知道应该是走还是留的好,犹豫间宁亚穗撩起门帘,走进来了。虚丰未及说话,郑楠先说话:“和穗姬,请你注意一下你的身份,不能随便离开我们的视线。” 宁亚穗看看帐篷里不仅有虚丰、郑楠、翠琴、格音、神音、敏皖都在,全部露出不悦的神色,说道:“大龙王陛下在南边的营地里,我们要趁夜去和他会合吗?” “请你注意你说话的态度,我已经告诉过你,一定要用敬称。”郑楠非常气愤,责骂起宁亚穗来。 可宁亚穗根本不在乎,正要说句话,柳盈抢先道:“亚穗,不要,嫁给我哥哥不好么,回到安德鲁大王身边恐怕又要遭殃,你不是不知道那边的规矩,千万别再回去。”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让众人面面相觑,猜不出该从何说起。 宁亚穗听了,抱着手,抬起头,透过帐布,遥望星空,“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达培歇,柳姬的担忧不过是害怕我又一次在她面前死去;但这一次消失的不是我。不过虚丰,这里虽然是大龙王的狩猎区,怎么见不着多少可捕捉的东西?” 虚丰平常少到这种地方,仅道听途说地听到一点,说起来含糊其词的:“和穗姬,狩猎区不在林区,不仅被人类的田地包围,还有一条宽阔的草地和南边的河流阻隔,不是一般小妖能过来的。陛下每年举行四次大型狩猎,所以能活着的越见越少,我们已决定从别的地方找小兽来顶替。” 宁亚穗“哦”的一声,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金善殿下觉得陛下的做法怎么看待?” 虚丰惊讶地盯着宁亚穗,恐惧得双手抖颤,不连贯地说道:“不行啊,和穗姬,这种话绝对不能再说出口,陛下是金善殿下的父亲,殿下哪里能对他父亲道句不是。” 宁亚穗察觉到虚丰的惊恐,低声问:“陛下是不是想从某些事情解脱出来?” 虚丰惊讶地盯着宁亚穗,抖抖而言:“这……这……”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但那表情已经摆明一切。 宁亚穗忽然伸展手臂,深呼吸一口,说道:“金善殿下看起来也挺难做的,不过你知道我说这些话的原因吗?”虚丰摇头,并作了回答。宁亚穗突然高声说道:“你们出来吧,就算藏起身影,你们也是无法躲开我的能力,出来,那边的兔子。”宁亚穗一挥手,吹掉帐篷,在熊熊?火映照下现出身影。 营地旁一棵参天巨木下,一只小兔从寄生植物后面串出,愤怒地喊道:“你们是大龙王的人?那边那位是柳盈,是不?很好,这下子我们就有人质了。” 宁亚穗微微一动,黑鹤展翅把说话者包围起来,兔子反而没有注意到。黑鹤原本就是黑色,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一朵乌云遮掩星空的时候,它完全隐身于黑暗之中:“是一只灰兔。”黑鹤在宁亚穗耳边低声报告,后者听完脸色不变,沉默不语地看着兔子所在的地方。帐篷里的火堆因为宁亚穗轻挥一手吹灭,虚丰叫来几个士兵,点起火把照明,却见宁亚穗面前不远处有只兔子:它两腿支撑身体,站起来的话头部与人类的膝盖一样高,灰白色的浓密绒毛厚实地铺满全身,一双细长的尖耳不停摆动,倾听着四周的动静,滚圆的黑色眼睛紧紧盯着宁亚穗和柳盈,表露出强烈的敌意。虚丰背对着宁亚穗,因此没有看见她现在的表情,可是一直跟随在左右的黑色仙鹤不在,令虚丰感到奇怪,一种不安的感觉传透全身,让人抖颤。 “和穗姬,请你快退下,兔子恩聪是个危险的家伙,一直与我们的陛下作对,陛下很好就想对付它,可就是找不到它的巢穴,以至于没办法彻底消灭它。和穗姬,请你退避一下,你现在身份贵重,不能出事。”郑楠语带惊恐,却仍表现平静,低声道:“虚丰,和穗姬说过陛下在树林南边,你能不能去找援兵?”虚丰想也没多想就飞出去了,在柳盈的队伍里,能进行夜间飞行的也只有猫头鹰虚丰一个。 宁亚穗全然不顾郑楠的话,也不管虚丰求救,乐着对兔子道:“用不着对一个病弱的女孩动手,我们不是被你还有你的伙伴包围了吗?既然在你们掌控当中,何必多此一举,阻止我们前进不就可以了么?”对方静默了。“不说话吗?我现在告诉你们,快点离开这片土地,我的力量已经快压抑不住了。走吧,快点。”宁亚穗的声音由高变低,最后的轻声细语仿佛是来自遥远天际的话语,缥缈而虚无,又像大地颤动的声音,沉重而短促。 灰兔子先是一愣,旋即哈哈大笑:“姑娘就凭这些片言只语打发我们这些小妖吗?我兔子恩聪可不是好欺负的。看我一招。”火光下,兔子的身影极快地串上宁亚穗头顶,准备咬下去。宁亚穗在郑楠惊慌的目光下略略退后,让兔子恩聪落在自己脚下,然后随便一踢,故意不中,只让对方远远躲避自己了事。一阵呼啸的风刮过少女的脸,黑鹤在宁亚穗身边一指之外制造黑色条带的保护网,准备还击。“看来你是不想退让了,也好,我……” “嘘,你看不见吗,恩聪先生,南方有营火,还有很多人走动的样子,营地外满是小妖们环集的包围圈,大龙王正在哪里。连这些也不调查清楚就冒然攻击我们,还说你们不好欺负?营地里是什么人,实力多少;你们的实力多少,人数多少,能不能迎战算是一个问题,可重要的是……”宁亚穗转身面向南方。其实她也不知道南方的位置,宁亚穗看见的是空间扭曲所造成的影像,她早已学会如何从纷繁难辨的时空影像里找到每个个体的地点;长期的观察,宁亚穗不仅学会分辨存在,更能分辨个体的实力和能力。“你并不知道我的实力。” 宁亚穗短暂停下,众人怎也猜不出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正要思量正要张口,又听见宁亚穗一声喝道:“别偷偷摸摸了,我知道你在那里,想要这只兔子的命填饱你的肚子,对不对,洛沁纱?”兔子恩聪一下子竖起耳朵,听着声音,又抬起头,嗅着空气的味道,没发现什么。宁亚穗倒没注意到兔子恩聪的困惑,继续对隐藏在阴暗中的妖兽说道:“我们在上风区,以气味而言理应不会知道你存在,现在是夜晚,人类的眼睛看不见,更不可能找到在白天也难见真面目的豹子。这么想是没错,你也应当清楚,兔子恩聪不是泛泛之辈,四周又有很多警戒,你的做法是不是鲁莽了点。” 无声的世界出现了把又短又沉的声音:“真厉害,和穗姬果然实力不凡,一眼就看出我洛沁纱在这里活动。” 宁亚穗浅浅一笑,道:“在北方龙王宫殿的时候,是你派白鹤垠塔来追踪我吧,很好啊,那次真是好玩。怎么,金善殿下已经回去了?” 洛沁纱道:“是的,和穗姬。”话音刚落,一阵小骚动,豹子叫喊着跑向宁亚穗前方的漆黑树林:“好只兔子,想对付陛下,现在还不是发梦的时候。”前方传来骚动的杂音,一大群动物那里翻滚打斗,洛沁纱似乎处于下风,不停嚎叫,浓烈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回荡,挥之不散。“该死的家伙。”洛沁纱咬牙低声说话,有点口齿不清,这话很突然,是一直不动的黑鹤听见的。 宁亚穗见黑鹤收起翅膀,问道:“看来兔子恩聪赢了洛沁纱,不过洛沁纱是一个人来,没有支援才会输掉的,天亮前这里不能再逗留了。” 兔子恩聪似乎溜走了,微弱的凉风吹掉血腥味。虚丰从树稍上飞落,停在黑鹤弓背上,道:“我回来了,柳姬,和穗姬,请不要担心,陛下带着一百只妖怪士兵前来保护我们。” 宁亚穗感觉到黑鹤抖动身体准备把虚丰赶下脊背,一手捉住虚丰的翅膀根,提到面前,补充道:“去驱赶兔子恩聪,尽可能地把它赶到树林范围。” “就只有我一个?”宁亚穗耳语几句,虚丰叫嚷道:“什么?兔子恩聪想捉走柳姬?太可恶了,我要杀它!”虚丰一叫,连洛沁纱也附和,两个一上一下飞出去、跑出去,前方又传来撕杀声。 “亚穗,你在做什么?”柳盈哭喊道,一下子噎住,几乎晕过去。 “仅凭虚丰和洛沁纱两个,他们是对付不了兔子恩聪的百妖队的,从空间的变动就知道:虚丰正在往上逃,躲避某只妖怪的攻击;洛沁纱受伤,但不严重。郑楠,你也快走吧,我已经不能压制自己的力量。”宁亚穗说话的时候是带着细微的抖颤音调,细微得连郑楠和其他一众惊慌得搂成一团的各侍仆都听不出来,惟独柳盈透过这个信息了解到宁亚穗的内心:“她在害怕?”柳盈没有说话,刚才的晕厥令她不能完全清醒地辨别宁亚穗的一切,但是她也没有猜错。 这是怎么一回事?柳盈是到此时才知道一点,可是黑鹤早已有所了解:宁亚穗清晰地“看”到柳盈的死,才决定在最后时刻陪伴对方。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红霞断影 二十一 黑暗山林中2 黑暗山林中?降临 宁亚穗在进入龙泉以前、从豪丹全口里获知金善和柳盈会到达北方龙王宫殿的时候,兴奋和烦乱的心情涌上来了,“柳盈就是彤飒妈妈,太好了。”但是兴高采烈的心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担忧和害怕:“柳盈会死?”她清晰地“看”到柳盈的死,这位少女终于忍不住前往世界各地寻找拯救柳盈的办法,最后到达龙泉,见到了真正的母亲康丽。宁亚穗没有反抗康丽对自己的暗示,不仅是不想反抗的缘故,更因为那时候她听到了一段话:“有生必有灭,无论诞生还是死亡,都是物质活动的一部分;不能令物质活动持续的话,也就失去生存的能力,死亡就要降临,以便让世界能在持久活动中获得更好的生存。一件固定的物体会阻碍世界的运作,生死并非只是生物的事情,万物皆如此。”这段不知应该从何说起的话令宁亚穗放弃寻找,静静地返回那边的实验室。 回到北方龙王宫殿后,那一天,宁亚穗遇到了金善。演奏《天水》之曲的她原本只想发泄内心的不安和压抑,却被金善的诚意打动,催促她秘密潜入柳盈的住所,与失散已久的彤飒重逢。在与彤飒见面以后,宁亚穗的表现就改变了,曾经的活跃,曾经的独断,全都消失无踪,变成了一个听话的好孩子,并且答应彤飒嫁给金善。这些都不符合宁亚穗本人的性格,然而黑鹤无法改变起主人的做法,只能远远观之。宁亚穗自己却不怎么明白自己的变化,对金善的爱和婚姻更多是出于对阿提隆泰的承诺,对彤飒的转世柳盈是一种怜悯和关怀,对自己又是何种感觉呢?宁亚穗不知道。 入秋之后,宁亚穗又被另一种不安的压抑感控制,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尤其是今天,经过琴城、进入树林之后,在落日红霞下,独自去散心的她尝试运用能力寻找答案,所见之影是一条巨大的龙。“大龙王。”一个掠过心底的名词,宁亚穗看见了被火焰包裹的黑色巨球消失,一条巨大的金龙在浓烟里徘徊,呼唤着某人的名字。真相往往出乎意料,黑鹤和宁百清之间冲突的情形又一次回到宁亚穗视线之内,这次是黑鹤和大龙王祥福之间的冲突,而一切都源自于同一个人――隆明,宝锭的儿子。 在这一过程中,宁亚穗遇到了更大的麻烦,伴随着心底的压抑感越来越强烈,少女感觉到自己所拥有的时空能力开始隐隐骚动。少女不断试着压制能力,不过越是压抑,它就越是不受控制。爆发前的宁静,宁亚穗终于感受到并非来自战争的别样感受。 “去,不要耽搁,再不走,你们就不能走了。”宁亚穗又一次命令郑楠,“柳姬并不适合留在战场,走吧,我已经不能控制自己了。” “不能控制自己?你说什么?”郑楠还是不明白。 宁亚穗大喝一声:“你要我说清楚吗?我和大龙王之间存在敌对关系,一旦战斗,我随时都能毁灭这片树林的一切物体。”郑楠还是不能相信宁亚穗的话,正要再说话的时候,宁亚穗开始移动,面向大龙王营地的方向,抬头看着云层间的星斗,一句话不说,紧盯着遮掩星点的黑影。“终于到了,命运果然不能避免。”宁亚穗说罢,回头瞧见大家不动地盯着自己,咬牙走到柳盈身边,抓起旁边的厚毯子,裹住柳盈全身,让她伏在自己的怀里,耳语道:“我们要走了。” 柳盈见宁亚穗靠过来,绷紧的心松懈下来,旋即想到对方的不安,问道:“怎么了,有事可以告诉我,我是你妈妈啊。”柳盈哪里知道宁亚穗全不吭不响地抱起自己,以一句“要走了”的很是奇怪的话结束一切,忍不住打量着熟悉和不熟悉共存的宁亚穗,只见她一脸正经,没有皱眉,肌肉想绷紧了的弦,动也不动。虚弱得连呼吸也困难的女孩问道:“怎么了?” 宁亚穗轻声低语着:“洛沁纱和虚丰回来了,兔子恩聪开始返回,大龙王陛下又到了,事情该到了结的时候。” 柳盈听了,心里的怒气略微消去,问道:“亚穗,你好像很清楚应该做的事,那么就按照你说的去做。不过亚穗,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那边的战斗可能会延伸过来?” 奇怪的感觉再次影响着宁亚穗的判断,她道:“你父亲来了,他会攻击我的,郑楠你们快走吧。” 翠琴一听,心火冒上来了:“你别以为你身份高就来指手画脚的,你不过是北方龙王的奴隶厨子,少来命令我们。柳姬是陛下唯一的女儿,陛下一定会全力保护她,也会保护我们和营地。有什么人能影响陛下以至于不能分辨敌我?” “他所爱的人。”宁亚穗说着一句连柳盈也听不懂的话,看着星空上的黑影越来越大,并且逐渐降落。不安、恐惧、害怕、压抑,各种奇怪的感觉涌入心头,刹那间宁亚穗真觉得自己无法应对眼前的局面。 柳盈此时终于明白到这时候的宁亚穗――彤飒的女儿长大了,无法再掌握控制她的一举一动。她虚弱地躺在宁亚穗的怀里,呼吸逐渐减慢,生命力正在退却――高贵的公主正在死去。“柳盈!”那是夜最寒冷的时分,一条巨龙从天而将,四周充满了吵杂的声音,似乎一场战斗无可避免。“不要”,柳盈仍极力劝止对立的双方,可她无能为力。宁亚穗在保护和安慰临终的孩子,却无法挽救生命,随着呼吸越来越微弱,紧握的手松开了,身体柔软了,悲伤和惊恐的神色仍旧残留着,一双睁开的眼睛“看”着那不能安息的世界。 “彤飒妈妈,请你安心吧。”宁亚穗斜斜地盯着郑楠和各人,转而瞧着黑鹤,微动头部,表达着什么。黑鹤转身一变,由鹤型变成人型,拉拉搁在臂弯里的黑色长纱,恭敬地鞠躬一次,道:“我去挡住兔子恩聪。”接受过宁亚穗的命令,黑鹤轻步出去,也不瞧翠琴一眼。她刚撩起帘角,扭头说道:“主人?” “看着天空。”宁亚穗拉着黑鹤的长纱,下达命令。 “主人?”黑鹤不明不白地抬头,还未定睛,一阵猛烈的风刮过,一条散发着金光的巨龙降落在宁亚穗面前。铺展于大地树林上的众多火把仅仅把巨大龙身的一部分映照出来,分叉的龙尾轻轻摇摆,稳定身体;火光下,高昂的龙首隐没在黑暗中,遮掩了天空的一部分,龙须垂下,被光一照,化成一段金布帘。 大龙王祥福俯视营地,一眼看见抱成一团的侍女们,又见树林旁边串出豹子和猫头鹰,感觉到兔子恩聪的存在,喝道:“你终于现身了。”说罢,一尾扫过去,刮断了几十棵树木,把兔子恩聪和它的百妖队赶出来。大龙王一尾打下去,直击灰兔子。 宁亚穗见了,一声道:“黑鹤。”黑鹤马上冲出去,用身体化成一块纯黑的玻璃护罩,挡住了大龙王的攻击。这一举动令虚丰异常诧异,他冲着宁亚穗喊:“和穗姬,你想干什么?”郑楠完全不能想象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抖颤地看着大龙王,匍伏在地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大龙王用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怒视宁亚穗,这个陌生的女性居然抱着柳盈一动不动地站在自己面前,心里也有点惊诧。听见虚丰喊她的名字,祥福装着愤怒的样子,恶狠狠地道:“你就是吾儿金善在外面娶来的妻子?哼,阿提隆泰居然让这么一个不知哪来的野种送来我尊贵的家族里,真是太不给面子。”显然他还未看见黑鹤。 “这就是金善的父亲,果然厉害。”宁亚穗想着,平静地道,“如水波之鳞,如高楼之首,大龙王陛下果真比阿提隆泰陛下庞大。”奇怪的赞扬其实带着讽刺,因为阿提隆泰比祥福更适应人类的生活,庞大在某种方面是个缺点,大龙王并没有意识到这点:他转身不便。 终于,洛沁纱摆脱了困境,对宁亚穗道:“快放下柳姬。” 宁亚穗没有听从,待在原地睁眼看着洛沁纱,抬头笑道:“陛下,小女对刚才的举动令陛下受惊表示歉意。不过小女不希望在大婚之前看见伤亡,兔子恩聪虽可领导百妖队,毕竟是一些小妖,对陛下而言不痛不痒;相反的陛下想对付一只管辖下的小妖不容易吗?现在临近金善殿下的婚礼,难道陛下想以鲜血来进行祭祀吗?小女不想见到这种情形。” “答得很好,一个野孩子也居然有如此学识,难怪吾儿难看上你。库博,你要是有她一半才能就好了。”大龙王祥福说着说着,把矛头指向了庞大躯体旁边的一个骑马的年轻人。 在刚到达不久的队伍里,领头的是一个穿着绣衣短袍的年轻人,个子不高,年纪比柳盈稍大,高耸的双颊饱满而红润,一双些许前倾的耳朵,低矮的额首被浓密的黑发遮掩,身上的衣服在闪烁的火光下隐隐地反射光芒,尤其是绣花的部分,一直散发着银质的丝光。他骑着一匹挂满金银装饰的瘦黑马,听见大龙对自己说话,飞身下马,深深伏躬,然后道:“小儿库博,特地赶来帮助父王”。库博不敢站起来,也不敢抬头,只好微微扭头斜盯着宁亚穗,见自己妹妹柳盈苍白的脸,心底乐着道:“柳盈死了,太好了。” 大龙王看到了库博的表情,漫不经心地晃晃尾巴,闭目说道:“真不愧是孩子,表里如一。和穗姬,柳盈怎么了?” “睡了,不过她不会再醒来,心脏的跳动停止了。”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红霞断影 二十二 不战斗 “睡了,不过她不会再醒来,心脏的跳动停止了。”宁亚穗低着头,尽量不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脸。其实她在压抑着自己的悲伤,也压抑着即将爆发的力量。 库博一下子跳起来,喊道:“好极了,我不用再照顾妹妹了。”话音刚落,大龙王的尾巴已经拍下去,库博哭着道:“怎么了,妹妹一直身体不好,每时每刻都说生病生病的,害我们常常去探望,连做别的事都没有时间。” 郑楠喃喃地表达着满腹不悦:“在宫殿里,只有你用最少时间探望你妹妹,整天只顾着玩。柳姬是你的同母亲妹妹,你怎么能如此对你妹妹,现在……” “郑楠。”宁亚穗叫了一声,“库博殿下要怎么做是他自己的事,你不应该对他指指点点,能这么做的只用他的父母、哥哥和他的老师。你不是库博殿下的人,因此不要乱说话。”郑楠一惊,全没想过金善的妻子居然来教训自己,想想对方的话也对,就不再说下去。 库博得意地蔑视郑楠,笑着打量宁亚穗,说道:“我听说哥哥在北方娶了一位妻子,你就是了。我是库博,从今天起,你得称呼我哥哥。”刹那间少年停止说话,抖颤的身体几乎动不了,一下子跌到在地。“你……你……不要这么看我。”颤抖的话音令大家感到害怕,众人看着宁亚穗,只见她露出一副愤怒而凶恶的神情,虽无言语,但无声之中充满了即将爆发的寂静。“你……野孩子,你,你没有资格……” 面对库博的放肆,面对大龙王的沉默,极力压抑内心悲伤的宁亚穗驳斥道:“资格?你当我我宁亚穗是什么人,我是北方豪丹全将军的女儿,不是你的仆人,也不是你呼呼喝喝的对象。”库博怀着恐惧,由旁边一个中年人扶起来,畏缩到那人后面。 “来帮库博?廉呈复,别做多余的事。”大龙王道:“和穗姬,你说得够狠,但这也不够资格对吾儿说教。你是个野孩子,从你的举动看来就是如此。郑楠,你是怎么教导她的?” 宁亚穗趁着郑楠未及说话,抢步道:“我不属于金善殿下,我就是我,我是宁亚穗!” 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宁亚穗,熊熊烈火照耀着她身穿的绛紫色袍服,现出高佻的身材。少女整齐的发髻由一只没有装饰的简便金钗固定,宁亚穗觉得这是束缚,用力一甩,瞬间就把头发弄得散乱,垂落的卷发披在肩膀上,露出少女的美态。众人第一次看见宁亚穗这一容貌,感觉到对方的美丽之时也感觉到了害怕:她脸色坚定,全然不顾现在的局势。“和穗姬究竟在想什么?”虚丰不断地自问。 “她在想脱离与大龙王的关系。”一把柔和的声音从树林里传来,伴随着兔子恩聪的挣扎叫喊声,一位文质彬彬的少年抓住灰兔子的脊背现身,恭敬地大龙王行礼,然后道:“你就是祥福龙王,我是龙泉守护人、侗立家的霍融,有幸与陛下相见。” 大龙王道:“守护者已更换了,你们的族长果戈里身体还好吧。” “先辈已经去世,现在是由登卡努斯掌握大局。”霍融说话不卑不亢,却彬彬有礼。 你一言我一语的对白下,除了宁亚穗,众人都不大了解:他们说的是龙泉的事。“说够了没有,霍融,你是受我母亲康丽的命令来带我回去吧。陛下,看来我已经不能再逗留在金善殿下身边,请你替我转告一声。” “宁亚穗小姐,你说对了,你是不应该留在这种地方,请快点回去神圣世界。”霍融一边说一边靠近宁亚穗。 大家的诧异不是没有道理:“什么?和穗姬究竟是什么人?连侗立家的守护人也要对她使用敬称?不会吧?她是神圣世界的人?”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他们对霍融的话理解也不一样,但是他们全部对宁亚穗的身份产生疑惑,翠琴嚷着道“和穗姬不是奴隶?” “我是奴隶,也是自由人。”宁亚穗苦笑了一句,抬头看着大龙王没有表情的面容,放下柳盈,平静地说道:“对不起,我也很希望和陛下你合作,好像是不可能了。” “你当吾是何人?你是和穗姬吧,太放肆了。”暴躁的大龙王一下子使出一半的气力攻击宁亚穗,而且故意打偏,以吓唬对方。大龙王不曾知道宁亚穗小小年纪就经历过生死之事和两次大战,如此装模作样的进攻在她面前是毫无意义的。 宁亚穗连躲避也懒得去理,看着龙尾袭来,让黑鹤抵挡对方,然后走向霍融。大龙王想再次向宁亚穗进攻,忽见黑鹤以平面镜的方式抵挡袭击,保护主人。本来黑鹤的活动没有意外,可是形态上就犯了错误。赵家庄的事,大龙王没有看见黑鹤的人型容貌,却看见她化成黑球的过程,就如现在的情形,也由此让他想起了惠慈、高胜如、隆明等人在赵家庄离开时的情形,一模一样的形态重新出现。大龙王盯着宁亚穗的武器黑鹤,乔装的愤怒终于变成真实的愤怒。 大龙王怒吼一声:“是你吗?”金色的长尾横扫向黑鹤,但是身体过于庞大,这一攻击过程不仅牵连库博和廉呈复,也牵连了宁亚穗和霍融。库博早已被宁亚穗的行动吓呆,根本不知反应;廉呈复是个文官,不懂战斗之事,面对长尾攻击甚至想不起要走,他后面的士兵赶不及救人,睁眼看着龙尾扫过两人;宁亚穗轻轻挥手,让黑鹤保护两人,自己则跳到霍融面前,搂着他跳出大龙王的攻击范围;霍融在混乱中放开了兔子恩聪,幸好灰兔子身子不大,又趴在地面,勉强避开攻击。“你这个黑色的东西,快把我的人还给我!”大龙王居然连自称也改变,看来是怒极了。 宁亚穗听了此话,徒然间看见了爸爸宁百清。宁百清第一次看见黑鹤的时候表现出无比愤怒,其激烈的举动不如大龙王祥福,可是对于相同敌人的心情是一样的。“不是你爸爸的错。”那时候黑鹤的喃语又一次在宁亚穗耳边响起,她反问自己:“难道是我做的?” 短暂的回忆后,宁亚穗把目光重新回到战场。她很清楚不管是战斗还是不战斗,是嫁给金善还是回到北方龙王的宫殿,被连接起来的命运都不会就此完结。“怎么办才好?”宁亚穗思索着,总也想不到一个可以两全其美的方法,“战斗的话,大龙王一定没法应付,但彤飒妈妈的心愿是不能实现了;如果不战斗,保住生命不是问题,回到北方不是问题,问题是这么一来我和金善的婚约要取消,很可能引起祥福和阿提隆泰之间的恶交。”宁亚穗盯着大龙王,又看见了“那时候”的情形,“你要用趁着黑鹤高飞,令大龙王准备离开营地的时候,喊道:“黑鹤,不要应战,祥福不是敌人。” 霍融无法想象宁亚穗为何如此说话,只听见她低语:“‘你要用战争阻止战争吗?’丹舞老师,我,我该怎么做才能阻止大龙王的进攻。”咬牙切齿令宁亚穗说话时口齿不清,但显然她不愿战斗。“我――不战斗。” 黑鹤保护了库博和廉呈复之后,见大龙王冲着自己而来,于是收回伸展出去的身体,凝聚成一个小黑球,然后往上冲,越过大龙王的头部,在天空盘旋。大龙王转身准备飞翔,就在此时,宁亚穗的叫喊令两人停下,然后使尽全身气力喊出一句令大龙王、黑鹤、霍融和一众人等都异常惊讶的话――“我,不战斗!”在经历了彤飒的死、宁百清的背叛、金善的提婚,宁亚穗内心的挣扎与日俱增以后,她已经不愿重复相同的事情,因而作出了一个改变她命运的决定:不战斗。 可是不战斗并不等于能结束一切。 大龙王祥福心底乐了,打算先除黑鹤后对付宁亚穗:“你不反抗吗?太好了。黑鹤啊,我就先在这里解决你。”大龙王面向黑鹤,发出光球。黑鹤不躲不闪,翅膀轻挥就击散光球,然后逃向更高的地方。 大龙王祥福和黑鹤飞入的漆黑的天空,宁亚穗看着黑鹤的身影消失,大龙王的身影徘徊,开始呼吸急促。虚丰从树上飞下来,关切地问道:“和穗姬,你怎么了?” 霍融抓着宁亚穗的肩膀,摇着她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做?你,你怎么一直在困惑中,为什么在龙泉的时候不跟你母亲说?对了,那时候说过你是为了能让某个人继续生存在去龙泉的,那个人是柳盈,彤飒的转世。怎么会?你答应嫁给金善也是因为她?为什么你要如此对待自己?宁亚穗,不要再这样压抑自己,再这样下去,你会……” 霍融还未说完,宁亚穗坐下来,喘息着道:“所以,所以我才告诉大家快走,我在压抑内心不安的同时也在压抑自己的力量,已经到极限了。” 虚丰问:“怎么会?请问和穗姬你的能力是什么?” 宁亚穗没有回答,霍融道:“是时间和空间,是我不能阻止的力量。”他一边咬牙说话,一边张望天空,心想:“为什么还不到?康丽夫人,快来啊。” 兔子恩聪知道自己躲过了一次死亡,看见众人只顾观看大龙王和黑鹤的战斗,完全不理会宁亚穗和霍融两人,忽见虚丰,先是一愣,道声谢谢就往树林深处跑,其身影隐没在黑暗之中。现在,柳盈营地里的火堆熄灭了一大半,没有月亮,星空是不能照亮大地,狩猎区开始陷入黑暗。不过不要紧,大部分妖族都拥有夜视能力,即使只是微弱的星光也足以看见四周的情况。 时空环链tt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红霞断影 二十三 断裂的环 兔子恩聪是否逗留已经没有关系,大家只注意自己的目标,反正一只小妖不成气候。宁亚穗注意到兔子不在,紧张的心情稍稍放松,抬头看见黑鹤正往南方逃避大龙王的攻击,但很快她就往东而去,反正就是不和大龙王正面交锋。少女略略宽心,却看见发出微光的东边地平线上有个小黑点出现,黑点越来越大,也越来越靠近这边的树林。怎么知道?在一条直线式的暗蓝色,黑点却逐渐与天空的黑色融成一体,遮掩星点的区域越来越大,隆隆声开始传入耳里。宁亚穗喊道:“黑鹤,小心天空。” 黑鹤更接近那个黑点,当然就能看见黑点的真面目――一个扁圆形的飞行物。这个飞行物最后停在狩猎区树林的东边,一动不动地停在半空。这种静默让黑鹤觉得不安,大龙王好像没有看见飞行物的样子,为了避免对方撞上飞行物,黑鹤往下一躲,急速回身,从大龙王的肚子下回到宁亚穗的上空,并在那里徘徊。怒气冲天的大龙王看不见飞行物,见黑鹤飞走,但是心存警戒的他停止攻击,在空中与黑鹤对峙。 “太好了,樊贝菲尔终于到了。”霍融说罢,站起来挥手,却被同样的声音打断:“不用挥手了,神圣世界的人没有兴趣加入妖族的战斗。”对方是霍和,他从天而降,落在宁亚穗和霍融面前,刚到达就把一颗通红的圆球递到宁亚穗面前,道:“这是罗杰,我把他封印起来,还给你。” 宁亚穗接过小球,看见睡在里面的不是熟悉的脸,是一条细细的藤蔓和一朵三瓣的蓝色大花,“这是罗杰的本体。”她抬头看着龙泉双子,见大龙王以疑惑的表情看着两人,说道:“祥福陛下,请你快走,快走。” “你没资格命令我。”大龙王大喝一声,却因为黑鹤挡在中间而未能攻击宁亚穗。 “黑鹤,张翅。”宁亚穗这话不是准备迎战,也非准备逃跑,而是召唤“神石”的命令。 关于“神石”的事也只有阿提隆泰和豪丹全知道,当初宁亚穗离开北方龙王宫殿的时候,阿提隆泰这么说过:“和穗姬,我不能答应把那颗宝石还给你,因为我们要确认你是否履行和婚的约定。当我们真正确认你令周边众龙王的局势安定下来后,宝石自然会还给你。”虚丰也听过,可惜的是他们都不知道宁亚穗根本就无须把“神石”带在身上,不管到达何处,只要宁亚穗一呼唤,“神石”就会主动回到她身边。 黑鹤当然知道主人真正的意思,平展双臂,迅速化成仙鹤的形态,俯低身躯,长颈前倾,引歌高鸣。歌声唱到一半,一颗闪动着脉冲式光芒的黑色小球出现在宁亚穗面前,冒出的光线逐渐把宁亚穗笼罩起来。 “住手,宁亚穗,不要。”霍融霍和极力阻止宁亚穗进行下一步行动,但都失败了。 对于自己不去迎战的决定,宁亚穗也想到大龙王会趁此机会攻击自己,但是她不愿收回说出去的话,必须想出应对的方法。“如果避免战斗,如果能避免战斗……”想到这里,宁亚穗把两人推开,双手托着“神石”,高声叫喊:“回到你们居住的地方,回到你们的家,不要再出来!不要再出来!” 这是死命令,“神石”瞬间散发光芒,不是金色的光芒,而是血红色的光芒。刹那间霍融霍和露出恐慌的神情,霍和喊道:“不可以这么做!”可惜这话说得太迟,血色光芒包裹着宁亚穗,并化成一条手臂粗的长条伸向黑鹤,缠住对方的身体,把它拉到宁亚穗身边。黑鹤不作挣扎,斜眼看着霍融霍和被红光弹到远处,心里感到不安,却又无法言语。黑鹤明白宁亚穗的心正处于极度混乱中,只要她不稳定下来变异就不会停止。 大龙王经验丰富,一看红光就知道有麻烦,急速降落到廉呈复旁边,用身体抵挡光芒射到库博身上。郑楠惊呆了,看着宁亚穗的身影隐没在红光中,不自觉地向那团光球靠近,喃喃说道:“和穗姬,你……你究竟是何方神圣?”还是后面的翠琴醒悟过来,一把抓住郑楠的衣角,迅速搂着她回到侍女们的包围圈内。 宁亚穗的身影终于被黑色“神石”的红光笼罩,巨大的光球照亮了天空的云丝和一直隐身的飞行物。此时东方天际的云朵已浮现出一点红晕,在鱼肚白的天空上营造出奇异的景象;然而相比起红色光球,东方天空的景色徒然逊色。红色光球不断扩大,也把黑鹤包裹起来,最后以一阵脉动的光芒停止了扩展,并且腾空而起。不知什么起,东南方有一条发光的长链伸来,在光球外绕了一圈,飞向远方。“时间之链?”霍融霍和同时喊道。话音刚落,他俩注意到更多的长链飞来,凝聚成一束,仿佛被什么东西绑住似的。就在这时候,一个带着裂纹的金色圆环出现。 “空间之环?”龙泉双子又一次同步叫喊。这个金色圆环上不均匀地分布着一些小裂缝,总体上还非常完整,可在某一段,裂缝分布密集,有的甚至贴近金环的底部。时空环链欲断仍连的状态很快就改变,以黑色“神石”为中心点的红色光球最后伸出一条手臂,缠住空间之环最脆弱的部分,轻轻一动,金色的碎片飞散,环断了。“糟了,时空环链断裂了。” ―― “事情就是这样,不打算战斗,又想避免战斗,大小姐选择封印,试图以封印之力去解决事情,结果让事情弄至无法收拾的局面。”罗杰一边害怕地说故事,一边斜目张望装睡的欧阳玲,见她毫无反应,问道:“大小姐,虚丰的话应该不会有错的吧,那么我可以继续说下去吗?” 欧阳玲冷言道:“别扰乱故事的次序,罗杰,继续说后面的故事。”她语气平静,与其说事情是由欧阳玲以前的身份――宁亚穗所做,还不如说欧阳玲把自己当作旁观者,甚至是一个局外人来听故事更为恰当。罗杰搞不清欧阳玲此刻的所思所想,发愣了。欧阳玲没听到罗杰说话,睁眼问道:“罗杰你怎么了?我是欧阳玲不是宁亚穗,你只要想着这个就行了,想多余的事情是没有必要的。” 涟漪也凑来,撇着小嘴不高兴地责怪道:“罗杰哥哥刚说到最重要的部分就停下,呜。”后面的话是因为赌气而不说,可是罗杰明白如果在中午吃饭时候讲故事不是个好习惯,最终决定中止。 中午的食物丰富,河海鲜味、禽肉兽肉都是人工饲养的,肉肥而松,不是阿提隆泰喜欢的口味。这是欧阳玲也缺少办法的事,毕竟她不想伤害与妖族斗争。午后,雨停了,湿润的草地流下水珠,晶莹的珠子落在泥土里,融入其中。应龙牙的要求,一群机械蝎子抹干了石台的水,放好桌椅,摆好茶点,退回屋内。雨过天晴后的蓝天带着洁净的味道,云丝随着风很快飘过,大家在屋外舒展身子,然后继续听罗杰说故事。 罗杰刚要说话,豪丹全先发问:“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虚丰能够告诉你那么多的事情,如果说和穗姬是制造了一切事情的元凶,那么虚丰理应也在受到影响的行列。” 罗杰道:“我也是这么想,不过当我听完了虚丰的话,一切谜团都解开了。” ―― 红色的云霞由东方天际延伸到狩猎区的天空,空间之环的断裂引起时间之链的狂舞。其中一条从光环的断裂处飞出去,脱离了原本的束缚,落到地面,蜿蜒屈伸。每碰触到一只妖怪,光链就腾空而起,卷成一个大圈套住大妖的躯体,然后化成巨大金光大球,然后消失。大龙王完全没有看见光链,摆着一副欲攻的气势,手还未伸出,光链已经缠住他的身体,庞大的身躯突然消失。同时营地里的一众人等也消失,他们都走了,按照宁亚穗的意思去了他们该去的地方。 随着妖族的离去,红光暗淡下来,黑鹤飞出光球,降落并化成人型。她张眼望去,四周一片寂静,鸟鸣声没有出现,野兽的活动也停止,在微弱阳光染红的天空下,狩猎区森林静寂得可怕。霍融冲到黑鹤身边,劝道:“你没事吧,快去把宁亚穗小姐唤出来,让她住手。黑鹤,快去,跟宁亚穗小姐说:‘你已经达到目的了,这样下去时空环链真的会全部断掉的。’”但在霍融说话间,霍和已经跳出去。 霍融没有冲上去阻止宁亚穗,而是冲向黑鹤,原因不在于他想通过黑鹤来阻止对方,霍融很明白身为武器的黑鹤没有这种权力;霍融被牵制的原因其实是虚丰。猫头鹰虚丰想去安慰宁亚穗,刚巧黑色“神石”的红光把霍融冲到他身边,于是转而安慰霍融。霍融看见空间之环断裂,时间之链的力量开始对妖族起作用,一手捞住虚丰,让他躲在自己怀里避过光链的追击――虚丰逃过了被封印的命运。 霍融同时应付虚丰和黑鹤,显得措手不及;相反,空手的霍和轻松多了。他一步跳出去,以树冠为跳板,跃到红色光球前面,挥动长矛劈开光球。“神石”还在宁亚穗手中,然而光变了,是一种清澈无色的光,宁亚穗沐浴在如此光芒中,混乱的内心似乎被洗过,脸上露出平静的表情。失去承托之物,宁亚穗往下坠落,黑鹤准备高飞,霍和已伸手。但是,霍和在碰触到宁亚穗之前,红光再度包裹宁亚穗,弹走了霍和。树木泻去下坠的力量,霍和落地时仅受点皮外伤,不碍事。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红霞断影 二十四 余影 霍和翻身坐起来,看着红光再度包围宁亚穗,单手碰地,一用力,带着腐朽味道的泥土像竹笋一般冒头,并急速“生长”,冲向红色光球。“还是不行?宁亚穗小姐的力量实在太强了,凭我的力量不足以对付她。”霍和对着粉碎的泥竹如雨粉落下,咬牙道,“应该怎么做才能让宁亚穗小姐清醒过来?” 霍融抱着虚丰跑到霍和身边,抬头看看红球,见它已经破裂,里面黑暗的部分露出一张柔和的脸庞,漆黑的“神石”在裂口处躺在由一条红光制造的摇篮里。平静的“神石”忽然猛烈颤动,引来一条穿过空间之环的光链,连接自己和宁亚穗。“神石”急速转动,其中央出现一点不规则的血红色的小点,并且慢慢地融入宁亚穗的掌心。霍和乘坐泥竹再次登天,腾手试图夺走“神石”:“安特列芙,深呼吸,把力量抽回来。” “神石”的转动安静下来,宁亚穗逐渐清醒,昏昏沉沉之下并没有听到霍和的喊叫,而是低声喃语:“黑鹤,你在什么地方?” 黑鹤正要回答,霍和已经冲到宁亚穗面前,重复了刚才的话。宁亚穗一脸冷汗,颤颤地说:“不行,‘神石’在吸收我的力量,我阻止不了。” 霍和抓住宁亚穗的手腕,用尽全身气力打压,红色光球随即分裂成无数的镜片。两人顺势坠落地面,霍和不停歇,继续使力,巨大的压力一下子把营地范围的林间空地压成深坑,被挤压出来的泥土飞扬至半空,宁亚穗、黑鹤、霍融、霍和、虚丰,这些人兽全部被尘土笼罩,谁也看不到对方。没有脱离空间之环的长链在不满泥尘的空间里飞转不止,从不同方向向宁亚穗飞来,在她身边形成光柱,释放出更多的光环。空间之环已经缺了一个小口子,不再完整,泛是靠近这个缺口的时间之链都可能脱离环的束缚:此时又有一条光链脱离束缚。 专心于如何阻止宁亚穗的俩兄弟没有注意到另一件可怕的事:时间之链以宁亚穗为中心不断往外扩张蔓延,凡是它所经过所碰到的一切妖族全都被封印,从显露到消失,从清醒到沉睡,所有活动着的妖怪都不能幸免,连北方龙王阿提隆泰也不例外,反而被当作人类的赵雅芝躲过一劫,却是她噩梦的开始。 光链真正的目标是黑色“神石”,作为“神石”的主人,时间之链也把她当作目标,让她和时间、空间全部连接起来,以“神石”为媒介连接起宁亚穗和世界。对此,霍和是个外来者,光链的首要任务是铲除不必要的东西。霍和被三条光连贯穿身体,钻心的痛让他咬牙忍耐。“安特列芙,把力量压下来,把力量压下来!”一连喊了几次,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如同敲响洪钟一般的声音传入每人耳里。伴随着最后的话语,霍和用尽所有气力让飞扬的泥土滚动起来,掩盖宁亚穗。“哥哥――” “霍和,霍和。”或许是因为孪生兄弟的关系,霍融感觉到霍和渐渐失去意识,忍不住大喊一声,放开虚丰,在尘土中按着自己的直觉寻找兄弟。黑鹤接过虚丰,也不说话,只希望事情尽快结束。冲入到越来越满的坑里。霍融在看不清眼前几寸的地方走动,很快就跌入大坑,被落下来的尘土掩埋。霍融奋力挣脱,在碎尘里艰难地游泳,忽然绊到了什么东西,于是停下来打捞。“宁亚穗小姐?”通过触摸,霍融知道对方的身份,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刚苏醒的宁亚穗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她看见霍融抱着自己,无意识地伸手抓住对方的肩膀,挣扎着想站起来。此刻的宁亚穗没有意识到她的一举一动都会引起时空环链的激烈反应,在她抓住霍融的身体时,一条光链的底端缠住了霍融的脚跟,释放力量。霍融怀里的红色“神石”忽然闪光,拒绝黑色“神石”的攻击。但这是徒劳的反抗,霍融大叫一声,身体突然空虚,松软的手放开了宁亚穗,头脑意识也模糊不清。 遮天避日的尘土大部分已落回地面,清晨太阳的光辉透射过来,形成红霞。巨大而发光的时空环链在红霞的衬托下显得特别耀目,红色“神石”停止了活动,黑色“神石”也停止了活动,断裂的时空环链逐渐隐没在红霞的天际。宁亚穗封印妖族的行动完成了,一场战斗被迫中止,可是悲剧已经无法避免。 霍和制造的大坑被扬起的尘土逐渐填满,霍融、霍和、宁亚穗都落入坑中,早已被掩埋,看不到他们的身影。太阳升起的时候,泥尘在红光映照下变成一块红毯子,耀眼的红色尘团不是散去就是落下,被反射的光芒慢慢地弱下去,最后因为尘土完全消散而消失无踪。其实当太阳高高升起的时候,红色的霞光就会化成金光,红色也就不见到。红霞已是褪去的时候,时空环链的真容也因为宁亚穗失去意识、“神石”停止活动而化作碎片,与泛着金光的云霞融合,消失在茫茫天穹之中。 偏北的风吹拂着细长的白云,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集中,云丝聚集起来,刚刚升起的太阳不知不觉中被波浪形的云朵遮盖,失去了应有的光彩。黑鹤放开虚丰,拉长身体冲入坑里,先把宁亚穗拉上来,拍去她脸上的尘土,掏出她口鼻里的碎泥,在她身上跳几下,以复苏法让宁亚穗恢复呼吸。宁亚穗猛烈咳嗽,把积聚体内的异物都呕出来,因为痛苦,没办法把话说得更清楚,可黑鹤听到了一点:“霍融霍和呢?” 心绪慌乱的黑鹤这才想起两人,于是准备再次冲入坑内。宁亚穗此刻终于冷静下来,看着虚丰凑到面前,那充满恐惧的神情表露无遗。宁亚穗试图伸手安慰虚丰,但手动不了,于是试着动动身子,还是不能动。刹那间,害怕促使虚弱的少女喊叫,然而连声音也出不了,绝望让宁亚穗更加恐惧,此刻的虚弱很可能要了她的命。 “和穗姬,你要尽量使吾与大龙王交好,让长久以来众龙王之间的纷争告一段落,要尽可能地让众龙王之间的势力互相牵制,以便令大家能安定地生活一段时间。我已经厌倦了战斗,长期战斗令我们的实力越趋下降,人类以难以想象的气势发展起来,我们妖族开始不能控制人类。和穗姬,妖族的未来会怎么样?”阿提隆泰龙王在宁亚穗临行前最后的话,他的问题没有答案,因为宁亚穗全然想不出来。 “阿提隆泰龙王……我……失败了……”无声的心里之话,宁亚穗抬头眺望天空,寻找断裂后的时空环链。但哪里有其影子,宁亚穗所见的是不明飞行物在云间的轮廓:完美的圆形。飞行物慢慢地降落,离开布满云丝的天空,庞大的散发着银灰色光芒的圆盘底部徐徐靠近,宁亚穗轻声呼唤:“黑鹤,黑鹤。” 黑鹤把霍融霍和拉出来,听见那种若有若无的声音呼唤自己,连忙凑过去,问:“主人,怎么了?” “黑鹤,封印虚丰,和罗杰一样,让他好好睡一觉。”宁亚穗微动嘴唇,可急促的呼吸声掩盖了说话声,这种声音是透过两人的接触,从心底传与对方。 黑鹤愕然地看着宁亚穗,眼里掠过巨大物体的影子,忍不住抬头看着越来越近的飞行物,一咬牙,盯了虚丰一眼。虚丰亲眼目睹宁亚穗巨大力量的破坏力,恐惧和害怕早已占据他的内心,更因为没能听清楚宁亚穗的话,所以面对黑鹤的眼睛,虚丰抖动着退后。不过虚丰这只猫头鹰能对付黑鹤吗?不能,就连逃走也不可能,黑鹤的手臂伸长就能抓住虚丰,并紧紧地裹住对方,以空间之力封印起来,制造出一颗黑色的小球。 这时候的虚丰还是清醒的,挣扎中看见黑鹤化为鹤型,长长一鸣,表露着它内心的痛苦和伤心。宁亚穗看着自己,用的是一种迷惘中带着一些悲伤的眼神看自己:虚丰陡然发现宁亚穗的美,一种不属于自己的美,一种特别的美,但美在什么地方又无从谈起,“真是怪异。” 虚丰已经不能再注意这些,当黑鹤又试着把霍融霍和全部挖出来,天空暗下来,原来狩猎区上空不知不觉中被飞行物遮掩,树冠的枝叶纹丝不动,平常在早晨活跃的动物们也销声匿迹,静止的时空被一束直线光芒分成两半,一群人从圆形飞行物底部中央冒出,各自驾驶着一个直角型小飞行器落到地面。有人在叫:“安特列芙,太好了,你还活着。”对方是个女性,一身虹彩衣服,身段丰盈,胖胖的脸庞,一双温柔的眼睛,一头微卷的褐发,漂亮中带着成熟的韵味。 另外有人喊道:“不得了,这两个孩子都断气了,怎么办?”从穿梭的人群缝隙里看过去,霍融霍和两个孩子躺在不稳定的土尘上,闭目张嘴,手脚僵硬,脸色苍白,一副没有气息的样子。虚丰自语道:“太晚了。” 妇女喊道:“快,去把保温箱取来,安特列芙还有气息,一定要让她保持温暖,到了樊贝菲尔上面就会有救。” 其余的人都忙碌起来,坚定的应答声过后,脚步声传到耳中,不多时,三个方形的箱子从飞行物上落下来,大家手忙脚乱地把霍融霍和分别放入箱子里,由用什么轻巧的机械在宁亚穗旁边挖一个和箱子一样大小的坑,把箱子放进去,又把宁亚穗和箱子之间的泥土挖成一个斜坡,借助柔而滑的布块把宁亚穗推入箱子里,准备盖上透明的盖子。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红霞断影 二十五 樊贝菲尔之音 虚丰停止挣扎,它体力透支,不再反抗,并且昏昏入睡。黑鹤看着保温箱的盖子罩在箱子上,一直不动;盖子已经罩住一半,黑鹤还是不动。康丽看着聚精会神盯着保温箱的黑鹤,一阵不安传遍全身,走过去,说道:“没事的,安特列芙她不会有事的。”黑鹤一句也听不到,盯着保温箱快完成、仅留下一条细线的时候,化身为一条黑带,以极快地速度进入箱子内,变成一颗黑球。 ―― “以上所说的一切就是虚丰见到的全部。”在故事结束时,罗杰必须交代部分信息,必须补充完整,故事才算真正完结。“我和虚丰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这个泛舟学校,当然不是在现在的位置,在龙泉上空,地点跟大小姐第一次看见它时是同一位置。至于虚丰,惠慈和高胜如应该认识,不过你们也知道这里找不到它,因为虚丰已经死了。”罗杰低下头,神情悲伤,缓缓而言,“虚丰它吵着要去找大龙王,后来我们从天空降落到这片海域,让它独自出去,我们就在这里等,结果没等到。我一个人去找它,发现它被人类的枪击中,没有即时死亡;它逃到了人类捉不到的地方躲避,可是当我找到它的时候,它因为失血过多而休克,抢救无效,两天后无声地死去。” 众人沉默了,或者说是默哀更为准确。这是最让人伤心的时刻,一个悲惨的结局:人类与妖族的斗争中,人类占了上风,妖族因此死亡。这是阿提隆泰龙王所担忧的事情,早已在那时刻起成为现实。寂静,内心的时间静止了,可真实时间还是一分一秒地渡过。沉默是解决问题,打破沉默的恰恰是活泼的涟漪。她道:“这故事一点也不好,又沉闷又悲伤,罗杰哥哥就不能说点开心结局吗?” 此话一出,阿提隆泰扑蚩一笑,道:“孩子就是孩子,说话的时候真不懂得忌讳。”隆明准备责备涟漪的鲁莽,龙王又道:“不要这么对待你妹妹,虽然她不懂世事,但是能让这么沉闷的气氛活过来,看在这点份上饶了她吧。”隆明没办法,只好悻悻地转过脸去。 罗杰笑完了,拿起玻璃杯喝一口香甜的果汁,把一肚子笑气吞进去,才道:“好事吗,就是这所学校,你们所看见的建筑物都不是我们建起来的,在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成型。也正是有了这片土地作为资本,我们才能在花费不多的情况下建成如此庞大的学校。” “泛舟很大吗?”豪丹全问。 古哲穆喃喃私语:“大?地方是大,也比不上我们陛下的国土那么大。” 罗杰回答的是豪丹全的问题:“这里能够在封闭的状态下容纳三十万人长期生活。不过这里一直都没有聚集如此大量的人,即使在最鼎盛的时候,泛舟本校区也只有不足十万。另一件事我所说的花费少不是单纯用在这个地方,泛舟目前有十二个大型校区,只有四个对人类开放,其余的包括一百一十个小型校区就是为妖族设立,因此说泛舟学校小其实就只看那么四所学校而已。”这话让古哲穆无话反驳,阿提隆泰和豪丹全也很惊讶:很久以前就知道宁亚穗实力非凡,却想不到她居然自行创造出如此庞大的机构。 欧阳玲看到了他们惊讶的表情,把盛着暖水的的白瓷杯放在膝盖,平静地解释道:“阿提隆泰陛下曾经想借和穗姬和金善殿下的和婚,直接与大龙王连姻,以便拉拢对方实现自己不想战斗的愿望。那时候,谁也不曾想到事情会发展至此,这是意外――意外。但是那时候陛下已经看出人类对妖族构成威胁,大龙王却没注意到。陛下的真实愿望是停止战斗,联合众位龙王以抗衡不断发展的人类。这种想法现在已经落后,现在就算各位龙王联合抗衡,也没有办法对付拥有高科技的人类;现在能做的就是忍耐。”欧阳玲停下来,看着不断向自己示意的雾舅舅,又道:“陛下曾经考虑过另一个方案,就是让众龙王保持均衡之势,并相互牵制,相互交流。当然是这个方案比第一种要劣,然而以目前情况来说是最好的方案。” 阿提隆泰问:“此话怎么说?” “陛下,依目前的情况,要妖族正面与人类对抗已经不可能,唯一能做的就是保住生命,所以要忍耐。当然能够适应人类所创造的世界是最理想的结果,不过大部分的妖族并非如愿,虚丰便是其中之一。”欧阳玲脸色凝重,声音低沉,表示着这个病弱少女的心十分沉重。“宁亚穗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才刻意建立这所学校,为了实现陛下的愿望。” 罗杰静静地看着欧阳玲,明白她处处提及宁亚穗是不想让大家混淆。高胜如看看目无表情的罗杰,又看看欧阳玲,见她闭嘴不说,问道:“阿玲小姐心想着别的事情吗?” “别的事?”大家露出狐疑的神情看欧阳玲,见她薄薄的嘴唇微微动着,娇嫩的声音道出真相:“很好,高胜如,你可以代替我到雄城去,去帮助东方龙王――森印。” “啊?”高胜如虽有料及却不曾想到在这种情况下由欧阳玲提出:“但是我和东方龙王……” “你一定要去。我不管你们有何矛盾,现在你是泛舟学校的学生,不是大龙王的下属。”欧阳玲斩钉截铁地下达命令,然后转向阿提隆泰龙王,道:“陛下,我有一个请求,能否听我说一说?”得到许可。“让图叔革殿下以学生身份进出泛舟学校。” ―― 看不到天空,看不到天花板,是太高是太黑,不清楚?听得见小东西的移动声音,听得见黏稠液体的流动声,可是声音从何处而来?不知道?在这个只有声音没有光明的世界里,无数小昆虫在活动。 静止的时空里突然被某人的脚步声打搅,时间又再度流动。一道光短暂照亮小片地面,现出一个人影,旋即消失了。那人站着不动,直到几只发光的铁鸟蝴蝶靠近,在身边绕圈子飞舞,才缓缓踏出步伐。“?、?、?”,清脆的声音在庞大的黑暗空间回荡,没有传来回音。一只手掌大小的铁鸟飞在此人面前,数只飘摆的蝴蝶在她左右,后面还有一只蜻蜓和一只铁鸟,但不知什么时候,黑暗中窜出一匹狼,暗暗地跟随在闯入者的后面。 闯入者一点也不担心会被袭击,那匹狼是只合金机械体,不会攻击熟悉的人,它是在观察来者的用意。来观察闯入者的不只有一匹狼,在看不见的深暗区域,猫、隼、蜥蜴、蜘蛛等等不同的种类的机械体全都静止在某处观察着她,直到确认对方不仅是熟悉的人,更是掌管这个地方的人,才缓慢退出去。 “守卫者,名字不错。”玲珑般的声音打破了最后的寂静,没有回音的世界,说话的闯入者再度沉默:她是欧阳玲。欧阳玲身穿一件轻便简单的短裙,轻垂的秀发在没有风的地方显不出飘逸的感觉,稳定的步行、笔直的身躯,每一个举动都让少女高贵婀娜。她一脸凝重,仿佛正面临一次决别。 这个地方,粗大的管道纵横穿梭于天与地之间,当中的空隙成为了机械人走动的过道,也是管理者通向深处的通道;这个地方,清凉的空气盘旋并且单向流动,带来外面的新鲜气息,卷走里面沉闷的霉味;这个地方,声音微弱,过于安静,然而又极度活跃,没有“生命”的机械体在此活动。这个地方――泛舟学校的地底。 微弱的灯光缓缓地经过大管道旁,为这个地窖徒添一丝寒意。一只八脚机械小蝎子举着一条非常细的铁丝,两只前脚沾了一点白色粉末,走过少女面前,消失在黑暗中。欧阳玲看了一眼,默然地转向右方,一踏步就踩到一条机械蜈蚣的尾巴,迅速地退后,才大步踏过去,直走到通道的尽头。前面一条漆黑的大柱子挡在欧阳玲面前,她止步了,任由飞舞的灯群散去,留下一片黑暗。少女伸手轻轻碰触柱子壁,大柱子有了反应,核心部分微微发光,由一点变成一团,由完整的球体变成方尖柱子,光不耀目,带着一丝蓝色的荧光,却足以让欧阳玲在黑暗中现身。 “安特列芙,你终于来了,怎么样,觉得自己能力有限了吧?”低沉的声音听起来不男不女,没有机械那种**的感觉,有的是父亲那种威严。樊贝菲尔的碑柱,它正透过接触与欧阳玲进行心灵交流。泛舟学校中央公园的碑柱并非大家所想的那样,只有露出地面的部分,在地面之下,方尖型的碑柱一直向下延伸,跨过泛舟浮于海面的大平台,插入海床,是这块人工岛屿的支柱。 欧阳玲,又名安特列芙,她沉思着回答道:“我本来就知道事情不会完结,樊贝菲尔。” “那么你来是想告诉我什么呢?” 安特列芙掏出布袋,取出一颗黑色小球,这颗乒乓球大小的黑球并非全黑,一层金光下绕着一圈透明的虚无。“神石”贴着碑柱与对方的荧光融合,樊贝菲尔沉默了。“看吧,我已经完成时空环链的连接了。” 樊贝菲尔并不惊讶,而是静静思考,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安特列芙,你找到白色‘艾克斯芮’了吧。真是的,从来都是这么胡来,不管是身为宁亚穗的你还是欧阳玲的你。安特列芙,你所剩余的生命已经无多,现在你想什么呢?” 欧阳玲笑道:“还有蓝色‘艾克斯芮’,除了已经回去神圣世界的第四颗红色“神石”,那时候降落在地球上的“神石”持有者和四大使者都已经全部搜出来了,现在是等你,只要你行动,他们就可以‘回家’。” “你真的不回去?安特列芙?”樊贝菲尔平静地说着问着,“你如果不回去,留在这里已经没有多少意义。你看见了吗,空间之环的裂痕已经扩大到足以形成新断裂的程度,这次不是你的错误,也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吧。到底你在想什么?” 安特列芙微微一笑,取回“神石”,若有所思地道:“樊贝菲尔,我不是单纯因为弥补错误才回来的,我回来是因为这里是我的故乡,这里是我成长的地方,而且连接时空环链的条件也必须用我的灵魂,如果我走了,那能行吗?而且补上缺口是我对死去的彤飒妈妈的悔悟,我只是想让妖怪们重新回到世界上,没有更多的考虑。他们现在已经重获自由,这里已经没有我要做的事情了。”碑柱没有说话,安特列芙继续道:“时空环链新的断裂是这个世界文明造成的。你非常清楚地知道当文明发展到某个程度的时候,时空环链就会断裂,然后开始新的文明,是重新开始还是跳跃到新阶段,就看创造文明的人的生存方式。樊贝菲尔,在你漫长的岁月中一定也见过吧,可是纳布尔登上了宇宙,这个世界也一定可以。” 樊贝菲尔终于投降:“既然如此,随你喜欢好了,总是这么独断独行的你,千万不要再伤害自己。” “我明白。”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一 欧阳玲的计划 以下是阿提隆泰回忆离开泛舟学校前,与欧阳玲的对话: “让图叔革来这所学校,这没有问题,可是你这么做有什么用意?”阿提隆泰问。 欧阳玲的回答:“我是让高胜如去找森印龙王,可高胜如本身是祥福龙王的儿子,是麒麟族成员,仅让他单独一人去找对方,森印龙王一定不会相信他是来帮助自己的,所以我需要别的龙族之子的帮助。再说,陛下不是说过要让图叔革殿下学更多的东西吗,现在以学生的身份出入泛舟为了就是这个,这所学校有妖族有人类,以图叔革殿下跟人类的关系,不会不适应过来。” “也有道理。”阿提隆泰想答应,谷哲穆来劝止。 欧阳玲严厉驳斥道:“你就看不上人类的智慧和能力吗?要知道人类也看不上你们妖族的智慧和能力。你们凭借自己的力量,把自己高高地搁置在世界的顶峰,目空一切,俯瞰自己的异族;但是人类也一样,他们也让自己成为世界的中心,让世界为他们的文明所占有:你们谁也不比谁好。”见谷哲穆不敢反驳,转以一种凝重却不失轻松的表情说话:“我知道要让你改变这种观念是不大实际,你还是做你自己的好,静静地看,静静地听,默默地思考。”少女转而对阿提隆泰道,“陛下可否愿意?” 阿提隆泰呼出心中的闷气,缓缓而道:“其实还有什么话可说?就算你不说,吾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可是接下来我们应该去什么地方?”因为打架,龙牙和罗杰不得已又分开了宁百清和宝锭,龙牙把小虎斑猫送来,见阿提隆泰伸手,于是递过去。现在这位老龙王正抚摸着猫儿的弓背,淡淡地说着话,向欧阳玲发问。 欧阳玲瞬间沉默不语,让流动的空气停顿,让充满回音的房间安静,才一字一句地吐言:“哪儿也不要去,你们现在所居住的区域都被保护起来,一旦离开保护区,你们将面临更严峻的环境。听我说,要改变你们的困境只有一个办法,但是这不是你们妖族的事,不是你们能做得来的事;这是人类的事,是他们必须做的事,为了生存而理应去做的事,所以请陛下保持耐心,尽量保存实力,尽量活下去。” “你知道该怎么做,对吗?” 欧阳玲点头,轻声回答阿提隆泰的疑问:“我知道,但告诉你们也没有用处,你们帮助不了我,而且以我目前的身体状况和‘神石’的活动看来,我已经不可能完成这一工作。我只可以把事情留给别人,所以我才让惠慈去学习哲学,虽然他是妖族,却是以脱俗为目标,凭借这种超然的情操,惠慈在这方面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也比陛下的人更加适合这份工作。放心吧,我把泛舟第一校区的地址告诉你,以后你就在那里找这个家的人。” “这里的人?”阿提隆泰短暂的思考后,明白了当中的含义:“那个保护区能长久保护我们吗?” 欧阳玲摇头,表示事情不会如此简单;果真,她说道:“就算建立保护区,就算减少砍伐和滥捕,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人类很早就发现自己所制造的祸害,他们努力尝试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但这仍旧不足够;他们所提倡的环境保护依然不能改变悲剧的发生,无法解决他们的困惑。他们既帮助不了大地,也救不了自己,更不用说你们。听我说,我之所以用陛下的第二个方案就是为了保存你们,请不要浪费了我这一番苦心。” “这就是你所担忧的事情吗?和穗姬,你变得更加深沉。”阿提隆泰眺望无云的晴天,看着灰蓝色的天空,久久无言。 ―― 风轻轻吹拂,经过一片黄沙覆盖的大地。一只苯重的大白熊匍伏在地面上,四肢深深地陷入沙子里,露出白花花的脊背,感伤的眼神下,它如此寂寞。太阳猛烈的光辉在毫无征兆之下被一团乌黑的云块遮挡住了,白熊耳朵前方的七只灰瞳眼眨了眨,闭上了。熊站起来,化成一位身材瘦小的少年,对云开雾散时出现在身后的小虎斑猫说道:“宁百清先生,父王回来了,见到那个自称是和穗姬转世的欧阳玲吗?” 宁百清凑过去,跳上少年的肩膀,说道:“图叔革殿下,阿提隆泰陛下确实已经回来,还下了一道命令,也是欧阳玲的请求。”宁百清在细长狭小的地方不停地挪动,却找不到稳定的地方容身:图叔革的肩膀过于瘦削,连一只小猫也架不起来。宁百清说完了话,终于忍不住,跳回地面,翘起尾巴表示不满,昂首离去。 图叔革追上去,问:“欧阳玲请求的是什么事,父王答应了吗?” “答应了,”宁百清冷冷地道,“而且罗杰已经来了,你们先见见面,罗杰明天就走,你几天后才出发,目的地是泛舟学校,不过真实碰面的地点可能有变,总之欧阳玲这次的决定好像挺仓促的,许多事情都没有准备好。” “那,我去泛舟做什么?” “泛舟是学校,相当于你们的学府,去那样的地方还能做什么?图叔革殿下,多余的事情还是不问比较好。”宁百清回望一眼,又转过去,搔搔金黄的沙子,挖出一个长形的小坑,末了停下来之后仰首眺望一片荒原,“罗杰说得对,今天北方无雨。这个地方以前虽不是水草丰盛的南方,却是一片草树丰盛的天堂,很美的地方。几十年前,人类来这里开荒,砍掉了树木,种植了大片麦田,可惜多年后的一场大风沙掩埋了这片土地,从此以后再也看不见青草了。那边几棵干枯的树已经多年没有长叶子了,好失望啊。”一连串的描述,一声叹息。 ―― “太过分了,为什么要我请客?”在雄城城区的一间快餐店里,一个二十岁左右、身型笔直、双目有神的年轻人在叫嚷着。他带着怒气的神色直盯着桌子对面的一个蓝头发青年,血红的双唇不住地抖颤,早已被对方气疯了。请客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如果对方只吃一个人份儿午膳的话,但是如果是面对高胜如,那么不生气才怪,仅他一人就能吃二十个人的份量,请客的关思源怎不愤怒。 占据了几张桌子面积的大汉堡堆,店里的人都惊讶地看着,看谁有这种本事一次吃一百个大包。桌子旁站着三位年纪不大的青年,罗杰一头蓝色的短发特别醒目,关思源大吵大闹当然引人注目,而在另一头默默狂吃的人更让人侧目。此人约二十岁,略略发胖的肚子,粗壮却不肥胖的手臂,一张圆圆的面孔,两只中等大小的三角眼,一张大嘴巴,他是高胜如。 罗杰冷冰冰地道:“是你答应的,说既然是符小姐的朋友,就让我请一次,今年的利是多,请客没问题。” “但……但是你没有跟我说你的朋友是个大食鬼,我过年讨来的利是和父母给的零花钱合起来也不够给……。”关思源怒火中不经意间被一块没咬碎的肉啃着咽喉,引起一阵咳嗽。 罗杰伸手拍拍关思源后背,又扫风,然后伸出五个指头,轻佻地道:“不会如此夸张吧,我就知道你的数额不止五个位,这么一顿饭不会对你有影响的。念在你可能一事时不会带那么多钱出来,不够的地方我先付着,以后你要还我,记住是借给你的。” 高胜如在旁边拿着一个包子,听见关思源的责备,看看脸色尴尬的罗杰,不知道是吃好还是不吃的好。“咕”,声音是从高胜如的胖肚子里发出来的,又引来罗杰和关思源的目光。他的脸颊涨得赤红,极不好意思地道:“对不起,给你带来这么多麻烦。” 关思源被罗杰几句戏言气疯了,正怒火冲天,爆发性的声音几乎要让快餐店里的物件动起来:“知道就好,世界上哪有人像你这样吃的,一顿饭要一百个包子,你以为我是富豪,我可没钱把你养在家里。” 罗杰拍着关思源的肩膀道:“别动怒,他又不需要你养在家里,只不过是个路过的客人,走掉后你就自由了。”一句轻松的话,却是一句让人恼火不已的话,不知道罗杰是想劝止吵架还是想激怒对方,总而言之这不是句好话。 关思源怎么会因为这样的话就解消怒气,与不知所措的高胜如对望一眼,发脾气式地道:“有些零花钱,我就可以买自己喜欢的东西。明天我喜欢的歌星要出唱片,我可很想排队买,现在全完了,既没有排头位,又没有钱,哇。”关思源越讲越伤心,忍不住抱头嚎哭。 这还有什么话可说,罗杰看着窘迫的高胜如,想替对方解脱不行,想安慰关思源也有难度,不由得想到:“一出门就碰钉子,看来关思源和高胜如缘分不合,要是他们在下面的工作中闹僵,可不是在害苦我?”想着想着,觉得事情还有解决的办法,摇摇关思源,道:“唱片吗,不要紧,我送给你就是了。”关思源的哭泣稍稍减弱,罗杰见是机会,凑近耳语,“好了好了,这场戏是做给高胜如看的,他一天到晚就想着吃,也不知道自己吃这么多东西给别人带来多少麻烦,所以我和符小姐商量过,决定教训教训他,利用了你不好意思,但是效果不错。我会补偿你这份钱,还多给你些奖赏。” 罗杰的话奏效了,关思源伏在桌面,斜斜地张望罗杰,露出破涕为笑的神情,笑道:“他是不是每天都吃这么多东西?” “对。” “那么你们用什么办法让他吃饱?” “这话可不能告诉他哦。” ―― 环境保护帮助不了地球,也无法拯救人类。――现在的人类,即使做出诺亚方舟也没有未来。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二 会合 罗杰见高胜如没向这边看,低声道:“这话可不能告诉他哦:学校里有许多剩余饭菜,校长派人专门收集起来,让他吃个够。我们和高胜如也有协定,他不能随便碰家里的食物,相对的,专门给他的爱吃多少都没问题。” 关思源拍拍脑门道:“我可没有那种本钱,你们有本事干这个,我就要破产。哎,符小姐真是好建议,害我心都跳出来了。”既然是演戏,关思源在窃笑中装哭,还倒真哭起来,“好不容易收集到可以自由作主、少得可怜的零用钱就这么用掉了,那接下来与同学之间的应酬,还有自己的学费杂费,接下来的事情真不敢想象,怎么办?” 罗杰让高胜如继续吃,后者惊颤着三两口就吃完了一个大汉堡,嘴里还咬着,又伸手抓起一个。罗杰坐在关思源身边,无奈地道:“如果有大食比赛的话,我们就不用替他的膳食费担心,你说对吧。” “大食比赛?呜。”关思源是同意罗杰的想法,不过雄城没有这种比赛,可行的想法成为幻想,多少感觉到失望。 高胜如从来没有听说这种东西,舔着油腻腻的嘴唇,疑惑地看着两人。罗杰拿起纸巾擦嘴,见高胜如向自己投来探询的目光,慢悠悠地道:“就是在规定时间内看谁吃得最多为之赢的比赛,不过我看你吃得多是多,但没有计算时间,那种比赛不知道能不能应付自如。” “是吗?这个世界真是好玩,我能参加吗?”高胜如一高兴就把刚才的冲突全抛之脑后,只想着到何处吃下一顿。这是高胜如第一次到雄城,已经出来三天了,罗杰不但没有回去的意思,还有继续逗留的意思。高胜如觉得不安,又不能明说,见罗杰摇头,泄气倚坐。三人依旧坐在快餐店里等待,吵架告一段落,高胜如仍旧觉得不安心,看看累了的关思源,又看看罗杰摇头,绷紧的心松懈下来,问道:“对了,罗杰,你不是说图叔革这几天会到,怎么还不见他们?甚至连一个联络电话也没有,罗杰,你没有递上联络方式吗?” 罗杰无奈说道:“给了,我也有联络他们,说已经出门了。但你要知道,如果以步行方式,从北方龙王宫殿到东方龙王宫殿需要一个月,现在应该不需要这么长时间,不过万事有意外,我不清楚。反正不用担心豪将军是个高手,和他一起来是不会有问题,而且那位王子的名字不叫图叔革,是欧阳旺。” “怎么会有两个名字?”关思源问。 罗杰道:“图叔革是本名,旺是乳名,欧阳是借来的姓。我大小姐现在的姓也是欧阳,其实就是由他们那边传来的。我再多说一点,雾舅舅也姓欧阳,也是向欧阳秉先生那里借来的。”说罢,喝了一口果汁,闭目沉思。 高胜如和关思源不约而同地想:“真是复杂的事情。” “我也这么觉得。”罗杰轻轻一瞥就看出了他们俩的心思,喃语道,“符小姐果然很细心,吩咐我小心留意你关思源的能力,还真是多说了话。”话到了如此明白的地步,关思源怎么能不关上自己的力量,虚笑着不说话。 餐桌上的食物已被高胜如消化一空,因为没有话题,各人都在胡思乱想。高胜如想着欧阳旺何时到达的同时,又想着宁亚穗的故事,不自觉地低语:“土之使者死了,作为水之使者的宁道淳是不可能觉醒,就算我和赵梨觉醒,连接时空环链的办法也只剩下一条。”高胜如透过落地玻璃窗眺望海的上空,在一片蓝天白云之下,一个光环和数条光莲浮在半空,静止在那里:那里就是泛舟学校中央碑柱的上方。“空间之环还是断裂的状态,但阿玲小姐已有动作,她的‘神石’外层已变得透明,当‘神石’全部透明的一刻,阿玲小姐就会死亡。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现在的时空环链断裂又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 高胜如想得入神,忽被罗杰一句没头没脑的自言自语打断思路:“南方又将要下大雨,持续时间会挺长的,陆胡那边不知道会不会有问题,不过他的宫殿在龙纹谷水库里,……”后面的话,高胜如没听清楚,只说道:“我嗅到那边的空气有水和土的味道,还有地动后的余息,我们……” 罗杰不满地道:“不要多说,我们暂时没有去那边的闲工夫。”然后与关思源谈话。 高胜如泄气了,左右张望起来,注意到一只小猫悠闲地走进餐厅,“喵”地叫了几声,侧着身子在高胜如脚下瘙痒。高胜如道:“宁百清先生。” 罗杰正在追问关思源有关扣帽山的事情之时,高胜如这么一叫,心里一抖,紧张地四处张望,陡然地感觉到一团毛球在脚边悠转。他低头一看,原来是只胖胖的灰黑色虎斑猫,这才松了一口气,笑眯眯地道:“原来是你啊,下次不要这么吓唬人可以吗?” “喵。”宁百清非常不客气地叫着表达不满。 罗杰连忙卖了份煎肉排,轻轻放在小猫面前,略带一点歉意地道:“对不起啊,宁先生,我现在只能给你这种不合格的食物。”虎斑猫嗅了嗅,舔了舔,才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高胜如看见罗杰如此恭敬地对待一只小猫咪,想笑又不敢笑,含糊不清地问:“罗杰,你对宁百清如此恭敬,是不是因为他是你大小姐的‘父亲’?” “啊,哈哈。”罗杰以笑容掩饰这一真相,却见身边多了一个年轻人图叔革,于是转而对新来者说道:“你来了,欧阳旺,等你很久了。”欧阳旺愣着不说话,瞧见身后的豪丹全露出不悦的神情,正要说句话,罗杰抢先一步:“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在这里我们不用敬称,纯粹的平辈称呼,以免别人听来奇怪。” 欧阳旺笑道:“是说你自己吧,流落在这南方的时候居然称一个衣服破烂的女孩为‘大小姐’,这称呼够特别了吧,才会被我父……父亲买回去当个奴仆。”罗杰无话可说。“豪将军,你可以回去了,罗杰在的话不会有大问题的。” 罗杰摆手道:“这我很难保证,现在不能去泛舟,我们直接去扣帽山。” 豪丹全显得十分惊讶:“扣帽山?现在?”但当他想起欧阳玲的话,想说的话都吞下去。 罗杰见他不说话,也懒得说下去,倒是高胜如忍不住,解释道:“阿玲小姐说过东方龙王森印已经被困了将近半年,早就没有等待的时间,就算有粮食储备现在也不多,应该急于出来。再说赤狐阿牧在附近闹事,这也不能不管。阿玲小姐是这么告诉我的。” “因为宁亚穗小姐曾经对我说你是火之使者,是不会违背‘神石’拥有者所给予的命令。高胜如,你如此?嗦是为了什么?”高胜如听了只得怪自己多说,沉默起来。豪丹全说罢,向欧阳旺道:“少爷,和穗姬要求你单独留下,小人先走了。”得到同意,豪丹全真的离开了。 “不要作出对殷州赵家不利的事来,一旦事发,大小姐是不会放过你的。”罗杰趁着豪丹全经过身边,冷不防冒出一句,让对方心底打了跺,达到目的后又谈笑。果然,豪丹全一愣,短暂站立和思考后,也不说一句就离开了。 高胜如低声道:“怎么了?” “没什么。”罗杰回答简单扼要。 扰嚷了许久,快餐店里终于安静下来。豪丹全走了,宁百清吃饱后舔着嘴说道:“我已经和阿提隆泰陛下道别,亚穗那里你就帮忙说一声,我要回达培歇。出来那么长的时间,徐艾琳一定会非常生气,回去要挨骂了呢。”宁百清说罢,翘着尾巴溜进阳光里。 作为局外人的关思源觉得像是插入别人的家事,没有说话的份儿,默不作声地看着大家走动,发呆似地坐着,直到罗杰道:“好了,人都齐了,我们要出发了。”关思源才回神,问道:“现在出发?” “有问题吗?”罗杰露出恐怖的脸色吓唬关思源,逼得对方只好答应。四人一同离开餐厅,到附近停车场取车,然后转道上了高速公路。这四人当中只有罗杰有驾驶执照,当然也就是他来驾驶黑色小轿车;小轿车当然是来自泛舟学校,宁亚穗小姐的私人物品,罗杰为了安全理由也不会让别人来驾驶。其余的人,关思源坐前,高胜如和欧阳旺(现在只能这么称呼图叔革)坐后座。 高胜如看着窗外的风景飞快后退,想着豪丹全竟然如此爽快留下欧阳旺,越来越感到不对劲,于是问道:“罗杰,阿玲小姐对豪丹全做了什么?” “催眠。”罗杰非常简洁地回答后,谨慎地看着高速公路四周的环境。现在公路两旁仍在雄城城区,但已能看见远处山头的山丘。灰蒙蒙的天空,几片涌动的白云,葱绿的山头,被黄泥覆盖的平地,在建的方形独立房屋,已经建成的几层小洋房,从上到下,从远到近,雄城郊区的城镇和其他小镇没有区别。几辆装载着建筑废料的大卡车被小轿车超越,罗杰不悦地喃喃说着话:“有多了份垃圾,全送到泛舟不好么,我们给你们的价格还不够?真是一群不懂事的家伙。” 关思源蔑笑道:“喂喂,罗杰,你打算把这些废物埋在泛舟下面吗?” 罗杰完全没想到自己的话被窃听了,惨笑着道:“我要是把废物埋在泛舟下面,不要说大小姐骂我,那些关注海洋生态的人都会怪校长伊休普顿。不明白吗?雄城向来都有收集雄城生活垃圾的政策,可是你见过海岸越来越小吗?”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三 雾霜 罗杰道:“雄城向来都有收集雄城生活垃圾的政策,可是你见过海岸越来越小吗?没有吧,我们把生活垃圾转变成不同的材料,然后输送给旁边的瑞阳工业区,由工业区把废物卖出去。这些不过是外人所知的事情,实际上……” 关思源道:“我知道工业区只出售原材料,没有垃圾。” 罗杰无奈地替自己的无知辨解:“对不起,实际上我也不知道当中的运作,泛舟不是我们造出来的建筑,我们只是生活在它上面而已,完全不懂使用。”关思源差异地看着罗杰,了解到对方是说真话,也不好再问下去,一手倚着紧闭的窗,假装小憩。罗杰又道:“这也正常,泛舟有泛舟的规矩,必须把所有废物分类处理,规矩是严苛了点,但是泛舟从来没有向外输送过任何废物,与之相连的瑞阳工业区只会卖原材料。相对的是,其他城市也会对垃圾进行分类,不过送到堆填区的废物每年递增,就是使用了环保循环,到底也未能减低废物的输出量。泛舟确实有自行处理废物的能力,基本上即使不从外面引入各种材料也能长期运作。” 关思源听了若有所思:“啊,建造这么一间学校的人很厉害唉。” 高胜如和欧阳旺正互相交谈,听见前排两人在说话,也插进来,罗杰到了这种时候也技穷,回答道:“对不起了,我能知道的我所不知道的,你们全部都知道了,那就别再问我。对了,关思源,关于高速公路的事你现在说明情况,尤其是一些现场细节,因为新闻报道总是说有雾,可是泛舟气象台只观测到些许的空气扰动,没有特殊异象。” “哦,关于这些事情我还是在回到雄城后才收集的:前往雄城机场的高速公路最近两个月发生了多次严重车祸,好像是符小姐来了以后情况更严重。”关思源边想边说,“最近一次在两天前,因为碰上浓雾而出事;老实说这种时节很少会出现如此频繁的雾,而且天气报告也说空气干燥,绝对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 罗杰斜斜地看了关思源一眼,稍稍把车子往慢线转,放慢速度开车,缓缓说道:“这些我都知道,报纸上有报道,网上的更详细。这样的事情不只在雄城这里发生,其他地方也有。不过其他地方的事情我们都已解决,剩下的就是雄城机场附近的事了。” “其他地方也有吗?”高胜如问。 罗杰狠狠地瞥了高胜如一眼,盯得对方把想说的话都吞进肚子底。“符小姐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吗,没留心听讲的学生。我们现在要处理扣帽山的事情,还是让关思源继续说下去。” 欧阳旺拍拍关思源的肩膀,笑道:“请继续。”这是关思源第一次真正听清楚欧阳旺的话,觉得他的话有诚意,又有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笑了笑,却因为思考乱了,接不上。此刻罗杰见关思源不说话,催促道:“你说的我都知道,我想知道的是其他细节,电话里不是说过你知道其他一些消息吗?” “哦,那个,我从机场回来的时候没遇到意外,但我有朋友曾经在这里出事,是上星期的事。他遇到车祸,断了手,现在还在医院里。我两天前去探望他,那时候他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说什么‘天空上都是飘浮的莲花’。”关思源竭力回想过去。 高胜如忍不住插嘴问:“你朋友还好吧?” “还好。” 罗杰心想:“如果不是上了高速公路,大概可以先去医院一趟”。罗杰错过了一次与目击者见面的机会,没办法只好继续前进,希望能在前去森印的宫殿时会碰到肇事者。他心里是这么想,听见欧阳旺说道:“我们现在去医院探望你朋友,这样做比较好。”罗杰摇头,但不说话。“我说错了吗?”欧阳旺并不明白自己说错何处。 关思源道:“这里是高速公路,不是随便说掉头就掉头,下一个出口在吉荣村附近,来回机场和我朋友住的医院需要几个小时,如果现在绕回城里再回来,将会是天黑以后的事,要在机场附近找住处,我不熟悉那里,不知道会不会找到。” 罗杰注意着车外的情况,听见关思源这么说,也来插嘴:“放心好了,吉荣村里有地方,住一夜没有问题,不过东边的山谷有雾正向这里蔓延,看来我们不需要那么麻烦。”在夕阳的照样下,东面金色的云块在山谷中涌动,两边山头的绿树在金光照耀下变了颜色,映衬着前面人类村庄的红色,配合着从慢慢飘来的薄薄的雾,充满危险感的景色却是如此美丽。 关思源看着雾,问:“这是不是我朋友说的那种奇怪的雾?” 欧阳旺目不转睛地盯着雾,道:“雾里有水的气息。” 高胜如在看,也在嗅,从空气里传来了些许的味道:“赤狐阿牧。”他说罢,再认真地对空气进行过滤,然后才道:“确实是水的味道,但没有海水的味道,雾不是在海上形成的。” 罗杰一咬牙,准备停车,突然想起按规定高速公路是不许停车,又发现行驶中的车辆不断增多,只得继续留在慢线,然后说道:“不妙,如果是赤狐阿牧的话,我的能力是派不上用场,只有高胜如和欧阳旺两人可以用。水的话,高胜如的火能化解,但会牵连无辜的人;至于欧阳旺……”似乎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雾很快就来到眼前。 雄城不是完整的工业城市,唯一的工业区是泛舟学校旁边的瑞阳,秋冬时吹东北风,春夏时吹东南风,城里的废气只有少量会被吹到机场;而重要的是,扣帽山是一列沿着海岸线延伸的山丘群,因此就算有风,风从山谷吹来,从海边形成的雾到了山后就会化去,不可能出现现在这种情况。现在,雾已经完全笼罩高速公路,看不见车头以外的景物,行驶的车辆全都开灯照亮前方以便继续行程。 “灰雾。”罗杰口中的灰雾是一种会阻挡光线透射的雾,夕阳的金色被浓雾一挡,失去了神采,不知到何方去了。就算开了车头灯,罗杰依然不能清楚知道四周飞驰的车辆究竟有多快,于是道:“你们坐稳点。” “这不是雾,这是幻术。”突然欧阳旺失声叫喊。他已经看见了,看见不远处的红色小点,再看清楚,这不是车灯的颜色,而是花的颜色,“莲花?”无数莲花在空中忽上忽下地飘浮,搅乱了大家的视线。 罗杰正想着如何应付雾中行车,突然被旁边一阵连续的刹车声所吓着;正想着间,车下一滑,不得不扭胎盘打转,以卸去冲力。幸而他们的车速不快,一个半圈就已经停下,但这种转动已让罗杰起疑心:“是霜,地面结霜了。”他一咬牙,飞快地从车板下取出一件板状的东西,交给高胜如,快语道:“你拿着,告诉我那些红点的位置以及它们的速度。” 这种东西,高胜如已经见过,很熟悉地打开,看着荧光屏上的红点,说道:“我们来的方向有一辆车正以低速过来……”话音未落,罗杰已经重新启动发动机,猛地一转,回到正面,然后紧踏油门,冲向前方。 欧阳旺看着屏幕,见这么一块黑面的小板上出现了几十个红点,有的与这辆的方向一样,有的相反而去,有的停滞不前,有的飞快,有的很慢,总之路上的情况一片混乱。他见蓝色光点的行驶方向前面的红点聚集成一团,却不知发生什么事,又不愿发问打搅罗杰的专注。 高胜如此刻慌忙叫道:“前方撞车了,只有两百米距离。后面的车打圈,旁边有辆车还有两秒要撞上我们了。” “这里什么也看不到。”罗杰的牙在咯咯作响,抖颤的声音在大家耳边徘徊,“坐好了,我们要飞过去。”大家还想问和不能问的境地下,高胜如已不容许他们说话。司机罗杰非但不靠边停车,而是提速直线前进,在这样见不到一米以外的地方用如此危险的方法,关思源吓出了一身冷汗。在高胜如喊出“一秒”的时候,罗杰按下油板旁的小按钮,小轿车忽地腾空而起,飞越了下面扭成一团的铁堆,稳稳地落在另一头空荡荡的公路上。 车子在一片空地降落,向前冲了一段路后,缓缓停下。关思源喘息着道:“你们真是胡来。”在灰色发黄的浓雾里,大家只听见不绝于耳的刹车声和巨大撞击声,却没看见一辆车驶过来。 罗杰按下另一颗按钮,吩咐大家快下车,才对关思源道:“如果我不是这么做,这车也要报废。”“砰”地关了车门,小轿车停了一阵,仿佛在确认车内还有没有人,最后在无人驾驶下消失于高速公路的前方。“我驾驶的车可是独一无二的好货,要是报废了符小姐绝对饶不了我。”罗杰哪管关思源责怪的话语,唠叨着发泄不满。 “小心地滑。”欧阳旺这声叫喊来迟了,关思源已经跌到在地,罗杰和高胜如踉跄着站稳,大家都在埋怨。欧阳旺见大家没事,才放松心情,道:“遇到车祸的那些人没事吧?我们要去救人吗?”在昏暗的浓雾中,传来了欧阳旺担忧不已的声音。夕阳已经落下,路灯亮起的时候,灰色的浓雾依然笼罩高速公路,不绝于耳的撞击声和受伤者痛苦的呻吟声被困在雾里,挥之不去。罗杰的车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踪影,四人在空荡荡的路上聚集起来,因为能见度很低,他们的做法是相当保险。 “四人,这是第五个。”关思源低语着。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四 目标现身 “四人,这是第五个。”关思源低语着,高胜如知道他说的是灵魂的数目,不得不去警告关思源:“前面的车祸死了五人,你还在说风凉话?先要解决了这场雾,雾不散,我们根本救不了人。”高胜如面容惨白,但没人看见;他的声音带着丝丝的颤抖,那倒是容易听得出来:“罗杰,怎么办?” 罗杰抱手站着,无奈地道:“看来你学会了不少东西,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的能力对活着的东西没有用。我是阴间的人,一个冥界使,在这里能力有限,这样的事情还是要你和欧阳旺来解决。还有刚才欧阳旺不是说过这不是普通的雾,是幻术,我对这种东西没有抵抗力,你们瞧着办好了。” 一时间高胜如沉默了:罗杰说的是真话,他并非是转世之人,和那只小虎斑猫一样属于寄生在人间物体里的灵魂;他们与关思源不同,攻击只对阴间之物有效。关思源也不见得比罗杰好,他的能力魂语只对灵魂有效,而他本人却没有学习妖术之类的东西,根本对付不了赤狐阿牧的幻术。 “高胜如,你真的没有办法吗?”短暂的沉默后,罗杰终于忍不住:“先把这幻术解决掉,……”其实罗杰不时盯着欧阳旺,想着欧阳玲那句“让他来办这事”,思量着应该如何引导对方,没想到是欧阳旺先说出来。 “那么由我来帮忙了,我不能见死不救,而且这样的雾我能处理。”欧阳旺突然插口,罗杰爽快地应答一声,欧阳旺笑道:“这种以水为介质的幻术,要解开并不困难,请看。”话音刚落,空气温度骤然下降,雾随风流动,慢慢地聚集成一点一点的冰花,缓缓降落;凝结在地面上的霜也变了,平面镜般的表面逐渐变得凹凸不平,透明的部分也因为里面充满了空气而变得浑浊,冰花的降落令地面铺上了一层白雪,这是不合时的景色。“好了。”欧阳旺睁开眼睛,发现天快要全黑,只剩下西边一线深蓝色。 浓雾散去,路灯的光照在罗杰、高胜如、欧阳旺和关思源四人身上,也照在高速公路上,出现了让众人目瞪口呆的景象:几十辆大大小小的汽车扭结成一团,金属外壳因强大的冲击力而扭曲得不成型,一些看起来像曾经燃烧过的车辆正冒着白烟,对面车道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东一堆西一团,根本分不清车子的本来面目。有些人在路面上等待救援,有些人四处走动去救被困在车里的人,不少没有下车的满头是血,昏迷着不能动弹。欧阳旺完全想象不到居然是如此惨状,像是打了一场战斗。震惊下,他略略退后,结果撞上高胜如,勉强顶住混乱的心情,许久才道:“我应该早一点帮忙的,这太惨了。” 罗杰一声叹息,冷冷地说着“这还不算什么。”如此不近人情的话让欧阳旺打个冷颤,但罗杰并不在意,抖掉落在身上的冰花,大步走到一位被人抬出来的伤者身边,从远处细细观看一遍,又看见天空出现了几架救援直升机,继续说:“这里没我们的事,走吧,现在得找到施术者。” “不用找了,罗杰,看来你和黑鹤一样,要来打搅我的工作。”高速公路旁出现了一个瘦削的人影。 “赤狐阿牧。”罗杰和高胜如同时喊道,前者更补充道,“不是黑鹤,是符照华小姐,你要记住,不然你再叫那个名字,她可不会理你。”赤狐阿牧,就是上次和黑鹤战斗的那人,罗杰当然知道那次的事情,但对于已经结束的事情罗杰是没有再问的理由,只有眼前的事情绝对不能不说:“果然不出所料,我找你很久了,赤狐阿牧。” 赤狐阿牧冷笑着不吭声,仔细观察面前的四人:罗杰是认识的,他是和穗姬的朋友,和黑鹤有着极深的关系,没想到真的也在雄城;关思源没有见过,像是一个过路人的样子,畏缩在罗杰身后;高胜如蛮奇怪地拿着一件木板似的东西站在罗杰身边,他和罗杰并排一起,有点像大人带小孩子到处游玩,一种怪异感;欧阳旺站在较远的地方,也见过。赤狐阿牧打量着这几个装束几乎一致的人,极为不满地喊道:“这里是东方龙王的地方,大龙王的儿子和北方龙王的儿子来做什么?” 高胜如道:“没什么,我是来拜访森印龙王的,因为某些原因我暂时要住在雄城,所以想请他开个方便,让我多住一阵子,很快就要走了。” 欧阳旺则说道:“我受父王之命前来拜访一人,此人与我们极有关系,却正巧居住于东方龙王的地盘里,为此小辈图叔革必须向东方龙王请将擅自入侵之罪,等小辈完成任务后一定亲自陪礼。”两人的话都不卑不亢,也道出一些真实情况,不过对于赤狐阿牧而言,他们都是不请自来的敌人,深入到扣帽山山脚,这事难以向森印交代。他面露难色,心情沉重得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如同被一把大铁锤痛击胸口。欧阳旺以为对方想要礼物,连忙解释道:“很抱歉,现在小辈手里没有陪罪礼物……” 赤狐阿牧一人面对四人,一点也不惊慌,反而在思考着如何对付这四人。面对老狐狸闪烁的眼神,高胜如和欧阳旺的理解是不一样的,但两人都说了一点真情,令罗杰感到些许不悦。欧阳旺的补充也没有得到赤狐阿牧的赞许,还恶狠狠地制止道:“有没有礼物对我毫无意义,我想说的是你就算去陪罪也只能找我了。”欧阳旺一愣,陡然想起妖族与人类不同,不能用相同的方式对付,于是看看罗杰,寻找解决的办法。 高胜如则在细细品味赤狐阿牧的话,想通后凑到罗杰耳边道:“看来东方龙王不在这里,要不然赤狐阿牧是不会这么说的。” “你只说对了一半,高胜如,能想到东方龙王森印不在此处已经很厉害了,但是你忘记大小姐交代的事吗,没有吧,那么你应该知道森印的去向。”罗杰不快不慢地说着,边讲边靠近赤狐阿牧,平静把阿牧的心结道出来,“百年以前妖怪们被封印的时候所有大妖都送回了他们居住的地方,东方龙王也不例外。之前在雄城所发生的寄生妖的事,符小姐就一直感到奇怪,那次的事件中好像只是赤狐阿牧的个人行动,无论前后东方龙王都没有插手,既然如此,理由很简单:他不能出来。” 听到这里,关思源也大致了解真实情况:“难道说他们居住地的出入口被堵住,因而无法出来,是这样吗?”这下子狐狸的脸色更难看了。“难道说打搅他的工作指的就是打开宫门出入口之事吗?” 罗杰还是那种不慌不忙的态度,却已经站在对方面前,浅笑着道:“半年时间,在冬春两季,储存的食物应该是足够的,不过到了夏天就难以保证了。就算是妖怪忍耐力也是有限的,如果他们过了夏天还不能出来的话,东方龙王很可能会死在里面。” 这是死亡的宣告,赤狐阿牧的心被拨动一下,看着对方似笑非笑的神色,不由自主地想到:“不只是黑鹤,连罗杰这家伙也……强了。” 罗杰瞥了一眼若有所思的高胜如,语气一转,带着歉意道:“东方龙王的事,关于宫门被堵住一事,是大小姐和穗姬有对不起他的地方,正因为如此我才会被派到此地善后。大小姐已经先跟我们说了,大概意思是出入口位于机场附近的村落里,这百年时间村落发生了很大变化,以前的东西全部被摧毁破坏,如今的环境和当初的不一样,被困在里面的妖怪无法知道外面的情况,因此不能出来。我这次出行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事情,赤狐阿牧先生,能否让我帮个忙,对你对东方龙王也有好处。” “大小姐,和穗姬。”赤狐阿牧不起眼地无声奸笑着,仔细考虑罗杰的话,听起来对自己而言确有好处,但罗杰的话能否当真吗?谁知道里面是不是有陷阱。他的话是在确认罗杰的诚意,当见到对方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时,说道:“如果和穗姬是我的女人就好了。” 罗杰当然听出当中的意思,毫不客气地道:“我的大小姐已经不是过去的和穗姬,宁亚穗小姐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人,现在的她正步向死亡,也不再属于任何人。现在的她力量更强大,心思更深邃,看不到底,听不到头,大小姐她已经远离了妖族和人类的心,踏上她最后的路,不是你赤狐阿牧的人,也不再是金善的妻子。”低沉的话语刚落音,罗杰突然改变语气,以一种轻松的心情说道,“不过你放心,大小姐不打算伤害你们,更打算帮助你们,她只是想弥补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除了东方龙王之外,还有多位龙王也被困于宫殿里,我们早以派人去调查处理,没有大碍,有的已经自行解决,有的是我们帮忙解决。至于东方龙王这里的事本来是符小姐亲自来处理,但是你用寄生妖对付那些平民之后,符小姐再也找不到你,这事一直悬而未决。” 罗杰的话确实有道理,赤狐阿牧根本无法反驳,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到现在才来,而且不是让黑鹤出来而是你这个死人出来?” 罗杰指着高胜如,无奈地苦笑道:“都怪这家伙惹的祸,不然也不用等到这种时候出来。”一句话让高胜如红了脸,却没处躲闪。“至于符小姐,她目前不在雄城,也不在泛舟学校,没办法亲自出马,所以由我来办事。”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五 吉荣村 百年前的雄城是一个小渔村,仅有十余户渔家,撑着十数叶扁舟,在或是风和日丽或是狂风暴雨的海洋上漂流,捕捉的鱼获可能是不能温饱的那种。清苦的生活与快乐的心境流连在这片干净的海岸线,渔民的笑容让外来者的罗杰感到愉快。渔村没有正式的名字,只是简单地叫滨海,雄城是后来发展成为城市的时候的称呼。 渔村的西北面有座低矮的延绵山丘,那里是扣帽山,东方龙王的根据地。扣帽山面海的一面是小渔村,而向着内陆的地方也有一个小村,名叫吉荣村。罗杰经过这个小村的时候在秋天,一片金黄色的广阔田野铺展于眼前,如果刚巧遇到日落,夕阳的美景是无法形容的。吉荣村里大约几百人,聚集在一条大路两旁居住,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静生活。村头的路上有个两柱牌坊,鲜红色的柱子,米白色的提字扁额,这个简单却华丽的牌坊与生活俭朴的村庄格格不入,因为牌坊是东方龙王宫殿的出入口。 当年的情形历历在目,罗杰想着当年的美景不复存在,心底不禁叹息。现在雄城取代了当年的小渔村,吉荣村仍在,但一大片田地被密密麻麻的房屋取代,一条高速公路穿过了村落的中央,然后在村的北面建起了一个机场。每天,飞驰汽车的声音、起飞飞机的声音、熙熙攘攘的人声混合一起,吉荣村是个与雄城商业区一样吵闹的地方。 面对狐狸多疑的性格,罗杰深感明白,却是――“你真是多疑,赤狐阿牧,现在除了我们根本就没有谁能帮森印。”高胜如看不过眼,终于来插口,“符小姐有事要到阴间一趟,五天前已经出发了,据说要一个月后才回来。” 欧阳旺是第一次听见高胜如如此说话,略为不满其实是假装发问:“好像你很适应这里的生活似的,你什么时候变成别人的跟随者?” 罗杰补充道:“不过就算符小姐在,也应该是由我来带领:几男一女的在雄城溜哒几天有点不像话,尽管大家不会在意。人类的思想开放程度超越你们想象,但我觉得你们也不会惊讶,因为你们平常也不会受到严苛礼教的约束。要想象一个被束缚的世界在解放后得到空虚的事情,对你来说并不困难,现在你失去了东方龙王的守护,因此手足无措,每天去寻找出口的空虚,与人类的迷惘一样。我们是来帮你摆脱困惑,所以请你容许我这么做。” 赤狐阿牧被罗杰循循善诱,终于被劝服,低声道:“好吧。” ―― 夜幕降临后,罗杰看见高速公路两旁的明亮灯光里出现了闪烁不定的红光蓝光,心想麻烦来了,于是转身道:“不说那么多,我们快点走,先不说欧阳旺,如果赤狐阿牧被警察捉住,那就什么也说不清楚。”说罢向着旁边踏前一步,瞥见欧阳旺和高胜如在叽咕什么,又喝道:“不要说那么多废话,快点走。”说着,便领着大家跳过高速公路的水泥石墙,到下面的空地聚集。 欧阳旺一下追来,就问道:“听高胜如说隆明,还有他的弟妹在你们泛舟,是不是?”赤狐阿牧一听,耳朵都竖起来,高胜如带着关思源跳下来,见罗杰不满地看着自己,愣着。 罗杰哼了一声:“这件事最好别被森印知道,他对隆明不怀好意,随时都可能杀了他。而且不仅隆明在泛舟,宝锭一家子都在。你们要小心点别招惹宝锭,宝锭和我们这些灵魂不同,他是融合了阴间瘴气的**,一旦咬住对方,不管是灵魂还是活物都会受伤,甚至死亡。赤狐阿牧,你应该知道宝锭对隆明疼爱有嘉,得罪他可不会有好结果。”罗杰奸笑的时候确实会让人不禁打寒颤,赤狐阿牧眼珠一转,点头算是答应罗杰的要求。 这个五人小队由罗杰带头,顺着大路穿过高速公路,向着阴森森的山头走去。泥土地面早被水泥覆盖,车道两旁的田野不再,一间间方形的钢筋水泥房屋矗立在路的两旁,琳琅满目的商店正在营业,明亮的室内灯光抢夺了路灯的光明,沿路留下斑驳的痕迹。时间还早,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穿梭于大街小巷,向着目的地走。罗杰一行人的目的只有一个,不过认识这一带的人只有罗杰和赤狐阿牧,所以当罗杰带领大家走到一个大路口处停步,关思源来发问,罗杰答道:“这里就是吉荣村,以前进入东方龙王宫殿的牌坊就在此地,现在已经看不见了。你们看,这里四周都是房屋,那个牌坊已被拆除,什么痕迹也没留下。我和符小姐也曾经想过要保留牌坊,但是失败了,吉荣村的村民对牌坊存有畏惧,因此不动声色地毁掉。” 十字路口的四角是房屋,哪里有牌坊的影子,赤狐阿牧已经来过许多回,但每次都失望而回,记忆中的那扇门早已消失无踪,如果不是黑鹤和罗杰说出真相,恐怕老狐狸也不会接受世界已经改变的现实。想到这里,赤狐阿牧寻找着方向,尝试着走过去,仍旧失败。他呆然地看着前面的光亮直路,呜咽着:“我曾经想在这里开门,可是这里的人太多,什么事都做不成。无奈之下想用寄生妖控制人类,吓唬这里的住宿者,让他们自愿离开。可惜黑鹤,不,是符照华小姐突然出现打乱了我的计划,所有寄生妖被杀了,一切努力都化为乌有。”落难的狐狸后来尝试了多种方法仍旧不能打开东方龙王宫殿的大门,他失去了耐心,把愤怒的目标转向吉荣村里的人,而扣帽山西面的这条穿过村庄、通往机场的高速公路成了赤狐阿牧的复仇之地。 罗杰听着赤狐阿牧的话,不知怎的,不想安慰对方,举目看着前面的店铺,找到一间面积较大的餐厅,说道:“高胜如,你饿了吧?欧阳旺、关思源,你们也累了吧?我们去那间店里休息一会儿,然后继续出发。” 关思源苦恼不已:“啊,还要走?” 罗杰指着长路尽头那座黑乎乎的山丘,笑道:“那当然,我们的目的是救森印龙王,如果不走的话,留在吉荣村里也没多大用处,这里人多,又基本上是外来人,你要怎么说他们才会明白森印的事?再说,人类向来对妖怪有偏见,处理不当的话连森印也会有危险,所以已经不可能在这里大展伸手,明白了吗?”对于这些,高胜如和欧阳旺都非常明白,关思源则是一知半解,至于赤狐阿牧,不用说他也会了解。“放心好了,我们已经在扣帽山建造了一间小庙,到山上去处理事情。” 在吉荣村里一间不起眼的门面小店,简陋而肮脏的横额竖在门梁上,门口出一个灯箱写着菜式,却连小食店里的招牌名字也没有,挺让人不放心的。不过罗杰一点也不在乎,一进门就道“上菜”,看来他对店里的人非常熟悉。菜上来了,主要的还是给高胜如,结果占了两张桌面、足足小山似的食物,不一会儿都给吃光了。“二十三分十二秒,高胜如,你有足够实力去参加比赛了。”罗杰咬掉最后的肉排,一手看着古老怀表,含糊不清地说着话。 赤狐阿牧和欧阳旺侧目看着高胜如,忍不住说了早些时候关思源对罗杰的话,结果是被罗杰七绕八转地说到别的话题,真不知该说什么的好。末了,赤狐阿牧问:“你说上山,但是山上有什么地方可以建门?” 罗杰擦手后,端起杯子喝口水道:“放心好了,我既然来了,当然就是有办法才来,跟着来就是了。钱老板,我们的数你就记在伊休普顿帐面上。”钱老板是个发福的中年人,紧身的深蓝色夹克露出鼓鼓胀胀的大肚子、一双粗大的手臂、滚圆的脸庞,看起来十分庞大,比高胜如还要大一圈。他走到罗杰面前,递上来一张写着什么的纸,恭敬地说话。罗杰笑道:“钱老板,你不减肥小心旧病复发。”对方笑而不言。“小心看守吉荣村一带,从今天晚上开始,这里将会变得不安定,有什么事要向我报告。”后面的话是耳语,不公开的话,当然就是不让赤狐阿牧听见。 离开小店,罗杰抬头眺望天空,今夜北方晴朗,可因为地面灯光的关系,星辰都隐没了自己的面容;南方浮出一片暗红色的云霞,慢慢地向北而来。欧阳旺问:“天怎么了?” “天明前会下一场小雨,快点上山吧,到了小庙,我们就不用担心。”罗杰预测天气向来准确,大家都没有吭声,只默默跟随着。沿着大路往扣帽山靠近,村里的大道慢慢变得狭窄,房子之间的空隙也小了,两旁的店铺已不见踪影,灯光微弱,仿佛走在洞穴里。这种感觉实在太糟,欧阳旺忍不住道:“人类就住在这种地方?比住牢狱更差。” 赤狐阿牧心里也不高兴:“每次来都是那么糟糕,我已经不想来了。” 但这一切很快就结束,走出洞穴就等于离开吉荣村,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块空地,由微弱的路灯之光照射,停泊着几两不同类型的车子。罗杰走过停车场,抬头看着黑兮兮的山,指向在山腰的一线灯光,无声地继续走。经过空地,前面是一条水泥长坡,忽上忽下地顺着山势攀爬。四周忽然暗淡下来,村里的明亮是由店铺里的灯造成的,而这里只用路灯来照明,蜿蜒地向着山上延伸。 走着走着,罗杰突然站住,背着光在衣服里找东西,过了一会儿,终于拿出来了,原来是手电筒,并递给各人一支。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六 登山 “这个给你们,在夜间走路,妖族和我都没有问题,关思源是个人类,是看不到夜路的。”原来这是为关思源特别安排的,罗杰见大家接过手电筒后有点迷惘,催促道:“别愣着,快走,天亮的时候要返回山下面。” 赤狐阿牧对手电筒仔细检查一番,并道:“这种东西真方便,不过罗杰,你怎么看都是像个路过的人,全身上下都不过是件紧身衣,你把这些东西藏在什么地方?” “?嗦,有可以用的东西就用,别问。”罗杰说着,继续在前头领路。 一架大客机从吉荣村的上空飞过,震耳欲聋的声音从上面传下来,害得欧阳旺停步,抬头看着巨大铁鸟飞向天幕,消失在黑暗中,问道:“那只铁鸟是怎么飞起来的?” 后面的关思源催促道:“不知道,我又不是学这门课,这些高深理论我不了解,你要问就去找泛舟的机械工程师,现在快走吧,罗杰都快不见踪影了。” 高胜如也道:“不要这样子,吵架的话不知道罗杰会怎么说?” “都是你。”关思源和欧阳旺同时冲着高胜如喊叫,令高胜如顿感莫名其妙,愣着看看两人。欧阳旺意识到说错了话,于是道:“这里实在太沉闷,不知怎的,自从我们遇到赤狐阿牧以后,罗杰说话的态度就阴沉许多,说不准是因为森印龙王即将解放,吉荣村可能遭遇危险,罗杰才那么不开心。” 高胜如顺着越来越陡峭的山路上去,路灯的距离越来越远,在一个拐弯路口处向着山下绕去,而罗杰却向山上爬。前面的路漆黑一团,大家用灯照亮泥路,这里也不再是石级,是一条由人慢慢踏出来的路,并不陡峭的路在以低角度折向吉荣村的上方。高胜如看见在山头隐约可见一点忽明忽暗的灯光,于是道:“感情这种东西是会传染的,以前我在父王那里就是正经点,平常是不会吃那么多,说话的时候也尽量保持沉稳;但是在泛舟,大家都当对方是朋友,久而久之我们就不必约束自己的礼节,气氛轻松多了。就连一直是绷着脸的德明最近也笑了,阿玲小姐说它太固执了,学会放松心情是件好事。我也从来没有想过环境居然跟我们的情感有如此深的关系,欧阳旺,你也一样受感染了。” 欧阳旺一愣,觉得高胜如说得对,看着灯火越来越大,并且在树干中间露出阴森森的影子,说道:“高胜如,听说你是负责大龙王宫殿的守卫将军,你究竟是怎么失踪的?还有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的?” “我和其他人一起被人直接带到这个世界,是一瞬间的事情。”高胜如简略地讲述赵家庄的事,语带忧郁。 扣帽山的山腰,一条小路通向山的高处,这里有人类经过的痕迹,不仅如此,路上满布了长短不一的灰石板,一看就知道有一项小工程正在进行中。现在是夜晚,作业的人都走了,留下来的部分就成了陷阱,稍不留神就会摔个头破血流。罗杰、赤狐阿牧、关思源、欧阳旺和高胜如,一行五人走在如此危险的地方,其实也只有关思源一人是有危险,只要他平安,那就万事大吉。“这条路真长。”关思源道。 罗杰在前面用手电筒的光射来,喊道:“白天来的话不会这么长,我这里已经见到灯光,再拐个弯就到目的地了。”这是令人振奋的消息,关思源也好,其他大妖也好,都提起精神,急步前行,结束几个小时的登山路程。终于到达了拐弯处,从泥地小台上往上看,一间小庙隐隐可见,平静的灯火告诉着大家里面有住宿者。罗杰问赤狐阿牧:“这条路你走过吗?认识吗?” 赤狐阿牧一脸困惑:“不认识,以前这里没有路,这条路是新的。我不久前也经过路口,曾经见过几个穿素服的人上来,没想到会有这么一个地方。” 对于老狐狸的回答,罗杰没有继续发问,而是继续登山。他这么一走,两旁的高大乔木忽然亮起来,六条红红的火焰沿着丝线从庙里迸发过来,在泥地小台上绕了个圈,然后静止了。赤狐阿牧还有其他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却只有前者不怀好意地道:“原来你是想引诱我进入陷阱吗,罗杰?” “怎么会,这是欢迎仪式。每次我到这里来都会遇到不同的仪式,山里的人空闲得不得了,让他们做点活儿对他们也有好处。”罗杰笑道,“这次比上次要好,上次是一堆玻璃珠,我差点儿要摔下山去,收拾起来太麻烦了。”正说着,只见简陋的木框门后跑来几个小生,为首的是个看起来二三十岁的青年,穿着一件灰袍,脖子上挂着一串半透明的圆石,一头短额青发,看不见眉毛,一双不露的眼,还有那张突出来的嘴,怪模怪样的。罗杰不等对方说恭迎的话,抢着道:“蜾蜾夫,今晚我们有客人,而且也有事情要办,你们要守住大门。” 蜾蜾夫猛点头道:“是是是,我马上照做。你们俩,张韩、常立,你们看着正门;你们,薄赴、白桂戈,你们各领着自己的人到庙里巡逻,如见外人,先把他们安置在下面的小屋里,明白了吗?”好一连串命令,看着十数人纷纷离开,罗杰满意地邀请赤狐阿牧进入山庙里。 踏过木框门,面前是一块小空地,几只狗儿站在门边,警惕地盯着陌生的访客,见蜾蜾夫吹哨子,便识趣地溜走。空地上建起了一间两层木房子,四根粗大的角柱,一排隔扇围起了一间大屋,飞檐下挂着一条如鱼串似的引水管,没有水的声音,因为这两天都旱着。罗杰领着大家绕过大屋,在曲折而上的路灯下找到了目标――隐没在树冠下的一道门。 蜾蜾夫道:“现在距离日出还长着,天快下雨了,要不要先休息一下?你这位朋友显出了疲态,或许让他休息比较稳妥。” 罗杰看着疲倦不堪的关思源,问:“不要拖拖拉拉的,你也要跟上来。” “我?”关思源心里其实也十分想去东方龙王宫殿,可是睡意的侵袭和不听使唤的双脚迫使他拒绝:“我要睡觉。” 罗杰无奈说道:“休息一个小时。”这是妥协的办法,进入大屋,蜾蜾夫正想着要取来椅子和床铺,却见关思源已经倒下睡着了。他惟有替对方盖被子,转身听见罗杰说话:“这间庙是由我们泛舟出资兴建的。当初吉荣村里的人拆毁了牌坊,大小姐就已决定在这里建一道门,方便森印龙王出入。本来就有这个目的,所以选择了这么隐蔽的地方,结果有一位登山者无意间发现了这间小庙,于是我们就放了几尊佛像,方便经过的人休息,我们会向他们派点水,有时侯他们也会送点香油钱。但到了最近,雄城的政府决定好好修缮山里的这条路,所以我们正在考虑是不是也要对小庙修理一番。” 欧阳旺抱着茶杯,问:“为什么?” “面子啊,大家喜欢干净明亮的地方,虽说山里没有什么东西,但是来过的人都会有这样或者那样的要求,也是没办法的事。”罗杰喝过了茶,叹息道:“我们花了多少时间才做了这间庙宇,如果就这么毁了,太可惜了。大小姐说过,如果森印出事,这间庙也难以保住,太可惜了。”罗杰一直摇头,许久才收拾好心情,用一种轻松但严肃的语调说话:“现在我要解释一件事,那就是在连接的桥梁还没有建好前必须跟在我后面,否则到了别的空间那可就得找大小姐来帮忙了。记住,如果没有特别事情还是别劳烦她比较好。” 欧阳旺问道:“为什么?” “她身体不好,已经不能随便离开泛舟,劳烦她的话就等于麻烦到许多人,你们啊,这次一定要听话。”罗杰语重心长的声音难得一现,却没接下去说。 高胜如接过话头:“阿玲小姐身体虚弱,去年涟漪闹事后她将近半个月没有下床,这个月一开始便进了医院,昨天才回家。” “不会吧。”关思源刚被蜾蜾夫弄醒,惺忪间听见高胜如的话,可不曾想到指挥此事的人竟是如此体弱;欧阳旺无言地看着赤狐阿牧,可惜的是后者根本就不知道这事,完全不以为意。 因为关思源醒来,蜾蜾夫点燃了蜡烛,把大屋里照亮。放置在大屋里不同角落里的佛像在微弱飘忽的灯火中显得阴森可怖,罗杰道:“电灯又坏了?”蜾蜾夫点头,尝试性地动了动开关,灯泡果然没有亮,罗杰叹道:“下次大修理的时候连这个也换了。”话是这么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处理东方龙王的事,赤狐阿牧已经等不及,见关思源醒了,就站起来就走。罗杰又喝一口茶水,道:“关思源,别发呆,我们要走了。” 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对关思源来说根本不够,夜晚本应该去睡觉,现在已经不成了。身为唯一一个人类,关思源只能拖着沉重的步伐继续前进的路。罗杰拿起手电筒照明,为的就是不让下面村落里的人发觉;他沿着曲折的小道登山,很快就到达所谓的门下面。在手电筒的灯光照射下,这道漆成褐色的门孤零零地矗立在树林中,支柱和横梁都是没有雕饰的方木条,构建成一个普通大小的门框,由四页木板连结而成的门板轻轻一推就打开,眼前的是一棵大树的主干。透过孤门,扣帽山的脊梁清晰可见,数点明亮的星辰躺在山脊上,迎接客人的来临。“我们真的可以通过这道门进入东方龙王的宫殿吗?” “你还是不能相信我?”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七 水幻龙宫 “你还是不能相信我?放心好了,我要是想对付你一早就做了,用不着等到现在。”罗杰说罢,从宽松的白恤衫口袋里掏出一块圆形的平面镜,继续道,“我是罗杰,我已经到达扣帽山小庙的孤门,请大小姐回话。” 对面没有传来声音,平面镜倒是形变了:像用手挤压一块软板子,光亮的镜面变成了凸形或者凹形的样子,然后四边卷曲而聚集成一团,好好的一块镜子变成了一颗圆石。圆圆的石头黑乎乎的,虽然没有什么动静,看它的人却感觉到石头里面有雾霞在转动,那种感觉很特别,特别得难以形容。“黑色‘艾克斯芮’,也就是‘神石’。”高胜如心想。 赤狐阿牧对罗杰的举动颇感困惑,问道:“这颗石头是什么?” “记住我刚才的话。”除此以外,罗杰什么也不说,伸手把黑色“神石”固定在门板上,然后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等待。 四周安静下来,手电筒的光熄灭了,闪烁在门后面的星星停留在原地,时间仿佛静止般,凝固的空气却没有丝毫窒息的感觉。大家看着罗杰,看着黑色“神石”慢慢地发光,一种荧荧的蓝光。光开始蠢动,忽明忽暗地闪动,然后门板突然化成烟尘,随风而去,空虚的地方变成了透明墙壁,应和着“神石”的闪光爆发出涟漪式的荧光。 此时,欧阳玲安静地坐在大厅里的椅床上,盘膝冥思:“我已经不可能再来见你了,樊贝菲尔。”告别的话语仍在这个病弱少女的耳边徘徊,久久不散。不能再有多余思考,罗杰的声音通过大气传来,欧阳玲把目光转移到罗杰那边,发出力量与“神石”呼应。 “神石”的闪动许久没有变化,大家正在疑惑,想着是否发问的时候,看见涟漪之间隐约可见一个不成型的青色瓦顶、红色屋壁、灰色石地。孤门对面的景色一瞬间由日间转变成晚上,没有灯火,一片漆黑,从关思源的角度看就是什么也看不到。屋子的形状终于稳定,荧光涟漪沿着门框往外延伸,像是波在水面上流动一般,涟漪在漆黑的天幕里越来越弱。罗杰道:“这称之为‘架桥’,这种工作以前是原族做的,不过身为那个原族的人已经放弃空间控制能力,如今只有大小姐一人可以这么做了。” “只有欧阳玲一人?”欧阳旺插嘴问道。 罗杰收回“神石”,缓缓点头:“对,架桥是必须由拥有控制空间能力的人来做,直到百年前仍有个家族能这么做,但是他们在数千年前退出了人间,从那时候起再也没有架立过新的桥梁。而且现在那个家族只剩下一人能使用力量。” “那是谁呢?”这是大家的困惑。 “阴间之王安德鲁?聂?德古鲁,德古鲁家族最后的王,这个人已经和大小姐达成协议,愿意把一切属于黑色‘神石’的力量还给大小姐,所以以后的德古鲁家族将不能留在阴间。”罗杰解释道,“其实所有桥和门都是几万年前一场战争的遗产,就是阴间和妖族的关于风镰的传说。当时有个拥有‘神石’的人和风之使者联手驱赶外来入侵者,最后造成时空环链的断裂,那次毁灭却制造出今天多空间共存的局面,妖怪和人类经过许多年的相处各自占据了不同空间,才暂时形成相对稳定的世界。可是百多年前,大小姐和大龙王之争中再度破坏空间,才弄至今天的困局,这些我就很清楚。而且我要说一句,我也没有控制空间的能力,全是靠这块不起眼的小石头。” 赤狐阿牧心里一动,问道:“这块小石头有如此强大的能力吗?” “这是大小姐拥有的东西,传说中的‘神石’。”罗杰看看正在观察石头的高胜如,道:“你知道吧?”高胜如只是点头,没有说话。 南方天空的浮云已经聚集起来,慢慢地飘移到扣帽山上空,可以看见远处的闪电和微弱的雷声,“快下雨了,我们走吧。”罗杰说着,纵身一跃,穿过了透明的孤门,身影消失了。 大家互相看了一眼,高胜如知道赤狐阿牧心有疑虑,于是跟随着罗杰穿过孤门,探头道:“快来啊,罗杰在催你们,还有蜾蜾夫不用跟来。” 穿过山庙孤门,一群人来到一个大广场里,脚下是平坦的碎粒岩石铺设而成的地面,四周是高耸的暗红色砖墙,而门口就在五人的身后。与简陋的孤门相比,眼前的这道门就华丽得多,两边圆柱门框上满是雕刻,龙、凤、龟、鲤、鲨、贝等等都镶嵌在柱子上,浮现精制的身姿。门梁上挂着一幅山水画的扁额,令罗杰奇怪的是画里的山水属于北方龙王属地里的景色,而且是白雪皑皑的冬景。在门的正对面,一间三角形瓦顶的方形大殿座立在高台上,高挑的檐角下一对巨鲸石塑正安分地守卫着大殿,踏上高台的楼梯中央铺设了龙纹斜台,两旁是雕刻成纽纹的立式通花栏杆,威严而不单调,华丽却很柔和。宫殿上空由水覆盖,流动的水让透射过来的淡淡月光变得缥缈,挂在宫殿各处的火把和月光融合,令一切变得虚幻。 “我回来了。”赤狐阿牧压抑的心情终于得以抒发,一声有力的喊叫,马上引来妖族的注意,从不同角落奔跑出来的各种妖怪团团围住五人,而兴奋的老狐狸却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处境,仍旧兴奋地叫喊着:“是我,我是赤狐阿牧啊,我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罗杰,谢谢你。”他握着罗杰的手,久久不放。 从妖怪群里走出来一人,他身穿黑色盔甲,结实的肌肉从盔甲间露出,粗犷的脸庞上不知被谁割划了几条伤痕,虽然已经很久依然清晰明显。此人一出现就喝道:“赤狐阿牧,你终于回来了,不过你带这些人来是什么意思?”赤狐阿牧一愣,发现对方带恨的语气中包含的意思,不语地站着。“好啊,一个北方龙王的儿子,一个北方龙王的部属,赤狐阿牧,你想背叛我们吧。” “不是……”赤狐阿牧想解释,却是越解释越是解释不清楚。 高胜如插口道:“没想到过了几百年,人家就把我全忘了,你好啊,缯也乾,你不记得我了吗?我们上次见面是在我父王和武王顾炎大战的时候,那时候你还年轻,现在就是个发福的中年人。” 罗杰怒瞥了一眼,喝道:“高胜如,这里是东方龙王的地方,不许无礼。” “我只是和他打招呼。”高胜如还要说下去,见罗杰生气,闭嘴了。 罗杰和高胜如的对话让缯也乾陷入回忆,过了一会儿,他抱着手冷冷环视五个闯入者,说道:“原来是你,你一点也没变,高胜如,你来做什么?”高胜如不敢回答,闪烁的眼神暴露了内心的想法。“哦,你这副胆小怕事的模样与你的身份一点也不相配。” 身为五人的带领者,罗杰向前一步,推开挥举长矛指着自己的虾兵,不卑不亢地逐字讲述前来的目的和经过,又补充道:“难道你们想一直被困在这个地方吗?我先说明一下,你们的食物大多出于渔获,你们的捕鱼区域属于人类的捕鱼场,你们正在和他们争夺食物,而且正处于下风,所以你们必须寻找新的食物来源。是继续逗留在日渐枯竭的海洋里,还是把你们的目标拓展到人类的都市,随便你们选择。我们来的目的是重新建立你们与陆地间连接的桥梁,除此以外我、高胜如、欧阳旺和关思源都没有别的企图。” “就这么简单?”缯也乾打从心底不信任罗杰,当他看到对方光明正大的神情,算是稍微相信一点,却仍用疑惑的目光打量这个北方龙王的人。缯也乾不知道百年来发生的变化,当然就不了解罗杰在身份上的变化。 说到这里,高胜如也靠前一步,接过罗杰的话题:“我不再是大龙王宫殿的守卫将军,今天的我是泛舟学校的学生,在此关系上我没有必要对你说谎。如果担心我们会借此机会消灭你们,那你们就大错特错了,我们根本不需要用这么低劣的手法。” 提起泛舟学校,赤狐阿牧在雄城也了解到一些情报:这所学校是自己在外面活动的时候听到最多的地方,可是一次也没有进去过,只知道其庞大的势力涉及不少地方,包括雄城。雄城的运作基本上是依靠泛舟学校来维持的,真的很奇怪,明明是一所学校,但是感觉又不像,而且罗杰说过他和高胜如是从泛舟学校里出来,因而可以预料两人在泛舟里的位置。不过一直不能与陆地联络、被困在东方宫殿里的人对此毫不知情,缯也乾看来也不尽信罗杰的话,怎么办,无论留下还是回头都对事情毫无帮助,只会再度从头开始。 罗杰冷笑一声:“缯也乾,你倒底还是不明白,那么我告诉你:世界已经变了,不再是由你们妖族统治的世界,如果你们仍旧把自己的思想停留在这个水幻宫殿里,不消多时你们就会永久性地困在这里,直到死亡。我也可以告诉你们,如果没有大小姐的帮助,你们谁也别想离开宫殿,到陆地上去看看世界的变化。好了,去告诉东方龙王,你们的森印陛下,和穗姬与你们东方龙王毫无关系,因此我们不应该相互仇恨或者鄙视对方,而是成为朋友,共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 严厉的声音,正当的理由,缯也乾沉默了,不得不冷静思考罗杰的话,过了一会儿他掏出一本小折子交给士兵,然后一片死寂。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八 传话和忠告 不安的气氛在蔓延,赤狐阿牧兴奋的心情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时间一分一秒地消逝着,站在大广场等待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受,尤其是头一回被熟悉者拒之门外的痛苦占据心底。许久,缯也乾道:“请进!” 其实罗杰不说真相,缯也乾早已知道食物短缺的问题,因此也下达命令要求各人节约和减少分配。由于不能从水里上陆地,森印龙王也在苦恼着如何打开关闭的吉荣村之门,就在这种时候,罗杰带着着一群人到来,真像是救星来了。缯也乾领着客人从正殿旁边走过,穿梭在交错的宫殿之间,不时看见畏缩在围栏下面的少女,还有匆匆忙忙走来鞠躬行礼的瘦小士兵。缯也乾转过檐廊的拐角,突然愣在那里,吃惊地道:“月菏姬,你应该留在自己的房间,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 众人打量着缯也乾所说的月菏姬,见她秀眉小嘴的脸庞露出天真的笑容,刚才的不快一下子就消失了。罗杰笑道:“原来是月菏姬,真是幸会,我是泛舟学校的罗杰。” 月菏姬是个和欧阳玲年纪相仿的少女,白嫩的皮肤和无邪的表情是因为长期逗留于宫里的缘故,对这个少女而言,哥哥森印的龙宫就是一切,也就是如此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外来的人。月菏姬也在打量着客人,对他们一身奇怪的衣服颇感兴趣:“我是月菏,你好。对了,你们穿的衣服和我们不同,阿牧你也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罗杰见缯也乾露出不悦的神色,说道:“这是我们世界穿的衣服,下次来的时候也给月菏姬你带点新衣服来,好么?” “好啊。”月菏姬完全不顾缯也乾的驱赶,围着罗杰追问外面的世界。 可就在少女兴致勃勃的时候,走廊尽头突然冒出个人影来,他匍伏在月菏姬脚下,恭敬地道:“月菏姬,请快回去,如果让陛下知道你胡闹的话,一定会非常生气。”月菏姬撇嘴看着对方,回头见罗杰的脸带着一丝尴尬,暗暗咬牙,转身就跑。那仆人连忙追上去,不停叫喊,说白了就是想让月菏姬走路慢点。 缯也乾无奈地道:“真是的,月菏姬这孩子越来越不听话,娄枫老师也……”话说不下去,缯也乾跺脚焦急,却毫无办法。 罗杰倒是浅笑一声,让对方继续领路,边走边说:“这也难怪月菏姬,她已经到了叛逆的年纪,你们却把她困在这个宫殿里,她不闹事已经比我大小姐要好多了。说起我大小姐,她经历多,如今已跨越那种年纪,身心都平静如水;月菏姬要达到她的水平还有很长的路,你就放松点,要不她逃离了这座宫殿,你们才麻烦呢。” 缯也乾无言地看着罗杰,想不到对方居然把月菏姬的心思看得如此透彻,是赞叹多于惊讶。不过他仍要带路,只好绕路转到远处一间偏殿,在门口处就作揖道:“尉官缯也乾带领赤狐阿牧以及由雄城来的客人拜见陛下。”话音刚落,红褐色的双页门缓缓地打开,却不见一人出来迎接。欧阳旺和高胜如略感不满,不过想到缯也乾什么也没说,罗杰更示意不可胡来,怒气忍下去了。进入的许可让缯也乾继续做向导,来到一片空荡荡的方形小庭院里,并且在门口正对的大堂门下又报告一次。 第二道门打开了,宽敞的大殿展现眼前,中间一条大道直通往大殿深处,那里有人漫不经心地坐着,斜眼盯着罗杰和其他客人。缯也乾全身盔甲,只能单膝跪着行礼,并逐一介绍罗杰、高胜如、欧阳旺、关思源。赤狐阿牧深躬而礼,罗杰等人只拱手了事。站立在两旁的妖族在交头接耳,低语的嗡嗡声让殿堂像个市集,更让唯一的坐者感到厌恶。身穿隆重绸衣的年轻人正坐,然后道:“吾还以为是谁,原来是大龙王的三儿子高胜如,很久不见。你今天来有何贵干?是受大龙王的命令来挑战吾的吗?” 高胜如道:“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父王,今天来是代替某人前来为你‘架桥’,不是来发挑战书的。” 森印龙王转而问欧阳旺“你父亲身体如何”,欧阳旺回答的是“好”,两人想的事情不一样,当然难以沟通。殿堂里的空气将要凝结,罗杰来说话:“我原本是北方龙王属下的尉官,如今已脱离关系。刚才高胜如说过我们来的目的是‘架桥’,大门重建完毕,你们现在可以进入陆地。” 东方龙王眉头一皱,问:“此话当真?” “你以为我会违背大小姐的命令吗?”罗杰说着,掏出一件小巧的录音机播放欧阳玲的讲话:“东方龙王阁下,小女欧阳玲在此问安。虽然小女前世和穗姬与阁下并没有任何交往,然而众人因为本人的力量而受困,为此小女深感惋惜,将以全部力量帮助你们脱离险境。您眼前所见的罗杰乃小女之朋友,亦为师长,他将代我前来,为您架设一条往来宫殿和人间的桥梁。请放心,罗杰仅受此委托,事情完毕后将与高胜如等人一同回到我处。如果阁下有事情问小女,这录音将成为您进入泛舟学校的一件信物,向罗杰请求发帖,我们将在泛舟学校里见面。”玲珑般的声音略带一丝欲断欲连的气息,讲话到此结束。罗杰接着说:“森印陛下,这录音在此之前我也没听过,一切都以它为准。其实‘架桥’的事已经完毕,你们已经可以自由出入宫殿,但是在下有个请求。” “请求?你说,是什么请求,我们照做。”东方龙王一改冷淡的举动,腾地站起来,热情地向罗杰靠近,并吩咐准备酒席。 罗杰高声道:“请陛下静听赤狐阿牧在外面的经历,然后才决定是否要出去。你们被封印超过一百年,在这段时间厘米,人类的进步已经超越你们想象,在他们的武器面前,你们也不见得优胜。”罗杰一席话让殿堂里的议论纷纷,正如阿提隆泰龙王属下的谷哲穆,这些人都对罗杰的话不屑一顾。森印龙王也一样,不过既然泛舟学校派来的使者如此坚定地给自己忠告,也好听听,于是转向赤狐阿牧问:“听见这位罗杰使者的话了么,阿牧,吾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你说说看,你在雄城的经历。” ―― 当年,身为和穗姬的宁亚穗因为婚姻关系,从阿提隆泰龙王的宫殿转移到大龙王宫殿,在狩猎区与大龙王祥福发生冲突,结果宁亚穗以一句“不战斗”就令时空环链断裂,从此封印了整个妖族族群,尤其是大妖。在前往大龙王宫殿的途中,宁亚穗和柳盈遇到了赤狐阿牧,最后黑鹤在宁亚穗的协助下击退了老狐狸,事情得以平息。然而赤狐阿牧并不死心,他一直跟踪宁亚穗一队人,寻找机会。当宁亚穗使用黑色“神石”的时候,赤狐阿牧因为距离东方龙王宫殿远,而未能及时回家。他被困吉荣村的祠堂里,以守门装饰的模样被封印。 去年欧阳玲以风之使者赵梨作为饵,把火之使者高胜如带到这个时代,同时连接了将要完全碎裂的时空环链。这件事赤狐阿牧当然不知道,可就是这件事令他获得了自由。 赤狐阿牧用尽全身气力抖掉身上坚实的陶瓷块,看见本来漏水的土瓦房子变成了造工精美的庙堂,这一刹那间的印象太深了,老狐狸几乎忘记逃走,感叹而呆望四周。吉荣村的祠堂还保留着原来的建筑风格,可是装饰已经改变,当然过去只开放给族人的建筑物,现在也开放给外来的游客,人不多却足够让一个更加陌生的人暴露出来。赤狐阿牧满头红色的半长发,穿着一见黑色窄袖长袍,站在一群上衣下裤、衣着简便的人面前,很快就引来注意。 赤狐阿牧听见的人声,三两步就跳到楼顶,眼前却呈现出如同长满荷叶之池塘的成片屋群,这在过去是不能想象的;连绵起伏的房屋不再是以前的金字屋顶,而是没有变化的平顶,初看时有一种新奇的冲动,但再看一次就会觉得怪异。过去的木屋瓦房早就消失无踪,眼前的房屋是用从未见过的材料建造,坚固又多姿多彩,但是密封似的空间仅用几户窗子透气,怎么也不会让赤狐阿牧感到畅快。楼下聚集了一群黑压压的人群,有人奋力从人墙里穿过,向楼顶过来。由于情况不妙,老狐狸飞快地从上面跳走了。 丢掉身上的衣服,赤狐阿牧在垃圾堆的一个包裹里找到衣服,换上以后在吉荣村里溜转。脚下一条不宽的水泥路,**的,过去树林田野都不复存在,而且秋季的金色也不见踪影,山里倒还保留着树林,却变得稀疏多了。在改变了模样的吉荣村里溜转,老狐狸好不容易才找到记忆中牌坊存在的地方,却已见不到半点痕迹。没办法回到宫殿,赤狐阿牧一筹莫展;他一度怀疑,而且很快就确认了:这不是以前的世界。 第二天清晨,昨日的吵闹已经过去,赤狐阿牧在半阴半明的路上走着,饥肠辘辘的感觉涌上来,不得不到处找食物。丢弃的垃圾堆里有一些残羹冷炙,赤狐阿牧没想过要吃,于是又走了一段路,终于看见了一间做早餐的店铺。他走进去,想要点食物,老板娘打量了一会儿,冷冰冰地说道:“你有钱吗?”赤狐阿牧掏出一块碎铜仔,却被老板娘扔回来,拿出花花绿绿的纸币,道:“我指的是这些,你有无?” 赤狐阿牧愣在台下,他手里没有这种新东西,不能做买卖,只好装作离开。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九 鬼车 阿牧愣在台下,他手里没有这种新东西,不能做买卖,只好装作离开,并趁着对方不在意偷了点生肉吃下去,马上就招来对方的扫帚还击。吵闹的声音引来了更多的人,老狐狸最后以幻术摆脱了村民的围攻,终于逃出了这条奇怪的村落。 离开村落,赤狐阿牧没有其他去处,天空隆隆的轰鸣让他心绪不宁,他只好沿着高速公路往南走。不懂交通规则的他走在高速公路的中央,任由各种类型的汽车在身边飞速而过,差点就成为轮下亡魂。最后赤狐阿牧遇到了一位“好心”的货车司机,被送到了雄城。本来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可是他被那司机带到从未想到过的地方――夜场。见识了没有昼夜之分的娱乐世界,赤狐阿牧再度用幻术逃离人类的世界,沿着高速公路往吉荣村的方向回去,到达村落的时候已经过了几天。这次他登上了扣帽山,但山里的情况也不合适,许多游人来回走动,小动物们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赤狐阿牧吃掉剩下的食物,孤零零地在山林里度过了一个冰凉的夜晚。 第二天,落难的狐狸终于找到了同类――几只寄生妖,他们把赤狐阿牧带到了扣帽山深处,然而人类的足迹早已遍布这个原本属于世外桃园的森林中,泥路、水泥桩,不时出现在小妖怪面前。他们以人类留下的食物充饥,味道是好,却不怎么滋味。“人类”,那一刻赤狐阿牧终于按捺不住怒气之火,和寄生妖一起讨论复仇计划:结果就是遇到了黑鹤――符照华小姐。寄生妖们被消灭了,赤狐阿牧再次孤身一人活动,可是面对着这个人类制造的陌生而又强大的世界,一只势单力薄的老狐狸能够做什么呢?他想到了制造灾难。往来于高速公路上的车很多,昼夜不停穿梭,而且没有人会徒步行走,赤狐阿牧完全可以躲在路边,等待时机行动。 赤狐阿牧的经历一直讲述到遇到罗杰为止,当然由他所引发的车祸次数就没有报上。但没有关系,罗杰知道频密度那就足够,森印龙王根本无意了解这些细节。但是在宴会举行中,关思源私下对赤狐阿牧表示不满,而后者也确实承认做得过分;幸好不是每天出大事,否则这只老狐狸活不到今天。 末了,罗杰还是强调他来的目的:“我的任务是架设新桥,至于其他事情,我们泛舟是不会插手,这是和穗姬的命令。”留下这句话后,罗杰带着高胜如、欧阳旺和关思源离开宫殿。赤狐阿牧和缯也乾依照礼节送行,高胜如在门口告诉他们:“你们的龙王心情好像不怎么愉快,千万要小心。” “你不说我也知道。”赤狐阿牧亦知道麻烦的事会在后头,他返回宫殿后,战战兢兢地对龙王道:“陛下,和穗姬真是个好姑娘,她确实是想帮助我们。” 森印冷笑一声:“你也相信罗杰的话。你说说看,我们为什么被困在宫殿里,是那个叫和穗姬的女人搞的鬼;为什么我们要用他们建立的门来出入,还不是她做的好事。扣帽山一带被村落、公路、机场什么的包围起来,我们可以活动的空间就只有这么多。与其说是让我们自由行动,还不如说是软禁我们才对。好一个小女孩,以为一点小帮助就可以瞒过吾的眼睛么?”赤狐阿牧从未想到对方用意如此深邃,可是回想起来又是这么一回事。龙王继续道:“吾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到外面实地调查,扣帽山一带必须回到我们手里,雄城是那个叫欧阳玲的女孩的地盘,居然在我的腹地建立根据地,一定从她夺走雄城。” “但是,和穗姬是北方龙王的人,是豪丹全将军的女儿,又是金善的正娶妻子,大龙王的媳妇,图叔革、高胜如和罗杰一起就是最佳的证据,我们必须在这方面提个心眼。”赤狐阿牧又一次详细忆述高速公路上的一幕。 缯也乾听完后附和道:“和穗姬既然与两位龙王关系密切,我们就应该更加小心。” 赤狐阿牧补充道:“不过陛下请放心,臣子听说那女孩身体虚弱,似乎命不长矣的样子,假以时日,我们不用动武也能夺取雄城的控制权。” 森印想了想,压低声音道:“如果她确实是在控制雄城就好了。”他摸了摸罗杰留下的礼物:一只雪白的“鸡蛋”和一尊镶嵌着红、蓝、绿三色钻石的黄金麒麟桌饰,哼道:“她的礼物也挺有意思的。” ―― 板结的泥路变成了泥泞小道,路边的花草树木沾满了雨水,正一滴一滴地掉下来。大雨过后,云开雾散,太阳刚刚在扣帽山的山谷露出充满朝气的脸,给这个清新而又宁静的吉荣村带来温暖。罗杰向蜾蜾夫解释今后的工作,然后沿着登山的路下山。欧阳旺靠近罗杰问:“东方龙王向你要请帖的话,你会给他吗?你好像说你不能发帖的,是不是?” “不是不能发,而是不能私下发,录音里只允许我向东方龙王发帖,就这样。”罗杰笑道,却不留神路上积水差点摔倒,“高胜如,把路面烘干可以吗?” “是你自己不注意,刚刚下了雨,又湿又滑的,你还有心情注意其他事情,我可帮不了你。”高胜如想推卸责任,大家都听出来了,但见罗杰没有责备他,也都不说话。 清晨的山路没有行人,山下的村落里也没有多少人走动,在山路起点的停车场处,阳光还没有照射过来,仅余的灯光也熄灭了,相隔颇远的几盏路灯下的村落,一片空虚。罗杰忽然止步,看着停泊在阴暗角落里的一辆黑色小轿车,很平静地说道:“看来我们不用再步行了。”那是罗杰的座驾,但是谁驾驶它呢? 大家正在猜测,车门打开了,一位妙龄少女从车里伸出白嫩的双脚,缓缓地站起来,对罗杰他们道:“早上好。”少女那充满活力的声音给这清凉的世界带来不少生色,大家好奇地看着这位穿着一身黑色紧身衣、戴着一条银色的细项链、卵型的脸庞带着一副墨镜、头发却染成了红褐色的少女。她被看得不好意思,摘下墨镜,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微笑着道:“你们也不用这么看我,这身打扮虽然与这条村不相称,但也不大突出吧。” “不,黑色在这里已经够突出了,黄依惠。”罗杰挖苦道:“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黄依惠打着哈欠道:“你还好意思问我,这车自己跑到别的城市,要不是途中遇到我的经理人周博富,大家真会把它当鬼车来看待。我回家的时候,周博富还问我罗杰在搞什么鬼,你要让我怎么回答。幸好今天我在雄城有工作,先在周博富出发前驾驶这辆车出来,它就自行把我带到这么一个地方,然后让我雨中过夜。罗杰,别说我不爱惜公物哦。” 黄依惠刚把话说完,关思源就兴奋地喊道:“你真的是黄依惠小姐啊,可不可以帮忙签个名,我可是收藏了你所有唱片。听说你今天发行新唱片,我准备一会儿去排队。” “你还有钱买唱片?”罗杰笑问。关思源和高胜如相视一阵,苦笑着没有回答。 “算了,反正你罗杰欠了我一笔债没还,这唱片也加里面,以后我要你当我的经理人。”黄依惠从车里拿出一盒光盘,掏出笔写个名字,然后递给关思源道:“这就是我的新专辑,你拿去吧,但是不能在明天以前上传到网络。”关思源连番道谢地接过了唱片,少女又道:“罗杰,我是来报信的。” “报信?” “是的。我是来向你罗杰报告几件事情。第一,那位小姐要求我把这份请帖转交给你。”黄依惠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蓝色的小卡片,补充道,“这是给秦心河教授的,他乘坐的飞机会在中午前到达,你们去机场接他吧。” 关思源看着罗杰接过请帖,心想要是自己也能分一张就好了;好奇和失望的心情久久不散,他插嘴道:“我想去泛舟学校,即使一次也好啊。” 黄依惠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你要去的话让罗杰转告伊休普顿,说不定他会特别通行。” 罗杰没有说可以也没有说不可以,反正唯唯诺诺地胡说了一通话,然后又问:“黄依惠,你不是说有几件事要告诉我吗,还有呢?” 黄依惠正要说话,猛然发现自己想不起来,迫不得已拿出一块模板,看过后才道:“第二件事是阿玲小姐说的,纹城附近的龙纹谷水库今天日出前发生一次中等程度的地震,泰彭坦已经派人去察看,说不准你们也要去一趟。” 关思源不解地问:“为什么纹城发生地震就要我们去一趟?” 罗杰解释道:“纹城龙纹谷是南方龙王宫殿的所在地,现在的南方龙王陆胡还住在那里,如果那里发生地震,可能是陆胡在行动。”又是妖族的事,关思源心里一沉,没有说话,不过罗杰的话倒是令他宽心不少:“关思源你不用去纹城,这里有我、高胜如和欧阳旺就够了。” 罗杰说完,黄依惠干咳了两声,表示要注意,不慌不忙地继续转达信息:“第三件事,这是已经向阿玲小姐报告过的事情,但我还是要说给你听,是关于大龙王祥福的儿子,金善的事。” “金善?”罗杰眉头一皱,思绪在沉默中飞舞,但一句话也没说。同样的是欧阳旺也想着金善到底出了何事,竟要急着罗杰在去见和穗姬之前就报告过来。金善弟弟的高胜如特别关心,不等罗杰说话,连忙追问道:“我二哥怎么了?”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十 些许变化 黄依惠听了高胜如的话,表现得有点惊讶,忍不住打量着眼前这个略略肥胖的年轻人,似乎有所明白:“金善是你二哥?你是高胜如?终于见到你了。”少女露出喜悦的神色,“没事没事,你二哥很好,不过我受到的消息说他和祥福吵架了,吵架的理由是和穗姬。他现在要到琴城寻找阿玲小姐转世前的和穗姬,可是罗杰,你知道吧……”当喜悦变成痛苦,四周的气氛就会起了变化,现在是沉默,因为他们都明白金善在琴城是找不到和穗姬,而且可能会遇到危险。末了终于有人说话,还是黄依惠:“第四件事,祥福龙王已经决定前往殷州,为金善准备一位新的妻子,以取代和穗姬在金善心中的地位。” 罗杰想了想,道:“这事大小姐也有考虑,不过说实在的我们是在暗中保护殷州赵家的人,大龙王去那里的话,我看我是不能不管的。” “至于这件事吗,”黄依惠突然换了一种调皮的语气说话:“阿玲小姐要你先回泛舟从长计议,然后决定由谁去殷州。罗杰你和和穗姬关系密切,如果这种时候去见怒火冲天的祥福,后果可不是阿玲小姐想见到的。”对于这点,罗杰非常同意。黄依惠补充道:“不过不用担心什么,殷州是在第五校区、泰彭坦的地盘里,祥福龙王要是在那里也正好落在我们泛舟的监视区,也算是好事。我们对此暂时按兵不动,等待阿玲小姐的指示。”黄依惠从车尾箱里拿出一件件黑色的铁器,不慌不忙地装砌成一辆个人电动车,又取出黑头盔,为离开吉荣村作预备。 罗杰一边听一边飞速思索,等黄依惠停下不说话才答道:“大小姐会考虑清楚后才有所行动。‘逆刃’你要留神点,东方龙王刚才对我们露出不满的言辞,虽然当着我们的面不便表明,私下里说什么话我可是很清楚的。” “窃听器,你真坏。”黄依惠已经绑紧了头盔带子,骑上摩托车。 罗杰道:“坏?正是因为这样我才知道大小姐的心思。森印不仅不接受她的好意,还准备夺取雄城的控制权,连谁控制城这种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就想动手,他们肯定会遇到麻烦。” “那么到时候谁去救他们?谁来帮我们?”由于一直跟随罗杰的关系,关思源或多或少地了解到他们所说的“麻烦”到底代表着什么。在听闻罗杰的话后,他很想知道他们接下来的动向,这关系到自家的安全。“我们一直生活在雄城,要是被他们占领了,我可不接受。” 黄依惠没有理会关思源的问题,最后说道:“我要说的事已经全告诉你罗杰了,已经没有别的事情。好了,我要离开吉荣村,待会儿还有工作,而且在这里待的时间长了,说不准那些可恶的传媒会弄出什么大新闻来。”说罢,她启动车子,迅速离开停车场,在前方的十字路口拐弯,从罗杰等人的视线里消失。 黄依惠刚走,罗杰就靠近自己的小轿车,细细地检查一遍,确认没问题才叫大家上车。他见关思源满脸疑惑,问道:“那里不对劲了?” “不,我是在想黄依惠好像不是泛舟学校的学生,而且还没有毕业,你们是怎么认识她的?”关思源对自己偶像的了解多于其他事情,这样发问也不是没有理由。 罗杰等大家上了车,扣好安全带,开车驶入向着高速公路的那条大道以后,才解释道:“黄依惠,真名‘逆刃’,和符照华――‘黑鹤’小姐一样,都是大小姐的东西,但我从未见过她现出真身,而且她是在六年前出现,比大小姐返回人间还早,当时我们并没有注意到她。” “确实如此,六年以前的黄依惠好像没有任何记录。”关思源回想着自己对那位明星的了解。“不过,你们不是一直照顾那个叫欧阳玲,转世之前就是宁亚穗的人吗?怎么连这些事情都不知道?” “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大小姐她曾经失踪了七年,三年前在她在‘阴间之门’前出现后我们才接回泛舟学校,也就从那时起才知道黄依惠的身份。大小姐在想什么事情我们很多时候都猜不着,别说东方龙王现在的打算,就是大龙王亲临殷州一事她也早料到了。”办好了森印龙王的事,罗杰感觉轻松多了,虽然黄依惠带来了新任务,仍无碍罗杰哼歌儿祝贺。 一行四人乘坐小轿车到达机场,时间还是早上,距离秦心河到达的时间还远着,但打击不愿远离分散,最后一致商定在机场附近的饭店里逗留。这段时间没特别的事情发生:面对食物,高胜如在填饱肚子,欧阳旺小尝其味,罗杰囫囵吞枣,关思源对吃也没什么感觉。黄依惠特别赠送的唱片正在播放,播放器是罗杰给的,音质好得无法形容,关思源听得入神,忘记了吃饭。 “别哼了,能不能安静点,我想听完这……”罗杰制造的噪音阻碍了关思源的兴致,后者终于忍无可忍。 罗杰倒没有意思要停下,表现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道:“唱片是你的,你想什么时候听都可以。我就没有你那么幸运:你高兴,我在苦恼;你什么都不用想,我就什么都要考虑;你顾着你的学习就可以了,我啊,还有一大群妖族的事务要管。关思源,明天我又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任务,难得今天没大事,你就体谅体谅吧。” 关思源道:“你说话的方式比我爸爸还像个官。” 高胜如却来揭穿罗杰的真实情况:“你也会相信他?罗杰向来都只是照顾家事,也没什么特别工作,空闲得很。” “哟,高胜如,你就这么看我?”罗杰凑过去,狠狠地低语道:“单是照顾你们这群家伙就是件让人脑袋发胀的大事,别看龙牙是管家的,我才是幕后的人。大小姐仅是想着妖族和人类的事已经够累的了,我不分担她这点工作,安德鲁先生是不会饶恕我的。只看表面,你会遗漏许多事情。”欧阳旺听见罗杰此话,深感同意,但他什么也不说,看着高胜如面露尴尬,暗笑着转过脸去。 为了摆脱这种尴尬,高胜如转换话题:“说起阿玲小姐,她打算怎么处理泛舟学校?” “你怎么会这么问?”罗杰是这么说,但是关思源有另一种说法:“那当然是留下来,有这么强大实力的学校要是关闭了,一定会是个大损失。”罗杰的赞赏是“你还有点小聪明。” 高胜如道:“我们出来的时候不是遇到学校里的学生们吗,因为我们走得仓促,我没只听到一点,说什么‘不要离开’什么的。罗杰,泛舟是不是打算结束?” 罗杰一本正经地道:“没有这种事,泛舟不会结束学校工作,不过是转移到别的地方。下达这道命令的人是伊休普顿,不过我想真正的决策者也是大小姐。” 不是高胜如,是欧阳旺发问:“和……阿玲小姐不打算把泛舟长驻雄城吗?” “‘没有基础的文明是不能长久的,与其让人类一步登天,还不如让他们慢慢探索比较适合’:大小姐是如此告诉隆明,可她心底里也是这么想的吧。”罗杰见关思源一脸困惑,解释道:“泛舟学校的基础建设在成立学校前就已经建成,原本就不属于人类创造的东西,交给现在的人类,他们只会把泛舟用在不适合的地方。人类总有战斗的**,不管出于什么理由,与泛舟的本意相差太远:泛舟,是学校,而不是战斗的工具。” 欧阳旺一边思考一边说道:“话是这么说,可是阿玲小姐有什么长远打算?” “秦心河来的话,我大概能想出点头绪。”罗杰看看手表,以一句“时间差不多了”,就撇下三人,独个儿回机场接人。 高胜如和欧阳旺谈论起泛舟的事情,关思源失去了欣赏音乐的心情,也加入两人的谈话里。从交谈中,欧阳旺和关思源知道欧阳玲身体不适,生命已经到了倒数的势头,可这也没能解释她对泛舟控制权上的掌握,也无法说明转移学生这种繁琐工作的理由。可是高胜如也没有把全部事情说出去,至少樊贝菲尔的碑柱一事就保持秘密状态。通过对话,高胜如也明白罗杰那些话的意思,重复了那句话:“没有基础的文明是不能长久的。” 罗杰此时现身在路的对面,伴随而出的有两人身高相差不多的男性:一人穿着深褐色皮夹克的老人家,另一个是穿着整套黑毛衣、外披一件灰色短绒小袍的中年人士,两人都没戴戴什么装饰物,衣服整洁,衣骨笔直突出,衣脚如同箍了一条金属环,**地垂落;头发整齐,略带一点硬质的油腻感,是喷上了凝发蜡;露出来的皮肤不自然地涂抹了一层化妆品,看起来非常相当造作,却又说不出哪里应该改善。 “是哪一个呢?”三人的猜测都不一样,高胜如和欧阳旺打赌是中年人,关思源则选择了老人家,原因是老人家阅历多,体会多,教授应该是那副样子才对。不过当他看见穿夹克的人走了,穿外套的人和罗杰并肩走来,才发觉自己猜错了。其实关思源的猜测并非完全错误,老人家也属于教授级别,却是管理泛舟学校旁边瑞阳工业区的邓晨曦,他和秦心河在第三校区碰面,两人同路而归,又认识罗杰,于是同时现身。 罗杰对于不能接载邓晨曦表示歉意,但他不知道的是瑞阳早已派人来接自己的老板。等邓晨曦雄壮的身躯登上汽车,罗杰转身领着秦心河向饭店走来。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十一 欧阳玲的洞察力 一进门,秦心河就道:“客来饭店,有客来就有饭吃,好一个低微的愿望。” 罗杰笑言:“也可以解释为客似云来,源源不断,一个美好的愿望。”两人会意而笑。罗杰见三人愣着,先让大家互相介绍,分别坐下,吃过午饭,踏上回程。不说多余的话,回到雄城的小区,黑色小轿车停在路旁,关思源下车向罗杰等人道别。罗杰道:“谢谢你陪我们,这两天辛苦你了,回去后替我们向你爸爸问好。” “你说这个没问题,千万别在说那些烦人的哲学,听得我头疼。”关思源所指的不仅是罗杰那句对泛舟学校的评论,也是对秦心河一番言辞的疑惑和憋闷。他撇嘴道:“你们说这些话太深了,我一句也听不懂。”然后嘣地关上门,转身而去。 秦心河摇头叹道:“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没有耐性,学哲学这门功课,没耐心是学不成的。” 罗杰一边驾驶车子一边反驳道:“仅有耐心是不行的,任何学科都需要钻研,不管你是在哲学还是在科学上,哪怕你学金融经济,只凭耐心就等于在观看,钻研却是要寻找各自的规律,可是需要耐心和智慧的结合。”旁边听着话语的秦心河其实是同意罗杰的话,却笑而不答。 高胜如插口道:“你们的话太深了,果然如关思源所说,‘把深奥的探索留给那些不懂生活的人’。你们斥责关思源,难道就没想过欧阳旺能否听懂?” “深?他说的话也非常地有哲理。”罗杰愕然地看着高胜如,又看看一脸呆滞的欧阳旺,只道:“哲学是基础学科,学点哲学对看待事情也会有帮助;不过吗,高胜如也没有错,我和秦教授的对话确实深奥,你们别听就是了。”这话太轻松了,罗杰没有考虑到那两人的感受,因此令欧阳旺略为不满。 罗杰没有在雄城逗留,傍晚时分已返回校园范围,露娜早先时候通知他今晚没有预备他们的晚饭,而学校里工作一片混乱,游行的学生们又不愿离去,害得校长家门口一片混乱,连餐厅也不能正常营业。没法子,罗杰只好转移到大商场里,在一间布置雅致又清静舒适的餐厅里吃饭,然后送走秦心河才辗转回家。回到那个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学生们大致散去,路上倒没有什么垃圾,还是那么干净。罗杰在昏暗灯光下看见对面横额上写着“不要迁校”,有见露娜出来,问道:“你打算收拾残局吗?” “这种东西不收拾也可以,反正明天一大早又要挂上,就让这个留下,省点材料和公费。”露娜一边向新来的欧阳旺打招呼,一边转向餐厅大门办自己的事。 安静而空旷的屋子里依旧由飞舞的虫子灯照明,欧阳旺的好奇心被这些奇怪的“生物”引发,想要探个究竟,偶然瞥见远处有一大群灯火在远处飘摇,在萤萤灯光中一个少女现出其柔弱的身姿,平静地坐着,仿佛在眺望远方。罗杰见此,从大厅里取来一张厚毯子,沿着卵石小道走到喷泉旁边,准备给欧阳玲盖上,然而他没有这么做。欧阳玲穿的是一件寒冬时的羽绒衣,在暖和的春天午夜也用不着再多加衣服。欧阳旺道:“阿玲……穗和。” 欧阳玲平静地答道:“我是欧阳玲,你好,旺伯父。”平静的声音里充满了忧郁,像是从深海之渊透出来的地动声,那么地缥缈,那么地虚无,以至于欧阳旺以为自己听错了。欧阳玲又道:“欢迎来到我的家,外面的人没有为难你吧?” 欧阳旺摇头,罗杰直把高速公路遇到赤狐阿牧、打开森印龙王宫殿、在机场接待秦心河的全部经历全盘托出,末了,又补充道:“秦心河回来的时候问我,为什么你要如此着急地把他召唤回来;而且当他听说本校区要迁校的时候,还问了是不是想要结束学校工作。” “那你怎么回答?” “我把我和高胜如他们的谈话都说出去,秦教授也似乎了解你的意思,不过他还想问你要怎么对付游行的学生们?”罗杰的传述得到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欧阳旺很想知道传说中的她究竟有何打算,因此也静候对方答复。 欧阳玲闭上眼睛,呆坐了许久才慢慢地说话:“‘传承和探索’,这是学校应该的本分,只是有人忘记了,你知道是谁么?”罗杰摇头。“是彼得列夫,他想保留本校区,如果不这么做他就不能通过本校区控制其他分校。可惜啊,学校是个拓展视野、总结过去、寻找未来的地方,凡是脱离这种本分的就已经有违学校创立者的本心,罗杰,这个你一定要清楚。”受令者接受教导,默然点头。“回到秦心河的事上,秦心河不是唯一一个被召集回来的教授,还有别的人,明天你就会知道。明天我们要见一个人,一位龙王。对了,关思源到底是个无关的人类,罗杰你不能难为他。” “无关的人类?人类?对了,大小姐曾经犯了严重错误才导致妖族的封印,她因此相当后悔,而且将大量的心血放在这方面,也是无可非议的;但是人类又如何?”罗杰心想,忽然想起一个情景:一张大手术台,一只对同类而言身体庞大的浣熊,深色的眼眶里,一双微睁的眼睛,混浊的瞳孔,没有呼吸的躯体,松软下垂的四肢:它死了。宁亚穗束起长长的头发,穿一身白褂,平静地矗立在桌子旁边,伸手抚摸浣熊脖领上的短毛,低声说道:“或许我的想法是错的。”当时罗杰和雾舅舅在场,但雾舅舅身处较远的位置,听不到宁亚穗的低语,只有罗杰非常清晰地听见了。“错的?恩泽,你究竟和大小姐说过什么话了?大小姐你究竟想在这一切背后做什么?” 夜已深,欧阳玲对欧阳旺道:“伯父,这两天你应该感到疲倦,去你的房间休息吧,明天还有许多事情要了解,看,你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远处是龙牙和隆明在招手。 ―― 翌日,欧阳旺醒来,一出门就碰到龙牙,问道:“你好,龙牙,罗杰在什么地方?” “已经出门了,最近伊休普顿实在忙不过来,罗杰只好去帮忙。”龙牙转身领着欧阳旺到家里四处悠转,以便对方了解家里的情况,最后到达的是大厅,见宝锭躺在报纸堆上,隆明在读新闻给父亲听,问道:“刚才在厨房里见不着阿玲小姐,怎么也不在这儿?其他人呢?” 隆明放下并且收拾好报纸,把搁置在脚边的笔记取到手上,看了看才说道:“其他人上学的上学去了,工作的工作去了,露娜小姐今天要去餐厅收拾,把烟雨叫出去,至于我则留下来带旺伯父到‘双叶’。玲小姐在‘双叶’接待何麦和龙王,雾舅舅和季梦先陪着玲小姐过去,我这就带你们去。” “别叫我伯父伯父的,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欧阳旺比隆明年轻,对方如此称呼自己就显得太老了,强迫隆明更改,见他轻易接受也就放心下来。 “只有宝锭看守家门吗?”龙牙在三人离开大厅、走到门口的时候 “还有青鼎,今天他会从隔壁回来。”隆明兴奋地说着,俯身道:“父亲,我要出门了。” 宝锭无声的回答是温柔地摩蹭,等三人走远以后才转身在庭园和屋子里走动。没有了小魔龙菲帕图的家,只有小妖们和那对双胞胎兄妹能让家里略为生色,却总缺少点什么。宝锭看不见春天的风景,嫩草的气味又让它感到不适,于是在确认家里平安后,这只又盲又哑的大狗儿就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冷淡地倾听着同同的踱步声、小虹拍动翅膀的声音以及欢欢的哭泣声。青鼎刚进门就远远看见宝锭独个儿神伤,便靠近安慰几句。 ―― 泛舟学校的教学楼“双叶”临近海滨,前面是一块拱弧形的沙滩,平常是有许多学生在流连,最近来的人少了,有的去了新校区,有的去游行,有的去上课,各自忙于自己的事情,想要在沙滩上悠闲地享受世界是不大可能的。现在是早上,温暖的阳光照射到沙滩附近的人身上,龙牙等三人从“双叶”中间的走廊穿过,进入沙滩范围,隆明一到就往南走,一直走到“双叶”的尽头。龙牙左右看看,空旷的沙滩上零星分布着几个人,但不见欧阳玲的身影,就把目标转移到“双叶”里,他推开最近的门,从逃生通道登上大楼的高处,又推开一道门,终于看见了目标人物。 这里是“双叶”的一个小露台,面向南方,东南西北都没有大型阻挡建筑,视野相当不错。小露台成半月弧形,地面是水晶质地的砖地,靠墙的一面是大型三角状玻璃,向外处用透明玻璃围起来,算是栏杆。站在露台,一片广袤无垠的海域呈现眼前,微微起伏的波浪在广海中渺小得看不出来,远处船只的移动却像是静止般,也是瞧不到的。 露台中央放了一张棋桌、两张背椅,欧阳玲正与一个年纪比高胜如略大的青年人对坐,围立在周围的除了雾舅舅和季梦,还有几个不认识的人。这些人见有人闯入,上前阻拦,却是欧阳玲说话劝告:“不要阻拦我的家人和北方龙王的儿子,我的旺伯父。” 如此清晰的言语下,众人略略后退,龙牙上前观看棋局,然后低声问雾舅舅:“看来要终局了,阿玲小姐小胜,不过好像没有出尽全力。” 雾舅舅道:“她让对方两子。”龙牙一愣,闭言了。雾舅舅又道:“阿玲她怎么会出尽全力?”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十二 平静波澜 “阿玲她怎么会出尽全力?这是友谊对弈,两人都不会认真,只不过让子是对方提出的。” “他们认识的?”欧阳旺问。 雾舅舅稍稍摇头:“不知道。” 欧阳玲一边下子一边说道:“我和何龙王是旧相识,在认识你父亲阿提隆泰陛下以前就已认识;后来到北方龙王宫殿做奴仆的时候,偶尔也去会会何麦和龙王;曾有一次跟随你父亲出远门的时候也碰巧见面,相识不深,却也谈得来——这些棋子。”说到下棋,欧阳玲和何麦和龙王用的不是手拿的棋子,棋盘也并非是纸质或者木质的真实存在,而是一块屏幕上映现的图画。欧阳玲指尖轻触屏幕,一颗白子点上去了。 何麦和托着尖尖的下巴思考了好一会儿,撩起垂到脸庞上的碎发,轻轻点触屏幕,然后伸直身子,敲打桌子边沿,道:“这种东西,吾从来没见过,没有棋子抓在手里的感觉挺特别的,可这东西真的非常方便。” “才不是方便,这张桌子不能随便搬动到别处,要下一局棋也需要考虑位置,麻烦得很。”欧阳玲用小姑娘的娇气说话,充满了顽皮和笑意,但是她的态度马上就变了,无声地苦笑过后道,“何龙王,最近好像过得不好,瞧你的样子,手臂瘦削、衣服松弛、脸颊凹陷、双眼神色闪烁,看来不仅仅是食物不足,可能是中毒了。” “怎么会呢,吾所吃过的菜肴都有人尝试过,看有没有毒,这是其一;第二就是吾从来不吃人类的东西或者不认识的东西。”何麦和在反驳欧阳玲,可惜的是他没有欧阳玲对世界了解那么多。 “何龙王你就这么看吗?”欧阳玲中止了棋局,平缓地道,“你还有下么?这局又是我赢了。何龙王,我们每天的生活就像棋局一样,选择不同的棋步就会得到不同的结果,而这个棋盘就是我们生活的世界。何龙王你这里的布局过于焦急,以至于后面无法连接,这就是你现在的困惑:你很想了解人类,并且从他们身上获取你想要的东西,但同时你又认为人类比妖族低劣,于是不自觉地抗拒人类,所以你两边都无法连接。我说错了吗?”何麦和笑而默认了。 —— 龙牙三人一离开,不巧地是罗杰刚刚回家,双方没有碰面,错过了一个好机会。罗杰去找露娜,听闻欧阳旺出去了,转身去找牛头怪青鼎,先来几句问候,又问:“那边还好吧?”青鼎刚要说话,听见门外一阵吵闹声,想说“好得不得了”的话吞进肚子里。罗杰明白是学生们来了,翻身跳上深青色瓦顶,在梁脊背后偷偷张望,见是一群大约二三十个大学生在门口集合,不断吆喝。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高高的眉额、细长的眼睛、一副精巧的铜眼镜、鼓胀的脖子、白却粗糙的手、简便的白色连身衣,还穿着一双白色高筒靴,一身白色打扮配上一头浅色短发,在泛舟校园里不算突出,但在一群花俏的学生们里倒是非常明显。罗杰叹了一声:“方圆,不是方又不是圆,还是用你以前的名字弗兰克好了。” “你说什么?”青鼎在下面,对着回到地面的罗杰问道:“你要怎么处理外面的学生?” “先把伊休普顿叫来,我去。外面有露娜,门口有特殊装置,没有经过邀请的人是进不来的,你和宝锭继续看守着家里的小妖们,我去找伊休普顿。”罗杰说完,转身跳过隔壁的篱笆墙,消失在紫藤后面。 —— “你居然说我彷徨?我在与自己战斗?阿玲小姐,虽然你说得没错,却也只对了一半。”仍旧在“双叶”露台上面对面而坐、却中止对弈的何麦和龙王正与自己的对手欧阳玲说话,“我确实对人类的创造力感到惊讶,但是我从来没有觉得一个能够影响世界的种族是低劣的族群,只不过是觉得他们太自大了,有时侯真是自大得连我们也瞧不起。阿玲小姐你也不一样吗?你把自己说得像个什么都懂的人,其实也瞧不起人类。” 都把心底话说出来,欧阳玲不但没有发怒,还充满笑容地说道:“我也没有瞧不起他们的意思,毕竟你也说得对,他们已经过于强大,以为自己能够改变世界上的一切,因此把只应付生活的妖族当成是低等族群:妖族也好,人类也好,有时侯大家在看待对方的时候用的是同一种方法。不过我说的事情是陛下你中毒了,这毒与食物没有关系,纯粹是水质的问题。” 欧阳玲说这些话的时候,一位少女托着一盘茶点闯入,并放在桌面。由于她听见了欧阳玲的话,因此补充道:“现在啊连吸一口空气也会中毒,不然阿玲小姐也用不着留在泛舟里。别小瞧她身体虚弱,如果不是雾舅舅一天到晚都说这说那的,她早就跑出去了。”少女没有补充讲述欧阳玲私下去殷州的事,而是给欧阳旺等一众客人递上茶水。 欧阳玲笑而不言,雾舅舅已经脸红了:“千秋,你不要取笑我,我不说这些,她要是在外面出事谁负责,到最后还是要麻烦我们。” 雾舅舅的话引来一阵子的笑声,千秋也红起脸来,却不知怎么反驳,撇着小嘴退缩到欧阳玲身后,晃着她道:“你看看你舅舅,一点也不正经。” “他的话很正经,是你想歪了。”欧阳玲为了避免疼痛而不敢大笑,浅笑过后又道:“千秋说得对,空气里水里泥土你都是造出来的东西,就是不吃东西也要呼吸喝水,有毒的东西可以透过它们进入你的身体里,躲也没法躲,何龙王你就不清楚这个了。” 何麦和恍然大悟:“你有什么好办法?” “解毒啰,不然我怎么会叫我的医生舅舅过来,这杯茶是他配出来的药剂,你一定要喝光哦。”欧阳玲偶尔也会露出爽朗的笑容,难得一见。“生物就是这么一种物体,生存是一场策略,但是无论妖族如何强大、人类如何改变世界,一切都是这片大自然的组成。” 何麦和放下杯子,见桌面上一群群小鱼飞速躲避茶杯的落点,又悄悄游回来碰碰杯碟,似乎在询问“这是什么?”龙王心想:“这少女心思不少,就是可惜了点。”他正想说话,忽见又闯入一人,激发他想起什么,于是问道:“不知道那位萨姆小兄弟在什么地方?” 欧阳玲看看来者,见是李翰思,并没有表示惊奇或者担心,而是平静地回答道:“萨姆正在外海寻找各位深海龙王,一时之间是回不来的。” “你正在找深海龙王?”何麦和见欧阳玲无声点头,继续道:“我倒认识其中一位深海龙王鸿缇,他住在这里不远处的一个深沟里,我平常去不了,但到了秋天就会有这么一两天海水水流产生变化,我就可以过去探访对方:阿玲小姐不如试试这个办法。但是我要说清楚哦,鸿缇是个怀疑主义者,可当他接受以后又是个守信的好兄弟,能不能敲开他的心就看你的本事,不过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 “过奖了,谢谢你的提醒。”欧阳玲见李翰思正和雾舅舅、龙牙说话,神色焦急又彷徨,终于忍不住,把对方叫到身边,问发生何事。 李翰思一到就对众客人表示歉意,然后才道:“方圆他准备冲击你家,我已经先派嘉莉去调解,伊休普顿校长也正赶回家处理,阿玲小姐,这该怎么办?” 但是欧阳玲却提出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彼得列夫在什么地方?” 不问家里的情况,也不去追询安德鲁,先找行政主任,对欧阳玲的提问,李翰思愣了一下才醒过来:“彼得列夫在行政楼,罗杰抓住他,准备把他送到……” 欧阳玲平静地打断对方:“李翰思,彼得列夫的事就交给罗杰好了,毕竟罗杰是第二任校长,彼得列夫又是他教导出来的人,或多或少都会听一听罗杰的话;他们去什么地方都可以,但千万不要去学生们聚集的地方,免得搅祸。” —— “我对你真的非常失望,彼得列夫,你的视野竟然如此狭窄,你还想成为泛舟学校的校长?”在泛舟学校最北端、北门上的医院,罗杰在颜志通医生的办公室里慢慢踱步,然后说着责备的话语,对象是彼得列夫。“我告诉你,你一直在学校里的所作所为,包括你提议矗立的雕塑,都不过是小动作,都不过是你想证明自己存在的举动:这些举动对泛舟学校而言根本毫无意义。” 彼得列夫是个红褐色的头发、碧绿色的眼睛、高高的鼻子的中年人,他从行政楼的大厅玻璃往外看,瞧着方圆和一众学生们聚集在中央公园和校长家前的空地,暗暗地笑了。就在这个时候,罗杰从伊休普顿的房间里出来,瞥见彼得列夫这副笑容,心里佩服欧阳玲的洞察力,于是轻步靠近对方,一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吓了对方一跳:“我还以为你退休了……你怎么还这么年轻?”之类的话。 “我年轻?你居然连一个像样的称呼也不用,彼得列夫,你越来越狂妄了,跟我来。”罗杰对彼得列夫一声怒喝,叫来宁道淳、德明、高胜如和麦兆聪一起押解他去医院。 坐在办公室中央的独立沙发上,身边有高胜如在按着肩膀,颜志通坐在办公桌对面,麦兆聪则背对着颜志通站在窗户前眺望雄城,宁道淳和德明守在门口。每个人都静止在同一地方,只有罗杰缓慢步行,说话的也只用他一人。“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我明明是第二任校长,却还是上任前的容貌。”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十三 踏前一步 “彼得列夫,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我明明是第二任校长,却还是上任前的容貌。我很年轻,很像个人类,不过我告诉你,我不是人类,也不是生物,我是一个亡灵;但我要告诉你,泛舟学校本校区里大约有十分之一的人都不是人类,这件事你从未没想过吧。”彼得列夫非常惊讶地呆坐着,罗杰慢吞吞补充道,“就你眼睛所见,这里的没有一个是人类。” 彼得列夫早已目瞪口呆,抬头看见房间里的人都闭上眼睛,什么都不瞧的神情,罗杰的话是真实的,绝对可信,无法辩驳。 罗杰见彼得列夫那震惊中连呼吸也快忘记的面容,得意地道:“你想不到吧,一直渴望成为泛舟学校总校长的你当然只会以为泛舟学校是为人类而设的,那你就大错特错,本校的创建者宁亚穗大小姐原来的意思是为妖族建立一个新世界,不是为人类。身为人类的你当然不知道,不,是你只把目光停留在人类身上,以至于无法看清楚泛舟学校的真实一面。” 彼得列夫低下头,口舌不由自主地抖动,似乎在说话,其实是没有任何言辞能解释他现在的心情。颜医生劝道:“能够成为总校长是件了不起的事,不过看不清楚泛舟的真相不是他的错,能够真正了解泛舟的人类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人,像彼得列夫这种渴望名誉的人怎么会了解宁亚穗小姐的心思。罗杰,是我们没有告诉他,不能凭此怪责他。” 罗杰装作恍然大悟:“哦,没错,不告诉彼得列夫确实是我们的错,但是只要你留心这所学校里的事情,你就会发现在泛舟成员里的些微异常,这就是你能了解泛舟的第一步。可惜的是,你连了解泛舟基础的第一步也没做,那我们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说起?”罗杰站在彼得列夫身后,不缓不急地说着话:“你真好,活得太过轻松,根本就不需要留心四周的变化,这就是你的人生。” 宁道淳插口问道:“这应该怎么说?” 罗杰看看小男孩,稍稍放松心情,道:“彼得列夫,从你父母把你送进来的那一天起,你的小学生活、中学生活、大学生活都在本校区里,身为工程系学生的你应该对本校区有一定的了解,可惜你了解的是你的本行,你对学校里发生的其他事情一无所知,不是么?你从来没有到别的校区里逗留过,不是我们不给机会你,是你自己拒绝。那还有什么可说?” 彼得列夫沉默着,不敢抬头张望略为愤怒的罗杰。 “之前伊休普顿已经通知全部校区,公开招聘新校区校长,其实那就是以后第一校区的校长,是以后泛舟学校的总校长,彼得列夫你怎么不去报名,现在已经过了截止时间,你要去已经太迟了。”罗杰绕着房间又转了一圈,“那时候的你是这么想的吧:我是本校区的行政主任,是最有资格成为下一任校长的人选。你这么想就错了,你仅仅把目光停留在这所学校里,你看到了什么?权力?金钱?名誉?学校是什么地方,你知道么?学校是学习知识、学习思考的地方,不是你用来发财成名的地方!”罗杰一声吼叫,震得颜志通的办公室抖动起来。 彼得列夫继续沉默,暗地里在胡思乱想,被罗杰这么一吼,思考停止了,颤颤地斜目打量罗杰,却被喝道:“你渴望成为校长,但你没有如此远大的视野,你还是当你的主任好了,我已经和安德鲁先生、还有伊休普顿以及普林里校长谈过你的事,下次我有机会去新校区的同时也把你带过去。至于你目前的工作,从今天起暂停,回家好好休息吧。” —— 在学生们的吆喝声中,伊休普顿在与学生代表方圆谈判。明明知道学校因为迁校问题而与学生们发生不愉快事情,欧阳玲仍旧神情轻松地留在“双叶”露台,接待南方来的何麦和龙王。反倒,其他人听见李翰思的话后都坐立不安,众目相视,又不敢打搅对方兴致,何麦和龙王插口问:“你不去调解纷争吗?” 欧阳旺见欧阳玲没有任何回答,也忍不住问道:“你不回家的话,家里……”欧阳旺担心校长出事是情有可原,到陌生地方展开学习生活的第一天就碰到这种事情,多多少少会让他着个北方龙王阿提隆泰的儿子感到非常不安。现在有四个人坐在桌子旁:欧阳玲、欧阳旺、何麦和以及雾舅舅,龙牙和李翰思在接受欧阳玲吩咐后已经离开,余下的人还有隆明和千秋。隆明和何麦和龙王带来的人卓尔穆、卓尔真两兄弟说话,千秋则站在门口处等待外面的人来报信。紧张的气氛让露台上的人非常地不自在,但是欧阳玲仍没有什么表示,依旧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态。欧阳旺又多问一次,这次他得到回音。 “旺伯父何必担心,又不需要你来操心;泛舟学校是个非常特别的地方,没有得到某人的允许是进不来的,就算用武力也是一样,包括我的家。”欧阳玲笑着拨走桌面上游动的鱼群,慢慢说道:“何龙王也不必担忧,学生们的骚动比不上一场大战来得激烈,伊休普顿有能力对付他们;何况学生们的理由很简单,只是想让这个校园保留原状,仅此而已,和彼得列夫希望透过保留校园以便得到总校长位置不同,真的十分简单。” 何麦和道:“即使只是如此,阿玲小姐是不是太轻松了点,要是学生们乱起来,事情就很难收拾。”这个时候,龙牙回来了,并且带来了另外两人,一个是欧阳旺熟悉的秦心河,另一个身材矮小、皮肤通红黝黑、脸庞上带着苍老痕迹、架着一副残缺眼镜的人倒是不认识。“他是格林先生。”雾舅舅简洁地介绍新来者。两人都听见了何麦和的话,都忍不住看看欧阳玲,之间她非常平静,完全不觉得事情会向最坏情况发展。 “没事的,尽管愿望已是不能实现,但是现实还是要接受的。”欧阳玲喝茶润唇,继续保持稳定而充满笑容的语气说话:“学生们的愿望是什么,我已经说过,是保留校园。彼得列夫渴望得到的是学校的控制权,因此他必须通过各种手段让本校区保持原状才有这种机会。学生们也渴望本校区保持原貌,不是出于控制权的问题,而是一种本能。想要生存,熟悉的环境以及稳定的世界是最理想的状态,因此当我们一直希望在同一个地方生活。这是个保证,不用改变的环境就不需要为朝不保夕的生存状况担忧,平静而安宁的世界,任何人任何生物就会觉得安心。” “不用改变的环境?平静而安宁的世界?”大家在疑惑欧阳玲话语中的意思,只有秦心河一想就通畅了:“原来如此,我们所希望的平静原来与生存有这么微妙的关系。” “不仅如此,由生存本能所引发出来的力量可以令人爆发,很久以来都是如此,不管是人还是妖都是一样。”欧阳玲微笑着,抬头看看蓝色的天空,那片没有片朵白云、没有污浊微粒、没有雾霞的天空,太阳的光辉越来越猛烈,令她感到头晕,“可是世界在不断变化之中,要生存就必须掌握生存之道。” 雾舅舅提议大家回到屋子里,隆明就抱起欧阳玲前往“双叶”的一间小型会议室里,大家围着中央圆桌继续讨论刚才的话题。欧阳玲又道:“生活在一个千变万化的环境中,随时都会遇到各种不同的变化,随时都可能遇到遇到危险,甚至死亡,生存不能得到保证,生物就会本能地产生恐惧,这是无可避免的事。当然我不能否认有具备冒险精神的人存在,不过这种人能够改变世界,是个令世界不断向前发展的启发者。野兽的探索令他们适应了不同的环境,创造了各种形态,令世界多姿多彩。” “那么人类呢?”秦心河问。 “有探索精神的人不也是成就了人类的世界吗,张眼看看世界,你就会明白,还要多说吗?”欧阳玲笑着,却是一种苦涩的笑:“学生们应该继承这种冒险精神,可是他们没有做到,因此他们想保留这片校园。” “这是怎么回事?”欧阳旺问道。 “脱离了野兽袭击的危险,生活在一个充满光亮和温暖的城市里,人类面对改变依然抗拒,出于自然界的灾害,出于自身文明的变化,出于未来前景的不确定,每一样都是改变。正如棋局一样走不同的棋步就会有不同的变化,如果看不透未来的变化,找不到未来的稳定,那么想保护原来的生活、想保留过去的记忆就变得可以理解。来游行的学生们或多或少都带着这种心情,离开每天生活的熟悉世界,突然要去一个陌生世界生活就等于改变了环境,不能预料是否重新回到正轨,恐惧令他们做出这种决定。只要令他们向前踏出一步,事情就会缓和下来。” “向前踏出一步,能这么做吗?”秦心河又问。 欧阳玲继续解释:“可以,伊休普顿现在的工作就是这个,所以请放心,他一定会办好的。世界不断改变,我们需要接受,惟有向前迈步才能真正领略到改变的威力。让学生们如果愿意向前走,去新校园参观参观,他们对现状就会有所改观。现在的新校园没有完全完成,是软件问题,仍在测试中,在初期可能会出现混乱,但是大家都不知道的是泛舟最初也曾经是一片混乱:想法与实际有时侯会有极大差距,事情就是这样,适应过来就会变得稳定。” —— 世界在不断变化之中,要生存就必须掌握生存之道。 想要生存,熟悉的环境以及稳定的世界是最理想的状态。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十四 视野 “事情就是这样,适应过来就会变得稳定。”欧阳玲这种奇怪的论调引起了其他人的兴趣, “真是有趣。”何麦和呵呵一笑,“你真的很特别,那么人类应该怎么踏前一步?” “你怎么不问学生们的前景?”不是答案,却提出一个新问题,这话倒让人摸不着头脑。 何麦和笑答道:“年轻人的未来不就是人类的未来吗?阿玲小姐你何必多此一问。” 何麦和一笑,欧阳玲一答,答案了然:“是啊,未来,未来应该做什么呢,可以是保持原来的生活,可以是改变原来的世界,可以回到过去、回归原野,也可以跳出现在、进入未知的世界。未来是未落子的棋局,什么局面都有可能。但是我很想大家了解一件事,一件可能被忽略的大事。”话在这种时候停顿下来,令人忍不住想探讨下去;这不是欧阳玲故意制造出来的间隙,她开始呼吸困难,不得不休息喘息。 “被忽略的大事是什么大事,很重要吗?” 过了一会儿,身患重疾的少女才补充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们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世界,以至于这种问题长期被忽略,这个问题就是:大自然需要什么。我们总是着重自己的需要,这是必要的,不管是最初的生存还是生产发展,我们总是看到自己需要什么;同样道理,大自然也有他需要的东西,和我们一样拥有心灵,渴望相同的东西。”欧阳玲默然,不是想引起大家的注意,而是因为疲倦:说话太多了,对于身体虚弱的她来说简直像是一场马拉松。少女平静地躺下,喘促的呼吸让她更显倦怠,脸庞泛起了红晕,却不是健康的信息。 看到这种情况,就算雾舅舅不说,何麦和也知道是时候退场了。龙王道:“今天吾学了很多事情,多亏了阿玲小姐。只可惜,枉费你如此用心去了解世界,可是东方龙王对你占据他地盘中央一定不会高兴;学生们又闹事,他们不但不感激你们的工作,还把清水搅浑了:真是麻烦。阿玲小姐,可别太辛劳在这些麻烦事上。” 龙牙道:“再麻烦也要做,泛舟这片地方只听从阿玲小姐的命令,在这里就是阴间大王也只有听从的份儿,何况是我们。不过我想除了东方龙王森印和学校里的小鬼们,大龙王祥福也不会感到高兴,他与和穗姬之间有一点间隙,不容易调和。” 雾舅舅道:“别扯得那么远,这些话会没完没了。何龙王,很对不起,让你碰到学校里的坏情况,让你受惊了,很对不起。” 何麦和道:“哪里的话,吾才要感谢你们让吾再见到宁亚穗——阿玲小姐。”他俯身细细打量半睁着眼的欧阳玲,抓抓她瘦削的脸,继续道,“而且阿玲小姐让吾见识到你的强大,还有学生们的想法。没想到吾何麦和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久居的事情居然和学生们的做法是一致的,是啊,现在回想起来吾确实是拒绝改变,那又怎么样,世界要改变,我们不能适应就要退缩,说得好,让吾领教了。以后阿玲小姐要是有需要的话尽管说,倘若吾能帮上忙的都会来帮忙,包括你想找众位深海龙王的事,我何麦和一定会帮忙。”欧阳玲惬意地笑了笑,没说话,疲倦的她已经无法言语。何麦和站起来,示意身边的卓尔穆、卓尔真两兄弟准备离开。 雾舅舅和龙牙代替欧阳玲送行,途中雾舅舅又来道歉,却被何麦和说他“不厌其烦”,于是转而道:“看来吾还很年轻。” 何麦和道:“你也该学学阿玲小姐,学学她是怎么了解大家的需要,学学她是怎么开拓眼界。别瞧她这么年轻,比你还小,但是她的视野非常开阔,就是她那句‘大自然需要什么’的话,你能说出来吗?”雾舅舅沉默无言,低头,摇头。“对吧,你说不出这种话来,这就是你和她的区别。她的话不是对我这些妖族说的,是对你们说的,对人类说的。我想不透当中的意思,但她没有回答的意思,所以我不必再问,你明白么?”何麦和说完这些话,带着自己的下属从“双叶”前的海滩进入水里,一条巨龙在水面翻腾,溅起了水花逐步退却,他们的身影也消失无踪。 雾舅舅和龙牙带着何麦和对欧阳玲的评价回到“双叶”里面,见秦心河和格林一起步下楼梯,张口问道:“阿玲去哪里了?” 秦心河答道:“阿玲小姐的话……她由欧阳旺先生和隆明先生一起回家去了,千秋和李翰思主任要处理学生们的事,听说伊休普顿和学生代表方圆达成协议,妥善解决了这次游行的事,看来宁亚穗小姐选取的人非常合适。”事情说远了,秦心河语气一变,话题也回到正处:“说回来,我们刚才在讨论阿玲小姐说的那句话:‘大自然需要什么。’这种话不是我们能想出来的,阿玲小姐一定经过深思熟虑才说出来。” 四人离开“双叶”,找到一个露天茶座逗留,雾舅舅道:“你也这么认为?” 当秦心河知道何麦和龙王的话后,深有体会:“果然不出所料,阿玲小姐想通过改变人类的某些东西达到保护妖族的目的。我们一直考虑的都是我们自己的需要,在我们眼中大自然不过是个没有思想的大空间而已,根本就不能和每天活跃的生物相提并论,更不能说与拥有高智慧的人类相比。但是从阿玲小姐的话来看,她不是这么想,她想帮助妖族,但是妖族的生存与人类的活动息息相关,两者共同生活在同一个世界,因此她在寻找方法的时候看得远,想得更远更深。” 雾舅舅忽然回忆起罗杰那些话,压低了声音道:“阿玲她还到过这个世界以外的地方。她从来没有说过那边的事,不过在那之后她发生了巨大改变,心境不一样,想法不一样,有时侯会告诉我们关于她对学校的政策,有时侯就什么也不说,让我们斟酌着办,她就独自一人到处去找妖族。你们都知道在泛舟学校的妖族都是阿玲找来的,所以我在想她是不是不能放下对彤飒的思念。” 秦心河道:“是啊,阿玲小姐的眼睛是看世界,这就是她的视野。” —— 夕阳把泛舟学校的大街小巷染得通红,忙碌了一整天的伊休普顿终于得到休息的机会,方圆已经带着一众学生们回到了自己的住所,除了背后的彼得列夫,没有一个学生因为这次游行而受到处分。迁校是必需的,虚假的约定只能暂时缓解学生们的不安,当一切真相浮现的时候,隐瞒可能会引发更可怕的后果。伊休普顿担忧地走路回家,这是他释放烦郁心情的办法。就在这种时候,他碰到了同住的家人,大家见伊休普顿如此模样,都来问问情况。这个带着疲倦的校长拿出他的招牌架势,用扇子遮盖着脸笑道:“不用担心我,我很健康。”他装模作样地大笑反而更加引起众人的不安。 高胜如道:“别装了,罗杰都把事情告诉我们,阿玲小姐好像一早就料到此事的发生,是么?” 伊休普顿挥舞着扇子,哈哈笑道:“那当然了,如果阿玲小姐想不到的话也就没希望了。话说回来,不知道季梦走了没有,听说他原本是属于何麦和龙王的父亲何社的手下,见到何麦和应该会高兴。”不过伊休普顿想错了。 一行人回到家里,见惠慈正在和雾舅舅、季梦说话。季梦一脸沮丧:“何龙王居然不记得我这个人的存在,太让人伤心了,为什么隆明有人惦记、小菲有爸爸挂念,我就孤零零地一人,为什么?”何麦和不记得季梦也是正常的,因为季梦离开河口龙王宫殿时,何麦和是个不记事的婴儿,而何麦和龙王此次出远门也没有带认识季梦的人来,两人就这么擦身而过。 涟漪凑过去,趁着哭泣中的季梦没留神,一把搂住对方的脖子,摇着他说道:“你还有我们啊,季梦哥哥。”涟漪的笑容令季梦破涕为笑,耀明和欧阳新志见雾舅舅有意让他们去安慰季梦,也凑和着涟漪,拉着这条人型的鲶鱼到庭园里去。 高胜如四处张望,却找不到目标,于是问:“雾舅舅,欧阳旺到什么地方去了?” “阿玲要休养,怕你们吵着,由欧阳旺、隆明还有青鼎去了隔壁。”雾舅舅一边说一边靠近众人。大家不了解这位大医生此刻的心情如何,都颤抖地站着看着,思量着应该怎么应付突发变故。雾舅舅见眼前的人都那么紧张,耸耸肩膀道:“你们也不必这么提防我吧,今天的事只和阿玲有关,你们也没有犯什么大错误,我不想骂你们发泄。哦,对了,高胜如,阿玲说过如果你回来也要去隔壁。”雾舅舅倒没有说明理由,反正是欧阳玲命令的,不能拒绝。 “啊?”高胜如带着满脸的疑惑走开,罗杰以谨慎为借口也跟着过去,伊休普顿问:“阿玲小姐打算做什么?” 雾舅舅远远地看着八角亭下的四人和鹿、鸟正玩得高兴,不知怎的,压抑的心情就是挥之不去。他道:“秦心河今天说了些话,后来也让他和惠慈讨论了一些话题,都是和阿玲有关的,他们俩都认为阿玲已经准备好结束泛舟本校区的工作以及……以及结束自己的生命。”虽然刚听到的时候颇为惊讶,但屋里的人都不觉得意外,只是从未想过事情的发展会如此迅速。“迁校的事已经不能耽搁,先生着手处理新校区的事,那边的校长也即将选出,一切已经准备好了。” —— 大自然需要什么?——只是我们太习惯以生物的角度去仰视这片大地,不过想真正理解星球的存在,就要站立于宇宙中,从茫茫的世界去俯瞰这个蓝色星球,这样就会看见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大地。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十五 深藏的事情 罗杰和高胜如一起穿过男舍后面的小廊,进入工具房;厚实的桌子上收拾整洁,灰色的墙壁上挂着长工具,零碎的工具已分类放置,装在盒子里,放在柜子里;壁炉仍有余火,红红的火星与冷色调的工具放形成强烈对比,亦多少带来些曾经有人存在的信息;壁炉旁边有块看似墙壁的石门,微微开启,一推就动。从小门钻过去,那是一个躲在紫藤后面的与世隔绝的庭院。这里不是空地,是一片花园。众人居住的地方围住一块曲折而青翠的草地池塘,但在隔壁,开阔的气息能让闯入的人感到另一种舒适。白天的余热从地面青石长板里透出来,不烫脚,不冰冷,暖洋洋的,叫人舒服得不愿离开。石板两旁、各种造型灌木下,零零星星地分布着数不清的虹灯,变幻的色彩替这个已经落入夜幕下的庭院增添诡密的意境;造型灌木在灯光照耀下显得阴森,每个雕塑都仿佛在诉说着某个故事,无声的故事。空中飘来螺旋式的彩灯,一串串地高高挂起,明亮的光为罗杰和高胜如引导前路。 脚下的虹灯暗淡下来,高处的旋灯把灌木庭院的另一面照耀出来:以各种形状的叶子衬托,各色花朵争妍斗艳,或葡伏,或延蔓,或高傲,或素洁,或艳丽,或平凡,汇聚在一个经过园艺师加工的花园里又显得那么和谐,数不尽的花木簇拥着白色的小花棚,两条绿藤蔓顺着绳索加上一块木色小板,造出了一个简易却不失美观的秋千。穿过花棚,一条又白又亮的直路向不远处的小白屋延伸,圆顶夹杂在尖顶中间,宽阔的檐廊,四根巨型大柱,这就是伊休普顿为欧阳旺所安排的地方。 高胜如早就从青鼎口中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却从来没有进入过,也从未想过这个地方竟然如此漂亮,“这就是欧阳玲休养的临时居所?”设计者独具匠心地建造了一个西式庭院,方正的廊道,院落尽头的长型房子,朴素又典雅。灌木丛里飞来许多虫鸟灯,飞舞着迎接新客人。此刻德明突然窜出来,跳到两人面前,瞪目打量后向花棚走去。 花棚里除了秋千,还有一张椅床,欧阳玲正安睡在床上,脸上隐隐可见倦意,紫霞般色彩的脸庞骤看之下毫无动作,然而胸脯上下喘动着,显示着少女的呼吸很不规则,这是在一种极度压抑状态下装出来的平静样子。在秋千和椅床前方有一张通花白几和四张同样花式的背椅,隆明和青鼎分头而坐,欧阳旺却不在。罗杰问:“欧阳旺呢?” 牛头怪青鼎指着远处花簇拱门下悠闲欣赏花园的一高一矮两人,道:“淳少爷正带着他去参观花园,整个下午都是如此,快要回来了。”话音刚落,两人也看见罗杰和高胜如,匆忙赶来。青鼎道:“不用那么焦急,时间还早。” 白色的狗儿德明匍伏在欧阳玲身边,轻轻舔拭刚刚抓过肉盘的爪子,不时睁眼观察熟睡中的少女,然后抬头看看桌旁的数人,思索着、等待着。德明是隆明的孪生哥哥,因为被欧阳玲用小方法封印了其力量,因此德明不能像弟弟般变成人型,但就是外形不能变而已,他还是他,对四周的感受仍旧不变。区别这两兄弟有一个简单的办法,那就是隆明没有的德明额上的蓝月,蓝色的月亮由一条弧拱状的细线变成现在将近满月形状,“很快第四颗‘神石’就会出现”:大家都这么想。 罗杰见雾舅舅也到来,于是谈起白天时候的骚动,又重新解释欧阳玲的话语,也说说明天的安排和以后的计划,包括迁校之后的一切工作。欧阳旺趁着罗杰和高胜如说话的档儿冷静思考,过了好一会儿插口道:“如果黑鹤和大龙王之间的恩怨那么深,这事一定会牵连到我父王那里,不过到现在为止还未发生大事,这很奇怪。” 青鼎拿出地图,指着大龙王宫殿以北的人类城市琴城和北方龙王宫殿之间的地带,解释道:“这里有一条由人类建造的大型水库,下游就是人类的聚居地,上游是西方龙王呵图泰的领地。大龙王陛下与你父亲阿提隆泰不同,是个讨厌人类的大妖,绝对不会进入人口密集的下游区域,而他又没有渡过大湖的队伍,如果他绕道往上游去的话就会碰到西方龙王的地域,这样的话……” 欧阳旺已经清楚当中的意思:“我知道的是他们两位之间还有点问题,如果是为了私人恩怨而路过宿敌的地盘,那实在太不明智了。” 罗杰和高胜如都同意欧阳旺的判断,雾舅舅更如此说道:“想不到你这么快就明白。”隆明没有表示,只注意到德明有所行动,原来是欧阳玲翻身微睁着眼看大家。罗杰问:“大小姐,吵着你了吗?” 欧阳玲侧身躺着,浅笑着说话:“没有,我没睡。旺伯父,正因为祥福发现前往北方的路被阻挡了,所以才急于要为金善寻找新的妻子,然后把他与阿提隆泰爷爷之间的联姻一笔勾销,这就是祥福的打算。不过这也符合我的意思,宁亚穗已是死去的人,无论如何金善都必须向前看。” 罗杰一愣,没弄清楚欧阳玲在说什么,隆明则问道:“你要回到屋子里去吗?” “今天不必了,空气中弥漫着陆胡和卡卡提娅的信息,地震把陆胡的宫殿震出了裂缝,卡卡提娅那边的草原发生干旱的风暴,他们都陷入困境中。”欧阳玲转身仰面观天,看不见黑幕上的星点,看见了飘动的彩灯。 “我们要去帮忙吗?”罗杰问。 “不用了,卡卡提娅有她自己的办法,陆胡那边情况还不至于那么坏,重要的是罗杰你还要照顾旺伯父和高胜如两人在外面的活动。”少女缓缓而道:“南方下了一场大雨,雨停了,水凝聚在龙纹谷水库里,成为人们的食水。” 欧阳玲的停顿让罗杰找到空隙:“大小姐,你究竟有什么事情连伊休普顿也要瞒过去?” “瞒?我没欺瞒伊休普顿什么事,安德鲁先生也一样。”欧阳旺奇怪地看了看一脸平静的欧阳玲,想不通当中含义,只听见她继续道:“但是我还是要赞赏你,罗杰你发现所有这些工作里还隐藏着什么,是不是?这就对了,迁校的背后就是樊贝菲尔的离开,所以谁也不能在此久留。罗杰你不是不知道,而是不肯承认。”罗杰被欧阳玲一句话顶住,少女见罗杰沉默,把话题返回大龙王那里:“据我所知祥福龙王已经到达了殷州,我也了解到金善在琴城的活动,暂时没有特别情况。” “暂时没有特别的情况。”高胜如重复着欧阳玲的话,心想:“父王和二哥如果闹僵了的话,我的弟弟应该会乐意看到,那么三父子一旦相争,其他龙王就会乘虚而入,怎么办才能缓解这样的危机?”他想了想,突然发现肚子饿得咕咕叫,连忙赶回家吃饭。 几个人看着高胜如的背影从门后消失,由窃笑转变成大笑,欧阳玲道:“不管他想什么,只要肚子叫几声,再有实力也要投降,高胜如最大的缺点也是我们的乐趣。” 罗杰靠近欧阳玲,蹲下并与对方双眼平视,道:“不要胡闹,雾舅舅今天心情好,要是他改变心情对我们发脾气,那可就麻烦了。全都是与你有关的事,你就体谅体谅我们。”侧目冷眼瞥着雾舅舅的窃笑,罗杰不由分说地把病弱的少女抱起来,钻过花棚后的长廊,走到一座两层屋子前面。后面的人紧紧跟随,远远观看这所大屋。圆形的檐廊中央是幅七色的抽象肖像画,屋顶中部有块透光的大玻璃,周围布满了十六支小型装饰柱,各具特色,都各自讲述故事。白色的木质正门轻轻一碰就自动打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个大圆厅,数个玻璃大柜直通天花板,里面摆放的是精致的工艺品,有来自古代的,有来自外地的,有完好的,有褪了色的,有缺损的,或哑或亮,除了人工修理外并没有添加现在的东西。圆形墙壁上挂一幅幅字画,下摆一幅幅字画,旁边还有解说图片。这里像个小博物馆,一个私人博物馆。欧阳旺自己也藏有不少古物,然而如此精密的保护倒是没有。 隆明整理好放在大厅中央的红木大椅及床铺,罗杰把欧阳玲安置好就转身而去,见宁道淳从楼上步下,道:“房间已经准备好了,你们跟我来吧。” 日落后不久,众人都没有睡意,欧阳旺请求罗杰带领参观大屋,罗杰听见青鼎说不回去那边的屋子,于是先让青鼎陪同欧阳旺,自己则回去取来食物。青鼎沿着廊道走,每经过一个雕塑、每经过一幅挂画、每经过一件古董,都停步为欧阳旺讲述它们的来历和背后的故事。 晚饭过后,雾舅舅已经办好了工作,吩咐一句“尽量保持安静”,就返回家中。宁道淳已经腾出空闲时间,牵着德明的项圈准备离去。欧阳玲以找个陪伴者为由把男孩叫回来,却不说什么话。罗杰倒真以为欧阳玲想为这个冷清的空间带点气息,于是退出了房间,和欧阳旺青鼎一起参观大屋。 罗杰回到欧阳玲身边已经是午夜,高胜如回来后不久,大家都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罗杰一进门就看见宁道淳和德明坐在床边,欧阳玲正一手握着隆明的手,一边喃喃地说着话。罗杰见德明竖起耳朵倾听,好奇而无声地靠近,想**这几个人的谈话。只可惜罗杰的这些行动都被欧阳玲看在眼底,她不动声色地等待着……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十六 离家出走的少女 罗杰想**这几个人的谈话,可惜全被欧阳玲看在眼底;她不动声色地等到最后一刻才大声宣告:“**不是件好事,这是我给隆明的财产,你听了就是偷取别人的财产,很不好哦。” 罗杰像泄气的气球般没了气势,走到少女面前道:“还是瞒不过你,但是你给隆明的财产是什么,用口说的?” 欧阳玲放开隆明的手,道:“我的话你们可能一时之间无法消化吸收,所以我要留个传话人给你们,他就是隆明,在我死后你就会明白。罗杰,好好保护隆明,为了让我的继承者们能够能不断思考。” 罗杰道:“是和宝锭的约定吗?”德明和隆明略感诧异,但都不说话。 欧阳玲道:“没错,保护隆明是宝锭的请求,而我对宝锭的请求也有一个,我们的契约会在我死的时候真正履行,到时候你就会明白。”欧阳玲不打算说这个话题,于是在罗杰进一步提问前转换话题:“罗杰,明天你和高胜如出去一会儿,去找采颦,去见一个非常特别的人。” 罗杰一愣,笑了笑:“是赵敬保?” “不是。”欧阳玲笑道。 “关思源的话一定不可能,赤狐阿牧的话也没有特别的地方,是金善?” “你去了就知道。”欧阳玲却笑着,并不回答。 —— 翌日早晨,高胜如早早被罗杰叫醒,极不愿意地跟着对方出门,反复盘问要见面的人。但是罗杰想了一个晚上也猜不出来,又怎么能回答高胜如的问题?两人在板结的气氛中来到膳,罗杰一进门就见到采颦乐呵呵地和一个少女说话,惊讶中和高胜如同时喊道:“月菏姬!”千想万想也想不到东方龙王森印的妹妹居然跑到这种地方来,罗杰一把扯来采颦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那天罗杰、高胜如、欧阳旺和关思源四人离开龙宫的时候,月菏就悄悄躲在某个角落看着众人道别的情景,然后趁着赤狐阿牧和缯也乾回去禀报森印龙王的时候,偷偷溜出来。她没有听闻赤狐阿牧的故事,因此还以为吉荣村仍旧是一片田野。当她出来的时候看见的是一片方块屋子,还觉得很新鲜,蹦跳着跑下山。山庙里的蜾蜾夫看见了月菏,可惜追不上,惟有联系了村里开食店的钱老板。钱老板很快就找到月菏,把她安置在自己的住处,并想通知罗杰和符照华,不过符照华不在,罗杰忙于处理彼得列夫的事,因此事情就由露娜转告给欧阳玲。欧阳玲叫露娜什么也不要告诉罗杰和其他人,并让钱老板把月菏送到采颦那里,结果就成了今天的模样。 罗杰无奈地道:“哎,叛逆期的少男少女就是这么麻烦,这趟差事该怎么办?” 采颦稍稍拱身,道:“请罗杰先生放心,蜾蜾夫已经和赤狐阿牧说了这事,我们正想着应该怎么接他。” 话音刚落,老狐狸已经现身:“太离谱了,月菏姬你怎么能一话不说就跑到这种地方来,雄城有多危险,你知道么,还不快回家,你哥哥要发怒了。”凭借蜾蜾夫的带领,赤狐阿牧和另一个不认识的妖族闯入膳,并且在见到少女的一刻就马上胡说了一通话,令罗杰哭笑不得。赤狐阿牧过于担心月菏的安全不是没有道理,但是一来就单膝下跪行礼的繁冗礼节就让采颦感到不安。 罗杰趁赤狐阿牧以善言责备月菏,转身要求蜾蜾夫介绍不认识的人。此人名叫义述,是缯也乾的远房亲戚,与森印也有血缘关系,可以说是妖族的贵族。他穿着浑身漆黑的套装,笔挺的身段毫无保留,双手自然垂放,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罗杰和高胜如,一头秀气的短发衬托起略略鼓圆的长脸,显得神采飞扬。“听说他是月菏姬的未来丈夫。”蜾蜾夫用这么一句话结束介绍。在罗杰和其他人眼中,义述站立的方式不大自然,可能是穿着一身陌生的新衣服造成的不良结果。 罗杰想跟对方打招呼,义述不理睬,并直接走到采颦面前,给了对方一巴掌,道:“你也配和月菏姬如此说话,下人。”义述走到月菏面前,强行把她拉起来,喝道:“你玩够了,回去。” 罗杰眉头一皱,踏前数步,抓住义述的手,让他放开月菏,然后冷冷说道:“这里是我的地方,不许你在这里胡闹。” 义述哼道:“你就是罗杰,不过是北方龙王的尉官、奴隶,肮脏的东西,放手。”他极力挣扎,却无力逃脱,于是急了:“放手,你不过是借助了别人的力量,有什么了不起……” 在校长家的人都知道得罪黑鹤不是件好事,如果招惹的对象是雾舅舅,那麻烦更大,不过从来没有人知道罗杰生气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今天高胜如终于认识到了。高胜如扶起被义述打倒在地的采颦,并且安抚她,正想找药箱的时候,听见风吹刮而过的声音。他和采颦不约而同地抬头,看见罗杰挥拳打义述,义述根本抵挡不了罗杰拳头的力量,不但跌倒在地,更几乎昏迷过去。罗杰恶狠狠地叫嚷:“凭你也能说这样的话?这里不是森印的地方,轮不到你这种小人物来欺负我的下属。月菏姬是你的未婚妻,你居然也敢如此对待她;对森印龙王的妹妹动武,你算什么。” 高胜如惊讶中看见罗杰露出一副恐怖的脸色,连忙把最接近罗杰、害怕得完全不能活动的月菏拉到采颦身边,又叫赤狐阿牧离开罗杰:“你不知道,我们家的人要是发怒的话会非常恐怖,你碰到的时候一定要躲避。” 在高胜如与赤狐阿牧窃窃私语的时候,义述已经坐起来,并想站起来,但晕厥和疼痛令他站不稳,而且说话也十分含糊:“我是东方龙王陛下的远亲,你这种下人要尊重我。” 罗杰怒气不消:“尊重你?在你得到他人尊重之前,请你先学会尊重他人。采颦是个好女孩,月菏姬是个成长中的少女,不是你的奴隶,这你也敢动手,你能说你尊重他人吗?”赤狐阿牧本想制止,但他不是罗杰的对手,何况高胜如在的话,一人对付两人将让自己陷入不利状态,因而站着不动。罗杰全然不顾旁人惊恐的目光,又道:“远亲又如何,你和五大原族的血缘在五代之外,上两代又包含普通人的血,妖力本来就不足,连赤狐阿牧也比不上,有什么值得骄傲?” 义述竟然发现自己的身份被对方了解得如此清楚,气得无法说话,只能用愤怒地目光盯着罗杰。暂时的平静让赤狐阿牧获得机会,他飞步走过去,拉着义述道:“千万不要与罗杰发生战斗,他和陛下有约定,你对付罗杰就等于与陛下对抗。”赤狐阿牧这么说终于奏效,义述停止动作,身体因无法承受罗杰的力量而倒下。 月菏见好端端的一次逃跑被罗杰的人发现,气氛友善的聚会竟被义述破坏,本来非常生气,但是看见罗杰击退未婚夫的时候,既高兴又低落,仿佛是飞上天空和落到深渊的融合。少女劝道:“不要打架啦,是我不好。” 罗杰扭头去看一脸歉意的月菏:“你不用道歉,我不是打他,是教训他,让他学学怎么与别人说话。”说罢,这个人也不再瞧着义述和赤狐阿牧,向旁边的门看。“你们要在那里等什么?等义述打我,然后逮捕他吗?” 从后面房间出来的人是关悯兴,他道:“打架的话当然要送到警察局。” “那么你逮捕我啰,是我打他。”罗杰一句带着奇怪语气的话转身走开,根本就不在乎膳里一众人等。他忽见坐在房间里面还有几个人,看起来像两家人在谈论什么,当中坐在上位的半百男人用诧异的眼神看着自己,又见旁边坐着关思源和一个年纪相仿的年青女孩,于是道:“这么快就来到谈婚论嫁的年龄,关思源还达不到法定年龄,你们就饶了他吧。” “喂,你一看就知道?”中年人奸笑道,“罗杰你一点也没变,但我怎么也不能想象这里是你的地方。” “郭全枕,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是关思源告诉我们的,膳连个招牌也没有,仅仅办了一个营业证明就开业,你瞧瞧在我们来这里之前一个人也没有,真的要用泛舟的资金去维持这里的运作吗?”郭全枕是个方脸、粗糙手臂、滚圆肚子的人,坐在桌子旁边有点像座大山,态度也比关悯兴从容随和。 罗杰怒气不消,但也不想对人类发怒,因此说话的时候语气变得奇怪:“这与你无关,我们泛舟想做什么不是你雄城的一个高级官员能管得着的。你要逮捕闹事的我就逮捕好了,如果是连义述和赤狐阿牧一起逮捕的话,奉劝你们一句,那就是别插入非人类的事情上面。” 郭全枕盯着罗杰打量了好一会儿,才漫不经心地道:“果然如此,不过如果妖族要对付雄城的人,我郭全枕一定不会放过它们。” “听到没有,赤狐阿牧,在雄城胡闹而闹出大事来,我罗杰可不能保护你们。郭全枕是由我们泛舟学校走出来的学生,是个拥有力量的人类,你不要以为他是人类就不能对付你,他的师傅是符照华小姐,战斗力不比高胜如劣,而且还有人类武器作为后盾,你想在这里对付这么的人么。走吧,蜾蜾夫,你把赤狐阿牧和义述、月菏姬一起带回扣帽山。”罗杰吩咐下来,郭全枕也没有反对意见。 偏偏闹出这种事的月菏此刻表示反对:“我不要回去,我要看看这个世界,这里有好多新鲜的事物,我一定要了解清楚。”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十七 未来的考虑 月菏姬反对跟随赤狐阿牧返回宫殿,表示留在雄城的决心,但是罗杰想到不能因此而对原来计划有所影响,只得教训道:“不许胡闹,你还嫌事情不够麻烦,要是这时候挑动起人类和妖族的战斗,你哥哥很快就会顶不住,你还是学乖点,对你好,对你哥哥好,对这两个人、对你们的东方龙宫的全部人都有好处。” 月菏撇嘴道:“不要,宫里实在太沉闷了,学都无非是些礼节、服从,我才不要,我要了解世界。”月菏用坚定的眼神看看罗杰和赤狐阿牧,试图令对方接受自己的提议。 高胜如和关思源想插口,罗杰阻止他们,并说道:“你很有决心哦,完全是准备逃跑的气势,看来就算把你送回家,你也一定会再次逃走。那么你就回去尝试劝服你哥哥,不然的话我也不会帮助你。” “但是他们一定不会帮助我的。”月菏极力劝服罗杰帮助自己。 罗杰没有说话,斜目瞥着赤狐阿牧,见他面露难色,知道他是在为这对未婚夫妻的事苦恼。赤狐阿牧也看见了目无表情的罗杰,于是道:“你要我劝服陛下,那是不可能的事。” “那我只好发贴了。”大家一听,不知道其中含义的人觉得莫名其妙,知道的人觉得罗杰此举似乎过于轻率。谁知道罗杰话锋一转,又道:“找张明信贴写好理由以及以后的安排,交给森印龙王,赤狐阿牧你做传送人,这主意不错。”一下子,膳里全部人都发出嘘声,紧张的气氛马上变得活跃,众人都笑起来。但罗杰说的是笑话,依然用正式文把事情交代清楚,用信封封好,交给赤狐阿牧,才让蜾蜾夫把三人送回家。 郭全枕举着小酒杯,一口喝掉清酒,并说道:“没想到你会说出那种欺骗妖怪的话来,让我下次遇到他们该怎么办?还有,刚才我还以为你会大闹一场,这么简单就把他们赶走,是不是心情转变了?” 罗杰道:“发怒的日子在那时候多了,现在倒觉得当时的我实在太暴躁和太冲动,不过也是无奈,对付你们这些顽皮的学生,不凶一点怎么行。看看现在的你们,都比我老。” “是你太奇怪了。” “所以我才不出来。”罗杰和高胜如在关悯兴的邀请下,与郭全枕、关悯兴同桌而坐。罗杰决定让受惊吓的采颦休息,于是大开门口,看着大厅的情况。外面一个人也没有,冷清得不像个店铺,但罗杰对此反而感到安心:“大小姐想要的就是这种环境。”这是心底话,不能说,为了掩饰一瞬而过的心思,他道:“你们真的是在这里谈论婚嫁?” “不是,是升学问题。”关悯兴道。 郭全枕道:“哦,我决定关思源是个可塑之材,准备报送他去泛舟学校,但是你也知道泛舟学校的规矩,招收特殊学生的要求特别严格,而私人学院价格昂贵,关悯兴怎么能应付过来,所以我打算收他为继子,这样子关思源就可以去了。” 罗杰叹道:“不是我们不给他进入学校,而是想让关思源在外面见识多一点学校以外的知识,将外面的知识配合学校的理论,这样子他将得到更多更全面的认识。郭全枕、关悯兴,如果你们能体谅我大小姐这份爱心,就让关思源自己考进去。他有这种能力,可应该看得更远,所以大小姐才让他与秦心河教授见面,这就是理由。”罗杰的话如此清晰明白,在场的人还能说什么话。 短暂的沉默后,关思源道:“但是我对哲学没有兴趣。” “哲学是人生的总结,是生活的总结,每个人都对世界有不同的看法,也就形成千变万化的生活态度和习惯。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带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名言,聚集起来就是哲学,所以说这不难,难就难在你想了解对方的心底话。一般我们的哲学都是前人提出来的,也就是前人的心底话,我们不是对方,不会明白对方说出心底话的心情,因此有时侯需要的不是了解前人讲过什么话,而是表达自己的知识和处世态度。关思源,你明白吗?大小姐要的不是你对过去哲学的看法,而是让你开创属于你自己的哲学。”罗杰泛泛而论,至于关思源听明白多少,那就不是他管的事。 高胜如莫名其妙地问:“罗杰,这么说来阿玲小姐一开始就知道关思源的实力,到底她是用什么方法判断的?” 关思源无奈表示:“大概她知道我的阴间武器的关系吧。我的阴间武器是‘魂语’,一个人心里要是有秘密,在‘魂语’的能力下会主动说出口的。喂,罗杰,我可是不想知道你究竟对我期待什么,但我就一丁点也不了解。每次你出来办事总把我拉进去,我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我是灵界的人,虽然灵界执行官和冥界使的区别不大,事实上却是敌对的。”两人并肩而坐,因此耳语的话,高胜如是听得到的,只是其他的人就好奇地想探个究竟。 罗杰看到了对关思源动着嘴唇,浅浅一笑,自行斟了一杯咖啡,晃着脑袋,低声说话:“做学生也挺难的:上了大学还是要考试,毕业试、学科试、平时的测验,根本和中学没有区别。” 关思源狠狠地瞥了对方一眼,充满嫉妒和负气的眼神却真实地表达出他的内心和现实。 罗杰发现了关思源的不悦,从带来的小包里掏出灰色的卡片,在对方面前晃晃,然后道:“你别这样,我有好东西给你。这是泛舟学校的正式请帖,不是由我发出的,是大小姐发出的。灰色的请帖代表的是旁听生,不属于学校的正式学生,只是有老师或者高级管理人员觉得某人适合进入学校才会发出。从今天开始‘关思源就是泛舟学校的旁听生’,这是大小姐给予你的特别优待。” “有这个就早说吗,罗杰。”郭全枕看看关思源惊呆的表情,笑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好了,今天就谈到这里,我下午有事,不陪你们。关悯兴今晚是夜更,不宜逗留太久。” 罗杰回敬道:“你真啰嗦。” “比不上你强大。”聚会不是不欢而散,但是接下去也没有多少话题,郭全枕等人选择离开是正确地判断,至少罗杰没有挽留对方的意思。众人在膳门口处分手,各自离开。 罗杰和高胜如回到冷清下来的膳,原本是想处理上午的意外,偏偏高胜如把关思源拉回来,私下问道:“阿玲小姐好像对你抱有很大信心,你相信她吗?” “相信她?相信她会有好处吗?我师傅宁百清还不是因为她才被执行总管逮到,关禁在牢狱里百多年时间,不是宁亚穗那个小姑娘,他也出不来,结果呢,欧阳玲就是宁亚穗的转世,真是讽刺,世界这么大,可是认识的都是自家的人。”关思源故意大声说话,让罗杰听到,但全都是些罗杰知道的事情。 罗杰和采颦从厨房里把食物递出来,让高胜如吃个够。高胜如也不客气,尽量地吃,不一会儿就把整正一桌子的食物都清理干净。关思源露出一副非常怪异的眼神盯着高胜如,忍不住道:“你还是那么能吃。” 高胜如舔了舔指头上的蒜油,想继续之前的话题,于是说道:“那么说你知道符小姐和阿玲小姐之间的关系,又知道符小姐和宁百清的关系,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动手消灭符照华而留到今天呢?” “为什么?”关思源突然被这种看似极其愚蠢的问题所难倒,他心想:怎么以前就没想过呢?还是说师傅不愿对自己抚养的女儿下手?“我想不起来了,不过有一点我是知道的,以前的灵界执行官璀炯轩知道宁亚穗拥有时空转移的能力后就下令处死她,并且亲眼看着黑鹤消失,档案里也的确写着那女孩死了。但是原来宁亚穗转移到冥界生活,并且成功进入德古鲁家族的城堡居住。璀炯轩知道宁亚穗未死的消息是因为冥界有内奸,至于她是怎么活下来的,师傅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而宁亚穗本人也没有说明,我甚至没有见过她,所以我估计是师傅叫符照华救人吧。……”后面的话有点喃喃自语的味道,却没有什么实质性内容,关思源似乎被高胜如打乱了思绪,前言不答后语的,高胜如也无心在听。 饭局结束,高胜如要转移地点,膳楼顶的天台就是最好的选择,不过罗杰劝道:“你们上去以后还是要下来,外面正在下雨,待会儿雨势更大。”不相信罗杰这个气象专家会吃亏,到底高胜如和关思源上去以后马上就回来,罗杰得意地道:“你们瞧瞧,我说对了吧。南方雨势大,陆胡龙王情况不好,只是我不能分身。” 关思源不理会罗杰的话,失望又无奈:“爸爸他们走的时候天气仍旧好得很,这么快就变了,天真是难以预料。” 高胜如问罗杰:“你在等我二哥的消息吗?” 罗杰无言地点头,见采颦正在与谁通电话,其表情轻松而谈笑风生,看来没有大事情,才松了一口气,道:“关思源,你不回家吗?” “是啊,外面天那么的黑,我应该回家。” “好,我就送你回去。”说罢,罗杰就想走去把小轿车驶来。 高胜如高兴地道:“我们可以回泛舟了。” 罗杰道:“不回去,我们要在这边等金善的消息,回去后再来就晚了。” 于是一行人就出门去了,而罗杰和高胜如返回膳已经是很晚的事,采颦已经睡熟,两人也没有去打搅她,而是在屋里的一个小房间里熬过凌晨。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十八 更换 这一夜,雨势非常地大,隆隆的雷声时远时近、时大时小,就是响个不停,令人不禁寒颤。膳的天台因为没能及时疏导倾泻而下的雨水,倒灌的水让罗杰在半夜时分叫醒了采颦,在屋内临时造出一条开放型的水渠,避免了更大的麻烦;不过这么一折腾,睡意全被淋走了,从凌晨到日出天亮之前,谁也没有再睡。下雨的日子,即使太阳高挂天空,云朵仍然流露着黑沉沉的色彩,街道两旁的路灯一直亮着,行人却寥寥无几,冷清异常:一天就如此度过。 第二天,依旧是个下雨的日子,但滂沱大雨变成了毛毛细雨;昏暗的早晨,乌黑的云朵透出极朦胧的光线,整个雄城笼罩的黑暗下,路灯、室内灯光不能熄灭,否则黑暗重临。采颦独自一人看守着膳,罗杰和高胜如不在,他们去哪了?采颦没有获得罗杰的答案,只记得那时候罗杰说:“膳已经渡过危机,我现在要去一个地方,高胜如,你跟我来。”即使外面的雨势没有减弱的势头,两人还是决定在趁着雨夜出门,还补充道:“日出后会回来。”如此短暂的时间能去何处?不是泛舟学校就是吉荣村,采颦大概了解到他们的行动。 可这时候有人闯入膳,原来是关思源。他见不到罗杰和高胜如,刚想问采颦,一只大手突然冒出来拍拍他的肩膀。吓得他跳起来,转身见是高胜如,嚷道:“不要如此吓唬人,对心脏不好。哦,你们去干了些什么?”关思源见罗杰和高胜如浑身如同浸在水里,头发衣服滴下的水淋湿了地面,把膳弄脏了。 罗杰指着高胜如道:“没什么,去了一趟吉荣村,骑这匹麒麟很快就能来回。我们是去看看月菏能不能劝服她哥哥,结果失败了,而且被关起来。”关思源听闻后,心里一沉,像失去了活力般沉默。”由于这件事情没有大发展,罗杰只好想别的事情:“大龙王和金善的情况还没有传来,恐怕‘逆刃’那边受到阻挠了。”他想着想着漫不经心地张开眼睛,第一眼就看见高胜如在盯着自己,尴尬地道:“怎么了吗,又不是特别麻烦的事情,不用这么看我。” 关思源笑道:“可是你想的是大龙王的事。” 罗杰想:“糟了,是‘魂语’。”他刚要说话,电话铃声响起,于是接过电话,头一句就道:“我是罗杰。哦,大小姐,在关思源家里?不,不是,我们在膳,昨天遇到月菏还有郭全枕。唔?关悯兴也在,现在有关思源……”罗杰简略不说后面的话,关思源竖起耳朵也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关思源在这里,很好,高胜如在闹脾气,一点小事,没问题。‘逆刃’?我见过她,在扣帽山下就已经分开了。是的,她还没有转告我们事情,啊,金善出大事了?要去稳定大龙王的情绪?什么?金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罗杰边说边走,根本就不去瞧心情焦急的高胜如和略现呆滞的关思源。 高胜如从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就已经竖起耳朵听,罗杰故意走远就是不让他上前冲,但不奏效。高胜如上前抢电话,罗杰一手甩掉对方,把听筒递到高胜如面前,里面传来的是雾舅舅的斥责声:“你给我安分待在原地,我们和罗杰说话,没你插嘴的事,等后来的人把事情转述出来。罗杰,你快给我回来。”罗杰盯着既无奈又焦急的高胜如,一句“我先走了。”就把高胜如和关思源放在膳里。 罗杰刚刚离开,关思源捂口而笑,但是笑声太大,根本掩藏不了。高胜如回头瞧着关思源,后者道:“说到底你还是一个被排除在外的人,看来那个欧阳玲存心是想对你隐瞒什么,不然罗杰怎么会出去呢。看来,他们是不信任你了。” 采颦道:“我知道,不管是高胜如还是隆明,或者是季梦和赵百珍,他们全部都不会单独行动,不是符小姐就是罗杰先生陪伴身边,随时监视随时指导,这也是阿玲小姐的意思。不过与他们同住的赵梨小姐就因为是这个时代的人,不需要别人的陪伴,只有她可以一个人到处走动。赵梨小姐也来过膳,是个可爱的少女。” 高胜如怒气冲冲地冲着采颦道:“别把不相干的人扯进来。” 采颦道:“你要是担心你哥哥的话就自己到琴城去,不过我要告诉你,就是你赶到琴城也没有用处,找不到消息的话,你就不知道你哥哥的去向,那还怎么找。所以呢,不要急躁,既然阿玲小姐要罗杰回去,把另一个人叫来,当然有她的理由。你不记得大龙王祥福和符照华小姐有间隙,不能就这么叫与符小姐有密切关系的罗杰去见对方,否则金善的事还没办,那边就要发生大事。” “是这样吗?如果真有这层关系,事情真的很不好处理。”关思源装扮成思考的模样,令愤怒中的高胜如不知说什么的好。但关思源和采颦都明白高胜如此刻非常忐忑不安,于是你一言我一语地试图转换话题,不过没有用,笑声过后,高胜如无声地走开,令原本就很沉闷的气氛变得死寂一般。高胜如走了,关思源低声道:“现在外面下小雨,我要回家去,看来接替罗杰的人不会这么快就回来,我正好可以向同学炫耀一下。” 采颦却送了一盆冷水给关思源:“不过是旁听生,有什么可以炫耀的,等你做了正式学生再向我炫耀吧:哦,忘了,我是十年前的毕业生。” 关思源看着这个外表不成熟的少女,怎么也不能想象她有多大年纪,就是这么一愣,他明白了:“你是妖怪?”采颦默认了,并且催促关思源回家,然后打点店里的工作。 高胜如登上了天台,在大雨伞遮盖下张头环顾四周,看着朦胧细雨下熙熙攘攘的街道,嗅着微弱而充满水气的风,喃喃地说着心里话:“看来罗杰真的走了,采颦没有说错,我一个人去琴城也没有用,但是罗杰又不能去见父王,如果是阿玲小姐的话,谁将是最佳人选?”不知不觉地已经到了正午,高胜如突然发现饥饿感取代了思考,于是回到屋里,推开一道充满食物香味的房间的门,满桌子的食物就现于眼前。高胜如十分高兴地先拿起一块肉排吃一口。 这时候采颦捧着一盘果子进门,见高胜如吃得高兴,于是道:“罗杰吩咐过,这顿饭一定要让高胜如吃饱,因为接下来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预先做好准备才可以。我的职责是把膳妥善打理,一直到欧阳玲小姐死亡为止,除此以外,我是不能多问。罗杰先生也让我转告一声,‘请高胜如阁下不要想太多,大小姐自有她的想法,一切早已定局了’。” “事情竟然严重到如此地步?”高胜如心想。采颦出去后,他狼吞虎咽了一阵,却怎么也想不通欧阳玲在想什么,终于失去耐心,觉得想下去没意思,吃完了饭又回到天台。天雨已经停了,浓密的乌云仍旧不散,另一场大雨随时都可能爆发。若大的天台只有一人实在很孤单,沉闷中一转身,被某人吓倒了:“你什么时候到的?”来者竟是龙牙,尽管想到却不能料及。 “刚刚。”龙牙从屋内斟了满满一杯子的水上来,倚在门框下看看无事可做的高胜如的表情,却是看见了一副惊讶的神色。他笑道:“没见你一两天,不用连我出现也会感到惊讶吧,虽然我平常不会带人出门,不过有命令还是要做的。阿玲小姐交代过,即使关思源在也不用让他去殷州,罗杰会带他的了。”这就是安排。高胜如不能反驳欧阳玲的命令,既然是去殷州,那就铁定要去见大龙王。龙牙喝完了一杯水,把头盔抛给高胜如,道:“听好了,金善现在在琴城的收留所,以‘逆刃’的身份是救不了他的,罗杰会带其他人前往琴城,找机会救人。我们要做的是稳定祥福以及他的人,这些人不能不多加留神。我们到现在还没弄清楚祥福的心思,他们有可能知情有可能什么都不知道,碰到什么情况也难说,我们得小心点,不能轻举妄动,明白了吗?”带着龙牙凝重的警告,高胜如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答应对方的要求,并追问道:“金善二哥的情况有如何?” 龙牙面露难色地摇头道:“我们只知道他被捉被关了起来,会受到什么伤害那还很难说,不过主人好像对罗杰说了这么一句话:‘一定要小心,琴城有殷州赵家的高手。’看来罗杰和欧阳旺同行不见得比我们轻松。但是请不要担心,泛舟学校的新校区就在琴城,办法还是有的。好了,别说太多废话,现在已经过了正午,不快点去殷州的话,留到明天可能有变。” 跟随着龙牙,高胜如想着龙牙的那番话,低声问:“明天有什么事?” 龙牙咬牙道:“泰彭坦的校区在你父亲目前驻扎的地方,每拖延一天,校区都有被发现的危险;一旦金善的事恶化,事情就不堪设想。” “变数”在哪里,龙牙没有解释,高胜如心里清楚:“父王如果见到自己可能会放弃金善二哥;而泰彭坦这人,虽然没见过也听说过,是妖。可是泰彭坦不是大龙王的人,在深入大龙王地盘活动,随时都可能没命。也就是说我成了连接父王和泰彭坦的线,如果泰彭坦保得住的话,罗杰就能安心应付营救金善的工作。”想到这里,高胜如坐上龙牙车子后面,趁着风开始呼啸的时候,低声道:“阿玲小姐想得真是周到。”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十九 垠塔 露娜扎着一个蓬大的发髻回到空荡荡的餐厅里,懒散地坐在门前,欣赏平静的庭园景色;午饭时间已过,这里再没有人过来。迁校的风波过后,学校的课程恢复了:今年没有新生,所有被接收的都已转送到琴城第一校区,现在的泛舟只留下一些私立部学生,其余的都不在此处。露娜当然明白校长这么做的意思,他一举一动全是遵从欧阳玲的示意:“没有泛舟,我还可以回到达培歇。” 烟雨以一副僵硬的表情靠近露娜,毫无生气的话语让露娜从沉思深处回到现实来:“店里的供应已转变成学校本身的供应,确认完毕。” “麻烦你了,你可以去休息了。”露娜抬头看看穿着一件平白无奇的黑色外衣,套着一件橘红色围裙的烟雨,正想说下去,却远远地望到罗杰往这边过来了,淡淡地说道:“都过了中午,这里没饭了。” “下午点心总有吧,露娜,你那种态度可不是对待客人的态度,搞不好大家会以为你这做老板娘的是个疯子。”罗杰坐下一边对露娜说话,“没有点心也算了,反正我是个亡灵,不吃也没问题,可你能给点茶或者酒什么的。” 露娜从柜台里洗杯子,然后连同私藏的红酒一起端到桌上,道:“茶呢,你不喜欢,不给你;可这里的垃圾饮料就怕你不想喝;这点酒是我珍藏的,你别说给你可爱的大小姐听。” “她知道,不说而已。”罗杰笑着,马上转变脸色问:“龙牙出去了吗?” 露娜不语地点头应答,转而轻笑道:“你什么时候出发?” 罗杰道:“很快,在确定龙牙已经与大龙王碰面后就出发。说起来,欧阳旺和孩子们准备好了没有?”因为没有得到露娜的确认,罗杰失望地继续说话:“如果他们准备好了就没问题,不过我要通知关思源,还有琴城校区,也得好好准备准备。”说罢,罗杰忽见家里的孩子们回来,笑道:“大家一起出去看世界,去远处旅行。” “旅行啊。”欧阳旺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并在罗杰面前坐下,问了高胜如的去向,知道他不会回来,又问:“谁跟我们一起去?” 罗杰表示自己没在电话里听清楚,不知道。露娜递来茶,说道:“是两个女孩子,罗杰当‘父亲’,带四兄妹一起去旅行,阿玲好像是这个意思。” 罗杰愣着不说话,心想:“五个人?可这种搭配未免太唐突了,而且数量太多了,大小姐在想什么?我不大熟悉琴城,旅游的话应该找个向导比较好,如果说跟赵家有关的人,琴城里好像有那么两人,不过……”罗杰越是想,脸色就越是阴沉。 欧阳旺也猜出将要出去的人,心里七上八下的:“金善是自己认识的人,但某种意义上而言两人互相为敌,救还是不救呢?尽管不能自己作主,可金善的情况不明朗,见面的时候该说什么话呢?”欧阳旺也想得出神,打翻了茶弄湿了新衣服才醒过来,说道:“罗杰,我们进去吧,秦心河今天不在,不用听那些枯燥乏味的东西,我们去里面讨论接下来的行程。” 露娜趁罗杰反应不及,说道:“听你这话,现在是反客为主了。” —— “不去行不行,要我在大龙王和你之间选择,你打算做什么?”龙牙转述欧阳玲的的话,面对这种问题,高胜如心底犯难:大龙王是自己的父亲,而欧阳玲则是自己身为火之使者的保护对象,如果这两人发生冲突,最麻烦的莫过于惠慈大哥和自己了。 欧阳玲知道这些,然而在龙牙的转述里,她补充道:“不管你做什么样的选择,你已经无法回到原来的那个你,在赵家庄战斗之前的你。别担心,关于你要做的事,龙牙会告诉你的,我不会让你难做的,可也是时候让他看看你这个失踪了几百年的儿子现在的模样。”高胜如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跟随龙牙,“阿玲小姐确实不愿见到最坏情况。” 龙牙又道:“大龙王现在距离殷州不远,金善的事情应该会在日落前就传到他耳朵里。”尽管如此,前往姻州的途中,龙牙仍在不断地思考:“高胜如是大龙王的儿子,几百年没见面而要求留一段时间也合理,然而欧阳玲有这么应对策略?刚才她还专注于自己的事情,心里却思考着其他事情,既然要高胜如和欧阳旺分开行动,那就代表着这两件事是同时进行?”“豪丹全在殷州,你要牵制他的行动,令聚集在殷州的三方人士都处于一种无声的静止状态。”想着欧阳玲的交代,龙牙刹那间想到的是:“稳定局面。”这个难度很大,稍有差错就会改变整个计划,“不过阿玲小姐一定有后备,第五校区……” 太阳的光线对驾驶者来说是个威胁,龙牙和高胜如骑着一辆黑色摩托车往殷州前进,一直没有交谈。太阳刚刚落下,他们就拐弯离开了高速公路,路灯在夜色中一直延伸到山脚,路上没有多少车辆,冷冷清清的世界让高胜如觉得自己像个佣工一般没人可怜:可怜可怜饥饿的肚子吧,中午以后就没吃过东西了。高胜如摸了摸鼓噪的肚皮,一瞬间嗅到了熟悉的气味,是黄依惠的味道。龙牙突然慢了下来,对从后面接近自己的另一辆摩托车喊道:“大龙王在哪里?他知道金善的事情了吗?” 等待龙牙的人果然是黄依惠,她见龙牙的车子经过,立即追上。龙牙一说话,少女就道:“他本人刚刚知道,金善身边的人有一两个逃回来了禀报了大龙王,他们现在在殷州以西的山头,我带你们去。”说着,领头抄小道从森林里穿过。 高胜如见面前的人不只有黄依惠一个,另一个人是司机,以头盔遮掩头部,不露脸。此人在黄依惠和龙牙的对话过程中一句话也没说,也不吭声,静默地在最前方带路。高胜如想问,可龙牙只顾着和黄依惠说话,并不回头,令高胜如没有机会下手。 一丝云彩掠过,月色渐淡,寂静的森林中只有机械在吼叫,高胜如突然喊道:“停下,我们被包围了。”大家反应很快,车轮转不到一圈就不动了。漆黑的树林中,两道光线冷冷地照射在充满腐质的泥土上,四周的枝叶偶尔发出声响,打破深夜的寂静。高胜如掩饰不了心中激动,大喊道:“垠塔,是你吗,我是高胜如,我回来了。”寂静的森林中被高胜如的声音彻底打破了,回响在山谷里,清晰而雄亮,然而树林里更多的声响很快就把高胜如的声音淹没了。“听到了吗,垠塔?我知道你在那儿。” 龙牙、黄依惠还有另一个陌生人仍旧在车上等待,除了龙牙,他们并不认识大龙王身边的人,没有说话的权力。树上的骚动持续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人从上面跳下来了。那人一身戎装,走动的姿势相当地笨重,古铜色的脸带着深深浅浅的皱纹,一对深邃的眼睛正上下打量高胜如。高胜如身上只穿着一件灰色衬衫,外套一件黑色的夹克,这时节说冷不冷说热不热,但仅看眼前的高胜如就感觉不到。由于背光,高胜如的脸并没有在垠塔面前展露,垠塔打量了眼前的人好一会儿却没能认出来,只好礼貌地说道:“阁下自称是高胜如,又知道本人的名字是垠塔,不过仅靠你的话,小的不敢相信。再说真正的高胜如殿下在几百年前就已经离开大龙王陛下了,你还是别来欺骗我们。” 高胜如傲慢地回答道:“哦,不见一段时间,用词也不一样了,现在是不是在父王跟下办事?”垠塔在暗处不明显地皱了皱眉头,没有吭声。“你不相信我吗?”话音刚落,一团火球从垠塔身边飞过,烈火中出现了黑麒麟的身影。麒麟喷着火靠近垠塔,对方不得不退后,“你还不相信吗,垠塔?”垠塔双脚刚碰到树枝,火麒麟纵身跳去,两人开始了追逐战。 龙牙看着他们俩逐渐远离自己的视线,一口深呼吸就吼道:“别玩了,高胜如,你想把这片森林烧光吗?” 高胜如突然停下来,回头看看生气的龙牙,道:“我可没有能让垠塔确认身份的信物,不好好打一场,让他服了我,事情就好办了。我们来的目的不是这样么?” “别自以为是,你是来看大龙王的,既然你说没有信物,我就把这个还给你。”龙牙哼着道,顺手从衣袋里掏出一块金色的令箭,继续说:“这是你随身携带的东西,你来到这世界上的时候我们帮你保管了,现在还你也没问题。” 高胜如一边恢复人型一边道:“你们究竟没收了我多少东西?” “全部。”龙牙露出蔑视的神色。 此时垠塔从远处回来,一见令箭就马上下跪,道:“你果然是高胜如殿下,能看见你活着回来真是太好了;小的还以为你就这么撇下我们离去。” 高胜如拍拍他的肩膀,俯身凑到垠塔旁边耳语:“那次是有其他原因的,我现在不是很好吗。还有别向我行这么大的礼,我不喜欢这个。” 垠塔站起来,瞪目看着高胜如,莫名其妙地问:“可是殿下,你我有仆主之别,这礼不能不……”他要说下去,高胜如已经来制止了,转而道:“那么殿下要我怎么做?” 高胜如笑道:“什么也别做,向在营地里随便一点,我不会有任何异议的。对了,父王在哪里?” “在山后面,可是今天他老人家心情不好,听说金善殿下被人类捉住了,现在生死不明。”听到这里,龙牙打了个寒颤。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二十 打听 “在山后面,可是今天他老人家心情不好,听说金善殿下被人类捉住了,现在生死不明。”听到这里,黄依惠和司机冷眼看了看没有表情的高胜如,都没有说话。而龙牙猛地从心底颤抖出来,刹那间几十个解决办法涌入头脑中,但是还不能实施。正想着,他又听见垠塔那带着震颤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请殿下赶快回去,陛下不会听我们这些小妖们的意见,或许或许你可以。” “为什么?”高胜如瞥见龙牙没有说话,自行发问。 “陛下要为金善殿下招媳妇,如今金善殿下出了事,在没有惠慈殿下在的情况下只有你才能胜任当大龙王的继承人。库博那孩子一天到晚只会差遣人,什么事都被他搞砸了,如今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应付他。”垠塔不叫库博为殿下,听起来库博是个不受欢迎的人,这种事情连龙牙也打个愣:虽然从罗杰口中知道这个叫库博的孩子,却怎也想不到他与其他人的关系竟然如此恶劣。“而且陛下还在为金善在北方龙王那里娶来的媳妇生气。” “真是麻烦,那个人现在是我要保护的人,这种地方可不能闹分歧。”高胜如咬牙切齿地想着,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龙牙趁着高胜如思考的这段时间,对身边人道:“‘逆刃’,周博富,你们先走,这里由我和高胜如来处理。对方是大龙王,外面的人类在怒极的他面前一定会被杀的,所以你们快离开。不用顾虑什么,这里到处都是大龙王的人,他们一定会带高胜如去见他的。”那两人不语地点头,然后各自驾驶车辆沿着原路回去。龙牙几步靠近高胜如,拍着他的肩膀道:“不是说过了,不会让你难做的,我们的目的是救出金善,你只要留在大龙王身边就可以了,对他的命令只要敷衍过去就行。” 高胜如颤心一笑:“阿玲小姐一开始就有这种意思。”他长长地叹息一声,放松心情,对垠塔道:“我知道了,我马上就过去。” 垠塔也松懈下来,但看见高胜如对身边的人表示顺从,感到非常不满。龙牙没有看出来,只问道:“你叫垠塔吧,比我上次见你的时候老多了,在这个地方生活不习惯?” “你是指什么?” 不悦的声音马上就让龙牙明白对方的想法,慢悠悠地说着:“生活啊,东方龙王属下赤狐阿牧在这个世界上遇到了不少麻烦事,还被人欺负过,雄城快被他捣乱得无法运作。那么你们这边有没有这种问题?” 说实在的垠塔不认识现在的龙牙,但高胜如要求他为他们俩带路,垠塔也趁此机会观察龙牙,没想到龙牙一来就问这种事情,只好回答道:“有是有,有不少小妖怪出现了消化不良现象,大夫说这是毒气攻心,已经死了好几个,我们正想着如何处理此事。” “大龙王对此没有任何对策吗?”龙牙问道。 垠塔摇头道:“自从高胜如殿下失踪后,陛下就颓废了,宫里的妖怪们的事情统统都交给了金善殿下处理。本来如果库博懂事的话,也不至于金善殿下难办,陛下也很放心;不过自从殿下从北方回来以后就一直挂念着他的妻子,这次违背陛下也是为了这件事。说句实在话,我也不知道那个叫和穗姬的人是不是那么强大,不过大龙王见过他之后就非常愤怒,总想着要杀她,哎……”一声无尽的叹息,究竟包含多少意思,连龙牙也说不清楚。 “大龙王怎么样了?” 垠塔不知道龙牙为何如此在意大龙王,却没有用敬词,心底里深深疑惑着,再次上下打量他,谨慎地说道:“陛下还记挂着那个可恶的女人,恨不得马上把她找出来杀掉为快,不过是为了他。但是我们想活好一点,除了金善殿下,现在的宫殿里已经没有能信任的人了;以前柳姬还活着的时候还有点用,可惜她早亡。” 听到这里龙牙不禁自语:“一切都不由大龙王控制。‘元’。”他注意到森林黑暗的四周出现了许多飘浮的小光球,无论远近都非常清晰,高胜如和垠塔似乎看不见,一直往前走。 “什么?” “没有,回答我刚才的话。” 没有礼貌的语气使得垠塔对身边人的印象更坏,他用充满怨怒的语气对龙牙吼道:“陛下想什么,我不知道,金善殿下也没有必要告诉我这个士卫;再者,我是看在高胜如殿下的身份才友善地对待你,回答你的问题;可是我没有义务把陛下的事告诉你,不要以为你是殿下的朋友我就得服侍你。” 高胜如一听,狠狠地驳斥道:“放肆,这位是我父王的大刀,你敢对他不敬?”一句吼叫,吓得垠塔退后几步。 龙牙觉得自己太鲁莽了,仔细想一想,于是带着歉意道:“高胜如,请不要责怪他,我是急于知道大龙王的情况才问那么多。我的名字叫龙牙。”垠塔仍对高胜如的话露出恐惧的表情,却忍不住再度打量一身黑衣、飘散着一头白发的龙牙,和刚见到高胜如一样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确实是个爱怀疑的家伙,对高胜如如此,对我也一样,如果见到德明,你又怎么想呢?”德明曾是高胜如的下属,却是垠塔的上司,龙牙是从他们口里得知的。“不用说,如果隆明在,你们又是何种想法呢?” 垠塔瞪眼看龙牙:“你,你……”接下来他已经不成话了。 就在此时一只敏捷的斑豹从前方的林木后面窜出来,对垠塔道:“将军,陛下正在找你。” 垠塔看了看龙牙,对豹子道:“好,洛沁莎,我马上就去。高胜如殿下,龙牙先生,你们跟我来。”虽然充满疑问,垠塔还是邀请两人走入大龙王的营地。所谓的营地搭建的不是帐篷,而是一座小宫殿,数根红得发亮的大柱子,一道漆着金花的红色大木门,青瓦屋顶配上雕龙梁木,壮观却并不合适宁静的森林,如同阴森森的阎王殿,叫人害怕。 垠塔没有被得到进入小宫殿的许可,接下来的路程是有豹子洛沁纱作为向导。洛沁纱不认识高胜如和龙牙,尽管有所听闻,但当看到垠塔对两人示以恭敬的礼节,也不得不认真起来:“这边请。”跨过旁门小槛,三人兽进入一片小庭院,踏在白石板上,“哒哒哒”的响声清脆而响亮,小妖们在不同角落观察大龙王的客人,都不禁互问“是谁,是谁”的,但都与洛沁纱一样,不认识。 龙牙看见奇形怪状的盆栽被丢到一边,枯萎零落的叶子似乎没有人打理,仿佛身处北方龙王的悲伤之林里;其实不然,这是盆栽的造型使然,枯叶是故意钉上去的。“祥福还是喜欢这种不祥的事物。”心底话没有说出口,但是另一句话就不能不说:“看来我们不受欢迎。”高胜如会意一笑,倒不说什么。 斑豹洛沁纱穿过一道小门,轻声道:“这里面是陛下的私人寝室,请你们小心说话。”说罢,继续在前面带路。 穿过小门,后面是一条被大草灌木簇拥的长廊,长廊蜿蜒地伸向另一头的小屋,屋子不大,却是从屋顶到地基都雕刻了无数装饰,或浮雕或通花,做工精细,然而在龙牙眼里却太俗了。他想:“大龙王陛下真会享受。”正思索间,听见大龙王老迈的声音:“儿啊,你怎么老跟吾作对?那个和穗姬有什么好,非要让你如此折磨自己?”龙牙斜斜地瞧着高胜如,见他脸色苍白,嘴唇不停嚼动,却说不出话。 洛沁纱先报:“陛下,高胜如殿下和龙牙先生请见。”喃喃低语瞬间沉默,然后是急促的脚步声,门猛然打开,一位老人从屋里奔出来,从阴暗的烛火光下找到高胜如,不由分说,紧紧地搂着这个失散已久的第三个儿子。洛沁纱这才明白,垠塔句句真言。 这种情景让龙牙想起当初从赵家庄离开时父子俩深情回眸的瞬间,忍不住默默扭头,想从兴奋的悲伤中摆脱出来。一连串的问候,断断续续的回答,谁也听不清楚这对父子究竟在说什么:祥福的高兴全然表露在脸上,而高胜如对于各种问题都表现得吞吞吐吐,并不时看着龙牙。“这位是谁?”大龙王确实老了:白发苍苍,干瘪的皮肤上布满褐色的斑点,一双布满摺皱的干枯的手不由自主地抖动着惟有眼睛,一双充满神采的眼睛让人觉得大龙王还活着,但已是个油尽灯枯的老人。比起上次见面,祥福老了。 “父王你的大刀,当初送给了宝锭将军的龙牙,也是我离开时候你所看见的那只大白狗。” 高胜如的回答令在场的都大吃一惊,惊的不是他的身份,而是他的形态:由一把大刀变成一只可以自由形变的妖怪,这是何等实力。“是那个带走你的人做的吗?” 面对祥福的提问,龙牙平静地说道:“不是,符小姐没有那么巨大的能力,是和穗姬。” “胜如,你……”呜咽着的话语是说不出来的,老龙王一真晕厥,由屋里一众仆人扶起,在内屋的床榻坐下,又道,“我要杀了她。” “那么请你等她把金善救出来以后再说这件事。”龙牙不卑不亢地站在床榻外,看着高胜如细心地服侍祥福,继续道:“不过陛下要想清楚,当初被带走的人一个都没死,他们全都在东方龙王森印的地盘中央,除非陛下你大举攻占,否则是对付不了森印龙王的。如果陛下不解恨,那么就对付我吧,因为我也参与了那件事。” 听到这里,祥福握紧拳头准备攻击,高胜如马上阻止:“不要这样!”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二十一 久别重逢 云雾消散的时候,月亮的圆盘终于露出羞涩的脸,萤萤的光芒照耀大地,一群野狼分头行动,一队监视着殷州,另一只队伍则监视祥福的动态,并把龙牙和高胜如这次夜访大龙王的事转告于领头豪丹全。“他们为什么而来?” —— “请不要这样,龙牙!” 对于高胜如的阻止,祥福的拳头在龙牙面前停下,他沮丧地道:“为什么一个又一个亲人如此对待我,为何?”除了命运,还有谁能解释这一切,但是在场的没有一人愿意告诉真相,没有一人。“你饿了吧,先吃点东西。”那是多么无奈的话语。 一张巨大的圆桌,旁边放着数张方几,全部摆满了一盘盘肉菜汤水,这里有的是装满的盘子和空虚的盘子,丰盛的一顿晚餐全落在高胜如肚子里。尽管如此,所有这些东西都无法满足这位王子的胃口,成为火之使者的他对食物的需求有增无减,祥福龙王的仆从们忙了个透,到最后还是龙牙出手,让罗杰准备好充足食物,让欧阳玲转送过来,事情才告一段落。洛沁纱悄悄问龙牙:“殿下总是吃这么多东西吗?” “通常如此,请他吃饭可不是见容易的事。”龙牙漫不经心地回答,却一直偷偷向祥福张望。“看来父子俩应该有许多话,一个晚上说不完,偷听人家的私事不是我的习惯。洛沁纱,能不能带我到别的地方?” 一阵喧闹后,内屋里终于安静下来,祥福侧身躺在床上,盯着高胜如上下打量。久别的儿子在容貌上一点也没变,甚至有点养尊处优后的油腻感,一身衬衣长裤与自己穿的长袍差别很大,“大概是人类的服饰”。想到这里,祥福愉快说道:“高胜如,你和龙牙一起回来了那正是再好不过了。我们明天就上殷州,向赵家要女孩,不答应我们的要求就给他们点颜色看看。高胜如,你也可以在里面找个姿色不错的做正妻,别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可是父王,金善二哥现在有危险,我们是不是要先救二哥呢?”高胜如边说边整理容装。 大龙王哼道:“失踪了几百年,你怎么畏惧起人类了?那么弱小的东西能对我们做得了什么,金善不过是一时大意才被捉住的,你别担心,他很快就会回来。”因为充满对宁亚穗的憎恨,祥福对高胜如的话一句也听不下去,转身回房。高胜如终于能摆脱尴尬,以长而深的呼吸结束一天的行程。 —— 清晨的阳光透过纸窗花透过来,朦朦胧胧地照射在人脸上还是会令人不适。高胜如揉揉惺忪的眼,左右瞧瞧,没找到自己的父亲,原来是睡在旁边的小间。他从门缝里看见老龙王安稳地熟睡,松了一口气,走到外面的庭院呼吸新鲜空气,不知怎的,树林里的空气还是带着点烟尘和油味,“是风把东南边人类城市的气味吹来”。在其他仆人来之前,高胜如伸展筋骨,准备去找龙牙,刚踏出门槛一步,已见龙牙从长廊尽头出现,于是喊道:“早上好。” 龙牙见高胜如精神弈弈的样子,笑道:“早上好,看来你昨晚睡得很好,鼻鼾声都传到我的枕室,害我出门走一趟。” 对于这夸张的笑话,高胜如尴尬地笑了笑,问龙牙到何处,对方拒绝回答,只好转个话题:“父亲好像并不急于救出金善二哥。” 龙牙全然不在意,似乎一切在他意料中:“他老人家说了些什么?” “他说我畏惧人类,还想趁着东方龙王不在去夺取他的地盘。”高胜如简明扼要地把昨晚的谈话说出来,然后解释道,“在殷州抢媳妇的事上面已经与主人的意思想违背,但不是什么难事;如果去夺取东方龙王的地盘,就不能不经过人类城市,父王他没有一条直路可以直接通往雄城,从战斗角度来说后面一个方案是行不通的。” 龙牙笑道:“不愧是曾经看守大龙王宫殿的总武官,果然能看得出来。殷州这片土地还有退路,只是妖族所经之路与人类登山者的小径重叠,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我来的时候就见到许多的‘元’,不属于人类,是妖族的灵魂,恐怕前来殷州的路上已经丧失了不少小妖。陛下如果不尽快发现这点只怕连他也有危险。”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目前让人揪心的是金善,与东方龙王被困的情况、北方龙王独闯殷州镇的情况都不同,金善的情况不明,大龙王如此妄下定论,其蔑视人类的一面全部展露。 正巧的是执行巡逻任务的洛沁纱经过庭院,龙牙对它发问:“你们没有派人去东方?” 洛沁纱满心奇怪地道:“没有,没有这个必要。” “果然,森印龙王已经摆脱困境的事已经发生超过十天,但陛下却不知情,果真是麻烦事一大堆。”龙牙不顾洛沁纱的惊诧疑问,拍着高胜如的肩膀低声道:“无论如何必须劝服祥福回去或者逗留,绝对不能出错。” 此刻,大龙王起床叫唤高胜如,于是龙牙也闯入,先是恭敬地行礼,然后道:“听高胜如说陛下想去东方,请问有何策略?再说抢原族的人似乎是对神圣世界不敬的行为。” 大龙王祥福没想到龙牙一来就是这个,一时无语。高胜如觉得不说点话就熬不过去,于是大声道:“父王啊,虽然这时候说似乎不大妥当,可是儿子还是不能不说一句,现在不要去找赵家为妙:一来北方龙王刚来过,赵家肯定有防范;二来森印龙王已回到陆地,这是我亲眼目睹的;第三件事就是金善二哥目前生死未明,身在何处我也不知道,我担心他会遇到赤狐阿牧相同的遭遇。” “赤狐阿牧?”大龙王半张着双目,仰首而道:“是那只在东方龙王跟前的狐狸吗?怎么,你想要以他的事情和吾儿相比吗?” 高胜如强硬答道:“对。”然后就把赤狐阿牧的事情全盘托出,没想到得到的却是父亲轻描淡写的话:“他不过是小鬼,一只狐狸趴在人类下面求饶罢了,想恨,他还嫌现在没有东西能够让他恨起来,更何况是人类小小的恶作剧。小东西不足与吾儿比。” 龙牙没有插嘴的权力,他没有正面听说赤狐阿牧的事。然而高胜如仍然没有放弃:“难道说父王,你对赤狐阿牧操纵人类、制造车祸这一连串事件没有任何反应吗?他已经恨到动手的地步,如果说这次没有罗杰帮忙,说不准他会作出更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来。” “和穗姬,你有见过那种卑微之人吗?” 高胜如道:“和穗姬本身已经不在世上了,所以父王不必为金善二哥的事烦恼。” “你似乎在为她解脱,对不对?”大龙王气呼呼地道,“放肆,你还当吾是你父亲吗?高胜如,你这是什么态度,敢对吾的敌人说情,好大的胆子,出去。” 大龙王的话毫无拐弯的余地,高胜如一时之间没有回答,静心地思考着,慢慢地退后,突然站住,低语道:“父王,老实说我在这里已经生活了一段时间,对人类有点了解,现在的人类和以前完全没法比。比如说武器,以前只用刀剑、弓箭,好一点地才用火药,对付我们多半是用网,这些对小妖们有效果,可对我们就没有用处;可是我现在知道一件不需要靠近身体的武器就能致人于死地,一辆看似对人有用的东西,如果运用不当也能害命,赤狐阿牧没有用攻击性武器,仅仅制造了几次车祸就使多人丧生。父王,我想你说的全部都是实话,”高胜如一字一句地说给大龙王听。在旁边的龙牙冷眼地看着,安静地听着,对高胜如这一番话表示了赞同,他的话既向大龙王展示了现在的情况,又能转移大龙王对和穗姬的注意力。不过大龙王对高胜如的话听进去了多少,龙牙心里没有底。“我不能看着父王你不惦记金善二哥的事情,他要是能逃出来,失踪的消息就不会传到你和我的耳朵里。” 大龙王祥福听完高胜如一席话,陷入长久的沉默中。寂静的空间里,祥福不自觉地拍拍膝盖,从床几上拿起小随便翻动几下,又在空地来回踱步。他的沉默,谁也不知道这位老人家心底下想的是什么:“是人类?是自己的下属?是东方龙王?是赤狐阿牧的经历?”龙牙在盘算着应该怎么继续劝说大龙王祥福。 寂静中,在这个小宫殿里时刻透露着凝结的空气和冰凉的不安。高胜如想:“此刻就算留在这里也没有绝对把握能够让父亲退出殷州,如果可以退一步让父亲冷静思考自己刚才的话,或许还有希望。”他谨慎地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龙牙,又道:“父王,当我知道你还活着的时候很高兴,可是当我知道你不接受垠塔他们的要求时却感到困惑,父王难道不爱他们了?”没有得到回答,高胜如轻声道,“小儿先告辞了。”高胜如微微摇头,转身退出小堂。 龙牙斜斜地瞧着高胜如退到庭院里的身影,向大龙王深深鞠躬后也准备跟随离去,刚到门槛只听见大龙王轻轻呼唤道:“龙牙,你留下。”龙牙连忙回身,“洛沁莎,你把门关了,别的人一概不许靠近,包括高胜如。”大龙王低沉的声音似乎是从遥远的世界里传来般,但听者的感觉却是多么地深邃。 门嘎然关闭,室内只有大龙王和龙牙两个,龙牙首先发问:“陛下单独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其实这种不先行礼就发问的动作,在大龙王面前是极为失礼的:龙牙不仅清楚这点而且是故意这么做。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二十二 龙牙的劝说 大龙王坐起身子,打量了龙牙一番道:“你是吾的刀,吾还真没想到你能变成这样子,那个卑鄙的和穗姬居然有如此强大的实力。” “主人她并不是什么地位低微的奴隶,我听说了,在琴城的时候你应该见过龙泉双子,那时候应该听说了一些事情。”龙牙平静地驳斥着,心底里却有些惊恐。祥福被龙牙这么一说,倒是想起了那件事,轻轻点头,示意已知。“和穗姬,即宁亚穗小姐,是神圣世界的人,并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她能做我们做不到的事情。” 祥福道:“你说说看,她究竟还做了些什么?”龙牙觉得把全部事情说出去是不可以的,只好把宁亚穗建立学校、收集妖族学生以及保护五大原族的事解释清楚,却不说她目前正面临死亡的事情。这些讲述于祥福出于几个目的:一是降低祥福对宁亚穗的敌意,二是令祥福对殷州赵家有所戒备,不会轻举妄动。这一招奏效了,祥福终于点头表示了解。 龙牙进一步道:“和穗姬已经派人去琴城,为营救金善殿下做准备,但一切都得等到确认全部消息的真确性才会行动。要是陛下不去的话,金善殿下一定非常失望。” “不去。” “陛下。”龙牙想进一步劝说,刚想上前踏步,却被阻止了。 祥福认为没有去琴城的必要,摆摆手,冷静一下心神,继续问:“她究竟想做什么?” 龙牙先是一愣,马上明白过来:“我记得主人说她想救妖族,以弥补自己的过失。”大龙王没有说话,龙牙沉默片刻,继续道:“主人好象也说过‘我是一把钥匙,能够抓起钥匙的人才能开启未来的门’。” “什么钥匙?”同样的问题,不仅祥福,龙牙和隆明也提出过。 龙牙没有太多解释,一边回忆着欧阳玲曾经说过的话语,一边喃喃地说道:“无论是人类还是妖族都生存于这个世界上,是这个蓝色星球的一部分:妖族的生存仍在纯粹的生态生存上,然而现在的人类能够把生存延伸到星球的角度上,这是不同层次上的改变,是一次跳跃,需要越过一道墙壁,开启大门就是跨越如此障碍,对妖族来说是个机会,对人类而言是成长。”可是龙牙没法明白这样的解释,转述时语气很轻。 这样的解释不但不能释疑,在大龙王耳中充其量是狡辩,绝对不能让他对和穗姬改观。他怒气冲冲地嚷道:“呵,和穗姬让你变成人类的形态,你就如此帮助她?吾才是你的主人。你看看高胜如,他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都快变成那人的口舌了,可想而知那个卑鄙的女人究竟有多厉害。”大龙王愤怒一吼,“龙牙,你也别小瞧吾。当初吾为了安抚宝锭想造反的心而把你赐给了他,让他上了战场,等他死了就再没有人可以保护隆明了。没想到高胜如和德明,还有其他一群臣子居然各怀异心而协助隆明离开,那时是吾答应隆明‘你什么时候愿意回来就回来’,这话无法收回,他们就利用了这点才导致那种局面。我知道,让隆明掌管礼政军大权的文工作确实是让他仅位于吾之下的最高地位,众多老臣子就看着他年轻,看着他和吾的关系就想方设法轰走他;结果怎么样,一群没用的家伙就知道讨要,一天到晚就想着要从吾紧巴巴的库存里充实自己的私馕。惠慈太仁慈了,管不好;库博不成事,高胜如却只知道打仗;金善是我的希望,却又想为自己多招揽几个人;他不知道的是吾死后,这里的人都是他的。然后就是他的正妻,娶个外来者没关系,偏偏是个不听话的小鬼头,和穗姬要是留在宫殿里,吾这个做父亲的还有地方坐吗?龙牙,吾顾着那么多已经很累了,现在隆明就是回来,吾也无力了。”一连串的话语令祥福无法喘息过来,老龙王略略疏缓呼吸,又问:“他现在怎么样了?” 龙牙听着祥福的话,露出难以察觉的笑容,但觉得还是不把某些实话说出来比较妥,于是道:“他目前在东方龙王腹地,躲藏在雄城,不能随意行动。他本人健康,也学习了不少东西,还交上了女朋友,虽然对方是个人类。” “啊!”祥福龙王长叹一声,“今天的话,你会告诉你的新主人吗?” “她已经知道了。”龙牙这回说的是实话,“主人要我向你传达一句话:小心人类的陷阱。垠塔这次的请求或许是真的,我看见了属于阴间的‘元’,这种东西会出现在即将死亡的人和物旁边,当那人和物一死,灵魂就会被‘元’吸走,恐怕今天又有妖族丧失生命。” 大龙王疑惑地看着龙牙道:“吾不知道你说的‘元’是什么东西,可是死一两个小妖,对我们本身没有多大影响。” 龙牙正想反驳,口袋里的电话却响起了悦耳的流行曲。龙牙一声道歉就到角落里讲电话,“啊,找到金善了?唔唔,他现在在琴城的一间收留所里。哦,没有身份证明?这我可没有办法,东方龙王那边也早就办好了。……是,是。……这个吗,我现在正在和大龙王一起。……还没有,这里的情况也不太妙,垠塔说有多只小妖死了,我还想查一查原因。东方龙王那边主要是被困在里头出不来,然而大龙王的宫殿在远离民居的地方,虽说影响不像东方龙王那边深刻,可是……对啊,琴城向着宫殿的方向发展,如果没有确立保护区的话,那里早就保不住了。……对了,金善的情况如何?……哦,病了?出红疹?……脚镣,我当然知道,还有呢?……钱……”龙牙接下来沉默了。 电话后面传来的声音不是罗杰,不是露娜,甚至不是泛舟学校的人,但也不是“逆刃”黄依惠。是谁来报告金善的现状?是“逆刃”身边的周博富,驾驶摩托车的那个不露脸的人。微弱的声音并没有在小堂里传播,因为龙牙故意走开几步,不让大龙王祥福了解电话内容,所以只传出叽叽喳喳的声音。这些断断续续的言语,祥福只觉得不了解龙牙在做什么,明明是在与什么人说话,室内只有自己和龙牙两个,难道他是在跟空气说话?听起来不像。但是一说到金善,大龙王也不由得屏息听着;当听见金善病倒了,心情马上转坏;“脚镣”二字更带分量,最后的“钱”已经无言了。 龙牙收起了电话,镇定心神对祥福道:“已经找到金善殿下,但他也病倒了,收留所里的人觉得他病情不严重,拒绝让他住院,这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殿下手头里没有钱,住院和离开收留所也不大可能。”龙牙淡然地说着,仔细看看祥福脸上的变化。 刚才听见臣子们和高胜如说起与人类相处时遇到各种困难的时候,祥福并没有记在心里;到现在却变得有点担忧:看来此事绝对是真的。阴沉的脸色转眼即逝去,他又恢复到若无其事的状态:“龙牙,金善会自己想办法回来的,用不着操心。”这短短的话,语气却与那时候相差极远,龙牙怎么听不出来,然而龙牙什么也没说,和大龙王寒喧几句,就退出小堂穿过纵横交错的廊道,去找高胜如。 华丽的大屋,一道宽阔的大门,高而深的大厅,做工精细的家具,有序的瓷器装饰,高胜如逐个摆设端详,试图稳定一下零乱的思绪。龙牙入门的时候,他抬头瞧瞧舒展梆梆硬骨头的龙牙,好奇地问道:“父王有什么话跟你说?” “他说你成为了主人的口舌了,我好不容易才让他不要在循着这个方向讲,总算是避过去。”龙牙没有像屋内其他人一般坐下,而是站着接过茶杯,接着道:“还有的是你二哥金善找到了,他本人的情况也大致弄清楚,接下来是要尽快把他救出来。”此话一出,大厅里所有人都张目盯着这位浑身雪白的客人,他就是大龙王的宝刀?金善的事情已经全知道了? “二哥找到了?”高胜如焦急而关切地问,“他现在怎么样了?阿玲小姐有什么打算?” 面对高胜如连珠炮似的几个问题,龙牙慢慢说道:“主人那边没有消息,是‘逆刃’来传话。不过照目前情况看来,大龙王陛下应该会对此事谨慎点,至少从他最后的话里有这种意思。至于金善殿下,他在琴城,而且病了,不过陛下没有去营救的意思,这事儿得我们瞧着办。幸好欧阳玲小姐早料到这么一着,罗杰他们已经出发去琴城,但眼下不能急于行事,据说殷州赵家也跟这事有关。” 大厅里的妖族听了龙牙一席话,不禁面面相觑:罗杰,这个北方龙王大从仆的名字,在场里有人听过,也有人见过,龙牙居然轻易地说出这么一个名字,实在让人浮想不已;可是殷州赵家也有人在琴城,而且与金善殿下被囚禁一事有关,实在让人纳闷;还有那个不经意被提及的“欧阳玲”的怎么成了高胜如殿下和龙牙大人尊敬的对象? 听过了龙牙的话,高胜如的思绪乱得问不下去,而龙牙也回答不出来;于是这个已无地位的大龙王儿子把手中把玩的瓷花瓶放回原处,低头沉思。这时候有个半中青年轻步过来,向龙牙拱手道:“这位就是龙牙大人吧,刚才垠塔已经说过了,本人廉呈复向龙牙大人请安。” 龙牙正要说不是,冷静一想才道:“规矩还是按照你们喜欢的来吧,我又不是大人物,只不过是别人的东西,叫我龙牙就可以了。”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二十三 赵梨的亲人 廉呈复是个谨慎从事的人,早是高胜如的良师,龙牙来之前他就和高胜如说话,高胜如当然只回答了关于他父亲的事,自己在泛舟学校的生活只字不提。此刻廉呈复终于听到了想要的事情,于是道:“是啊,这几百年时间殿下变多了,说话的方式也变了,龙牙大人何曾不是?你们刚才提到的那个叫‘黄依惠’的,还有叫‘欧阳玲’的究竟是什么人?跟金善殿下的事情有关系吗?”廉呈复外貌奇特下,双手长满了让人感到全身起疙瘩的蛇鳞的就实在,头发上藏着两个小圆角,一条分叉的细舌头:看出了吧,一条有毒的大蛇。然而他在大厅里所有妖族当中年纪也最大,资历最高,是最有份量的人物。 龙牙非常清楚这点,虽然不知道高胜如刚才说了些什么话,也知道自己多说了话,便说道:“这两人和金善没有直接关系,要真说有的话,大概是罗杰,他已经出发去琴城了。” —— 这是一个灰蒙蒙的早上,阳光无力地穿过低浮在琴城的灰霾,阴沉沉地,让人昏昏欲睡。琴城,一座坐落于大龙王宫殿北部不远处的一个大都市,其中央城区距离宫殿有五六个小时的路程,一半是高速公路上,一半是在蜿蜒的山路里。由于宫殿位于山林深处,山林被琴城**列为保护区,作为生态保护工作的一部分,所以大龙王没有像东方龙王那般受到人类的侵扰,至今还以为人类的世界只有小村小城的那种。回到琴城,这座城市依山邻水,建城于琴水之南,古老的城墙已经成为遗迹,短短一节灰土砖墙隐藏了多少历史,城里的人一天一夜都说不完。经历时代变迁,城墙里的世界已经不能满足人们的需要,逐步向四面八方发展:沿着墙边建造新村落,靠近水边的成片的小舟群,过河后又建起了新城,城墙未好就塌落了,自此琴城不再需要边界。不知什么时候,一辆火车驶过琴城,这个将要被遗忘的城市像活泼的孩子,举城欢腾;过了不久,没有铁轨的车子来了,哔哔吧吧地在大街小巷里穿梭,惊慌的行人纷纷走避。这个情形很快消失了,崭新的水泥路一条一条地架建起来,车子越来越多,道路越来越不够用,人多了,需要的地方更多,琴城向着更大的地方发展;地方大了,交通跟不上,于是楼变高了。高楼大厦和大量工业,数不清的车辆,琴城开始变得灰朦朦的;呛人的气味不久就成了人们所厌恶的东西,但是在面对发展和保护两个相互冲突的话题是,人们却先选择了发展,从此琴城不再美丽。 肮脏的宿舍,腥臭的味道,数个女工忙碌地梳洗着,你擦脸,我刷牙的,有换衣服的,有去吃早餐的,吵杂的声音不断回响,此刻的混乱就是为了尽快上班。女工们陆陆续续地向鸣叫不止的厂房里走,突然看门的保安走过来,冲着人群喊道:“你们谁姓赵的?”接连喊了几次,终于有人从人群里走出来。出来的人却有三个,一个身材高大、脸蛋方方,一个矮小略胖、圆脸细眼,一个身材中等、卵脸的嘴角有颗小痔。保安不知道谁才是目标人物,于是道:“外面有个叫赵梨的女孩子找一个叫赵雪晴的人,你们当中谁认识那姓赵的?” 三个女工当中两个无言地摇头,走开了。身材中等的赵雪晴走出来道:“早说吗,你叫她别再来了。” “不行,叫赵梨的在门口等你,说如果你不出去就不离开。”那瘦削的保安冷漠地说着话,不忘迷迷地瞧着急匆匆走过的丰满女工们,“那女孩还说昨天已经与厂长联络过了,让你放几天的假,好好陪她去玩。” “我可没有去玩的心情。”赵雪晴刚说了一句又住口了。 “你去见见就是了,她在铁门外等着。”保安不满地说着,掉头就走。 赵雪晴狐疑地从保安的背影旁远眺冷冰冰的密封式铁门,稍稍动了动唇,走到门前,瘦保安拿出钥匙打开保安室旁边的小门,一个身穿粉色衣服的少女就笑道:“请问找到了吗?” 瘦保安似乎和气了些,道:“她在后面,你看看她是不是你要找的?” 赵梨的视线从保安消瘦的身体旁瞄准了赵雪晴,在那一瞬间赵雪晴认出了对方,却几乎不能相信她就是当初所知道的那个穿着破衣服、在寒风中被父亲用冷水虐待的小女孩。现在的赵梨在泛舟学校里过着十分恰意的生活,几个月的培养,她成了个迷人的姑娘,一举一动都散发着羞涩却带着光芒的魅力,尤其是衬托在透明丝巾上一张红润的脸,白嫩的皮肤,简直看不出她的来历。赵梨呢,当她一眼看见赵雪晴的时候,就挥手喊道:“姑姐,你好吗?我来接你了。”充满笑意的话语,赵雪晴听起来却感到特别的不安和悲哀。 “来接我?把我接回殷州吗?我曾经发誓不再回去。”赵雪晴赌气道。她比赵梨大几年,早年因为不能忍受家里的虐待而逃到琴城,然而她在人生地不熟的琴城里遇到了许多痛心而且悲伤的事情,这些都熬过去了,不过那时候留下的伤痕印烙在身体上、皮肤上、脸上。熬过去了?真的吗?赵雪晴陷入了自己的古怪圈子,工厂里重复的工作,毫无色彩的世界,她以为自己的人生到此为止了。然而她没有死,当这念头出现还不到几天,赵梨就来了。 赵梨不能进入工厂门内,只好隔着铁门的框架和姑姐说话:“我已经离开殷州了。去年我去比赛的时候,泛舟学校的人请我到学校里读,之后发生了一些事情,爸爸把我赶出来了,我不能再回去了。”赵梨一边说着,一边想起了过去那段怪异的经历,不由得一阵心酸。但她很快就抬头,笑着道:“我现在只住在泛舟学校内,所以你也不必担心。” 赵雪晴见赵梨动了感情,勉强相信了侄女的话:“那你为什么要说来接我呢?你一直在学习吧,我一个人就行了。大概还不知道如果我请假几天就等于被老板解雇,没有工作,我怎么生活?”赵雪晴还没有下定决心离开工厂,她的顾虑很有理由,因而令她徘徊在大开的铁门后面,裹足不前。 那瘦保安不耐烦了,道:“你们是不是要出去啊?是的话就马上出去,不是的话赶快把话讲完就回去工作。” 由于被驱赶,赵梨不能再耽搁,张望式地看看那古铜色皮肤的家伙,飞快地想了想,略带歉意地道:“对不起,我马上就走。姑姐,你不来的话会后悔的。” 赵雪晴拗不过赵梨的纯真笑容,终于投降:“那么我去收拾一下,没有衣服替换可不行。” “不用带衣服了,我给姑姐你买新的。”赵梨笑道,拉着表现呆滞的赵雪晴踏出铁门。那保安乐得看见两个烦人的女子离开,猛地把门关上,然而在那刹那间赵梨的笑容和摆手道别的动作却留在了他的记忆里。从工厂的铁门走到十字路口,一高一矮两位女性沿着尘土飞扬的大街道并排行走,赵梨对经过身边的货车表现出兴致,似乎在找什么的。“罗杰真慢。” “你说什么啊?”赵雪晴没有侄女那种兴奋,一辆辆大型货车、集装箱车都是她经常见到的,只觉得赵梨的举动非常奇怪,说出口的话也不熟悉:“我们现在要去什么地方?” 赵梨这会儿醒悟过来,连忙道:“这个吗,你现在穿的衣服不大适合我们接下来的行程,所以先去会合朋友后,然后洗澡做美容,一起去吃饭。说起吃饭,姑姐,你吃早餐了吗?” 赵梨一边说,赵雪晴一边看看身上的衣服:为了工作方便,自己仅穿着粗糙的恤衫、厚厚的裤子、笨重的胶靴,反观赵梨,丝巾、套装、皮套、高筒靴,两人确实很不相称。当她听见侄女提到早餐,于是说道:“吃过了,一个馒头,一杯水,就这么些。” “那么我们去吃点正经的,这里好像没有小食店。”赵梨说这话的时候仍旧在张望,等待的对象迟迟没有出现。她是坐公共汽车来的,对沿途的事情比较留心,当然也就察觉到大路上的东西。赵雪晴没有说话,她不记得宿舍里有人买过外面的食物,当然就不清楚了。 就在此时,一辆银色的小型客车从两个年轻女子身边经过,在前方不远处停下。赵梨仅是瞧了一眼,就领着姑姐过去,车窗徐徐打开,探出头来的却是一个蓝发的大青年,他一看到赵梨兴高采烈的模样与她身边的人说话,乐着道:“看来你找到了向导,就是说吗,你也不用老说自己干不了的,这还不是挺行的吗?你好,赵雪晴小姐,我叫罗杰。” “别叫我小姐,我讨厌那个。”赵雪晴对这个蓝色头发的人没有好感,特别是对方那种若有若无的笑容,看见了就会让人浑身起疙瘩,很不舒服。 “那就叫大小姐吧,不过和我家主人有点冲突,那么叫什么好呢?” 赵梨原本一脸笑容,此刻却阴沉下来:“别来扯说那些不相干的事情,姑姐有心事,你看不出来吗?” 罗杰忽地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道:“谁去调戏她了?你以为我说这点笑话是给她听的吗?是给你听的,赵梨,你变谨慎了。来,上车,我们今天很忙。” 赵雪晴看了看咬着嘴唇的侄女,不明白她怎么会遇到这种人,然而想是没有用的,回去工厂吗?赵雪晴还没有想到下一个问题,车门打开了,赵梨请求之下,她选择上车。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二十四 同伴 租来的小客车里已经坐了几个人:一个约莫十岁的白发女孩、一个打着哈欠的英俊少年、一个外国人模样的青年人。众人都坐在前面几个座位,有说有笑的,当他们看见赵梨和赵雪晴上车的时候,都让出了最前面的座位,其中白发女孩问道:“阿梨姐姐,她就是你的姑姐吗?” 罗杰边开车边喝道:“涟漪,快坐下,不然就让你回家去。” “是。”涟漪爽快答应了,然后在赵梨后面坐下,探头好奇地打量着赵雪晴。 赵梨笑道:“姑姐,她叫涟漪,别看她是个小孩子,年纪比你还大呢。”赵梨又指着英俊少年介绍道,“这位是季梦,是我朋友。季梦,你怎么也跟来了?不答我,算了。开车的是罗杰,他老是说些奇怪的东西,你不喜欢就不用听。”赵雪晴看了那人一眼,有点心动,旋即有冷静下来。“后面的是欧阳旺先生,是我家的客人,这次是带他来琴城旅游的。大家,这就是我的堂姑姐姐赵雪晴,还有问题吗?” 季梦道:“当然有问题啦,她究竟是不是熟悉琴城的道路啊?”赵雪晴听了这话,脸一红,什么事情都表露出来了。“哈,我就知道,好像我们这些生活在一个小地方里的人还会知道多少东西。” 涟漪冲着季梦叫嚷:“别叽叽喳喳的,你知道你生活在一个小地方,可你知道的那么多东西从哪来的?” “居然学会反驳了,看来就是隆明也快管不了你了。”季梦蔑笑道。 涟漪正要反驳,欧阳旺从椅背的布袋里掏出一本,道:“不用担心,我们有琴城的地图,罗杰好像是感知方向的高手,还有什么事能难倒他呢?” 赵梨笑道:“看来欧阳先生也学会的事情比你们要实际得多。” “还不及你家里高胜如厉害。”欧阳旺蔑然说道,“他可以去殷州,我就不行。” 除了专心驾驶的罗杰,两个男士和两个女孩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讲个不停,半路插队的赵雪晴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这些人说的话很奇怪,谈到了古代的东西,现代的事物,说什么方便,又说不适应之类的,还有这些人看起来不大像人类的,尤其是赵梨介绍涟漪的时候用到了年龄,这个白发的小女孩的年纪居然比自己大,真是莫名其妙。然而在殷州赵家长大的赵雪晴很快就明白:这些人是妖怪。她凑到赵梨耳边耳语:“你怎么和妖怪们一起?” “姑姐你发觉了,不过你放心,他们从来没有伤害过我,也不会对你做什么。”赵梨笑着解释,“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很友善。” “难怪你会被赵晖赶出门。”恍然大悟似的话语引来了其他人的目光,大家不照而宣,一时间车内沉默了。不久他们又开始说话了,这次换了话题,是讨论在琴城里有什么地方可去。这话题轻松愉快,六人从车内一直谈到他们所借住的宾馆门前,整理完毕后,又回到一起吃午饭,还是在谈论那些小小事,真实没完没了的。 到目的地之后,赵梨先给了姑姐几件素色的大衣,然后拿着地图到商店街卖东西,赵雪晴一见价钱就感到心痛,赵梨说“没关系”,却怎么也感到不好意思,于是下午上车的时候道:“你花了这么多钱,我之后慢慢还你吧。” “都说了没关系,你和我们一起行动,不做点准备不行。”赵梨尽管满脸笑容,说话的语气倒是正经,毫无隐瞒的意思:“再说钱是我在学校里兼职赚来的,家里没有地方用,都是闲钱,不用的话就会贬值了:是龙牙对欢欢说的,欢欢是只会说话又非常贪财的獾。”赵雪晴看见仅进入泛舟学校学习半年的侄女不仅说起话来自己听不懂,而且举止也变了。她呆看着对方,百般滋味在心底。 同行的季梦在发牢骚,涟漪却吵闹着要看毛绒绒的玩具,让夹在中间的欧阳旺有点不知所措,罗杰却跑溜了人,不见踪影。赵雪晴看着他们,又道:“就我们几个人没有问题吗?” “没有事啦,欧阳先生很熟悉人类的事,季梦以前在我们赵家待过,很熟悉怎样与人类相处,涟漪年纪小,适应力很强,是最快适应我们学校生活的一个。我吗,只负责看好季梦,不让他离开视线范围就行了。” 对于赵梨的话,赵雪晴疑惑着她是否能够胜任。正在发愣时,罗杰又带着一个人来了,这次是由他来介绍对方,原来是关思源。不过说来也奇怪,关思源应该是罗杰从雄城带来的,却到现在才会合。“没什么,让他参观我们的新校区而已,你们也不必考虑那么多。”罗杰口中的“你们”却只是指着一个人——赵雪晴。 这个下午,七人到过标志性景点,吃些街头小食,在大街小巷里幽转,在黄昏的时候到达琴水江边观看日落,又在附近的大餐厅里吃个美食,然后上船夜游。下车期间,涟漪束起长发,戴上一个蓬松的短假发,混在人群里,果然像个普通的人类女孩,活泼而好奇,相比之下赵梨就羞涩多了。涟漪很喜欢绕在大家身边,令一直独处的赵雪晴感到不习惯。夜幕降临的时刻,天空突然飞现许多小巧的身影,一群普通的蝙蝠嘶鸣着划过琴城的低空。涟漪看得入神,忽地兴致上来了,一声清脆地呼喊,黑夜的精灵都回转而来,围着小女孩身边,画出一副奇异的图画: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愉悦感。 第二天,飘浮在空气里的尘土更多,朦胧的世界里连一丝阳光也透不过来,赵梨和涟漪都讨厌这种天气,习惯于琴城生活的赵雪晴解释道:“琴城没有风的时候都是这种天气,一年下来找不到几天可以见到蓝天,比殷州的环境差多了。”她要收拾昨晚洗衣店送来衣服,折叠好的,根本不费工夫,仍旧不满足的她又开始整理床铺,“你们怎么不说话?” 涟漪撇着小嘴道:“我还是觉得以前好,白天可以在晴朗的天空下玩耍,晚上可以看月亮看星星,我在泛舟学校里还可以观察星星的移动,这里却一颗星也见不着,看见的全都是灯光,除了灯还是灯,一闪一闪地,大家说这些很美,还不够我以前看银河那般璀灿呢。” “是啊,那时候看星星真让我激动,可惜现在想去都不可能了。”赵梨也有点不满,“学校里的人不多,走动的时候很轻松,雄城只有商业区多人,其他地方还一般般,琴城这里就厉害多了。路上都是人头拥拥地,连个落脚点也没有,昨天季梦还抱怨这里比臻城还厉害。” “你们老是说以前好,我可是觉得以前比现在差多了呢,比如说我爸爸就是个什么都让我做,弟弟哥哥在享受,我们几姐妹却要在冰水里洗东西,不知道以前有什么好。说回来,我现在也好不了哪里去,你们有钱,读也行,我干什么都吃亏,你们当然可以说那些话。”赵雪晴一下子坐在床对面的沙发上,直看着褐红色地毯,神情带伤。 赵梨想了想,道:“我父亲还不是一样。我们说以前的事是发生在几百年前的,我到达的地方是在一片没有人烟的森林里,走了好多天才回到隐居道人的家,那时候我想要是有车该多好,觉得这个世界比当时强得多;后来我回来了,却发现失去了某些东西,到现在我还有不明白的地方,可是我却知道这个世界和那个世界有着各自不同的生活,生活在那里就有那里的环境,那里的习惯。‘一个人活在某个时代就要适应那里的一切。’阿玲小姐是这么说的。涟漪和季梦,还有来自那个时候的人都在逐渐改变,有时他们看报纸新闻会抱怨这世界的不公,抱怨这世界的环境,他们一开始都拒绝接受我们的科技,然而今天,他们都生活得很好,都学会使用科技,世界就是这样。”赵梨停顿了一会儿再道,“前不久大家去雄城旅行,回来时都说人多,只有惠慈哥哥多了个心眼,说世界上的人没有节制,不懂珍惜。可是阿玲小姐却说那是因为人多,消耗的东西多,就像用同样材料做成的蛋糕一样,如果要分给更多的人相同的数量就要加入水分,同样份量的蛋糕其实质量就差别很大;如果大家都因此而不要蛋糕的话,由此而造成的问题更多,就像现在堆积如山的垃圾、遮天蔽日的灰霾、污浊的河流、耕地减少,一连串的灾难都是太多太多的人造成的。”赵梨的转述其实有误,但这里没法说下去。 赵雪晴不曾想到侄女会来篇论文式的讨论,读不多的她不能深刻理会欧阳玲的话,反而道:“你说了那么多我不懂,我只想知道你们在琴城有什么打算?” 赵梨正要回答,却被一声清脆的敲门声打断,涟漪连忙开门,是三位男士。罗杰一进门就道:“你们怎么沉着脸的,昨天我们不是去了主题公园了,你们玩得很高兴吧,今天还没说去处你们就不高兴了,是不是猜到了我们要去的地方?”罗杰讲话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兴奋,也没有表示不安,但话语里已经有这些味道。 赵梨问:“我们是不是现在去找金善?” “我今天凌晨就已经去探望过他了,现在去接人。”罗杰见赵梨和涟漪一脸困惑的样子,又道,“前天你去找你姑姐的时候我趁着方便去找法律顾问,通过他们得到了释放金善的文件,日期是今天,我是先去看看金善的情况,看哪里受伤了,然后准备点药物,以便他一出来就马上得到治疗。”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二十五 威胁 “说起来我们这群人里没有医生,我倒学过少许急救知识,可运用的地方不多,而金善的情况不大妙,看来我们还是要回到泛舟学校来。”罗杰向其余的人解说事情,指示下面的工作。 赵雪晴不知道那么多,听闻过后,惊讶而低声问赵梨:“你们在琴城旅行就是为了这个?” 罗杰远远看见赵雪晴动唇,笑道:“从收留所里拯救金善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是去藏龙山,这个地方你知道吧。”藏龙山是妖怪对大龙王宫殿的称呼,与妖怪最有联系的殷州赵家对此事是知道的,却没有到达了如指掌的地步,他们不知道藏龙山的正确地点,罗杰却说出来了:“琴城以南的镪鸣森林保护区就是藏龙山的所在地。”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赵雪晴登上了小客车,去收留所的路是怎么去的,她没有记忆;留在车里静静等待的时间,她也不知道是如何度过的;当罗杰和季梦扶着一个憔悴的人上车时,她才正眼瞧瞧罗杰花了这么多心思去营救的对象:金善。车里的人,除了欧阳旺和赵雪晴,其余四人都绕着一身伤痕的金善走动,涟漪铺床,罗杰诊断,季梦清理伤口,赵梨取药,都有条不紊,没有丝毫怯场的神色。金善一身变了色的衣服脱去后,露出浮肿的灰色皮肤,一条条或鲜红或暗红的血痕,大大小小的红疮,可以想象得出他曾经受到了什么对待。赵雪晴紧张地抓住了椅背,无意间碰到了欧阳旺冰冷发汗的手,却一点也察觉不到。罗杰的小客车一直都落白窗帘,原来后面的几排座位都拆走换成了装有医疗设备的小型病房,小巧的空间里塞满了东西,仍能容纳四个人在里面活动。见到这种情形,赵雪晴才猛然发现:如果这车是租来的,那要花费多少金钱才能改装完毕,而且违反道路规定的没有保障的车辆,这些人就这么胆大到如此地步?“这些人都是什么人啊?”赵雪晴忍不住低语问欧阳旺。 欧阳旺连忙道拍拍对方粗糙的手掌道:“我不能告诉你那么多。别担心,他们自然会办好的,这是我侄女欧阳玲的指示。” “欧阳玲?是那个金发女孩吗?她还活着?” 欧阳旺低下头,神情凝重地说道:“她活不长了,现在走路需要用拐杖,说几句话就喘气,医生说她大概还有一两年的寿命。” 赵雪晴道:“我还以为她早就死了,可怜啊。” 两人正说着,涟漪跑回来坐下,欧阳旺问道:“金善有没有大碍?” 涟漪看了看已经停手等待下一道命令的赵梨,对两人道:“皮肤上有很多创伤,有些已经化脓,而且身体营养不良,血色素值很低,罗杰哥哥是这么说的。季梦说了一句让罗杰哥哥非常在意的事,金善好像失去妖力了,罗杰哥哥说他终于明白了金善为什么没法逃离守卫不严的收留所,就是这个原因。” “那他又是为什么会失去妖力?”欧阳旺继续追问。 涟漪摇头道:“我们也在找原因,阿梨姐姐出来了。” 赵梨一出来就把车厢中间的大帘拉上,造出两个小空间,才对外面三人道:“他们俩要对金善做全身检查,我们现在要去联络隆明。” 涟漪熟练地掏出手提电话,接通了就道:“哥哥吗,我是涟漪,赵梨姐姐要找你。”说罢就把电话递给她。 赵梨拿起电话,那边传来的不是隆明的声音,而是女性柔弱的言语:“是赵梨吗?你们在那边好像干得不错。”赵梨先是一愣,接着把进入琴城直到刚才救金善的事情全部说一遍,对方仅以模仿咳嗽的声音表示自己在听,中途没有打断报告。末了,欧阳玲才缓缓而道:“你知道收留所里有什么人吗?” 赵梨没有想就回答道:“不知道。” “赵同耀,你的远堂祖叔父。” “赵同耀?”赵梨不曾记得有这么一个人,她不常去赵雪晴的家,特别是赵梨的父亲赵晖向来禁止赵梨和家族其他人联系,因此即使听过这个名字,也未必会记得有这么一个人。倒是赵雪晴一听脸色大变,惊骇中身体开始抖颤,并喃喃地含糊地说着话。欧阳旺摇着她的肩膀问:“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赵雪晴抖颤的嘴唇喃喃地轻语:“赵同耀是我亲叔叔,在殷州是最熟悉如何对付妖怪的人,也是最会使用赵家武器的人,当年欧阳玲父亲之死是靠他协助才成功,可是那之后他说要去散心就离开了殷州,从此以后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我爸爸每年在他出门的那天口夸耀他当年杀妖的情形,所以……”赵梨平常并不去赵雪晴的家,不清楚这事儿,有点惊讶。 罗杰刹那间感到意外:“最能对付妖怪的人?就算赵同耀年纪偏大,也不至于达到大妖怪被封印的时候吧,那么如果说殷州赵家有妖怪,那肯定就是欧阳淳,也就是欧阳玲大小姐的父亲。”罗杰低语问:“赵同耀究竟对欧阳淳少爷做了什么事情?” 赵雪晴陡然听见罗杰的话,猛然察觉到听电话的人或许就是欧阳玲,心里一颤,不再说下去。但欧阳玲并不介意,淡然地道:“他现在在你们旁边。”此话一出,几乎所有人都呆立了,由罗杰带出来的人都忍不住往罗杰那里看,罗杰先是摇头。赵雪晴一直没有与罗杰单独接触,不知道罗杰所处的位置,在震惊下回头从前窗望出去,只见有个身材不高的人举手拍打窗子,凑近一看,是个脸皮皱巴巴的男人,一双粗壮的大手仿佛要把车厢内的小鸟抓住一般,吓得她缩回去。赵雪晴其实没有赵同耀的记忆,更别提面容,可是当前的情况确实不妙。 罗杰等待欧阳玲说话,对方却不吭声,只好向赵梨默默示意。赵梨壮着胆子从司机位的侧窗问外面的人,声音抖颤而且微弱:“请问你找我们有什么事情?” 那人愕然地待在车前,似乎对一个普通的人类少女来迎接自己感到意外,于是不好意思地道:“小姐,你好,打搅你了,我是收留所里的负责人,你们这车不是我们所里的,不能逗留这么久,接了人就快走吧。” 赵梨还不完全听懂,罗杰已经从后面冲出来,一下子坐在司机位置上,装着不慌不忙的样子,扣上安全带,叫车里的人坐好,才对那人道:“很对不起,赵先生,妨碍你工作了,我们这就走。”说完,关窗子拉窗帘,带着一车人离开收留所范围。车子在驶回宾馆途中,有人问罗杰为什么那么焦急。罗杰没有即时回答,四周观察后在一个收费的小型停车场停歇,一边回到金善身边,一边道:“你们谁都没听懂赵同耀的话吗?” 欧阳旺细心一想,道:“他说这车不是收留所里的,也就是说他注意到我们了;再来就是‘接了人就快走’,”欧阳旺一阵哆嗦,“他知道金善上了这车?” “他来查看是什么人来接他的,至少他已经知道我和季梦的存在,季梦是妖怪,对方一定是为此而来的,不过他没有马上动手就是因为赵梨比我更早一步接触他。如果换作是欧阳旺先生去应对,那么情况就对我们不利。” 欧阳旺道:“可是我觉得赵同耀未必会在那种地方动手,在收留所打斗会引来更多的警察,把事情闹大了对他也没好处。” “问题就在他那句话里,他不是说自己是收留所的人吗,大小姐也说过相似的话,你们以为在那种地方动手对谁不利,是我们。赵同耀只要喊一句‘这些人是来劫狱的’那就全完了。”听着罗杰焦躁的话语,车里的人这会儿都沉默地抹冷汗。 —— “是,我知道了。”龙牙收起电话,对正在狂吃的高胜如道,“罗杰他们已经从收留所里接回了金善,他病得相当严重,又不能去医院,看来只有去泛舟一途。只不过那边的校区还没有准备好,事情可不会那么轻松完成。还有的是罗杰他们在琴城遇到赵同耀,我看殷州赵家这边也不见得袖手旁观。” 高胜如抹着油嘴,担忧地问道:“那我们怎么办?父王虽然取消了去殷州赵家抢媳妇的计划,可是他把廉呈复等人送回宫殿,留下的都是武职,这么说来,他可能会进攻琴城或许是东方龙王所在的雄城。” 龙牙摇头,看着房间里的垠塔等人,轻声说道:“我看大龙王暂时哪里都不去比较妥当,这几天我都在观察这里的人,包括昨天回去的廉呈复等人我都仔细观察过,当中不少人都有腹胀、面黄、有呕吐感、胃部不适,摸起来有硬物感,大概是和那时的德明一样,吃下了不能消化的东西。” 垠塔从座位上站起来,关切地问:“你说我们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才患病的?是什么东西?有没有救?” “其实这就是我们的麻烦所在:我和高胜如都不是医生,对这方面认识不多见,也没有工具辅助;你们的医生也一样,这点才是叫人犯难。如果确认陛下能接受泛舟的一番好意,那我们就可以派出医生了。可是我没这种时间,大小姐另有任务要我去做,追上廉呈复和他一起去琴城,万一金善殿下情况不对头也有个照应。垠塔,高胜如要留下来安抚陛下,那这里的事只能拜托你了。”龙牙瞧着高胜如凝固了的脸,道,“你也用不着这么无奈,这是事实。”龙牙说着,站起来来回踱步,似乎在思索,可想不出答案。 为了打破刹那间的沉默,高胜如说话了:“我必须留下吗?” “对,安抚祥福就是你的任务。”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二十六 留下来的人 一手拿着肉排,一手托着水杯,高胜如正回忆那天的情形:廉呈复问:“是啊,这几百年时间殿下变多了,说话的方式也变了,龙牙大人何曾不是?你们刚才提到的那个叫‘黄依惠’的,还有叫‘欧阳玲’的究竟是什么人?跟金善殿下的事情有关系吗?” 高胜如看了看龙牙,见他暗地里摆手就道:“你别问那么多,总之金善二哥的事情我帮得了多少就帮多少。” “这可不行,事关乎我们陛下还有大龙王继承人的安危,如果龙牙大人不说,作为臣子不是有失职责?”廉呈复说罢,拱手示意。 这并不符合礼仪,龙牙和高胜如早就看出对方借请求强迫两人解说,明白不解释是不行,前者只得道:“说句实在话,大人担心殿下的安危是好事,可是你别忘了,只要殿下在人类手里,你就拿这个没办法;这个世界不是宝锭将军还活着的世界,也不是你们被封印前的世界,只要你们踏错一步,人类就会抹杀了你们。”廉呈复手指无意识地动了动,算是对龙牙这番话的回答;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飞速转动,表示此人正思索;即使平常能把事情隐藏得不透风,此刻在那张粉刷过的脸庞上露出诧异的神色;不结实的身体摆出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然后抖颤地抓住椅子的扶手,久久站着,说不出话来。“这也难怪,虚丰的死让罗杰认识到人类的可怕,尽管没有妖族那样的力量,但是只要把思考的东西创造成现实之物,那还是非常厉害的力量。”龙牙继续说着,“主人也说过,‘文明是在传承和探索中发展起来的,人类的文明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妖族要走的路还很漫长。’” —— “廉呈复已经先回大宫殿了。”高胜如想着想着,远远看见龙牙从外面回来,中午时分的烈日透过树冠的间隙射在龙牙身上,那纯白的身影变得斑驳。大厅里的人见是龙牙来了,恭恭敬敬地说了一通话,才让出一条路给高胜如。后者正要说话,龙牙抢先一步:“殷州目前非常平静,却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你金善二哥病情不妙,我可能要去琴城一趟。高胜如,我去琴城的时候你就留在你父王身边,尽可能地安抚这里的人。” “我必须留下吗?”这是高胜如的问题,龙牙只好简单直接地解释道:“对,为了稳住你父亲,你必须留下。同时必须让这里的人时刻可以了解到金善的情况,我想廉呈复是个理想的人选,让他去琴城是最佳的安排。” 垠塔道:“那么我去放鸽子,让他回来。” “也好,我们也应该去拜会拜会我们的人,顺便去见见那匹狼。”龙牙说着,见高胜如面前的桌子已经收拾干净,恶狠狠地道,“你还要慢悠悠到什么时候,快过来,你在这里的时间多的是,我可没你这么空闲。” “是。”高胜如失望地自言自语:“她告诉我不会让我难做的,这下子我也不知道怎么做才符合她的心意。”“她”指的是欧阳玲。 龙牙远眺着道:“你还不明白主人的意思吗?主人不让你难做是想叫你按着大龙王的意思去干,只要干预他不向殷州赵家动武就可以了,接下来的情况她也在观测在考虑。如果金善殿下平安,大龙王自然会比较安心,如此一来东方龙王会对入侵者置之不理吗?如果大龙王退一步,那么东方龙王随时都可能攻击雄城,以目前几方人事的实力而言,东方龙王没有优势,然而他和大龙王相斗会引致什么结果,主人心里也没有底。” “那她为什么要把东方龙王这个敌人放出来?”垠塔问道,“多一个敌人不是让自己处于不利的下风吗?” 高胜如想了想,道:“不对,处于下风的未必是她。罗杰说过东方龙王在不了解雄城的情况下就打算出手,这一点他很不明智,要知道知己知彼才能作出相对应的策略,仅靠一时意气可办不好事情,搞不好像一个小孩找只大熊打架,一点好处都没有。森印也算是个聪明人,不会愚蠢到轻易发动攻击,至少他在我和罗杰面前都没有表露出来。第二点就是在妖怪们蠢蠢欲动之时没有一个能够掌控它们的人存在的情况下,要了解那些小东西的动向是非常困难的事情,现在欧阳玲小姐还有我们都可以随着父王和东方龙王的活动而做好准备。” “那么北方龙王呢?” 高胜如知道欧阳玲和北方龙王的关系,却不了解她对此事的看法,一时语塞。大龙王在门外隔着木门听着,思考着,毫无动作。并不知情的高胜如道:“我们现在依着父王的计划行事,他想去哪就跟着去哪,哪怕他会攻击泛舟学校。” 龙牙道:“你终于明白了一点,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父亲不会去打泛舟,因为森印决不容许别人在自己的腹地如此狂妄。”龙牙突然发觉众人用奇怪的目光打量自己,却不理会,又斜斜地看着空荡荡的木门,高声说道:“保护殷州赵家是主人的最高要求,理由是赵家是连接人类和妖怪之间的桥梁,今后在人类和妖族之间可能发生剧烈变化,尽早保留仅存的一道门是一道有效的保险策略,不能随便被破坏。请大龙王陛下仔细考虑,这事非常重要。除此以外,我和高胜如都没有别的任务。” 众人听见龙牙的话,都吃惊地涌出房间,纷纷跪下请安,只有龙牙和高胜如拱手表示敬意。大龙王傲然地坐在刚才高胜如的位置上,对龙牙道:“你不说吾还真以为你们是为了让我回去救金善呢。你要是一开始就把话说清楚了,就免去了那夜的茶水。告诉吾,殷州赵家究竟是一个什么家族?” “关于赵家的事情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明白的,与其慢慢说,还不如找个机会一次把事情全部告诉你们的好。” “来卖关子吗?别来这套。”龙牙不语,大龙王知道他有难处,稍稍缓和道:“好吧,既然你不说,吾就暂时保留着。你们说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找医生,其实也不用找,他已来了。”龙牙想也不想就回答道。 在众人的疑惑中,空气中传来了一把高而尖的清脆声音,穿透过行宫里无数墙壁门廊庭院,进入各人耳里,“龙牙先生耳朵还是那么地灵,我泰彭坦什么时候都瞒不过你。” 这声音从何处来的,垠塔陡然站起来,悔恨自己居然没有能力察觉到外面的人如此接近大龙王陛下。他提着剑,站在大龙王和大门之间的不大空间里,准备作最坏打算。然而龙牙压着垠塔的肩膀,笑道:“泰彭坦,不要这么偷偷摸摸的,引人误会可就不好了。” “龙牙先生,谁跟你偷偷摸摸地玩捉迷藏,这里的人实力并不怎么样,我进入屋子那么久居然连个气息也找不着吗?”一只半大不小的黑色小狸从屋梁顶懒散地打了个哈欠,无声地跳到桌子上,舔噬仅余肉汁,对高胜如道:“你就是火之使者高胜如吧,你好,我叫泰彭坦,你也见到了,我是只黑狸,在泛舟学校出生的,也在殷州这个地方住了不少时间,没有被赵家的人发现算是我聪明,现在是第五校区的管事人。” 大家见这只小狸也不和大龙王打招呼就先找高胜如,这种没规矩的行为让大龙王心里恼火着,却没吭声。泰彭坦直直地坐着,环视屋里的人,骄傲地说道:“你们都觉得我不和大龙王说话就是不恭敬,对吗?高胜如可是来自远方的贵人,火之使者,他要是愿意只要动一动,你们都得完蛋;我可不是在说假话,陛下你还记得赵家庄被毁灭时的情形吧,那也不过是糊里糊涂地烧起来,弄假成真那就惨了。不管是龙牙还是我,单独地或者我们俩联手也斗不过火之使者一人,你们也省下这点反抗的心吧。”当着众人的面,高胜如被一只小黑狸如此评价,不仅感到意外,更觉得不好意思,呆望着龙牙,试着想让对方来帮助自己解困。 龙牙趁泰彭坦喘息的片刻冲着它道:“你说什么啊,大龙王陛下是高胜如的父亲,按这里的规矩是做父亲尊贵,你不懂吗?” 泰彭坦极力反驳:“懂,可是在我心中只有宁亚穗小姐才算是至高无上的大人物。我想大龙王陛下不会对此事高兴,不过我也要说一句,敌人归敌人,宁亚穗小姐既然毫无报酬地帮助东方龙王,她也会以同样方式帮助大龙王,其实对于其他地方的妖怪她也用了同样的办法,大家都只有一次机会,以后无论你们是想以德报德,还是以怨报德,随你们的便。” 大龙王祥福冷笑道:“宁亚穗、和穗姬,好一个熟悉的名字,仅以一人之力把整个妖族封印,现在来帮助我们,她的‘好心’还真让人感动。你叫泰彭坦是吧,回去告诉和穗姬,她的好心吾领受了,叫她把她的人带回去,这里没她的事;也替吾转告一句,‘金善既然被你救出来了,我们的恩怨就此勾销,以后不许踏进吾之领地一步’。” 话语坚定,不留半点退后余地,“祥福真的如此痛恨宁亚穗小姐么?”泰彭坦想了想,语气平和地道:“那不行,陛下的话我是不会转告给宁亚穗小姐的,反正她知道就是了。可话说回来,陛下不许宁亚穗小姐来你的领地,关于这一点她可以办到,龙牙先生也可以保证;只是宁亚穗小姐不见得会把我还有我的人召回去,要不也让高胜如先生马上回去,回到宁亚穗小姐身边。”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二十七 大龙王让步 泰彭坦装着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平静地解释道:“要不也让高胜如先生马上回去,回到宁亚穗小姐身边……” 这话还未说完,便有人窃窃私语,更有人不顾礼仪,叫嚷道:“那不行,如果金善殿下不在,高胜如殿下也离我们而去,那我们怎么办?我们……”“不听库博”这种话没讲出来,那是因为大龙王祥福在旁边的缘故,但是即使没有明言的话,大家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祥福明白不会有人跟随库博,柳盈不用说,之前惠慈和高胜如又不在身边,金善是唯一的依靠,现在母亲为赵家庄族人的高胜如归来,相比之下母亲是其他妖怪的金善自然就会被冷落,“但龙牙来的目的是什么?泰彭坦看起来也不像说谎,那可恶的女人在想什么?”一个寒颤过来,祥福似乎有所明白,却道:“高胜如,吾暂不容许他回去。” 那是小小的许可,泰彭坦倒像获得支持的力量,继续说道:“陛下,如果小人仅仅是因为害怕陛下或者是一时的想法而消除已存在的东西,那么一切就会前功尽弃,从头开始。宁亚穗小姐已经没有时间让事情从头开始,她会把计划执行到底,所以陛下的另一个请求,算我直言,这是办不到的。” 刹那间屋子里的人再次交头接耳,可是谁也不敢大声说话,大龙王暗暗咬牙切齿,握紧拳头,久久不语,心底想着许多事情,但无从说起。他心想:“好一个和穗姬,连她的手下也有如此能耐,要是真的被她占据吾的宫殿,这女人就绝对是个威胁。” 泰彭坦是直白说出事情,龙牙和高胜如却暗暗为同伴担忧,但仔细想清楚,虽然泰彭坦说话太鲁莽,却不过分,而且泰彭坦不是祥福的人,祥福无法以个人喜好对付一个自称是来帮助自己的“客人”,尤其是在龙牙面前。龙牙不动声色地盯着泰彭坦,对方明明知道却只当看不见,又道:“自从陛下来殷州以后,我和我的朋友都在观察陛下的人,当中有不少妖怪是得病了,有症状轻微的,也有严重得整天卧床的,长此下去陛下如果继续在殷州逗留,”泰彭坦故意停顿一下,“陛下你的整个妖怪族群很快就会消亡。” “危言耸听!”大龙王一声喝道,马上又平静下来,“龙牙,把这人带出去,他爱到哪就到哪,别在我眼前悠转。”等龙牙带着泰彭坦出去以后,他才转向身边一个身材粗壮的卫官:“白锌,你说说看这该怎么办。” 白锌先愣在那里,想了许久才答道:“我认为这种事情不要轻易相信为妙,他们都是跟随和穗姬,是你的敌人;还有那个叫欧阳玲的不知底细的人来这里,说只是来救人,却不知道其真实性,在未调查清楚前冒然行动说不准会上当,到时候再反对就太迟了。” 对于白锌先的话,大龙王不过点头表示听见,没有即时回复。白锌退到一旁,得意洋洋地看着高胜如。这只人形的獾是黑獾欢欢的远房亲戚,不过两者不相往来,谁也不知道对方的存在。高胜如心里冷笑,知道白锌的话达到了目的:不让自己回到大龙王身边,与金善争夺继承之位。高胜如想:“看来金善二哥身边缺少了有实力的协助者,阿玲小姐要不是那件事,应该是个很好的帮手。不过呢,白锌的话没有多大用处,决定权在父王手里,谁也阻止不了。” 大龙王又转而问斑豹洛沁莎,后者恭恭敬敬地道:“白锌长官讲得有道理,可是陛下您知道目前士兵里究竟有多少人患了病,我早已问过大夫,他们都说没有办法,只能看着病人会一天天虚弱下去直到死亡。陛下,现在龙牙说他们还有得救的方法,我们不妨试一试,找几个小兵让他们放手做,成功了就让他们继续做。”大龙王脸色一沉,洛沁莎不再说下去了。 “你们谁还有其他建议,高胜如你不许说。” 垠塔上前一步,道:“白锌有白锌的考虑,高胜如殿下离开陛下身边太久了,在陛下身边已经不存在多少势力;然而真要说的话,我垠塔,还有一些退了休的都是殿下带出来的人,或多或少会对金善殿下构成压力。”说着他看了看躲避自己眼神的高胜如,继续道:“洛沁莎也没有说错,我们当下必须尽快找到治疗方法,既然殿下等人说明了是为此事而来,我们姑且看看他们的做法,从中学习。另一件事就是金善殿下已经获救,这也是龙牙他们的功劳,我们不能不看在这份诚意上无理地拒绝对方好意。” 听到这里,大龙王满心疑虑地举目环视:“你们都出去。龙牙,这事就按你的意思做。” 被大龙王祥福赶出来,龙牙责怪道:“泰彭坦,就算你说的是事实,做法也太鲁莽了,说起话来**的,连点面子也不给,叫大龙王怎么下台阶?” “那是这里的人的想法吧。”一离开小殿,泰彭坦由黑狸变成人型,他是个年纪比耀明涟漪稍大一点的孩子,大大的眼睛流露出阳光似的朝气,一份没有掩饰的稚嫩,但也包含着罗杰那种精明。庭院里的人虽然不会对此感到惊奇,但是盯着泰彭坦的眼神里充满了戒备和观察。别看这只狸还小,他倒不害怕祥福等大妖,更没有对大龙王的训斥表现出惧怕,并以一种无所谓的神色说道:“对尊者表示敬意有很多办法,每个地方对表示敬意的方式都不一样:大龙王要所有人都听从他的意思,并以强迫的方式要求下面的人去做,潜移默化后大家都不以为然,龙牙你和高胜如不也一样么;北方龙王和大家打成一片,东方龙王就不能不在缺少人手的情况下帮忙,他们要求的礼节比较随便,没有祥福这里森严;有的地区就是一句话,一个名字,一个敬称就能表达敬意,龙牙,我不是不尊重祥福,也是时候让他面对世界改变的事实。”龙牙默然。“欧阳玲小姐也有这种意思,而且我所说的全都是事实,不能把事情真相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你认为祥福会接受建议吗?” “是不大可能。”想到这里,龙牙大致已经明白泰彭坦的用意。 这当儿龙牙和泰彭坦在讨论刚才的争论,高胜如和垠塔匆匆过来,高胜如兴奋地道:“可以了,父王答应泰彭坦的请求,容许我们为小妖们治疗。”高兴得有点喘气,高胜如瞧见龙牙身边的小孩,笑道:“泰彭坦,下次你对我父王说话的时候语气不要这么强硬,听起来不舒服,不能巧妙点吗?”垠塔一听,从发愣中回神,上下打量着这个不起眼的矮子,一件杂色的恤衫、一条蓝色的牛仔裤、一顶花俏的帽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医生。 泰彭坦对高胜如的话不屑一顾,调皮地道:“我向来是这个样子,‘不懂说话’。” “果然是小孩子。”龙牙高声宣布,引起了泰彭坦的不满,但说话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仰首阔步地踏出行宫,向着“元”最多的地方走去。 泰彭坦和高胜如互相看了一眼,便与垠塔紧紧跟随龙牙。高胜如摆着一副没有神气的脸,低声问:“我在你身上嗅不到雾舅舅的那些药水味道,你不是医生吧,那么将会是谁来帮我们?不要说你是在说谎。” “我才不在这种地方撒谎,这可是欧阳玲让符小姐特地传来的计划,救治你父亲的妖怪们是第一步,就是这样。”泰彭坦得意洋洋地说道,“好像只有你父亲这边有特别要求,是因为金善的关系吧,毕竟是宁亚穗小姐的丈夫的家,她总不能看着这个家被人类吞噬。”泰彭坦的话越来越低沉,快要听不见,“说起来小白龙怎么了,这么久还没有现身,我明明跟她说我要是离开这房子就出来会合,怎么了?”带着疑惑,泰彭坦不时向远方的树林望去。那是与殷州相反的方向,一座低矮的平台之地,葱葱郁郁的林子毫无人烟,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过高胜如就从空气的味道里明白了:众多妖族聚集的地方,泛舟的第五校区。 “藏于林间的泛舟第五校区,好想看看真面目。”高胜如自言自语的话被泰彭坦听见了,后者道:“你看见了,那里是一片树林,就是树林,利用树木的生长围成一间学校,里面有小溪河流,还有几个泉口,是个很漂亮的地方。” 垠塔惊讶道:“你们就住在那里?我们是从那边过来的,怎么没有发现你们?” 泰彭坦豪笑道:“我们老远看见你们来,于是藏着不动,我们本来就已和树林的气味已融为一体,你们没发现不奇怪。” 听着泰彭坦得意的笑声,高胜如这会儿想到的是:“幸好有阿玲小姐的命令,如果是敌人的话,父王就不能平安经过那座小台地。” 听了泰彭坦的话,垠塔本人也感到心慌,谁会想到和穗姬办事能做到如此程度;寒颤,令人寒颤,垠塔终于领受到祥福龙王对和穗姬怀有敌意的原因;虽然他什么也不说,瞧着一直没有说话、在前面带路的龙牙和高胜如,心想:“难怪乎殿下和龙牙都对她死心踏地,我们根本就不是和穗姬的对手。”这一行人沿着山路淌过了小溪,来到第五校区下面的平缓山谷里。乌云满布的天空下,阴沉沉的树林,死气沉沉的营地,毫无生机的妖怪们,即使看见了陌生人到来也没有任何明显反应,大概是熟悉的长官陪同而来的缘故,放松了敌意,引起垠塔少许不满,却也无奈。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二十八 小白龙 一只大熊从营地里蹒跚走来,对垠塔行礼道:“将军,这几个人是怎么回事?” 垠塔解释道:“他们是来治疗你们的病的,安拓,你找几个病情严重的,尤其是那两个大夫说已经没救的过来,让他们去办。”说着,他看了看泰彭坦。垠塔原本以为那小孩子听了自己的话会有所动摇,然而对方没有太强烈的反应,或者说是没有听见更恰当,因为泰彭坦正与白锌对话。原来是白锌不放心,从祥福的行宫里追上来,半路就追上来,只是垠塔没有注意到,反而泰彭坦就趁机向白锌询问事情。垠塔终于发现白锌,忍不住问道:“你们在讨论什么事情?” 泰彭坦抢在白锌前说道:“我是在问你们之前到过什么地方,有没有吃过人类留下的东西。”见无人回答,又道:“你们就是不说,我也有办法知道你们曾经去过的地方,白锌先生,你们一路上遇到了登山人士吧。”对方愣着,然后点头。“你们可能不会吃人类留下的食物,但是很不幸,这些小妖们只能找垃圾充饥了。”泰彭坦没有指明是谁,大家不照而宣。 垠塔道:“你想说什么?” 泰彭坦却不怎么理会对方,掏出笔和小本子,喃喃地读出他的观察报告:“你们曾到过旅游区,当中有几个野营地点,几条河流,一个湖泊,一片原始林,一片人工次生林,两条城间公路,这样漫长的旅程确实什么都可能发生。”说到这里,他抬头观察病人并记录事项。 龙牙冷言对垠塔:“心里知道就可以了,知道下面的难处,以后就别虐待他们。” “得了,龙牙,你又不是不知道父王的事情,责怪他们意义不大,能让他们体谅别人就已经很不错,我看像洛沁纱、垠塔那样的好人少之又少,你就别费心了。”高胜如静静地说,看起来想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泰彭坦,你有办法吗?” “高胜如你怎么了?” “我只是觉得奇怪,很奇怪,豪丹全在这附近做什么呢?我记得他父亲豪征是北方龙王阿提隆泰的御医,母亲虽然是武将,却也是医族世家出身,按道理如果要是他肯出手相助的话,营地里也不会弄致这副模样。之前阿玲小姐私下说过她曾经在豪丹全的药学习医学,那么豪丹全本人完全能独立处理小妖们的病。可真的很奇怪,我从空气的味道里嗅出他在附近徘徊已经有一段时间,为什么不帮助大家呢?” 龙牙叹道:“你是吃多了让脑袋不灵光了么,高胜如,别忘了北方龙王和大龙王之间有一些间隙,要说明帮助对方,将会比我们更加艰难;而且单以豪丹全一群狼能对祥福起什么作用,他不躲起来才怪。你是大龙王的儿子,和豪丹全是不沾水的朋友,把两位龙王的事搞乱了,这我可以理解,但请你想清楚才发问。” 泰彭坦转身回来,手里小小的一本笔记上写满了字,因为没有听龙牙他们的对话,因而半路插入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艾提琳陪同豪将军来了。”这话引得众人忍不住盯住小狸,责怪他不该插嘴。 然而首先到达的不是泰彭坦的朋友,而是毒蛇廉呈复。他笑道:“垠塔将领,你特地把我叫回来是想来看看大夫怎么施行医术吗?” 话音刚落,树冠上飞下一条纯白的小龙,一双红色的眼睛像火一般鲜艳,两只分叉的小角长在脑后,隐藏于长长的鬃毛里,不仔细看的话会以为那是鳞片:说是小龙,其实是一条蛇的变体。艾提莎徐徐降落在众人面前,一团白花花的雾气冒出来,小白龙变成了少女,纯白色的头发和涟漪看起来差不多,年纪和欧阳玲相仿;除了龙牙,大家都对这位被泰彭坦称为医生的小姑娘抱以怀疑态度,少女道:“泰彭坦,对不起,因为术围说豪将军那边有点事情,我不得不先去把他接过来。豪将军就交给你们了,我去看看小妖们。” 泰彭坦把笔记交给艾提莎,道:“这是我替他们做的简便病历,你拿去用吧。哦,对了,豪将军哪里有问题了?” 艾提莎不说话,遥指殷州方向,回头就走。垠塔和白锌一时不明白,便好奇地过去看看,于是得来的是廉呈复的评价:“豪将军想攻击殷州赵家的人。”现在的豪丹全比起在泛舟的时候显得愤怒,堵着一肚子气发泄不出来。发怒不是因大龙王祥福的人而起,大家也松了一口气。 龙牙走去拍拍豪丹全滚圆的肩膀,安抚道:“没事的,等我或者罗杰回来处理。”豪丹全毫无反应,龙牙只好俯身低语,“不管殷州赵家的那人对欧阳淳做过什么事,现在你绝对不能碰他们一根头发,这是主人的意思,是命令。高胜如,现在豪丹全将军是你父王的客人,你要看好他,在主人有下一步命令前不要轻举妄动。” 豪丹全问龙牙:“告诉我,淳殿下是怎么死的?” 龙牙转过脸去,悲伤但很平静地说着:“你就当作什么都不要知道就好了,不要追究,现在那人如果死了的话对殷州没有好处。”龙牙不等豪丹全再问,转向廉呈复,道,“我们去看金善殿下去,那病得不轻,不巧的是陛下没有打算离开殷州,那只能由你这个代表出去。走吧,不要耽搁,天黑前要到下面的小镇,趁夜出发,明天下午应该能到达琴城。”听闻是去看金善,廉呈复爽快答应,并跟着龙牙先走一步。 “他们走了。”高胜如想从豪丹全那里打探消息,不成功,于是转向泰彭坦,见他对小白龙摆着一副笑脸说话:“艾提琳,这次我的小命就靠你了。”看不出泰彭坦有担忧的意思,高胜如想:“没问题的吧。” 小白龙少女“嘻”的一声,走到那几个躺在担架的小兽身边,放下手中沉重的铁箱子,拿出窥视镜检查了一会儿就抓着手术刀干起来。垠塔和其他小妖怪都尖叫起来,要求停下,不过高胜如摆出大龙王那句话,大家只好忍着。艾提莎不久就站起来,用白布拭去手上不多的鲜血,平静的神色,娴熟的手艺,这个能手又熟练地完成了另一只花豹的手术。垠塔看着那些昏迷的属下问泰彭坦:“他们怎么不醒来?” “我们用了麻醉剂,它们没这么快醒来,就是醒来了也需要卧床休息,随意乱动的话伤口会再度裂开,后遗症也会夺命的。”泰彭坦说着,从艾提莎手中拿过一包发霉的东西,“塑料、胶袋、小卡片、金属刀……这些都是不能吃的东西,我们在这里生活惯了,知道都是垃圾,不能吃。” “可是这些都散发着食物的味道,而且味道不错。”白锌道。 高胜如看了看,道:“我来教你们怎么辨认吧,还有,垠塔你安排个地方让豪将军休息。” 垠塔道:“殿下,你要这么做吗?” “那当然,毕竟是自己人吗,不像豪将军,我不能看着自己人受伤而不做任何事。”高胜如笑道,“反正阿玲小姐有这种意思,我就顺水推舟,帮你们一个大忙。” 高胜如说话的时候没注意到泰彭坦返回身边,这些话全被对方听见。泰彭坦乐着性子说道:“厉害啊,一个刚学习人类文化半年的家伙成了古代妖族的老师,我们这些小妖怪没地方站了。”尖酸刻薄的话吓倒高胜如,泰彭坦撇着嘴向高胜如示威,其模样像极了涟漪。高胜如扑哧一笑,泰彭坦脸色大变,非常不满地解释道:“教育人类是可以,可是生物的惰性难以修改,你说的这些话还是对泛舟的学生们去说好了。说起来我们确实应该让妖族们学会分辨,否则下次不知能不能像今天这么幸运。” 小孩子的态度说变就变,比古欣萍还高超,高胜如不由得苦笑几声,敷衍过去。等高胜如发现对方说起了泛舟的学生们,又开口发问:“泛舟又怎么了?” “没什么。”泰彭坦一时注意到艾提莎的请求,没在意高胜如的问题,因为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然后走开几步,和小白龙两人指指点点的,却因为话语低沉,高胜如、豪丹全、垠塔和白锌全然没有听见。过了好一会儿,泰彭坦从忙碌中逃脱出来,道:“那边那只鹰除了出现食物中毒的病症,还有人类弓弹击伤的痕迹,艾提莎她不能在这里取出子弹,我们得把那只鹰送到学校里。你们这边没有意见吧?”这当然无法反对,垠塔点头同意。泰彭坦这才追问高胜如刚才的话,然后说道:“你在雄城的时候也应该发现,城市里的环境比泛舟校园里的环境差别很大:雄城和泛州都有垃圾分类,可雄城里遵守的人不多,随处可见垃圾,是教育不够。但是雄城的情况已经比其他城市更好,龙牙先生这次去的地方是琴城,那里比雄城的环境恶劣,但高胜如哥哥你就未必知道了。啊,对了,我们好像也没把这事告诉森印龙王,这样下去那边还是会出问题。” 高胜如越听越觉得泰彭坦的话不对头,憋闷着道:“森印龙王有赤狐阿牧,怎么说也好,那只狐狸在雄城经历了许多,不会不说这些事情。我们少费心神在东方龙王身上,还是注意殷州的事,豪将军这么愤怒有他的理由,我想知道真相。”泰彭坦露出奇怪的眼神盯着高胜如,似乎感觉到味道很浓。高胜如见气氛突然变了,说道:“我想去殷州,但阿玲小姐不许,我该怎么办?”他看着泰彭坦回到艾提莎身边帮忙,又问,“怎么办才能稳定这混乱的局面?”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二十九 难以置信的事实 “‘你待在这儿就行了。’宁亚穗小姐是这么叫我传话的。”泰彭坦克淡然地回答高胜如的低语,“等龙牙先生或罗杰先生回来以后再考虑下一步,我们现在应该安慰豪将军才对。”说罢,他又回到艾提莎身边帮忙。 这些话怎么回到原来的地方?高胜如对泰彭坦那脸笑肉不笑的神态感到无奈,但已无大碍,能放松心情。他从跟随艾提莎来的小妖们手中取到一个黏糊糊的包裹,散发着令人反胃的味道,然而高胜如就这么整个递给垠塔,令两人忍不住扭头呕吐。“以后小心点,活在人类的世界里就得学他们的知识。” —— 没有了自驾的车子,龙牙选自回到殷山下的小村,在那里乘搭顺风车,到达另一个规模较大的镇子才转车到城市里去。以为要直接去琴城的廉呈复对龙牙的曲折进程感到奇怪,不久就明白龙牙想让两人都藏于人类的城市里。龙牙在另一个镇子找到了能直接去往琴城的长途车,经过繁华的翠城,果真在翌日下午到达琴城。经过翠城的时候,廉呈复就已惊讶于高楼大厦遍地的人类城市,然而当到达琴城的时候更是不能掩饰惊异:“这就是琴城?” 龙牙缓缓说道:“以前的城墙早就被拆除了,这就是现在的琴城。廉呈复,不要太惊讶,像个从来没有接受过现代文明的人,多不像话。”从长途车下来,出了停车场就到一个大广场,刚巧琴城正举行一次盛会,密集的人群几乎分散了龙牙和廉呈复,龙牙不得拉着廉呈复,低声道:“要跟紧了。”说罢,顺着人群的方向,从间隙中逃到出口处。 廉呈复笑道:“这是以前用来祝愿一年丰收的庆典,果然是琴城。” 龙牙的催促让廉呈复不及细看盛会,重要的还是金善的病情。两人乘坐出租车很快就远离人群密集的市区,各栋楼宇灯火通明,并不比明亮的路灯逊色。车子在路上奔驰,从大道到高架桥,从平地到隧道,来回穿行在蜿蜒的河道上,路旁的灯光越来越暗淡,到最后只留下一片漆黑。路灯像箭头一般指向远处,天空零碎地分布了一些细云,暗红色的影子在黑暗的天空和山峦的映衬下特别明显,没有下雨的意思,湿度不够。云的红光是被下面的明灯照亮,廉呈复终于看见路尽头的一道大门,没有亮灯,看不清楚门上的字和装饰,犹豫间车子已通过大门。环状的路网给出租车有了停泊的地方,龙牙和廉呈复下了车,从正门进入泛舟第一校区——当年宁亚穗封印妖族的地方,大龙王祥福的狩猎区。 入夜后的学校仍有灯光,上夜间课程的学生们分散在不同地点,正门大堂里一片空荡荡的,回响着清晰的脚步声。龙牙穿过大堂,在门口走廊下停步,左右环顾,似乎在找方向,其实是在等待某人。不久,一位少女带着一个小女孩出来了,前者道:“你来晚了,龙牙。” “赵梨,对不起啊,我们碰上庆典,耽搁了不少时间。”龙牙让双方互相介绍。 廉呈复突然醒悟过来:“你就是隆明大人的妹妹涟漪,很漂亮的孩子。”涟漪得意地笑着,却陪伴在赵梨身边,怎么也不肯向廉呈复靠近。“我很危险吧,因为我是条大毒蛇。” 龙牙不想说些事情,直接问道:“金善怎么样了?”此话一出,廉呈复收起了笑容,看着赵梨和涟漪,等待对方的回答。 赵梨答道:“他,丧失妖力了,现在连恢复原来模样也不可能了。龙牙,听说你是第一次来这边的校园,我来带路。” 廉呈复对赵梨表示不信任:“你行吗?” 龙牙道:“别小瞧赵梨,她虽然是殷州赵家的孩子,实际上是神圣世界的风之使者,她脖子上的丝巾是传说中的风镰,不容易对付。”廉呈复想了想,没有说话。 赵梨和涟漪在前面带路,利用连接各栋大楼的长廊、人行道、高桥以及楼房里的通道行走,在不通过汽车行驶的马路的情况下,走到学校一片稍微安静的一间方方正正的大楼里。刚踏进门,关思源就道:“你们来了,来晚了。”在龙牙的唠叨下,一行人继续前进。 他们登上了目的楼层,只看见一个穿白褂的稍胖中年人倚着门口正对的墙壁休息,龙牙问:“发生什么事了,埃克森医生?” 医生叹道:“我无能为力。”廉呈复以为事情闹大了,正想进入房间,被医生阻止了:“你还是不要进去的好,金善心情不佳,这会儿在跟欧阳旺吵架,罗杰见不对头才把我和关思源赶出来,季梦和赵雪晴在劝架,不过看来也不会奏效。” “怎么会这样?”向来举止稳重的金善居然会和别人吵架,廉呈复怎么也不能相信埃克森医生的话,一把抓住对方的衣领,追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同样稳重的廉呈复也不能稳中自己的行为,让龙牙发觉事情确实不大对头,想说话的时候却听见赵梨解释道:“那当然了,一个是大龙王的继承人,一个是北方龙王的继承人,一个被困,一个自由自在,一个失去妖力,一个在炫耀力量,简直像是在挑衅。”可是赵梨把话说得事不关己的语气,龙牙狠狠地训斥一句“太不像话”;后者便撇开别人,自己闯入房间,却没有听清楚赵梨后面的话:“欧阳旺想安慰和帮助金善,是金善不领情。没有妖力,他又不想被其他人知道,憋闷在心底的晦气要发泄出来,所以说现在进去只会增加麻烦。” 廉呈复听完后,心里像被人打了一拳那么痛,呆呆地站着。龙牙打开病房的门,马上就被一阵霉味所熏倒,“罗杰,你们搞什么,这里快变成垃圾岗了。”话没说完,一个软绵绵的枕头扑到了龙牙面上,龙牙一手挡住:“这不像是欢迎仪式。” 罗杰一步站在门前,抵挡身后飞舞的东西,责备道:“你能不能安静点,让金善发泄够了,事情才会平静,你不懂么,龙牙?”听起来罗杰的心情也不大乐观,门外的人于是都进去,但是廉呈复马上就后悔了:房间里乱七八糟的,被单、灯罩、牙刷、小柜,统统都被打翻,横七竖八的,简直看不出是在医院,大家身处战场里。 一场“大战”终于结束,结束这场战斗的人不巧正是埃克森医生。罗杰见赵雪晴惊惶得躲在房间的角落、季梦不得已逃到洗手间去避难,于是和龙牙一起把金善摁住,让埃克森医生执行治疗工作。大闹了一场的金善此刻也疲倦地躺下,急促地呼吸让他的身体上下不停地跳动,无法静息。埃克森医生终于忍不住,注射了麻醉剂让金善睡去了事。“这可不是长久之策,就是欧阳玲小姐也不必用到这种方法。” “没别的办法了吗?”罗杰问。 “我必须为金善做一次全身性检查才能告诉你真实情况,而且要趁他能睡上一觉的时候赶快做好才行。不过依照他的举动看来,脑部受伤的可能性极大。”医生催促众人离开房间,准备下一步工作。 这个时候,一个又笨又圆的头从洗手间里偷偷张望出来,季梦颤颤惊镜地问:“他停手了?”一句话若得大家笑起来。 欧阳旺还想逗留,龙牙阻止道:“别再招惹麻烦,这里的事就交给医生,你什么都不是就别在这里妨碍别人。”听到这话,众人终于轻步离开,转到旁边的房间,讨论接下来的事情。夜已深,在飘浮的云丝当中,一轮明月跳出来,朦胧的光辉照射于大地上,与琴城的璀灿灯火竞相争夺主导地位。几个女孩子抵抗不了睡意,相拥一起睡去了。龙牙替她们盖上被子,抬头看着通明的琴城,道:“看来金善的情况不怎么乐观。” 罗杰同意:“是啊,以目前的状态,他根本就不能回到祥福龙王身边。埃克森医生的报告出来的话,或许能够弄清楚一些情况。如果病情轻微,埃克森医生足以应付,但我想事情决没有如此简单。” 廉呈复问:“这怎么说?” 罗杰叹道:“埃克森医生是知道金善的身份,因此是不会执行可能危及生命的手术,也就是说必须有人承担风险,而能够承担这种风险的人在哪里?泛舟本校区,大小姐和雾舅舅——他们都不可能来琴城,我们得回去雄城,否则就什么也办不成了。”龙牙没有说话,欧阳旺也是,季梦无从插嘴,关思源学的不是医科,埃克森医生不在,刹那间,小房间里的气息完全凝结了,“在这里讨论又有什么用处?”怀着各异的心情,大家各自找个地方休息:不安的心情,不安的睡眠。 圆月沉落,红日初升,一缕清澈的阳光射在罗杰脸上,映照出一副有着些许哀伤和深邃的面容。龙牙也被这道光唤醒,坐起来倒不说话,四下观察众人的睡相,仰面躺下,盯着洁白的天花板,飞速地思考着。许久,埃克森医生敲门进入,见只有罗杰站在窗前,于是靠前递给对方一份资料,轻声说道:“检查已经完毕,事情果真不如人意。” 罗杰迅速地翻阅内容,转身递给刚走来的龙牙,说道:“情况不妙,金善身体表面的伤是外部攻击造成的,因而令内脏受到一定程度的损害,这些都能在调养中得到恢复;不过脑部伤势不轻,至少有十根外来物质强行插入金善脑内,可能是令妖力丧失的原因。对手是殷州最好的医生,而且是原族的人,果然不好对付。”他那双深色的眼睛露出哀伤的神色。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三十 原族的存在 龙牙从罗杰手中取来金善的病历,仔细翻阅一番,又听闻罗杰所言,问道:“对手是殷州最好的医生,果然与主人父亲的那件事有关系。”龙牙口中的“那件事”成了廉呈复的疑惑,但他立即得到答案。 “是啊,赵同耀曾经把欧阳淳当成实验品,用来研究妖族的身体构造,因此是最熟悉妖族的事情。不管怎么说妖族和人类同出一源,两者都是从原族分出来的家族,这是可怕的事实。原族本身和神圣世界有着极深的渊源,而由其分出来的人类和妖族或多或少都有着相同的文明基础,对万物的理解也基本上一样,都是从无到有、从有到分的理念,说到底都是奥斯罗德的功绩。”罗杰缓缓而轻声说道,“只是从一开始,人类和妖族就成为了相对的敌人,被夹杂于中间的原族就成了最后的连接;人类和妖族互相视为威胁,其实两者都错了,本来就没有区别的存在:大小姐是这么说的,可是我想如果祥福听了这话一定不会接受。” 廉呈复心想:“龙牙当时不把原族的事情说出来就是因为这个?怎么会?这就是和穗姬实行保护原族政策的原因所在?”廉呈复稍稍动手,他的装睡马上就被揭穿。 龙牙道:“醒了就醒了,反正我们本来就有让你们知道的意思,没事的。对了,罗杰,讲到原族,有件事必须跟你说说,是关于豪丹全的事,他在殷州发怒了,看来如果不把欧阳淳的事情告诉他,他是不会罢休。” 一瞬间,罗杰已知道是何事,一边思考一边说道:“但是,如果把真相告诉豪丹全的话,事情可能更糟糕,无论如何保护殷州赵家安全是第一位,得想办法令大事化小。嗯,高胜如在那儿看来也不会闲着。”其他人这会儿醒来,带着厚重睡意而没没听清楚罗杰和龙牙的对话,却急于查看金善的情况,结果昨天的事再度发生。罗杰走到众人身后,大声喊道:“欧阳旺、季梦,你们和廉呈复一起出去,让金善保持安静。” 罗杰一说到廉呈复,金善抬头看了看,马上躲起来。季梦冲出了房间,欧阳旺也徐徐跟随,龙牙用眼神示意赵梨和涟漪跟过去,她们俩就走开了,赵雪晴觉得自己一个留着不大好,于是也走掉了。罗杰去安慰金善,后者站起来,看看露出同情目光的龙牙,握紧拳头走到窗前,低声道:“和穗姬在什么地方?罗杰,告诉我……” 受到严重伤害的金善与龙牙之前记忆中的大相径庭,那种自信的脸看不到了,脸上也多了些皱纹,面容憔悴,已经看不出他原来的身份。他抓着罗杰的肩膀,追问宁亚穗的去向,相比起北方龙王,罗杰更有可能知道宁亚穗的行踪:金善是这么想的。“已经太晚了,大小姐死了。”罗杰咬着牙说出违心的谎言,“不要想太多了,现在疗养身子要紧。”既然罗杰也这么说,绝望的金善再度躺下,低声饮泣。 —— “竟然你们在殷州碰到豪丹全?”龙牙觉得让金善保持静养是最佳的策略,于是离开房间,在崭新的校园里悠转,穿过走廊和人行天桥,经过芳香清雅的别致庭园,到处寻找同伴的身影,结果在距离正门不远的一间大餐厅里找到他们。龙牙一到,就把祥福龙王的事和金善的病情说一遍,无意中说到了豪丹全,结果欧阳旺问了这么一句,令龙牙发觉失言。 龙牙道:“啊,真是一件未完另一件又来,这样的事没完没了的,真让人觉得累。对了,说到麻烦的事,过来的时候看见了今天新闻,说南方纹城附近山区正下着连场豪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纹城附近的山里是南方龙王陆胡的地盘,也正是纹城水库的蓄水区,如果那里发生异变的话,下游的纹城就有麻烦了。” “为什么?”季梦想不明白,追问龙牙。 欧阳旺对季梦的蠢钝表示不屑:“这还用问吗,是水库。水库聚集了大量的水,一旦在堤坝上打开缺口,爆发的洪水会迅速淹没下游的纹城,人们根本就来不及躲避。现在是雨季,正是爆发大洪水的时候,这点后果我也能想出来。” “符小姐在阴间,暂时不会回家,阿梨姐姐。”涟漪没头没脑地插一句,在众人面前拿走一块肉排,咬着道:“再说,琴城这个地方和雄城没有什么区别,店里的东西几乎一模一样,没有新奇的东西,一点也不好玩。”就在男士们讨论大事的时候,女孩子们却在讨论琴城,涟漪赌气的话让男士们的谈话到此为止,不得不瞧瞧这些女孩子在做什么。 “你已经去过主题公园,还不够吗?”赵雪晴对顽皮的涟漪感到不满,“涟漪,你太贪玩了,学习成绩一定不好。” 赵雪晴这么一说,和涟漪住在一起的人马上就笑起来,只有关思源和廉呈复满心疑惑地发问,赵梨笑道:“才不是,涟漪的成绩比我们好,比她好的人只有她的两个哥哥。真是的,除去德明,耀明不用说,整天窝在家缠着阿玲小姐学习,隆明就这么一直在身边,两人学不好才奇怪;涟漪也真是的,学校的老师被她弄烦厌了,叫她自己去图馆找答案,难为她还不懂怎么找呢。这三兄妹全都是一个样子,姑姐你就别抱怨了,天分是不能强求的。对了,罗杰哥哥刚才叫我去和我哥哥通电话,说是想找到赵同耀叔叔是用什么办法夺走金善的妖力。” 欧阳旺和廉呈复同时问道:“怎么样?” 赵梨摇头:“人是找到了,但电话里说不清楚,而且他人在外地,要坐十个小时的飞机才能回到泛舟,所以我没问到什么。不过不用担心,哥哥说他已在机场准备登机,和恒哥哥一起回来,好像是阿玲小姐的意思。” 赵雪晴奇怪地问:“欧阳玲的意思?” “是的,阿玲小姐已经从高胜如口中知道豪丹全在殷州的事,所以特别安排哥哥和恒哥哥一起回来,处理殷州的事。”赵梨补充道,“姑姐,你也要去,工厂的事罗杰已经通知过去,你已经不用回去,跟我们一起到雄城的泛舟本校区去。”赵雪晴早料到这些人会这么做,没想到仅罗杰一人就能把事情办妥当,而且速度快得让人不敢相信。 —— 一辆大客车奔驰在高速公路,驾驶员是罗杰,后面的是女孩子们,再来才是龙牙他们,最后放在末尾座位的是龙牙的摩托车,车子是特别从黄依惠手里取回来的,是泛舟的东西,当然就不能长期丢在外头。金善缩在角落里,久久不说一句;廉呈复坐在金善后面,想安慰却找不到话题,只好待着;欧阳旺见情况不妙,和龙牙、关思源并排而坐,向前面的赵梨问道:“赵敬保说了什么话?” 赵梨道:“你想知道吗?哥哥说赵同耀叔叔是个蹩脚医生,对草药认识有限,还比不上赵同庆叔叔。” “赵同庆?”赵雪晴非常惊讶地瞪眼看着赵梨,“赵同庆是我父亲,和赵同耀是亲兄弟,我的祖父是个殷州有名的医生,但是祖父只是把他的全部学识传给我父亲,耀叔叔后来从父亲那里学到了针灸,也会用一点草药,会制造毒药,却全都是用在欧阳淳身上。制造毒药的药方是祖先流传下来的,用来杀妖的东西。祖父说耀叔叔只学这种东西不学救人的方法,是心术不好,不让他出来做大夫,更加把药方全烧了。” “他会用什么毒药呢?”廉呈复问。 赵雪晴摇头:“耀叔叔脑子有点那个,记忆力不灵,没了药方就只会用针,我不是学医的,也没有兴趣学那个。” 罗杰斜斜回头瞧赵雪晴凝重的脸色,知道对方不是说谎,道:“现在去殷州不合算,我们还是先按计划做好了。” 涟漪失望地撇着嘴道:“我还以为能够去殷州看看现在的赵家,现在没门了。” 龙牙凑到涟漪耳边低声道:“别说得这么大声,我们好不容易才让金善打起精神来,你现在提起殷州不是想让他想起他父亲和高胜如么?”听了这话,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瞧瞧金善。 从琴城回雄城,罗杰为了避免遇到森印龙王的人,半路就联络了颜志通,在距离膳较远的另一个地点换车子后才继续行程。又因为接到赵敬保归来的消息,谨慎起见,龙牙、欧阳旺和赵梨被留在雄城里,随时接应。廉呈复陪同金善进入泛舟学校的医院,住进了当初隔离高胜如一行人的大房间里。埃克森医生没有随同小队,因此罗杰代替了对方把全部情况转告于颜医生。尽管如此,颜志通医生还是认真地重做一次检查,结果害了不少时间。 金善所居住的房间已不再是高胜如等人居住时的模样,四周的白墙壁挂上了一幅幅墨染山水画,光洁明亮的仿木地板反射着日光灯的灯光,令房间更加明亮;两张柔软的床铺,一张长桌子配上数张背椅,几个大小不一的木柜,简单得甚至没有雕花装饰,与森印的宫殿、大龙王的行宫有着天渊之别。疲倦的金善没有理会那么多,倒下休息,剩下的工作由廉呈复完成。困倦中隐约听见罗杰对赵雪晴道:“从今天起你就住在旁边的房间,平常就在这里活动,照顾金善。我先在这里说明,你没有泛舟学校的请帖,没有资格留在泛舟本校区,因此你能走动的地方就只有这两处,一旦走出这个范围,你将被送回琴城——或者殷州。”言下之意就是要赵雪晴安分。这点用意,赵雪晴不明白,但廉呈复确认了。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三十一 回到泛舟 明显地,赵雪晴不明白罗杰的做法,甚至不想问个明白;但是廉呈复已有所领悟,趁对方到隔壁收拾整理的时候问道:“你这么做是想让赵雪晴成为殿下的人吗?” 罗杰道:“啊,祥福龙王一定不会愿意让大小姐成为金善的正妻,更不会让与大小姐有关系的人成为金善的人,这么一来即使大小姐有机会也不会完成北方龙王阿提隆泰的任务。反正是不能成功,那么就遵照祥福龙王的意思,选择殷州赵家的人为金善殿下的妻子,赵雪晴无疑是一个好的选择,既是赵家的后代,和赵家关系若即若离,同时又不是泛舟的学生,不是大小姐的人,祥福龙王应该可以接受。” “和穗姬呢?” 罗杰不敢正视廉呈复,哀伤的眼神看着没有目标的地方,说出了异常平静的话语:“忘了她吧,已经太晚了。”没有抬头,没有更多的话,罗杰咬咬牙,独自走开了。 —— 在罗杰安排金善等人住宿的同时,龙牙接到了任务:“啊,符小姐回来了?赵敬保和赵敬恒也回来了?”给龙牙这份信息的是露娜,怎么会是她?因为欧阳玲不在家,雾舅舅是不会做这种工作,罗杰忙于金善的事,如此一来除了惠慈和露娜就不会有谁来做这种麻烦的工作。惠慈今天要去讲授他的“佛”,也不在家,难怪露娜会抱怨:“工作量太多了。” 龙牙又道:“是了,啊?赵敬保在‘城门’?我马上就来。”尖叫的吼声震撼了膳内外,令欧阳旺、赵梨急忙赶来,问长问短的,费了龙牙好大一段话才了事。三人一起出门,直接前往“城门”,不过龙牙不是罗杰,没有学会驾驶车辆,转乘交通工具倒是令他们花费了不少时间。终于到达目的地了,环顾四周,那些吵闹着不许迁校的学生们,来回穿梭不息的是一辆又一辆的大货车,龙牙稍稍松了一口气。 龙牙正想得入神,老远就听见有人在大喊大叫地:“不行,没有请帖我不能放行。”说话的是泛州学校的守门人,有着一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面容的他尽量礼貌对待外地人,可声音太大,怎也觉得他是在吆喝。他的说话对象是个年轻人,尖尖的下巴、贬平的鼻子、高高的颧骨,脸看起来有点怪,但是守门的不在意,仿佛在说他见的人多,什么面孔都看过,漂亮的、丑陋的、方的、圆的,年轻人的这张脸算是比较正常,没有吓人的疮疤。“总之不行就是不行。对了,你是赵敬恒吧,去年闹了事,今年会收敛一点了吧,不过本校没有请你回来,你来干什么?”后面的问题是对另一个人说的。 赵敬恒苦笑道:“我想去见一个人。” 守门的道:“算我多说话,你知道吗,校长伊休普顿已经撤销了你的……”引人注意的一刻停顿,守门的把一叠厚厚的文件拿出来,仔细翻阅,然后瞪大眼睛道,“撤销了你的处分。”现场的气氛略略舒缓了,可是话锋一转,“不过在撤销处分的同时也把你们的请帖收回去,所以你们现在是在没有受邀请的情况下回来,当然是不容许进门。” 赵敬恒没有反驳,身边的赵敬保却道:“这还不是处分是什么,哪有这门子把人丢到老远的。再说这次是欧阳玲叫我们回来的,你就不能通融通融?” “欧阳玲是谁?我不认识。”守门的道:“如果请你们来的人是学生的话绝对是违反本校规定……欧阳玲是吧,我去向校务主任麦兆聪说说去。” “你……”赵家两堂兄弟见斗不过守门人,憋着一肚子气无法宣泄。 龙牙三两步走过去,抓着守门人的衣领,道:“我来了就行吧,好家伙,别随便把麦兆聪拿出来吓唬人,伊休普顿还不敢对我家主人动怒,何况是麦兆聪?听着,以后称呼欧阳玲小姐的时候一定要加敬语,知道么?”无端端被龙牙责骂一通,守门人连番道歉,龙牙又道:“真是有眼无珠,都是一群不懂事的人。你们是赵敬保、赵敬恒吧,请帖已转到罗杰手里,但没及时送到我这里来,所以你们是在没有请帖的情况下进入本校区,别离开我一步,虽是特例,但也是规矩,明白了吗?”龙牙一席话让赵敬保惊诧不已。龙牙向守门人乱发了一通脾气,终于身心舒畅,却令一众同行的人感到惊诧,谁也说不上龙牙奇怪的表现究竟哪里不对劲。 龙牙、欧阳旺、赵敬恒、赵敬保和赵梨五人排成一线进入校园,迎面见到的人是罗杰。欧阳旺问道:“金善的事完了?怎么样了?” 罗杰笑道:“放心,颜医生照顾周到,不会有问题的;况且金善现在病情稳定,要等更详细的报告后再讨论下一步。现在有了颜医生,我这个人变成了闲人,自由了。”欧阳旺无言。罗杰看见了赵敬恒,还端详了一身轻便衣服的赵敬保,心想:“同时应付几件事,这可是超出我们的预料范围,接下来要看看这个才二十出头的孩子怎么做了。”于是对着赵敬保道:“好久不见,赵敬保,看来你在外面的生活还算不错。” 赵敬保愣着:“你认识我?我们什么时候见过面了?” 罗杰笑道:“忘了自我介绍,我是罗杰,欧阳玲小姐的追随者。欧阳爱纱小姐出殡的那天,我曾经出现在殷州,那时候你是哭得最厉害的孩子。” 看着罗杰不凡的耀眼蓝发,赵敬保和赵敬恒终于想起了十一年前的那次车祸,欧阳爱纱和大女儿欧阳崎的葬礼是在殷州举行第一次,但唯一的幸存者欧阳玲当时不在。罗杰参加了那次葬礼,还扶起快要晕倒的赵敬保,两人就这么见过一次面。赵敬保道:“原来如此,好久不见,呃……”他欲说却止,吞吞吐吐的样子并不怎么讨人。 罗杰倒猜出对方的想法,故意搁置一旁,和赵梨攀谈起来。欧阳旺知道对方是姓赵的,凑到龙牙耳边问:“这两个人也是殷州赵家的吗?” 龙牙道:“没错,赵敬保是赵梨的哥哥,也是敬字辈最年长的一个,赵敬恒则排行第二。说起来赵敬保和赵梨的父亲是与欧阳玲极有关系的人——赵晖,而赵敬恒的父亲是赵晖的弟弟赵昌,而这两兄弟和赵雪晴是同辈,虽然是远房,却因为赵同耀的关系有着密切往来。” “还真是复杂,那么赵梨怎么会留在你们家里,不回去殷州?”欧阳旺继续追问,却因为声音变大了,让其他的人都听见。 “你说阿梨,她是被爸爸赶出殷州,不许再回去的人。”赵敬保刚从罗杰手中取到请帖,听到欧阳旺的话后先是一愣,又道:“你是妖怪吧,应该知道赵家的规矩:女孩是送给妖怪的东西,一旦与妖怪有来往就必须赶出门。对于这个规定,你一定了解,阿梨她替妖怪说情才会激怒爸爸,最后被赶出来。”事情竟有这种原由,欧阳旺看了看神情悲伤的赵梨,不再追问。“不过呢,阿梨说在这里比在家里要好,我也相信了她的话,殷州不是个适合女孩子生活的地方。”如果是赵雪晴在场,那这话就能获得证实。“殷州的女孩都没有好下场,什么时候都一样。”赵敬保这句话让罗杰和龙牙安心下来:“能够同情自家的悲剧女性,好的第一步。” 讨论这些话都是在走路过程中完成的,他们六人不知不觉地穿过“城门”巨大的廊洞,进入校园。对赵敬保而言,泛舟校园的一切都是新鲜,平直的大道一直通往前面曲折的建筑物“九曲桥”,波浪状的屋顶上骇然地突出一块纯黑的方碑柱。欧阳旺本以为罗杰会乘车回家,罗杰却绕道斜斜地从“九曲桥”旁边走过,以人行道的最短捷径回家。阳光照耀下的大街,空荡荡的,这个时刻恰恰是学生们上课时间,冷清的开放型餐厅里零落地坐着三四个人,露娜就站在柜台前,整理着桌面,准备晚餐时分的工作。 罗杰走进餐厅,马上就喊:“露娜,今晚的工作也包括我的份。” 露娜头也不抬,冷冷地说:“你还嫌你的工作不够多啊,罗杰?你那位可爱的大小姐在看着你呢?”罗杰愣着转脸,见到龙牙正笑眯眯地对欧阳玲说话,心感不妙。露娜又道:“瞧你的模样,前几天的劳累还没有过,居然连身边人是谁也没发现,还说什么帮忙,不帮倒忙才好。”面对露娜不愠不火的责备,罗杰只能一笑置之。 众人坐下来,烟雨捧着托盘来问:“请问各位要什么呢?”大家各自点了喜欢的甜点和饮品,继续谈论。赵敬保对欧阳玲弱不禁风的模样感到失望,道:“我……你……”话还没说出口,已经不成话,一副哀伤脸色下,赵敬保对自己的到来既高兴又后悔。 欧阳玲见赵敬保这样子,想到他也说不出多少话来,举目看看对面墙头上的青翠嫩芽,对露娜道:“你去把赵百珍和古欣萍叫来,让赵家的人一起到校园里走走。”露娜伸手放出一只黄黑色的蜜蜂,让它去送信。欧阳玲等蜜蜂走远了才慢慢说道:“赵敬保啊,让你回来果然是太早了,在参观泛舟本校区以后,你和赵敬恒一起回殷州。”众人惊呆了。“你知道为什么我要让你回来?”赵敬保摇头。“因为你的父亲马上就要离你而去,这件事或多或少和我都有点关系,但是我不能亲口告诉你,等你回到殷州就会明白。但是在这里,我要告诉你更加重要的事,是关于你们殷州赵家的未来,作为家族成员的你一定要听。”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三十二 赵家的未来 “关于殷州赵家的未来?这应该怎么说?”赵敬恒问。 欧阳玲倚靠着柔软的椅背,凝望着天空的某点,平静地说道:“你们不知道殷州赵家对人类和妖怪有着何等重要的地位,赵晖并不知道,可是我知道,为此我放弃仇恨保护殷州赵家。” —— 劳累了半天的秦心河要从“长蛇”走到“城门”,中途会经过校长的家,便顺道来看看家里有没有人,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露娜的餐厅有着如丝线般的轻声细语,连忙走过去,见几个人围着欧阳玲,就悄悄凑到人群最外面的罗杰身边耳语问:“发生什么事了?” 罗杰早知道秦心河来了,毫不惊慌,只道:“是关于殷州赵家的事,快说完了。” “说了什么?” “赵家的未来。”罗杰见欧阳玲不再言语并向自己点头,就道:“已经说完了,大小姐有意把事情告诉你,你也见她累,我们到别处说吧。”正说着,罗杰见一男一女两人并排而来,转而向地头沉思的赵敬保道:“现在想这么遥远的事情是没有用的,现在的你是绝对不能完全透悟大小姐的意思,出去散散心,让大小姐好好休息:她那么虚弱,却一次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你也该体谅体谅她。”赵敬保张目见欧阳玲倦极而睡,有人从后面出来,抱着她往回走,只得答应罗杰的要求。 “这么快就回去,你不一起来吗,隆明?”刚从外面回来的古欣萍问。 隆明抱着欧阳玲,根本就没办法远走,为了不引起对方的嫉妒,道:“我要是晚一步回去,要挨雾舅舅的骂,你今天晚上回来时,我做点好吃的吧。” 赵梨道:“你们要谈情就到别的地方去,这里说的是正经事,你们不要来捣乱。”赵梨学着涟漪撇嘴,拉着古欣萍的手,以一句“走吧,我们要去做向导”就把古欣萍拉出了门,回头摇着发呆了赵敬保、赵敬恒,催促他们离开餐厅。不知怎的,会听赵梨话的人一个也没有,任凭赵梨怎么催促,大家就是不愿动,费了好长一段时间也未能解决。在赵梨绝望地向罗杰、龙牙求救的时候,罗杰像看戏一般一动不动,惟有同情她的龙牙说出了话,终于使餐厅冷静下来,可赵梨还是远远地听见露娜笑话道:“赵梨说话怎么没有一点号召力也没有,比起传说中的风之使者相差太远了。” 罗杰道:“不能怪她,毕竟有着许多不同的地方,生活的环境也不一样。秦心河,小孩子们的游戏结束了,我们终于得到一个安静的地方。”留在餐厅里的三人——秦心河、龙牙和露娜,听了罗杰这话也只能苦笑。 秦心河问:“欧阳玲小姐说了些什么?”烟雨照例递上一杯热茶,秦心河接过喝了口茶,等待对方的回答。 罗杰沾了一点茶水,悄声问:“有没有酒?痛。”问的对象是秦心河,揪着他耳朵的是露娜,罗杰连忙道歉,然后道:“说正经事吧,大小姐希望赵敬保能改变殷州的现状,换句话说就是要让赵晖失去主导地位。我不曾知道代替赵敬保一直寄钱回殷州的人是大小姐,大概是因为听了赵敬恒的话,趁他们工作的时候特别给予的额外资金。” “赵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秦心河心里有数,出于确认事情的心,话是不能少的。 罗杰当然看出对方的心思,继续道:“当然是为了让自己与众不同,殷州唯一的小洋房就是由赵敬保出资兴建的,赵晖做了这个以后却没有给殷州镇一定好处,现在的赵家族人对赵晖已感不满,我们要利用这点让赵晖退出舞台。这是我根据大小姐的话进行的猜测,钱在殷州,没有多少可以使用的地方,因此能想得到大小姐是先替殷州积蓄一笔钱财,留着日后与泰彭坦的第五校区联合时使用。一旦两者相连发展,殷山下面的小镇也不能避免。” “这会成功吗?” “大小姐是想让殷州成为附近妖族的聚合地,也就是一个中立地点,发展殷州的意图就在于此。毕竟是原族的故乡,原族又是妖族不可缺少的部分,把殷州变成妖族的交流平台再适合不过。至于是否成功,很艰难,但是‘世界已经变了,思想观念和生存方式也要改变,就这么简单’,大小姐说过,不管多么艰难就得完成,这可不是一个人能够完成的事,而且大小姐她从来没有信心能够把事情做得成功。”罗杰道,“事情总会有不尽人意的地方。” 秦心河笑叹道:“果然是宁亚穗小姐想得透彻,她要做的事是不能执着于成功,是尽她的一生,甚至子孙后代也未必能成功的事业。”另外的三人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秦心河抬头看看悬梁上的大钟,吃惊地道:“哦,已经这么晚了,我要赶路,关于赵家的未来,还是让欧阳玲小姐去做,我对妖族而言不过是个外来的人类……” “你这么想就错了,秦心河,这个世界是人类的,也是妖族的。主人说了‘以这个星球的角度来看,世界是一体的。’”一直沉默的龙牙终于说话,一语中的。秦心河想了想,心情犹如云雾消散般晴朗,大笑一声,远去了。 —— 走在泛舟清新的园林间,赵家的一众亲戚有说有笑,赵敬保也了解到赵百珍和古欣萍跟自己的关系,于是说起了赵家几百年的变迁。走着走着,赵敬保发现赵梨落后于队伍,并且在停留的时候仰目呆望洁净明亮的蓝色天空。他走过去安慰道:“妹妹,有什么心事告诉哥哥我,我帮你想办法。” 赵梨摇头道:“没有哥哥你能帮忙的事,阿玲小姐她好像不行了。”太阳从赵梨身后射过来,暖洋洋的光怎也驱除不了少女心中的寒气:“阿玲小姐她为我们赵家留下未来,但不会留给她任何东西,尽管如此她还是放弃仇恨,选择更遥远的未来。今年她将离我们而去,到那时候风会传达她的话语,她会留下一切,惟独不会留给她自己。” 赵敬保两堂兄弟见过欧阳玲并在泛舟游览后已趁夜返回雄城,是龙牙带领的,在膳盏暂时住下;大雨耽搁了他们的行程,却也符合欧阳玲的意思,静候金善的消息。同一天,欧阳玲在对方离开后,趁着夜色迅速住院,住进了惯用的房间,为接下来的手术做准备。翌日早晨,滂沱大雨乘着春季的北风吹打着欧阳玲房间的玻璃窗,点下一颗颗豆大的水珠,形成一条条湍急的河流,令窗外的风景一片朦胧。欧阳玲盘膝坐在床上,倾听着窗户雨水拍打的声音,微微闭上眼睛,样子看似沉思,恼里却是什么空荡荡的一片。盘膝思考是宁亚穗自小样成的习惯,转世成欧阳玲后仍是如此;言归正传,这次的住院不是因为这副病入膏肓的身体,而是因为金善。 这刻,罗杰和季梦去探病,先是到了颜志通医生处,最后来到欧阳玲的地方,进门就见颜医生和雾舅舅坐在床前,说着什么。罗杰凑前道:“金善睡了,看样子睡得安详,这样子可以放心了。”两位医生正要说话,欧阳玲用询问的眼神看着罗杰,后者会意,道:“这场雨范围很大,恐怕不是一时半刻就会停,龙牙很可能要在外面待上几天,足够时间等候金善的消息。” “是吗。”欧阳玲张目眺望窗外那看不到远方的景色,深深一口呼吸,慢慢而言,“黑鹤暂时不会回来,阴间大门的工作还差殷州一道没完成,完成以后会直接去琴城帮助安德鲁,第一校区的工作太多了,让黑鹤帮忙的话速度会快许多。不说这个,关于龙牙和赵敬保,即使雨停也不要随便离开雄城,金善的手术一旦完成,不管是否成功都得由你罗杰和旺伯父一起去殷州,把金善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祥福龙王,并且把豪丹全带回北方,就这样。” “阴间大门”,罗杰和雾舅舅听到此名,不知怎的总觉得温暖的空气骤然下降。季梦却不大了解,连番追问,罗杰道:“如果时空环链改变的话,阴间大门也会随之改变,黑鹤去阴间是为了把十六道大门稳定妥当,在人间也必须这么做。不过这些话对你这只妖怪来说算是早了点,不明白就不要问。”季梦无趣地退出去,独自一人在外面的房间发泄闷气。 欧阳玲笑着责备罗杰:“你啊,说话也绝了点,关于阴间的事,以后要多些告诉季梦,他将是德古鲁家族重新获得力量的源头。现在的德古鲁家族用的是我这颗黑色‘艾克斯芮’的力量,以后用的就是季梦的力量,他还没有觉醒,可谁知道他的后代哪个会先觉醒。”欧阳玲看着季梦一脸闷气的样子,恰意地笑着。 “芝·迪娅·德古鲁小姐,以及她的女儿安娜小姐,原来你有这种意思。”雾舅舅道。 欧阳玲看着窗外,微笑道:“安娜小姐还小呢。”即使是最大雨的时候,天空也会突然释放太阳的光芒,不完整却又明显地比其他地方明亮的云间,此刻,这些许光芒正笼罩在欧殃玲窗下,把人工水道照亮。瞬间而过的景色让欧阳玲回过神来,说道:“金善的手术是由我、雾舅舅和颜医生共同进行,罗杰,你在外面做预备,廉呈复和赵雪晴就交给你和季梦,可以的话也容许惠慈过来,别的人就免了。关于金善的事要保密,尤其是这里是森印龙王的地盘,千万不能让他知道。龙牙方面,我已经交代过,没事的。” “明白。”罗杰问:“什么时候进行?” “今晚。” —— 以这个星球的角度来看,世界是一体的。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三十三 雨中光芒 罗杰询问手术的事情,雾舅舅短促地回答道:“今晚,十点正。”罗杰想到现在已经过了正午,时间紧迫,应了一声径直出门,带上季梦走了。见此,雾舅舅才问欧阳玲:“芝·迪娅·德古鲁和安娜小姐在第三校区,要不要把她们接过来?” 欧阳玲微微摇头,道:“你蛮在意这个,不用了,别看季梦样子稍大,其实他比耀明涟漪大不了多少,很适合安娜小姐,不过要重振德古鲁家族的雄风还有很漫长的等待,别费这个心,随遇而安吧。”听到欧阳玲这么说,雾舅舅长叹一声,没有说话,反而抬头眺望窗外的景色。 —— 一夜过去,雨还在下个不停,龙牙是走不了的,怀着这种心情陪伴在廉呈复身边,罗杰有种说不出来的疲倦。门紧紧关闭,谁也没有过来,包括赵雪晴;房间里却有四人,罗杰、季梦、惠慈和廉呈复。慈悲的出家人和身怀剧毒的蛇聚在一起会有什么事?季梦静听着两人的对话,身体不断发抖。午饭时间已过,门外仍旧没有动静,共有的话题都说完,无话可说的静寂通常都容易引起倦怠,四人各自躺下,一句言语也没有,倒令静寂的房间变得静止,令时间变得更漫长。晚饭时间到了,门嘎然打开,进入房间的人是雾舅舅,他道:“金善已经平安度过危险期,所有钢针都被取出来,但是由于插入时间比较长,后遗症还很难说。” “真的吗?”廉呈复最初不能相信,等雾舅舅确认消息准确后,笑颜顿开,想冲出房间。 罗杰阻止廉呈复,雾舅舅道:“在进行手术过程中,金善一刻都没有睡,现在已经很疲倦了,你还是让他先休息为佳。脑部手术需要精细的动作,为了避免可能出现的差错,施行的医生都会尽可能地让病人保持清醒,所以此刻金善是最应该休息以恢复体力的人。我是来向你们说明事情,待会儿我也要睡上一觉,惠慈、季梦,这里交给你了,罗杰要去照顾阿玲,他的工作不轻松。”被雾舅舅如此提醒,三人才发觉罗杰不见踪影,是什么时候?不言而喻。 门无声打开,又悄悄关上,透过双重窗户,窗外那乌云密布的天空,雨虽不大,时断时续,云朵却怎也不愿退去,似乎是在哭泣。颜志通医生站在第一道窗前,观察欧阳玲的病情。躺在里面房间床上的欧阳玲此刻很平静地睡着了,发红的鼻尖和沾水的脸庞上隐约可见曾经哭泣的痕迹。与宁亚穗长年相处,罗杰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坚强少女痛哭的模样,因此不能确认欧阳玲是怎个哭法,反正现在是疲倦而睡。“哭累了,这也是正常的。”罗杰自言自语:“大小姐怎么会哭?” 颜医生见罗杰进门,却一声不吭地站着,问道:“你怎么了?担心阿玲小姐的病情么?不用担心,只不过是长时间保持清醒而出现劳累感而已,没事的。告诉你一件事,我和雾舅舅在替金善做手术前向阿玲小姐提个建议,就是也让她做手术。以阿玲小姐目前的情况,再不动手术就来不及,即使是强迫也要做,能否成功就看这一次。手术稍后进行,阿玲小姐要休息,我们也要休息,这是事实。金善的事可以按计划传出去,你掂着办吧。” 罗杰道:“真不像平常的你,是大小姐让你转述的吧,多此一举,我知道了。对了,大小姐会哭,就是说她在金善手术过程中遇到了什么事,很伤心的?” “你猜得相差不离,有句话说得好:爱得深,伤得也深。伤害不仅是因为分手,相爱却不能一起的痛苦也是一种伤害。整个手术过程中金善都没有睡,喃喃地说着和穗姬的名字,这对于阿玲小姐来说无疑是最能挑起她内心深处的记忆,挑起了她的悲伤,所以才分了心,没法亲自动手。”尽管说话人语气和心情平静,但话语里包含着多少悲哀、无奈和感触,言者心底痛苦,听者立刻明白。 “全说出去了?” “没有,阿玲小姐只是哭,什么也没有说。看哪,雨小了,天空泛起了红色。”颜医生的悲伤仅维持了一会儿,很快就反应过来,抬头见天空开始放晴,夕阳的余辉从云间射出,一点红光,很快就被黑暗吞噬。到了此刻颜志通才继续道,“即使只有一瞬间也好,经过了连连的阴雨,太阳重现、光明重临的一刻仍旧让人激动。我就是在那种时候遇到宁亚穗小姐,那个命运改变的时刻。” —— 滴着肮脏水珠的阴暗下水道是老鼠们的安居之所,硕鼠依靠人类残余的食物长成了巨大的模样,也因此变得有害。下水道温度稳定,是理想的居住之地,却也不尽安居,哪一天天下大雨,住客们就得慌忙逃命。同样是个下雨的季节,一个飓风袭击了某个城市,下水道很快就被湍急的流水充满,老鼠们只好钻过各个或自打的或倒塌的洞穴各自散去。逃跑的过程中,一只小鼠迷失了方向,与大队失散了,尤其是与母亲失散,对于一只未完全成长的孩子而言是个灾难。这还不够,倒霉的是,小老鼠闯入了人类的地方,一个干净的家。它晕过去了,人们以为它死了,把它重重包裹在袋子里,丢弃在垃圾桶内。 雨下的夜色藏着一只斑纹浣熊,灰白色,脸上带着一条条黑色的条纹,虽不怎么可爱,却很欺负人,黑色条纹遮盖了它狡猾而精灵的神色,形成一副冷漠的“尊容”。它从安睡的檐棚下跳出来,顺着细长的铁梯跳下,却不是地面,后巷的积水足以淹没一只大浣熊,它只好离开这个范围,跑到没有行人的大道,找到放置在角落里的垃圾桶,急不可待地推翻桶子,寻找能吃的食物。它运气好,找到了整整一袋子没有动过的面包,就地吃起来。“叽”,极为微弱的一声撕叫引起了浣熊的注意,它哄着雨水淋湿的东西,伸手在黑暗中寻找,终于找到那包裹着小老鼠的袋子,于是叼着虚弱的小鼠回到自己的家。 浣熊最初是否想把小老鼠留到下一顿,无从知道,但是小老鼠醒来的时候发现伤口合上,一只巨大的不认识的家伙用温暖的身体为自己保暖,暖得像躺在妈妈的怀抱里。老鼠翻身偎依“父亲”,浣熊也给予对方一个僵硬的安抚。 大雨清洗了脏乱不堪的街头,清晨的空气变得舒爽,高楼大厦的墙壁变得明亮洁净。雨渐渐停息,太阳羞涩的脸隐没在厚厚的云层上,只透出微微的光芒,路灯仍旧亮着,路上铺了一层不浅的水,走在上面即使是猫也会造出声音。这种时候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个人在走动,行色匆匆,却有一名撑着雨伞的女性在漫步,不时左右查看,似乎在寻找什么。她有着一头褐色微卷的头发,裹着一条波浪花纹披肩,穿一身暗蓝色的长裙,戴着不起眼的银襟饰,时刻透露着朴实和美丽。在人群聚集的繁华城市里,她的打扮是普通的,毫无潮流的成分。这位女性走到浣熊藏身的家门下,抬头盯着光秃秃的墙壁,喃喃说道:“找到了,妖族的孩子。”浣熊见不能继续躲藏,背起虚弱的小老鼠冲出来,对准将会为自己造成威胁的人类张口咬下去。女性伸手凌空抓住浣熊爪子,把它轻轻地甩到地上,道:“居住在这么一个不合适的地方,妖族也没落了。” “才不是,不管人类创造了多强大的文明,这片土地仍旧有我们妖族的存在,他们是无法逃脱大自然的束缚,他们只会取和丢,根本没有学会如何运用。”浣熊咬牙切齿地嚷道,并且俯身准备下一次攻击。 女性似乎被对方的话吸引:“大自然的束缚,很有趣的想法,告诉我你的名字。” 浣熊迟疑了一刻,喃喃地道:“恩泽。你呢?”这时候,小老鼠醒来,看见阳光下那人类女性笔挺的身姿,陡然间觉得对方美得无法形容。 “宁亚穗。”…… “颜志通,颜志通。”罗杰在呼唤陷入回忆中的颜医生,后者回神,却道:“我们是时候劝劝阿玲小姐了。” —— 雨后的早辰,红日终于露面,一丝风吹拂而过,几天以来的大雨让空气变得清凉,之前被高楼大厦困住的热力就这么被带走,暂时的欣慰人们感受到了。欧阳旺通过电话知道他父亲阿提隆泰身体健康,状态很好;只因为北方连续无雨,地面干裂,是要担忧今年收成的时候;幸好能喝的水还有储存,粮食方面也不至于马上陷入困境。欧阳旺的担忧由罗杰化解:天气不久就会发生变化。“罗杰什么时候都像个天文台。”欧阳旺的喃语没有被谁听见,这是幸事。他看看穿一身服务生打扮、臂弯里架着一条白毛巾的关思源,道:“罗杰怎么还不现身?” 自从罗杰对郭全枕说了那些话以后,关思源也不能留在家里过封闭日子,他父亲关悯兴让他来膳做兼职,关思源找不到不来的借口,只好顺从。“你们有没有发现最近雨多,再这样下去雄城会被水淹没。”今天并不是关思源的工作时间,不过罗杰又让自己来,只好趁着下课后的空闲跑来膳。 对于关思源的话,龙牙没有表示,赵敬保道:“如果是殷州的话,可能会山洪暴发。” 欧阳旺听了这话,突然发现身处殷州的大龙王和高胜如,还有豪丹全可能有危险。这点心思被龙牙看出来了,后者低声道:“不用担心,泰彭坦的第五校区又称为河道学校,是专门研究陆地水域的妖族学校。”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三十四 赵晖的心声 龙牙道:“不用担心,泰彭坦的第五校区又称为河道学校,是专门研究陆地水域的妖族学校,那里聚集的都是一些对水力有研究的家伙,这种程度的雨量不会超越他们的能力范围。比起长期受到保护的殷州,我更在意南方龙纹谷的情况,那边的雨比这边大,恐怕是最麻烦的。” 欧阳旺关切地问道:“那你没有南方龙王的消息吗?” 龙牙把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耳语:“有,泰彭坦一直监视陆胡的动态,不仅了解南方龙王内部的争拗,还知道他们已经把宫殿迁移到高地,并打算破坏龙纹谷水库。陆胡家族是操纵水的高手,我们计算过今年到现在为止雨量和流量,目前汇集的水量还不足以破坏龙纹谷水库的程度,我们还有时间。”这些话没能让欧阳旺心情放松,可龙牙已不把心思放在龙蚊谷的事上,“不过我没想过赵敬保和关思源是同学,看来赵晖这人为自己做的事多得很。” 就在此刻,赵敬恒不知怎的说了一句带刺激性的话,关思源气急败坏地喊道:“你们到外面去比这里好多了,你们不过是写论文而已,而我今年要考升学试,现在是温习时候,罗杰还说什么要我独立去考入泛舟,哎,我怎么这么苯,竟然被你们指指点点的。”龙牙乐着呵呵笑了几声,被关思源听到,狠狠地瞥了一眼,不满地道:“爸爸要我考泛舟,连罗杰也这么说,你知道有多困难。” 龙牙自斟了一杯茶水,喝了一口才道:“学和用是两回事,学到的专门知识不一定能实际运用在工作上,这可是很无奈的现实。” 关思源无奈地扭过脸去:“还是敬保你就好了,到外面去就能攒大钱了。” “苦处你又知道多少。”赵敬保不直接反驳,但话是真的。 充满嫉妒和晦气的言语真实地表达了关思源的内心和现实,欧阳旺并不知道那么多,可是语调里的味道不用鼻子也可以嗅出来,他却道:“别为这些吵架。” “你这个妖怪就别插入人类的事里。”关思源和赵敬保同时冲着欧阳旺叫喊,令龙牙无奈地退到一旁。停了一会儿,赵敬保忽然想起了赵梨,缓缓说道:“阿梨受你们照顾了,有这么多朋友,不过因为是妖怪,爸爸不会喜欢。那两个小鬼,涟漪、耀明跟我们没多大差别,都是那么顽皮,好奇心又重,也很喜欢玩耍,跟我们没有什么区别。听说涟漪曾经大闹泛舟学校,弄得阿玲小姐几乎晕倒,我还不大相信。现在想想,欧阳玲她还真是不可思议。” 赵敬保的话刚结束,有人就大笑回应:“大小姐什么时候都会让人感到不可思议。”说话的人是罗杰,脸上还带着一点倦意,也有一些难以掩饰的兴奋。 龙牙道:“金善平安无事也未必能让你罗杰高兴成这副模样。” “大小姐答应动手术,在我们回来前手术就会完成,这怎能不高兴。”罗杰道,“好了,人都到齐了,关于金善的事我会一路上告诉你们,没时间了,走吧。” 赵敬恒追问道:“姑姐在什么地方?” “她要留下来照顾金善,不会离开,也不会去殷州。”罗杰催促众人离开,乘坐的是另一辆较大的车子,而不是平常驾驶的小轿车。“那车子装不下我们六人。”六人——罗杰、龙牙、欧阳旺、关思源和赵敬保、赵敬恒两堂兄弟。 出发的时候将近中午,六人在膳取了食物,在车上吃了一顿不像样的午餐,身为驾驶员的罗杰倒是什么也没动,一直专注前方。转入小路的时候天暗下来,皱巴巴的乌云底部不时传来雷声,雨滴停留在半空,地面带着水的痕迹,有点滑。大雨是过去了,但是天气仍不稳定,而且散发着一种闷气。“怎么说呢,感觉很奇怪,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不过已经下过豪雨,应该不可能有这种感觉。”关思源说的是罗杰心想的话。 “别有事没事就用‘魂语’。”罗杰一句话怪责关思源,然后沉默,气氛骤然凝固,其余的人只得叹气。此时车子转入殷州范围,马上就要进入加油站。 不久之后,加油站旁边的停车场停泊着一辆黑色的车子,里面空无一人,所有人都走了,目的地并不是殷州。午夜的黑暗让天际边的雷鸣清晰响亮,阵阵的闪电在树林的枝叶间闪耀,更增加了黑夜的恐怖。罗杰从空气的流动就知道,盘旋在殷州上空的乌云已向北方飘去,向着阿提隆泰的地方而去,将会给对方带来丰富的水量。给南方带来水灾的云会给北方带来甘露,罗杰觉得这是一种预兆,可以说如今一直安静地逗留在家里的德明即将觉醒的征兆。 阴森的林间,走在湿滑的泥径上,关思源一个踉跄跌到,沾了一身湿泥,并埋怨罗杰的提议。“谁如此胆大,竟敢埋怨我们尊敬的罗杰先生。”黑暗中突然冒出响亮的一声,吓怕了关思源和赵敬恒。赵敬保左右查看,没找到说话人,只在闪电的光芒下找到一只不应该在雨夜出现的兔子。“这么盯着我是不是想找麻烦?” “兔子,现在是你来找麻烦,安静点。”罗杰哼了一声,犹如对准猎物般冷视兔子。那兔子瞬息之间化成人型,是个年纪不大的孩子,瘦瘦的脸,细细的臂膀,长长的双腿,怎么说都是瘦,瞧着他那红润的脸色倒不似营养不良的样子。罗杰看着这兔孩子靠近,问道:“术围,高胜如在什么地方?” 术围本在打量一行人,听见罗杰问话,便道:“仍在大龙王身边,这些天来他一直教垠塔他们了解人类的物品,算是帮了我们大忙。” “他比我们想象的做得更好。”龙牙不经意赞了一句。 术围道:“另外,豪丹全不在大龙王的宫殿里。”因为罗杰追问豪丹全的事,术围不得不照直说,“他躲进树林,但在我们的监视下没有对殷州赵家有任何动作。……”后面的话中止了,术围、罗杰和龙牙都注意到有人存在,“豪丹全。” 在雷声的遮掩下,树林里各种细小的声音被忽略,第五校区的妖族们领着一群灰狼走出来,为首的是匹两倍大的巨狼,似乎不能变身,而且身体虚弱,其精神状态简直让人不忍目睹。罗杰走过去把项圈摘除,让豪丹全恢复人型,瞧着他急促的呼吸和微张的眼,道:“大小姐曾经说过不要追究当年的事,你为什么不听从呢?看看现在的你,愤怒已经占据了你的内心,令你的容貌改变,比那时候难看得多。放弃吧,大小姐放弃了仇恨,你为何执着于与你无关的仇恨中,一点也不像你。” 欧阳旺本想说几句,旦见罗杰先说话,不愿打搅,等对方完了才道:“豪丹全,回家去吧。”话音未落,龙牙示意不要说话。“是谁?”但欧阳旺还是忍不住低声问了一句。 “赵晖。”黑暗中,龙牙所说的名字让赵敬保既惊讶又高兴:高兴的是终于见到爸爸,惊讶的是深夜时分,爸爸来树林里做什么?“他们要到那边的小庙里。”罗杰听后,利用闪电对众人大手势,让关思源、赵敬保和赵敬恒留下,由术围看守,其余的人去跟踪赵晖。 熟悉地形的罗杰绕到一条轻便木桥下,抬头看着桥上,见由数块木板搭建而成的一间简陋小木屋——哦,不能算木屋,因为没有屋顶——里面放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玻璃瓶,算是庙但不是庙的建筑。罗杰张望后低声道:“瓶子是赵雅芝的遗物,赵晖和另一个人正对它拜祭,以前巡山的是个老人家,早些时候过世了。”豪丹全惊讶于罗杰对殷州举动的熟悉程度,正要发问,被龙牙制止了。或许是因为血缘太相近,赵家的人面容相差不大,圆头、长脖子,身材不高,略有一点暗哑的肤色,令大家一时分不清。 一只小巧的黑狸进入罗杰的听力范围,低声道:“新的人是赵昶,比赵晖高一点,赵晖的堂弟弟,与赵晖关系密切,因此选中当巡逻的位置。罗杰先生,赵昶最近和我联系过,打听附近妖族的活动状况,我没有把大龙王和豪丹全的事说出去,只是他自己注意到而已。怎么办?要告诉他更多事情吗?”泰彭坦简要说明一些事情,并等待罗杰指示。 “以不变应万变。”罗杰是这么回答的,“嘘,我们听听他们说什么。” “你真要这么做吗,敬保这么做也不为过,是你对欧阳爱纱太执意。” 赵晖道:“或者你说得对,可是我要让敬保知道殷州是谁在做主,擅自跑到泛舟去找欧阳玲,不知什么时候会和妖怪们混在一起。你也看见欧阳玲回来时那神气的态度,还有赵梨对妖怪的态度,我可不想敬保也变成阿梨那样。我要得到爱纱,为此杀了欧阳淳,尽管如此爱纱还是不肯跟随我,所以我才在她的车子上做手脚,只想教训她,不曾想过会害死她。但是欧阳玲不能小瞧,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会回来报仇。” 两人一边谈论一边走过便桥,却不曾想到桥下有人偷听。“爸爸,你说什么?你竟然对阿玲做那么过分的事。”赵敬保没有听从罗杰的吩咐,擅自跟随队伍,不巧就听见了赵晖这些话,咬牙道:“一个还不够吗,强迫阿恒去面对欧阳玲,‘即使不能杀她也要带回殷州’,这可是你说的。阿玲她放弃仇恨来帮助殷州,你却恩将仇报!”豪丹全也想出去,龙牙一把抓住,反倒没有一人去阻止赵敬保。 “住口。”赵晖大喝一声。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三十五 互相交织的过去 “未来呢?殷州赵家真的愿意永远地封闭于死域里吗?” —— “住口。”赵晖大喝一声,和赵昶一起把赵敬保拖到镇里去,三人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似乎越来越麻烦。”泰彭坦道:“赵敬保是非常重要的人,殷州的族长,欧阳玲小姐计划里的其中一人,必须保护他。”随着罗杰一声“走”,泰彭坦便跟随大队离开不祥之地。 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华丽宫殿的宁静,泰彭坦带领着罗杰、龙牙等等一大队人唐突地闯入,然而全部人都留在庭院里等待下一步行动。高胜如早就从空气中嗅到罗杰和关思源的味道,想着他们怎么会到来,听闻风声,连忙丢下手中肉块,飞奔出来,看见了令他大吃一惊的情形:罗杰的左手变成了一条藤蔓,紧紧地捆绑着豪丹全;豪丹全一副欲要发泄愤怒却被困住的模样,恐怖的神色令高胜如也愕然;龙牙身边除了熟悉的欧阳旺和关思源,还有另外一个人,两人正安慰他,说什么“不要紧”、“不会伤害他”之类的话;术围和垠塔说话,泰彭坦向高胜如靠近,然后道:“这下子麻烦大了,赵敬保被捉回殷州,而赵晖所做所为全让豪丹全听见,我们再也不能隐瞒。” “如此严重?”高胜如举目向罗杰询问,见对方放开豪丹全,后者双脚一软,跌到在地,于是上前问道:“豪将军没事吧?” 罗杰道:“是你高胜如啊,豪丹全没事,但当时很危险,如果我迟一步动手,赵晖就死定了。真到了那种地步,恐怕大小姐要改变全部策略。”罗杰没有直接说明欧阳玲会对整体策略做出什么样的调整,不过想想也足够让高胜如感到头疼。“把豪丹全安置在某个地方,等他冷静下来才把事情告诉他。泰彭坦已经说了这事已经不能隐瞒,那么祥福龙王这边也可以听听。啊,对了,突然发生这种事,我几乎忘记告诉你金善的事。” “二哥他怎么样了?” “手术成功,已过危险期,不过因为脑部曾经受损,以后会出现什么样的后遗症还难说,但请放心,就是有后遗症也是手脚协调上的不适,没什么。对了,既然欧阳旺在此,让他与祥福龙王见面才符合礼节。”罗杰两三句就把事情说完了,让高胜如很不满,但见龙牙露出不悦,吩咐垠塔安置一众人等,然后带罗杰、欧阳旺和龙牙去见祥福龙王。尽管和穗姬与大龙王祥福有那么一段恩怨,这次营救金善的行动和高胜如的教导却让祥福感到和穗姬的诚意,因而不能对罗杰表示愤怒,一夜平静度过。 翌日早晨,大龙王祥福召集了罗杰、龙牙等客人,问:“吾儿金善的病就谢你们照顾了,但吾听说殷州似乎与你们有关,这是怎么一回事,能告诉吾么?”龙牙和高胜如同时看着罗杰,可罗杰一声不吭,哀伤的沉默使得四周气氛沉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是龙牙看穿了罗杰的沉默:“豪丹全还未到。”话音刚落,泰彭坦和术围陪同豪丹全过来,跟随后面的是垠塔和洛沁纱,豪丹全一脸疲倦,无神地瞧着众人,然后静静地地头。“人都到齐了。”但罗杰仍没有说话。 泰彭坦道:“那种事情罗杰是说不出口的,由我来说明吧。”罗杰依旧沉默,站起来轻轻踱步,最后微微点头表示允许,泰彭坦才得以继续阐述过去。 “欧阳淳是北方龙王阿提隆泰的儿子,老年得子的他尤其是因为得到拥有原族血统的儿子而高兴,所以千方百计地保护欧阳淳的母亲赵雅芝贵人。可你们也知道,当年宁亚穗小姐,也就是和穗姬本人封印了妖族,刚生下孩子的赵雅芝因为失去阿提隆泰龙王的保护被迫回到殷州,回到出生地寻找庇护,那时候欧阳淳是个婴儿,殷州的人都讨厌的就是嫁给了妖族的女性,因此把他们母子关禁在山坳后面的地方,之后每年春天举行一次驱鬼活动,为了让那孩子认为自己是魔鬼。赵雅芝死后,欧阳淳也认同自己的身份,直到遇到赵同耀、赵同庆兄弟为止。赵同庆是从他父亲那里得到看管欧阳淳一职,从小就认识欧阳淳。一个自小就被关在黑暗牢狱里的人,欧阳淳的心是很单纯的,两个单纯的孩子待在一起,很快就成为朋友,尽说些心底话。让欧阳淳认识欧阳爱纱的人也是赵同庆,看着欧阳淳死的也是赵同庆。欧阳淳和赵晖同时爱上一个女人,可欧阳爱纱却只爱欧阳淳一人,憎恨欧阳淳的赵晖借自由行动的方便,趁着欧阳爱纱不在,把赵同庆绑在祭祀的地方,让他亲眼看着欧阳淳的死。把活活烧死一个没有反抗能力的人,不管怎么也是过分的做法,赵晖尽量隐瞒罪行,就连殷州的人也不知道欧阳淳是怎么死的。” 说到这里,泰彭坦呜咽着,双眼红了,“阿提隆泰龙王能力属于水,本来欧阳淳也有那种能力,可是赵同耀切断了他的妖力源,令欧阳淳无法爆发力量,就是这么一回事。那天我们发现事情不妙的时候连忙赶来,赶走了赵晖和赵同耀,扑灭了火却仍救不了欧阳淳:这是我们的遗憾。欧阳爱纱的女儿欧阳玲小姐知道真相,知道赵晖夺走了母亲的朋友利娅,知道赵晖杀死了父亲,知道赵晖摧毁了自己的家,但阿玲小姐选择忍受痛苦,放弃仇恨,一心想让殷州发展起来。” 这是一种痛苦,不同的人,相同的心:泰彭坦说话的时候忍受着如针刺般的痛苦;罗杰一直握紧拳头;欧阳旺是第一次听见弟弟的死法,忍不住落泪;就算是敌人,祥福龙王也觉得赵晖走错了路,已到了无法回头的地步;其余的人没有吱声:赵敬恒突然发现自己并不了解伯父,他的狠毒与欧阳玲的宽容绝不相称,“这种人值得你去保护吗?” “欧阳淳的死不是殷州赵家的集体意思,纯粹是一段由爱之嫉妒所造成的悲剧,阿玲小姐是清楚知道真相,所以把一切仇恨埋藏了。”泰彭坦对殷州的过去作一个最后总结,故事结束,四周一片静默,是对惨死的欧阳淳的默哀。 “这种人值得你去保护吗?”赵敬恒的低语在安静的空间里徘徊,罗杰忍痛道:“大小姐不保护赵晖,她想要保护的是殷州赵家。” 豪丹全此刻心情低落,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对和穗姬的感觉。欧阳玲让宁百清转送给阿提隆泰龙王的信中也提过欧阳淳的死不过是私人恩怨,却没明说赵晖是用什么方法杀害欧阳淳,一个不懂世事的人就这么死了,他的存在还有意义吗?“即使如此,你也要保护殷州赵家么?”从深渊深处挤出来的几个字眼,透露着豪丹全对事件的态度,“不可以原谅赵晖,让他活着对我们威胁太大,这个人绝对不可能实行和穗姬的计划,他会毁掉殷州。” “所以我们要让赵敬保回来。”罗杰终于把痛苦忍过来了,“绝对不能容许对殷州赵家的人动手,这一条是不能改变;只是,赵晖此人除外。” 龙牙问:“主人什么时候改变做法了?” “是我的决定,如果大小姐有异议,那么一切责任由我来承担。”罗杰咬牙笑道。他的心情在场所有人都明白,谁也没有对他的建议提出反对。 —— 高胜如用惊诧的神色盯着龙牙,道:“竟让原族的一个人去联系殷州周边各位龙王,会不会超出赵敬保的能力,阿玲小姐做事总是考虑周到,惟有这件怎么想也看不出她的明智。总而言之就是前景不明,她的计划能否成功还是未知之数。喂,龙牙,有没有东西吃,我快受不了了。”肚子的叫声无法掩饰,开饭的时候到了。 “想吃的话就向你父亲的人要,别来找我麻烦。”龙牙见罗杰和豪丹全出去了,屋里只有他和欧阳旺以高胜如陪伴左右,泰彭坦和术围也出门去看小白龙艾提纱的工作,大龙王已准备回家,庭院里多的是忙碌的小妖们,窗外的热闹和屋里的冷清形成强烈对比,忍不住叹一声。“世界上的事大多数并非如计划中理想,不确定因素多,事情发生变化的可能性就越大,主人不是不了解赵敬保的能力,但是要建立一个能让人类和妖族交流的地方可不是单靠殷州赵家就能完成的事,赵敬保一个人是绝对做不了的,这不是明摆的吗?高胜如,或许主人想的不是让赵敬保一人承担殷州发展的障碍,恐怕是了解到这些事情才决定赌一赌各位龙王的反应。看来是没问题了,至少无人反对。” 垠塔敲门进屋,头一句话就道:“罗杰接到新任务,要独自离开殷州,他说临走前要龙牙你来接手。” 龙牙一愣,没有发问,向高胜如和欧阳旺示意,四人陆续步出大屋,踏过树林间的小径,很快就到达那天晚上待过的小桥下。四周找不到罗杰的身影,龙牙只看见人型的泰彭坦站在巨木后面,远远看着殷州,问道:“罗杰、关思源和赵敬恒不在么?” 泰彭坦道:“罗杰已经走了,赵敬恒和关思源在村子里,罗杰先生交代过他们别把大龙王和北方龙王的儿子在附近聚集的事说出去,不知道能不能信得过。” “关思源的话,你们完全可以信任,拥有如‘魂语’以及同样能力的人不能把别人的心底话传播出去,这是灵界的规矩。”热闹的林子里传来了一把好久没有听见的成熟女性的声音,是黑鹤,她道:“不同的世界有不同的规矩,这儿也是。”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三十六 干女儿 突然有人插话道:“葛期礼曾向我发出请求,就是把郎斯蓝带回灵界;不过我告诉他主人看上郎斯蓝转世之后,葛总执行官很爽快地收回请求。”众人回头一瞧,还是那身黑衣,还是那条长丝巾,还是那副不屑一顾的表情,黑鹤从山底缓步上来,不直接到殷州,却从未让视线离开殷州。“罗杰差点就破坏了主人的计划,幸好在没出事前发觉。好了,罗杰要处理别的事,殷州将由我来处理,安德鲁先生直接从琴城转到龙纹谷。”此时的黑鹤想的是欧阳玲的那段话:“把罗杰送到远处是不让他胡来,而第四校区的校长波多礼是罗杰的朋友,有共同处理大事的经验,没事的。” 但龙牙没看出黑鹤的思考,追问道:“罗杰那边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龙纹谷水库崩塌了?” 黑鹤脸色凝重,却看不出对龙牙这些提问感到忧心:“你感觉真灵敏,是‘元’吧。龙纹谷水库昨晚发生大规模山体滑坡,造成坝体有轻微崩塌,但不至于造成全面倒塌,溢出的库水没有对纹城造成损害;只是滑坡后山泥堆积在水库里,那里已经蓄不到足够的水量。罗杰先生就是去了龙纹谷也没事可做,他要去第四校区,刚收到准确消息:那里爆发流行病。” “人类?”龙牙一声低语,有问:“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去接回关思源。”泰彭坦凑过来说话,然后走到后面一棵大树下,一群狼发出了咆哮声,黑狸跑出来,躲在龙牙身后哆嗦。 有黑鹤在,龙牙不能打断她的权力,前者道:“豪将军,才不见一阵子,你怎么变得这么憔悴,休息不好是吧。主人早已警告过不要追究殷州的事,你偏不听,我也没办法了。还有,不要对泰彭坦动怒,他绑着你是为你好。” 豪丹全道:“他把压抑妖力的项圈套在我身上,我还能做什么。”他慵懒地打个哈欠,奋力扭动身子以驱除晦气,才继续道:“既然我知道全部事情都是赵晖一手制造的,欧阳玲动不了手,那么由我来做这个坏蛋身份。” “豪将军。”欧阳旺想制止豪丹全,不过看来没有用处。 豪丹全道:“我是在殷州附近遇到穗和,由那时候起我就成为穗和的真实主人,尽管她名义上是陛下的奴隶,可待遇比其他奴隶优待得多。陛下说她有着过人的力量,执意让她学得更多,我惟有把家族的一切学识都传授给穗和。她很认真,也很聪明,在我几个亲生子女中也没有一人拥有与她相提并论的能力,因此也把穗和当成自己的女儿看待,尽管她时时做出顽皮的行为,但作为父亲,我想我还是能给她一份安定的生活。当我知道她将以我女儿的身份嫁于金善的时候,心情是多么的兴奋,但又感到担忧,因为我知道从此以后她的生活将不再平静。”豪丹全长叹一声,再道,“作为自己的女儿,亲眼看见她受到那种伤害还能够置若罔闻吗?龙牙,你要明白我现在的心情,我想我不能向和穗姬一样放弃仇恨。” “因为阿提隆泰陛下?”黑鹤已经明白豪丹全想表达什么,“把我主人宁亚穗当作是自己女儿,或许是命运,到最后以阿提隆泰陛下的意思成为你名义下的女儿,豪将军,你应该感到满足。”豪丹全没有回答黑鹤这些傲慢的话,后者倒不在乎,却转成了另一种语气,“豪将军,你只知道欧阳淳的死是赵晖造成的,可是这件事还藏着更深的故事,你最好放弃仇恨,要不你就不能接受真相。” 豪丹全十分惊讶,问道:“和穗姬她被赵晖……” “没那种事,赵晖连出卖她的可能性也没有。” “出卖?”豪丹全感到困惑,那是因为他不知道十岁以前的宁亚穗。 见黑鹤不说话,龙牙代替她解释道:“主人曾经被人出卖,出卖她的人正是她的父亲——宁百清先生。”这是豪丹全从未想过的事请。 宁百清,那只灰黑色虎斑猫,一直竭力帮助阿提隆泰与欧阳玲见面的中介人,豪丹全怎么也不能想象出他曾经出卖了欧阳玲的前身——宁亚穗。他瞪目看着龙牙,不相信宁亚穗与宁百清有着这么一段过去:“为何她能如此宽容?” “亲人。”其实龙牙也不知道宁亚穗在离开阴间时候对宁百清说的那些话,但他也能想象出令宁亚穗放弃报仇的理由,尽管这不大正确。黑鹤也没有解释这个,毕竟宁亚穗不想让宁百清难办。好了,谈话结束,大家一时之间都沉默了,然后讨论应该如何处理殷州的问题还有安全地把赵敬保救出。 欧阳旺并不想去殷州,以避免不愉快事情发生。他从树林的缝隙间眺望,远远看见连绵不断的缓坡下,深褐色的山型屋顶连接成一片人造小型山丘,斑块状的花纹看起来像匍伏在地上的巨龟背壳,浑然一体。殷州下山的路旁是片绿油油的梯田,水静止着,风停顿着,宁静的土地上不时飞出几只白色的鸟儿,细而长的脖子双腿忽然收起来,宽阔的翅膀奋力拍动几下,徐徐降落在田边,在几个拿着锄头的赵家人的身边活动。欧阳旺遥望赵家的人和没有力量的普通动物相处融洽,心底感到诧异,喃喃说道:“要是赵家的人将对待白鹳的态度对待妖族该多好,省却阿玲多少心思。” 高胜如突然凑到欧阳旺耳边,道:“豪将军还是有不满,他这样子去殷州一定会引起赵家的注意,得想个办法把他留在林子里。” 欧阳旺想了想,道:“但这样做对他不大公平,有什么办法能隐藏豪丹全的身份?”欧阳旺不知不觉把音调提高,后面的话让龙牙等人听见了。他还不察觉,正想说话,听见垠塔道:“我也想去,不过瞧我这样子是去不成了。”欧阳旺抬头打量垠塔,只见他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戎装,脑后的发髻马上就暴露了他的身份,这不能不让欧阳旺表示担忧。 黑鹤和龙牙没有表示,两人在想应该如何把这几个人带到殷州,没想到是泰彭坦想到办法。人型的黑狸抽摆手臂,几只藏得好好的鼠类跑出来,送上几个包裹,又溜到斑驳的树荫里去。泰彭坦打开包裹,把里面的衣服取出来,递给垠塔道:“你穿上这个,虽然不怎么舒服,但总比你这身戎装好得多,也减少被赵家发现身份的机会。听着,殷州平常这个时候是只有零星出现的游客,大多数是意外闯入,尤其是在假日前后,会有数人到十数人之间,幸好明天就是。他们不会有什么准备,所以我们也装成那样子就可以了,还有一点比较幸运,负责接待登山者的人是赵同庆,我们去见见他。”泰彭坦突然停顿话语,看看困惑的垠塔,大家都明白了:在泰彭坦所知的范围内,大龙王没有对付人类的登山者,却给大龙王的妖怪们带来麻烦。泰彭坦抬头从树冠些许缝隙中观看天空,见东边飘来一层厚云,道:“总而言之,我们今天就在殷州过夜。”他换了一种愉快的语气说话,“对不对,龙牙哥哥?” 龙牙全身起了疙瘩:“别说得这么肉麻,你这小鬼。” “是是是……再过不久就会下雨,我们要淋透了才好进去。”泰彭坦看着南方的天空乌云密布,又自言自语了一句:“南方的雨好大。” 拿着蓝色和黑色交替的旅行包,豪丹全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了,我忘了我在冬天来过殷州,这里的人可能会认出我。” “麻烦事。”黑鹤无奈地说了一句,从树间眺望殷州,然后道:“要让豪将军进入殷州并非难事,只不过这是你的地方,由你来想办法,泰彭坦,让我看看你的智慧和解决问题的能力。” 泰彭坦脑子飞转,不久就露出自信的微笑,向龙牙问道:“能借我一点力量吗?” “我?”龙牙莫名其妙地指向自己,不能肯定对方的意图,但也不能拒绝,“你要借我什么力量?”黑鹤也笑了笑,却装沉默。 泰彭坦从衣袋里掏出一对小荧光球,先把两个都给了龙牙,过了一会儿叫龙牙把其中一个交给豪丹全。两人互相对望,回头看着泰彭坦,泰彭坦说道:“龙牙,你变身为犬,体积比德明小一点,能行吗?”龙牙终于明白泰彭坦的用意,一俯身,人型的躯体变成犬型,一只浑身全白、没有半丝杂毛的大狗。同一时候,豪丹全也变了身,却不是原本的狼型,而是和龙牙同样的外貌。高胜如和垠塔惊呆了,泰彭坦道:“平常玩伪装游戏时候的东西还真管用,这下子我只能叫高胜如作哥哥了。”龙牙这次变身似乎不能说话,却神智清醒,听了泰彭坦嘻笑的话,不吭不响地经过对方身边,用毛绒绒的尾巴扫过他的脸,扯高气扬地走过去。“好了,龙牙,我想出这么多好主意你应该感激我才对。” “要感激你的人应该是你吧。”高胜如看着脚边的“狗儿”豪丹全,喃语变成了询问,“可是泰彭坦,这样行吗?这个会不会有时间限制?” “一次可使用的极限是六小时,不过别担心,殷州会有人帮忙的。”泰彭坦边笑边走,不多时就领着三人两犬走出林子,慢慢靠近殷州的牌坊。 黑鹤把小孩子们的游戏欣赏够了,拍手道:“干得好,泰彭坦,那么闯入殷州的事就交给你和龙牙,我去找艾提莎。祥福龙王的小妖们还需要照顾,恐怕赵敬保也难逃赵晖毒手,到时候就需要艾提莎的能力。我在这里做应接,你们小心点。”说罢,黑鹤转身,摆手就走。这种无所谓的态度令在场一众人等面面相觑,是该感叹还是该责备,谁也说不准。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三十七 殷州的朋友 下雨前的殷州,零碎的阳光逐渐变得暗淡,偶尔出现的光线很快就消失;在田间觅食的鸟们远远看见乌黑的云飘来,纷纷离开空旷之地,躲起来了。空气中的水大量增加,视野变得朦胧,田也瞧不见踪影,云雾在树林的上方降下,带来凝重的气息。龙牙很不喜欢这种湿润的空气,这会令他那充满瘴毒的身躯更加骚动,他不断打喷嚏,徒劳地驱走围绕在脸颊的湿气。龙牙不愿如此,使劲甩动身体抖去沾在毛尖的水珠,心想:“雨还没有来,水就漫上来了。” 欧阳旺想帮忙,刚伸手,一颗豆子大的雨珠落在他眼前,接下来是连续性的雨点。 雨给了泰彭坦和龙牙一个很好的掩饰机会,他们是不会错过的。厚厚的乌云短瞬之间遮盖了殷州上空,轰隆隆的雷声在大雨来临前就响彻云霄,闪电的光芒在对面的山丘摆动,留下一条又一条光的余影。大雨倾盆而下,气势雄壮如同瀑布,直接打落在几人身上,令雨下的人们不得不忍受痛楚。因为要装扮成登山者的样子,泰彭坦把同样数目的大包分给众人背着,又戴上一顶不怎么干净的帽子,并且给每个人配上一条枯枝拐杖。垠塔对这副装备不怎么满意,可看见高胜如一脸不在乎的样子,算是忍下去了,但低声问:“殿下,我们这样好吗?这些衣服还有鞋子弄得我浑身痒痒的,想脱下来。” 高胜如道:“忍着点,还有别叫我‘殿下’,叫我名字就可以了,这种敬称会引来怀疑。” 欧阳旺道:“依情况来看,垠塔是最不熟悉人类世界的妖怪,最好装聋子,装作什么也听不见就好,你要说的话由我们替你说就更好。” 泰彭坦道:“不如也把他变成一只小狗好了。”这提议没有成功,高胜如和欧阳旺都拒绝建议,理由是照顾两只大狗已经很勉强,再多一个就不能上山之类的。泰彭坦想想也同意,毕竟自己是个孩子,不适合带巨型犬只。从山上进入离开殷州的路布满泥泞,两旁石台阻隔,雨水把黄褐色的泥土冲刷下来,可恨把好好的一条路变成滑溜溜的山径。鞋子底已经沾满了沙泥,失去了摩擦力,就是泰彭坦也要小心走路,不用说垠塔摔到了多少次。好不容易走到牌坊旁,泥路变成石板路,一块块方形交错铺设,部分已经凹陷,形成“渠道”。汇集的雨水变成一条条湍急的小河,从天然渠道流出殷州,汇入山溪。脚下的石块经年累月地被磨蚀,泰彭坦稍不留神,滑倒了。他坐着不起身,哭丧着脸喊道:“好痛,哥哥拉我一把。” 高胜如很快就醒悟过来,把拉牵着两只狗的绳索交给垠塔,伸手把装嫩的孩子拉起来,关切地责备道:“都叫你小心点,下雨后的山路不好走。”欧阳旺哑然而笑。 泰彭坦趁高胜如帮忙拍走湿泥,斜斜地观察着殷州大路。因为下雨的关系,路上一个人也没有,于是回头盯着牌坊旁一间小屋,屋檐下挂着明星海报,旁边是道半开的小门口,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人正坐在门口处,对六个奇怪的访客上下打量一番,撑了伞过来瞧瞧,一字一咬牙地说道:“你们是登山客吧,夜里迷了路,走不到山下的村庄,这情形常见得很,尤其是现在外面雨大,要下山是不可能的了。”说话人声音低沉,加上那逐字逐句吐出来的缓慢劲儿,令一句本来不长的话语变得相当漫长,仿佛在大地深处传来一般,又像是穿过遥远岁月而来。泰彭坦一声低语,道出此人就是赵同庆。他领着四人两犬进入屋里,慢慢地道:“我这里刚好有空房间,你们人多还带着宠物,可能拥挤了一点,这晚就将就将就吧。” “谢谢。”泰彭坦抢在高胜如说话前谢过对方,“请问大哥哥怎么称呼?” 赵同庆笑道:“你真会逗人,大哥哥叫赵同庆,你们叫我阿庆吧。”明明知道是故意说谎,但没有人道破,理由屋里还有一个年龄介于欧阳玲和高胜如之间、大约十**岁的年轻人。“阿晷,你去端茶,还上点菜肴来。”赵同庆粗糙的脸抽动一下,算是应付了客人,话语里并不怎么客气。客厅里摆设简陋,一张陈旧的沙发、一张满是痕迹的木桌子、一张摆着小电视的小柜,沙发后面留下一条长长的通道,通往后房。用于透光的天井此刻黑乎乎的,只有屋内的灯光来照亮,更显出雨下殷州的阴暗。 垠塔呆看着周围的一切,他不曾如此靠近人类的大屋,这是他第一次参观屋里结构,看起来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是赵家的房子非常简陋,简陋得不成体统:垠塔把殷州和大龙王的宫殿想比较,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龙牙悄悄挪动鼻子表示注意,垠塔看看高胜如,对方正在与泰彭坦评论这个“肮脏”的地方,找不到插口的地方。“放松点。”这种时候,倒是欧阳旺来劝慰焦躁的垠塔。 赵同庆带着客人走过一条连接着厨房、储物房的通道,从后门出去,从一个种植了大量花草、以竹篱笆为界的小院斜斜穿过,到达一间独立的砖土房。“好了,这里安全了。泰彭坦,这些人是怎么回事,早些时候镇长把敬保捉回来,今天敬恒就和朋友回来,你在这种时候带朋友过来是很危险的做法。” “啊,我知道,也正因为这个才过来。”泰彭坦简略介绍过众人,包括恢复人型的龙牙和豪丹全,“这次来是要保护赵敬保。” “他今晚将会公开受罚。”赵同庆不等泰彭坦把话说完就抢着把赵敬保的事说出来,“镇长,也就是赵晖他说敬保和赵梨一样与妖族交好,所以要当着全殷州镇的人去教训他。说白了就是用荆条鞭打敬保。泰彭坦,事情真是这样吗?” 龙牙只得把那天刚到殷州就碰到的事一五一十地说清楚。欧阳旺道:“关于我弟弟阿淳的事,我也很想替他报仇,不过伤害最深的人却不愿这么做,看来我只好放弃,虽然并不甘心。”欧阳旺突然发现这几天的郁闷抒解了,“原来如此。” 赵同庆长叹一声,无奈地摇头:“真是没办法,你们打算救人吗?”没有人回答,在重要问题上保持沉默是因为龙牙没有决定最后一步的走法。“除了公开惩罚敬保,镇长这人是不会进一步伤害儿子的。我不能绝对保证,毕竟赵晖年纪不大,敬平年纪太小,完全受制于人,找个人取代赵晖是个大问题。” 龙牙凑过去,低声道:“不仅如此,赵晖忍受不了欺骗他的人,当年伊莉娜小姐欺骗他把身为替身的利娅小姐送到对方怀里,赵晖因此怀恨,对赵梨和赵敬平都不怎么好,可见他未必会让赵敬平接手殷州。”说完了那些话,看见赵同庆露出一副惊愕神色,龙牙笑道:“现在说这些还早,赵敬平是个未成年的孩子,我们没接触过他,还不知道他的能力。只不过如果是和赵敬平发生冲突的话一定要避免正面迎击,那孩子来头不小。”赵同庆点头同意,但高胜如和欧阳旺还有豪丹全、垠塔却懵不知所言之意。龙牙再次低声说道:“赵敬恒是我们泛舟的学生,我们从他那里听说了以件事:赵敬保的女朋友玛嘉烈怀孕了。” “真的吗?”在场的人都愣着,想到赵晖的性格,看来赵敬保的麻烦并未到此结束。 话题完结,赵同庆这时候才发觉泰彭坦带来的人都聚集在内屋门廊下,因为背风,没有受到豪雨的打击,而且大雨的声音也遮掩了他们的说话声,什么都不必担心被**。赵同庆推开双页门,踏进里面的方形小堂,宽敞的空间下布置着几件带些破损的老式几案,深褐色的桌椅,一件空博物架,没有柜子和抽屉,因为不想给旅客造成可以收藏东西的印象。赵同庆道:“你们就在内屋住几天,屋旁的墙壁开了一道小门,可以直接通往山里,你们要走的话就留个信号。”说罢,他说要去带点茶水来,走出去了。 客人们把湿透的旅行包放在地上,各自收拾整理。龙牙到后面打开横窗,见倾盆雨水打落,毫无退却之势,心想:“这样大的雨,赵晖不会冒险走入山里,如果要惩罚赵敬保,地点应该在祠堂里比较妥当。”窗下是一片葱葱郁郁的灌木林,七色星点点缀着翠绿,带点浑然一体的色彩,一种雨中的美。眺望远处山景,朦胧一片,分辨不到哪里是山顶哪里是云际。“雄城的雨到这边来了,不知雄城情况如何。”龙牙忽然想到龙纹谷,忍不住去问黑鹤。 “这些事应该找泰彭坦,没听过远亲不如近邻吗?与其来问我这个藏在深山里的人,还不如向你身边那位负责河道工作的妖族提问要好得多,龙牙,听见没有?”虽然黑鹤对龙牙无端端打搅自己的工作感到极度不满,但还是愿意把雄城的平安和龙纹谷下游纹城的灾情说给龙牙:龙纹谷水库滑坡后,汹涌的洪水毁坏了纹城堤坝,漫溢到城里街道上,造成沿河道路和低洼地区的大水,倒没有进一步的损坏,也是幸事。黑鹤从阴间回来不久,对龙纹谷的事才刚刚了解,只知道泰彭坦的同学兼朋友李铸已与陆胡见过面,成功阻止陆胡的大臣铿阙夫破坏水坝的计划,却阻止不了自然灾害的发生。是幸运还是不幸,这可不是由黑鹤说了算。龙牙只觉得泰彭坦做得很好,值得称赞。 欧阳旺听见龙牙在说话,忍不住发问…… ;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三十八 启示之言 欧阳旺问:“龙牙,你这么关心龙纹谷,倒底是为了何事?” 龙牙道:“是主人,主人说水是带来改变的力量,有水的地方总是能很快地表现大自然的流动,主人她想亲眼见见水的流动,所以在整个泛舟,除了开放予人类的四个校区之外,第五校区就是泰彭坦的河道校区,可见主人对水的关注。从雄城开始,南北都有数条河流经过,不过将宫殿选址在河道中的就只有南方龙王陆胡,要想清楚了解水的流动,透过陆胡比其他人都来得好,他是上佳的人选。” “这种事情,让黑鹤或者罗杰也可以。”欧阳旺想到的是这个。 龙牙却道:“不,其实宁道淳才是最合适的人选,他是水之使者,可惜年纪小,也没接触过妖族,因此主人才说他不适合联络妖族的工作。宁道淳了解水,知道水流的方向,更能从声音中找到水的区别,这是我们做不到的。他曾经说过:‘即使是看似没有水的地方也会有水的存在,觉得那里没有水是由于人类知识上的不足和偏见。’淳少爷就是这么一个孩子。很像主人吧,他们俩都十分重视水的流动,‘天水之章’就是证明。” 欧阳旺又问:“了解水的流动和阿玲一直以来的活动有什么关系?” 龙牙见乌云里透出些许光芒,那是天色还早的证据,于是道:“你听说过‘天水之章’吗?有啊,那是主人最喜欢的乐曲,在她能自由行动的时候她经常都弹奏这首音乐。主人喜欢‘天水之章’的理由是‘水和风都可以把微小的尘粒携带到远方,是物质活动的媒介’,她是这么说的。这个世界所有的东西都连成一体,人类也好,妖族也好,都生活在一个充满水和风的大地上。我在想,主人说要真正把妖族救出来就不仅仅是释放,而是从人类的世界里抽出地方还给你们,这可不是容易的工作:人类所需要的东西,妖族也需要,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争夺有限资源的可能性非常大,人类自己也在争夺资源,怎么可能容许妖族加入这场战斗里。主人就是看透了这点,所以才选择殷州作为周边妖族的聚集地。” “这也不能让我明白两者之间的关系。”欧阳旺想了许久,还是有不明白的地方。 “我是说,主人想的是如何把人类和妖族共通的地方连接起来,找出能够解决方案,把这个问题解决后,妖族就能自由自在地活下去。而妖族和人类的东西是资源,我们——妖族和人类都生活在同样的世界里,一个充满流动的生机勃勃的地方,而让世界流动起来的是水和风,如此一层层地想下去,主人找到了一个答案:让世界动起来。”龙牙道,“虽然我也不怎么明白,而且这些话也是对隆明说的,我告诉你已经超出主人许可范围。总之,想帮助一群人可能并非帮助他们那么简单,要彻底解决问题就得找到根源,这才是主人想到的答案:从人类入手,帮助妖族走出过去的世界。”龙牙说话的时候是看着欧阳旺,眼神里带有奇异的喜悦,是发自内心的安慰。 此刻两人的话说完,那边高胜如就道:“垠塔,放松点,不然赵家的人真会认出我们来。” 泰彭坦点头同意:“哥哥说得不错,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高立叔叔就是一副不懂人间事务的野人容貌,一看就知道,是我大意了一点。”垠塔被两人抽无形板子,心中当然有点不爽,但无法反驳。泰彭坦见所有人都换上干净衣服,又道:“今天一定要去见赵敬保。” 龙牙从窗口远眺,悠然命令道:“没错,但天黑以后才出发,目的地是殷州赵家的家族祠堂,进入里面的人是泰彭坦,我们在外面会合关思源。” —— 傍晚时分,雨变弱了,乌黑的云由风力带动,沿着山势往上爬升,向着北方逐渐远离殷州。即将进入全面黑暗的世界里,太阳的余辉在地平线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白色,透过云隙显现,却只是一瞬间的事。“客人”们觉得在房间里煮食有点不妥,毕竟高耸的屋顶没有通风之处,明火呛起来的烟会令人不好受,商量过后,大家决定用赵家小厨房做饭。“这没问题。”赵同庆的话算是许可,龙牙却没想到这小孩子居然把背包里的密封肉包取来,通通倒入钢质圆锅子里,煮个半熟。 “这孩子在干什么?”龙牙充满疑惑地看着泰彭坦,只看见他用布和桶把雨水收集起来,又用管子把收集来的雨水导向后门后面的小溪里。杂烩仍没全熟,却已转移到不漏水的天井下继续剩下的过程。龙牙明白泰彭坦的意思,忙着从房间里取来桌椅,围着简陋的火炉,与主人家一起晚宴。这种肉类杂烩味道浓烈,表面铺上整整一层油脂,可汤水不错,根本不需要用调料。面对泰彭坦精心制造的肉杂烩,白鹤垠塔并不领情,他还觉得身为主人家的赵同庆应该拿出一些更有体面的菜肴来,可惜有着高胜如和欧阳旺两位龙王之子的地方,哪里有他说话的地方,只得悻悻然退到一旁。龙牙以犬型凑到垠塔身边,装作向主人撒娇般趁着舔舐的时候道:“不要把殷州和大龙王的地方相提并论,忍下来,我们可不能在原族的地方闹事。”垠塔勉强答应了。 赵晷和高胜如、欧阳旺讨论起殷州的生活,也说起了赵敬保和关思源,欧阳旺问:“既然赵敬保和关思源是同学,也就是说你们的镇长容许大家出去,那为什么大家都不出去呢?” 赵晷道:“不是的,我们也出去,因为殷州人少,不能办正式学校,私人办的学堂是不受承认的,我们只能到山下的村里上学。从这里到下面的村庄走路要一个小时,一天来回几趟也可以,就是下面的村民不喜欢我们,老是说我们是来自阴间的魔鬼,所以很多人都是学了一半中途退学,或者是到毕业就回来。能像敬保、敬恒还有赵梨一样可以到更远的少之又少,因为镇里最富有的是赵晖,除了他谁也没有能力用金钱送子女出去,包括我爸爸在内。”赵晷无奈地看看同样露出无奈神情的赵同庆,继续道,“我很羡慕雪晴姐和赵梨,她们能够离开这个封闭的世界那多好,不用在这里受苦。” 高胜如不说话,欧阳旺则道:“到了外面也不见得不用受苦,赵雪晴去做体力工人,你亲伯父也不过是和看守,赵敬保虽然能时时送钱回来,那也不过是阿玲的资助,说到底他们在外面的生活也不怎么好。”说着话,欧阳旺忽见“狗儿”豪丹全凑过来匍伏在身边,忍不住伸手摸摸那柔软的白毛,又道,“你们看赵梨好,也不过是因为阿玲的关系,现在的她也没地方可去。”欧阳旺说的是真话,不仅高胜如第一次听闻,也是赵同庆赵晷第一次听说。 “看来琴城也不是个好地方。”高胜如想了想,瞪眼看看龙牙,见它假装没看见,只好回头问欧阳旺:“之前你们说把赵雪晴带回雄城,那她日后是不是也要去泛舟?” 欧阳旺笑道:“阿玲不希望赵雪晴她和泛舟扯上关系,毕竟她将来和你二哥金善有姻缘,总不能在这上面增加一些不明朗因素,所以至今两人仍没有见面,或许两人是不会见面的了。”欧阳旺的笑带着一丝苦味,伴随着感叹,让高胜如怎么也不觉得赵雪晴的事是件好事。 话题到此为止,“嘚嘚”的敲门声破坏了大家的兴致,赵同庆道:“时候不早了,那边马上要开始,你们最好等他们全部聚集起来才过去。阿晷,跟我来。”这个中年人领着儿子出门,高胜如把想去查看的垠塔拉到身后,自己靠在墙后面偷看。木门随即关上,高胜如什么也没看见,杂乱的说话声也搅乱了**的可能,只知道赵同庆说了这么一句话:“在内屋收拾,听不清楚……” 不知等了多长时间,雨停了,没有闪电没有雷声,一切静悄悄的,叫人害怕。高胜如告诉龙牙赵家的人已全部聚集在祠堂内外,泰彭坦接着道:“差不多是时候举行家礼,走。” 六人没有听从赵同庆的建议,直接从正门进入大道,从旁边黑暗的小巷里接近祠堂。祠堂是青石砖瓦建成的单间房,侧翼没有门,高耸的山墙阻挡了外人的视线。龙牙只好绕道到正门前,见漆黑的双页门敞开,几十人在屋内活动,门外的人围着大屋静立,令龙牙等人看不见里面的情况。靠着高胜如灵敏的嗅觉,泰彭坦在人群中找到关思源和赵敬恒,他们并肩站在门槛前,被人群包围,六人无法靠近。龙牙发现昏黄灯光下的关思源和他的同伴显出一副焦急而疲倦的样子,似乎曾发生过事情,不过殷州的人没有为难他,可能是出于身为人类的原因。龙牙挪动鼻子向泰彭坦示意,对方会意,化为原形溜进人群里,在关思源脚下绕圈并直接返回。龙牙见泰彭坦带着关思源和赵敬恒回来,退到旁边屋檐下。 赵敬恒悄声问道:“你们怎么也来了?仪式还未开始。嗯,我和关思源下午时候已经劝过,但没用。我要回去,出来太久会引起他们怀疑。”匆匆说完话,赵敬恒先回去,留下关思源和泰彭坦等人在一起。 关思源道:“我出来前看见敬保被绑在木架上,听说是鞭刑,没想到是这个。” 泰彭坦见关思源身体抖颤,以极细的声音道:“你应该是第一次看见这个,我小时候忍受过,对这个没感觉。” —— 水和风都可以把微小的尘粒携带到远方,是物质活动的媒介。 ;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三十九 不可做 泰彭坦见关思源身体抖颤,劝说道:“你应该是第一次看见这个,我小时候忍受过,对这个没感觉。”话音刚落,祠堂里一阵骚动,接着传来赵晖的声音,说什么不听长辈之类的话,一大通的倒没能让龙牙等人记得住的内容。泰彭坦和龙牙想下一步该做什么的时候,听见数声鞭打的声音和赵敬保痛苦的叫喊,屋里屋外一片寂静,剩下的让人感到寒颤。 痛苦的声音突然间被急促的呼吸声取代,又很快被人们轰闹的说话声掩盖,赵晖高声喊:“家礼结束,赵敬保已接受惩罚,过去的事将成为过去。”言下之意就是让赵敬保离开欧阳玲,可以说赵晖不知道儿子女友的事。龙牙绷紧的心得以抒缓,想到赵晖把事情看得太简单,这事完全不会因此了结。就在此刻,他发现人们因为家礼仪式结束而蠢动,为了避免麻烦,示意泰彭坦把大家带回赵同庆的屋子,那小黑狸爽快答应。 刚回到赵同庆的家,高胜如把牵着龙牙和豪丹全的绳索放开,坐在床边,看着窗外夜色,不满地说道:“真可惜,我们没法接近祠堂,根本就看不到里面的家礼过程,我还以为能直接救出赵敬保。” “那当然,我们白去一趟,这是没办法的事,宗祠向来是殷州这类小地方的禁地,在封闭的世界里,供俸神灵和祖先的地方是最神圣的,可不是外来的人能接近的地方,否则就是亵渎。”龙牙道,“关于赵晖,还有今晚的事,我想还是有办法处理。” 泰彭坦和豪丹全同时发问:“什么办法?” 龙牙道:“我对付不了赵晖,毕竟他不是个单纯能够以言语就可劝服的人,一定要找个能镇压对方气势的人在才行。黑鹤,幸好她来代替罗杰。”龙牙宽心一笑,洗去了多时的郁闷,“泰彭坦,麻烦你把黑鹤和艾提莎叫来,首先是对赵敬保的伤势做最佳处理,当着赵晖的面去做。”说到这里,他听见开门声,于是谨慎地从门缝里看正门,见是赵同庆、赵晷回来并直接前往内屋,就打开门口,问道:“看来殷州赵家的家礼并不是能挑起旅客兴趣的习俗,赵敬保怎么样了?” 赵同庆道:“昏迷了,赵晖恼火着不许他回家,现在只有我、阿晷和敬恒去照顾他。” “那对我们来说倒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欧阳旺道:“让你们照顾赵敬保,我可以理解,只是赵敬恒没有学过医,并不适合照顾一个伤员。” 赵晷道:“是他自愿留下,说我们要回来取药,他们的同学关思源又不能进入祠堂,敬保没人照顾,所以在我们来回的这段期间都由他来照顾对方。”赵晷说话的时候,赵同庆已经从屋后的小门出去,龙牙向泰彭坦发出指示,后者飞快地随着赵同庆的脚步消失在夜色中。赵晷见此,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办?”龙牙摇头,赵晷只好低声道:“我不认为你们会眼睁睁看着敬保受伤而不做任何行动,看你们今天和关思源见面就知道,关思源把事情告诉我和爸爸了,你们真的什么也没有打算做吗?” 龙牙冷冷道:“难道要让你们把赵晖杀了吗?赵晖伤害了一个又一个外人,虽说他们和你们有血亲关系,不见得能让你们如此憎恨赵晖。如果说你们对赵晖不满,大概就是赵晖和殷州镇里那些老人家一样,都是个保守而封闭的家伙,不愿让殷州发生改变,因为任何改变都有双重方向的趋势,或好或坏。赵晖害怕任何改变对他的控制力造成影响,保持现状是最好策略;但是所有这些举动妨碍了殷州的发展,也令生活贫困的人产生不满情绪。”他忽然停下,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话,“你们从外面学校学习,认识了外面的新事物,向往着外面飞速发展的世界,这可以理解;赵晖破坏了你们的梦想,你对他感到不满也是可以理解。就算如此,你的想法不过是把自己无能为力的事情转嫁给外人,却改变不了什么。你真的愿意让‘殷州赵家真的愿意永远地封闭于死域里吗?’” “所以……” 内屋里只有赵晷和龙牙对话,其余的人都冷眼观看,前者一说话,后者就驳斥道:“所以你就想除去赵晖吗?那么你想过谁来继承赵晖的工作,赵敬保资历不足,根本就不能左右长辈的想法,到头来更可能受到长辈的控制。要改变殷州的现状不能单靠你们的力量,主人已经想过这一可能性。放心吧,我不会丢下赵敬保,但也不有罗杰那种打算,赵晖要活下去,以保证赵敬保能继续发展潜力。” 赵晷趁着龙牙转身的空档低声问身边的高胜如:“这是怎么回事?” “罗杰想处理掉赵晖,但阿玲小姐不许他这么做,借第四校区的事把罗杰调离,让龙牙处理殷州的事情,就这么一回事。”高胜如以一句话简要说明,又道,“要杀赵晖不是不可能,只是阿玲小姐说得对,我们决不能只因为自己的愤怒而忽略更重要的事,与殷州的未来相比,对赵晖的仇恨就显得微不足道。赵敬保能力不足是事实,现在如果失去父亲,他将无法管理殷州,所以你们也要注意。”赵晷没有说话,是无法反驳的那种。 龙牙从水井挑来一桶净水,分出一盆洗脸,偶尔听见屋后有动静,道:“艾提莎吗?” “是的。”小门打开,首先进入内屋的是身材娇小的少女,红润而滚圆的脸庞上带着丝丝顽皮的神色,正是艾提莎得意的表情。“病人在哪里?” 泰彭坦和赵同庆也凑来,龙牙奸笑道:“赵敬保在殷州的禁地——赵家的祠堂里休息,我们直接去那里替他治疗。黑鹤在哪里?”艾提莎沉默了。 —— 夜已深,殷州里的人都已睡熟,日间大雨留下的水坑把昏黄的路灯灯光映照出来,反射出数人动的影子,却是那么地安静,还以为是小动物活动的噪音。赵同庆陪同龙牙等人秘密地闯入赵家的祠堂,紧张地环顾四周,见无人在场就极快地关门,并道:“轻声点。”谁也没有说话,只静静地跟随赵同庆的脚步。 小祠堂一眼就能看清楚全部结构:正门是红色的木质双页门,高槛,没有影壁或屏风,站在正门就能清楚看见背墙下那张巨大无比的龙凤画卷,下面是三排梯级状的陈列台,正中央是唯一一块木牌,写着“赵家宗祖赵百翔之铭”。龙牙感到惋惜:“你曾经是我的对手,还是发生在不久前的事,但现在的你……早已化为尘埃。”龙牙没时间回想过去,祠堂左翼一个用于放置祭品的小房间,其门大开,赵敬恒蹲在门口,后背露在外面。站在门外,大家看见赵敬保俯身躺在用草铺成的地床上休息,用一张干净的花被子盖着,露出来的手臂上现出一条条血痕。疼痛让赵敬保神智模糊,他见有人在房间里,没分清是谁,只好道:“我没事。” “别撑了,我们来帮你。”龙牙靠近床边坐下,安抚着受伤的人,然后把一切交给艾提莎。 “好了。”过了午夜,艾提莎终于从小屋里退出来,略带兴奋地说着话;她兴奋是因为刚把赵敬保的伤处理完毕。灯光照亮了这少女和善的脸庞,现出她红润娇嫩的美;而匍伏在床上的赵敬保忍痛斜看对方,表示感谢。房间太小,杂物也多,在祠堂里逗留的人当中只有赵同庆和艾提莎能进去,其余的人在门口等待。艾提莎完成任务后,把剩下的工作交给赵同庆,自己则到门口处对倚身于墙边的龙牙道:“他没大碍,伤不严重,可能是因为赵晖顾及儿子的缘故而不下重手。” “不是这样的,执行家礼的人是堂叔同威,难道说……”赵晷不想说下去,但这一说法得到赵敬恒的证实。 龙牙想了想,问泰彭坦赵敬威是何人,后者道:“此人和赵晖的亲叔祖,是高祖的么子所生的最小儿子,年龄上比赵敬保还小一岁,和敬字辈的人相处融洽,包括赵敬保。” 龙牙再次想了想,转而面对着赵敬恒道:“麻烦你去把赵同威和关思源一起叫来。” 欧阳旺连忙劝道:“太冒险了,我们不了解赵同威是什么人,让他看见我们在祠堂里不是很糟糕吗?” 龙牙不以为然:“所以我才要他来。我们来殷州的目的是实行主人的策略,同时让赵晖为自己的过去赎罪。赵晖是妨碍发展的人,但我们暂时不能除去他,因此要能令他在以后有所顾忌的话,那么赵晖这人都不能再妨碍我们了。把立场不明的人叫来是为了把事情传到赵晖耳中,让他知道他的爱子也和妖族有交往,看他能不能像对付赵梨一样对付自己的儿子。” 泰彭坦道:“这么一来,不管赵敬保能不能留在殷州,赵晖都将没有退路。”这话似乎忽略了赵敬平,但泰彭坦和龙牙都没有对此有任何解释。 赵敬恒怀着不安踏出祠堂,发现东方的天际出现了浅蓝色的光带,深色的天穹零碎地分布着明亮的大星,他们互相窃窃私语的声音传到赵敬恒的耳里,给这个宁静的凌晨增添生气。雨云走了,残留的云丝下不了雨,清凉的空气充满水的味道,对高胜如来说这味道太压抑,对赵敬恒来说,这种味道让他有回到家的感觉。赵敬保离开了祠堂,由路灯引导,直接前往自己的家,叫醒睡意正浓的关思源,道:“龙牙在等你。” “不要。” “他说你不来就不让你回雄城。”这种带威胁性的话吓得关思源马上跳起来。 ;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四十 不幸的消息 赵敬恒对关思源说道:“别抱怨什么,快过来,我还要找一个人。”从屋里出来,赵敬恒领着关思源穿过屋子间的狭窄巷道,抄近道直接闯入方形围屋的中央,并在那里登上上层,跑到一道贴着红色剪纸的门前,喊道:“威爷爷,我是敬恒。” “别叫我爷爷,我比你还小。”门猛地打开,冲出来的却是一个气冲冲的家伙,见还有一个人,立即抓着赵敬恒的衣领道,“我可不喜欢被你们这么叫,我一点也不老。”说着,赵同威把赵敬恒扯进屋子里,关思源担心两人要争执,慌忙进去调解。不过赵同威一下子把赵敬恒丢在木椅上,抛给对方一件白毛巾,顺手也给了关思源一件,并说道:“你们起床的时候什么也不做就跑到我这里来,想弄脏我家啊?还不快去洗澡!” 赵敬恒突然发现自己不该带关思源闯入赵同威的家,这个人对任何外来者都表现出这种抗拒的行为,仿佛一个外来者会把外面世界的瘟疫带给殷州一般,第一反应就是“洗”。关思源好好洗个干净,出来的时候看见四方桌子上摆满了食物,是赵同威亲手做的,香味和口感好极了,就道:“真好吃,比得上膳,你总是一个人在这里做饭的吗?” 赵同威对关思源的好奇却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吃早餐就吃早餐,问这么所干什么?” 关思源不知哪个地方出了错误,连忙道歉,恰恰被赵敬保听见了,道:“威爷……叔祖不喜欢别人多问,你在他面前最好闭上嘴巴。”关思源用探询的目光看对方,没有发问,但赵敬恒领会了,“威叔祖的亲父母在两年前的一场火灾中丧生,同时死亡的还有他的妹妹,叔祖是唯一的生还者。从这里看不到那间被大火烧毁的屋子,而且现在也看不见了,我伯父把那屋子的地占为己有,准备建新的房子。” 赵敬恒的话到这里被赵同威打断:“别说了,赵晖贪得无厌,他现在住的家以前是耀长兄的地方。耀长兄要到外面打工,赵晖就趁机夺走他的财产,现在又把我的家拿走,整个殷州本来就是他的地方,用不着使用这种卑劣的手段。” 不满的发泄让两人看透了赵同威的心,关思源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小地方也有如此恩怨,不由得从内心深处发出寒颤:“这里的人怎么不能好好相处,要是有人能想那个叫欧阳玲的人一样宽容,殷州的生活可能会更好。”空想式的东西对殷州并没有好处。 —— 火红的太阳从海平面下升起,远远望去像个奇怪的扁桃,中央出现一条虹柱,穿过漫洒在地平线上方不高的地方,分成一段段的,十分美丽也十分诡异。但是这种可遇不可求的景色从欧阳玲的病房里是看不见的,红光转瞬即逝,欧阳玲睁开眼睛喃喃地赞叹着:“好美。”微小的声音谁也听不见,虚弱的少女连指头也动不了,茫然盯着洁白的天花板,从那暗花当中看到受伤的赵敬保,还有围绕在他身边的龙牙等人,安心地笑了。眨眼之后,欧阳玲看见了另一个景象:一些人躺在病床上,或咳嗽或呕吐,或喘息或安稳,或焦躁或自哀,心绪不宁、烦躁不安,布满血点的皮肤上不时流下脓水,看起来蛮恐怖的。欧阳玲淡淡一声叹息,闭上眼睛又张开,这次她看见的是笼子一般的方块房屋,唉声叹气的人整天把自己关闭在狭小空间里,什么也不做,静静地等待一天的过去。狭窄的空间、密集的人群,生活在牢笼里的孩子们失去了方向感,漫无边际地寻找着出口,运用各种手法争取自己存在的证明,包括武力。 “留家鸟,留家鸟,此处家远处景,不去飞也不远航。迁徙鸟,迁徙鸟,飞万里逐梦想,任我行到远苍穹。彷徨鸟,彷徨鸟,徘徊着今古中,前路难觅去何方。”欧阳玲无声地唱着鸟之歌谣,“沉默鸟,沉默鸟,孤单影不愿飞,天空云彩夕霞光。……”一首悲伤的歌谣,欧阳玲总是唱到此处就匆匆结束,下面无声略过。 “人类还真是弱小,为了发展高度智慧而舍弃部分本能,因而无法预知危险,无法运用自己的身体去捕食,或者说不需要用这种低劣方式生存,或者说用智慧取代体力,但是会这么进化的可不只有人类。舍弃本能,独展智慧,这是专化生存的其中一种表现,也是让文明扩展的必要条件。不过为此付出的代价也是极之庞大:失去感知和抵抗危险的本能,人类就想脆弱的婴儿,任何时候都需要工具来保护和支援。”话语太长,尽管没有以声音说出来,但对濒临死亡的少女而言已超出她的体力,欧阳玲是时候休息。她一动不动地躺着,慢慢闭上双目,神智清醒地“睡”去。 —— 同一天的清晨,凉爽的晨风吹过睡意朦胧的殷州,昨日的雨滴残留在屋顶的檐角和盆栽的翠绿叶片上,在阳光的照射下闪耀生辉。赵敬恒和关思源两人好劝歹说,终于让赵同威出了门,因为不能直说祠堂里发生的事,赵同威到进门的一刻才发觉有外来的“客人”。赵同威一瞬间的呆滞给垠塔制造了难得的机会,后者举着一把锋利的钢刀指着一脚踏入祠堂里的人,说道:“原来是赵敬恒和关思源,那么这位就是赵同威了?” 垠塔那带有威胁性的语气让赵同威不寒而栗:“敬恒,你这是怎么回事,竟然和妖怪做朋友,你疯了吗?”赵敬恒和关思源把赵同威推入祠堂,然后关上门,看着龙牙等人分头坐在祠堂各个不同角落,只是谁也不占据放置先人牌位和敬拜先人的位置,赵敬恒能松一口气。 “你们还太晚了。”泰彭坦用手比划着他变化成一是小黑狸,在殷州腹地跟踪赵敬恒,并且悄悄打开没关严的窗户,直接进入不欢迎外来者的赵同威家里,听完了他们的话又溜回祠堂。“我可没想到赵同威是个这么可爱的小伙子。不过你们用于谈话的时间太多,要是赵晖出门前你们还不动身,我就要动口把你们吓出来。”泰彭坦说罢,摆着鬼脸冲着三人耍闹。 龙牙还真是被泰彭坦气火了,正要说话,一团黑烟从暗灰色地砖下冒出来,一个身影出现在惊诧的众人面前,黑鹤冷冷地环顾四周,见这里聚集的人十分杂乱,大致明白事情经过,于是说道:“你们做得不错,对不起了把这些重要任务交给你们。” “怎么了?”龙牙和高胜如都从黑鹤那种含糊不清的语气中嗅到了不安的味道,前者问。 黑鹤见身边有张木椅子,不声不响地搬到石稗前面,放下的时候长叹一声:“大龙王决定暂时离开殷州,也就是说殷州安全不成问题,值得庆幸;只不过主人的手术失败了,而且这次失败意味着她再也不能做同类手术,身体会越来越坏,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手术失败?”不仅是龙牙和高胜如,泰彭坦等人、欧阳旺等人、高胜如等人、赵家等人,还有关思源都大吃一惊:欧阳玲的病情将无可避免地走向最后一步。 “殷州的未来、人类的未来、妖族的未来,主人和我都不可能亲眼见到。”黑鹤摇头欲哭,仍装作坚强,咬牙道,“你们……自己选择吧,要退出去还是继续干,要维持现状还是创造未来,赵敬保、赵同威,你们选择吧。”无人回答,但谁都明白黑鹤这番话代表着放手。 黑鹤停止说话,赵敬恒叹息道:“欧阳玲啊,去年我见过,当时她神采奕奕,想不到……我听她说泛舟学校本来是想为妖族设立一个安身之所才建立的,在泛舟学校里,包括我的同学在内有很多都是妖族化成人类的样子在学校里生活、读,他们表现上跟我们没有区别,有喜怒哀乐,有各自的喜好和厌恶的事,表面上他们就是人类。去年运动会以后,我从妖猫戴维口中知道学校当中只有前四校区开放给人类,其余的都是留给妖族的资产。欧阳玲把一切都留给别人,而我们就只懂得憎恨妖怪,相差太远了。”能把长期压抑的情感抒发出来是一种幸运,赵敬恒很担心这样说话会给他带来和赵梨一样的遭遇,此刻说这话实在太危险。 赵同威叹道:“怎么连你也倾向赵梨?”说罢,见赵敬恒没有再言语,他转向黑鹤问道,“欧阳玲为什么要如此执着于妖族?为什么?” 黑鹤深呼吸着,逐字道:“为了履行与阿提隆泰龙王的约定。”在场者除了欧阳旺和豪丹全、龙牙这些同伴之外,全都露出惊讶的表情。“让和穗姬嫁给金善不仅是为了改善阿提隆泰龙王与祥福龙王的关系,更想通过和穗姬的能力来联系各位龙王,停止纷争,然后对抗人类。在这么多位龙王里,只有北方龙王阿提隆泰看到人类的发展,也只有他采取这一方面的行动。主人她本来也想按照阿提隆泰龙王的意思去做,但后来发现这是不可能的,因为现在已经不单纯是人类本身的问题,而是世界运作上的问题,所以就算能按照阿提隆泰龙王的意思去做,事情也不会因此解决。” 赵同威没能听懂黑鹤这些话,沉默了一会儿后忽然抬头,一眼瞥见赵同庆和艾提莎,以及从屋内露出双脚的赵敬保,于是问道:“你们没有对敬保怎么样吧?” 龙牙答道:“处理过他的伤口,他在那边睡着了。是你打的吧,伤口不深,看来没有用力的样子,你对赵晖的做法不满而这么做的吗?” —— 舍弃本能,独展智慧,这是专化生存的其中一种表现,也是让文明扩展的必要条件。 ;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四十一 述说真相 赵同威不知道龙牙这么问的意思,却见祠堂里的人总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于是道:“我是不满赵晖这么对待敬保,敬保有什么错,除了赵晖家的孩子,大家都知道当年赵晖是怎么对待他的敌人,我们都害怕他用相同的办法对付我们,不过敬保是他的儿子,他儿子反抗他或许就不会遭到如此对待,但是……” 关思源道:“果然把真话都说出来了,你也是‘转世之人’。” 赵同威一愣,回头看着关思源抛着一块卵石般的东西,惊讶地道:“魂语?你是郎斯蓝?” “我也没想过会是你,铠龙。”关思源道,“我和你在塔塔绍河上的对决还未结束,你却先跑到大裂缝下,害我不惜违反灵界的规矩自己转世到这个世界来,就是来找你……”关思源先动手,赵同威连忙退后,说了一通不满的话。龙牙让豪丹全和垠塔把两人强行分开,自己站在正中央,左右看看,倒不说话劝阻。 来制止他们的人是黑鹤:“住口,铠龙,你私自离开达培歇已经犯忌,还想在这种时候与我主人的意愿相违背,那可不行。”在大家讨论事情的时候,黑鹤已经稳坐在椅子上,面对着正门前数人,冷冷说道:“关于灵界和冥界之间的恩怨,我不想在这里说,你们要打架的话也等这事完了后你们找个地方去打。赵……”黑鹤没把话说完,是因为被门口走路的高音打断,听起来是一群人的样子,门“嘎”地一声打开了,迎面而来的正是赵晖。 一瞬间,“你们……”赵晖被眼前的光景吓了一跳,无法抗拒这种惊讶,大声叫喊着,“你们是怎么闯入殷州赵家的宗祠的?”本来还想说更多的话,旦见黑鹤正襟危坐,以凶狠的目光盯着自己,想说的话都吞下肚子。 “我们是从大门进来的。”龙牙道,“你好,赵先生,我是欧阳玲小姐派来的使者,名叫龙牙。” “欧阳玲?”赵晖一听这个名字就觉得全身不寒而栗:“这家伙竟然是那可恶女孩的使者,竟然……”心底话这么多,却一句也不能说出来,赵晖暗地里咬牙切齿,仍装作和善的样子问道:“那么请问欧阳玲的使者来我这个穷地方做什么?”强装镇定是没有意思的,带着不规则断裂的语句中流露出赵晖害怕龙牙来复仇的内心想法。 这些细微的语气,高胜如嗅出来了,欧阳旺听出来了,豪丹全和垠塔意识到了,就是关思源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原本在祠堂里的人一个也没有吭声,等待镇定自若的龙牙或者沉默不语的黑鹤回答。黑鹤继续保持本来姿势,龙牙却继续话题:“没做什么,赵敬保是欧阳玲小姐的朋友,赵敬恒是泛舟学校的学生,身为学校负责人之一的我难道不能来做家访吗?老师们有很多工作,这样的事情通常由我这种闲人来办,一来可以了解学生的家庭背景,二来可以了解在校学生有何困难,方便我们对学生们所提出的要求作出适当的措施。泛舟学生多,这是事实,每一个学生都去了解也不大可行,只是欧阳玲小姐身边有赵梨和赵敬保,那么我们可不能不提个心眼,毕竟他们的父亲是你啊,赵先生。如果赵先生能明白的话那就好,我不过是来家访而已。” 龙牙这番似笑非笑、似骂非骂的话语令赵晖非常不自在,但他无从反驳家访上的事,只以另一件事来斥责对方:“家访是学校的工作,我可没有拒绝的理由,但是,你们这是怎么回事?一群妖怪闯入我赵家的祖宗祠堂来捣乱,就是跟我过不去。不管你来的目的是家访还是其他什么的,总而言之现在你们闯入了不该闯入的禁地就得受到我们殷州的惩罚。” 龙牙听闻后不仅没有面露惊慌,更呵呵笑道:“惩罚我们吗?鞭打?赵先生,你能够对两位龙王之子高胜如和欧阳旺做同样的事?不瞒你说,大龙王祥福就在附近山头里隐身,只要他说一声,全殷州就会落在他手中。你还想跟我们对抗吗?” “大龙王?没听过,到底是妖怪,没什么好怕的,用我们人类的手段就能对付他。” 面对赵晖不屑一顾的神情,龙牙也不以为然:“如果只是对付一个老人家的话,那你不觉得可怕也不怪你;可惜你要对付的是比殷州人数多一倍的妖族,而现在的殷州那么有几个人能应付妖怪,你要千里迢迢地把赵同耀召回来吗?只不过等赵同耀回到殷州,恐怕整个殷州已经落入妖族手里。”龙牙说出来的话是有根据的,虽然不见得对赵晖能起多作用,可是已经足够:近在咫尺的威胁不是空话,赵家一众人等听闻龙牙的话后都互相交头接耳,扬起的声音令有限的空间充满回音,显然不少人略有留神。龙牙严肃地说道:“现在殷州赵家对付妖族的方法都是以欧阳淳的能力为基础发展起来的,但是欧阳淳是个完全没有觉醒的妖族,他的能力完全处于沉睡状态,而在你面前的这些妖族都是能自由运用力量的大妖怪,你觉得你性与他们相对抗吗?赵先生,殷州赵家的第一代建立者赵百翔曾是我的对手,他是军人,也是对付妖族的能手,连他也对入侵赵家庄的大妖无能为力,你觉得你们这些生活在太平世界里的人能对付吗?赵百翔连我也对付不了呢。” 连续的自问自答突显龙牙的自信,也让赵晖感到震惊:“你说你是我们祖宗的对手,看不出你也是妖怪。” “我不是妖怪,也不是人类,我是一件武器。”龙牙道,“我还是说家访的事,去年我不在雄城的时候欧阳玲小姐曾经来过,因而勾起你对她的憎恨,尽管如此,你也不该为了这个而惩罚赵敬保。” 赵晖道:“敬保是我儿子,我怎么惩罚他是我的事。” “是吗,但是赵敬保不是你私人的物品,不是你说是你的事就可以随便处置他。” “殷州的事与你无关。”赵晖大喝一声,“你们给我滚出去!” “不行,我受主人之令,前来殷州带走一人,而且必须在你面前解决。赵晖,在我做那件事之前,我有话必须跟你说清楚,是关于欧阳爱纱小姐的,还有利娅小姐的,趁着我还活在这个世间的时候让你听听真相,免得你死得不明不白。”黑鹤终于说话,声音不大,却如猛兽般凶狠。话语里本来应该是充满愤怒,黑鹤的神情倒没有怒气冲冲的态度,而是威严地以上位身份对后辈进行训斥:“欧阳爱纱小姐,本名伊莉娜·爱纱·德古鲁,是第五个原族的公主,阴间德古鲁家族的成员,阴间之王的第一继承人,就她的身份已不是你这个盘踞小地方的人能够相比。但是,你杀了她。” 黑鹤对欧阳爱纱的介绍已超出赵晖对欧阳爱纱的了解,令他哑口无言。 “如果你只是杀了欧阳淳,殷州的人不会对你的做法有任何异议,因为他是妖族;你毁了欧阳淳的家,殷州的人不会责怪你,因为那是妖怪的家庭;当你杀害欧阳爱纱小姐的时候,大家略感不满,可是谁也不会因此有怨言;你追杀欧阳玲小姐,的确会让我们对你产生警戒的,不过殷州的人会觉得欧阳玲小姐是妖怪而不反对。赵晖,你想毁灭妖族是不是?没有妖族的世界,你能想象吗?你啊,眼光就停留在这个小山谷里,你连人类的世界变得如何也不会清楚,这样的你能真正认识到妖族的价值吗?”黑鹤越是说话越感兴奋,沉重的声音变得轻盈,如风铃般把话语传入赵晖心底。 “你想说什么?”赵晖装作镇定地问。 “虽然欧阳玲小姐的父亲欧阳淳是妖族,但她本人并非妖族,而是原族,她是现时唯一一个拥有两个原族血统的后代,一个特殊的存在。这是欧阳玲小姐本人的意愿,因此让欧阳爱纱小姐透过赵同庆接近欧阳淳,并试着通过姻亲关系把欧阳淳从牢狱里彻底解脱出来。然而是你破坏了欧阳玲小姐的计划,杀了欧阳淳和欧阳爱纱小姐,间接害死利娅小姐,让欧阳玲小姐受到严重伤害,你已经毁掉了一个家庭,摧毁了一个计划;如果要说恨,那也应该是欧阳玲小姐恨你,而不是你恨她。欧阳玲小姐后悔自己的计划毁掉了亲爱的‘姐姐’和朋友利娅小姐,所以选择放弃复仇;然而你却把仇恨延伸下去,你还要毁掉更多的人?包括你儿子吗?”黑鹤说话的声音足以动摇小祠堂的每片砖瓦,震得在场各人不断发抖。 四周的人无言地盯着赵晖,看着他脸色越来越苍白,听见他咬牙切齿的声音越来越响亮,已绷紧的心仿佛要停止跳动,任何小变化都可能引起赵晖更激烈的举动。不过,豪丹全却有一种身心舒畅的感觉,多时的郁闷得到解放,不由得叹气:“除了武力,还有这种办法。”赵敬保在房间里听见了黑鹤一番话,沉默地低下了头,呜咽着不知道是该如何感谢对方。赵晖受到黑鹤这些话的刺激,极度恼怒中握紧拳头冲出去。垠塔最接近赵晖,在赵晖挥拳之前已把他捉住,反剪对方双手。 “不要碰我爸爸!”高声喊叫打破了现场凝重气氛,赵敬平不顾后面一位老人家的劝阻,从人群中冲出来,伸手拉扯垠塔,不停喊道,“放开爸爸,放开爸爸。”垠塔要腾出手迎接,豪丹全先动手了。 赵晖正要叫赵敬平逃到安全地方,龙牙高声喝止:“退后,所有人不许动。让赵敬平离远一点。”闻言,众人停步。 ;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四十二 赵敬平的母亲 龙牙高声阻止众人活动,霎时祠堂里一切静止,赵敬平被吓得呆若木鸡,惶恐地看着说话人。大家亦以疑惑的神色盯着龙牙,“让赵敬平离远一点。”后者再次补充。 “让赵敬平离远一点。”这回是黑鹤低声对高胜如说话。高胜如完全不明白黑鹤这么做的意思,却不好违拗,于是从豪丹全身边拖着极不情愿的赵敬平的手,退后几步,仍在父子能互相见面的距离里。黑鹤这才对在场众人道:“赵敬平虽然是个孩子,他的力量还未觉醒,不过绝对不能小瞧,恐怕只有高胜如你才能够压制他。” 高胜如看了看赵敬平胖嘟嘟的脸颊,少许雀斑,短而硬的头发,清澈的眼睛,小巧的身材,这个才十一岁的孩子完全没有到达第二发育阶段。单从外表看来赵敬平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为何黑鹤只叫高胜如应付他?这是所有人想问的问题。终于有人忍不住发问:“你们不怕我们的族长,单单怕他儿子,难道说你们害怕我们赵家的力量?不见得吧,敬平还小,你们就怕成这副模样,要是等他长大了的话……” “你们看不到他长大的那天。”黑鹤平静地打断对方的话,“赵敬平不是殷州赵家的孩子。” “不可能,他是我儿子。”赵晖驳斥黑鹤的谬论。 黑鹤仍很平静,把手放在扶手上,慢慢地打拍子:“你所说的我承认,你是赵敬平的亲生父亲;而利娅小姐是赵梨、赵敬平的亲生母亲,也是千真万确的事,但是赵晖,你好像没有真正了解过利娅小姐。你只是知道她是欧阳爱纱小姐的朋友,来自遥远的北方,对于她的身份和经历却毫不知情;还有一点的是,欧阳爱纱小姐死后,利娅小姐也郁郁而终;除此以外,你还了解她多少事情?” 这是真相,赵晖从来只知道每次欧阳爱纱来殷州的时候,身边总有两个同性朋友,一个金发,一个褐发,金色头发的是利娅,至于褐色头发的人……但是在殷州赵家的记忆中,那个褐色头发的女性似乎被遗忘了。 “赵梨和赵敬平相差五年,你知道是为什么吗?魔龙族是长寿家族,五年是一次孕期。”不等大家有所反应,黑鹤接着说道,“没错,利娅小姐是纯种妖族,祖上六代都没有与原族连成姻亲,而且只是同一种族之间的婚姻,因此她凝聚了很强大的力量。这是非常罕见的情况,不过在这种情况之下,纯粹妖族与原族连姻的话,其子女的力量会倍增,强大到无法相信的地步。赵敬平和欧阳淳少爷不同,虽然同是妖族与原族的结合,赵敬平融合了东方妖族中不可能存在的纯粹力量,像豪丹全和垠塔就一生都无法与之相比。”黑鹤神色严肃,怎么看也不像是说谎。 “什么?”人群没听完黑鹤这番话早已交头接耳,低捂飞绕,小祠堂里一下子吵闹起来。高胜如和欧阳旺互相看了一眼,根本就没想到欧阳玲和殷州居然有如此深层的关系,不禁对无知的赵晖抱以同情。赵晖被黑鹤这些话吓得站不稳,要不是垠塔在后面撑着,恐怕早已倒在地上:“为什么,如果利娅真的是妖族,纯种的力量不是很弱吗,从祖先流传下来的手稿知道它们为了保持力量,一定会强娶我们的女性,那么……” “纯正妖族力量弱并非纯种缘故,而是因为遗传不稳定造成的浮动,在殷州附近一带的妖族在婚姻上比较松散,没法让遗传因子变得稳定,才会变成这种情况。”龙牙解释道,“不过像利娅小姐这种数代,甚至十数祖先在同种族见联姻的家族,他们早已把妖族的力量和原族的血缘融合起来,令后代的力量变得稳定。这样的纯种也伴随着生理上的危险,像利娅小姐的父亲是杰艾结龙王,虽然是一位真正的龙王,却是双目失明,只能生活在世界的另一面狭小的地域里。” 欧阳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所以他才不能出现在我父王的寿典里,他的礼物是由和穗姬呈上去的。” “对,就是他,而且你也应该知道,作为礼物的那两个瓶子当中就有一个在这附近,由赵雅芝贵人带回殷州的贵重之物。”龙牙这么一说,所有人都知道他说的是小桥旁边那个被供奉的玻璃瓶。龙牙继续道:“意外吧,利娅小姐因为那人的关系曾一度被封印,也因为那人的关系而释放出来,唯一失去的东西就是妖力,所以赵家没有发现也是一件正常的事。还有一件事,欧阳旺,还有豪丹全将军应该没有见过,但高胜如知道的一个人——菲帕图,他的父亲也正巧是杰艾结龙王。”这次轮到高胜如发愣。“利娅小姐其实是小菲的姐姐,分离之后就没能再见面是件非常可惜的事,遇到相同的人却是意料之外。” 高胜如现在终于察觉到了:“赵敬平是魔龙族的人?” “对,这就是利娅小姐的真身。”黑鹤冷眼打量失去神采的赵晖,又道,“利娅小姐原本就是原族德古鲁家族的后裔,和德古鲁家族继承人的欧阳爱纱小姐相似也不足为奇。你会把两人身份弄错并非你的原因,只是她们三人将计就计让利娅成为你的妻子,牵制你的活动,以便让我主人和爱纱小姐的行动能顺利进行。我刚才也说过,欧阳爱纱小姐接近欧阳淳少爷,是为了把欧阳淳少爷带到泛舟:她这么做是为了我的主人欧阳玲,为了实现她的愿望。赵晖,老实说对于欧阳爱纱小姐的行动来说,你是个外人,如果你不淌这趟浊水,大概现在的你能很安心地生活在殷州,而不像此刻被妖族捉住的窘态。你不该插入欧阳淳少爷的姻缘当中。”赵晖听完,过于惊讶而悲伤,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等等,欧阳玲今年才十六岁,欧阳爱纱第一次来殷州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时间上是不是有问题?”人群中有人插口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欧阳淳少爷死之前,欧阳爱纱小姐曾与朋友一起前来殷州,其中一人是你们熟悉的利娅,至于另一个被遗忘的是宁亚穗小姐,欧阳玲小姐转世以前的真实身份。” —— 短暂的日间,稀疏的针叶林里满布积雪,厚厚的一层,令大地只出现一种色彩——白色。身处这片树林,抬头就能看见冲天巨木,并透过那密密麻麻的枝丫才稍为看到了天空。南方的天际被太阳照亮,由明白色到蔚蓝色再变成深蓝色,北方的天空上曾飘浮着彩色的云朵,此时已消失无踪。冰冷空气出现搅动,一人坐着一架雪撬,驱使着一群狗儿从森林里驶出来。他全身包裹着厚重的毛皮,身躯四肢全被裹在缓和的衣服下,连脸庞也藏在毛围巾下,看不出他是男是女。在他回家的路上经过一片林间空地,本应该是全速通过,但今天有点不同,他听到了人类的尖叫声。 “谁在附近?”他心底发问,然后俩循声探寻,终于在空地的另一头找到了声音的来源——一位少女,一群狼。少女正在和一群狼对峙。少女受了伤,褐色卷发所披盖的手臂下正淌着血,在纯白之地留下鲜红的印记。那少女嘴唇微动,似乎在与狼群对话,不过人类的话狼能听懂吗?旁观者并不认为狼听懂了少女的话,但少女并没有放弃,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相同的动作,直到狼群再度攻击她才停止。少女对狼群的袭击并不忧心和害怕,趁着狼与狼之间的空隙或俯身或躲避或跳跃,总而言之就是轻易地逃脱了狼的攻击。拥有如此敏捷的伸手,少女倒没有反击的意图,转身盯着领头的狼,又要说话。少女的举动在旁人眼里看来显得多么愚蠢,那人终于忍不住,开车驱散狼群,见它们的身影消失在林木之间的雪地里,过来扶起少女,喃喃地说了些话,算是责怪和表示幸运。 此时有人从树林里走出来,同样是名少女。那金色的头发,那明蓝色的衣裳,在这片雪白土地上显得多么耀眼。与狼群搏斗的少女则穿着一件纯白的长衣,几乎与冰雪融合起来,不过衣服单薄,一阵刺骨的轻风吹过也撩起了她的长衣。 “你们冷了吧。”那人问。她一说话就暴露其身份——又是个女孩子。可能是语言不通的缘故,两位少女都没有回答救援者的话,而是点头说了一些话就打算离开。女孩子拉着褐色头发的少女,又叫唤自己的狗群,死硬活来地把两人拉上雪撬,继续踏上回家的路。“今晚有暴风雪,你们不能待在屋外。”但这是徒劳的警告。 雪撬驶向森林的边缘,远远瞧见一栋尖而陡的高塔,矗立的屋顶装饰令其看起来像天堂更进一步。积雪从尖塔上自动滑落,以卸去沉重的压力,屋檐下是条陡峭的斜梯,通向墙壁正中的大门;墙壁是石做的粗品,但小巧玲珑的木质门窗就替这个孤独的房屋添加色彩;门不贴近泥土地面,避免被冬日积雪掩埋;紧闭的窗户后面,一盏昏黄的油灯透出了些需许光彩,带来暖和的信息。女孩子把狗和雪撬安顿好,领着捡来的两人从正门走入房屋,抖掉身上的雪,摘下头巾,在温暖如春的屋内展露孩子般的顽皮笑容。她脱下外衣,丢掉高底皮靴,露出一头微红的头发和红润的脸蛋,以一个四五岁孩子的高度跑过昏暗狭窄的过道,由油灯微弱的火光引路,过道通向一间明亮的大室,若大的空间的壁炉火光下暗淡得叫人害怕,却有两位老人家坐在炉子旁的沙发上。 ;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四十三 白谷 小女孩靠近婆婆,说了一些话,被训斥一顿,愤愤然走出房间。老爷爷冷淡地打量了客人一眼,那双蓝色的眼睛笔直地盯着金发少女,哼了一声,拿起空酒瓶,也离去。房间里只剩下老婆婆一人,她把沙发让给客人,自己则取来一张木椅子坐下,不吭不响地继续以炉火看。这种怪异的气氛让金发少女很不自在,正想对褐发少女说话,小女孩回来了,她托着几杯子暖水过来,客人于是感激着喝光。 金发少女不喜欢坐沙发,让婆婆回到自己的位置,自己坐在木椅上,见褐发少女也没坐沙发,在两人中间的地板盘膝而坐,闭目养神。婆婆也和老爷爷一样,带着奇怪的眼神盯着金发少女的脸,喃喃自语。不巧褐发少女听见了她的话,问道:“你认识伊莉娜小姐吗?”婆婆点点头,却停止了说话。“我叫宁亚穗,是伊莉娜小姐的朋友。老人家,不,是姐姐,你刚才说的话并不属于人间,请问您高姓大名?” 伊莉娜见宁亚穗竟跟婆婆说这种话,顿生奇怪感觉,却听见婆婆已答了话:“我叫芝·迪娅·德古鲁,刚刚出去的那位是我丈夫的弟弟金,那个是我的女儿安娜。”安娜刚巧靠近芝身边,母亲便抚摸着孩子的头,作介绍。 “原来不是夫妻,你丈夫不在吗?” 芝没有回答宁亚穗的问题,一边摘下老人面具,一边说道:“我丈夫?对不起,大家把我当成妖怪,我只好用这个来掩饰身份。”面具下的芝有着精巧的面容,细眉、圆睛、小嘴,配合德古鲁家族的金发,很美,不过眼神下流露出悲伤。她突然发现宁亚穗手臂上有血迹,又问:“你受伤了,来,我来帮你处理伤口。” 宁亚穗接受了好意,并回答来到冰天雪地里与狼群战斗的理由:“我在寻找妖怪,真正的妖怪。”其过程就无从谈起,而且疲惫的宁亚穗也没有回答的意思。 “真正妖怪?原来你在找这个,我知道他们在哪里。”芝兴奋地说,“不过今天夜里会下一场大雪,我们不能走到野地里过夜。明天等雪停再出发,这样比较安全。”狂风拍打窗户,透过玻璃,雪已堆积起来了。 或许是许久没有见过同族的人,也或许是很久没见到跟自己背景相同的人,忧郁的芝小姐展露出带着苦味的笑容,然而是发自内心的快乐。“我们明天一起去。”带着这个约定,宁亚穗决定留下,并从小窗子瞧瞧狂风暴雪的黑夜,心想:“明天会放晴吗?”这一夜,她全都是小睡,并不时醒来查看环境。宁亚穗的谨慎是有理由的:伊莉娜不会战斗,保护同伴成了宁亚穗一人的工作。这种辛苦的活不好做,随时都可能遇到危险,像遇到恩泽和颜志通那样的安全情况就只有那么一次。 一夜暴风雪过去,第二天,阳光照射到屋子里的时候已经快要到达中午时分,老爷爷金从睡房里出来,走到大厅,见火炉熄灭,沙发上早已没有人影。金踉踉跄跄地坐在发冷的沙发上,含糊不清地咒骂着什么,但家里没人,芝母女和两位客人都出门而去,唯一的家仆也到最近的镇里购买日常用品和食物,冷清的屋内无人帮助老爷爷。金狠骂一场后,终于愿意站起来,把几根木条丢进火炉里,头晕目花地好不容易生了个火堆,又拿起酒瓶喝个够。 活着却已经死了,大概可以形容安娜小姐的叔叔。老爷爷眼睛朦胧,完全没有注意到家的变化:空气是清凉的,不热不冷,温度刚刚好;地板是暖的,清澈明亮地地面似乎有水在流动,伸手一摸,却是干爽的;木质的窗户换成了金属,木石房屋的墙壁变成真空状态,不仅隔绝热气,也断绝了外面呼啸的风声;墙壁上的挂画在移动,不是画框在动,是画的人物在动。一夜就能完成这种工作,宁亚穗对芝的家做了什么?不能说什么也没做,也不能说她运用了自己的力量,宁亚穗暗地里改造了这间建于北方寒冷地带的房屋,添加了自动发电机和电能传热装置,不仅安装了照明系统,同时也安装了暖气设备。这些系统都是独立运作,不需要人手操作,也不必添加原料,总之宁亚穗给收留自己的老爷爷留下了一份可观的报酬。 小女孩安娜穿上厚衣,在宁亚穗怀里指挥狗群,宁亚穗试着她的办法做,却不怎么娴熟,那些奔跑中的狗儿不时煞步,怎也不走。安娜很兴奋地说了些话,狗儿们又再度动身,她的话宁亚穗没有听懂;关于宁亚穗的驯兽本领,就是从安娜身上学来的。在两人旁边还有另一架雪撬,芝和伊莉娜正紧紧跟随宁亚穗,一直保持对话。昨夜的暴风雪给已经铺了一层厚雪的大地添上新的雪层,松散的新雪让狗儿们吃了苦头,四脚深深地陷入积雪里,跑不快。终于两架雪撬都停下,眼前是一片平坦的谷地。芝抬头看了看,指着前面的高峰,说道:“妖怪的洞穴在那山里,走过前面树林就到。只是这里是白谷,附近一带都是狼群觅食地,我们一定要小心。”说罢,芝从雪撬里取出长枪,想递给伊莉娜。 伊莉娜没有接到手中,指了指宁亚穗。后者从芝手中夺走长枪,道:“雪是新的,我们走路的话脚会陷在雪里,那样走会相当缓慢,容易成为狼群的袭击。昨天的狼群不在附近,好象是因为超出它们地盘范围,可这里真的有狼,他们在附近留下标记,很容易辨认。”宁亚穗举目四望,周围是连绵山峰,有几个山坳,远远望去也觉得山坳像道墙壁,身后的山坳背面就是芝的家,那已是很遥远的距离;如今四人站的地方是片大雪地,白茫茫地看不到其他色彩,“白谷”,与其说是山谷,不如说是盆地。这片地方被称为白谷并非因为冬天厚雪积聚的那片白茫茫的景色,而是在夏天那青翠草地的白花海。一条蜿蜒的小河穿过白谷,把草地完美地分成两等分,接近芝小姐家的一边充满了鲜花的冰水湖,而另一边则是长满硬草的陆地。这里是各种啮齿类生物的天堂,捕食它们的猫类和狐类隐没在草丛里,做它们喜欢做的事;鹿群常常在森林一带出现,水边倒是个危险之地,把自己的身姿暴露在敌人的眼内,生命受威胁了,还是躲避紧要;狼群的嚎叫打破山谷的平静,那兴奋似乎是找到了可口的东西。宁亚穗站的地方正是“陆地”,从雪下的声音找到鼠类仍旧活动的证据,但她不是来观察老鼠。她把长枪交给安娜,然后蹲下,双手着地,闭上眼睛,静静地祈祷。 伊莉娜见芝对宁亚穗的举动感到奇怪,于是道:“她在建造一条路。”在惊诧的目光下,雪地上什么也没改变,这不过是表象。宁亚穗站起来,继续往前走。看起来什么事也没发生,不过安娜已经注意到宁亚穗双脚仍露出雪面,完全没有陷下去的现象。安娜惊奇地追上去,然后兴奋地喊叫着。宁亚穗笑了笑,请芝在身后带路,带着狗儿们穿过树林,来到对面山脚下。走在中间的伊莉娜忽然问:“你说的妖怪在什么地方?” 芝指着山腰的一个黑影,道:“在那里,那是个山洞。” “山洞?”山里有洞穴没什么奇怪,只是宁亚穗在想会不会有熊。想到最坏情况也并非是坏事,作最坏打算经常是宁亚穗的想法。在爬上山腰的过程中,宁亚穗脑子里想到了几十个解脱办法,但是在她眼里所看到的情况是最好的:一件晶莹的冰雕,装饰性的动物石头、钟乳石,没有生机的世界。宁亚穗的眼睛时常会看见幻景,有过去有现在有未来,全都是真实存在的影像,如同一部记录片。“整个洞穴都是妖怪,好像一直都是妖族生活的地方。能生活在这种偏僻地点是件幸运的事,人类绝少来到此地,减少了破坏。”她在赞叹着。 伊莉娜是第二个走入洞穴的人,第一个是芝,第三个是宁亚穗,并排在宁亚穗身边的是安娜,狗儿们守在洞口。好大的一个洞穴,宁亚穗打开探射灯照亮了前方,在地面找到一些石熊,还有狐狸、狼、山猫、土拨鼠、猫头鹰等等,在洞顶找到化成岩石的蝙蝠群,全部都是石头,有的独立成型,有的被石笋包裹,仅露出一张诧异的脸。洞里的石笋比宁亚穗还高大,然而挂在洞顶的更大巨大,并在探射灯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原来是冰雕。”宁亚穗是这么说的。 “你认识她吗?”伊莉娜问。 宁亚穗点头道:“嗯,利娅是其中一位龙王的女儿。我在人类学校读的时候遇到她弟弟埃克,在那时候遇到杰艾结龙王和利娅小姐。在谈话中知道杰艾结龙王和阿提隆泰龙王是同一时间进行‘化龙’仪式,两人虽然没有什么来往,但彼此认识,所以杰艾结龙王托付我送给阿提隆泰龙王陛下一份贵重的礼物。原本那时候利娅小姐也想跟我去,只是被其他事情耽搁了。现在她被冰封起来,因而保持了当时的容貌。” 伊莉娜觉得奇怪:“可是,水应该不会变成石头的,你瞧瞧这里的石头太多,也太高,把我们前面的路都挡住了,这很不正常。” 宁亚穗见身边一樽熊像被不息的流水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忍不住伸手挡住水流,然后说道:“不,历经漫长岁月,水也会变成石头,这里的钟乳石就是这个样子。”她把探射灯高高举起来,利用冰对光的折射把洞穴照亮。 ;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四十四 封印之洞 “芝小姐,多谢你带路,我终于找到目标,没想到原来是利娅小姐。”洞穴里回荡着宁亚穗温柔而苦涩的声音。在交错的光线下,封印在洞顶庞大冰雕里的黑影变得清晰,黑甲包裹的身体,微张的蝙蝠翅膀,舞动的身躯,伸展的手脚,卷曲的尾巴,半睁的眼睛,神态随和像沐浴中的少女:利娅被封印了,她的时间也在那一刻停顿。 伊莉娜、芝和安娜仰目欣赏冰雕,惊异于竟会有如此美丽的一件艺术品。宁亚穗轻叹着,跳上石笋,环顾四周,终于把洞穴完全看一遍:钟乳石群和冰雕融为一体,又被烟雾围绕,而这些烟雾仿佛能钻进冰雕里,在岩石上凝聚成小水滴,溶在钟乳石内流下来,落在石笋上,淌过石像表面,汇集成池,顺着石笋间的缝隙流向洞穴的深处。晶莹的清水在闯入者的灯光下显得闪闪发光,那七彩星点式光芒如同宝石般璀灿,美得无法形容。“你们一步也不要离开站着的地方,前面积聚了大量的水,你们走过去会有危险,留下来比较好。”说罢,宁亚穗纵身一跳,离开了伊莉娜视线范围。 “你要小心点。”伊莉娜喊道,其实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要这么喊。三人站的地方是石笋包裹的阴暗地点,伊莉娜觉得不妥,回头见洞口旁有个较高的平台,便指着道:“我们上那里去等亚穗。” 芝点头同意,叫唤了安娜,一起爬上小平台,举目遥望,只见宁亚穗在洞穴深处跳跃不止,巨大的石笋变成了孤独的石桩,零散地分布着;清澈的水底还有更多的石笋,如同暗礁在黑暗中矗立着。池水中央有汽冒出,白烟从涌动的水中腾空而起,从巨大冰雕的最低点缕缕上升。“那就是源头吗?”芝问。伊莉娜摇头表示她不知道。宁亚穗站在距离泉都最近的石笋上,从距离上看她是不可能跳过去。这不要紧,她把大衣脱下,放在水面上,踏上去,滑出去,为不安定的池水增加一点涟漪。宁亚穗滑到泉口附近,忽然停下,原来是冰雕的尾巴在温泉泉口四周架成一个通风的牢笼,因为冰太薄,并且没有颜色,远远望去是发现不了。 “她在做什么?”芝看着宁亚穗的活动,一直想不明白,忍不住问了一句。 伊莉娜道:“解除封印。”伊莉娜像雕塑一般竖立在平台上,远眺事情发展。解除封印的事已经历多,她知道宁亚穗又将运用那能力。“这种工作要持续到什么时候?”伊莉娜不知道也见不到,这样的工作在遇到赵梨的时刻起已经结束。 宁亚穗无声无息地从冰的薄壁中间穿过,终于到达冰雕底部、温泉上方,瞬间,脚下的温暖、头上的寒冷聚集过来,让人不禁发抖。清澈的泉水咕咕上升,散发在空气里的水分接触冷空气后化成团团白烟,围绕着冰雕旋转。虽说包裹着利娅的晶莹物体是冰,但在稳泉的水蒸汽里毫无融化的迹象,真是怪异。 芝见宁亚穗发呆,转向伊莉娜,问:“你们要怎样解除封印?” 伊莉娜笑看着宁亚穗:“不用担心,亚穗她有她的办法。把妖族封印起来的是她,能够解开时空封印的人也只有她;我们德古鲁家族的力量不过是她力量的一部分。” 伊莉娜的话还在山洞里回绕,宁亚穗很平静地回头看了三人一眼,慢步踏在泉口上方,平展双手,头微微上扬,闭上眼睛,不语不唱,刹那间停止了一切活动。她凝重的神色令其余的人都停止活动,平息着呼吸,等待着瞧瞧宁亚穗的下一步。过了一会儿,一条金黄色的光链从泉口涌出,围着宁亚穗绕成了一个金色的圆环。张眼再看,光链已经脱离了自造的圆环,在洞穴里飞舞,最后独自穿过厚实的岩壁,消失而去。事情才刚开始,从温泉底冒出来的光链随着光环的完成越来越多,舞动的链条构成一个金色鸟笼,困住宁亚穗和魔龙。缠绕着宁亚穗的金色光环慢慢旋转,金色光环慢慢旋转,当中一段特别明亮,然在某处完全看不到金光,这个美丽的环似乎断裂了。宁亚穗用手轻轻托起光环,抽出手合十,俯首低语,那声音非常地低沉,只能看见少女嘴唇微动,话语却停留在冰封之内。随着祈祷的开始,金色的圆环徐徐上升,慢慢扩大,中心的空洞钻入冰雕内,围绕在巨龙身旁;而后,光环分出许多细小的同类,从冰雕里飞出来,或落入水中,或飞到洞口,套住每个妖怪石像,把包裹着它们的钟乳石统统清除去,剩下原本的躯体。石头化成细末,浮在水面融在水里,形成泥浆,又聚集起来,击碎冰雕,成为支撑洞穴的大柱。破碎的冰块碰到链和环就溶化成水,从而释放了魔龙。“谁?”宁亚穗的影子在魔龙利娅的眼睛里浮现。 伊莉娜、芝和安娜远远看着四周环境的变化,不觉惊讶异常,然而令她们更加诧异的是被众多泥柱包围的石像。一条金色光链飞出来,迅速地穿过绕着每个雕像的光环。就这一瞬间,深灰色的石像开始褪色,不对,是开始变色:红色由一点扩展起来,像水波一样传遍全身;之后是带着些许红润的皮肤的颜色出现,这是代表着温暖的生机色彩;不过身体机能的恢复比神经系统的恢复要快,即使整个身躯都已从封印中解脱出来了,但神智并不清醒,一下子所有小妖怪们都跌到在地,呻吟声一片。 “那发光的链条和圆环是什么?”芝问。 “时空环链。”伊莉娜回答道,“正确的名字是时间之链,空间之环。你所看见的这个断环正是这些妖族被封印的原因。” “那么明亮的地方呢?” “物质和能量高度集中的地方,因为妖族被封印,由妖族完成的物质能量流动中止了,然而在他们之前物质和能量的流动没有停下,于是一切都流向没有出口的地方,聚集并发光,因此我们看起来比较明亮。相反的如果物质和能量流动停顿,表现出来的就是黑暗,也就是中断。”伊莉娜继续补充,“就像这个地方,泉水原本应该流到山下,但是洞口比较高,又有四周的石头阻隔,水不但没有流出去,反而汇集和融化在岩石缝隙里,把质地坚硬的石头变成钟乳石。这个洞穴已经不安全,松散的岩石结构配合水的流动,再加上山体的重量,这个洞穴倒塌是迟早的事情。”以前有一次类似的行动,那时候宁亚穗解释过,现在是同伴在传达。 “如果洞穴倒塌了,那么这些妖怪怎么办?”芝追问道。 “死亡,化成‘元’之前会被阴间的人发现,所以亚穗才会叫我帮忙,避免遗漏任何一处地方。”伊莉娜说罢,低下了头,“我已经见过几次封印妖族的地方被毁掉,很幸运能在这片白谷里看到活着的妖族,大概是因为水量和风力都不足,才能让这个洞穴保持这么久。真的很幸运,这次或许能让她解脱出来。” “谁?”神智不清的利娅再次发问。她想张开翅膀,可惜身体不听使唤;她想伸手抓东西,只是四周空荡荡的一片,只可以看着身体往下掉。宁亚穗双手高举,托起魔龙巨大的身体,以自己的意识让对方形变。人型的利娅终于看清楚对方,含糊不清地说着话:“你是宁亚穗?” “是的。”宁亚穗抱起利娅,环顾四周,见温泉泉口降到地面,溢出来的水沿着泥柱往上爬升,失去冰雕支持的洞壁正掉下石块,岩石层很不稳定地摇动着,把放置一旁的探射灯震落,瞬间失去光芒。“不说其他的事,我们快离开这里。”宁亚穗安抚着利娅,转身跳到洞底,大声唤道:“伊莉娜小姐,请快点带着芝小姐离开洞穴,这里的妖族由我来转移。” 伊莉娜应答一声,催促呆立的芝离开,三人牵着狗儿,绑上雪撬,飞速离开山洞。“那个洞穴好像要倒塌了,你朋友不会有事吧?” “不要担心,宁亚穗掌握时空力量,转移洞穴里的妖族不需要多少时间。”伊莉娜正说着话,听见身后发出轰隆隆的声音,转身望去,只见山洞的出入口被巨大的石块冰块堵住,松散的山体直往两架雪撬奔来。“好快。”伊莉娜高声喊叫,只是眨眼之间,石头混杂在倒塌的积雪滚落到她们身后,“亚穗。”宁亚穗突然出现在两架雪撬中间,一句低语“移动”,脚下腾地出现一个光环,乘托着两架雪撬登上半空。雪崩没有停止,继续往山下的白谷推进,直到过了夏天的河床才终止。“亚穗,谢谢,你来的真是及时。”伊莉娜惊魂未定,看着日落时分金华阳光下的大地,感叹着雪的威力。 “啊,差一步救不了利娅的妖怪们,走,我们就这样回到芝小姐的家。”连续使用力量令宁亚穗出现疲态,但她还很坚持,平稳地降落在屋前的空地,人倒下了。 “亚穗,亚穗。”伊莉娜呼叫着。 宁亚穗坐起来,不稳当地靠着一头熊的肩膀,说道:“我没事,玛利芙。”白熊温柔地给地宁亚穗一个吻,并不说话,而是用身体裹住她,为她保暖。 一名少女这时候走到白熊身边,对宁亚穗道:“竟能让我从封印中恢复过来,你变强了。”宁亚穗笑而不答。利娅把散乱的金发卷起来,又看看由宁亚穗带来的人,问道:“你们是谁?这头金发,这种力量,你们是德古鲁家族的成员?” 伊莉娜道:“除了亚穗,我们几个都是。” “那么我们就是家人了。” ;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四十五 原族 黑夜持续,一轮明月升起来,宁亚穗睁开眼睛,发现利娅正在照顾自己,伊莉娜和芝已经疲倦地睡去,就在身边,便微微地笑了笑,对利娅表示感谢:“欢迎回来。” 玛利芙靠近宁亚穗,道:“这里是我们的地方,说什么欢迎回来,你这傻瓜。” 利娅走来,在床边坐下,抚着宁亚穗的额首道:“伊莉娜小姐已经把你过去的错误告诉我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不要过于责怪自己。亚穗,现在你必须好好休息,恢复体力才能继续工作,我也来帮忙好吗?” “好啊,利娅你能帮我忙实在太好不过。利娅,你原来居住的山洞已经不复存在,即使如此,你还想在这里生活吗?想啊,那白谷的树林是你们的家,如果可能的话,你能在白谷建立一个属于你们妖族的地方,一所生活和学习共用的地方——泛舟第十一校区,负责管辖冰雪覆盖的大地。”宁亚穗缓慢说话,声音微弱,是刚刚病愈的那种微弱。芝的家此刻被妖族占据,主人家金和仆人一起已经逃到山下的小镇,不回来了。芝和伊莉娜联手建起了结界,暂时阻挡人类的到来。宁亚穗听闻了利娅的回答后,安心睡了一个平静的夜晚:“芝小姐的这个家最后成了第十一校区的中心。” —— “欧阳淳死亡之前,欧阳爱纱小姐曾与朋友一起前来殷州,其中一人是你们熟悉的利娅小姐,至于另一个被遗忘的是宁亚穗小姐,欧阳玲小姐转世以前的真实身份。你们大概不会记得有她的存在,因为每次她都利用空间能力把自己的影像锁定在盲点上,你们自然就不会‘看’到她。”黑鹤解答了大家的疑惑,把众人沉睡的记忆唤醒:确实是有这么一个人。“宁亚穗小姐自小在阴间长大,完全了解阴间的事情;要改变身份不是难事。” “怎么可能?和穗姬她……”就是豪丹全也完全想不到干女儿隐藏着这么一段历史,“听说她父亲宁百清是灵界执行官,看来是真的?”从殷州看见宁百清开始,豪丹全就很在意宁百清操纵灵魂人偶的事,从罗杰口中听到对方身份,隐隐感到和穗姬有着与众不同的背景,却没想到竟是黑鹤肯定了这个困惑。 欧阳旺亦想通了事情,感叹道:“原来如此,难怪她可以在没有妖力的情况下和妖族有着相同的成长期,说起来妖族的成长期比人类长,赵家的人成长期倒是和普通人类一样,那么赵梨和赵敬平是怎么一回事?” 黑鹤缓慢解释道:“欧阳玲小姐是在殷州出生,同时出生的人有赵梨;十一年前,欧阳玲小姐五岁那年,亦曾跟随欧阳爱纱小姐回到殷州,伊莉娜小姐在那时候的事故中死亡,而欧阳玲小姐则活下来。不能不说的是那段时间正是赵敬平出生的时候;能说是巧合吗?是利娅小姐特地把爱纱小姐和欧阳玲小姐召来的。妖族中以利娅家族的魔龙最为长寿,也是成长期最长的家族,没有我主人的力量,就没有你们所见到的这位‘赵敬平’。” 这话,欧阳旺明白,高胜如明白,豪丹全明白,关思源明白,赵同威明白,泰彭坦和艾提莎也明白,但更多的人并不明白,包括赵家全部成员和垠塔。泰彭坦听见垠塔低声提问,就道:“符小姐不是说过宁亚穗小姐运用空间力量把自己的影像封印,是这样子的吧,所以身为宁亚穗小姐转世之人的欧阳玲小姐也可以使用同样的力量,这不是妖力,而是妖力还未达到的高强度能量聚合,她掌握的是时空。”垠塔恍然大悟,不再发问。 一阵喧闹过后,赵家的人总算明白了一些事情,不懂的还很多,但黑鹤已经不愿再纠缠在这个问题上,至少在她面前的赵晖长时间保持沉默,内心的挣扎让他陷入迷思。黑鹤心想:“是时候把一切解决掉。”于是站起来,慢步靠近赵晖,压抑着混合着悲痛和兴奋,平静地道:“利娅小姐本身也是泛舟学校的人,在生的时候她是第十一校区的管事人,协作工作的是现任管事人熊女玛利芙。泛舟学校向人类公开的校区其实只有四个,从泰彭坦管辖的第五校区开始,学校就完全是妖族的地方——泛舟学校原本就是为了给妖族留下生存空间的目的而建立,而前四个校区则是连接人类和妖族的场所,如同殷州这块土地,如同殷州赵家,从遥远古代开始就寄托了某人的愿望,创造一个共融的世界。原族,‘源’,是源头,是一切的起点,人类和妖族的共同源头,这就是原族。” “怎么可能。”黑鹤以轻柔的声音把这一真相公布,不仅是龙牙、欧阳旺和高胜如,还是一众赵家的人就惊讶得不能言语。 “对,这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殷州赵家被称为原族,其原因是人类和妖族由原族分割而成,最初的原族有六个,其中一支在初期已经消失,剩下的只有侗立家能维持和妖族相等的关系,而与妖族血缘最深的只有殷州赵家,其他地方的妖族经过数代的纯种化,早已把妖族的力量和原族的血缘融合起来,利娅所在的魔龙家族就是其中之一,所以利娅小姐是真正的妖怪,不折不扣的纯正妖族。”黑鹤说话的时候开始觉得迷惘,这些话已经够多的了,原本是不该在这种时候告诉殷州赵家。不过现在已无所谓,欧阳玲手术失败,寿命不长,不能在她生前说白了,那就再没有机会。 “利娅竟是这样的妖族。”赵晖咬牙道。他低着头,黑鹤也不看对方,众人都没能看到咽着气,暗地里痛哭的赵晖此刻的模样。 “还有一件更让你意外的事要告诉你,魔龙族在血缘上只与一个原族有亲戚关系,那就是德古鲁家族,也就是欧阳爱纱小姐的家族,那头金色的头发就是证据。”黑鹤的话再度让在场的人惊讶不已,“这件事除了我、罗杰和德古鲁家族的安德鲁先生、雾舅舅之外,其余的人一概不知情,包括龙牙。这并非是刻意隐瞒,而是没有必要,利娅小姐是现今魔龙族群里唯一一位拥有金色头发的孩子,因而也受到族人的尊敬;当初她想遵从族人的遗愿嫁给德古鲁家族的独生子雾舅舅,可惜的是作为独生子的命运,雾舅舅不可避免地选择远离妖族以延续原族的存在,那时候雾舅舅选择了人类的伊莎贝拉,而利娅小姐选择了其他原族,后来才决定代替欧阳爱纱小姐的位置。赵晖,明白了吧,欧阳玲小姐之所以不恨你,也并没有把你破坏她计划的事怀恨在心,全都是因为这事也有她的份儿,我主人自有她的考虑,不管你赵晖做了什么都是你个人的过错,决不会把你的错强加在你的亲人身上,所以我们才特别给阿提隆泰龙王留下信件,以解释欧阳淳之死和对殷州的策略,并且阻止破坏的发生。” 赵晖已经失去气势,连黑鹤后面的话也听不清楚,模糊中忘记了身后的垠塔是妖怪,扶着他的手,不安稳地摇动着。“爸爸。”被高胜如搂在怀里的赵敬平想挣脱对方的拥抱,想到赵晖身边。高胜如见黑鹤让出了一条路,放心带着小孩子过去。“爸爸!”赵敬平的手还没碰到赵晖,后者猛地推了一手,喃喃自语地低着头。 垠塔听见赵晖说了这些话:“怎么会,阿平竟是妖怪,讨厌,不要碰我。爱纱,你骗我;欧阳玲,你这个恶魔;利娅,你是个恶魔。”不断重复的话语,不能连接成句子的话语,赵晖不能相信黑鹤的话,不能相信真相。 赵敬保早已由关思源和赵敬恒搀扶走出了小屋,欧阳旺见他摇摆不定,准备把黑鹤空出来的椅子取给对方,泰彭坦却抢先一步,把椅子拉过去,说道:“不要乱走。”在泰彭坦和欧阳旺安顿赵敬保,替他放好垫子的时候,又一次听见喧闹声。赵同威不想靠近关思源,远远打量了他一眼,知道不会有大碍,就问:“黑鹤,你说利娅和欧阳爱纱是亲戚,那么原族到底是什么?如果仅是妖族和人类的源头,原族这个名字实在……怎么说呢?” “有点名不副实的感觉,对不?”黑鹤见赵同威想追根究底,也不作隐瞒,“原,就是‘源’,是要从最初的起点开始看起才能看出精髓。为原族命名的人是神圣世界的奥斯罗德先生,按泛舟的记录,他这么命名的原因是‘真正的原族是活跃的有机聚合物’,那就是生命的起点。不管是人类、妖族,还是活跃的动物、‘静止’的植物、微小得看不见的微生物,一切生命体的原族就是活跃的有机聚合物。奥斯罗德先生的这些话并没有像其他传说一样流传下来,那是因为让当时的原族知道也没有意义,就算说出来也不会记住。赵同威,你还有问题吗?”黑鹤对赵同威倒是很客气,边说话边远离赵晖,先安抚惊呆了的赵敬平,对高胜如和豪丹全后面的赵同威说话。 赵同威反倒有点不自在:“关于原族的已经没有问题了,只不过如果妖族和原族之间又有着如此深的关系,那么宁亚穗小姐,不,欧阳玲小姐打算怎么办?” 这回黑鹤不怎么客气了:“去问赵敬保吧,欧阳玲小姐把关于殷州的事全告诉他了,以后的事等他的伤势好一点后去问,我不再复述。”说罢,看了看以恐惧目光盯着自己的赵敬平,安慰道,“不要怕。”黑鹤一下子俯身紧抱对方,刹那间,一对金色的翅膀伸出了她的怀抱。 ;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四十六 告别 赵敬平没有叫喊过一声,其人型的身体就这么消失。一对金色的翅膀伸出黑鹤的怀抱,一只爪子也伸出来了,黑鹤展开双手,把赵敬平的原型呈现于众人眼前:鳞片覆盖的滚圆身体,锋利卷曲的尖爪,环纹状的尾巴不停甩动,蝙蝠翅膀配合着爪子的活动,努力尝试摆脱黑鹤的力量。金色的小魔龙像头小猫一般,哪里有力量挣脱黑鹤和高胜如的怀抱,高声嚎叫着,却不成话语。“是野兽”赵家的人如是评价。黑鹤把赵敬平交给高胜如,从布袋里取出一件深蓝色的毛毯裹在小龙身上,然后走开。 “不可以,绝对不能把阿平交给你们。儿子,你一定不能把阿平交给他们。”人群中一个老人家挤出来,冲着呆然的赵晖喊叫;然而赵晖听不见他父亲的话,呆立在垠塔身边。 “林先生,你想像当年对付欧阳旺一样对付赵敬平吗?通过孙子的生命来维持自己的威信吗?不过,你好像忘记你是村外人的身份,殷州赵家的事原本就不应该让你插手,况且不管是按照家族规矩还是按照你们祖父赵寅昇的意思,族长之位应该是交给年纪最小的儿子赵璞,因此,现在的族长应是赵璞唯一儿子的赵同威。不过赵寅昇病逝的时候赵璞年纪不大,于是让他哥哥赵璧接管殷州。因此原本管理殷州的族长变成了平民,从而给了林先生你机会,趁着赵璞智力低、赵同威年纪小,挑动赵璧把族长之位交给女儿赵魏,并由赵晖继承。女性是不可能进入宗祠,所以赵魏所生的赵晖也是没有资格进入这个祠堂,你们不就是改变了这个规矩吗?林先生,你不是只能逗留在门槛之外么?” “你……”被气疯了的林先生再无力辩驳,咬牙地盯着奸笑的黑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这天,万里晴空,蔚蓝色的苍穹如同舒畅的心情,把下雨时候的抑郁驱除得干干净净;太阳高挂天顶,散发出来的热力烘烤着大地的水份,清晨时分的露水浓雾一烤就散,剩下青翠的山林和水田。蝉的叫声在殷州回响,垠塔在路旁无忧无虑地舒展筋骨,回头见高胜如抱着赵敬平走来,正要说句话,忽见泰彭坦装样子盯着自己,想说的话只好吞下去。当他这么做的时候,见黑鹤递给赵同庆一封信,又听到她说:“这就是当年赵寅昇让中介人帮忙保管的遗,一共五份,被林先生修改的是赵寅昇手里的和宗祠的两份,藏在阴间大门附近和中介人的两份没事,第五份在我们泛舟手里,由我们保管。关于阴间大门,赵同庆,如果你去山坳那边的话,记住一件事:‘不要害怕,那是只有死者才能通过的地方。’话是这么说,守护大门也是今后殷州的工作,好好做吧。今天回去以后,我们保管的那份就会销毁。” “遗怎么会在你们手中?”赵同庆问。 黑鹤笑道:“因为那个中介人,律师武律曾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他离开学校担任雄城的律师,非常有名,赵寅昇会找他并不奇怪;武律两年前死于胃癌,他所留下的遗嘱向我们透露了赵寅昇的遗,所以才会落入我们手里。”赵同庆恍然大悟,称心笑着,倒不说话。 此刻,赵同威和赵敬恒陪同关思源走到牌坊前,指手画脚地说着话,赵敬恒先脱离队伍,见黑鹤和龙牙在不远处,上前道:“阿保的伤势已好多了,多亏你们和艾提莎帮忙,三天时间实在很厉害。” 泰彭坦手舞足蹈地自夸道:“那当然,艾提莎是我们最好的医生。” 龙牙一手按住兴奋的泰彭坦,说道:“别太乐观,虽然这里的人决定不追究我们闯入祠堂,也不再对付在附近居住的妖族,殷州要走的路还很漫长。” “呜。”金色的小魔龙赵敬平忍不住发出不满的叫声,高胜如只得让他从毯子出来透透气。黑鹤见了,笑着对赵同威道:“那么我带走赵敬平了,是为他好,也是为你好。魔龙族比一般妖族的寿命要长,是除了树精之外寿命最长的妖族,赵梨也好赵敬平也好,还不过是个呀呀学语的小孩儿,留在这里只会引起更多的麻烦。还有,林先生和赵晖心理上受到很大的打击,在家里迷惘着,大概暂时是顾不了家的了,今后需要你们照顾,可别怠慢了。至于豪丹全,他已经被我们劝服,答应我们不再追究赵晖对欧阳淳所做的一切,虽说那是我们不想见到的结局,现在也只能在他坟前祈祷。” 赵同庆问:“那么爱纱小姐呢,他们要葬在一起吗?” 黑鹤摇头道:“德古鲁家族是管理阴间的王,他们的存在和阴间的灵魂一样,都不会留下任何残迹,因此其成员死亡之后身体会消失;现在,伊莉娜小姐的身体早已化成烟尘,所以你们也不需要为他做什么,能领受到你们的心意就足够了。”一阵沉默过后,被黑鹤打破了:“龙牙,我们要走了,祥福龙王已经回到琴城的镪鸣保护区,他把洛沁纱留在殷州,算是最佳的选择。”垠塔没说什么,豪丹全则全然不顾黑鹤说话,自顾着和自己的狼群说话。黑鹤见此,大声地说道:“豪将军也是,把殷州的事都告诉阿提隆泰龙王陛下,他知道殷州的变化后应该会感到高兴,毕竟我主人已经按照陛下之间的约定,勉强完成了。” 豪丹全愣着看着黑鹤,好一会儿才说道:“啊,是啊,陛下与和穗姬之间的约定,平息妖族之间的纷争,看来和穗姬以她的方式完成了这一不可能的任务。好,我会去转告陛下的。” “那就好。”黑鹤见阳光耀眼,伸手挡住,眺望着有些灰蒙蒙的天际,又道,“豪将军,我们就此告别吧,我想今后我们将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主人的手术失败,她的病情将进一步恶化,大概我不能再远离她身边。阴间大门的改造已经完成,豪将军,泛舟学校的迁移工作也将近完成,很快就会封锁校园,不会让多余的人进入。如此一来,你我在泛舟见面的可能性就会大大减少。况且你很可能成为阿提隆泰陛下和殷州族长赵同威的联系人,忙碌得很,应该是分不到多少时间来找我,所以,我要在这里跟你说再见。” “我明白,那……再见了,谢谢你。”豪丹全舍不得黑鹤的离开,又喊一句,“替我向你主人说声谢谢。”黑鹤摆摆手答应,凑到泰彭坦耳边低语几句,然后把龙牙、高胜如和欧阳旺带在身边,留下其他同伴。 走着走着,“对了,关思源呢?”欧阳旺突然插口问道。 龙牙非常不满地扭动脸颊,说道:“他啊,不知道在牌坊下磨蹭什么?” “你这话别让他听到,龙牙。”黑鹤远远瞥见关思源背着一大包东西跑来,低声道:“他要殷州的特产。”一句话引得大家大笑不已。 关思源不稳当地跑来,见一众人等在笑,莫名其妙地问:“你们笑什么?”又惹来一阵笑声。“到底笑什么?” 欧阳旺边止笑边道:“没什么,看你前后左右都背着袋子感到可笑,要不要我来帮忙?”想止住大笑也不容易,这些话让欧阳旺的脸稍稍扭曲,也让关思源尴尬不已。 黑鹤听见欧阳旺在逗趣,刚要说话,突然看见山下有人。龙牙以为对方是一群登山者,等看清楚了才知道只是一个红头发的高大女性。高胜如连忙把赵敬平裹好,躲避外地女性的目光。那人也没注意到高胜如,而是向黑鹤问:“请问前面是殷州吗?” —— 寂静的校园,蝉声不绝,鸟鸣绕耳,惟独缺少了人群热闹的声音。泛舟学校的夏日假期已经开始,但不如寒假长,而且学校条件优越,许多师生留恋校内舒适的设施,宁可在学校不同地方度过一个漫长的夏天;事实上泛舟本校区的暑假非常地短,甚至可以说没有暑假,因为寒假过长,课程要补上来。不过,今年的情况就有所不同,因迁校而调离的师生,包括其家人,大部分已离开本校区,留守的人多半是保安主任李翰思的人,也就是看守者。这样子的校园像个园林,鸟兽比人还多。 多讲了些废话,回归正题:猛烈的太阳光透过巨大玻璃幕墙照射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线条影子落在紧闭的商店大门上,落在扎根于墙壁缝隙的青翠草叶上。一个戴着透明围巾的少女在空荡荡的街道飞奔而过,用的是双腿跑,而并非以车子作为代步工具,是她自动放弃,那等不及的心情驱使了这一行为,即使是一点等待的时间也忍不住,急急忙忙地向家里跑:赵梨如此焦急是弟弟赵敬平到家了。 一张毛绒绒的毯子平整地铺在地上,作为金色小魔龙休息的场所。可是赵敬平并不安心,惶恐地观察着陌生的大房间,既不是木房子,也不是砖房子,更不是水泥房子,很是奇怪,总觉得材料不对。屋子里也充满了奇怪的声音,欷欷嘘嘘的叫人无法放松心情。更让赵敬平害怕的是眼前那只又大又胖的白色大狗,老在自己周围悠转,怎么不肯离开。 它是宝锭,这只又盲又哑的大狗对新来者的好奇从来不减,围着小龙不停绕圈子,又哄着他确认是否对自己表示抗拒。宝锭庞大的身躯令赵敬平感到害怕,他不断叫唤,希望爸爸能救他。呆坐在大厅里的高胜如和欧阳旺对此不知所措,青鼎早前吓坏了赵敬平,被龙牙驱逐到旁屋的庭院,季梦不在就更好,但高胜如在想:“这种时候隆明去哪了?” ;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四十七 面对主人 好奇心不减的宝锭对一只新来的、连走路也不懂的小魔龙颇感兴趣,不停地绕圈子、哄逗着、慰抚着。可是幼小的龙非常害怕宝锭庞大的身躯,不断叫唤父亲和爷爷,但谁也不会来。“这种时候隆明去哪了?”高胜如在想,然后被赵敬平的哭声弄得不耐烦,狠狠地自言道:“他还真是能哭,从离开殷州在加油站上车之后就一直在哭,现在还不住口。黑鹤和龙牙一到就走,会不会……”从殷州回到泛舟学校一路上,黑鹤驾驶车辆而不能照顾赵敬平,照顾小孩子的工作就交给了高胜如。对于一个第一次远离家乡的孩子而言,焦虑和害怕占据了他的心,赵敬平不停哭泣,早让高胜如厌烦了,恨不得马上送给别人,却没有人给予这样的命令。 走廊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高胜如的思路,来者正是赵梨。她刚回来就直奔向赵敬平,看见弟弟摆着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连忙抱起来逗他。猛然间感觉到姐姐温暖的气息,赵敬平停止了喊叫,偎依着抖颤着,继续躲避宝锭的狗鼻子。“阿平,不要怕,宝锭看不见,只能用这种办法认识你。”赵梨的话奏效了,赵敬平的身体不再抖动,但他依然胆怯,不敢正视宝锭,无论姐姐如何花费口舌,就是一句也不肯听从。赵梨无可奈何地抱着赵敬平坐在欧阳玲平常待的椅床上。 “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阿梨。”欧阳旺翘起手,很惊奇地看着赵梨。 赵梨一边安抚弟弟,一边劝止宝锭,一边说道:“我知道自己的事,在我第一次见到风的时候就已经发现我的力量和小菲几乎一模一样,那时候起我就怀疑自己的身份。回到这边来,在医院住的时候,阿玲小姐就解除了当年加在我身上的时空封印,现在的我是靠风镰来维持模样。”赵梨不自觉地抓住缠绕脖子的丝巾,继续说道,“看来神圣世界的东西也具有相同的能力。”她苦笑着,想到在不久将来必须与弟弟分开,怎么也不能释怀。“听说我当初早产,如果不是伊莉娜小姐和雾舅舅在场,早就没命,这缘分太过深入,我是没法摆脱的了。”赵梨的喃语让赵敬平听到,低低呜鸣一声,身体又抖动起来。 此时又有人出现在走廊,这次是隆明。他本来是去医院为欧阳玲、雾舅舅、颜医生还有金善等人带去伙食,是由于医院里人太少,根本就没必要私下设灶,大家都是集中吃露娜提供的食物,而材料是樊贝菲尔供给的。隆明从黑鹤口中听闻殷州的事情后,办完了事匆忙赶回来,走过大厅时见气氛不大对劲,问道:“你们怎么了?” 高胜如乐道:“这下有救了。”说罢,二话不说,从赵梨手中夺走赵敬平,放在隆明面前,就这么丢给他。赵敬平突然间受到莫名拉扯,又一次哭闹起来,更让高胜如无法忍耐。 欧阳旺实在看不过眼,责怪道:“高胜如,赵敬平是个孩子,你怎么可以这么虐待一个孩子。”话未完,高胜如已经走开了。 隆明知道高胜如的心思,也不对他有怨言,抱着赵敬平用糖果哄逗一番。很快让小龙平静下来。看见隆明走到庭园水池的平台旁坐下,赵梨把宝锭拉到房间另一处,其余的人都不再动。无人的庭园里,鱼虾们发现了隆明,纷纷探出头来询个究竟,嚷嚷着。隆明故意不在水边坐,保持距离让赵敬平感觉安心,让他静静地享受阳光下自然气息。宁静的气氛,久哭后的疲倦,赵敬平很快就在隆明怀里卷缩而睡,是安睡。 欧阳旺对隆明的一举一动感到意外,悄悄问赵梨:“你弟弟在他手里像只小猫一样乖巧,隆明就这么厉害?”赵梨笑而不答,欧阳旺心想,“不过也对,看他把耀明、涟漪照顾得不仅身体强壮、活泼顽皮,也非常地懂事,这方面就他是最强大的。” —— 雨后的晴天,那明亮的蓝色天空在黑鹤此刻的眼里变得灰暗。从殷州回到泛舟学校整个路程中,她一句话也没有说,踏过泛舟大门之后,仅仅吩咐龙牙一点事情就直接来到颜医生的办公室,询问欧阳玲的病情。颜志通早料到这个,随手递去欧阳玲的病历,慢慢解释手术过程。黑鹤一边翻阅一边静听,并不打断对方的话,仅以点头示意。颜医生见黑鹤心不在焉的样子,想必是一时接受不了真相,末了补充道:“阿玲小姐她在病房里等着你,似乎有话要对你说。还有那边的电力接点从你进入我办公室之后就一直在闪动,看来‘他’也有话要对你说。”颜医生不知该怎么称呼樊贝菲尔,因为他甚至连对方的名字也不知道。 “是吗?”黑鹤缓缓说了一句,抬头看着那些闪烁的灯盏,微微摇头,把病历还给颜志通,道,“‘他’想把余下的安排都说清楚而已,没事,我去。”说罢,黑鹤慢慢走到门外。 阳光透过楼顶几扇明净的窗户射入寂静的长廊,留下斑驳的影子,原来在人烟日渐稀少的时间里,藤蔓已经长满了整间医院的大楼。“嘚嘚”的脚步声响彻长廊,打搅了某个静候的人。宁道淳和德明站在欧阳玲病房门前,握着门柄徘徊在进与不进之间,见黑鹤来了,终于鼓起勇气问:“妈妈她是不是不再回家?” 黑鹤看着宁亚穗的孩子以悲伤的眼神看着自己寻求答案,只可以无奈地摇头,沉默了好一阵子才道:“你想去见主人就进去,现在的她像个睡公主,祥和得很。”话是这么说,其实黑鹤也明白一切已经无法挽回,言语尽是呜咽,几乎不成话。她让宁道淳和德明进入房间,带着一丝责怪的语气说道:“别经常来医院,你爸爸仍住在隔壁房间,被他知道你的存在,我们就要花费口舌让他忘记你。记住了吗,淳少爷?我可不想再在别的方面招惹麻烦,事情已经多得足够让我头疼。” 宁道淳听后,低着头,观察着“熟睡”的欧阳玲,努力压抑泪水,道:“我知道。” “你和德明留在这里,等我出来,或者雾舅舅过来为止。”黑鹤为的是不让宁道淳到处走,特地下达命令,对她来说也算是一项艰难的决定。黑鹤静心等待一会儿,没听见宁道淳回答,才打开第二道门,径直走到欧阳玲床前,站着不动。宁道淳不敢进去,透过玻璃窗观察欧阳玲,那张平静的睡脸。他听不到黑鹤说了什么话,也看不见背向自己的黑鹤说了些什么话,只看见欧阳玲睁开眼睛,盯住黑鹤的脸,动了动嘴唇,似乎要说什么。这里没有宁道淳的事,这孩子只得后退在房间另一头,找张椅子坐下,抚摸德明的长毛。 “你真是乱来,主人。”在里面的房间,黑鹤低语着。站在欧阳玲床前,面对着那平静的神色以及微睁的眼睛,黑鹤终于忍不住,双眼沾着泪水,以哀伤的音调却在责备:“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颜志通很好地完成了手术,你却让他的心血付之一炬,甚至连性命也不要,难道你不愿意看到殷州的未来吗?你做了这么多的事情,难道就不想亲眼去看你给殷州选择的路是如何实现的吗?” 欧阳玲张开眼睛,定睛看着黑鹤,嘴唇微动,却没有说出话来。她已经不能说话,喉咙切开了一个口子,插入透明的输气管,直接输入氧气。病入膏肓的少女全身插满管子,好不容易留下一个缺口,一个足容纳黑鹤的大缺口。黑鹤刚取来一张胶椅子,放在床边坐好,空气里马上传来低沉的话语声,其语调深邃得如同看不到底部的海洋,是樊贝菲尔在说话:“安特列芙小姐想跟你说话,但她现在不能说话,你必须进入她的世界里才知道她的想法,黑鹤。” “我明白了。”黑鹤说着,然后抓住欧阳玲的手,聍听她的心里话。 “黑鹤,”终于能听到了那玲珑般的声音,“有些事情并非是想就能得到,不如意的事很多,要是总期待一切都得到的话会很痛苦的。”透过皮肤,欧阳玲的话传到黑鹤耳朵里。“现在在这个世界里,我要做的事只剩下夺取德古鲁家族的力量和让纳布尔自由。夺取德古鲁家族的力量是迫不得已的事,牺牲了他也是无可奈何,但要不这么做就不能让纳布尔重获自由。尽管我觉得实在是对不起他,可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最好的方法,是最少牺牲的一个计划。黑鹤,未来就留给殷州赵家来履行,我继续走我的路就可以了。” 黑鹤阻止不了欧阳玲的选择,无言地盯着对方,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道:“赵敬平已经按照你的意思带来了,接下来依照原本的计划一步一步地把各人送走。”欧阳玲没有任何表示。“对了,我回来的时候见到赵敬保的女朋友,她去了殷州,今后的殷州可能会发生更多更不可想象的事情。主人,这样好吗?” “黑鹤啊,我只是给赵敬保一点提示,给赵同庆、赵同威一点指导而已,殷州的路还是要殷州的人自己走下去才行。正如一场棋局,下子的地方每个人都不一样,由此而形成的局面也不尽相同,也恰恰如此才能千变万化,才能下出一局又一局的好棋。我给赵敬保的提示是我对殷州未来的路所作出的选择,而并非殷州赵家的选择。一个母亲可以替孩子选择自己所希望的路,然而到最后,未来的路还是必须由孩子自己来作出选择,强迫会带来反效果,抛弃就得从头开始。” ;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四十八 为未来,选择吧 “一个母亲可以替孩子选择自己所希望的路,然而到最后未来的路还是必须由孩子自己来作出选择,强迫会带来反效果,当失去动力的时候,过去就会被抛弃,那么一切都得从头开始。我不希望殷州像那些不能自由选择前路的孩子,我希望的是让殷州自己选择前方的路,是我所提示的还是他们找到一条新的路,作出选择的是他们而不是我。”欧阳玲一声长叹,“殷州如此,人类亦然,而我……我只选择自己的路。”发自心底的长叹,少女不再言语。 “主人……”不管黑鹤多么地不甘心,主人选择放弃,任由殷州自行发展,那还能说句驳斥的话吗?沉默许久,黑鹤转而说道:“自己的选择,对长期遭受人类排斥的原族殷州赵家来说真的那么容易吗?妖族不用说,单是赵敬保、赵敬恒、赵梨就已经给殷州带来一定程度的冲击,再来就是赵敬保的女朋友玛嘉烈,对现在的殷州确实存在很大的变数。” 黑鹤再度感受到皮肤传来的叹息声:“黑鹤啊,殷州是要继续生存在封闭的世界里还是要走向世界或者进入妖族的世界,那要看赵敬保、赵同威和赵同庆的做法,还有殷州赵家的选择。殷州赵家的孩子终究要迎接不可预见的冲击,是外来文化对单一风俗的冲击,日后的巨变是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的。”欧阳玲闭上眼睛,睡着继续以心思来说话,“黑鹤,比起单一的大同世界,我更喜欢多元文化共存的世界:大同世界或许是人们对生活安定的一种愿望,寻求安稳,维持现有的,是每个生命体的愿望,可惜的这违背了大自然的愿望,也缺少了活力,单一文化的枯燥正如过去的殷州,总是走不出阴影。” 欧阳玲忽然停歇,声音嘎然而止。黑鹤以为主人疲倦得不能说话,正想松手,却被紧紧握住:“今天的殷州正面临多元文化的冲击,可能会带来许多痛苦的经历,或许是分崩离析,或许是战争,不管怎样,殷州的人必须面对外来者,如此一来就能扩展视野。赵敬保、赵敬恒这些到外面读的孩子将把外面的文化带到殷州,对殷州来说这是一种冲击,是好是坏,那就要看殷州人的选择:这不是我能做的。过去的殷州是封闭的,今天的殷州必须开放;过去的世界因各种原因分隔发展,今天的世界相互交流,令一直平稳的世界迅速发展起来,改变了生活方式的同时也改变了文化的模式,这你不能不明白啊,黑鹤。” 黑鹤无法驳斥欧阳玲的话,樊贝菲尔突然插口:“许多人认为大同能阻止战争,其实不然:纳布尔已经发展到无法分割文化的程度,实现了所谓的大同,但其实每个生活在纳布尔上面的生命体都有各自的想法和做法,经常由各种原因造成纷争和冲突,如果不及时阻止就可能爆发大规模战斗。我的记忆中见过六次遍及整个纳布尔的大型战争,好不容易才终止,却受损不浅。纳布尔也曾经想透过这个蓝色星球的新文化来冲击迷惘的心,只不过这里基础不足,根本就不能给我们多大的冲击;现在,无论我们多么地想让文化变得多样化,也是做不到的。”这次倒是欧阳玲没有反驳。“你们不用顾及我的话,我不过是说纳布尔的事,与殷州无关。” 黑鹤道:“我知道,纳布尔的许多事情也不是我可以理解的,就像……” 欧阳玲打断道:“纳布尔的文明超越了这个世界,仅是樊贝菲尔一个就足以匹敌这个世界的创造,绝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能够承受的强大能力,所以我才不要让樊贝菲尔留下,而是要人类自己去探索,然后学会珍惜。殷州将会走得更远,对人类也好,对妖族也好,他们必须重新审视世界,未来就会属于他们。”欧阳玲突然换了一种轻松的语气“说话”,“殷州已不需要我去担忧,阿提隆泰龙王也是,金善回去以后,大龙王的事也就结束,其他妖族的事情由你们完成,学校的事也是,我没什么留恋,等樊贝菲尔的撤离工作办好,我的生命到此为止。”欧阳玲露出诚心的笑容,是夕阳的笑,一种看不见悲哀的笑,“可是,人类未来的陆路在何方呢?——彷徨鸟,彷徨鸟,徘徊古今中,前路难觅去何方——是走过去回避外界、走向封闭的道路,是沿着发展的直线、走出悬崖坠落深渊的道路,还是拾起大自然的生存之道、开启另一条不同的道路,全部由人类来选择。是天地循环的存在,是时间箭矢的流动,大自然真正的力量,天人合一的另一层境界。” “‘天人合一’的另一层境界?”黑鹤多问了一句。 “尊长老也曾经对境界进行深入的思考,但他到离开之际仍无法领悟;我透过纳布尔的话,才终于明白了:过去,‘天人合一’总是以人作为自然界的一部分而存在,必须适应大自然的生存法则,才能够继续生存。”欧阳玲停顿半刻,又道,“但是,纳布尔告诉我,人和天是一体的,‘天’可以是一个星球,‘人’可以是星球上面任何生物;‘天’在生存,所以当‘人’能够运用‘天’的生存方式,成为一个新生星球的时候,‘人’就是‘天’,‘天’就是‘人’。当文明成为星宿的时候,人类就能够漫游宇宙。” “那么,就因为这个,你才让人类选择吗?”这次是樊贝菲尔在发问。 欧阳玲缓慢而道:“不,‘一个人无法创造世界,无数人一起才能开启未来’,只有我选择的未来并非是人类的未来,人类的未来要用人类的决心和意志来实践,那漫长的道路正需要如此力量,所以我才让人类选择,未来属于人类,用他们的抉择开创前路。” 黑鹤已经不愿再令主人继续劳累,痛苦地暗暗哭泣着,强忍着道:“一切都在你的料想之中,可是你也不需要如此牺牲自己,你已经做得够多的了。连接断裂的时空环链,弥补自己的过错;原谅赵晖,让殷州走向未来;建立泛舟学校,给人类一个好的学习地方;建立大范围校区,给妖族一个生存空间;现在,你还有为与自己无关的事操心。人类的未来不是他们走下去就可以了吗?主人,你已经做得够多,你已经挽救了许多被封印妖族的生命,即使如此,你还是不能原谅自己,一定要牺牲到底吗?” 欧阳玲笑着:“黑鹤,自由是需要牺牲,纳布尔也是,我也是。尊长老说得对:‘我的未来不属于我’。我不过是让未来的齿轮转动的一个棋子,我是一条钥匙。我并不为人类的未来操心,无论如何,无论人类如何选择,这个星球都将为下一个文明的诞生做好准备。唯一不能让我放心的是他。” “金善吗?”黑鹤追问,然而没有获得对方的回复,连樊贝菲尔也沉默不语,“我所说的牺牲并不是指你替妖族,替金善替阿提隆泰替泰彭坦他们所做的一切;我说的是你故意……故意令手术失败,让自己的身体变得如此衰弱,难道就不能善待自己,多看看这个你千辛万苦才达到目标的世界吗?” 过了好一会儿,欧阳玲的声音才透过皮肤传到黑鹤耳朵里:“是啊,我为什么要如此牺牲自己呢?这是惩罚,不过黑鹤,现在不管你做什么也不可能改变我的现状,樊贝菲尔也一样。” “你是故意的?”对于黑鹤确认性的提问,欧阳玲没有回答,缓缓地放开对方的手,握紧拳头,默然而寐。 黑鹤见欧阳玲不回答,只得悻悻然离开她身边,抬头发现夕阳的红光射到远处山头,远远眺望只知道吉荣村此刻十分平静。她走到门外,发现宁道淳已不在,知道雾舅舅来过。是什么时候呢?黑鹤没有这份记忆,反正也不是重要的事情,雾舅舅绝不会在小细节中犯严重错误,宁道淳不会被发现。 欧阳玲的病房,躺着的病人,站着的探访者,黑鹤把空荡荡的房间扫视一番,独自转到走廊,看了看尽头的一道双页大门,打开旁边的小门,走进去。这是赵雪晴的房间,方方正正的空间里摆着一件由数条管子构成的衣架子,一个长方形的矮柜,一张小巧的铁床,衣服、被铺一应俱全,而且放置整齐,不留一丝尘埃。黑鹤心想:“涟漪以前住在这里的时候老是扯着赵梨玩耍,古欣萍被孤立在旁边,她们还有同伴,可是赵雪晴就只能孤零零地一个人生活。”黑鹤见房间里无人,知道对方的去向,于是打开窗户,眺望逐渐昏暗的大地。最后的阳光也退去,天空云朵保留着些许红色,西边地平线残留着一线光,很快就被雄城璀灿的灯火遮盖,黑夜降临了。泛舟学校也落入夜色中,樊贝菲尔不喜欢灿烂的光,冷清的校园里剩下极有限的灯光,在布满植物的地方隐隐浮现,变得阴森诡异。 “你是谁?”房间的住客终于到家了。 黑鹤回头打量了赵雪晴一眼,觉得她那身纯白色的长套裙非常适合卷曲的头发,大概是赵梨和露娜的杰作。她扑嗤一笑,说道:“我名叫符照华,欧阳玲小姐的私人助理。”赵雪晴一愣,因赵梨从来没有提及这么一个人,一时之间不能确认真实性,呆然看着对方。黑鹤见赵雪晴不知所措,转身抬头,说道:“赵梨他们是不会告诉你的,因为是欧阳玲小姐的命令,我今天来找你赵雪晴是有事相求。” “有事相求?” —— 是走过去回避外界、走向封闭的道路,是沿着发展的直线、走出悬崖坠落深渊的道路,还是拾起大自然的生存之道、开启另一条不同的道路,全部由人类来选择。 ‘天人合一’的另一层境界——让文明成为星宿。 ;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四十九 黑鹤的安排 “有事相求?”面对陌生的人、奇怪的话语,赵雪晴不大明白黑鹤究竟想做什么。 黑鹤正想说话,忽然收到樊贝菲尔的消息,略略一停,转而说道:“我们到下面的餐厅里再说,不过我说的事情,请你要向金善殿下保守秘密。” 赵雪晴糊里糊涂地答应了黑鹤的要求,跟着对方走过长廊、电梯、大堂,刚踏入餐厅,迎面碰到一个约莫十岁的孩子,忍不住低声说了一句:“金善?”可是看认真了又觉得不像,特别是那双比较大的眼睛和深褐色的卷发,有着另一个人的影子:“宁亚穗?” “看来宁亚穗小姐施加给殷州赵家的封印已全部解开了。”坐在孩子旁边位置的欧阳旺道。 黑鹤不屑一顾:“不是的,是我在与赵晖对峙的时候解除的。”然后给赵雪晴让了位置,自己也坐下,又道,“已经没有必要隐瞒什么。赵雪晴小姐也没有错,淳少爷是金善殿下和宁亚穗小姐的亲生子,这一点,我希望你能保守秘密,因为在不久的将来淳少爷必须离开这个世界,现在如果让金善殿下知道,那将掀起一场争夺战,如果日后知道又一定会伤心不已;这种感觉是怎么样的,曾为母亲的你应该很明白。”赵雪晴没有说话,却已明白符照华这番话的意思。黑鹤再道:“金善殿下以后就拜托你了。” 刹那间气氛改变了,已经知道事情的雾舅舅、高胜如、欧阳旺和宁道淳都表示沉默,赵雪晴却不能接受:“符小姐,你们让阿梨把我带到这块地方就是为了这种事?如果要我与妖族一起,我宁可回去当工人好了。而且金善说过‘除了她,我不会再找第二位正妻。’” “那又怎么样,金善二哥是个专一的人,不容易向其他人透露心思,据我所知你是第二个。”高胜如吞下一块面包,故意不看赵雪晴的脸。 赵雪晴一愣,马上听见黑鹤补充道:“上一个人是宁亚穗小姐,可惜这对夫妻已经无法一起生活。赵雪晴,我们并不希望你是宁亚穗小姐的代替品,毕竟你们相差悬殊,无论是胸怀还是心思,你们根本就不像。我们之所以会选择你,一就是不希望你继续生活在那种没有未来的世界,二就是希望你能开导金善殿下,他需要一个能安抚他的心以及照顾他生活的人。”黑鹤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对宁亚穗和金善之间婚姻的感受,只觉得一切已经过去,再多说也枉然。“我从颜医生那里知道金善的病情日渐稳定,依照目前的恢复情况,过几天就可以转移到琴城,在那里进一步休养后就可以回家。” “但是……”赵雪晴突然插口,引来高胜如探询的目光。她怯怯而道,“金善先生他说他听到妻子的哭声,还不时追问颜医生关于这事,但颜医生说是他的幻觉,而金善先生坚持他确实听到了哭声。符小姐,这是怎么一回事?” 黑鹤默然。她从雾舅舅口中知道在金善手术过程中,欧阳玲一直在哭,虽然是躲开了对方的视线,虽然欧阳玲的声音和宁亚穗的声音有所不同,为何金善如此肯定哭泣的人是妻子?黑鹤想大概是来自相同的感受吧。发呆的她最后道:“看来还是瞒不过金善殿下。呼,赵雪晴,我来告诉你金善的过去。”然后她和高胜如接力讲述,把金善母亲的妖族身份、弟弟库博的为人、父亲对他从忽视到关注的事一一道出,“金善他有着很多的过去,是需要一个人在他身边,他需要一个温暖的家,去把破碎的心挽救归来;你也曾经失去过,你也应该明白金善的感受,你也需要一个家,对不对?” 赵雪晴不语。 “你讨厌金善吗?” 赵雪晴摇摇头。 高胜如接过话题,笑道:“殷州的事你应该很清楚,当你选择逃离殷州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不能回去;不过就算你回到琴城也只会一直生活在困境里,你就不想改变吗?不要怕,二哥是个很好的丈夫。” 雾舅舅此刻也来劝道:“你从未接触过妖族的居所,不知道他们的风俗和习惯,这不怪你,可也是能学习的事。我可以教你一条秘诀,就是:尽量放松心情去接受,没事的。” 尽管如此,赵雪晴仍旧不言一辞,黑鹤知道突如其来的请求使得对方心思混乱,明白让她现在作出选择过于勉强,向雾舅舅轻轻点头诗意,着赵雪晴回去休息。送别了赵雪晴,高胜如不时回头瞧瞧医院,问道:“黑鹤,你真的要这么做吗?赵雪晴没有拒绝你的请求是件可幸的事,但也没有让颜医生也跟随金善二哥的必要。” 明亮的路灯照亮了前方的路,可两旁的大楼一片漆黑,遮挡了海平面上星辰的闪光和雄城不夜之灯火。五人——黑鹤、雾舅舅、欧阳旺、高胜如和宁道淳,还有白色狗儿德明前后同行,高胜如打破了长时间的沉默,也引来了回音:“不是我安排的,是主人希望如此,毕竟你二哥还未完全康复,后期的物理治疗需要医生指导。颜志通本来就是真正的妖族,大龙王祥福是不会对他产生强烈的排斥感,相处起来比我或者雾舅舅要方便得多。”黑鹤轻描淡写地解说着欧阳玲的意思,“其实颜志通也是时候离开泛舟,他寿命短暂,在妖族群体里是少数不能活过百年的家族,让他最后找个稳定的地方做点能做的事,那已非常足够。而且让颜医生去照顾金善也有好处,金善的病情一直由他负责,照料病后康复也比较容易,更是个能够让金善对外面世界了解更多的帮手。主人是这么希望的,颜志通也答应了。” 高胜如明白黑鹤的意思,问道:“颜医生什么时候出发?” “和金善出院同一时间。”黑鹤这次笑了:“他们将是第一批离开泛舟的人。” “第一批?”欧阳旺感到奇怪,追问道:“难道是把全部人迁移到其他校区的计划吗?之前转移到琴城第一校区的人不算吗?” 雾舅舅道:“黑鹤说的第一批指的是我们。之前的转移都是应对师生,由麦兆聪和彼得列夫共同执行转移普通师生和校内设施的任务,管事人千秋负责校内妖族一方,这些工作的范围是在我们之外,不能算数。” 黑鹤笑道:“也不一定,转移学校设施和普通师生规模比较大,独立处理比较妥当,所以才不计算在内。现在可以告诉你们第一批离开泛舟的名单:惠慈、金善、赵雪晴、廉呈复、颜志通和青鼎。这六人已安排在三天后前往殷州,我已经先吩咐泰彭坦和垠塔准备好一切,等待迎接殿下,惠慈和青鼎已决定留在第五校区协助泰彭坦的工作,同时作为殷州与妖族的联络者周旋于各位龙王之间。” 欧阳旺想了想,道:“也就是说欧阳玲的后事不能再耽搁了?” 高胜如问:“那么其他人呢?” “宝锭一家子除了隆明、德明都会先行一步,去琴城会合安德鲁先生;季梦和赵敬平就跟随德古鲁家族其他成员一起去第十一校区,然后辗转到杰艾结龙王那里;最后剩下的人会先去膳,这就是全部计划。”黑鹤的计划,不,应该是欧阳玲的计划,所有这么安排其实是在预料当中,但并非全部。 雾舅舅比高胜如、欧阳旺更加了解泛舟,因此询问仍逗留在校园里负责安全的人员的去向。黑鹤道:“负责保护泛舟学校安全的保安队没有保留的必要,李翰思向他们表明了现在的情况,想留下的人将会转送到其他校区,想到外面闯世界的就给一份可观的遣散费,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族,一律如此。樊贝菲尔目前还不想全面接管泛舟,虽然这本来就是他的世界,他还想好好休息,积蓄能量进行最后的工作,就是这样。所以李翰思的任务没有结束,大概要等主人决定出门休养的日子后才完成。” “休养?”这消息连雾舅舅也从未听过,“她要去什么地方休养?” 一路上的谈话,这几人已不知不觉地回到家正门。黑鹤推开铁栏,打开木门,走过冷清的长廊,忽然间愣在大厅门口,看着赵敬平在欧阳玲的椅床上蹦跳,几个孩子正围着它拍气,不知该说什么好。雾舅舅看见乱糟糟的家就想发怒,隆明抢先说道:“赵敬平也不是想象中那么害怕陌生人,黑鹤,你是不是吓怕了他?”黑鹤倒真的不懂得回答。隆明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想道歉已经太迟了。 雾舅舅狠狠责怪道:“你还嫩着,不许找黑鹤的不是。” 黑鹤这才回神,缓缓地劝道:“算了,赵敬平的事我也有份,隆明没有说错。”她冷冷盯着赵敬平,吓得小魔龙马上逃入姐姐赵梨怀抱里。“这里是中途站,你还有一大段路程要走,所以现在不要玩得过火了,早点儿休息。”黑鹤没有点明对象,不明真相的人还真听得一塌糊涂,“过些时候主人要去休养,你们可别闹事,否则我就不客气。” 赵梨问:“阿玲小姐要去什么地方休养?” 黑鹤道:“与你们无关,反正有樊贝菲尔负责照顾,连颜志通和雾舅舅也可以暂时解脱。”这么一点话语也不难猜想——“不就是一个安静的地方,除去人类城镇和妖族的世界,陆地和天空都没有地方容纳主人这丁点卑微的愿望。” “大海?”大家不约而同地想到相同的答案。季梦乐了:“那种地方怎么去?” “不要你管。”黑鹤可没有心情对待季梦的戏言,说清楚接下来的计划后就独自走到庭园。 ;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五十 泛舟的含意 “不要你管。”黑鹤可没有心情对待季梦的戏言,说清楚接下来的计划后就独自走到庭园,到欧阳玲喜欢的喷泉边打坐。模仿主人的动作并非黑鹤的习惯,此刻的做法也并不是刻意模仿,毕竟也曾受过尊长老的教导,学会与主人相同的举动来冷静烦乱的心情:就是如此。正在专心思索的时候,忽然瞥见水池里的鱼虾,笑道:“差一点就把你们忘记了。”黑鹤飞速思考,很快就有了答案,“你们和惠慈、青鼎一起走吧,殷州附近一带是树林和田地,水的流动不快,很适合你们,但是呢,没有这里安稳舒适就是了。至于校园里其他动植物将由樊贝菲尔处置,省下我的顾虑。” 凉风吹袭,这年的夏天比往年清爽,春天豪雨连场,积聚于地底的大量水份并未完全流去,吸收热力后却不输送给泥土;初夏的苍穹布满云朵,空气得不到热量,因而一直保持较低的温度。水没有排走并非说明各城市的排水系统不佳,相反的是除了南方龙王陆胡和西南方山林的龙王金萍、河口龙王何麦和龙王附近的城市出现洪水以外,雄城以北的城市都没有灾情。泰彭坦早前把雨量计算出来,北方的降雨确实比南方少,但流出量的比率比南方低。“这意味着什么,符小姐,你应该很清楚。”对于泰彭坦的话,黑鹤没有把那句话说出来:“积蓄能量,在适当的时候释放。”这是很糟糕的结果,因为是灾难的根源。可惜的是樊贝菲尔拒绝帮忙,拒绝辅助泰彭坦的计划,事情不了了之。 黑鹤之后把事情转告给欧阳玲,后者如此说道:“樊贝菲尔是不会在这方面帮忙的,他只会遵从纳布尔的教训。你还不明白吗,黑鹤?雨水不是没有流出,而是通过不同渠道移动,德明不知不觉间把雨水聚集在他四周,变成肉眼不可见的细小微粒。德明很快就会觉醒,水是不可缺少的部分。” “难道这是德明的意思吗?” “德明的蓝色‘艾克斯芮’代表着存在,是空间;存在代表着活物,而他所须的条件是流动——水是媒介,实现流动的介质之一,因此他才会选择水作为保护之物。”这话是欧阳玲下午时候“说”的,“这也是我为何将水之使者宁道淳交给他的缘由,阿淳能够掌握水的动态,把德明掌握于手中。黑鹤,你看得还不够,或许这不是你的错,是那位先生的残迹阻碍了你的眼睛吧。”那一刻黑鹤不自觉地擦拭着模糊的双目,倒没有说句什么。“以后让我来当你的眼睛,让你观察这个世界,观察这个星系,我和你一起去看,好么?”笑意洋洋的问话让黑鹤感到不安,虽然不说话,欧阳玲已感受到,于是转移了话题。 在餐厅里遇到德明,仔细观察后,黑鹤终于察觉到那小许变化:“那么巨大的水量汇集在樊贝菲尔,这里会变成水球的。”喃喃重复着话语,黑鹤的心情不断反复,才发觉越是思考就越是不能冷静:“早知道就不问水的事情。” 夜间出现的星座早移动到一个新位置,冷清校园里此刻风声飒飒,凉中带寒的风透过皮肤的触觉让人不觉打了个寒颤。欧阳旺给黑鹤盖上一件大衣,发现黑鹤在发愣,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到来,于是轻轻摇了摇对方,问声是否安好的话,然后得到对方平静的回答:“很好,你来得正是时候,欧阳旺,不,图叔革殿下——看来我们太习惯这里的生活了——我想问你一件事:你愿意继续留在泛舟学校学习吗?” “当然可以,我还想在泛舟学习更多的东西,现在的人类真是厉害,有着过去根本不能想象的科技。黑鹤,怎么了?”欧阳旺觉得黑鹤的话题一定不短,坐下聍听才是上策,于是在距离黑鹤一臂外的草地躺下。 黑鹤也不在意这个,缓缓而道:“在众多龙王当中就以你们北方龙王的人最了解人类的事,阿提隆泰陛下常跟我主人说要让她到人类的私塾去,但主人没有告诉他老人家的是她一直在其他地方、属于人类的大型学校里学习不同知识的事;说起来陛下这么做的目的殿下你很清楚,但是主人已不可能继续这项工作,得由你继续执行,惟有如此,你父王的心愿才不会白白浪费。”欧阳旺沉默了:黑鹤的意思很清楚,毫无疑问。“其实,殿下你只要继续按照自己的做法就足够,不要听多余的话,做多余的事,做你自己能做的事;泛舟学校给你们学习的空间,你要善加利用。主人创立泛舟学校的原因其实就是想让人类和妖族和平相处在同一个世界,这种美好愿望让她办到,确实是不容易,所以请不要放弃,请你继承你父王还有我主人的愿望。”黑鹤在不站立的情况下转身,恭敬地跪着,神情严肃。 欧阳旺腾地起身,也端正坐稳:“我知道,在我出发前,父王就把事情说清楚了,只是和穗姬和父王竟有着那么多相似之处实在叫人惊讶。” “是啊。” 欧阳旺听见黑鹤那赞叹的话语,心情也可以放松下来,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于是问:“这所学校为什么要取名泛舟?” 黑鹤先是一愣,继续笑道:“我也曾经这么问过主人,她说啊:‘泛舟就是漂浮在河面上的一艘小船。’图叔革殿下应该从未从海上欣赏泛舟本校区的真容,他是建立在一个人工岛屿上面,从海面上看就像一只漂浮的小船。但是现在这块人工岛屿也不是完全的形态,真正的他看起来像一片浮萍,又扁又轻,贴服着水面,主人时常戏称本校区为‘浮萍’就是这个意思。主人也曾经说过:‘池塘的浮萍给不同生物制造出一块土地,这所学校也是如此。樊贝菲尔不仅给人类一块学习的空间,亦给予妖族一片开拓未来的空间,更承托着我的梦想,弥补我过去错误的一座岛屿。’漂浮的浮萍、漂浮的轻舟,这就是泛舟。” “原来如此。” “我的名字符照华也是有意义的,取自主人的启蒙老师花日芙的名字,花姐姐早已身亡,却给主人留下一生受用的东西,所以为了纪念她而成为我的名字。”黑鹤长叹一声,把积累在心底的苦闷一一道出后,心绪终于回复平静,“隆明会陪伴在主人到最后,因为还有许多的话要对他说;当然你能一起来听听那再好不过。”欧阳旺倒觉得因为自己能够认识更多而高兴,想了半刻便同意了黑鹤的提议。 —— “啊?明天?”一大清早,校长家全部人都聚集起来吃饭。许久不见踪影的伊休普顿终于出现,在他和露娜的谈话中,欧阳旺和高胜如才知道此人和师生们一同前往琴城校区,不仅要与麦兆聪并时处理校务上、住宿上的问题,也要与安德鲁一起选拔新校长的工作。琴城第一校区的新校长已经决定由第三校区行政主任埃克森担任:本校区行政主任彼得列夫闹出大事而被撤消职务,失去选拔权,其余的人由于各种原因未能选上,惟独财政主任乔绨杉能在那边担任副校长一职,算是位置最高的一个。办完了事情,伊休普顿回来的第一个早晨就听到黑鹤解说余下的计划,终于是忍不住了:“去殷州是没有问题,你要带多少人去?” “不是你,现在就算让你准备也来不及,我叫李翰思负责,而且他也把工作办妥当,不用你伊休普顿费心。”黑鹤越过桌子去取果酱,一边涂着面包一边说道,“李翰思跟我说他找到一份新工作,将离开泛舟,我同意了,不过吩咐他去送金善,然后遣散本校区的保安人员,那他就可以干干净净离开。” 高胜如不知为何插口一句:“要是他不把泛舟的秘密说出去就好了。” 没想到这话给露娜听见,她不满地把脸转向身边的金色小龙,闭着眼睛狠狠说道:“李翰思可是阿玲信任的人类,不像你,那么不可靠。” 高胜如无言反驳,黑鹤倒来取笑道:“现在已经好多了。”她没有听到高胜如的声音,也不去看他尴尬的神色,继续说道,“李翰思是不用担心,他和其他负责本校区校务的人一样,在离开的时候会加上云丘家族的封印,把本校区的秘密遗忘。其实没有忘记也不成问题,这里还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东西,是这个世界的人类无法解开的秘密。不说这个,青鼎,去殷州的时候可别吓唬赵家的人,发生了那么大的事,现在有点像惊弓之鸟,连应酬泰彭坦也恭敬起来,这可不是好事,必要的时候回避一下比较好。” 青鼎坐在赵敬平看不见的地方,听见黑鹤对自己说话,应答一声,想说的话被惠慈抢先一步:“我明白,赵家也需要有个人来引导他们的心,以不至于再度陷入困境中。”黑鹤不想驳斥这种不贴真实的话,不礼貌地用餐刀敲敲盘子,示意惠慈退下。 赵敬平吃掉了碟子里的肉片,又回到隆明的怀抱,不断撒娇来获取对方的爱抚。隆明却冷冷地抚摸着小龙的脊背,喃喃地道:“没想到阿玲小姐会用这种办法。” “她是用脑子想问题,我和你就是用手办事情,替主人办事,说白了就是我们不过是协助她完成工作的工具,这对你来说是不是很残酷?”黑鹤的话像是在打趣,也想是在述苦,却说中了高胜如的心。 高胜如道:“作为纳布尔的使者,我的任务是保护主人和帮助主人,我本来是保护德明的使者,但他现在用不着。” ;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五十一 自由活动 家庭聚会中,众人谈起了欧阳玲的事情,高胜如说道:“作为纳布尔的使者,我的任务是保护主人和帮助主人,我本来是保护德明的使者,但他现在用不着;宁道淳原本是帮助阿玲小姐的使者,但他接触过的妖族都是泛舟学校里的,对于外面的妖族没有太大的劝服力,而且阿玲小姐她也不想让我二哥知道他的存在,所以宁可让我取代宁道淳的位置。说句实在话,心甘情愿是不可能的,只是我能到处走的话也可以见到过去的下属和朋友,也觉得开心。就这样。”无奈的话语里充满了惋惜和悲伤,一听就明白。 黑鹤听了高胜如这番话,顿时安心下来,不必再为此担忧:“这就好。”说罢,以要去办事为由先走一步。 “还有,”高胜如见黑鹤想走,连忙说道:“我很在意阿玲小姐的手术为什么会失败,试着问雾舅舅,他却不肯回答,但我想……” “主人的手术成功了,对不对?”黑鹤背对着高胜如,话音里带点哀伤,其实也包含听不清晰的断音,“你猜对了。” 雾舅舅按捺不住,终于有所表示:“手术本来是成功的,是完成之后在外面进行后续治疗的时候出事。这不是因为医疗上的问题,尤其是阿玲她知道医学,能够轻易掌握手术过程及后遗症,我们见她气色不对劲,检查身体时才发现原本装上去的金属支架融化了:这既不是手术上的失误,也不是后遗症,是阿玲她本人的能力。要融化金属如果不是高温,那就是长时间侵蚀,阿玲她把侵蚀时间缩短至几个小时,这种能力只有她一个人可以办到。她的力量很可怕,掌握着物体的时间和空间,也就是一切物体的全部;这样的人如果作为敌人,那可真是多少条命也不足。” 雾舅舅说话的时候,黑鹤无声地走掉,取代她而来的是两只狗儿,还有大山鹿同同、黑獾欢欢、鸱凤小虹。露娜道:“差点忘记他们的食物。”于是独自走到厨房,转身的时候发现大家全都转到别的地方,几只小妖则围着桌边等候,宝锭和德明不愿进入厨房,在门外匍伏,哄鼻子互相慰问,一副平和的神态。露娜心满意足地整理着小妖们的毛发,突然听见大厅方向传来杂音:“涟漪,离开赵敬平!” 露娜丢下小妖们,和狗儿一同到大厅外窃看发生何事,原来是涟漪把赵敬平弄哭了,惹来雾舅舅的责备。惠慈来劝话:“涟漪还在学习如何照顾小动物,作为驯兽者,她还在起步阶段,因此要好好了解其他生物。这也难怪她,她从那时候起到现在还没有真正独立照顾过一只小兽,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露娜摇头叹息:“阿玲说得对,吃饭时候的家庭聚会是最和平的。”露娜说那话的时候也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家庭聚会,而且是不完整的聚会;因为是最后的,众人和欧阳玲商量过后,决定全部人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思到校园里游览。 结果呢?早餐过后,露娜去打理餐厅,然后独自研究新的菜式;雾舅舅对欧阳玲的病情放心不下,当涟漪离开屋子后就直接去了医院;涟漪听见可以自由活动,兴致勃勃地跳出了门,又赶忙返回,大家以为发生什么事情,原来是她想带着大山鹿同同、鸱凤小虹一起去游玩;耀明并不怎么喜欢和涟漪同行,反倒喜欢和惠慈一起讨论,无奈地是惠慈今天想好好欣赏校园,说了一句“平常都没怎么欣赏”的话,就带着他惯用的坐垫走掉;耀明在寂寞中找哥哥隆明,跟随着父亲宝锭、哥哥德明和宁道淳,还有赵敬平一起漫游泛舟,心中略有沉闷;欧阳旺和高胜如收到黑鹤特别留下的计划,要留在指定的地方研究;赵梨没有跟随队伍,而是走到中央碑柱旁,尝试着与樊贝菲尔沟通;赵百珍觉得应该在离开这个世界前去和欧阳玲谈谈话,于是在黑鹤的陪同下也去了医院;古欣萍本来想单独和隆明一起,见金色小龙赵敬平怎么也不肯离开隆明半步,也就放弃恋爱,虽然她任性的性子没改变多少,但在宝锭一家子当中古欣萍本人是没有说话份量的一个,还有的就是一群男生中夹杂个少女,怎么也觉得不妥,于是孤单的少女到沙滩去了;家里只剩下青鼎一个,他倒不在意冷清,反而很讨厌黑獾欢欢的纠缠,到工具房打造一只铁项圈,套在欢欢身上,多月以来第一次亲手制造铁具,那是意外的乐事。 夜幕降临时分,露娜准备好了食物,却只有赵家的两人、宝锭一行人、惠慈和留在家里的青锭在家,气冲冲地想去找人。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解说着:涟漪玩过了头,根本就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刻,不回家也是理所当然的了;古欣萍在庞大校园里迷了路,黑鹤说赵百珍也不熟悉泛舟的路,结果是她去找人,一时半刻是回不来了,原因是什么,不言而喻。至于欧阳旺和高胜如的伙食已送过去,露娜也不再问。 黑鹤带着古欣萍踏入大门,嘴里仍发出丝丝不满的语调,后者连说句反抗的话也不成。大家以为黑鹤身边只有古欣萍,却见涟漪怯怯地躲在后,像是一个闯了祸的孩子偷偷张望,看看有没有人发现错误存在的那种神色。赵梨扑嗤一笑,道:“涟漪,你又惹恼黑鹤了吗?” 涟漪没有回答,看见隆明那副想发怒的神情,更是躲了起来。黑鹤回头道:“你做了件非常棒的事,没有必要这样子,出来吧。”大家正感疑惑,涟漪跳入房屋,双脚还未落地,大门口飞来好一大群小鸟,占据了长廊的空间。“没想到这孩子仅用了几句话就能让泛舟的鸟群都听从她的命令,很厉害的能力,连主人也比不上。”黑鹤确实是在赞扬涟漪,不过鸟群盛情的叫声淹没了黑鹤的声音。“这样一来,樊贝菲尔也省了一点工夫。涟漪,让鸟儿们回巢去,这家对它们来说太窄了。” 涟漪这才愉快地笑了笑,口哨声一响,大小鸟儿从大开的窗门飞离,落下满屋子的羽毛。呆立在走廊里的一众人等全把目光聚集在小女孩身上,不敢相信由欧阳玲亲自教导的这个孩子竟能如此迅速地学会驯兽能力,更不能相信的是黑鹤对她的表扬,这是头一回非常清晰地听见。涟漪笑道:“哥哥,怎么样?”还能有其他的话么? 翌日,从昨天早上就特地去膳的龙牙终于赶及在第一批人出发前回来。他沿路拐弯,远在路口就看见大客车停泊于门前,也不多想,靠前见惠慈和青鼎在车门站立,就发问道:“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两人看着龙牙,指着放在地上的大包小袋,不约而同地说话。 其实也只有他们俩,同行的还有池塘里的那群不成气候的小妖们。但是怎么移动呢?黑鹤只是让大家来解决这个难题,自己却不顾而去。正在远方的罗杰只想到让他们变成人型,无奈季梦怎么教,愚蠢的小家伙们就是学不会,气得罗杰不管了。接下来是龙牙,他除了办事就不大想事情,叫他来办还不如给雾舅舅,可惜雾舅舅对此不理不睬的,欧阳玲住进了医院,家里的人一时闭塞。怎么,还有露娜?露娜才不喜欢把这些麻烦事包揽起来,自从学生们退出泛舟本校区,她就要统筹学校看守者的膳食,虽说只有那么几十人,包括家里那群好吃懒做的家伙也没超过一百之数,樊贝菲尔有足够能力应付,但收集食物的工作就留给了露娜一人,怎么说对她都不大公平;然而这项工作十分重要,雾舅舅吩咐大家不许打搅露娜。 雾舅舅和罗杰包庇露娜的心,众人有目共睹:如果有人敢与露娜争吵,不管露娜有没有错都会责怪在对方身上,幸好领教过的人就古欣萍一个,却已经足够。就在众人对着一群鱼虾彷徨时,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孩子提出了解决方法,他是欧阳新志。“你们真笨,何必想那么多,一个鱼缸把他们载走不就可以了吗?”恍然大悟的青鼎从工具房取来预先准备好的几个强化玻璃缸,预备?对,这些东西是某人早预料到今天而准备的。“不用说,是她。”欧阳旺意识到一切由欧阳玲掌握在手,不管她在何处。 趁着时间还早,龙牙笑问:“一个晚上就把池塘里的小妖们全部网罗到手了?” “没错,连家里的植物都连根拔起,包装妥当。”青鼎用那厚重的声音解说昨晚的事:原来黑鹤把古欣萍和涟漪带回家后,就吩咐立即捕捉家里的各种妖怪——池塘里的鱼虾贝蟹,温室里的花精灵,包围庭园的紫藤、还有被黑鹤带回来的几个。花草树木不要紧,同同、小虹也不必担心,欢欢已被青鼎套上项圈,逃不掉,困难的是池塘里的小妖们。虽然季梦好说歹说让它们聚在一块,但当它们看见鱼网就一溜烟地游走,吵着说“现在不是冬天”之类的话,其实是不想搬家。 “谁会想离开熟悉的住处。”这话是惠慈说的,对小妖们说的,却也是在说自己的心情。尽管如此,水族们还是不愿听从,黑鹤哪里会容许它们胡闹,狠狠吆喝一声,镇住逃跑的小妖,命令大家清理淤泥。家里的人不敢违拗黑鹤的话,纷纷动手把喷泉口到池塘翻个遍,无论大小,一律收归鱼缸,整整做了一夜才完成。 “怎么不让涟漪来做?她学的是驯兽技巧,应该办得来。”龙牙感到疑惑。 “她啊……” ;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五十二 第一批离家 “她啊……”青鼎一脸无奈:原来涟漪还惦记着当初被妖贝狠咬了一口的事,不管黑鹤和高胜如或者隆明怎么劝也不肯加入捕捉队伍,只负责清洗鱼缸。 “她真是个奇怪的孩子。”欧阳旺如是评价,但没有得到大家的认同,毕竟他不知道那件事。 龙牙没注意到欧阳旺和高胜如出来,突然间被欧阳旺这话吓了一跳,很快就冷静下来,瞥见两人都提着包裹,于是问:“你们也要去吗?” 这刻黑鹤也出来了,同样提着一份包裹:“高胜如和欧阳旺不会去殷州,去了也毫无用处,还不如帮我准备下一批的工作。”说罢,她随手把包裹抛给车上的护志、耀明,继续道:“行李就这么多,没有了。龙牙,我不大方便,由你陪他们一起去殷州。” 龙牙明白不方便的理由是什么,并不明说,只道:“森印龙王正在寻找月菏姬。”黑鹤一愣,明白了龙牙的意思,示意他详细说明。龙牙简略地把从膳采颦口中获得的消息说一遍,末了才道:“月菏姬这次的逃跑可能真的会受到严厉惩罚,怎么办,黑鹤?” 欧阳旺和高胜如一听,心凉了一截,那简单称呼为“严厉惩罚”的处置是很残酷的,不仅是对女性或是对男性,很可能在受刑的时候死亡。两人不禁相视一眼,以哀求的目光希望黑鹤出手拯救曾经见过面的活泼少女。对妖族规矩不熟悉的护志问是什么处罚,黑鹤却什么也不说,摇头躲开了他的视线。高胜如最终忍不住,道:“如果不是正常婚姻的话,脱离家族是大罪,女性会被确认为通奸者而受惩罚。上次是因为罗杰那封信让月菏姬勉强避免惩罚,这次就没这么简单。东方龙王家族的规矩和我们大龙王一族的家规一样严格,决不容许背叛者继续保持颜面,附近一带的妖族都知道此事。”高胜如心底不住发抖,回想起来在殷州没有受到父王的惩罚已算幸运。 龙牙和李翰思相互瞧了一眼,见黑鹤摇头,看来事情很不妙:“你打算怎么做?” “出逃的士兵会被处决,脱离队伍的将士会不得全身,而想背离家族的女性会受到公开体罚。”黑鹤把北方龙王宫里的规矩略说一遍,一边说一边思考,然后听到欧阳玲的声音,于是笑道:“果然不出所料。龙牙,李翰思,你们仔细听好了:龙牙,你马上出去找月菏姬,千万要小心森印的人,见到月菏姬之后想办法藏起她,李翰思会在前去殷州的路上接应你的;李翰思,这趟旅行有点刺激,麻烦你经过雄城的时候以平常的速度尽快离城,因为金善在,森印龙王一定会感到不安,以他那不容他人的性格,马上会招徕战斗,所以一定要尽快离开。接应的事,你们就去那个地方,那里不在森印龙王的管辖范围,短暂的会面是不会引起注意,但是最好还是尽快去殷州。龙牙,你不用回来,直接带月菏姬去琴城校区,陆胡也在那里。” 龙牙一时之间想不出为何黑鹤会说南方龙王陆胡的事,想到自己并未遇到月菏姬,惟有把事实道明。黑鹤笑道:“没见过也不用担心,你不是接收了主人的眼力吗?这种能力可是很方便的工具。”龙牙以笑回答,告辞后先一步走掉了。他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黑鹤叹道:“本来想让龙牙轻松些,现在连你们也要绷紧神经,总而言之一切小心,绝对不要引起战斗。”李翰思、惠慈和青鼎谨慎地点点头,各怀心事,一声不吭,登车而去。 黑鹤送走了第一批离开身边的人,心里轻松许多,只见欧阳护志那舍不得的神色,一丝痛苦烧至心底:“别这样,你们见面的机会有的是,我却已连想也不敢想。时候不早,马上进行第二批出去人员的预备工作,护志,别偷懒,现在人少,你不能不帮忙。”欧阳护志尴尬一笑,想起昨天晚上因为过于困倦而躲起来小憩时被黑鹤发现,虽没有被骂,但受到责备的目光而感到别扭。 同一时刻,颜志通、金善、赵雪晴和廉呈复已站于医院门前等候上车。载着惠慈和青鼎的车子很快到达,廉呈复一上车就满腹牢骚:“你们怎么连这些小鬼也带上车来?”原来几个玻璃鱼缸占领了大客车不少地方,加上各人的行李,自然少了座位。 惠慈眉头略皱,怪道:“是阿玲小姐的意思,这些小妖是她在不同地方收集起来,养在家里,现在要搬到别处,当然要与我们同行。”既然惠慈容许,廉呈复只能愤愤不平地接受安排。 “欧阳玲小姐,请你保重。”最后上车的颜志通医生如是说。他已经在早些时候把照顾欧阳玲的工作交给雾舅舅,最后观察病人一眼,依依不舍地离开了那熟悉的地方。雾舅舅送行到门前,颜医生道:“阿玲小姐的情况越来越坏,随时都有离去的可能,雾舅舅,如果有需要请马上通知我,我一定会赶来的。” 雾舅舅拍拍对方的肩膀,苦笑道:“不用来了,好好照顾金善,虽然现在病情稳定,但毕竟是脑部受伤,需要一定长时间的护理。阿玲的事你就不用担心,反正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一切已成定局,现在是等待那一刻来临。放心吧,阿玲去的那一天,我会亲自告诉你。” 见雾舅舅悲伤地低下了头,欲哭不成的模样,颜医生开始为欧阳玲默哀,道:“那谢谢你了。”李翰思不断催促,颜医生没时间说更多的话,只以这么一言半句向雾舅舅道别,然后登车而去。车子开动,逐渐远离泛舟,医院的白色外墙与灰色的地平线慢慢融合,逐渐分不清分界的线条。“再见。” 带着黑鹤的忠告,李翰思不敢在雄城停留,开车沿着大公路驶上高速公路,中午前就离开了雄城城区范围,却还未完全离开森印过去的势力范围。李翰思一路无言,凝重地注意着前方的路,其实非常在意四周的动静。金善察觉到这点,低声向惠慈询问事情,但惠慈不愿说明,默默地待着。静寂的旅程仿佛经过了漫长岁月才结束,大客车一到郊区就离开正路,转到附近僻静的别墅山庄,会合龙牙。“没有碰到他们吧。”“一切很好。”互相问候两句,龙牙领着颤颤惊惊的月菏姬登上了车,分头坐下。李翰思马不停蹄地驾驶车子离开山庄,并不返回高速公路,而是抄小道驶入别的村落,从那里去殷州。“居然做到如此地步。”原来龙牙在膳收到消息,知道月菏姬向着南方走,就飞速追上,二话不说,把对方弄晕了,藏在布袋里,穿行在人海的闹市区,径直前往山庄。 大客车平安到达目的地殷州,李翰思松了一口气,休息一会儿就顺着大道返回泛舟学校。龙牙在赵同庆家给黑鹤通电话,报告了路途上的经历。黑鹤平静地道:“果然,月菏姬没有去膳,她是想去陆胡那边吧。” “是的,我从廉呈复口中知道月菏姬和南方龙王陆胡是青梅竹马,自小相识,月菏姬会去找他不难理解。”龙牙说话时候的语气带着些许颤抖,仿佛惊魂未定。“我已经把陆胡去琴城的事告诉月菏姬了,她答应也去琴城。黑鹤,我明天就出发,在琴城见。” “是不是廉呈复对你的举动表达不满了,龙牙?”黑鹤听到龙牙的话不对头,大致把事情猜想出来,“把我的话以符照华的名义转告给廉呈复,说月菏姬和陆胡不会长期在琴城逗留,我们会尽快找机会让他们到别处生活。” “此言当真?”旁边的惠慈插话。 黑鹤略略思考,道:“就目前形势,陆胡失去南方势力,森印龙王也将面临一场大战,人类和妖族的战斗,按主人所说森印一定会失败,到那时候为了稳定真空的局面,陆胡和月菏姬是不可缺少的人。”说着说着,黑鹤怒目盯着凑着耳朵过来的季梦,不满地喊道:“高胜如,给我把季梦带出去。”电话里传来高胜如和欧阳旺推着季梦的声音,黑鹤哼了一声,继续说刚刚的话题,不过话题到此为止,多说也是重复,于是双方打算终止通讯。 龙牙忽然想起一件事,连忙阻止黑鹤道:“等等,我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告诉你。我在雄城商业区遇到看见赤狐阿牧,他不认识我,我也没有让采颦告诉他我的身份,而是让采颦打探对方的消息。赤狐阿牧说如果月菏姬就这么回去,她一定会死;与其看着她死,还不如放水让她离开森印。我问他到底想怎么样,他就回答我说‘我什么女人都没所谓,不过月菏姬就不行,不是喜欢与否的问题,她被武王顾炎指定为真正的东方龙王继承人,在她身边包含着东方龙王特有的保护层,就是为了防止悲剧的出现。我不知道武王是怎么个想法,不过森印陛下听不进我们的忠告,执意要向人类发动进攻。看起来森印是活不成了,人类实在太强大,吉荣村不过是平民的地方,要是人类大规模发动战斗,失败的一定是森印:所以我想脱离森印,不想看见东方龙王的国度灭亡。’赤狐阿牧是这么说的,当时他喝醉了酒,大概话是不假,谨慎起见我还是摆脱了他,自己去找月菏姬。黑鹤,这事你有何打算?” “还有呢?”黑鹤很清楚的是龙牙这些话还有下面的部分。 “还有——”龙牙不赞叹也不行,“赤狐阿牧在森印的监视下,根本就不能远离雄城,也恰恰是这点令月菏姬逃出鬼门关。” ;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五十三 接送人 “赤狐阿牧在森印的监视下,根本就不能远离雄城,也恰恰是这点令月菏姬逃出鬼门关。我本来想问他要不要来泛舟,但是琴城是大龙王的腹地,他一个人会招惹麻烦;殷州目前的情况虽然容许他过去,可我想还是要问问你。” 黑鹤想了想,道:“这事耽搁一阵子,吉荣村发生大事是迟早的问题,赤狐阿牧能活到那个时候,他的事由我们来处理,不用麻烦第五校区。” “什么?”龙牙对黑鹤的话感到莫名其妙,追问道。黑鹤却没有回答,心里想着森印手里还有属于泛舟的东西,回收的时候可能接触到赤狐阿牧;而对于他那些话仍有存在疑问,需要时间好好地了解。 —— 又是下雨,夏天的豪雨断断续续地下了一天,午夜时分终于停歇,但海面翻起汹涌浪涛,涌上泛舟的沙滩,拍打着“双叶”的幕墙,击碎了脆弱的玻璃窗。在这样一种不安静的环境下,水底露出白色的影子。圆圆的头部,流线型的身体,三角形的鳍,是一条白得晶莹透彻的大鱼。白鱼依着涌动的水流跃上沙滩,奋力甩动尾巴,身体猛地跳跃,飞过“双叶”门前的空地,平稳地落于大楼的大堂。鱼儿刚刚落地,铜壁从地下急速上升,把大堂裹在里面,挡住汹涌的海浪。大堂地板轻微晃动,一上一下地诱导着海水流向目的的渠道;巨型吊灯突然通电,照亮了大堂。一切准备就绪,黑鹤从吊灯上跳下,一下子落在白鱼头顶,顺势滑落。 “好漂亮的动作。”鱼肚子里冒出某位女性对黑鹤赞美的声音。 黑鹤转身对准白鱼,笑道:“少来逢承我,芝小姐,欢迎来到樊贝菲尔。” 白鱼一侧的门打开了,一位身穿浅红色长衣的少妇笑眯眯地走出来,靠近黑鹤,互相握手时道:“符小姐果然不是一般的人,不过我没想到这里就是樊贝菲尔的本体,泛舟这所学校真是庞大。要建造这么一块人工岛屿,究竟花费了亚穗小姐多少心思?” 另有一人从白鱼肚子里出来,是罗杰。他道:“建立学校的心思,大小姐没花费多少,她把一切都……” 黑鹤打断道:“别说多余的话,我都快等不及。‘白鲸’号就留在这个地方,待会儿需要它。芝小姐,这边请。”黑鹤引导芝小姐从小道离开大堂,穿过狭窄的走廊,登上早已停泊于门前的黑色小轿车,迅速地返回家中。 家里一切平静,飞舞的灯火令初次来到泛舟校园的芝小姐相当惊奇,伸手触摸,笑道:“是冷光,真奇妙,比在白谷时候亚穗小姐改造大屋更加厉害。” 黑鹤说道:“芝小姐是第一次来,不知道也不足为奇。对你那间大屋的改造不过是主人一时兴致而起,是未完成的实验品。相比之下,樊贝菲尔就强大得多。如今这所学校仍处于沉睡状态,所释放的能量和力量还不足清醒时的百分之三,还有很多未知的东西呢。”黑鹤浅笑一声,见宝锭迷糊的眼睛正盯着自己,于是俯身安抚道:“芝小姐是雾舅舅的表姐,是来带他们走的向导,不必担心。”宝锭双目闪烁不定地搜寻了一会儿,却没有停留于芝小姐身上,失明的真相一看就明白。黑鹤领着三个在大厅分别坐下,打开暗灯,继续谈话:“罗杰,你回来就好,李翰思刚回来,并且要遣散本校区所有保卫人员,已无暇顾及我们这边的人。” “龙牙呢?”罗杰趁黑鹤喘息的时候发问。 机械人烟雨端着茶水而来,黑鹤喝了一点滋润干渴的喉咙,又道:“月菏姬逃出了森印龙王的手掌心,现在在殷州,与龙牙在一起。我已经吩咐下去,让龙牙把月菏姬送去琴城,大龙王的地盘中央,这样的话森印就奈何不了。再者前南方龙王陆胡也在琴城,这对青梅竹马也到了叙旧的时候。所以龙牙暂时没空回到我身边,我也没时间等他回来,罗杰,他们的事就交给你。”罗杰听了,只微微点头表示答应。 芝小姐见烟雨送来糕点,取来品尝,一边听着黑鹤的话,一边思考着,末了问道:“既然如此,亚穗小姐请我来的目的是什么呢?” “请你带欧阳护志、欧阳新志、季梦和赵敬平到第十一校区,前三人就留在你身边,至于利娅小姐的儿子赵敬平就请你交给杰艾结龙王。我们无法分身带他们去那么远的地方,不得已才请你大驾光临,亲自带他们离开。”黑鹤慢慢说道,“雾舅舅还要照顾主人,等到那之后才会去会合你。对了,到时候或者会多带一人,那女孩子要到你身边学驯兽,这边没办法。” 芝小姐苦笑着:“是啊。”她抬头欣赏飞舞的灯火,隐隐可见黑暗中的庭园,略略起伏的草坪此刻异常冷清,两幕高大的植物围墙只剩下竹枝支架,大量雨水冲刷着水塘壁上的泥巴,混合成浊水,积聚在水泥面上,浅浅的一层,却看不见底。芝小姐对此感到遗憾:“明明是个美丽的地方,却落得如此荒凉的地步,哎,这是迟早的事。”没有关思源在,黑鹤和罗杰都没有看出芝小姐苦闷的心情,前者更唠叨地说着计划。此时天空的红云慢慢消散,露出浅浅的白色,天明前的黑暗逐渐退去,黎明到了。 鸟的歌声随着第一缕阳光响彻庭园每个角落,数不清的飞鸟聚集一起,包围着由楼上跳下草地的白发女孩涟漪,保护着她,令她平安着陆。黑鹤见涟漪在玩耍,罗杰和芝小姐看呆了,放下陶杯,“哐”地一声清脆回音惊醒两人,她这才道:“芝小姐,那孩子就是我刚才说的,她叫涟漪,拥有强大无比的驯兽力量,也请你以后好好教导她。涟漪是个顽皮的孩子,驯兽的技巧也不成熟,真的需要一个好老师。” “要我把她一起带走吗?”芝小姐问。 黑鹤站起来,走到门前,平静地道:“不,现在要她离开她哥哥隆明身边还早。” 太阳升得更高,明亮的光线被围栏分割成线条,落在对面的宿舍檐廊,映照出几人的身影。欧阳旺、高胜如、隆明和季梦已经起床,在走廊下互相打招呼。欧阳旺见黑鹤指向自己这边,向旁边的陌生人说话,大概是介绍一类的工作,远远看见陌生的女性有着德古鲁家族特别耀眼的金发,还有与欧阳玲相似的容貌,大概也猜想出来。 高大的“城门”依旧巍然屹立于泛舟的正西方,高耸的巨壁不透过半点风,稳稳地守护着泛舟学校两道门之一。“城门”下有座石桥,是一座十拱平面桥,桥对岸是个大广场,平常来往泛舟的车辆就是在此处停泊。芝小姐前来泛舟后的第三天,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刚升上地平线的太阳并未来得及烤热早晨的空气,植物已经做它们的份内事。最好的条件是来自东南方的季风,但理想归理想,老天爷是不会听从地面生物的指令,今天吹来的是南方湿润的絮风。李翰思站在桥的一头,面对着数十人组成的保安队伍宣告一件极为重要的事。大部分的人员在前些时候的搬迁就已经转移而去,剩下的部分在今天终于要由李翰思宣布他们的去向:遣散。这是他们的选择,因此留到最后一刻。 黑鹤冷冷地站在桥的另一头,仔细听完李翰思的演讲,看着他挥手,大广场里几十人提着大包背着大袋,有序地登上了车,终于松了一口气。黑鹤平稳地向前走,与李翰思并肩而立,道:“这样就结束了,谢谢你,李翰思,不,云丘家的吉古斯先生。” 李翰思哼着道:“我已经放弃这个名字。” 黑鹤笑道:“云丘家族的大家长可不应该说这种话。你真的要去那个地方吗?”对方微微点头,却不道言。“听说你预留了十天时间,能最后帮我做一件事吗?” “监视赤狐阿牧,我知道。”李翰思见黑鹤发愣,解释道:“我早上去见欧阳玲小姐,从她那里听说赤狐阿牧想脱离森印龙王的事,看来雄城的局势会越来越糟糕,符小姐,你也要尽早做准备。”这次轮到黑鹤点头而不说话。“那么我先走了,永别了,黑鹤小姐。”李翰思说罢,摆摆手示意告别,登上最靠近自己的大客车,透过明净的窗户最后瞧瞧黑鹤哀伤的眼神,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学校。 —— 中午的阳光从玻璃天幕照射下来,热力被困在庞大的“双叶”大堂里,局促的空气让季梦感到不适,但他不能说话,免得受到黑鹤的责备。黑鹤一路上向芝小姐交代事情,并没有多余精神顾及不安分的季梦。季梦忍耐了许久,最终忍不住悄悄问同行的隆明:“那个叫芝小姐的人好像很凶的样子,我可不要跟她在一起。” 隆明一边安抚着怀抱里的小龙赵敬平,一边笑道:“谁叫你这几天都像匹脱绳马儿到处跑,也不好好了解将来的同伴,芝小姐比黑鹤温柔得多,看看赵敬平对她的反应就知道。”季梦俯身逗着小龙,对方反表现出一副蔑视的神色,害得季梦撇起了嘴。隆明又道:“对待小孩子是不能这样的。”话是这么说,可季梦怎么会明白。 隆明的话被送行的欧阳旺听到,后者虽然不知道季梦说了些什么,却道:“不要说黑鹤的坏话,她和不是好惹的。”季梦一个鬼脸送给欧阳旺,被取笑道:“你怎么看起来像涟漪的弟弟?”众人,隆明、高胜如、欧阳护志、欧阳新志听了后,狂笑不已。欧阳旺再道:“别摆出这种无奈的模样,我们很快又要见面。” ;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五十四 断桥 “别摆出这种无奈的模样,我们很快又要见面。”欧阳旺道。 众人还未来得及笑,黑鹤道:“对你们妖族来说是很快,对人类来说可能是一生,欧阳旺,说话的时候要小心。”她指示着让大家欣赏这艘“白鲸”号潜艇的风姿,正如完美生物的形态,平静地躺在大堂地面上的“白鲸”有着无法形容的魅力。黑鹤沿着小楼梯向着潜艇走去,刚到门口便停下脚步,喝道:“季梦,给我上去。” 季梦一惊,又见黑鹤目光凶恶,话也不敢多说一句,飞奔跑进鲸鱼肚子里。隆明笑了笑,正想说什么,护志和新志也登上船,并催促芝小姐。芝小姐看看隆明,温柔微笑着,伸手把赵敬平接过来,轻轻躬身以示对隆明照顾金色小魔龙的敬意,然后迅速转身,登船关门。 黑鹤拍手让大家从送别的低落心情中回神,让四人跳上墙壁之顶。正当三人疑惑的时候,大堂的地板缓慢下落,铜壁打开了一个缺口,海水涌进来,迅速地淹没了“白鲸”号。“白鲸”在水底轻微昂首,似乎在和黑鹤道别;它僵硬的身体维持了一刻,在毫无征兆下奋力甩动尾巴,一跃翻身,首尾换了个位置,又摆动着庞躯,顺着退却的海水游向大海深处。高胜如道:“果然是条大鱼,不过是小小翻身,已弄得我们浑身是水。” 黑鹤笑道:“‘白鲸’是樊贝菲尔的东西,完成接送芝小姐的任务后就会返回。好了,罗杰也应该准备好了。”说罢,领着另外三人,离开空荡荡的大堂。 —— 涟漪闹着性子乞求黑鹤:“我要留下。” 黑鹤摇头道:“你在这里会妨碍工作,这段期间我不能照顾你们。”耀明不同意,涟漪捉着黑鹤的手摇晃,进一步请求留下。黑鹤狠狠说道:“别胡闹了,你们已经不小,必须知道什么时候要认真对待事情,什么时候可以开玩笑,什么时候不可以。”涟漪听后只得住口,悻悻然瞧了哥哥的笑脸一眼,跟着赵百珍出门。 欧阳旺道:“真是冷清,泛舟已不像我第一次来的时候那么热闹,黑鹤,耀明涟漪是最后一批离开泛舟的人,欧阳玲小姐还有赵梨他们呢?” “赵梨、赵百珍、德明、宁道淳是不会离开泛舟,高胜如会暂时陪同你们去琴城,我还有事情交代他去办,就是如此。”黑鹤道,“安德鲁先生亲自安排你们的住宿伙食,不必担心。”正说着,罗杰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是时候起程。”话是这么说,但当黑鹤走过去,听见的却是罗杰唠唠叨叨的话语。 “露娜,不要管厨具,外面有的是。”罗杰看着露娜收拾这个包裹那个,多能忍耐的性格也总有不耐烦的一刻,不断的牢骚也会招徕对方的反驳。露娜正要说话,黑鹤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上几句话,露娜才对罗杰蔑视性地撇了一眼,丢下包裹,空手登车。站在门边的罗杰和伊休普顿向黑鹤投向惊异的目光,前者问道:“露娜绝少听从别人的劝告,你对她说了些什么?” 黑鹤一边登车一边道:“告诉她所有东西都属于樊贝菲尔,是不能带走的,不就可以了?再说这也是真事,没什么好隐瞒的。”车厢里装满了人:宝锭、隆明、耀明、涟漪并坐在后排,古欣萍、高胜如、欧阳旺、雾舅舅和露娜在中部位置分头而坐,伊休普顿和黑鹤在前头,赵梨、赵百珍、德明、宁道淳亦跟随送行。黑鹤低头思考,却见烟雨迷惘地看着车子,于是让她到下面去。“现在的家是空的,这片土地也快要变得空虚,曾经的繁荣和热闹仿佛是一场梦,虽然快乐,却短暂得难以想象。”黑鹤叹息着,沿路观察冷清的校园,昔日人来人往的街道早被丢弃,藤木花草侵夺了钢筋混凝土墙壁,毁坏封锁天空的屋顶,一点一点地把曾经的校园破灭掉。巨大的建筑物仍保持着原来的形态,尤其是十二栋大型教学楼,那优美的轮廓在宁静的空间里更显得奇特,高耸矗立于校园正中央的黑色方碑柱成为唯一不受损伤的建筑,孤傲的它正闪耀着星光。 欧阳旺问:“那是什么?” 黑鹤抖颤着道:“它将要从冬眠状态中醒来。” “醒来?”车里的人只有雾舅舅和罗杰了解泛舟的另一面,但是他们和宁亚穗有约定,不能轻易向他人透露真实,哪怕是充满了疑惑的家人。 大客车毫无拦阻地驶过逆向车道,飞速通过笔直大道,穿过“城门”的通道,停在桥的一头。黑鹤带领着烟雨、赵梨、赵百珍、德明和宁道淳一同下车,并说道:“高胜如、隆明,下次我们在膳碰面,记住,要把事情办好。” “是。”高胜如倒觉得黑鹤的话是多余的,喃喃而语:“真的就不能相信我一次吗?”在旁边听到这话的欧阳旺笑着却不道声。高胜如见了,别扭着道:“连你也这么想。” 罗杰没注意他们俩的活动,对黑鹤道:“那我和你也将在那里碰面,黑鹤,大小姐就拜托你了。”那忧心忡忡的语气里包含着太多的顾忌,罗杰知道说这种肯定的请求对黑鹤来说比较难堪,但这应是最后能够亲身目送宁亚穗的唯一办法。 黑鹤回头远眺碑柱,又低下了头,呜咽着道:“樊贝菲尔会照顾她的。倒是雾舅舅,关于膳的改造不能不拜托你,尽量不要麻烦照顾金善的颜志通为上策。”雾舅舅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冷冷地听着看着。黑鹤抬起头,眼泛泪光,道:“罗杰,宁百清已经化‘元’。灵界执行官简蓉、达培歇徐艾琳两人已向安德鲁先生报告这一事情,据说宁百清临终的时候有话要跟主人说,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罗杰,你来帮个忙吧。” “宁百清死了?”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欧阳旺吃惊不已,车上的人全都站起来,涌到车头询问灰黑色虎斑猫宁百清的情形。不过黑鹤只知道宁百清死亡一事,详细情况没能在忙碌中听完徐艾琳的讲述,唯一能做的是:“你们去琴城就会知道。” “欧阳玲小姐知道这事了吗?”高胜如问。黑鹤微微点头,低声道了好些话,众人听后都表现哀伤。末了,这些话是以隆明的叹息结束:“虽然宁百清曾经做错了不少事情,但都已经成为过去,玲小姐既然原谅了他,作为朋友的我也没有可以评价的了,作为外人的我们能说什么呢?从今以后玲小姐要独自上路了吧。” “还有我呢。”黑鹤原本是不想如此安慰隆明,但能说什么话呢?她静默一会儿,再道:“走吧,我不大知道宁百清的事情,到琴城以后向安德鲁先生问问,同时替我向他问好。碑柱的光芒越来越强烈,已经没有时间了,快走吧。”黑鹤扭过脸远眺巨型的黑柱子,金色的星点已变成球状,能数清楚当中的数目。“快走吧。”黑鹤又一次催促,并命令赵梨、赵百珍、宁道淳和德明退到“城门”内。 罗杰最后瞧了黑鹤一眼,或许是最后一眼看泛舟校园,然后驾驶大客车通过石桥和大广场。他们刚走,石桥连接“城门”的一头轰然断裂,碎石掉落平静海面,激起一阵浪花。不过崩塌的余势并未结束,大客车刚离开大广场,整座石桥立即变成碎块,余波更推向大广场,矗立在广场中央的十数条柱子瞬间倒塌,连接着泛舟本校区和雄城的两条路——北门和西门——此刻终于全部断裂,樊贝菲尔解脱了冬眠的束缚。 金光充满了碑柱全部空间,一个漂亮的完整的光环从尖顶冒出,天空上出现了几十条光链,穿过逐渐扩大的环,缠绕在碑柱四周,穿过、流出又飞向远方。同一时刻打开的门慢慢关闭,樊贝菲尔的外层突然冒出无数三角状的金属墙壁,慢慢地向中央靠拢,直到包裹整个校园才停息。夕阳的红光穿过两道巨壁之间的空隙射向“城门”,其面积越来越小,由宽大的四方形变成窄长的正方形,然后变成一条细线,落在黑鹤身上,最后连这一丝光芒也消失,泛舟学校的“城门”终于关闭,从此泛舟校园与世隔绝——樊贝菲尔复原为一个扁平球体。 —— “主人已经知道了,她的双目能透视过去、观察现在、预见未来,宁百清的事一定早有觉悟,所以不必担心把事情告诉她以后会有什么反应,她能够承受的。话是这么说,自从芝小姐过来以后,她的心情也变得低落,闷闷不乐,常常保持箴默,这两天甚至都没有跟我说话。或许宁百清的死和大家的离开都对她产生难以磨灭的痛苦,即使是再坚强的人也多少需要一点自己的空间来发泄情绪吧。更重要的是她在那时候留给我一句话:‘事实就是事实,真相就是真相,不管是多么难以接受的真相,如果不去面对就不能向前走。’罗杰,主人现在所面对的是离别的痛苦,远远比不上当年那些事对她造成的伤害,所以不要担心,会熬过来的。” “那是在说你自己吧。”回想着在“城门”道别时黑鹤所说的那番话,伊休普顿心情忐忑不安,总觉得黑鹤有着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抑郁,“黑鹤,与阿玲小姐相比,你远远不够她坚强。而且你常常把心思埋藏在心底,压抑得太久而令自己过于郁闷,可以的话也要发泄一下,阿玲小姐需要你,所以她才会对你说这些话,她是在为你打气。可是,黑鹤,阿玲小姐到底在想什么,到底她在支撑着什么,到底泛舟为何而来?” ;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五十五 回到达培歇 不仅伊休普顿在思考黑鹤的话,欧阳旺也在考虑:“没想到泛舟校园看似开放,居然能完全封闭起来。从那个金属外壳来看,泛舟已经是个密封的世界,里面发生的事外面无从知晓,而身处里面的能了解外面多少呢,真是难以想象。”想着想着,不经意抬起头看见高胜如忧郁的神色,好奇问道:“你担心他们啊?” “没有,樊贝菲尔不是这个世界的建筑物,就算是全面封闭也能独立运转,才那么六个人,绝对有能力应付。”高胜如倒不是全然不在意泛舟的情况,比起这个,他更关注雄城的事情。大客车经过膳附近商业区的时候,高胜如透过玻璃窗看见李翰思和赤狐阿牧同坐一间餐厅,各自享受并不丰盛的晚餐;空气的味道里传来森印龙王下属的气味,伴随着水的味道以及不安的气息,那代表着危险。“森印的人躲开赤狐阿牧的感知范围,为什么?”他把疑惑告诉欧阳旺,对方摇头:两人的心思不在同一条线上,多说也没有用处,于是沉默起来。 沉闷的气氛让涟漪感到别扭,蠢蠢欲动的她摇摇心情低落的耀明,见没有得到回应又转向隆明。此时隆明正专心思考,好不容易回想起欧阳玲的话,被妹妹打断了。隆明也不是容易发怒的人,尽管涟漪老是胡闹,仍保持笑容说道:“安静坐好,我们已经进入大龙王的地盘范围,要小心。”不过这种没有威力的警告对涟漪不起效用,顽皮的孩子跳到欧阳旺身边,正想做点什么,被高胜如一把摁住。隆明语气平和地喝道:“涟漪,安静点,现在大家的心情都因为搬家的事不安,你就别打搅他们。” 涟漪不满地撇着嘴,跑到露娜身边坐下。平常的涟漪是不会主动靠近露娜,在她的印象中露娜是个凶巴巴的阿姨,但是今天不一样,车厢里只有古欣萍、涟漪和露娜两位女性,古欣萍的话,涟漪也不想靠近她,“她是你将来的嫂子。”尽管欧阳玲曾经如此劝说,涟漪却听不进去:“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总之我觉得她跟我的距离很远。”虽然后来欧阳玲劝她尝试接近对方的心,涟漪却用驯兽方法尝试,结果是什么,不言而喻。那以后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所以涟漪宁可靠近露娜也不愿接近古欣萍。今天,露娜的心情也比往常低沉,也不怎么在乎涟漪的话,趁着对方不注意,一手按住女孩子的头并放在膝盖上,轻轻抚拍。涟漪对露娜这种无声的母爱并没有多大的感受,困倦的她开始进入梦乡。 两天的行程终于结束,随着大客车进入琴城泛舟第一校区校园内,罗杰终于从任务中解脱出来,托着劳累的身体到房间里好好睡上一觉。雾舅舅领着大家去见安德鲁:“先生,泛舟本校区已无外人,全都到了应到的地方。”他们会面的地点和上次龙牙与金善碰面的地点一样,是学校中比较偏僻的地点,能在不惹人注意的情况下与妖族接触交流。 安德鲁道:“那就好。”简单得不得了的话已暴露了他疲惫和混乱的心。宝锭晃着脑袋寻求高胜如解开牵引,然后缓慢地在不同的人脚边溜过,循着毛发上的感觉,找到目标人物安德鲁,并坐于他身边,舔舐着对方的手,示意自己的存在。安德鲁发现了宝锭,长长地叹息道:“看来是时候了。”深沉的话语声瞬息停止,哀伤的眼神转瞬而过,安德鲁用令一只手抚摸着宝锭的领毛,倒没听见大家的说话声,抬头见各人都呆然地但着自己,于是道:“坐了这么长路程的旅途,你们一定很累,先去休息吧。” “听说宁百清死了,这是真的吗?”经过长时间沉默,忽闻安德鲁说话,隆明最终忍不住向对方发问。宁百清是隆明的旧交,询问好友的情况是理所当然的了。 安德鲁也想到隆明会这么问,不仅不觉意外,更语气平和地忆述道:“是的,宁亚穗的父亲,前灵界执行官以后来的逃亡者宁百清,十天前在达培歇长老莫伦、灵界总执行官葛期礼、逃亡者徐艾琳以及执行官简蓉共同见证下化‘元’。”消息确凿无误,隆明只得衷心为好友祈祷。 —— “……根据知情人的消息,泛舟学校本校区将进行大修整,不知道是否与此有关。更有消息指出泛舟学校旁边的瑞阳工业区已经停产。……” 夜深人静的琴城泛舟校区,在那偏僻的大楼里,隆明把古欣萍打发走后独自闷坐着。午夜谈论节目仍在播放雄城泛舟学校的突变,由于人们引起轰动,有人试图闯入,但不成功。隆明想:“玲小姐现在怎么样了?还有黑鹤他们,现在在做什么?”这是隆明睡不着的原因之一,宁百清的死亡是第二个原因。 房门悄悄打开,一个身材矮小的金发少年走来,见隆明神情呆滞,于是在他肩膀上轻拍了一下,问道:“你还记挂着宁百清的事吧。” 隆明微微抬头看见安德鲁以温柔的目光对自己表示关心,正要说句“我没事”的话,宝锭的鼻子已经凑到脸颊旁,舔舐着安抚着悲伤中的儿子。隆明没有反抗父亲的慰问,倒奇怪地问道:“父亲今天老是待在你身边,在那边的时候一次也不想接近你的样子,究竟是怎么了?”说罢,隆明从躺着的姿势换成盘膝坐:这是欧阳玲的习惯,却不知不觉之中传给了隆明。 安德鲁觉得这事也该到说清楚的时候,于是关掉电视,然后在旁边找个位置坐下,才缓慢地道:“宝锭和阿玲她有过约定,而这个约定和我有关系。”安德鲁张口欲言之时,高胜如突然闯入,欧阳旺和雾舅舅也相随而来,于是道:“你们将是陪伴阿玲走过最后路程的人,关于宁亚穗和我的约定,关于欧阳玲和宝锭的契约,在履行之前是必须向你们解释清楚。我也已经有觉悟,从那时刻起。” “那时候?”欧阳旺问。 安德鲁倚靠在一人沙发上,微微闭上双目,轻声叹息道:“那时候,宁亚穗带着樊贝菲尔回到这片大地的那时候。” —— 山依旧葱绿,水依然流淌,灵界和冥界的相交处,山水城市达培歇仍旧是那么的美,那座尖塔、那座彩虹大桥、那座大楼,高低起伏,层层迭迭,错落有致,与缓缓下降的山势融为一体,喧闹的城市、熙熙攘攘的街道,当年灵界和冥界战斗的痕迹已找不到,繁华代表了一切。前灵界总执行官璀炯轩死后,接手人葛期礼由于和宁亚穗有着极其密切的关系,而宁亚穗与达培歇冥界一方的魁克长老相当稔熟,在这层层微妙的联系下,灵界冥界迎来了一段维持时间较长的和平时光,真是非常难得。这种平静,让宁百清这只虎斑猫忍不住逃出来,在大神殿屋檐上晒太阳。宁百清不能走远,他甚至不能离开大神殿范围,当年宁亚穗离开的时候布下了结界,无型地禁闭了自己的父亲。负责照顾宁百清的徐艾琳很快就找到对方,一把抱在怀里,安抚着它的头和脊背:“不要乱走,你是个囚犯,不在我们的监视下就随时可能回到惩罚之区域。” 宁百清扭过脸去,不忿地道:“我是想看看亚穗有没有回来,已经距离她上次回来的时候很久了,我在想这次她会不会不回来。”他仍在为北方龙王宫殿的事恼怒。 徐艾琳也这么觉得,正想说话安慰宁百清的时候,一缕黑色的烟雾从悬崖上的急速沉降,笼罩着大神殿。烟雾降下来后并不是散开,而是凝聚起来,化成一只通体乌黑的仙鹤,稳站于大神殿之顶。宁亚穗从黑鹤背上跳落,第一件事就是观察四周的环境,看见的是温暖阳光照耀下的繁荣都市,就放松心情道:“终于回来了。”宁百清就挣脱了徐艾琳的拥抱,飞快跑着跳上女儿的手臂,问问这个问问那个,可宁亚穗只是抱着,没有回答。黑鹤见宁亚穗用命令的眼光看自己,一俯身,化作一线烟雾飘向远方。看着黑鹤远去,宁亚穗才温柔地道:“爸爸,我回来了,艾琳,谢谢你照顾爸爸。” “哪里的话,宁亚穗小姐,你为阴间做了那么多好事,这是我回馈的方式。”徐艾琳看着宁亚穗眺望远方的神色,悲伤的神情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更加忧郁,见对方没有再说话,再度发问:“发生什么事了?” 宁亚穗这才发现自己在发愣,回神面向徐艾琳,摇头道:“没事,我没事。对了,这几年穿过阴间大门的灵魂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徐艾琳非常惊讶地打量着宁亚穗,见她穿着一件染花的混纺织短裙,戴着一顶圆边小帽,没有手套,光滑的皮肤戴上银色的手镯和细项链,一双带子拖鞋,满身是夏天的装束。这种打扮在阴间不能见到,徐艾琳想大概是人间的衣服,不好评论。正犹豫间,宁亚穗再次追问,徐艾琳对那焦急的语气感到莫名其妙,却也不想隐瞒什么,于是说:“你走了以后,妖族以及一些小生物的数量突然增多,但到后来妖族的灵魂突然间减少,是在阴间大门那里发生地震之后的事情。妖族的数量减少后,人类的灵魂越来越多,现在又变成小生物的灵魂增多。就是这样子,宁亚穗小姐,这有什么问题?” 宁亚穗听完,想了想,说道:“果真如此,没什么了。艾琳,我们去喝杯茶怎么样,这里的空气比人间清新多了,我想在这儿好好享受一番。”听完了宁亚穗这番话,徐艾琳更感奇怪。 ;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五十六 达培歇的秘道 徐艾琳以奇怪的目光打量了宁亚穗一会儿,而后一边领路一边说道:“如果你觉得这里好,那就留下来啰,安德鲁大王不知有多想念你,每次到达培歇来都会问你有没有回来。宁亚穗小姐,你就留下吧。”徐艾琳请求这个不安分的少女能够住下,却是个虚枉的想法。 对于徐艾琳的挽留,宁亚穗一笑置之,定神眺望冥界山峦,寻找着黑鹤的影子。但这一刻什么也没有,由无数“元”构成的阴间太阳正徐徐向大裂缝倾斜,耀目的光芒落在山峦的一面,与背阳的一面互相对立,一阴一阳,相映成趣。夹杂于两座山峰之间是个深陷的坳谷,雾状的云丝笼罩在山谷上方,犹如梦中的虚无般缥缈;那云朵远在冥界山峦后面的过渡林原上空,在它上面那明亮的天蓝色却是来自更遥远的地方的影像,那里就是冥界沙漠。“那莫提夫先生还在小堡纽伦吧。”宁亚穗放眼远处,却找不到目标,轻叹一声,毫不理会徐艾琳的话语,抱着小猫步级而下。 两人刚走到下面一个小平台,宁亚穗忽然停下脚步,低头俯瞰达培歇,那美丽的都市、繁华的景色一览无余。她说道:“艾琳,我知道你的心思,不过我不能留下,这里没有我的事,我的事在人间。尊长老曾经对我说过我的未来在人间,我只能沿着他的预言走下去。”宁亚穗声音平缓,完全不像经历过激烈巨变的人,其实这时候的她已经历过失败的婚姻以及从遥远的旅途归来。“彤飒妈妈已经走了,我身边只剩下罗杰。尽管如此,我还是要留在人间,为了弥补我的过错,还有实现某人的梦想。”沉浸于悲伤中的宁亚穗喃喃说着徐艾琳听不明白的话,又问:“艾琳,你知道安德鲁大王在什么地方?” 徐艾琳并不清楚宁亚穗这些年来的经历,但见她如此关心“未婚夫”的事情,不由得兴奋起来,连忙说道:“大王他前不久去了灵界,又曾去一趟人间,回来后说在人间发生了某种变化,需要好好了解。他两天前去小堡纽伦,想是趁着小堡纽伦在阴间游历的时候,把收集到的事情好好整理一下,然后思考对策。据说大王已经联系了五大原族中的其他几个家族,但是……”徐艾琳知道安德鲁这么多的事可以说是超越她职务范围,随便对外人说是件非常危险的事,结果不是惩罚,就是和那莫提夫一样。 宁亚穗并非外人,却也明白接下来的话不该由对方说,便打断道:“但是原族已经分割很久了,再没办法汇集起来。”徐艾琳一愣,不曾意识到这个一度是向自己讨要食物的小孩子如今已长成了独立的漂亮女性,还沉醉于顽皮而叛逆时候的过去中。宁亚穗说罢,抬头见天空一团乌黑的烟雾飞来,是空手归来的黑鹤,思索了一会儿后命令道:“走,我们去找安德鲁大王。”她毫无预兆的突然停顿,转身又道:“艾琳,你被骗了,安德鲁大王还在达培歇,但那个地方,亡魂是不应该去的,大概是为了躲避你们的视线,找个安静之所考虑对策而去那里。我和黑鹤同去,你和爸爸就留下来吧。”话音刚落,这少女已不见了身影。 徐艾琳也不去找,她知道安德鲁大王掌握的是空间力量,而拥有比阴间大王更强大力量的人就是宁亚穗,惟有这个在阴间长大的少女才能冲破大王的障壁,徐艾琳无能为力,宁百清也是。只是徐艾琳想错了,她忽然见不到宁亚穗的身姿是因为对方跳到下面去了。 宁亚穗并不是直接去找安德鲁,而是带着黑鹤抱着父亲走到山下的大殿,先去拜访魁克长老。经过多年停战的休养,魁克长老变得肥胖,可在宁亚穗眼中,魁克长老的这种变化不是好事,隐隐约约地可见长老身体上的变化,手臂变得透明,透过皮肤,皮下的液体流动逐渐变得清晰。宁亚穗在花日芙死前也见过这种情形,于是道:“魁克长老,安德鲁大王知道你的事吗?” “知道了。”魁克倚靠在开放的铁床上,一手托着沉重的脑袋,一手抚摸着冥界城市果仆玻送来的神兽雕饰,面容和蔼憔悴,似乎对一切突如其来的变化都能以平常心对待:又是一个不祥的预兆。他想招呼宁亚穗坐下,对方拒绝了,又见一匹人头马跺着小步过来,转而道:“亚穗小姐,我向你介绍我的继承人。这位是来自卡狄罗的莫伦,林安的族人,他正在学习达培歇的工作。” 莫伦有着林安魁梧的身材,宽阔的两肩、高挑的四蹄、浓黑的鬃发,手里夹着一叠厚文件,表示他正努力工作。莫伦见过宁亚穗,那是在卡狄罗的时候,如今是第一次如此靠近对方,向前几步,俯首躬身,双手紧握拳头,放于胸前以示敬意。这是卡狄罗对待外宾的最高礼仪,宁亚穗略略欠身,温柔地说道:“不用客气,你是魁克长老的继承人,按理说在整个阴间你与我同级,不用计较那么多礼节。看样子现在你非常忙碌,我不便打搅,有机会我们再见面长谈。”话是这么说,不过两人日后再没有见面的机会。宁亚穗浅浅一笑,带着苦涩和遥望,捉摸不定却如此真实。 宁亚穗刚要出门,魁克长老拦阻道:“宁亚穗小姐,你发生什么事了?” 刹那间,宁亚穗想起时空环链断裂的真相以及曾经到过纳布尔的旅程,可全部都是不能说与他人的事情,尤其是人头马莫伦在的时候,为了防止某些可怕的事情发生,隐瞒是必要的。她只是平淡地回答道:“我没事,只不过是从一个小渔村徒步而来后,感觉有点累。”她不想久留,向魁克长老告别以后走出房间。这次是宁亚穗最后一次见到魁克长老,她离开阴间不久魁克化“元”了,达培歇落入冥界使手里;幸而人头马莫伦与灵界总执行官葛期礼关系不错,阴间得以长期平静。 宁亚穗离开山下的达培歇,独个儿回到大神殿。徐艾琳已经离去,其余的人未经长老许可也不能进入,小广场空荡荡的一片,似乎是个静思的好地方;然而神殿旁边是座高耸入云的瀑布,飞坠的激流发出轰隆隆的巨响,破坏了可贵的安宁。宁亚穗抬头欣赏大神殿圆形的天幕,又转目看看断崖,凹凸不平的岩块以近乎直角向上攀升,蓝天与悬崖交接之处就是阴间大门所在地。“地平线也可以在天空的正中央。”宁亚穗一声感叹,看了看洁净的白云轻轻飘过阴间大门上空,到悬崖后面的分泉去,又道:“空间之环的断裂处在这里也能看见,果然如艾琳所说的那般。” “主人,你不是要赶路吗?”黑鹤一直陪伴在宁亚穗身边,等候她的指示,但这回主人没有下命令,它只好以动物的形态静静地待着。 宁亚穗轻抚着黑鹤的长脖子,伴以柔和的声音命令道:“不赶路,但走吧。”那双冰冷的手触摸到黑鹤温暖的身体,瞬间缩回,宁亚穗又道:“血气不足,办完这事以后先回去樊贝菲尔休息。”黑鹤也觉得应当如此,却保持沉默,因为宁亚穗已听不进她的话,而是动身踏上大神殿旁的小道,速步走过没有栏杆的独木桥,缓步走过山崖底下的灌木林,穿行于崎岖的石隙小阶,绕到瀑布后面的深潭边,完成了旅途的第一步。 山洞里的空气又湿又冷,宁亚穗忍不住冒起疙瘩,颤抖着掏出布袋,取出一件鼠毛色的披肩盖在身上,又找到一支菱形的水晶照明灯,轻轻向洞穴深处一抛,然后静心等待。菱形的灯飘浮在空中,忽地多了一盏,不知怎的又多了一盏。很快如同明亮太阳变成无数星光一般,菱形照明灯在洞穴内化成数不清的碎灯,一部分围绕着宁亚穗飞舞,另一部分则分散于各洞穴通道,寻找目标。宁亚穗在深潭水岸坐下,双手捧上一口清水,细细品尝。瀑布是从山顶阴间大门处流出,在源头有着洗除记忆的功效,不过当水流出阴间大门的环圈时,这种特殊功能马上终止,因此现在喝水是没有问题的,山水城市达培歇所有居民都喝同一源头的水。阳光透过水帘,朦胧地落在深潭上,被不安定的浪花击碎。光落在水面的影子越来越长,快到日落了,一颗照明灯突然闪耀起来。 “要走了,黑鹤。”宁亚穗一句结束对话,站起来转向身后一条充满照明灯光的长洞,又见其他山洞的灯慢慢退出,向这边靠拢,也就明白了。她大步走去,在忽上忽下的望不到尽头的溶岩大洞穴里漫步,时而是窄小得只能侧身通过的小洞口,时而是能让声音不断回荡的大洞;洞壁有时是光滑的,有时是粗糙的,有时暗淡有时夹杂着闪光。长长的旅途并不枯燥,当认真观察的时候就会发现此处是个地质的收藏博物馆。不知道经过了多长的路程,不知道走过多少交叉路口,终于眼前的景象改变了,石头洞穴的封闭空间突然间转变为无限时空。一栋硕大无比的荧光大柱矗立于混沌的世界中央,其顶部分出了无数枝条,延伸并逐渐缩小,最后退化成一点;那些枝条看似伸手可及,却是遥不可触,人站在“转世之木”旁边就如蚂蚁般渺小。它不是石头,它是“转世之木”。“又回到这个世界了。”宁亚穗在回忆,在思考,“那一天我也将会如此靠近这棵大树吧。”这话最后成真了,比这句话更进一步的梦与现实。 ;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五十七 两人的约定 巨大树干轻微摇摆,似乎对宁亚穗的到来感到兴奋,舞动的姿态许久才传到树冠,但“转世之木”已经改变姿势,现出缠绕在身体上那金色的巨环和长链。宁亚穗看见圆环有部分地方,断裂,断裂处却正处于另一个小环的交界点,“对了,人类也好,妖族也好,世界上的每个种族都与自然密不可分。” “何事让你如此感慨,亚穗?”安德鲁没有出现,倒是伊莉娜出来了。这个已经出落成一位楚楚动人的朝阳女性依旧露出自傲的神态,然而对着宁亚穗倒有一种慈和的感觉,说来奇怪。 宁亚穗见是熟悉的人,看着雾少爷从树干后面出现,问道:“你们的父亲呢?他在什么地方?”雾少爷已是个二十岁的强壮青年,对婷婷玉立的宁亚穗表现出那种兴趣,可是宁亚穗没有那种意思,冷冷一瞥就躲开了。 “这边。”伊莉娜对宁亚穗的冷淡也没有责备的意思,两人已不再是孩子,负责着家族和未来的两人,将要连接起来。可现在伊莉娜带着宁亚穗绕过巨木,于一席飘浮的地毯旁停步。少女说道:“父亲,亚穗回来了。” 安德鲁很高兴地抬头打量宁亚穗,见她脸上带着更为深邃的神色,一身夏天打扮令她更显妩媚。面对自己的未婚妻,安德鲁高兴是必然的,可宁亚穗抚摸着略为鼓胀的肚子道:“这孩子正在成长,我已经是别人的妻子。”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安德鲁心底尽是失落,而伊莉娜则是高兴。过了好一阵子,等安德鲁安静下来后,宁亚穗才继续道:“大王应该发现时空环链的断裂,这是我做的,是我弄断了空间之环,我将对我所做的一切负责。” 安德鲁忽然从失落中变得暴躁:“负责?你怎么负责?时空环链是超越这个世界的存在,一旦破裂就等于是世界的末日,你能对世界的毁灭负责吗?” 宁亚穗道:“‘转世之木’的时空环链断裂不会毁灭这个星球,它只会为世界的运转带来新的转变。”宁亚穗说着,慢慢靠近巨柱,双手按于其表面,让时空环链现身。“大王,时空环链并不是孤立的存在,不同时空,不同个体,不管是巨大如星球还是渺小如蚂蚁,时空环链都是透过时间之链互相连接,一个空间之环掌管着它所包裹的个体的物质活动,如果环断裂——就像这个——是物质活动出现问题,并不代表物质的消散和世界的毁灭;当物质活动重新恢复到一个稳定过程的时候,时间之链就会延伸至极,断裂的空间之环就会再度连接。这个世界已经经历过多次时空环链断裂,但没有灭亡,这棵‘转世之木’就是历史见证。” 安德鲁和伊莉娜一边听着宁亚穗的长篇大论,一边惊讶于她竟拥有如此高深的知识,前者不禁说道:“这次出去你变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宁亚穗喃喃地说了些话,却因为声音不大而没有传到别人耳中。俯首沉思了好一阵子,少妇抽回双手,转身面向德古鲁家族父子三人,深深一个鞠躬,说道:“关于我曾经发生的事不是一时半刻能解释清楚,请容许我下次详细说明。今天我亲自来找大王你是有事相求。” “相求?”安德鲁先是一愣,反复揣测宁亚穗的话,只可以想到这个请求一定与时空环链的断裂有关,“是什么事?” “这次断裂是妖族的封印,我要把他们救出来,这是第一件事。这件事由我个人处理,我会对自己所犯下的过错负责,并不不要大王你担心。”宁亚穗道,“关键是第二条,纳布尔要摆脱‘转世之木’也就是这个星球时空环链的束缚,为此需要把奥斯罗德残留于这个世界的力量回收;安德鲁大王,那力量就是我这颗‘神石——艾克斯芮’的力量,也就是德古鲁家族的能力。大王,我知道如果夺取你们的力量一定会使整个家族灭亡,所以……所以请大王你下定决心……”后面的话不说也明白,宁亚穗跪着乞求对方的回复。 完全不能想象得出的请求,宁亚穗的请求确实让安德鲁措手不及,由于过度惊讶,安德鲁不由自主地托着额头,后退几步,坐在地上:“你的意思是要牺牲这个家族中的某人来达成纳布尔的愿望,是不是?” “是。”宁亚穗道:“我已经考虑过各种可能,也看见过不同的结局,而且我也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在现今德古鲁家族中没有一个能全部容纳奥斯罗德的力量,所以需要协助者,而这个容器我也找到了。大王,你能帮助我吗?” “我帮助你?”安德鲁愤怒得一跃而起,狠狠地给了宁亚穗一个拳头:“你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吗?你嫁给人间的妖族我没有意见,可是你却弄断了时空环链,就算你说的话是真的,那也代表着这个世界将会发生巨变,你能承受巨变所带来的压力吗?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是全世界的事情;这不仅是阴间的事情,这也是人间的事情。亚穗,我不是不可以帮你,但是你一来就说这种事情,能让我接受吗?” 宁亚穗被打倒在地,但她不哭不怒,平静地坐稳,抚摸着脸上的瘀痛,解释道:“我知道,但是如果不做就不能前进,所以请大王尽可以惩罚我。”安德鲁没有说话,伊莉娜过来扶起宁亚穗。宁亚穗挣脱了对方的手,然后继续道:“我在樊贝菲尔里面一直在思考我接下来应该做什么,我到现在还是不能想个通达,可是这两件事必须做。” 安德鲁、伊莉娜和雾少爷听闻宁亚穗一席话,都不约而同地从心底震惊。只有身为父亲的安德鲁摇头说话:“纳布尔,传说中的月亮,没想到真的存在。亚穗,如果我们德古鲁家族的人都失去力量,那么我们将不可能再留在阴间,你明白这件事么?我可以告诉你,我不会离开这片土地,就算我到人间去找属于我们德古鲁家族的羽针蓑衣,我还是会回来阴间。” 宁亚穗静默了,看看伊莉娜和雾少爷。这两姐弟对此都表示无所谓,宁亚穗这才回答道:“会回来的,你、我、还有所有的人,死后都会回来;而且,我好像也觉得这个世界已发生过奇妙的空间改变,只是不知道那人是谁,能找到他就好了。”沉默半刻后,她再言,“大王,如果你肯接受,那么我会按计划把整个家族的力量都聚集起来。至于那个容器,从你接受这个约定的时刻起就会接收能量,身体需要重新适应,因此只会在全部力量转移后才能活动。” “容器是谁?” 宁亚穗回答伊莉娜的提问:“冥界之海上有座封印岛,那里封印了一头由人间来的妖怪,它的名字叫宝锭,是个相当合适的容器。” “你要用冥界契约吗?” “是的,我答应宝锭保护他的儿子隆明,而他答应我完成这一计划:这就是我与他之间的约定。”宁亚穗又一次躬身致谢,“我与大王你的约定就是,我创造一个地方安置德古鲁家族,让你们在离开阴间以后得以继续安定地活下去。” “如果我们离开阴间,你打算怎么安置我们?” 宁亚穗站起来,抬起头,用坚定的眼神环顾三人,并说道:“我早前已经利用樊贝菲尔建立了一个基础工业区,名为瑞阳。我们将以此为基础,将樊贝菲尔发展成为一所学校。” “樊贝菲尔是外来的技术,难道你想把它留给人间吗?”安德鲁在宁亚穗没有把话说完之前首先发问。不过他的话是真实的,从他的意思里看出安德鲁没有准备留在樊贝菲尔上面。 宁亚穗暗地里哼了一声:“大王请听我说:樊贝菲尔是其他文明的产物,不能遗留,但要实现计划就得使用它。纳布尔曾经告诉我,‘文明是在传承和探索不断向前’,如果单纯地把一个高超的文明力量给予另一个技术较差的文明,带来的后果将是短暂的超越:不能够了解承托高超文明的思想和技术,也就无法正确运用高超的力量。”宁亚穗稍稍停顿,又道,“我不会把樊贝菲尔交给人类,但是我要利用樊贝菲尔实现我的理想,实现纳布尔的愿望,包括你们的住所。放心吧,一切都已经考虑好了。” 一时间安德鲁父子三人都沉默,许久雾少爷忍不住问道:“亚穗,你为什么选择工业,然后又选择让樊贝菲尔变成学校?” 宁亚穗笑道:“那是因为我本身没有足够的资本履行梦想,必须依靠樊贝菲尔的力量协助;而且如果要支撑日常生活之所需,需要农业和工业的生产,在我手中只有樊贝菲尔能做得到。改变样貌,以人造大地为田野,以泥土作为原料,这项技术也只有樊贝菲尔能做得到。至于学校,我已经说过‘文明是在传承和探索不断向前’,能够执行‘传承和探索’的地方就是学校,学习就是传承,探索就是研究和创新,这两项事务都是与‘学’有关系,能让人进行‘学’的地方就是学校,所以我才最终选择它。”大家仍旧沉默不语。宁亚穗低下头,长叹一声,缓缓说道:“如果真的能继承‘文明是在传承和探索不断向前’这个原则,让我们的眼光向着更远更深的世界望去,或者就能够找到我和你们的出路,我是这么想的。” 安德鲁终于打破了自己的静默:“你要牺牲自己吗?”平静的语气显示出安德鲁从激动的情绪中恢复理智,虽然未必一时之间接受事实,却也相离不远。 —— 文明是在传承和探索不断向前。 ;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五十八 陆胡 宁亚穗苦笑道:“我只想着要为自己的过错表示忏悔,所以我一定要履行与纳布尔的约定,找到尊长老所说的‘我的未来’。” —— “亚穗她当时所作的就是这么个选择的。”即使是回忆,安德鲁讲述过去的时候充满了痛苦的心情,“当我知道亚穗有这个计划的时候也考虑了很久,是答应好还是不答应的好,这毕竟关系到整个德古鲁家族的存亡。我到最后答应了,啊,想到自己的儿女不能就这么死去才答应亚穗这个请求。之后我们就一起回到达培歇,亚穗先回人间,我让伊莉娜跟随她,希望她不要过度焦虑;但我的顾虑是多余的,她并没有包揽全部事情,瑞阳当时是黑鹤的管理范围,泛舟建校工作就由我来做,而亚穗则专门从事解除封印。本来我想在建立泛舟的时候也让宁百清来帮忙,也可以给亚穗一点惊醒。” 隆明回想到父亲在生时候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对安德鲁的选择并不感到惊奇,忽然听闻宁百清的事,发问道:“那他出来了吗?” “没有,亚穗加在宁百清身上的封印是由阿玲解除的,当时的宁百清无法离开达培歇大神殿范围,一句话就是‘被囚禁了’。” 欧阳旺叹道:“放心不下吧,那么阿玲小姐的病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吗?” 雾舅舅答道:“不,没有关系,阿玲的病是后遗症,原本应该是在受伤后接受治疗,但那时候她却失踪了。我们后来才知道她回到冥界城市古特提列图,是亚穗成长的地方。古特提列图是冥界数十个拥有穿过连接城市和冥界之海的大门的地方,而阿玲所说的封印岛是从古特提列图进入冥界之海的。” “那么阿玲小姐是回到宁亚穗小姐过去生活的地方?” “不过古特提列图已经变得荒芜,空无一人,一个孩子和一只狗共同生活在一片废墟中,其实很孤独。”雾舅舅瞧瞧匍伏在父亲脚边的大白狗,又道,“但是欧阳玲和宁亚穗不同,宁亚穗自出生起就在阴间度过童年,但由于她的身体早已适应阴间的瘴气,因此不管在人间还是阴间都不会受到威胁;但是欧阳玲的童年,五岁以前的她是在人间生活,对阴间的瘴气完全没有忍受力。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是一个健康的人——就如宝锭一样——也会受到看不见的瘴气的侵袭,更何况是个刚受伤的孩子,承受瘴气的能力几乎等于零。要不是欧阳玲拥有掌握时空力量的‘艾克斯芮’,那在她踏入阴间的时候就会立即死亡。” 欧阳旺道:“也就是说阿玲她利用时间和空间的能力阻挡了阴间瘴气的侵袭。” “大致不差,不过她操纵时空的能力极其强大,拒绝瘴气不过是小意思;相比之下,她利用赵梨和风镰穿越时空,让黑鹤和龙牙在过去执行任务,最后带着目标人物回到这个时代,在背后操纵一切,不仅是力量上的使用,更是智慧和策略上的运用,这才是宁亚穗真正的实力。”安德鲁接过雾舅舅的话,“难怪乎我、北方龙王阿提隆泰、大龙王的继承人金善竭力得到她的协助,可惜这种人有极强烈的自主思想,并不容易听从别人的命令。亚穗她就没有全盘执行阿提隆泰的计划,而是在执行的过程中依靠自己的判断作出改变,以适应这个世界的变化,她就是这么一个人。”说实在的,安德鲁也是宁亚穗的受害者。 欧阳旺沉默了,心想道:“不仅是对我父王的计划,对金善的计划也应该是她自己策划的,其他龙王的事也一样。”想到这里,欧阳旺忽然想起某些事情,继续道:“那么关于森印龙王、月菏姬还有陆胡的事,她又有什么计划呢?” “关于这个,龙牙马上就到了。” —— 又是下雨,今年的雨水实在过于丰富,以至于顽皮的涟漪呆坐于窗前,双手托着下巴,苦恼着:“好闷,阿玲姐姐,快点过来。”透过玻璃窗的水流往外观看,朦胧的景色多了一层扭曲感。涟漪匍伏着,不住地打哈欠,企求幻想成为现实的一刻。沉闷的时刻一分一秒地度过,房间外面突然热闹起来,涟漪好奇地探头瞧瞧,看见龙牙正满脸不悦地和露娜争执,旁边一个和欧阳玲年纪相差不大的少女不安地张望着,却不能走开。吵闹声吸引了大伙的注意力,高胜如、欧阳旺、隆明冲出来,纷纷阻拦两人的吵架,询问发生何事。涟漪从那些混乱的对话中隐约知道龙牙和露娜是为了月菏姬而争执的,龙牙主张月菏姬跟涟漪一起,而露娜则遵从安德鲁的安排,要把她送到学生宿舍,和陆胡一样。涟漪静悄悄走到陌生人身后,问道:“姐姐是谁?” 月菏姬并没有留神身后有人,被吓出一身冷汗,回头见是一位白发女孩,尴尬地打声招呼:“我是东方龙王的妹妹月菏姬,你呢?” “我叫涟漪。”涟漪指了指摆着手劝止龙牙的隆明道,“他是我哥哥。”涟漪笑着介绍在走廊里活动的众人,月菏姬则从旁听着,倒不表示什么。涟漪又问:“月菏姐姐为什么会跟龙牙哥哥一起来这里?我听说大龙王是个凶恶的老人家,又说琴城很接近大龙王的地方,姐姐是不是想去拜访对方?”涟漪这些问题刚好显示出她对森印的事了解不够深,却因为曾经来过琴城,对大龙王的事倒知道不少。 最靠近涟漪和月菏姬的高胜如解释道:“月菏姬和你哥哥一样,是想逃避某人的追捕而来到琴城。好了,涟漪,别在这里悠转,快回房间里去,别妨碍我们。” 涟漪听了高胜如的话,不由得发火:“我才不要,整天下雨不知多憋闷,我要和月菏姐姐一起去玩。”说罢,她拉着月菏姬的手就想跑。 露娜眼急手快,趁高胜如被涟漪顶回去、龙牙转身的空隙,一手抓住涟漪的手,狠狠地喝止道:“不许走,月菏姬不是你的阿玲姐姐,不会随便你想玩就玩的对象。”露娜气力大,害得涟漪不断喊疼,松开了月菏姬的手,哭着求饶。“给我乖一点。”又是一句命令。 月菏姬忽然之间觉得这里的人都很奇怪,想问又不敢问,看着涟漪挣脱露娜的手逃去,自己也想逃离。不过涟漪没有走远,她在走廊尽头的拐弯处迎面撞上雾舅舅,向对方哭诉。雾舅舅正带着陆胡走来,听着涟漪的哭诉,抬头见数人呆望着自己,就道:“月菏姬,你和陆胡、涟漪一起,隆明,你也过来。” 月菏姬终于看见朝思暮想的陆胡,飞快地跑过去,想搂住对方却一下子停下脚步,两眼定睛看着对方茫然的神色,双手抖动着伸手触摸对方苍白的脸,关切又惊诧地说道:“太好了,我本来想直接去南方见你,没想到你会在这里。怎么了,你怎么会在大龙王的地方?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她的手不停颤抖阻止也阻止不了,并忍不住哭起来。 陆胡是个拥有墨绿色头发的少年,圆圆的双目露出悲哀的神色,鼓鼓的脸颊红润中带着一丝憔悴,似乎未能从失去南方领地的痛苦中恢复过来。隆明知道真实,正想劝话,听见陆胡强忍着道:“我是过来学习,月菏你呢?”月菏姬被这句反问难倒,没有回答。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沉默了,不巧的是罗杰偏偏选择这种时候过来。他见气氛不对头,又冷冷地看着青梅竹马的两人,平静地靠过去把两人分开,道:“陆胡,月菏姬要逃出森印龙王的魔掌,目前要留在泛舟学习一阵子,好好计划未来;月菏姬,虽然我知道你想跟着陆胡去南方,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陆胡已不再是南方龙王。” 罗杰这番话在高胜如、欧阳旺和龙牙心底是有数的,但却给月菏姬、隆明一个打击:“从来没有听说过龙王家族更换这种事。”雾舅舅让露娜扶月菏姬到房间里休息,又让罗杰安顿其他的人。罗杰看见涟漪满脸狐疑,似乎很想了解事情始末,不过他倒觉得没有必要说与涟漪,于是劝道:“涟漪,去找耀明,或者安德鲁先生也好,总之这里没有你的事。”涟漪虽然不愿意,不过与高胜如相比,她更愿意听从罗杰的话;而且聪明的她早已从大家的谈话中了解到不少事情,也大致把南方巨变的过程猜想出来,是一件悲哀的事。此刻她想带月菏姬走也不成,飞似地乘电梯离去。罗杰静静地看着涟漪的背影消失,长长地叹了一声:“南方的事还是不应该讲给小孩子听的。” 雾舅舅没有驳斥罗杰,反正这些事对涟漪来说是事不关己的,向她解释是多余的,看着露娜端来茶水,月菏姬和陆胡亦冷静下来,才回答月菏姬困惑的话:“龙王之位的变更虽然少见不过也并非没有,不然也这个世界也不会出现数量众多的龙王。龙泉侗立家已经派人接触南方宫殿的新领导人铿阙夫,他是陆胡的远方亲戚,本族的名字是银盾鳖,和陆胡本族银边鳖的血缘十分接近。铿阙夫就很久以前就利用陆胡好玩的举动把宫殿的守卫军全部收归旗下,并驱逐陆胡及维护他的人,打算与人类为敌,执行偏激路线。南方宫殿目前仍处于戒严状态,对陆胡来说是件非常不利消息;如果陆胡此刻回去南方,那么不懂用武的他肯定没命。” 听着雾舅舅的述说,陆胡一边唉声叹气一边无神地望着窗外越来越小的大雨及越来越明亮的天空,并无任何驳斥:当说到侗立家的时候,陆胡不察觉地咬了咬牙。 ;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五十九 南方的变故 听着雾舅舅的述说,陆胡一边唉声叹气一边无神地望着窗外越来越小的大雨及越来越明亮的天空,并无任何驳斥:当说到侗立家的时候,陆胡在别人不察觉的情况下咬了咬牙;当说到铿阙夫身世的时候,陆胡低头喝水;当说到自己份上的时候,陆胡再次把目光转向窗外,喃喃自语。月菏姬在哥哥严密的监视下没机会听到南方龙王的更替,甚至不知道到现在为止森印在此事上仍被瞒在鼓里,真正知道南方大事的人是赤狐阿牧,而他也是从龙牙口中知道的。月菏姬想了好一会儿,末了说道:“陆胡,我知道你有很多兄弟姐妹,他们怎么了?” 面对月菏姬的提问,陆胡沉默着转过脸去,躲避对方的视线。龙牙想了想,向罗杰投过去一个请求的眼神,却换来对方一个摇头。月菏姬发现气氛凝重,再度追问。雾舅舅不愿独个儿承担讲解工作,把任务转交给欧阳旺:“高胜如和隆明应该不大了解,陆胡的家庭生活不怎么样:他父王、已过世的南方龙王陆真娶了八个妻子,一共二十二个子女,当中十人夭折,剩下的有九个是儿子,陆胡就是陆真第九个幸存的儿子。他上面的八个哥哥都趁着陆真病危的时候争夺王位置,详细情形我也了解不深,不过大致想到的是当年有份参与争夺战的王子几乎都是受到各位大臣的怂恿。陆胡当时处于幼年,因而避过了战斗,在他的哥哥们死的死疯的疯那些日子,陆胡得以保全生命,成为陆真的继承者。铿阙夫的母亲是陆胡的哺养侍从,可以说是令铿阙夫登上极位的一个契机。陆真驾崩后,陆胡成为新的南方龙王,那时候的他正是个叛逆少年……” 没想到陆胡此刻终于按捺不住,狠狠打断道:“什么个叛逆少年,我去人类的城镇可不是为了玩耍,别弄错了,图叔革,我跟你父王一样的呢。”听来并不怎么连接的话显示出陆胡对欧阳旺的话表现得不耐烦。 欧阳旺装作惨笑,扭曲的脸庞上露出尴尬的神情,他道:“也对,你到处游览多半是去人类的乡村城镇,和我父王简直一模一样,不过你身边的人就不是这么想,尤其是铿阙夫。” “何止是他,整个宫殿里的人都认为人类过于碍眼,要把他们赶绝。”陆胡再度说话,不满的语气表露无遗,句句铿锵有力,“我母亲是来自殷州赵家的女儿,她很和善,也很喜欢讲故事,在我小时候常常把她在人间的所见所闻说出来,逗我入睡。”这些都是往事,说白了就是赵家的母亲给了陆胡一个愉快的童年和对人类的向往。“不过当我能亲眼游览人间的时候才明白到妖族的生存受到前所未有的威胁,来自人类的威胁。图叔革,还记得你父王大寿时候我也曾去祝贺的事吧?”欧阳旺点头。“那时候我从你父王北方龙王口中获得很多人类的消息,许多不能解释的事情也能得到很好的解答。你父王那时候对我说:‘如果要抗衡人类,单靠一方龙王的力量是不够的,我们必须和众多龙王联手才行。放心吧,我已经找到一个能够办到的人,你马上就会知道。’你父王所说的那人就是和穗姬。我当时在想她是不是那么厉害,没想到她竟然能建立一间如此庞大的学校:北方龙王还真是没有走眼。” “你扯得太远了。”露娜见陆胡的话已说完,插口道。 “是啊,那时候在我的宫殿里没有一人认真对待母亲的话,甚至不许她把人类的故事说给我听,我可以以‘抗拒’来形容他们对人类的态度。”陆胡把话题转回到正题上,“所以不管我做什么,铿阙夫他们完全听不进去,开始时是不悦,后来是不耐烦,最后是厌倦,不停地劝我攻击龙纹谷下面的村庄,以示我对人类的态度。我当然没有听从,铿阙夫就利用这个到处传播,说我一心向往人类,不适合做一位龙王,就是这样子。” 欧阳旺接着道:“当时的你也没有能力驾驭那些臣子,他们也各怀鬼胎,却有共同的敌人,他们联合起来对你来说是个可怕的消息。” 陆胡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我知道铿阙夫是个暴戾的人,也知道人类入侵龙纹谷的事,所以才想在了解人类的活动以后才制定策略。” 高胜如道:“所以你才像北方龙王阿提隆泰陛下一样借玩乐去视察人间,是这样子吧?却没想过这样的举动居然成为把柄,给别人有机可乘。” “这种事应该是在封印前发生的吧,陆胡很早以前就是龙王,那么……”龙牙连忙插口,但话没到一半就不再往下说,太明显了。 “你们应该不知道,铿阙夫是陆真临终前交代的辅助臣,是他封锁了南方宫殿变故的消息,甚至用蚁后的力量包围宫殿,只容许陆胡在自己亲信的陪同下出去。这些事情是我在父王的寿礼上了解到的,不过知道也没用,我是帮不上忙的。”欧阳旺解答道。 龙牙却说起另一件事:“泰彭坦不久前派人去南方伺机而动,原本是想观察情况,但他们见形势危急,没有机会拖延下去,才会在没有知会泰彭坦或是术围的情况下私自行动,结果牺牲了八个人才把陆胡带到安全地方。” “什么?”月菏姬不能完全相信龙牙所说的是事实,不肯定那严重性到了何种地步。 “今天的龙纹谷由人类建起了一座水库,阻拦了上游的河水,蓄起大湖,但也就是这座龙纹谷水库彻底毁灭陆胡的理想。”龙牙把从泰彭坦那里听来的消息一一讲述,“今年南方发洪水,直接威胁到龙纹谷的安全,而龙纹谷是南方龙王宫殿所在地;当龙纹谷遇到洪水,首当其冲的就是宫殿。如果是在没有建造水库之前的龙纹谷,那是不会有大问题,水会倾泻到河岸边的滩涂,分散了洪水冲击的力量;但今天,龙纹谷水库的大湖看似美观实用,能够在干旱季节给予城市水源,也能够给予充足电力,可惜的是湖对洪水的防御能力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高,在水位到达某个程度后如果不放水就会威胁到水坝安全,所以水库的容量也是有限度的。”龙牙解释道,“龙纹谷水库正巧就是南方龙王宫殿所在地,庞大的水量给宫殿施加了强大的压力,给了强力的破坏,而洪水经过时候造成的冲击会给予第二波破坏,可想而知陆胡当时究竟有多危险。铿阙夫利用这个,配合蚁后的封锁,把困在宫殿里的人通通消灭掉。他本来就有铲除异己的打算,只是苦于没有彻底根绝后患的机会,今年的洪水恰恰就是这个机会。泰彭坦派去的人就是在与蚁后对战时被牺牲的,可惜的是那里的妖族太多,又不幸遇到山体崩塌,到最后我们只救出二十来人。” “那些人呢?其余的呢?” 露娜道:“简蓉,你告诉她。” 在场的只有雾舅舅和罗杰认识青蛙女孩、灵界执行官简蓉,大家都忍不住四下张望,只有龙牙紧紧盯着走廊尽头的空白墙壁。雪白的墙壁上慢慢地冒出一个头,再来就是瘦小的身体,如同没有完成的雕塑品,没有丝毫皱纹的石灰身体一步一步靠近大家,害得欧阳旺全身白毛竖起。那雕塑走过几步以后,身上的皱纹浮现,矮小瘦削的身材显露无遗,腼腆的神情尴尬地看着走廊里一众盯着自己的人,想退缩已经不可能了:“南方……南方宫殿里来……来不及获救的的妖族都……都死了,因……因为数量过多,他们由我……我和徐艾琳小姐……带领的灵界……冥界组成的队伍分……分批带走,去……阴间了。” 隆明和高胜如、月菏姬、陆胡目瞪口呆地看着石灰雕塑身体的活动人偶,诧异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月菏姬更害怕得退缩到露娜身后。露娜见此,笑着安慰月菏姬,却从未想到和宁百清是好朋友的隆明居然也不知道阴间的高手能用这种办法现身人间。倒是欧阳旺,一点惊讶的神色也没有,雾舅舅对此也觉得不可思议。欧阳旺道:“原来父王说他在殷州见的异能就是这个。”这种假装幼稚的话立即招徕众人不悦的目光,欧阳旺转而道:“我父王和豪丹全说他们在殷州见过宁百清先生操纵泥偶的过程。”但是,大家并不相信。 “她就是之前闯入泛舟的简蓉啊,听说做长官只有十年时间,远远比不上露娜罗杰。”龙牙心里是这么想的,但见简蓉这副困窘的模样,继续道:“获救的妖族也不见得安全,他们不是身体受伤就是精神挫伤,有的两者都有。泰彭坦说第五校区没有能力全面照顾他们,只能把他们分流到不同校区做进一步治疗。陆胡目前的精神状态比刚来的时候好得多,比现时的金善还稳定。” 罗杰忍不住发问:“金善又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他对妻子的逝世感到惋惜,念念不忘,需要时间洗去悲伤。”龙牙的话引起了罗杰的叹息,同时也让他不再为对方担忧,毕竟已不可能出现当初大闹琴城的事来。龙牙继续刚才的话题:“从殷州过来的时候,我见过徐艾琳小姐,她告诉我一些事。黑鹤之前去阴间的时候交代下几件事:一是东方龙王森印的事,二是铿阙夫的事,说这两个地方都需要阴间的人看守,随时准备引导亡灵,徐艾琳小姐守卫的是龙纹谷,简蓉守卫的是吉荣村。” 陆胡道:“和穗姬竟然如此小心谨慎,连这么细微的地方也照顾到。” ;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六十 更广阔的世界 陆胡听闻宁亚穗的计划后,叹道:“和穗姬竟然如此小心谨慎,连这么细微的地方也照顾到。” “不仅如此,”龙牙终于插口了,“我从泰彭坦口中知道一件非常可怕的事,铿阙夫打算全面破坏龙纹谷水库。”他这么一说,所有的人都愣着。“水库在上次的灾难中受损,纹城的人正全力重塑大坝,清除崩塌的山泥,所以铿阙夫的活动一定会与人类产生冲突,恐怕他和森印龙王一样,未必能得善终。”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阿玲小姐她又比我们先动手了。”高胜如叹道。 雾舅舅则想到:“如果真是如此,那么阿玲一定派黑鹤会接触侗立家,关于南方龙王变更一事,必须看清楚再行动。” 月菏姬今天是第一次听说陆胡和哥哥两位龙王的事情,刹那之间不能消化大量信息,呆然而坐,倚靠着露娜的肩膀颤抖。陆胡考虑到自己的未来仍未明朗,转身看看月菏姬,觉得不应该把她牵涉进去,苦笑道:“你都听见了,我是个失败者。”说罢,转身离开。 月菏姬慌忙哭喊:“陆胡,你打算怎么办?” “我孤身一人能做什么?”陆胡反问,静默了一会儿,又道:“你们还要不要回去南方?如果去的话一定要小心蚁后,她还活着,还有一批军队,我的宫殿被毁坏以后她就会把巢穴转移到附近的建筑物,是什么,你们都清楚吧。”说话者声音不大,带点颤抖的调子,却是平律,没有起伏感觉的劣质歌曲。这也恰恰代表了陆胡此刻的心:关注敌人的动向,关心朋友的安全。这些话对大家来说并非意外,更不是惊恐的那种,不过在场中部分人已露出表达式的神情:雾舅舅不察觉地咬着嘴唇,露娜瞪大眼睛,欧阳旺和高胜如呆然看着陆胡,龙牙则闭上双目,罗杰转身倚靠墙壁,并不言语,月菏姬和简蓉仍未理解。 “龙纹谷水库的大坝。”既然心向着同一地点,房间里的众人互相对视一眼,都知道对方的话不必明言。龙牙想了想,趁陆胡打开门的间隙插话问道:“你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我们?” “从你们的谈话来看,你们再度派人去龙纹谷的可能性很大。……”陆胡静默了一刻,继续道,“你们曾经救过我,给你们一点情报算是报答。我已经孤身一个,寄人篱下,还有什么东西能给予恩人?大概如此吧。”此刻的他想到自己再也不可能做出点什么事情来。 “不对哦,我们并没有打算返回龙纹谷,我们关注龙纹谷的河水变化而不是南方龙王的变更。”罗杰不仅给对方一个否定,更站起来靠近陆胡,一声不吭地把门关上,凑过脸去,道:“水纹的变化、土地的改变、冰川的移动、大气的流动,监视这些物质活动,才是大小姐交代给我们和各校区管理者的任务。”罗杰示意陆胡回到原来坐的地方,自己也返回坐下:“关于蚁后的情报,我们早有了解。她属于白蚁家族,是拥有破坏力最强的妖族之一。妖族白蚁是远古时候就已经存在的种群,以守护龙王宫殿、改造建筑结构为生,它们对环境的逐步改变功不可没;而它们的蚁后是不会受环境突变而受伤,身为‘改变使者’的它们不管是自然之物还是人造之物都不会放过,这才是你想要说的话吧,陆胡?妖族白蚁分成多个族群,而只有蚁后能够获得称号,摩萝萝蒂、梨亚丽、恩恩安萝等等,这些都是个称号,每一代的蚁后、蚁后的分族都承继相同的名字。在殷州附近的龙王中除了你南方龙王拥有一只水陆生的白蚁梨亚丽,与西南的金萍龙王、河口龙王何麦和、东方龙王森印的宫殿里的是同一种族。至于另一种白蚁摩萝萝蒂,北方阿提隆泰龙王、西方龙王呵图泰龙王、戈哈里龙王、大龙王祥福各有一只。蚁后恩恩安萝却是一种生活在干旱沙漠的白蚁,附近是没有的,相信你不知道这个。陆胡,你从未想过吧,这些事情我们了解得清清楚楚,不必隐瞒你。”罗杰看着年轻人尴尬地瞪目,笑了笑,又道:“雨停了,乌云开始消散,太阳出来了。”无端端说出毫无关联的话,罗杰倒是让大家吃惊一回。 陆胡呆望着罗杰以及目无表情的众人,只有月菏姬仍不大明白罗杰话语当中的含意。陆胡问:“那又怎么样?” “你所知道的妖族蚁后并不接触外族,纯粹是一种族内婚姻,这和魔龙族的情况是一样的。但你不知道的是妖族蚁后和普通妖族一样——尤其是殷州附近的妖族一样,也是原族的分支;它们从最初的发源地慢慢地扩展到远处。我说出白蚁家族的历史是想惊醒你:世界不但只有南方,不只用殷州,还有很广阔的时间和空间。”罗杰把压住木门的手放开,放松心情说道,“在现在的你心目中,东至森印龙王的出入口,南到金萍龙王至何麦和龙王之间的陆地,西至戈哈里龙王的宫殿,北到北方龙王阿提隆泰的地盘,这就是你对世界范围的认识。” 陆胡沉默了,很明显地是他不能否认罗杰所说的事实,不过那是在进入泛舟之前的时候。今天的他除了接受由安德鲁安排的课程,并且不时到图馆阅读,所了解的事情比那时候多,罗杰出的话也不完全正确。“我当然知道这个世界的大小。”陆胡反驳道,“这个世界……” 对于陆胡的反驳,罗杰丝毫不在意:“你生活在妖族的世界里,但你在泛舟所阅读所学习的是人类的知识,可以说与你们真实身份——妖族的文明一点也不相配。人类有人类的世界,妖怪有妖怪的世界,虽然很相似,但并不相同。单纯地阅读人类的籍,学习人类的知识,那你所学的是不属于你们世界的东西,是暂时无法融合的两种不同文明。” “不过也有人说过学习是不分种族。” “可惜的是那只是对人类自己说的,企图抵消种族观念的隔膜。人类认同的是人类,他们对妖族仍存有抗拒心理,面对同样的情况,人类只会说:‘妖怪是些低等智慧的野兽,教也是白搭了’的话,他们甚至认为你们没有语言。陆胡,你不能忘记自己是妖族,身为龙王的你一定要明白和记住这点。” 陆胡没有说话,欧阳旺倒想通了:“如果我们以我们妖族本身的语言交流,听不懂的人类会误以为是声音;由于耳朵听力范围不同,些许声波差异造成妖族和人类在沟通上出现鸿沟。不过妖族之间也有不能交流的情况,不是吗?” 在罗杰和陆胡谈话的期间,雾舅舅循着罗杰那句插话向窗外眺望,果然雨停了,黑压压的云朵不是远去就是散去,一颗颗晶莹透明的水珠粘在玻璃窗上,组成一副天然的图画。正当时欧阳旺说话,无意地说出这么一句话以后,雾舅舅才回过神来,雾舅舅答道:“以前的阿玲经常到不同地方玩耍、旅行和学习,因而比你们更加了解两个世界;再者她是在阴间长大,可以说比任何人都更加理解世界。至今为止,妖族的种类还很多,不同种族之间无论是身体形态还是活动方式都存在差异,这些差异就是区分种族的标准,同时也是产生交流障碍的原因。人类和妖族都是一样。妖族是个多种族构成的大家族,聚居式的生活令妖族发展出共同语言,尽管如此,各个种族还是会以自己的同类汇聚成一个小群体共同生活,如果这个小群体并不常与大群体联系,那么时间一长,两个群体之间的交流就会中断,形成无形的隔膜。在妖族世界里,交流的障碍多半由地域的距离造成,距离越远,语言的差别就越大,交流时遇到的障碍就越大;不过总体而言妖族的共同语言通行畅顺,交流比较容易。”最后的话是笑着说的,在大家眼中总是一个板着面孔的医生兼阴间大王的继承人居然露出这种轻松的神情,所有的人忽然间愣住了。“妖族与人类不同,不管是社会构成还是生活方式。更多的是对世界万物的看法。相同的世界、同样的事物在你们眼中和人类眼中是不一样的,当然人类自己在这方面也存在许多差异,例如对四季对日夜对时间对空间的看法,泛舟第一校区的人和泛舟第三校区的人就不一样了。” “什么?”陆胡和月菏姬口里心中问着相同的问题。 高胜如懒洋洋地伸展双臂,然后接过话题:“不过呢,与人类单一种族构建的世界不同,妖族的社会由许许多多不同种类的动物植物构成,大家用共通的语言交流,联合发展出多种族社会,相比之下人类的社会就逊色多了,不管是外型还是生活,人类的活动模式比较倾向单一化。”高胜如笑着笑着,突然间愣了一下,又道:“阿玲小姐那句话是这个意思啊。” 在欧阳旺、雾舅舅和高胜如在谈论的时候,罗杰不急不慢地喝过了茶,又和露娜一同茶和取点心,反而不对欧阳旺和高胜如的话有所表示。此刻那两人在旁边的茶水柜,这边的人开始沉默:陆胡仍在思考那似懂非懂的道理,月菏姬则糊里糊涂地呆坐着。罗杰见雾舅舅在向高胜如和欧阳旺示意,说是让陆胡自己思考,然后表达他对这些事的看法;露娜却示意罗杰观察一下陆胡,只见对方欲言又止,反反复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就在这时候,出来说话的人是大家从未注意过的人——隆明。 ;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六十一 传言者 罗杰长篇大论地说了一通,终于沉默下来,其余的人有的在思考,有的在观察,却是谁也不想说话的气氛。就在这时候,出来说话的人是大家从未注意到的——隆明:“但是玲小姐说过即使妖族创造了他们特有的文化,不过与范围更大的生态圈比较起来也不足挂齿。以包括妖族和人类的生物世界来看,不同种类的生物是面向自己的圈子活动,一个独立种族的生活圈,不过这个生活空间是以一个开放的形式互相连接,不是语言,而是构成生物的基础。” 高胜如恍然大悟:“也就是说人类过于将精力集中在自己身上,而我们妖怪就过于依赖自己的力量,两者的想法其实都不正确。陆胡和我们一样原本就是生活在妖族的世界里,所以绝对不能忘记根本,但他在泛舟里所看见的却是人类的世界,如果他要重新规划自己的未来,忽略妖族的世界是绝对不可以的,阿玲小姐想的是既让陆胡了解人类,也要让他记住自己的真面目,更要让他学会灵活应用不同性质的文化知识,就是这样。”雾舅舅听罢,狠狠地瞥了高胜如一眼,倒没有训斥。 “正确,不过不应该是你说出来。”罗杰笑道,“大小姐创立泛舟的目的就在于此。” “太麻烦了,和穗姬总是在做这样的事吗?会成功吗?”陆胡不经意间道了一句晦气话。 “泛舟学校的成功不是有目共睹的了?即使如此,大小姐的工作并未完成,泛舟是她留给妖族的遗产。”罗杰斟一杯茶递给陆胡,没有再往下说话。 陆胡马上就明白了:“也就是说让妖族的文化和人类的文化融合起来。别开玩笑,仅仅是目前人类的知识已经超越我们太多,要学的话无法一下子完成,更何况要配合妖族的文化共同学习,东西太多了,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学得来。” “穷尽一生也学不完世界的知识。”隆明在大家无法反驳陆胡的时候插口道,“玲小姐是这么说的,‘知识的积累创造丰富的文化,文化的聚合就是文明,所以文明就是不同知识的共融;在庞大的知识体系中,一个人只能在某方面比较突出,如果单纯性地在这方面进行深入研究,所得出来的会是精湛高深的了解,但同一时间我们就被迫放弃深入认识其他方面的知识。只不过当我们广泛学习的时候,所学习的知识在某一领域只可以说是空泛,看似什么都懂其实什么都是皮毛。不过,请不要为这些事情争论不休,世界并非单一的存在,要把属于不同领域的知识融合起来,就需要广泛认识,能做到的人不多见。’”说到这里,隆明突然间停止说话,愣着坐着,仿佛像没说过一样,更准确来说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过些什么话。 雾舅舅在旁边冷冷地观察了整个过程,喃喃地自言自语:“言灵,利用冥界契约将约定之物封印在目标之中,这就是阿玲履行和宝锭之间约定的方式。不过有趣的是启动契约的方式是对话,真是特别。不过阿玲,你这么做是想让所有的人都保护作为你代言人的隆明吗?”他飞快地思索着,在隆明恢复意识之时以平常交谈的声音说道:“看来陆胡你在困惑中,所以‘他’来帮助你解脱困境。”说着,雾舅舅站起来,背着双手,慢步踏向窗台,看着逐渐露脸的太阳,远眺阳光照耀下的苍绿山丘,解释道,“陆胡,看来你想错了方向。你觉得学习就必须学会全部事情,其实不然,学习可以是专门研究某一领域,也可以是广泛学习。前者可以深入研究单一问题的根源;后者虽然不会在单一问题上过度深入,”雾舅舅转身面向陆胡,“但你可以把不同的知识融合,同时让你对世界的目光更加开阔,创造属于你的知识。人类的文化和妖族的文化,同时学习这两种不一样的文化确实不是容易的事,但陆胡,如果真想让妖族再度繁盛,那么要在人类的世界中找到一条新的生存之道,学习人类的文化是不可避免的:这一点你不能不明白。” 到此刻,隆明再度开腔:“人类和妖族始终生活在不同的文化世界里,目前是无法相融的。人类选择自己的路,妖族也要走出自己的生存之道,不管是谁,都需要明白学习单一领域的知识是无法让双方互相了解。但即使是同时学习双方的文化,如果没有无法融合,那跟单独学习没有区别。”到此,隆明又一次沉默不语,迷惘的神色与透彻的话语不能相称,令罗杰忍不住走过去,轻轻地拍拍对方,让他清醒过来。 陆胡见隆明神情呆滞,问:“这是隆明你的真心话吗?” 罗杰一边安抚喘息不止的隆明,一边代言答道:“不,是宁亚穗大小姐,就是和穗姬本人的说话,这些话就是她多年来努力的结果,是她对妖族的期望,为人类留下的问题和工作。”隆明正在恢复平静的呼吸,对罗杰低声说了几句。后者抽回双手,玩弄着指头,在陆胡旁边坐下,继续说话:“陆胡,我已经说过你的视野范围太窄,仅仅局限在殷州附近各位龙王的管辖范围,对于现在的你,想要真正理解妖族和人类之间的冲突未免强人所难,那么你从基础学起吧,从妖族的生活开始,重新认识这个世界的妖怪族群。” “整个世界?” “泛州学校总共有七十二个校区,分别坐落在世界不同角落,当中只有四个校区开放给人类,其余的都只为妖族而设立,你知道为什么?”罗杰反问陆胡,但这个问题不仅欧阳旺不知道,连高胜如也猜不着,更不用说刚来报到的陆胡和月菏姬。其实就连露娜也不曾想过这个问题,到底宁亚穗在想什么,“弥补过失”,这是露娜的答案。不过雾舅舅无奈地叹息一声,并不言语,他已经知道答案。 “人和妖都需要生存空间。”回答的人依旧是隆明,在谈话中他又不知不觉地陷入沉思当中。众人一愣,有意无意地面向隆明,寻求给隆明施术的人给予更多的回答,但他们失望了。隆明在疲倦中昏倒,倚着罗杰躺下。 罗杰让雾舅舅为隆明诊断,知道没有大碍,因为雾舅舅答道:“离开阿玲的保护令他感到不适,而且言灵需要消耗较大力量,以隆明的体力来说现在仍未完全适应。”罗杰接受雾舅舅的建议,把隆明带到较远的沙发上,让他安静地睡上一觉。 雾舅舅等罗杰办完事情,再道:“陆胡,看来你应该学习的如何发扬妖族的文化。生活在人类主导的世界里,妖族没有优势,如果要让妖族生存和发展,在人类创造的世界里找到生存空间才是最重要的任务。这个星球看起来非常广大,不过如果以生物总量来评价的话,这个星球明显地比想象中小。”雾舅舅道:“对阴间来说,不管你是来自何处,最终的归宿是‘转世之木’,而在这个世界,生命的归宿就是这个星球,这样的话你能说世界不小吗?人类能自由活动的空间在陆地,许多妖族的活动空间也在陆地。对于物资丰富的地方,人类也好,妖族也好,都是必争的,能争到最佳生存资源的种族为胜利,失败者退居其次,这就是人类和妖族之间的冲突。表现这一冲突的有力证据就是空间,人类建造的城市逐渐被妖族渗透,人类的空间和妖族的空间重叠起来,共同争夺有限的物资,这就是现在的情况。” 雾舅舅还要说下去,不过陆胡的脑子里无法一时间容纳如此众多的道理,欧阳旺发现陆胡心不在焉,劝道:“雾舅舅,请容许这些话下次再说,你看陆胡的表情,完全就是一副不明不白的样子。”欧阳旺在笑话对方,其实他也不能很好地参透当中的信息。 陆胡一下子跳立起来:“你又懂吗?” 高胜如连忙过来劝架:“不要吵,阿玲小姐比你们看得都深远,不明白她的话也是理所当然的,不必为这个争执。陆胡,在这里说教似乎沉闷了点,但大家都是为你好,尤其是阿玲小姐。她不会轻易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大家,隆明只是个传话人,可见这些话本来就是想对你说的,只是碍于没有能亲自见面的可能性才转用这种办法。阿玲小姐很看重你,应该是希望你能够成为妖族和人类之间的桥梁,和北方龙王一样,甚至是能够走得更远、看得更广的年轻人,你有这种能力和这种心思。” 高胜如劝架成功,但也无法挽回话题的终结,虽然陆胡好奇于高胜如这番话,只可惜雾舅舅并不愿意纠缠在这问题上。雾舅舅和罗杰在离开泛舟本校区时候,黑鹤曾经说过:“泛舟的妖族需要一位领导者,现有的管事人其实并没有完全统率泛舟全部校区妖族的能力,也就是说我们需要这方面的人。主人的意思是想找一个没有包袱但有能力的大妖怪来承担泛舟的工作,陆胡是可能的人选之一,但这件事不能告诉他,免得他沾沾自喜,那全盘计划就完了。”雾舅舅和罗杰十分同意欧阳玲如此评价陆胡,“别看陆胡是南方龙王,他算是个未成年的孩子。”黑鹤这句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反而引起罗杰轻蔑的一瞥。 雾舅舅借故张望高挂的吊钟,趁陆胡向高胜如问“你说的是真心话吗”的时候,漫不经心地说道:“时候不早了,罗杰、龙牙、高胜如,我们还有事要办,不要耽搁了。”说罢,自己先走一步,留下众人。 ;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冰熊火麟 六十二 雨过天晴 罗杰看看那摇晃不定的钟摆,见到下午茶的时候,却已吃过点心,鼓胀的肚子不能再容纳食物,惟有把剩下的推给高胜如。高胜如也不客气,在发问前就一口把桌面上的食物吞下,害得露娜忍不住牢骚几句。月菏姬则凑向陆胡,欧阳旺瞥见她的行动,连忙把高胜如拉拢到身边,低声说了些话,后者点头,对陆胡说道:“刚才算我多说了不该的话,请别挂在心上。雾舅舅刚刚叫我出去,那么我先走了。”说罢,高胜如装着样子推欧阳旺出去,其实两人并没有接触对方。陆胡不知道神情古怪的高胜如打什么注意,但见月菏姬靠近自己,“嗖”地站起来,飞快地跟随高胜如而去。高胜如不屑地道:“怎么吗,我们想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和月菏姬说句私话,你却跑出来干什么?” 陆胡红着脸道:“你还说这个,里面还有露娜小姐、罗杰和隆明,怎么说私底话?” 背对着房间门口的陆胡不知道罗杰在他说话的时候溜出来,趁着余音刚落时出其不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说道:“现在无人了,你要回去和隆明一起吗?”陆胡一愣,回头看见两位女士也跑出来,想说话但喉咙被无形的东西堵住,说不出话来。罗杰轻瞥了月菏姬一眼,从她那羞涩的神情看出了含意,又见陆胡在逃避对方的正视,而且重要的是那句话“我是个失败者”,可不是好兆头。罗杰想了想,道:“月菏姬,很对不起,本来想让陆胡来安慰你,看来连陆胡自己也需要别人安慰。你今天刚到,暂时留在露娜身边,在她的协助下融入泛舟学校的生活。”这话说得平静,但话音刚落,他们四人已不在楼层里。 —— 雨后的校园充满了水汽,树叶的水凝聚成滴,凉风一吹,水滴散落,掉在了高胜如身上,“嗞”地化成轻烟。罗杰恰巧走在高胜如身后,目睹这一情况,道:“你的火比之前更猛了。” 高胜如摇头道:“我已经尽量压制火的力量,但它依然泄漏出来。封印火的力量原本是由阿玲小姐给予的,现在她的力量正在消退,我只好自己来做。为此我不得不压抑心情,任何一点愤怒和冲动都会导致赵家庄那样的毁灭之火,而且一旦不能有效制止泄出,不要说整座琴城,连附近父王的宫殿和远至呵图泰龙王的地盘都会瞬间化为灰烬,不能不小心。”罗杰绝对同意高胜如的话,却未想过他什么时候懂事了。 陆胡不明白的事太多,想问却听见罗杰抢先说话:“陆胡,你今天晚上还要上课,我们不便打搅你了。我们接下来要办理大小姐的身后事,事情完成后我会回来看你的。到那时候再告诉我你的答案。” “图叔革和高胜如呢?” 高胜如道:“欧阳旺会回来,我会在阿玲小姐死后,离开这个世界,永远地……” 陆胡要循着这个话题继续,罗杰打断道:“你还是想想你自己的问题:龙纹谷已经是铿阙夫的地方,你再也不能回去,今后得想清楚你将来的路。忠告一句:请你别把自己困在南方的龙宫里。”罗杰说罢,撇下陆胡,让高胜如和欧阳旺跟随自己而去。 陆胡呆望着他们远走,并没有吭声,毕竟罗杰说得对,雾舅舅还有龙牙他们也说得对,“将来该去何方?”他抬头看看片状乌云,在那云隙间露出一点清澈的蓝色,太阳在飘动的云朵中间不时露脸,随着云的密度和厚度降低,太阳现身的机会越来越大:雨过去了,现在是放晴的时候。陆胡走到河边,倚靠着河岸的围栏茫然看着映照着天空的流水,粼粼波纹把阳光反射过来,晃动不已。“和穗姬,真了不起。” “你在看什么?” 陆胡回头看见一名短发少女在定睛看自己,“千秋,是你啊。”话语中充满了失望,陆胡想了想,道,“我今天见到罗杰他们,跟他们谈过话,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让我重新思考妖族和人类的关系吗?我想通了,‘泛舟’,这就是我的答案。” 千秋道:“你愿意留下了?那么快告诉你的女朋友月菏姬吧,我刚去见她,她想和你一起,还说‘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你遇到什么,都要和你一起。’她愿意与你同甘共苦,这可非常难得。”陆胡低头笑着,眼看太阳西沉,沉默了。 —— 星辰稀少的天空,被城市璀灿灯火映红的云朵,舞动飞翔的金色长链,平静而隐含着一种蜕变感,而这种感觉给高胜如感觉到了:“阿玲小姐看来陷入昏睡。”这些飞舞的光链是常人看不见的,甚至罗杰、欧阳旺、雾舅舅也看不见,倒是高胜如看到了忽明忽暗的影子。 龙牙见高胜如喃喃自语,不禁发问:“怎么了?是不是时空环链出现异常?” “不是。”高胜如摇头道,“时空环链目前一刻非常平静。”高胜如很高兴见到这一情况,之前还想雾舅舅不在欧阳玲身边可能会出现非常糟糕的事情,现在则一切平安。 龙牙觉得高胜如因满足而微笑的表情并不适合他,正要说话讽刺的时候,听见罗杰说话:“隆明,你还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言灵对你造成的损伤看来并未完全消退。”罗杰双手各提着一个大箱子,抛上小货车,回头瞧瞧隆明。隆明则走到龙牙面前,双眼模糊,似睡似醒,似听似聋,总之就是没有在乎众人,也没有在听罗杰的话。 欧阳旺感到不安,向雾舅舅询问,后者答道:“不用担心,言灵消耗的是隆明的体力,只要他适应这点,那就不会再出现下午的情况。让隆明先上车,等他能在返回雄城的路途上可以保持睡眠。”欧阳旺和高胜如听从雾舅舅的建议,引导着意识不清的隆明到达指定位置。此时另有一位医生从正门处出现,在他身后有几人抬着几件包裹严实的大块头出来,并逐一搬上货车。雾舅舅一边清点数目一边说道:“辛苦你了,埃克森医生。” 埃克森不好意思道:“哪里的话,我才是受你们照顾的人。什么时候回来?” “阿玲去了以后,我要回来办一件事,罗杰亦需要照顾他们,还有陆胡和千秋也在第一校区,你这只耗牛就不必担心什么。”雾舅舅难得展露笑容,那笑容带着一点哀伤和愉快,充满了矛盾。他抬头看见父亲安德鲁站在门前灯光下,以告别式的悲痛神色静静地看着自己,欲哭无泪。宝锭定神地“看”着车子,寻找着儿子隆明的气味。雾舅舅觉得应该去说句话,于是走过去,微微鞠躬,道:“父亲,儿子在此告辞。” 安德鲁强忍着心底的痛苦,呜咽着道:“好好照顾自己,还有族人。……还有,别忘了泛舟的事,亚穗的梦想由你来实现。” “是。”雾舅舅聍听父亲最后的训导,最后再仔细观察父亲的脸,这种机会以后不会再有。宝锭偎依在雾舅舅脚边,含糊不清的“呜呜”声表达着告别的话语;雾舅舅对宝锭一番安慰,才转身登车。 安德鲁和埃克森目送着雾舅舅、罗杰、龙牙、高胜如、欧阳旺和隆明乘坐的货车渐渐融入琴城的灯火中,消失于视线外,感觉一切要结束。埃克森转身回去的时候发现安德鲁仍旧呆呆地盯着车子远去的方向,劝道:“请安德鲁先生保重身体。”安德鲁没有回答,长叹一声,咬着嘴唇,落下眼泪。 —— 雨停了,风吹拂海面,泛起了不大不小的波浪,拍击着岩石海岸。距离海岸线数十米的地方,一座圆拱状建筑物漂浮于海面,旁边有几十艘小艇,有人攀上圆顶,有人潜入水里,却无人能够进入樊贝菲尔的体内。构成一体的金属壁挡住了外来干涉,同时也裹住了内部物质的流失,此时此刻,樊贝菲尔金属壁内充满了水,透过各种光线,映照出荧荧蓝色,恍如当年宁亚穗的黑茧,有着相同功能。 在樊贝尔封闭的蓝茧内,某人的影子出现在流动的水里。他紧闭双目,身体裹成一个球体,额头的蓝色标记已经是完整的满月,露出一颗大小一致的蓝色小球——“艾克斯芮”:他是德明。他用收集回来的巨量雨水汇集成茧;不过这个茧太大,庞大到足足占据了樊贝菲尔整个空间,金属外壳下全是水,没有半丝空气。以德明为中心,四周平均安置了八个长方形“棺材”,其中两个本应装载着霍融霍和的尸体,但已丢空;另有三个现在就躺着赵百珍、赵梨和宁道淳,他们正在安睡;最后三个空棺是留给德明、高胜如和宁亚穗,不过宁亚穗的棺材已用不着。尽管如此,形式上还是要做到最标准的,一丝不苟地围成一个圈。 樊贝菲尔的碑柱不再是实心的方碑柱,而是一个只有纵向枝条构成的鸟笼,配合着德明的蓝色水茧,正酝酿着改变。在碑柱外面的水飞速转动,片刻不息地粉碎着相当体积的石块,大量碎粒移向金属壁,凝聚成块状。背对着樊贝菲尔的变动,黑鹤站在两条黑色碑柱之间,或者说躺着,又或者说是倒立着,没所谓,反正在一个充满水的空间里,怎么个姿势都是一样。在她身边是条白色的鲸鱼——“白鲸”号,欧阳玲正躺在鲸鱼肚子里。在静寂中,黑鹤突然说话:“雾舅舅出发了吗?” “刚出发,高胜如也正沿路返回。”樊贝菲尔冷淡地回答道,“他们已经接触过陆胡,也把安特列芙小姐的意思传达给对方,以后就要看陆胡本人了。至于雾舅舅和罗杰,他们趁着夜色出发,大概明天就会回到雄城。” “明天。”黑鹤喃喃地重复着。 “他们已经向亲人告别了。”这是补充的话,没多大意思。 黑鹤无奈地面对着樊贝菲尔的无情,又道:“主人也该出发了。” “白鲸”,樊贝菲尔严肃下达命令,黑鹤身边的大鲸鱼飞转一圈,游走了。 ;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浮萍归月 一 终结的开始 “彷徨鸟,彷徨鸟,徘徊着今古中,前路难觅去何方。” “这是宇宙旅行的铁则。” “大自然需要什么?” “如果这就是真相,那么几千年的文明到底是为了什么?” “神是什么?” “这就是未来的路。” —— 黑暗、冰冷,高强度的压力,安静、深沉,看不见的涌动:这里并非是肉身能够承受的世界——漆黑的海洋深处。在这个深邃的空间里,分辨上下左右是件多余的事,与其分心分辨,不如专注感受来自大地的无形力量,最普通但又最容易忽略的力量——地心引力。太阳的光芒射不到如此深的海底和海面之间的空间,不对,紫外线的余晖能到达,却是肉眼看不见的。就是这么一个阴暗的地方,一条“鲸鱼”躺在那里安然入睡。流线型的外壳,宽大的前额,三角形的鳍状肢,活脱脱的一条鲸鱼,但它可不是条普通的生物鲸鱼,而是一艘通体白色的深海潜艇,名为“白鲸”。对,就是它,它就是承载着病弱少女欧阳玲到此地休养的樊贝菲尔的附属品。 同一水域,还有另一艘小船停泊着,与其说是停泊,还不如说是无声无息地躺在海中的一面“镜子”上,盐度和温度剧烈变化的交界处,被成为“跃层”的地方,是潜水艇可以不需要靠动力就能漂浮的奇异之地。潜水艇内,人声静寂,“嘟—嘀”,长短不一的机械声透过耳筒传来,有人在静心聍听,不时伸手调整频率。 “找到没有?”另一人问。 “还没有。”原来的人简单答了一句,继续聍听。在幽深黑暗的世界里,每一秒钟的等待都是漫长的。两个人虽没有在狭窄的封闭船舱内舒展筋骨,避免身体接触,但长时间呆坐可不是什么好事,有人含糊地说了一句“双脚都麻痹了”的话,一种无奈的叹息。从船舱圆形的小窗口往外面望去,四周一片漆黑,潜艇的灯光不管向着哪个方向照射,都恍如射向黑洞,没有丝毫能反射光线的活的死的东西,更不用说看到生物活动的样子。潜水艇里的两人当中,那个对着仪器做记录等的家伙见聍听外面深海声音的人没有继续说话,想着要转身,却听见另一人再度说话,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惧:“左后方海底有一条抹香鲸游上来,前方一公里处有一个海底火山爆发,同一地点有渔船,拖网正向这边过来。” “这种距离还不用太担心,拖网过来的时候就往下潜,或者弄破渔网。只不过在海底火山爆发地点捕鱼,说不定会有危险,水纹一旦改变,渔船有可能下沉。蔻香,火山爆发严重吗?”另外的人反问,“要不要通知符小姐,让欧阳玲小姐转个地方休养?” 蔻香道:“不严重,科罗缔娅,是小型火山爆发,而且是温和的那种,不会引起水纹改变,水的承托力还能够托起一艘大船,不用担心。说起来,那只大鲸还在我们附近徘徊,完全没有离开的迹象。”耳筒里传来抹香鲸特殊的叫声,可惜的是蔻香未能明白当中的意思。 科罗缔娅调整仪器的频率,放出属于鲸类的声音,然后等待对方回答。那鲸鱼沉默地听取信息,突然之间爆发一种类似笑声的急促声音,甩甩尾巴,迅速游走。“他是不是想慢慢上升,避免身体受损?”科罗缔娅问道。 蔻香摇头道:“不可能,抹香鲸是深海鲸类,身体构造绝对能承受水力重压。我想它是不是有别的话要跟我们说,刚才的举动看起来更像是在观察我们。如果是的话,他在这里变身并不合适,我们看来应该回到船上。” 科罗缔娅从窗子狭小的圆口看不见鲸鱼的身影,思索着道:“我想那条鲸鱼是游走了,大概它想的是我们不能吃吧,既然没有价值就不必逗留。你说这有没有可能?”后面说笑的话是科罗缔娅想放松心情而说的,但没有获得同伴的认同。 蔻香仍在聍听声音,发觉抹香鲸并未远去,而是靠近“白鲸”号。在两条鲸鱼接触的瞬间,耳筒里传来清晰的叫声,似乎在对话,不一会儿抹香鲸返回,围绕着蔻香和科罗缔娅的潜水艇游泳,转了数圈后忽然向上爬升。蔻香正觉得困惑,耳筒里出现了欧阳玲的声音:“到水面上去,那条鲸鱼是何麦和龙王的朋友。” “欧阳玲小姐连鲸鱼的语言也听得懂啊?”科罗缔娅惊奇地瞪目,但在蔻香的催促下,驾驶着潜水艇升上水面。 现在,这片海域里只剩下“白鲸”号。渔船的拖网没能到达“白鲸”号的深度,得以让这艘潜艇继续无声无息、纹丝不动地躺在水的界面上。“白鲸”体内充满了水份,这些水不是烧煮过的净水,而是一种调和了营养液体的水,能让沉浸于液体中的人在不呼吸不吃喝的情况下继续生存。说白了睡在“白鲸”里的是“胎儿”,而这个“胎儿”就是欧阳玲。手术失败以后,雾舅舅和颜志通都认为她的病已到晚期,救治性的治疗不再有效,因而转变为辅助性的疗养,减低痛楚是目前唯一能帮助欧阳玲的医疗。但两位医生都错了,“白鲸”号不仅是给予欧阳玲疗养的地方,更为少女修补由手术后的伤口。插喉所需的切口正缓慢地收缩,肌肉连接起来,皮肤也逐渐恢复原来的色彩。欧阳玲微睁眼睛,在黑暗中寻找樊贝菲尔,找不着;她试着用声音,可是喉咙未完全复原,说不出话来。她想:“很像,和那时候真的很像。” 沉寂的世界忽然被打破,即使是最缥缈最微小最深沉最遥远的声音,在这片接近虚无的世界里,依然产生回响:“像?什么跟那时候很像,安特列芙小姐?”被樊贝菲尔听见欧阳玲心底想的话,不慌不忙地现身说话。 欧阳玲闭上眼睛,尝试着动唇说话却没有声音:“很像,那个时候我们正向着纳布尔行使,你带着我飞行,我就在黑暗中旅行。在这个星球以外的空间,我是一个旅者。” 樊贝菲尔深沉的语调忽然变得明快,似乎非常愉快:“呵呵,人生吗,就是走过多少路,经历多少事,用耳听,用眼看,用口品尝,用身体感受,无非是生命的一场旅行。你是生命中的旅行者,我也是,这个星球是,纳布尔也是,大家都是在黑暗中寻找光明的旅者。”樊贝菲尔的笑声瞬间嘎然而止,如绷紧的丝线突然断裂一般,“白鲸”身体内刹那恢复寂静。欧阳玲习惯樊贝菲尔这种冷得无情的话语,并没有抱怨,而是静心回想那段时光。 —— 闪耀的蓝色,有着这种美丽色彩的星球在广袤的黑暗宇宙中是一个瑰宝。一艘双锥圆盘大飞艇从蓝色星球里缓慢升空,停在附近轨道好一会儿,等行星位置稍微偏转后才继续上路。恒星的光芒永远落在飞艇的一面,同一方向,蓝色星球越来越小,逐渐消失在众星闪烁的苍茫空间里。这艘飞艇也是樊贝菲尔,它正向着某个目标急速前进,飞过了碎石带和数个巨大气体行星的轨道,进入一片布满冰石浮物的空间带。在此处,剧烈的电子活动让四周极不安定,太阳的余波制造出微弱的涟漪,看不见的猛烈风暴正在形成,令空间更加不稳定:樊贝菲尔刚踏入此地,立即改变姿势,同时让金属壁从圆锥体变成圆拱形。冰石不时飘来,撞上樊贝菲尔光滑的表面,但伤不了对方,仅仅轻轻擦过,又飞向黑暗的深处。 与冰石同行的旅程将要结束,樊贝菲尔前方出现了一连串的闪光,而它亦以闪烁灯光作为回音,当那点闪光变大的时候,它不其意地竖起来,把身体下方压在闪光上面,然后一切安静下来。樊贝菲尔全身镶嵌在一个巨大的球体上,其赤道刚好与球体上的凹洞吻合,不大不小,也没有半点空隙。站在暴露于宇宙中的樊贝菲尔之顶,放眼纵观,只看见一个巨大无比的黑色影子挡住星辰的零星光芒,而与樊贝菲尔庞大的躯体比较一下,巨大的黑色恍如无边的海洋,而樊贝菲尔就像浮萍的一片叶子,而且是众多叶子中最不起眼的一块。 “这是什么?”一名褐发少女站在这种角度环视周围,总想不通身处何处。她身临其境,却非真的站于樊贝菲尔之颠,而是躺在充满液体的保温箱里,正睡得香睡得沉。 另一个全身银装、慈眉善目的妇女站在箱子旁,沉默不语。静寂的时刻要过去了,门打开了,一队人走进保暖房,左右散开,然后又进来一男性,穿着一身轻便的单衣,戴着一顶三角帽,摆着一副正经八百的样子,看起来颇可笑。他看了看摆放在房间中央的三件“棺材”一样的保温箱,叹气着说道:“康丽,你似乎带回来奇怪的东西。” 康丽轻蔑地瞥向对方,语气缓和地说:“你的女儿回来了,科舍艾利。” 科舍艾利是个有着褐色头发的中年人,不过从外表上看,他倒像个十来岁的孩子,如果真要显示出他比宁亚穗年纪大,大概就是那双粗糙的手。此人听了前任妻子的话,慢步走到保温箱前,看着沉睡的少女,温柔而低声笑道:“安特列芙啊,你真是个漂亮的孩子,有着母亲慈祥的容貌和风姿,也有着我的秀发,就是不知道你的性格像谁。” 听着科舍艾利的自言自语,康丽转身到后面的另外两个保温箱旁,并且从面前的浮空小台桌上取来一份文件,说道:“她已经不能算是个孩子,她已经怀上孩子了。” ;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浮萍归月 二 黑暗中的旅者 “她已经不能算是个孩子,她已经怀上孩子了。(读看网)(请牢记)我曾经想过让她和霍融结合,好像晚了一步,孩子不是霍融的。” 听着康丽的话,科舍艾利失望地道:“太可惜了。黑色‘艾克斯芮’到手了吗?” 康丽指着沉睡少女旁边的一只黑色大鸟,解释道:“是找到了,不过是在这只鸟身上。安特列芙似乎比我们想得周到,先一步把‘艾克斯芮’封印了。” “任务失败了。” “并非如此,只是我们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我们本来就想利用‘艾克斯芮’的力量把‘时空环链’弄断,这需要安特列芙配合,没想到是她自己把‘时空环链’弄断。如果安特列芙不去把它连接起来,纳布尔就能获得自由,但这个太阳系就会面临一场灾难;如果事情往相反方向发展的话,我们仍旧要留在这个太阳系,决定权在她身上,我们要坚定安特列芙的信念,一定要把她留下。” “这些事情等安特列芙醒来再说。”科舍艾利心里不悦,不知道是对康丽这番话语的不满还是对沉睡少女的期望落空,总之当他看见一行十人的勤工人员逐一进入房间,就对为首的人道:“契普里,小心看护。”对方回答干脆,科舍艾利甩甩手,头也不回,走出去了。 安特列芙,宁亚穗在纳布尔的本名,前者才是她真正的名字,后者是她出生事养父母给予的名字。此刻的她透过液体“呼吸”营养物质,液体里似乎添加了镇定剂,沉睡的少女无法挪动身体,僵硬的姿态下保持神智清醒,不仅观看了樊贝菲尔回航的过程,也听到康丽和科舍艾利的对话,随后又“站立”在人造星球纳布尔的表面查看陌生的世界。“这是什么?”此时的安特列芙还未意识到自己来到神圣世界。 纳布尔,又被称为神圣世界,是个巨型人造行星,其母体行星来自银河长臂某处,与蓝色星球遥遥相望。从诞生到成长,再闯入蓝色星球所在的太阳系内,一次漫长的旅程,还远远没有终结。纳布尔在母体行星的协助下构筑了基本框架,而后它离开了母亲,围绕着最初的太阳系外层运转,直到运转程序完全稳定,直到机械运作进入成熟阶段,才真正踏上旅途。这时候的纳布尔是颗椭圆形的飞船,其体积比樊贝菲尔要大,却只及现在的一半;成长所需要的材料来自飘浮又没有主人的星际石块,或者来自大行星的土壤。(读看网)经过多时累积,对收集回来的物体进行持续改造,纳布尔终于成了今天的模样——完美的球体。这个比蓝色星球还要巨大的人造球体并非在此太阳系完成,早在纳布尔通过第十个太阳系时就完全成型。自此,这颗人造行星就不再增大,一直保持稳定的状态。 随着旅行的日子持续,纳布尔与母体行星的距离越来越远,要保持日常交流在某些技术领域已不可能。遥远的距离也催逼着纳布尔成为一颗孤独的行星,不仅是形体上越趋封闭,重要的是生活在星体内的人,思想和生活都趋向单调——同化,不如说是统一。与母体行星分隔后,出于通讯需要,纳布尔开辟了自己一套办法,可惜安特列芙自始至终未能了解这个办法的内容,她唯一知道的是时空转移,必须在黑色“艾克斯芮”引导下才能执行的办法。 “为什么?为什么如此巨大的人造物体能够长期在空虚的地方存在?到底为何?”站在樊贝菲尔之颠的安特列芙突然发现自己眼前不断浮出画面,观看了许久,她才明白到这是纳布尔在讲述历史。看着历史不断前进,安特列芙忽然发现一个深藏的问题,忍不住低声自问,却从未想过会获得答案。 纳布尔的历史在来到这个太阳系后宣告一段落,接着安特列芙看见了封印妖族时所见的奇怪飞行物。“那是方尖碑型的樊贝菲尔。”安特列芙一愣,左右上下环顾,寻找低沉声音的来源,但哪里有人的影子。“方尖碑型的樊贝菲尔是樊贝菲尔其中一种形态,而樊贝菲尔之碑柱就是‘大地之柱’,是从地壳通往地核的通道。” “是谁?是谁在我身边说话?”就是能看透过去未来的安特列芙也有看不见的时候,她慌张地喊叫着。 “不用害怕,我的女儿安特列芙,我是这片大地、这个人造行星的意识,我名为纳布尔。”如同发自深渊的水声,如同风和日丽下风的流动,纳布尔的声音深沉又缥缈,捉不透又不能挡于耳外,像是平静的冷,但包含着丝丝关切的暖。这感觉非常奇怪,却是安特列芙对纳布尔的第一印象。“女儿啊……” “等等,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听完对方自我介绍,安特列芙平静下来,打断发问。 纳布尔呵呵笑道:“在你出生前就已定下这个名字,安特列芙,是制造这个星球的人对他们某位尊敬的神的称呼。”纳布尔突然停止说话,似乎想看看安特列芙的反应。 这个少女想了想,自信说道:“安特列芙,带来光明和未来的女神。” 纳布尔猛地大笑起来:“猜对了,你非常聪明,一如那位神灵。”笑过以后,他长长地叹息一声,喘息着稳定心神,末了才道:“我啊,我在宇宙漫步,寻找同伴和朋友,也在寻找一片栖息之地,建立自己的家——一个太阳系。” “栖息?你是宇宙旅行者?从奥斯罗德时代起,神圣世界就停止了前进,在这片冰冷却狂躁的世界里徘徊,纳布尔,你在做什么呢?”这次是纳布尔感到困惑,安特列芙道,“我能看见,黑色‘神石’,你们所说的‘艾克斯芮’告诉我奥斯罗德死亡那天的情形,也告诉我纳布尔——你的活动停止了。是这样子么?” “不,我没有停止活动。”纳布尔斩钉截铁地反驳安特列芙,又以极快地速度恢复平和安祥:“我可爱的女儿啊,你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既然你想知道,那我也把答案告诉你,包括你那句自言自语的话。但是,在我告诉你这些事情后,你必须作出决定,你的决定将决定我纳布尔的去向。” 安特列芙好一阵子没有说话,当她再次说出话的时候,紧张的脸色换成微笑。深邃的微笑令纳布尔看不出安特列芙在想些什么,而后者愿意回答:“我的死会为你带来自由。”纳布尔惊讶于安特列芙竟能如此透彻,“这是非常艰难的决定,并且需要很好地控制‘神石’,我还没有对这两个条件作出充分准备。纳布尔?” “没事,我在想我是不是要亲口把事情告诉你,女儿啊,你太强了。” 安特列芙呆立着:“纳布尔。” “安特列芙,百年以前,黑色‘艾克斯芮’取走了培养瓶里的受精卵,带着它和另外四颗‘艾克斯芮’离开我纳布尔,那个受精卵就是你。你是我纳布尔的纯种子民,相比起来陪同你而来的那两个孩子就是蓝色星球上的孩子,我会把他们的身体和我自己融为一体,让他们重新开始。”对于纳布尔这番不着头脑的话,安特列芙一点也不明白,而对方似乎看透了少女的心,又道:“我还是从头说起为妙。安特列芙,世界是由基本粒子构建而成的,物质世界是简单的世界,以物理化学的方式运作,这是基本模式,可以说是最简单的世界规律。在这一层关系上,一切物质都遵循着简单的线发展。” “简单的线?”安特列芙追问纳布尔话语的意思。 “对,简单的线,就是粒子由一种状态转换成另一种状态的过程,是一种物质变成另一种物质的过程。这种单向的流动如同射出去箭,一直向前发展,是线型发展,所以我才如此称呼这一过程,但它真正的名称是‘时间箭矢’。”从话语中可以听出纳布尔的兴奋,确实如此,“很久没有和你们说话,自从奥斯罗德死后,你是第二个。”突然的插言让安特列芙愣了一下,纳布尔静默了一会儿,换成另一种心情继续说话:“物质以简单的物理作用和化学作用来改变形态和性质,创生了万物,同时让世界活跃起来,直到那个物体不能继续活跃。” “死亡?”刹那间,安特列芙明白了当中的含义。 纳布尔心底赞叹着安特列芙能迅速理解他的话:“对,有诞生的一天就有死亡的一天,这是万物的规律,我也不例外,但我可以透过时空环链的变更来继续生存,许多星星就没法做到。一颗发光的星星只要用尽原料就会失去光芒,然后沉睡于黑暗中,伴随着它走过一生的同伴也会陷入黑暗,等待创造改造的一刻降临。” —— “真是奇怪,安特列芙明明处于昏迷状态,但脑电波活动非常活跃,她是清醒的吗?”契普里站于安特列芙保温箱前,托着下巴看着不断更新的数据,对异常的部分感到困惑,喃喃自语。一张透明的光合影壁悬挂在契普里面前,一行一行的字母和图像全是有关安特列芙身体状况的数据,显示着这个本应该在纳布尔出生之子的一切。契普里注意到安特列芙在活动,但他也没有忘记躺在少女身边的黑色大鸟,一主一仆躺在同一个狭小空间里,黑鹤也可能干扰数据的真实性。可是契普里确信数据来自安特列芙本身:“难道她正与纳布尔交流吗?确实,在整个纳布尔,只有拥有球形‘艾克斯芮’的人才能与纳布尔交流,包括她在内只有十人,就是科舍艾利和康丽也做不到。安特列芙,你听到些什么呢?” ;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浮萍归月 三 时空概念 “等待创造改造的一刻降临。”安特列芙重复地喃语着,又道:“这是要经历漫长岁月的过程,是非常非常遥远未来的事情。就像这些浮萍外面的世界,冰冷、黑暗。” “你这么想就错了,我的女儿安特列芙。”纳布尔想到安特列芙以浮萍形容樊贝菲尔有点奇怪,不过远远望去,一个个巨型的扁平状圆盘堆叠在纳布尔表面上,的确如漂浮于水面上的叶子,很贴切的形容。纳布尔瞬间而过的想法并没有阻碍他与安特列芙的对话,再道:“我们身处于一个正直壮年的太阳系内,等你离开这个星系以后才会明白沉睡之星真正所面对的世界。”纳布尔本应该还有话,但他选择了沉默。 “我需要多长时间才能离开这个太阳系?需要多久才能看到你所说的‘简单的线’?” “‘简单的线’一直在你身边,在你身上,时间箭矢是物质活动,它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纳布尔平静地看着安特列芙探询的眼神,继续道,“一直以来,时空概念都存在于文明之内,但是不同的文明对世界的看法不一样,表现在时空概念上就会不一样,天地循环和时间箭矢,这两个就是文明认识世界的基础。” “这两个我都知道,我在那个世界还听见人们对这两个概念的争论,看谁对谁错。” “两者都没有错。”纳布尔笑道,“争论时空概念的对错是没有意义的,我都告诉你,时空概念是人们对世界的看法。空间是世界的存在,时间是物质的流动;正如一条河流,当你以空间概念去看河流,它永远是一条河流;当你以时间去看它,它每天每刻都是新的:水已经流过你的眼前,奔向远方,但是它还是一条河流。”安特列芙惊愕地呆住,因为是第一次了解而无法说话表达。“我的女儿,天地循环确实让人们理解世界的存在,但是看到存在并不代表能够理解流动;同样地,时间箭矢也有类似的弊端,所以只持有一种概念的人就会为此争论。可是你要记住,我的女儿安特列芙,物质是存在的,物质也是活动的。” “那么的话,天地循环和时间箭矢就不可能融合一起。” 纳布尔却大笑几声,继续道:“果然,在那个世界上所培养出来的你是无法理解‘时空环链’。”安特列芙再次询问。“还是回到河流的问题上去看,我的女儿安特列芙,水经过河流以后,你觉得会怎么样?”安特列芙摇头示意。“那么你还记得‘天水之章’吗?”充满疑惑的少女回忆起身在龙泉时所感受到的水之力,后来成为音乐‘天水之章’的事情,就是这一刹那,她似乎领悟到了。“没错,当水持续流动,河流、湖泊、海洋、天空、大地、河流,这一循环就是时间箭矢发展完整阶段的例子——时间箭矢延伸到最后就是天地循环。” 瞬间,安特列芙觉悟了:“也就是说,空间和时间是相同的概念。”纳布尔应声同意。“但是时间不是我们心里面的不实在的东西吗?时间不是无法触摸的吗?” 纳布尔这次没有笑,传过来的声音非常严肃:“我的女儿安特列芙,时间之所以无法触摸,是因为它除了是物质活动,还是一种心理活动。” “和时空概念一样,时间本来也具有双重意义?”安特列芙惊奇地发问。 “对,如果你失去意识,感受不到物质流动,那么‘你的时间’就会停止。”纳布尔耐心地引导着安特列芙的思考,“时间是物质活动在心理上的反映:物质在空间上会不断活动,当你感觉到这个变化的时候,这个变化就会留在你的感觉器官和记忆当中;这个记忆如果不消除的话,即使想方设法‘回到过去’,它会让你成为另一个人,因为时间如箭矢般‘向前’流逝了;相反的话你将是‘时间停止’时的你。”沉默了半刻,纳布尔又道,“人们把自己所意识到的物质活动称为‘时间’,而把这种意识和记忆称为‘灵魂’,不过这两个称呼都是在说明时间既是物质的,也是心理的:要感受时间箭矢,物质的流动是必不可少;有了物质流动,却没有主导意识,感受不到世界的变化,时间箭矢就会停止。就是如此。可是呢,我的女儿安特列芙,通常人们只会感受到身边急速的变化,时空环链却是层层而上,每增加一层,时间箭矢的流动就会延,天地循环所需要的时间将更漫长。” “时间延长?” 纳布尔压低了声音,以几乎听不见的话语传入安特列芙的内心:“时间的漫长是不能用人的时间去计算,人能计算的是自己的时间,而不非自然的时间,你要记住。星星寿命的长短与其本身的原料有关,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颗星球的运转方式。安特列芙,在我所经过的太阳系中,里面有的行星不多,也没有固定点,然而里面猛烈的风里有着极为强大的力量,能让我得到能量。围绕着星体循环的风把粒子扰动,看不见的力量以难以察觉的方式运作,是另一种模式。” “那么我一直以来所居住的蓝色行星呢,它有是以何种方式运作?”安特列芙问。 “那是第三种物质流动的模式,其实也是第二种模式的延伸。” “延伸?”难得纳布尔说句短促的话,安特列芙却听不明白。她曾在阴间跟随伊莉娜派来的老师学习,亦曾在人间学习人类和妖族的知识,然而纳布尔有的却是另一种文化,使得安特列芙无法在一时半刻全面理解。 “对,物质运动是以简单的物理化学方式运作,以复杂的物理化学方式运作的是被称为‘有机物’的物质活动,也就是以生物作为基本介质令世界物质运转。”安特列芙听罢,困惑和震惊的情感涌入心底,令她欲说又不知如何表达。纳布尔有见于此,安慰道:“你不明白也是理所当然的,安特列芙你想想在你所生活的世界,你一直是靠什么生活?” 对纳布尔的问话,安特列芙努力回忆:“我靠吃果子和肉类为生,这有什么问题?” “那么你所使用的东西呢?它们来自何方?” “来自……”安特列芙突然停下来,细细回想了许久,才恍然大悟,“树木、矿产、泥土……想不到,我好像没有注意这些。” 纳布尔呵呵笑道:“那就是你安特列芙的疏忽:你所使用的一切都来自于土地。”安特列芙心领神会,不再惊讶,而是平静地笑了笑,继续聍听纳布尔的训导,“由地质活动把同类粒子凝聚一起而形成的是矿产,人们开采和改造后成为没有生命的物质;而如果以肉眼看不见的细小生物转化成别的物质,用植物把矿物化成更复杂的物质,透过动物转移到远处,最后以生物的废物和躯体转化成尘土而告终结,这是生命。明白吗,安特列芙,生物以其特殊的化学反应取代了简单的物理化**动,令一个星球变得活跃,充满生机。” —— 冰冷、漆黑,恒星的光芒只剩下一个小光点,几乎与背景星系融成一体;混乱、飘流,在并不空虚的世界里,一颗硕大的人造行星正缓慢地围绕着太阳运行;冰块、石头,随时都威胁着这颗行星的安全,为此纳布尔筑起了强力防御网,而守卫的人就是安特列芙的父亲科舍艾利。由于方尖碑型樊贝菲尔归来与纳布尔交接时出现偏差,令防御网出现小小裂纹,科舍艾利必须亲自出马,驾驶小型飞行器去修整缺口。回航时,他身边的某人忽然叫喊了一声,说:“樊贝菲尔上有人。”循着那人的指示,科舍艾利看到了她——安特列芙。“真奇怪,根据拍摄所得的影像数据,那里没有任何生命迹象,也没有使用光合影像的痕迹,怎么回事?”另一个人说道。 科舍艾利想了想,命令道:“不要再看了,这是时空环链的分身,是我的女儿安特列芙的意识成像,是幻觉。总之知道这个就不要再说,免得引起轰动。”既然头儿这么说,飞船里的人只得闭嘴。事实上这些话是科舍艾利随便说的,他根本就不知道也好奇于安特列芙如何做到,可是真的,科舍艾利猜中了答案。 —— “依照你说的话,生物的活动并不是‘简单的线’啰。”安特列芙得意地笑道。 安特列芙这句戏言弄得纳布尔不知该笑还是该恼的好,他假装咳嗽一声,再道:“我的女儿啊,你根本就没有理解我刚才的话。生物活动包括形体活动和新陈代谢:形体活动可以说是物理性的,是运动;而生物的新陈代谢就是化学性的,由于有机物构成丰富,新陈代谢的活动方式就显得复杂。我所说的‘简单的线’指的是相同物质的变化,如果把参与新陈代谢的总体分割成无数物质,那么单一的有机物变化就是‘简单的线’。换句话说,不管生物形态变得如何奇怪,它们的活动到底还是遵从了‘简单的线’的运作方式,只不过多条‘简单的线’混合起来运作,因而其活动显示出活跃激烈而已。”纳布尔长篇大论,可安特列芙听不懂;少女呆望着前方的空间,思索着。纳布尔明白刚从蓝色星球归来的安特列芙未必能理解这些话:“毕竟蓝色星球上没有相关理论。”看着安特列芙一副想不通的样子,纳布尔不愿再说下去,于是道:“我的女儿啊,看来你需要时间来理解我的话,现在跟你多说也不可能让你更加深入了解,更可能使你感到混乱。”纳布尔沉默了。 —— 时间箭矢延伸到最后就是天地循环。——这就是开启人类下一个文明大门的钥匙。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浮萍归月 四 睡少女 “那么,我们今天的谈话到此为止,你需要休息。等你休息够了,我们再继续吧。” 安特列芙刚要说话,发现纳布尔已不在身边,他的说话声立即消失,四周一片死寂。由于没有说话对象,问不到事情,少女泄了气,惟有坐下来,眺望茫茫星空,而后躺下,冷冷看着父亲驾驶的飞船在头顶划过,遮挡了远方星辰的光芒,最后静静地闭上双眼。当安特列芙闭眼之刻,一条金色长链浮现眼前,“时间之链?”安特列芙认得,她在转世之木树下见过,在阴间见过,在人间见过,“这里也有时间之链?”她猛地张开眼睛环顾四周,只见无数飞舞的长链从各个浮萍一样的樊贝菲尔里冒出,向着自己围过来,缠绕在身边,令自己的空间之环现身。“你们怎么了?”安特列芙问道,抬头猛然发现一个巨大无比的金色轮环在前方不远处旋转,“这是围绕着纳布尔的时空环链?” “是的,主人。”安特列芙耳边传来黑鹤的声音,“时间之链和空间之环,均是由无数‘简单的线’汇集而成的物质流动之影像,所以只要存在着物质活动,时空环链就会出现在那里。” 这些话明显不像黑鹤平常说的,安特列芙听得出来,沉默着想了一会儿,道:“你是奥斯罗德吧,借助时空环链的黑鹤来和我说话,是不是听了纳布尔的话而忍不住出来呢?” 黑鹤笑道:“被揭穿了,将来的你和现在的我一样啊,安特列芙。我知道你不能理解纳布尔的话,所以来转告你一些事:不要把事情看得太复杂了,万物皆以基本元素构成。安特列芙,构成你的元素和构成大地的元素,甚至构成空气和星球的元素是没有区别的,不管是无机物、有机物还是低等生物、高等生物,一切的一切都可以从基本构成看出端倪。纳布尔说的是物质的活动,我要告诉你的是物质的基础,你一定要明白基础的意义才能真正透彻理解‘简单的线’。记住,万物皆以基本元素构成。” 安特列芙问:“基础吗?万物的构成?” 黑鹤,或者奥斯罗德无奈地表示道:“本来可以向你多说一点,不过没时间了,你的分身要醒来,我的意识将再度沉睡。安特列芙,关于我的话,你记住一条就可以了,但是关于纳布尔的话,你一定要清楚地理解。蓝色星球将因为你破坏时空环链而面临变革,他们需要引导人才能在现在的状态下获得升华,到那时候你就能体会纳布尔的精髓。” “远方有你需要的东西。”黑鹤的声音中断了,随之而来的是尊长老的声音。这话是尊长老在阴间古特提列图对年幼的安特列芙——宁亚穗说的,至今犹然在耳,挥之不去。“远方有你需要的东西。”不断重复的话语令安特列芙不能安心入眠:“远方,尊长老你指的是纳布尔吗?”没有答案的提问。 在浩瀚宇宙的黑暗中,安特列芙闭目盘膝而坐,这回终于可以冷静思考纳布尔的话。“万物皆以基本元素构成,物理化学活动形成的‘简单的线’,生物活动的复杂和特殊,由简单到复杂,由单一的线到多线汇集,是多元吗?”即使想到了一点东西,安特列芙仍旧觉得不满足,“许多‘简单的线’汇集以后会变成什么?” “时空环链。”这是纳布尔的话,“文明的基础——时空概念。” —— 安特列芙表面沉睡,精神上却异常活跃;对于这想不到的意外,契普里只能通知少女的亲生父亲科舍艾利来商量。结果科舍艾利没到,却是康丽在听闻后匆忙而至,让契普里吃惊不小。康丽穿上便装,外披一件长便袍,垂肩的长发没有很好地梳理,本用于代表身份的首饰也未能及时戴上,一副不整洁的样子。这副模样绝对不能接待外人,契普里明白却理解到康丽对女儿的关心而不作斥责,反而安慰道:“康丽夫人,请放心,你的女儿安特列芙很安全。” “那你刚才说的是……”康丽还有些喘气,话说到一半就不能说下去。她注意到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忍不住瞧瞧自己的模样,尴尬一笑,转身退出去换上正式一点的衣服归来。 古费立思是个身材高大、胖腰瘦腿的中年人,里面穿着一件绿色的衬衫,外套一件白褂,头戴一顶圆盖帽。他是被契普里特别请来的大医生,他第一步踏入房间就盯着光合壁,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对刚到的康丽、契普里道:“这孩子,竟然将自己与时空环链连接起来,一旦死亡,她的精神就会成为时空环链的一部分。不过请各位放心,此刻安特列芙小姐和她的孩子很安全,身体也没有特别的地方。如果说数据有问题,那是因为她一直保持清醒状态,但身体活动受到营养液里的镇定剂压抑,令她把精神转移到神经活动。这就是安特列芙小姐目前大致情形,而且我们还对那只鸟的事弄不明白,恐怕它对数据的真确性会造成一定程度的影响。”这话已不容争议,但古费立思再道,“但有一点非常清楚,如果安特列芙小姐继续以这种状态下与纳布尔交流的话,那很可能永远无法清醒。” “那我们就得唤醒安特列芙小姐。” “不,契普里没有这种能力,康丽夫人没有,我也一样,我们只能等。安特列芙小姐拥有唯一的黑色‘艾克斯芮’,”古费立思解释道,“‘艾克斯芮’本意为连接者,拥有它的人能够利用‘艾克斯芮’和世界上的一切物体连接起来,能够运用‘艾克斯芮’去看属于同种力量的所有事物。而当中掌握时间和空间的黑色‘艾克斯芮’是最尊贵的,也就是物质的活动方式:时间和空间都是物质流动的反映,能够掌握两者之间的关系就能掌握存在的延续,最顶端的模式就是纳布尔,因此安特列芙小姐能与纳布尔对话一点也不奇怪。但是她刚刚来到这里就已能与纳布尔说话,看来她已能完全掌握自己的能力。” 康丽正要说话,契普里表示还有话补充,于是指着光合壁上那些流动的字符,缓缓说道:“安特列芙小姐拒绝把孩子交给樊贝菲尔或者纳布尔,这么一来她只能在樊贝菲尔的协助下生养孩子。另一件事,纳布尔拒绝公开两人交谈的内容,恐怕是纳布尔有求于安特列芙。怎么办,我们要把安特列芙送到莫古因那吗?” “你是说让一个外来者进入心柱?”康丽瞪大眼睛看着契普里,喊道,“这是不可以的,纳布尔有相关规定,一个外来者一生只能生活在他最初接触的樊贝菲尔内,不管是谁都绝对不能破坏这一条规定。”康丽指着放置在房间角落的两个“棺材”,继续道:“那是霍和霍融两兄弟的尸体,他们马上就要送到曼恩曼夫,这也是规定。就算他们活着,他们也绝不能离开这里半步。”康丽固守着纳布尔的规定是有理由的,曾经经历过外来者某种打击的纳布尔人为了保护脆弱的身体,最终选择了软禁一途,这对未来的安特列芙来说是一种悲哀。 契普里明白康丽的固执,也不想让对方难以向委员会交代,于是转移了话题:“科舍艾利先生怎么不来?” 康丽一脸不满地道:“纳布尔的防御网出现裂纹,他正在处理,保护纳布尔的外层希思哥利是首要任务,安特列芙的事就等等吧。” 契普里和古费立思满脸苦笑,前者心里想到:“原来如此,对科舍艾利来说,工作比家庭重要,所以康丽夫人才选择离婚。不过……康丽夫人也并非真心关心家人的那种女性。”想法归想法,契普里嘴巴可不能这么说:“就是等也要看时候,如果纳布尔比我们先动手,那末我们更难以向委员会解释。” “也对。”康丽走到安特列芙面前,静静地看着这个“没有醒来”的少女,道:“古费立思,转移安特列芙的事交给你了,契普里也把霍融霍和兄弟的尸体处理掉。我已经跟他们的族长登卡努斯说清楚了,霍融是‘艾克斯芮’的拥有者,霍和是土之使者,两人都不能留在蓝色星球上,否则我们就不能离开这个太阳系。” “要去曼恩曼夫需要经过樊贝菲尔的碑柱,我们得一起去。”契普里说罢,命令几个机械人把一旁的“棺材”放上传输带,然后转身就走。 契普里刚踏出大门,康丽就道:“谢谢你给我纳布尔的情报,我们必须割断一切束缚。” “无论如何我们一定要让安特列芙切断我们和那个蓝色星球的联系,割断一切的束缚。”反复思考着康丽的话,契普里边走边想:“束缚啊,真是麻烦,都怪那个奥斯罗德,竟然把‘艾克斯芮’的力量分给德古鲁,把纳布尔和蓝色星球的时空环链连接起来,真是好心做坏事。”契普里发晦气的话在旁人耳中有着别样滋味。 他已经离开房间,走在高楼林立的城市里,却是一座空虚的都市。当初跟随康丽到蓝色星球的人大都回家,唯一新来的人是科舍艾利。在契普里身边的人只剩下康丽、古费立思,还有一个人,他的姐姐乙雪米娜。乙雪米娜和契普里是同父母的双胞胎,却不是同一天诞生,乙雪米娜身材比较瘦削,契普里则是个矮胖子,并且工作也不相同;姐姐负责城市运作,弟弟负责新来者的安置。两人共同的地方相貌,有着一双细长的眼睛、高耸的发线、又高又圆的鼻子、薄薄的嘴唇。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浮萍归月 五 安特列芙的命运 契普里找到姐姐,把大概情形说出,乙雪米娜回答道:“既然康丽夫人决定返回莫古因那,那这里就不再需要我,那我也和你一起回家。”结果两人在半路上提及康丽的话,姐姐对契普里的评论感到意外,意外不是因为纳布尔被束缚,而是他把事情怪罪于奥斯罗德身上,于是答道:“那毕竟是过去的事,奥斯罗德先生当时是怎么想的我们可不知道,说不定他是为了让纳布尔见到今天的安特列芙小姐。” “才不是。”契普里是怎么肯定奥斯罗德的想法,无从知道,他说肯定就是肯定,害得乙雪米娜无趣地闭上了嘴。两人走过空荡荡的大型广场,靠近漆黑深幽的碑拄,在圆形图案中央站稳,一壁透明笼罩很快就从地底冒出包裹两人,并带着两人缓慢下降。离开樊贝菲尔,契普里看见了两个棺材陪同自己一直降落,直到一座巨型弧面时才分开。霍融霍和两人被丢进发出黄光的熔炉内,而契普里就通过熔炉外的保护层继续下降。 —— 契普里刚离开樊贝菲尔,康丽马上就知道了,她接受古费立思的建议,在通知委员会之前把安特列芙转移到樊贝菲尔碑柱的大室,方便纳布尔与安特列芙之间的交流。这种做法很冒险:康丽低声道:“动作要快,在契普里与委员会见面前要办妥,我会把安特列芙的事一一禀报。”她抬头看看光合壁,然后转身而去。已经没有值得注意的地方,保温箱会自动转移到目的地。 在众人不注意的时候,黑鹤张开眼睛,从羽翼间的缝隙观察四周情况:洁净的水缓慢地流动着,泛起的波澜令保温箱外的景物模糊而扭曲,康丽忧郁的眼神透过玻璃和水看着远处,嘴唇上下轻动。黑鹤心想:“康丽在说什么?”可这些问题不能让黑鹤有所行动,因为她听见纳布尔在说话:“康丽还有这里的子民都知道安特列芙已经清醒,但我不想让安特列芙离开身边,有太多的话要对她说。黑鹤,你帮我挡挡他们,用时空环链的力量。” “可以,以我的意识取代主人的意识。”黑鹤知道安特列芙也有这种意思,并没有抗拒,不过她想要是康丽知道,那该多费点工夫,于是瞧瞧对方一眼,又闭上眼睛,装睡。 在古费立思的监督下,一具沉重的保温箱转移到方碑柱下,康丽轻敲碑柱,喃喃说道:“樊贝菲尔,这是我的女儿安特列芙,请你好好照顾她。”然后康丽退后至保温箱后面,等待樊贝菲尔活动。等待的漫长让康丽回想起大龙王狩猎区时候的情形:“时空环链是她弄断的,也是她导致霍融霍和的死亡,全是因为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造成的,所以古费立思你的话是错的。”她简略地说明大龙王狩猎区的对战经过,补充道,“这颗‘艾克斯芮’拥有无法估量的能力,据说它的上一个拥有者奥斯罗德用眼看见了‘现在’,因此知道妖族的真相,并为此而作出反抗。安特列芙的力量至今还未清楚,或许她拥有的是‘聍听’。” “康丽夫人。”古费立思轻声道。 康丽摇头,咬牙道:“我知道的,拥有黑色‘艾克斯芮’的孩子永远是纳布尔的王者,可又不属于纳布尔,尽管我多么地想让她留下。” “我知道,拥有黑色‘艾克斯芮’的人在纳布尔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但从古到今真正能够留在纳布尔的拥有者一个也没有,他们全部都死在外面的世界。这是黑色‘艾克斯芮’拥有者的命运,奥斯罗德无法摆脱,安特列芙也一样。”费古立思劝道,“别指望依靠安特列芙的地位来实现你控制委员会的目的,宪法不容许你这么做;也别指望你的女儿安特列芙,安特列芙她会帮你什么,要知道在此之前她都是一个人生活,她不认识你,不认为你是她的母亲,所以放弃吧。” 康丽低着头,握紧拳头,一声不吭。正巧工作完毕的科舍艾利听闻安特列芙转移位置,匆忙而来,却见康丽和古费立思僵持着,上前察看安特列芙,只见这个少女脸色红润,神情安详,根本就不像经历过巨变的孩子,也就放心下来。就在此刻,樊贝菲尔终于有动静:方形的碑身分裂成几条长形黑带,其中一条向保温箱伸来,把保温箱裹在碑柱里,才抽回去。不一会儿,樊贝菲尔把不需要的保温箱丢出来,而安特列芙和黑鹤则留在里面。 科舍艾利安静地看过全程,末了缓缓说道:“你们真的这么做了?而且是在没有同志委员会的情况下做,你们知道不知道这样的行为究竟有多危险?”他对康丽的目的发现得太晚,本以为只是把安特列芙转移到较大的空间,不曾猜想出竟是让安特列芙在樊贝菲尔里面沉睡。“这明显违反纳布尔规定,就算有委员会的同意,安特列芙她也绝对不可以这么做。” “但是……” “没有但是,我可不会听你解释。康丽,你的野心太大了,安特列芙不是你的工具,也不会依赖你的保护,她是个独立的孩子,你所谓的‘慈祥’会害了她也害了你自己。好了,事情已到这种地步,我是不能不向委员会作报告,康丽,你跟我来。”科舍艾利冷冷地哼了一声,完全不听取康丽的解释,转身离去。康丽马上去追,古费立思不久后也退出去了。 一众人等出去了,樊贝菲尔的空间清静下来,沉睡的孩子和清醒的巨鸟互相偎依,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平躺着和卷曲着。“纳布尔,没想到你竟引导母亲作出如此决策,母亲说的话是真的吗?”虽然安特列芙惊讶于纳布尔对“时空环链”的回答,可是这好端端的谈话被康丽打断,她只得与纳布尔停止对话,并顺着樊贝菲尔的碑柱溜下,并躲在碑柱后面,倾听着人们的谈论。 纳布尔终于回复安特列芙的提问:“康丽解释‘艾克斯芮’是正确的,但对于你,她错了。你拥有的仍旧是‘视觉’,能看见过去、现在以及未来,奥斯罗德亦然。在我纳布尔历史上拥有黑色球型‘艾克斯芮’的人不多,不是死在其他星球就是死在樊贝菲尔,这是命运,你能看见你的未来吗?那就是你的命运。”安特列芙没有反驳,是看见了未来,是看见了真相,才保持沉默。“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第一个拥有黑色球型‘艾克斯芮’的人并非在纳布尔出生,甚至说那时候的我还未出生:那人的名字叫宏特赖恩。他是个博学者,和你刚才看见的契普里、古费立思和你父亲科舍艾利不同。后面三人是专家,专门从事某一专业研究;而博学者宏特赖恩,他之所以成为博学者是因为当时的人们专注于自己的专业。专注自己的事业本来是没有错,因为专注就能够更加深入的了解一件事物,更加清晰地明白一件事物的发展,这是优点;但同一时间,一个专家却失去了掌握其他科目的知识,得一必定失一,太过专注就会失去了解世界的机会。博学者则不然,他们不会深入了解同一科目的事情,但是当一个博学者掌握了融合的办法,他们就能更广阔地了解世界,因此宏特赖恩才会成为特殊的人物。” “博学者竟有如此强大能力。”安特列芙忍不住发出赞叹,心想却想着不要做这样的人。 不过纳布尔的责备马上就来了:“我的女儿啊,博学者虽然有能力了解世界,却要看个人能力,毕竟每个人对世界理解不一样,对不同学科融合的能力也不一样,如果说人类制造的城市就是一个生态圈,那么大部分人是不会接受,因为在他们眼中人类已经脱离生物范围;可是你一定要保持清醒,必须认识到这两者关联之处:生态圈是由各种不同生物组合而成的世界,城市是由不同物体共同构筑的合成体,同样是融合了不同职业的人群。如果把每个职业看成是一种生物,你就会明白城市和生态圈一样,仅考单一物体是不会成为城市,仅以单一物种是不可能成为生态圈。安特列芙,如果你要明白宏特赖恩的话,你就必须了解这点,作为博学者,不仅要学得多,更要学会如何融会贯通。” “但是除此以外两者还有相似的地方吗?” “呵呵,我的女儿安特列芙啊,这是有的。如果把人们选择生存方式看成是一种生物的选择,那么他们的‘专’就是生物的专化;专化就是当一种生物专心以自己的猎物的时候,它们的身体就会为这种猎物进行专门的进化,同样地猎物也会作出相应改变;在最极端的情况下,两种生物变得不分彼此,到那时候如果它的猎物丧失了,这种生物就会彻底消失。对人类来说也是,当某人专注于研究某种东西时,如果这种东西不再有价值,那么他们就会面临生存危机:不管人类和生物多么抗拒消失,一旦失去价值,最有可能消失的就是专化的物种。在文明的发展过程中,这样的例子极多,可对于你所在的蓝色星球而言,这种事情还是少了点。” “是吗?”安特列芙感到自己说错了话。 “呵呵,生物的世界就是不断地让一种生物取代一种生物,社会文化就是不断地让一种新事物取代旧事物,所谓的进化和社会分工改变。话是这么说的话,你的理解还差远呢。” “我倒觉得我们在讨论自然的同时在学习哲学。” 纳布尔大笑道:“我的女儿安特列芙啊,请学会把知识融合起来。”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浮萍归月 六 时空的束缚 纳布尔大笑道:“安特列芙啊,许多人都喜欢哲学,尤其是贴近自身的哲学,但是相对而言,似乎远离自己的自然哲学却被忽略。住在我身体上的这些人,他们的祖先也曾经如此,就像你一度居住的蓝色星球上的文明者一样,但是……但是他们终究要明白他们永远不会离开自然,无论他们是创造了城市还是创造了我这个‘月亮’,所有的创造都是离不开自然之物体——所有一切都由基本元素构成。我的女儿安特列芙,你看,时间之链的扭动和空间之环的转动,安特列芙,你看看,我身上的束缚。” “你身上的束缚?”安特列芙不知道纳布尔说这些话的意图,可明白纳布尔不会无缘无故说这话,于是遵从对方指示,在樊贝菲尔的协助下重返天空。举目遥望,群星璀灿之光映入眼帘,不时被零散的冰石阻挡,留下斑驳的片片黑团。纳布尔位处太阳系外围的交界处,冰与石、狂躁与冰冷是这片地带的特征。纳布尔以自己的磁场过滤具有威胁性的冰石,吸收着撞击过来微小物体,由旁边数座巨型樊贝菲尔接受。看似静止、其实活跃,人造行星其实是在轻微移动当中,从星空的变化上看不出来,移动过于缓慢,看起来四周星辰是静止的;可是纳布尔确实在动,想以切线方式远离这个小小的太阳系,却不成功,似乎有什么强大力量阻碍纳布尔的行动。 “安特列芙啊,来看看我身上的束缚。” “纳布尔?”安特列芙不自觉地反问一句,却没有得到回音。少女正觉得奇怪,耳边传来低低的呜鸣声,似乎有人哭泣而哭不出声的那种压抑。“为什么?”安特列芙疑惑地问道,纳布尔什么也不答。她不想让纳布尔失望,可是流连在人造行星上看不到什么,于是说道:“黑鹤,帮我一下。”黑鹤也不说话,在主人身后张开翅膀,让两个在幻化中变成长条,飞离星体,翱翔宇宙空间。 飞翔的畅快让安特列芙忘记康丽和蓝色星球,无拘无束地滑过迎面而至的冰块;现在,对她而言冰块与石头已是虚无之物,穿过身体而不受伤害。安特列芙忽然想起纳布尔的话,于是回头瞧瞧,只看见一个漆黑的大圆挡住星辰,而大圆中数是光环零碎地分布在不同角落,那是樊贝菲尔的标记,用途不明。在这些光环之中,数十条金色长链从纳布尔深处涌出,同一时候,围绕着纳布尔漆黑大圆外层出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金色光环。“这是这个星系的空间之环吗?”安特列芙自问自答,就在这一瞬间,金色长链向自己飞来,部分飞向太阳系的螺旋平面上的金环,部分飞向中心点——太阳。 太阳系巨大的环缓慢地转动,数条荧光长链从外面而来,穿过环的内圈,回到外面的宇宙空间,消失的茫茫黑暗中。当中有一条长链在纳布尔的巨轮上绕了一个半圈,拉动人造行星向外空间移动;但是同一时候,飞往太阳的光链与来自蓝色星球的光链缠在一起,不分彼此,也就是这些光链把纳布尔团团围住,坚实得不管纳布尔怎么挪动,长链都能捆绑住这个星球,阻止它离开太阳系。“蓝色星球上有东西与纳布尔你连成一体了?”安特列芙问。 纳布尔道:“不是这样的,那个星球上并没有与我连成一体,我们彼此独立;只不过是某人把力量留在那个星球上,因此形成了连接,而那个‘连接’就是奥斯罗德与德古鲁家族的约定。我就是这样被迫逗留在这片冰冷的地域。我的女儿安特列芙啊,你再仔细看看。” 安特列芙眺望太阳,环顾四周,只见从太阳系的巨大空间之环上缠绕而出的几十条时间之链在各个行星旁边飞舞,每个行星的最大直径外都由一个光环包裹,飞舞的长链就缠着环连接起来,让整个太阳系变成环与链的舞场。“我们看见的是时空环链的活动?” “对,时空环链是能量与物质移动的基础点,利用他们的活动状态,我们就能在减少消耗的时候进行远航。”纳布尔又说话了,“安特列芙,你再看。” 纳布尔再度提示,安特列芙再度遥望蓝色星球,看见它被一个光环包裹,光链也包裹着它的环,和其他星球毫无区别。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个星球的时空环链如此特别?不,真正特别的是空间之环:蓝色星球上的光环不是一个,隐约之间可看见第二个环——一个裂开的环。“那是那个星球上的时空环链吗?为什么它是双环?” “第一道彩虹是反射阳光的虹,而第二道是霓。空间之环也一样,拥有这种双环的星球称为‘生命行星’。我纳布尔也是从这种星球上诞生的。至于为什么是双环结构,你静静地听我说。”安特列芙一听就知道纳布尔又要长篇大论,于是让黑鹤刹停在冰石飞舞的世界,静心聍听接下来的话语。“刚才我不是说过大宇宙的时空环链吗?时空环链的基础是物质的物理化学活动,以‘简单的线’编织而成,不管是什么星球,全部都遵从这种规律。但是只要有机会,物质的物理化学活动就会变得复杂,因而形成复杂的分子结构,当分子结构的复杂性达到某种程度,更加复杂的物质活动模式就会出现。到那时候物质就不是单纯的物理化学活动,而是被称之为有机物的简单生物体活动,然后有机物的凝聚、细胞的形成、高级生命的出现,物质的活动方式就越变越多,而且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形成新的循环。但是纵观这些过程,不管是有机生命体还是无机物体,基本的活动还是不变,仍旧是物理和化学的运作。” 安特列芙若有所思地道:“也就是说蓝色星球上既存在无机物体的简单物质活动,也存在有机物的复杂物质活动,不同形式的‘简单的线’连接起来,形成空间双环,对不对?” “你很聪明。”纳布尔笑着赞同,又道:“但是仅此是不够的,如果有机物的物质活动不能与无机物体活动连接,就算形成生物体,依然是不能形成新的空间之环。”安特列芙从心底觉得纳布尔这些话深奥难懂。“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心里充满疑问,这不奇怪,曾几何时我也有过相同的困惑。”纳布尔说话时候语略带伤感,不像说谎,却像感叹,不似安慰,更似身同感受,可就是一句安慰的话。 安特列芙怎不能从对方话语中闻到改变的味道,默然思考瞬间后问道:“曾几何时?纳布尔,你也在成长吗?” “那当然,你随着时间推移而生长,我也是。当时间如箭矢般向前流动的时候,我对世界的想法也会伴随着不断的思索而有所改变,这是成长的一部分,相信你也经历过。” 对于纳布尔的话,安特列芙深有体会,灵界的背叛、冥界的旅行、小堡纽伦的学习、在卡狄罗观战、于达培歇战斗、在人间遇到阿提隆泰龙王、跟人类学习各种知识,种种经历都让安特列芙看到同一个世界有着许多不一样的文化,让她看透了自己的心,最终选择“不战斗”的可怕结果:这是安特列芙的成长,这是她伴随着数不尽的痛苦而得到的成长。安特列芙这一刻完全陷入静思当中,许久之后才回神道:“时间的磨蚀确实能让人成长,可是纳布尔,能告诉我为什么时间会是长链吗?那时候,你也曾告诉我时间是箭矢吗?” 迅速转变的话题似乎让纳布尔措手不及,但是纳布尔也绝非泛泛之辈,不会被这么一个问题难倒:“我的女儿安特列芙啊,你觉得你的思想会回到童年时代吗?” “不能?” “那就是‘时间箭矢’,同样,你看不见时间之链的起点和尽头,对不对?”纳布尔说中了安特列芙的困惑。确实安特列芙从小到大只是看见舞动不息的时间之链,从来就不知道它的起始处在哪里,也不知道它的终点在何方,以为舞动就是它的唯一。纳布尔的话让安特列芙吃惊不少,安特列芙颤颤地问为什么,纳布尔就答道:“时间之链的起点在你形成时,而它的终点在你死亡时。也就是说在你没有认识之前,它就已经存在;而只有在你死亡之后,你身上的物质停止流动的时候,时间之链才会终止,而与其他长链汇合。你觉得时间流逝,因为你看见物体移动所至,因为你心里觉得物体已不在那里。如果是唯心者觉得惟有心里觉得物体移动了,物质才会存在的;也有人认为没有物质存在就不会有移动,可是谁也不曾参透时间与移动之间的关联。时间是随着物质的移动而表现出来的,同时具有物质的和心理的两重性质,你有没有想过这点呢,我的女儿安特列芙啊。” “没有。”安特列芙也不隐瞒,反正纳布尔把她内心一切想法都表达出来了,也就无法藏起来,既然如此何必去欺骗对方,此刻她亦回想起来:“对了,是时空概念,时间箭矢和空间之环是一体的,而时间是物质活动在心理上的反映,原来并非是简单理解的事情,还要配合物质的基础和‘简单的线’一起理解,对吧?那么的话,时间长度与空间之环大小是有关系的:时间之链并非单独存在,个体的时空环链是由上一层次的时空环链分割出来的细小部分,是上一个时空环链的一部分而已。那我就有点理解了,时间对心灵,空间对物质,看似相背,实质相连,矛盾对立的两个方面。”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浮萍归月 七 梦境 纳布尔没有以赞扬的话语对安特列芙领悟的表示,取而代之的是满足的笑声。“我说对了?”安特列芙好奇地问道。 “是啊,你的领悟能力很强,能够更上一层楼。”纳布尔继续大笑,“那么我也可以告诉你,有机物体之所以能创造新的空间之环,并非是简单的物理活动或者化学活动,而是两者的结合;有机生物的身体就是物质性质变化的场所,而他们的日常活动就是物质移动的有效物理活动,因此有机物体的活动已经对大空间造成影响,而每个生物个体可以看成是大空间物质流动的一条‘简单的线’,用这个角度去看,简单无机物的流动和复杂有机物的活动,在同一时间段上都会构成线型流动,这些线最后会编织成不同的时空环链。当然,当一个星球的活动由简单的物质活动变成以生物体为基础的复杂物质活动,就是生物体和无机物形成连接,以其可接受的物质循环形成剧烈的物质流动,从而制造出双环结构。” 安特列芙想了想,笑道:“原来如此,是蝴蝶效应,一只蝴蝶扇动翅膀就能引起一场风暴,生物体与非生物体互相关联,形成世界的物质活动主体,因而物质能在短暂的时间内在不同的物体内运转,令生物的生命不断延续。” “对,你真的很聪明。”纳布尔笑了笑,道:“不知不觉间飞到这么远的地方,安特列芙啊,回来吧,我还有很多话要告诉你,但现在是时候让你休息休息。来,回樊贝菲尔上来。” 不知怎的,安特列芙一点也没有反抗的意思,很平静地跟随着纳布尔的步伐返回樊贝菲尔,穿过厚厚的金属壁,一直来到方尖型碑柱旁,看着自己僵硬的身体,忍不住说道:“我回来了。”话音刚落,安特列芙飞离的精神忽然间化为无数细小纯白色颗粒,犹如阴间的“元”,在空中荧绕飞舞,纷纷钻过漆黑的碑壁,凝聚到少女身上,结束了一次星空之旅。 “先睡上一觉吧,我的女儿安特列芙啊。”纳布尔轻柔地对安特列芙道声晚安,也慢慢退出去,消失于黑暗之中。 —— 这次对话后,安特列芙完全进入昏睡状态,樊贝菲尔碑柱也隔绝了空间,不再让闲人自由进出。黑鹤一半时间沉睡,另一半时间则保持清醒,反正也没事做,它清醒的时候总是在整理羽毛,不然就是照顾带来的两颗小球——沉睡的两个,罗杰、虚丰依然保持原状。 “数值变化缓慢,安特列芙小姐睡着了。”古费立思看着荧光屏向科舍艾利报告安特列芙的情况,“不过她的身体体温偏高,要不要在营养液里加药物?” “一切由你来决定。”科舍艾利心情不佳,他向委员会说明康丽对安特列芙的安排,证据确凿,可审查需要时间,这段期间康丽被软禁于莫古因那,不得与安特列芙见面。科舍艾利的大义令他和古费立思仍可以自由进出方尖碑柱的樊贝菲尔,两人原本希望康丽的私人医生契普里同行,但他因为康丽受到牵连,正受到监视,科舍艾利和古费立思只好在委员会人员的旁听下向对方了解安特列芙的情况,包括蓝色星球上的事。但那其实也要讲予委员会的事实,刚好可以剩点工夫。“我想知道樊贝菲尔有没有打算把她送到心柱里。” “现在是这个比较重要。”黑色碑柱下,除了科舍艾利和古费立思,还有一位全身裹着一件灰白披风的人,说话人正是他。声音透露了对方的性别,但风帽遮住了他的脸,从黑鹤的角度是看不到真容。这没关系,因为那人也很在意安特列芙的身体状况。 “樊贝菲尔毫无动静,前些时候把安特列芙的一切数据封锁后,现在已重新开放。”古费立思喃语道:“安特列芙的体温些微升高,这或许与胎儿的活动有关,随便加入药物的话,副作用或者会对胎儿造成影响,还是不要加的好。” 科舍艾利道:“随便你。真正麻烦的是樊贝菲尔既拒绝我们进入把安特列芙带出来,也拒绝释放安特列芙,康丽成功了。”他举目仰望,透过碑柱光滑的黑色镜面往内看,无数星辰般的小光点围绕在沉睡少女的身旁。 安特列芙现在正值十七八岁的花季少女,却已成别人的妻子,但是成熟的美为她添加了一种神秘感。在遇到柳盈以前,身为宁亚穗的安特列芙经常外出,即使如此,她的皮肤仍能保持白里透红的状态,更不必说自那以后保养良好的她。后来在保温箱的日子里,营养液浸润皮肤,向安特列芙的身体渗入各种营养物质,均衡营养令少女神态更加妩媚,甚至于柔嫩的皮肤透出点点光芒。如今沉睡于樊贝菲尔内的她,受到樊贝菲尔固体颗粒和混合溶液的影响,身体的运作进入一种类似冬眠的状态。那么古费立思所说的“体温升高”对象是谁?当然是黑鹤,它醒来一会儿,正冷冷地观察着下面的三人。黑鹤并不觉得樊贝菲尔外面的人会对主人不利,缓缓地扭动僵硬的关节,不觉碰到安特列芙褐色的卷发。她想主人张望一眼,平静的脸上若隐若现地浮出一丝微笑:安特列芙完完全全读陷入梦乡,并且是个好梦。 —— 梦是白色的黑色的还是彩色的?或许都有可能,其实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内心世界,梦就是内心世界的反映,是不尽相同的东西。安特列芙此刻的梦是纯黑的混沌,偶尔飘过的光链很快就消失在茫茫远方,不知道东南西北,分不清上下左右,眼前所见的全是黑暗的远方,看不到尽头的远方。这种地方可曾相识?对,在安特列芙的记忆中,灵界下层、通往惩罚之区域的两条路就是处在这种混沌的世界中;但是梦里的这片混沌更加纯粹,更加原始,完全没有物体存在的世界。 不知经过了多少岁月,混沌中、黑暗中忽然出现了一颗微小得如同尘埃的小光点。它很渺小,几乎看不见,却又那么清晰,在一片黑暗中,小光点是唯一的特殊存在。安特列芙伸出手想碰触那脆弱的光,明明近在眼前,可总捉不住。她看着这个奇怪的小光点,觉得它像一盏灯,又像是宇宙中的星星,漂亮却很孤独。 在安特列芙注意这颗孤单的光点时,更多的小光点从四面八方飘来,围绕着少女身边飘荡。这些光点看来很美,仍旧无法照亮整片混沌的黑暗,就如同广阔无边的宇宙,虽然正在发光的星星众多,虽然有着剧烈反应的恒星众多,却无法照亮整个宇宙一样,混沌中的光点虽多,四周仍是一片黑暗:安特列芙正身处于在一个刚刚创造中的空间里。 “好美,为什么不像星星创造之时那么剧烈,为什么是一种平静的美?”安特列芙的提问没有人来回答。但是这一问题很快就得到真实回复:一颗小光点吃掉了另一颗小光点。安特列芙看着那颗正在吞噬同类的光点,左右看一看,见有不少光点也吞食了同类,又问道:“为什么要这样?” 问题还是没有言语答案。最初吞噬同类的光点没有特别的变化,有些甚至因此消失,残留的部分依然在寻找光点,但不久一颗吃掉数个同类的光点产生变化——光点变大了:在成百上千的小光点中,这颗新的大光点显得庞大而瞩目,它开始吞噬更多的光点。同一时候,另一种形态的光点出现:它并非变得庞大,小巧的身躯看起来和其他小光点没有区别,但它的活动更为灵巧,穿插在光芒众多的虚无空间,躲避比自己强大的光点,吞噬反应迟钝的同类。这两种新光点开始的时候是孤独的,不久就改变了,它们已不是孤独一个,它们的同伴越来越多,而且有单纯的躯体庞大或者灵巧变得更加复杂:光点开始聚集、分工,然后四周充满了不同形态的光点。“这就是纳布尔说的‘专化’吗?”安特列芙既惊讶又高兴地环顾四周的改变,看着一个非生命、非物质的世界诞生,那种喜悦是用言语无法形容。不一会儿,她就发现情况不大对劲,每隔一段时间光点的数量和形态都变少了,仅仅留下几种形态的光点。 安特列芙沐浴在充满光的梦境中,看着光点变得活跃,看着突如其来的沉寂,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是痛苦?不对。是悲伤?也不对。是感慨?或许有一点。是高兴?怎么说也不可能。怀着冷漠的旁观者之心,安特列芙感觉到自己对这个变幻的世界无能为力,或许这才是她此时此刻真正的心情。就在沉睡少女思考的时候,混沌空间里的光点突然散开,露出黑暗的虚无。 不过这种空虚很快就消失无踪,或小巧或庞大的光点又一次聚集起来,不消片刻,增多的光点再度分化,梦的世界重新恢复活跃。安特列芙惊讶于这种奇妙的变化,但有一件事更能引起她注意:在这片不分方向时间的世界里,不管为数众多的光点怎么改变怎么占据空间,最初出现的小光点群里依然能在充满各种猎食者的世界生存:它们是原有的存在,也是进化过程中残留物,却是演变过程的证据。而且安特列芙很快就注意到每一次改变,无论光点的形态怎么改变,不管他们是否是从原来的物种延伸还是新物种的进化,它们都趋向于相同的社会结构:猎食者的捕猎,分解者的分离,聚合者的汇聚,创造者的创生,即使单一光点群消失,新生者很快就会补充空缺。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浮萍归月 八 “元”之光 人,沉睡中;梦,持续中。光是欣赏梦境,就令人赞叹不已。 一次循环式的改变后,安特列芙又被众多形态各异的光点包围。这回已不能再称之为光点,安特列芙以手量度,小的不用说,数千聚集在手掌中也只是一个指头大小;而大的光球则比少女还庞大许多倍,完全不成比例。球的形状也在变化:最初的圆形,后来的卵形,从圆头长形到螺旋形,从鼓鼓的柠檬形到扁平的叶片形,各种形态的光球不断涌现,不断变化,时而多时而少。“这些小球和阴间的‘元’非常相似,不过这些光球变化多端,比阴间那些‘元’出彩多了。”安特列芙忍不住感叹道。 纳布尔突然插话:“你注意到了,安特列芙。这些就是以‘元’为原型所创造的东西。”[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创造?可是你不是来自远方的太阳系吗?”安特列芙其实还多问了一句“你能进入梦吗?”,这话是得到纳布尔的默认。对话期间,安特列芙注意到不少体积细小的光球改变了运动模式,从漫无目的地漂游转变成一种寄生体,贴附在体积庞大的光球上面。 纳布尔道:“安特列芙,你认为‘元’是什么?为什么我们会称之为‘元’?”安特列芙无言地垂下了头,她从小就在充满灵魂和“元”的世界里生存,可是从来没有想过“元”为何存在。纳布尔看出了安特列芙的疑惑,缓缓解释道:“安特列芙,‘元’有起始之意,也有最终结束之意,‘元’的存在是万物的基础,是的,‘元’就是基本粒子,一切物体的基本构成。” “万物的基础吗?”安特列芙呆然地远望前方,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这个基本道理。她没有看纳布尔的原因是,她看不见对方,只知道对方从外面传入耳朵里,传入脑中。安特列芙从四周的震动中感觉到声音的传递,可是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缠绕在心里:纳布尔是自己真正的母亲,康丽是遗传因子上的母亲,但是身体就是纳布尔的一部分。安特列芙有这种感觉,这并不奇怪,因为从纳布尔的深处就是传来了这种信息。许久的沉默过后。安特列芙终于低声说道:“如果‘元’就是一切物体的基本构成,那么我所看见的灵魂化元,不就是人类死亡后最后的终结?” 纳布尔的笑声穿过重重障碍传来,简单地说道:“安特列芙,你等等,中央地核区出事了,我要先去处理一下,待会儿再告诉你。” 声音忽然中止,安特列芙略感失望,又看看这些“元”,然后飘到一棵非常巨大的枝状“元”前面,举目张望那茂密的没有叶子的树冠,俯瞰粗大树干下如裙穗的根部。“这是转世之木?”带着满腹疑问,仰望所见,大大小小的“元”向转世之木飞或者飘来,然后透过巨木的薄壁进入树身;俯瞰所见,转世之木的根部不断飞出一些细小的“元”,它们和安特列芙最开始看见的那些迟钝的小光球非常相似,却是一直往上流动,吃掉某个光球或者被吃掉,最后在安特列芙的头顶回到转世之木内部。 安特列芙一直看着这个过程,徒然间想起最初的混沌,猛地失声大喊:“这里是灵界之路外面的混沌空间。”这一喊叫,其声音在一个创造性的时空里回荡,没有回音,声音传到了远方,纳布尔以一声呻吟报以回应,却没有回话。安特列芙喃喃自语:“这是一个环,就是以生物为主要物质活动的环,空间之环。” “对,说得很好,安特列芙,你所看见的就是生物系统的循环。”纳布尔终于回来,不满地道:“不过是一次火山爆发,我把熔岩物质释放出去,让细小的微生物和庞大的植物群落把这些物质进入生物循环里。” “你能做到人类力不能及的能力吗?” 纳布尔呵呵笑道:“这可不是能不能的问题,而是必须这么做的问题。我的女儿安特列芙,你觉得灵魂是什么?” “灵魂是什么?是感受物质活动和记忆它们的意识,是时间的其中一面。” 纳布尔反驳道:“那是没有感情的定义;用充满感情的言语来表达的话,灵魂是活着的生物对已死之亲人的思念,以及死去之物对存在的思念,简单而言就是思念的实体化。”安特列芙大致明白了部分内容。“灵魂之所以化‘元’,是因为这种思念最终会淡出记忆,从此消失。那个蓝色星球上说过轮回,轮回所对应的是灵魂,可惜的就可惜在这点上,其实不管是植物还是动物,只要死去,其物质性的身躯将以轮回的方式回到世界,而其过程就是在这棵‘转世之木’里进行;而死后的思念就会变成所谓的‘灵魂’,才是会消失的东西。” “‘转世之木’就是蓝色星球的大地,就是纳布尔你本身,承托一切的大地之母。”安特列芙恍然大悟,怀着兴奋冲口而出的一句话,表露了纳布尔循循善诱的谜底。“所谓的灵魂不过是思念的聚合和未尽消除的物质。” 纳布尔这回是大笑:“安特列芙,你真是太聪明了,我只说出一个大概轮廓,你就明白如此多事情,那么你知道我是怎么诞生的吗?” 安特列芙笑着回答:“知道,这些‘元’原本是由我的祖先创造的非生物体,他们让这种人造的东西自行复制进化,最后变出这棵巨木。我也说了,转世之木就是你本身,而刚才的一切就是你的诞生过程。你是被创造的东西,不管是谁创造你的,你本身就是一种存在,你已经不属于任何人,你就是纳布尔,一颗拥有生命的行星。” 既然说到点子上,纳布尔还需要解说什么呢?暂时没有了。纳布尔道:“我的女儿安特列芙啊,打搅你的好梦,不好意思,你的梦远远没有结束,继续欣赏你的梦吧。”不知为何,纳布尔说这种话让安特列芙略感不安。“怎么了?” “没什么,我突然发现原来是奥斯罗德所做的是在模仿,创造另一个纳布尔。”安特列芙笑道。纳布尔对这话深有同感,却笑了笑,一声不吭地远去。 —— 即使是不睁目,黑鹤仍保持清醒状态,孤独的等待是漫长的,有限的活动空间令它深感痛苦,不能动的感觉是非常可怕。它尝试动动羽翼,没有任何反应;动动脚趾,还是没有反应;试图睁眼,依旧没有反应。黑鹤想飞,但它做不到,至少可以说是物质身躯做不到。要想得到自由,还是有办法的。黑鹤等科舍艾利和古费立思还有另一个不知身份的人远离樊贝菲尔以后,稍稍伸展翅膀,甩动僵硬的脖子,摆出一副欲飞欲降的姿势,却如雕塑般静止着。刹那间,数十条时间之链从碑柱上方降下,穿透巨鸟的身体,爆发出金色的环。 黑鹤本身就是时空环链,要返回本来的地方并不困难。巨鸟的躯体沐浴在金色光华里,黑色的部分和金色的部分缓缓分开,黑色的物质仍留在安特列芙身边,金色的分身顺着其中一条长链溜出碑柱。巨型翅膀在空中划出几条细长的金线,金色的身体慢慢变化,恢复人的形态,并轻轻落地。金光瞬间化为烟雾,在碑柱的主房间飘荡;黑鹤仍穿着那身黑色的长衣,臂弯里挎着一条黑色透明长丝巾,那睡意惺忪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疲倦的脸庞上泛着红云,处处流露出一种平静的美。黑鹤转身看着主人安特列芙和自己,忍不住伸展筋骨。 “你是谁?”科舍艾利大喝一声,冲着黑鹤而来,却不敢接触对方,远远地用黑色的棍状物指着黑鹤,喝道:“举起手,告诉我,你是谁?” 黑鹤倒没有违背对方的命令,举起双手,哼了一声:“原来樊贝菲尔没有完全阻断数据传输,真让人意外。” “回答我,不许多说一句。”科舍艾利下命令的时候,古费立思和那不知名的人也来了。透过披风的阴影,黑鹤看见了对方的脸:布满皱纹,毛绒绒的,又尖又长的嘴,不见鼻子,凌厉的眼神藏在影子里,仍给人一种寒气。科舍艾利见黑鹤在打量大家,又喝道:“快回答,这位是委员会高级会员比恩沃夫,你现在的话是对他说的,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证据。” 黑鹤还是不回答:“他就是法律?” 科舍艾利快要被黑鹤气疯了,靠前几步,准备射击,狠狠地叫道:“讲出你的名字。” “黑鹤。”黑鹤终于玩够了,“我是宁亚穗小姐的武器,就是你们看见的那只黑色仙鹤。” 黑鹤这些话,另外三人只听懂一半,毕竟不像康丽和契普里那般常与侗立家族接触,因此对蓝色星球上的情况不大了解。比恩沃夫问道:“宁亚穗就是上面的睡少女安特列芙吗?” 黑鹤听闻后立刻明白:“是的,她就是我的主人。” “如果你就是安特列芙身边的黑色仙鹤,那么你是怎么出来的?”这话是比恩沃夫问的,解释的人却是科舍艾利:樊贝菲尔能够隔绝两个世界。 黑鹤把时空环链召唤过来,并利用手中的黑色“艾克斯芮”现形:“这才是真正的我。”不容置疑的一件事,三人马上就醒悟到黑鹤是樊贝菲尔甚至纳布尔也无法控制的巨大力量。“我的主人宁亚穗小姐比上任拥有黑色‘艾克斯芮’的奥斯罗德更强大,因为奥斯罗德只是顺从时空环链的流动,而我主人则通过我的连接操纵时空环链,所以她才能直接破坏蓝色星球的时空环链。”科舍艾利此刻才明白康丽对安特列芙的恐惧。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浮萍归月 九 孤独的世界 比恩沃夫现在明白到安特列芙将是实现纳布尔梦想的重要棋子:“那么我可以多问句话么?纳布尔它是否正与安特列芙对话?” 黑鹤道:“是的,两人正在讨论。” “黑鹤,黑鹤……”安特列芙轻声呼唤。[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主人,你醒了?找我有什么事?”黑鹤刚着陆,科舍艾利三人就闯入,正当她冷静应付三人的质问,安特列芙居然来呼唤,确实让黑鹤感到为难。可是在黑鹤心目中,宁亚穗的话比任何人的都重要,两者相碰之下,黑鹤会首先选择完成主人交代的任务。“我面前的三人似乎很难应付……” 黑鹤没有把话说完,安特列芙已经打断道:“你没有注意到吗?他们不想靠近你。” 黑鹤一愣,才猛然发现最靠近自己的科舍艾利也在五步以外的地方站立。这种距离在安特列芙和黑鹤眼里没有任何意义,她们能一步跳跃到对方身后进行突袭,因此黑鹤没能立刻发觉。经由安特列芙提醒,黑鹤想了想,道:“你们为什么要避开我?” 科舍艾利也愣住了,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比恩沃夫沉默不语,因为他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古费立思则不同,他向前走几步,在科舍艾利身边停下,然后语气平和地道:“因为我们担心你会把蓝色星球上的某些致命病源带来,引致纳布尔居民大范围死亡,所以不管是你还是安特列芙小姐,甚至所有曾经在蓝色星球上居住过的人都必须接受隔离,尤其是在当地出生的你们,一生都必须留在这个樊贝菲尔内部生活。” “原来如此,不用担心,现在的我是时空环链的影子,真正的身体还在碑柱里,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黑鹤微笑着试图解除对方的疑虑,“好吧,你们别摆出一副不信任的样子,既然你们坚决要我留在这个地方,我何尝要拒绝,反正我不能左右纳布尔的决定,也不能远离主人,留下来看看主人的脸也好。”几乎能在瞬间被揭穿的谎言是绝对不能瞒骗过去,黑鹤不是不明白,只是远离了安特列芙确实会令她不安。“罗杰和虚丰仍在里面呢。”黑鹤心想。 科舍艾利仍不敢动,古费立思正思索着下一步,比恩沃夫走上前来,向黑鹤伸手,友好地问候对方,又见黑鹤对自己毛绒绒的手没有半点惊讶之色,自己倒惊奇地问道:“你不害怕吗?” 黑鹤抿嘴笑道:“哪里的话,我跟随主人旅行过许多地方,见过不同的妖族和灵魂,比你的脸更恐怖的也见过,阁下已是非常好的人了。”黑鹤的话倒不像自欺欺人的假话,比恩沃夫真有点相信对方,正感到欣慰的时候,听见黑鹤再发问:“我倒是没有想到你们居然那么害怕外来的病源,难道你们真的那么脆弱吗?” 黑鹤与比恩沃夫善意的交谈让古费立思解除戒心,上前解释比恩沃夫不能回答的话:“大概是,我们对外来病源没有抵抗能力,万一受到致命威胁,尤其是带有传染性病源入侵的时候,整个纳布尔的居民将面临巨大威胁:因为我们是失去狼的鹿群。” “失去狼的鹿群?”不仅黑鹤表示困惑,连无声窃听的安特列芙也颇感意外,前者受到后者的命令,再度发问:“为什么要这么说?” 古费立思没想到黑鹤不懂这事,见科舍艾利面露不悦,但也不好破坏黑鹤探求知识的心情,于是解释道:“你知道吧,狼是鹿的天敌,鹿群没有狼在旁边就等于没有天敌,人的社区就是这个样子。”或许有些明白。“我们的历史也好,蓝色星球的历史也好,都有着极其相似的地方,有着称为狼的生物体。狼群体合作性很强,恰恰如此令它们的狩猎成功率比其他猎食者高,因此狼对其他生物的影响力比较大,也容易招致厌恶和恐惧。当我们拓展农业空间的时候,狼往往容易成为我们的敌人,威胁到我们的生存和生产,这种关系使得我们更加讨厌狼,恨不得把它们赶尽杀绝。这对我们或许非常有利,相对于受其伤害的动物而言也是一件乐事,可恰恰就是我们这种善心和厌恶毁灭了一个固有的链,破坏了时空环链的连接。” “什么?这样的事也能破坏时空环链?”黑鹤主动发问。 “并非全面破坏,是局部。”古费立思继续道,“鹿群本来无节制的生育方式会在失去天敌后迅速发展壮大;如果以其个体需要相同的资源量来评价的话,那么它们就必须夺取其他生物的共享资源才能使族群继续发展,而其它就要在缺少食物和住所的情况下减少数量;如果这一条再发展下去,终有一天生存环境内的资源会减少,鹿群就会用不到相等的资源,导致族群生存质量和环境恶化,最后导致整个群体趋向脆弱。” 黑鹤并不明白,安特列芙却已有所了解:“人类发展独特的生活方式,阻断自己与威胁者的联系,因此能无拘束地壮大;失去天敌的人类正如失去狼的鹿群,不仅争夺侵占其他生物的空间和资源,更有足够能力改变四周环境,就是这个意思。只是遵循专门制造工具的方向发展下去,人类改变环境的能力比鹿群要强大,因而造成的影响更加深远。” “是这样吗?”黑鹤喃喃地说着话,古费立思却以为对方听懂了,继续道:“纳布尔的居民就是这个样子。我们没有天敌,不需要为生存威胁而奔忙;我们有丰富的资源,但如果不能正确运用,那么我们就跟资源短缺没有区别。我们非常脆弱,是一群失去狼的鹿;生活在封闭的空间里,我们不能承受外来冲击;一旦遇到任何变化,都将会令族群承受毁灭性的打击。” 古费立思说了那么多话,黑鹤仅仅明白部分,远远不如安特列芙了解得深入,或许是因为纳布尔只与安特列芙说话,或许是安特列芙的悟性比较强,总而言之黑鹤想要追问安特列芙解释古费立思的话,可惜没时间。古费立思根本就不知道安特列芙与黑鹤之间的联系究竟有多深,也不知道安特列芙现在的精神状态,毫不知情的他更深入说道:“之前康丽夫人因为私自安置安特列芙,破坏了纳布尔的法律,目前被软禁起来。委员会这么做的原因就是害怕这事最终导致病源入侵,你能理解吧。”古费立思说的是秘密,比恩沃夫一听,马上就发出不满的命令,不过太晚了,话语已不能收回。黑鹤一句“大致明白”就不再言语,这话与其说是黑鹤讲的,不如说是安特列芙笑着应答对方的话,“你们害怕外面的病源入侵,只要我们留在这座樊贝菲尔里面就行,那我想问如果我们只留在碑柱里,那又会怎么样?” “樊贝菲尔的碑柱本身是独立运作的,作为穿行于希思哥利、曼恩曼夫和莫古因那的第一位连接者,以其建立的连接为基础,我们才能在樊贝菲尔和纳布尔之间自由来往。”解释的人是科舍艾利。尽管他觉得对外来者说得太多,但不说的话反而会引起黑鹤的好奇心,可能造成更严重的后果。“碑柱是独立的,包括领导它们的心柱——心柱是纳布尔的中央,如果要进入心柱就必须进入樊贝菲尔的碑柱,反过来如果从心柱出来就不必经过碑柱,从而能直接进入莫古因那,这是非常危险的举动。” “好一个孤独的世界。外来者不许离开樊贝菲尔以外的地方,对吧?那么你们能够阻止他们进入碑柱吗?” 科舍艾利对黑鹤的提问作出回答:“不能绝对,但我们能通过樊贝菲尔送出来的数据作出判断,在外来者进入心柱之前阻止他。” 科舍艾利没有补充完整,安特列芙却听到了纳布尔的声音,黑鹤叹道:“如果纳布尔插手的话,你们就无法阻止了。”三人愣着。“纳布尔命令樊贝菲尔封锁进出口,使得你们对现在的她无能为力,没想到呢。”黑鹤由平静地说话变成呵呵地浅笑,让另外的人感到浑身不自在。 比恩沃夫打断黑鹤的兴致,以冰冷的话语命令道:“谈话就到此为止,再说下去将会触及委员会的议论范围,不是你这种外人可以知道的。” 黑鹤心底明白,反正主人需要的信息都收到,再说下去的话委员会的人一定要作出相应举动,那可大大不妙。想到这点,又听见主人的命令,黑鹤抬头看看发黄的天花板,只见碑柱冲出去的地方现出少许蓝色,“天空么?”她不等三人回答就化成鹤型,冲出去了。 黑鹤飞速穿过大洞,在蓝天阳光下转身滑翔,然后重重落地。飞翔是个问题,黑鹤展翅的时候感觉到地心引力异常强大,站在樊贝菲尔地下倒没有察觉出来,但是一飞到地面就出问题了,不管再怎么努力高飞就是飞不起来。黑鹤尝试性地动了动,不成功,只得立即变回人型,放眼远眺。她发现自己站在一块陡峭的石壁之顶,下面是一片小巧的青翠草地和一片密密麻麻的房屋。这个看似以阳光照耀的大地上其实一点阳光也没有,天幕是个发出荧光的屏幕,白色光芒下,一个黑色的洞口飘出几块云朵,在布满建筑物的地面上留下斑驳的影子。在这片大地,四周是奇形怪状的建筑物,像倾斜的帆船,像滚动的波浪,像折叠的纸条,像被咬掉一角的蛋糕。黑鹤看得入神,站在原地许久才开始转移位置。 建筑物不算高,零零星星地分布在不同角落,每栋建筑物之间的空隙很大,有高低不齐。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浮萍归月 十 樊贝菲尔 黑鹤没有理会众人的阻拦,执意飞向外面世界,却见是一个无人的大空间,建筑物不算高,零零星星地分布在不同角落,每栋建筑物之间的空隙很大,有高低不齐,风不断地从这些空隙间吹拂而来,带着丝丝清凉和水气,令生长在建筑物墙壁屋顶上的众多植物沾满了水。一滴清澈的水珠掉在黑鹤的头上,羽冠上的羽毛伏下来,黑鹤马上甩头,更多的水下来了,原来刚刚飘来的云朵下起了雨,浇灌这块人造大地。黑鹤很快就注意到巨大建筑物下面是众多的小房屋,也是各具特色,并且在门前屋后种植了许许多多说不出名字的植物。有小如蚂蚁的深绿色叶子,有比黑鹤身体还要巨大的黄绿色叶片,有小巧的金色花朵,有伏地的红色“地毯”,各种奇异的植物密密麻麻地生长着,要不是空气清爽,这片大地有点像热带雨林。 更令人觉得奇怪的是,这里非常安静,安静得非同寻常,不仅没有半个人影,连一只小鸟小虫的鸣叫也听不见。黑鹤出奇地观察着周围,见另外三人的身影在远处的拐角处出现,连忙站稳,说道:“这片土地太冷清了,一个人也没有,如果不计算这些建筑物,这里简直像个虚无之地。请问这里是怎么回事?没有人也没有动物,这里是怎么生活的?” 科舍艾利和古费立思气喘呼呼,根本答不上。比恩沃夫虽然远远落后于两人,却能清晰地给黑鹤一个答案:“这块土地是个临时性的隔离场所,重要的生物体都生活在地墁内的地核里,因此你眼前所看见的世界是个空虚的世界,尽管空间庞大,尽管拥有人造太阳光,却仍旧不能隐藏其真实用途。”[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黑鹤听罢,反而不觉惊诧,“如果要困住外来者,那么一个空虚的地方再适合不过。”这是安特列芙说的。黑鹤镇定地舒展筋骨,深呼吸一口,转身微笑着。她笑了笑,抬头看着天空,又远望那正在发出暗光的樊贝菲尔碑柱,低声自语:“要开始了吗?”开始什么呢?是安特列芙从碑柱转移到心柱的任务,撇除委员会和科舍艾利的监督,纳布尔以自己的意愿执行这项充满威胁性的工作。此时此刻,比恩沃夫、科舍艾利和古费立思离开了能直接靠近碑柱的大室,回到阳光大地上,看不见漆黑的碑柱正迸发出金色的光芒。这些光芒是从因黑鹤而显露的时空环链里泄露的,像“元”的小点般,围绕着碑柱和沉睡少女身边慢慢飘舞。点点星辰般的光芒越转越快,包围安特列芙的光点急速转动,变成一个可见的光球;同时飘散于碑柱外面的光芒远去消失,空间之环渐渐缩小,时间之链聚集到安特列芙的光球里,诞生了一个完美的光球。当所有的变化完成之刻,光球立刻往下移动,趁黑鹤转移三人视线的时候,从零加速,以几乎最高速度到达心柱。 科舍艾利一直监测着樊贝菲尔的活动,一直监视着安特列芙的精神状态,尽管知道樊贝菲尔有所动作,可由纳布尔传来的数据表明只不过是一次例行物质转移。谨慎的他仔细检查了“安特列芙”的情况,得到“没有离开”的结论。 这个结论是黑鹤的数据,离开樊贝菲尔碑柱的是安特列芙,纳布尔故意留下黑鹤,想要欺骗一下自己的子民。转移工作已经结束,黑鹤强压抑着兴奋,压制着乱跳的心脏,装作平静地问道:“你们刚才说樊贝菲尔的真实用途,是说它是用来安置我这种外来者吗?”黑鹤四下张望,只见四周满是高楼大厦,或高或低,并不整齐划一,偶尔空出来的地方大概是一个绿树葱葱的公园:“简直像蓝色星球上的人类城市”,黑鹤对身处地的评价。在寂静的世界里,黑鹤注意到在两间高楼大厦之间的空隙出现一个巨大的黑色影子,在天幕的“阳光”照耀下,显得深邃而格格不入,过于碍眼,却有一种位于中心的感觉:“碑柱吗,没有一栋建筑物超越它的高度。”黑鹤喃喃自语着,因没听见各人的话,追问道:“‘樊贝菲尔’是什么?” “用那个蓝色星球的话来说,‘樊贝菲尔’的译名是‘城市’。”比恩沃夫道。 黑鹤惊讶地瞪大眼睛,呆立了一秒钟又抬头看着黑色的影子,摇头晃脑地思考着。比恩沃夫转身钻入旁边一条狭窄板石街道,科舍艾利立刻明白,伸手敲敲旁边的木质墙壁,打开一道小门。四人踏进一片长满青草的空地里,包围着空地的其实是由一排木板装钉而成的墙,墙壁上盖着一层同样长度的三角形木檐,深灰木色的一列与路对面的一排宽敞的合金门形成对比。木墙下开了一个仅容一个胖人出入的口子,古费立思的身子刚好贴着门框而入。 空地呈方形,零星地长着一些青草,仿佛无人管理;远处的墙边有间简陋的木板房子,孤独地矗立着,显得唐突和不合景观。黑鹤专心观察周围,没有注意到古费立思关上木门,然后拍着自己的肩膀,指示跟随比恩沃夫行动。科舍艾利敲开了小屋的门,几个机械人搬出茶几椅子,放在草坪中央,又端来茶具茶点,放置妥当后就退下去了。黑鹤一边观察机械人的活动,一边打量眼前的奇怪屋子:它太平凡,如果说古特提列图是原始的、小堡纽伦是华丽的、卡狄罗是浩大宏伟的、达培歇是水润灵巧的、北方龙王宫殿是豪华的,这间木屋就像安特列芙幼年生活在酸土之地的茅屋;当然那时候安特列芙的容身地方是个漏光漏水的茅屋,比这间木屋更糟糕。但黑鹤不知道的是屋子并非木做的,而是合金制造的房子,发光的墙壁和天幕一样,找不到灯泡的痕迹。 比恩沃夫见黑鹤看得入神,解释道:“‘樊贝菲尔’是我们世界很久以前一个国家的名字。那时候我们的文明比现在那个蓝色星球还落后,樊贝菲尔这个国家面积就如同一个那个蓝色星球上的小城市。” “城市国家?”黑鹤发问。这时候耳边传来安特列芙的说话声,黑鹤暗暗问主人,得到对方安全的消息,于是安心聍听比恩沃夫的解释。 “是文明发展的一种状态,由聚居的地方发展出职业分工,因而成为城市,当不同城市连接起来的时候,国家就形成了。虽然城市国家是一种阶段,但是其实也只能算个村庄。话说回来,樊贝菲尔是个文明古城,我们的文明基本上是由这个古城发展起来,它没有被历史洪流淹没,一直改变着自己的模式发展到后来。但是樊贝菲尔最后覆灭了,是用我们的手毁掉的。我们的祖先创造纳布尔的时候决定把用于移动的密封空间称为‘樊贝菲尔’。” 黑鹤恍然大悟:“原来是为了纪念因为文明发展而被摧毁的城市而起名。” 科舍艾利补充道:“不仅是纪念,也是为了让我们记住某些苦果。樊贝菲尔是公认的第一座大型城市,战争摧毁了它,我们一直是这么认为的,但到后来才知道在战争破坏之前,樊贝菲尔水草丰盛的周边环境变得恶劣,连续几年不下雨,水塘干涸,作物无法生长,饥饿人们的暴动和外来者的入侵,才是令战争出现的原因。长期以来我们都没有认识到樊贝菲尔所受到多重打击,等我们认识到的时候,世界却正在重复着相同的事情;黑鹤,蓝色星球也正经历同样的事情。” “同样的事情不断重复吗?”黑鹤听到主人轻声细语,从那哀伤的语气中嗅到一点不安的味道,不由得问道:“这样好吗?”安特列芙没有回答,甚至连呼吸的微弱声音也没有传来,仿佛被阻隔到千里之外。“主人?”没有回答。黑鹤本想追问,却见另外三人盯着自己看,脸一红,连忙摆手:“没事没事,我在想如果蓝色星球正经历着你们过去发生的事情,那么他们将来不就能够跨出那个星球了吗?”这些话是黑鹤冲口而出,并没有很好地思考过。 比恩沃夫听罢,放下镶嵌着花卉虫鸟的白瓷杯,低着头,神色略显忧郁:“未必,重复着相同的事情也就代表着没有从错误中吸取教训,一直如此发展到头只会重复相同的结果。城市有盛的时候也有衰的时候,衰退到极点就会灭亡;古代城市樊贝菲尔的覆灭并非只发生一次,在我们的历史上亦无数次重复发生,换了个地方,换了个时间,换了个方式,一个又一个的城市消失在我们的视野,我们还未意识到可怕。纳布尔之所以能走到今天,并非是因为重复着相同的事情,而是我们终于从这些重复的事情中找到问题的根源。我们经历了无数痛苦,失去了无数生命,走过了无数歧途,才真正乘搭纳布尔踏足宇宙。而现在的蓝色星球不过是重复着错误,根本没有认识到错误的源头,又谈何去改变,更谈不上踏足宇宙。” 黑鹤已经大致明白:“那错误的源头究竟是什么?”比恩沃夫正要说话解释,一滴豆点大的雨水落在他的帽子上,另一滴雨水落在了杯子里:下雨了。四人抬头张望天空,却见蔚蓝色的天幕上飘来一块乌黑的云朵,水就是云朵上方的喷水口喷出来的人造雨。黑鹤问道:“真是不巧,我们正要谈到重要的地方,偏偏这种时候下雨了?我们可以到附近高楼大厦里继续讨论吗?”科舍艾利看了看手中的圆表,见比恩沃夫抹去衣袖上的雨滴,张口准备答应。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浮萍归月 十一 纳布尔的愿望 晴朗的天空莫名其妙地下起雨来,科舍艾利看了看手中的圆表,见比恩沃夫抹去衣袖上的雨滴,张口准备答应,立即凑到他耳边低语道:“根据日程表记录,今天不应该有雨,看来是樊贝菲尔不想我们说下去。” “为何?” “不知道,很有可能是纳布尔的意思。”科舍艾利一时半刻想不出来,只好如实回答。 古费立思本想说话,但见晴朗的天空越来越阴沉,也闭口不说。黑鹤正纳闷着纳布尔在想什么,听见比恩沃夫道:“看来我们说得太多了。黑鹤,你能了解刚才的话么?”黑鹤一时语塞。“是懂一些,却不能完全理解,对不对?”是有这种感觉,黑鹤点头同意。“你见过历史的进程,却不曾留心注意,因为你觉得这些与自己无关。”黑鹤摇头,可没有说话驳斥。“既然不是,那就是你从未关注城市的活动,也从未了解人的活动。我的话到此为止,是纳布尔阻止我们讲下去。” “为什么?”这次发问的是黑鹤。 比恩沃夫站起来,背着手道:“因为我们对世界的理解与蓝色星球上的不一样,我们超越了他们许多,因此如果以蓝色星球上的认识来判断我们的话语,那将无法理解。想知道问题的根源就必须自己去找出来,不经历一定过程,你们将不会珍惜这难得的果实。” 黑鹤还想问,安特列芙打断道:“不要再问了,纳布尔将向我说明这个问题。黑鹤,时间到了,樊贝菲尔要进行一项任务,你先退下。”黑鹤未及反应,时间之链已经飞过来了,旁边三人的轮廓变得模糊,四周的景物变得浑浊,各种颜色交杂一起,如同调色板的水,时而白时而黑,又黄又绿又红,还漂来一点蓝色,很奇怪的视觉体会。 “黑鹤,你怎么了?”古费立思上前试图抓住黑鹤的丝巾,却扑个空。“黑鹤”,他再度呼唤。黑鹤想说话,但已发不出声音。 科舍艾利低头看看怀表,看着一系列数据不稳定地快速移动,说道:“碑柱的活动非常不稳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比恩沃夫平静地道:“是不是打算对安特列芙采取行动?”科舍艾利觉得有这种可能,正想着,天空因浓厚的阴云而暗下来,倾盘大雨瞬间浇透樊贝菲尔的大地。“我们还是快走吧。”比恩沃夫也觉得不对劲,想趁事情恶化前改变纳布尔的举动,于是催促科舍艾利和古费立思离开。可惜的是,比恩沃夫发现太迟晚,三人还未走出三步,天已经全黑,原本应该点亮的灯火也不见出现,四周漆黑一团,谁也见不到身边人。 “樊贝菲尔!”比恩沃夫徒劳地大喊,四周一片寂静。三人以灯互相照亮,并尝试让四周亮起来。他们不知道的是纳布尔和樊贝菲尔合作,让比恩沃夫三人看见幻影,并令其意识困在里面,而真正的身体却被“棺材”藏起来。 —— “终于把碍事的人关起来了。”纳布尔长叹一声,“安特列芙,快点觉醒,快点领悟我所有的话语,快一点。”光球停止旋转,数不清的光点减慢了速度,露出了原本面目,而后逐渐散去。安特列芙仍平静地躺着,又像是站着,睡在心柱中央,依旧展露着她柔和的面容。心柱和樊贝菲尔是用同样的物质构成,樊贝菲尔是长型的碑状物,而心柱则是纯粹的球状体,外面包裹着一层熔岩圈,再外面才是纳布尔居民的住所——莫古因那。熔岩层与曼恩曼夫相通,其通道也是樊贝菲尔碑柱必经之路。 “我的女儿安特列芙,你做得很好,没有我的提示就能完成第一步任务,值得称赞。”纳布尔的声音围绕在安特列芙身边,可少女听不见。“我必须接触这个太阳系的时空环链对我的束缚,纳布尔的居民生活安定,不思进取,早就不能引导蓝色星球,甚至连自己本身也存在危险。他们没有察觉到,可我知道,所谓的完美,在一个平面称为圆,在一个空间成为球,在一个社会被称之为大同。当思想凝聚在某一点的时候,人们的视野就会产生无形的障壁,从而令其与其他思想相阻隔:完美最后所造成的结果是球的封印,这就是现在纳布尔的真实情况。如果不能改变现状,那么这里的人将面临退化,回到原始状态,让樊贝菲尔的悲剧不断重复上演,那将多么可怕。”纳布尔突然停顿了一会儿,然后继续刚才的话题:“我想改变,可是蓝色星球的文明远远没有达到能够为我纳布尔产生冲击力的庞大力量,所以我才想摆脱束缚,到更加广阔的世界里去。安特列芙,你能听到吗?你能听见我心底的愿望吗?我……想要……获得自由。”刹那间,纳布尔沉默了。 许久过后,纳布尔又一次重复这些话语,并补充道:“破坏时空环链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把剩下的人找回来:霍融霍和已经身亡,剩下的还有五人,我的女儿啊,你必须把他们带归来,然后断绝德古鲁家族的子孙,亲手割断我与蓝色星球的连接。这些都只有你能做到,我的女儿安特列芙啊,无论如何你都要完成任务,我已不想再等待,在这些居民仍能继续前进的时候,让我回到家族的怀抱里。” “这就是你的愿望?”安特列芙睁开眼睛,看看遥远的黑暗边际,对纳布尔发问,“为什么只有我能做到?是因为我拥有黑色‘艾克斯芮’吗?” “樊贝菲尔的工作结束了。”纳布尔心想,却道:“是啊,我的女儿安特列芙。这是因为在纳布尔,黑色的球型‘艾克斯芮’只有一颗,拥有它的人也就代表拥有我纳布尔的一切,是我纳布尔之主。” “那么断裂时空环链会令世界毁灭吗?” “不。”纳布尔斩钉截铁地回答,“时空环链的断裂只会造成物质流动的变更,而非物质的消亡。因变更而遭遇打击者才会毁灭,因变更而发展壮大者才有未来,能够掌握变更背后意义者才能真正留存于世。” “变更啊,原来如此,那么我就不用担心蓝色星球被毁灭了。”安特列芙深感欣慰:自己的过错并不是会消灭世界,那不能说是件好事? 听了这话,纳布尔不但没有露出半点高兴,甚至沉默了好一阵子,叹息着道:“我的女儿安特列芙啊,你不用担心蓝色星球被毁,可你要关注到生活在那颗行星上的生物。”安特列芙一愣,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你做过的事情你自己清楚,那事情将是你亲手毁灭的对象,而剩下的将获得另外的生存方式,只是能否因此而走向更深更远的世界是未知之数而已。安特列芙,不是我恐吓你,你自己去亲眼看看时空环链断裂后的改变,然后才衡量自己所做的事是对是错。”面对纳布尔严肃的批评,安特列芙接受了,眼看着前方,陷入思考的深处。纳布尔走了,这颗人造行星有许许多多做不完的工作等待他,让他不能长时间陪伴安特列芙,爱护她,教导她,指引她。 —— 安特列芙睁开眼睛,发现四周不是黑暗的世界,而是一片广域,一片大地。开始的时候,大地一片葱葱绿绿,不多时,夜晚降临了,绿色的大地陷入黑暗中,一盏灯亮了,又一盏灯亮了,更多的灯亮起来。在这片黑暗中,灯光成为了文明的象征,让世界充满光明的象征。太阳升起来了,广域的草地不见了,大地上到处是黄色的斑块,被分割的地方又被一段一段乌黑的云切割成条状,蓝色的水变得浑浊,清澈的天和海越来越少,干净的土地也越见稀少。“这是过去的纳布尔,明天的蓝色星球吗?” 纳布尔无语,安特列芙再看,只见太阳不停转动,就要到达安特列芙身后,她腾空飞到高处,只见一个金属框架慢慢地构建起来,虽然不久就被废弃,但是不远的地方另一个空间站又建成了。安特列芙好奇地靠过去,却发现没法接近,正感到奇怪,正在寻找办法,此刻太阳下山了,灯光又亮起来,“怎么了,有灯光消失了?”某处的一盏灯熄灭了,留下一片空虚的黑暗,然后更多的灯熄灭了,更多的黑暗露出。不知为何,安特列芙觉得明天天黑以后太阳就不会照耀这片大地,“黑暗降临了吗?” 纳布尔仍旧无言。安特列芙许久也见不到太阳升起,而灯光越来越少,也越来越弱,零星地分布在不同角落,但那些剩余的部分还非常明亮,仍需面对熄灭的命运。安特列芙估计错误,黑暗确实持续了一段时间,然而当太阳重新升起的时候,光芒再度照耀大地的时候,春回大地,一片绿油油的,可爱极了。安特列芙向左右张望,寻找纳布尔的影子,却见到一艘奇形怪状的船飞向黑暗宇宙的深处。“宏特赖恩。” 那艘宇航飞船不是如今纳布尔的圆形,而是一种不规则的长卵形,正确来说就想一艘飞机和一艘航海船的混合体。“用这种东西飞向宇宙?”安特列芙带着深深的疑惑寻求纳布尔的回答,但是没有回音,四周一片寂静,谁也不在。天空上又出现几艘飞船,这回在宇宙黑暗的深处出现一点转瞬即逝的光芒,回来的飞船数目中少了几艘。“失事了吗?” 这回纳布尔终于作出正式的回答:“失败是难免的。我的女儿安特列芙,你所居住的蓝色星球也一样,那个星球上曾经发展过同样高度的文明体系,不仅仅一次,但大都已经被岁月磨洗得干干净净。” ;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浮萍归月 十二 消费者 从黑暗深处传来了纳布尔那充满哀伤的声音,这音调令安特列芙感觉不安。她从旁观看着不停来回的飞船,思索着纳布尔的话语,问道:“是物质流动的结果,是时间箭矢的力量导致那些痕迹被洗去?”安特列芙发呆似地看着行星,看着更多的形状各异的飞船飞向黑暗中,惟独不寻找声音的来源。她明白即使找也是白费工夫,纳布尔在自己周围,不用找。 纳布尔答道:“没错,制造我们的人曾经也认为只有他们所创造的一切才是文明,只有他们才有思想和智慧,只有他们才拥有语言和制造工具的能力,但是这些全都错了:语言是用声音来与同类交流,能用这种方式交流的都可以称之为语言;工具是辅助的东西,能想得到的可以用的都是工具;一只生物要生存就必须了解自己的处境,必须寻找食物,这种过程不仅是本能那么简单,本能只一种看的反应,而了解和寻找就是智慧;文明不仅仅是强大的改造自然的力量,文明也可以是一种族群独有的生活方式,一种与自然和谐共处、保持原貌的原始力量。” “灵界有自己的惩罚方式、冥界有自己的祭祀方式、妖族有自己的文化、人类有自己创造的文明,细细想来他们之间确实不尽相同。”安特列芙自言自语着。 少女的这些话都被纳布尔听在心里:“只是,文明运转的方式就是创造文明之人的生活方式,也就是思想和行动共同凝聚的方式。人们对生境的认识,对其精华的淬取,配合对生活的态度,然后以创造改造四周环境,这就是你所看见的文明吧。”不知为何,纳布尔的话开始变得兴奋,“你要好好回想一下,在你所生活的世界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文明。” 安特列芙却不作回答,之前的话已表明她在回忆,可被纳布尔的话打断。现在她想起了奥斯罗德利用黑鹤的身体对自己所说的那番话,怎么想也不能参悟那时候的话与今天的有什么联系,于是发问了。 “我的女儿安特列芙啊,你没能把两者连接起来这不能怪你,毕竟那边的世界从来就认为‘神’所创造的东西超脱了自然,是孤立的存在;其实不然,我曾经告诉过你:‘如果说人类制造的城市就是一个生态圈,那么大部分人是不会接受,因为在他们眼中人类已经脱离生物范围’,就是这个意思。”纳布尔一声叹息,似乎在为安特列芙可惜不已,“你已经把差别说出来了,这很好,还要更进一步。文明是不能说谁优谁劣,是对自然知识的集结于创造,仅此而已。有人说一个文明还停留在原始时代,生活简陋、工具简单,但是这种文明却能与自然好好相处,因为他们已经从古老的传承中学会生活在那种环境里;有人说他自己的文明非常优秀,不仅不再受到自然的限制,更可以改造自然,控制疾病爆发、植物周期、动物生长,发展高度科学技术让生活更加舒适,享受更好,但是他们破坏了自己的生存环境,所制造之物终将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你说是好是坏?” 安特列芙没有回答,显然从未想过这种问题,又能说句什么回答的话?飞向黑暗中的宇宙飞船越来越多,从黑暗中回来的飞船也一样。安特列芙问:“他们去什么地方?” “到他们旁边的一个星球上,但是那个星球上没有生物,空气不足,现在他们要去改造那个地方。”对于安特列芙突然转换话题,纳布尔表示不满,却又能理解。 “改造?不就是去把有用的东西带回自己的星球上,是这样么?”安特列芙问。 纳布尔突然以严肃的声音问道:“你真的是这么想吗?安特列芙,回答我。”安特列芙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嗯”地点头示意。纳布尔的语气更加严厉:“安特列芙,有一件事你必须知道:你的观点是用在一个以人的身份去看待世界,而不是以生物作为物质流动基础的目光上;对于只以物理化学为流动基础的星球,你觉得那里的资源何以顺手使用吗?”安特列芙完全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知如何答复。纳布尔早猜想到这个,补充道:“现在的你,就算能跟随我跨出太阳系,也能抛弃你个人的视野吗?好好想想,就算可以使用时空转移,在广阔的宇宙中,在茫茫的宇宙中,你能保证能够到达一个随时都可以‘使用’的星球吗?” “不一定可能。”那是一句不确定的话。 “对,在苍茫宇宙中像蓝色星球这样的星球其实不多,人类的主要观点就是夺取‘有生物星球’上的资源。”严厉的声音继续回荡,而且更进一步:“安特列芙,你要记住,到了宇宙,你是一个开拓者,一个创造的神,而绝对不是一个掠夺者、灭者。” “创造的神——开拓者。”安特列芙不断重复纳布尔这句话,一边说一边思考:“开拓者,那些人去那里不是想把‘邻居’带回自己的‘家’,而是在那个地方开拓一片地域,一片适合他们生存的地域,一个‘新家’。”喃喃自语,既轻微又缥缈,从内心深处传出来的声音,一次如同巨洪般的冲击,在这个少女的心底激起滔天巨浪。“我现在是什么人?”少女心底无法平静,刹那之间她才意识到自己仍未理解纳布尔的话。那句“到时候你就会明白”的话是多余的,安特列芙恨不得立即问清楚,可她也明白没有彻底了解话语中的意思根本就不能消除疑惑。道理看似简单,做起来却有着相当的难度,像之前对时空环链的理解力似乎不能应用在新的话题中,或许是纳布尔说得混乱,或许是有太多的信息在短时间内进入安特列芙的脑海里,所有的一切都需要消化吸收,并非一时半刻能全部领悟透彻。“纳布尔,我现在是什么样的人?” “一个消费者,这就是现在的你,也是以后的你。”纳布尔平静地说着话,“作为生物,作为生态圈的消费者,在你所生活的环境里,你遵循的是一条‘简单的线’,是时间长链的一个组成,是空间之环一个渺小的部分;不管到达何处,不管你怎么做,这一点永远不变。” “那……”安特列芙迫不及待地追问,可话刚出口就被纳布尔喝止了。 “你先把话听完。”纳布尔大喝了一声,却突然停顿,令四周一片寂静,末了又道:“听好了,所谓‘简单的线’不仅仅用于物质流动,也可以用于生物与非生物之间的关联,再扩展出去,你就会发现自己与其他物体之间也是以‘简单的线’连接起来,直到你最终了解到文明的各种活动也存在这种关系;而我所告诉你的‘个体’并非单独指个体生物,正确而言那应该是有着共同活动方式的集合。” “集合?”安特列芙喃喃地重复着纳布尔的话语,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许多不足之处。她问道:“我从未想过这点,可是这与我是位消费者的身份又有什么关系呢?” 纳布尔也不责怪安特列芙:“两者关系可大了,就是因为你身处于消费者当中,对你而言,外面的物质非常重要——食物、工具、衣服等等——没有它们就无法生存,就是用这种目光去看待你自身以外的世界。这没有错,不管文明发展到何种高度发达程度,作为个体的生命依然不能违背身为消费者的身份,也就是在这点上。这也就是‘简单的线’在个体与文明之间最初并且最重要的一条连线。”纳布尔停顿了一刻,继续解释道,“到目前为止,你仍是以一位消费者的方式去看待大自然,你觉得大自然会给你无限的资源,对不对?你所认识的是蓝色星球的文明,就是一个消费者的文明;如果把‘文明运转的方式就是创造文明之人的生活方式,也就是思想和行动共同凝聚的方式’这句话套用在你的认识上,你就能够理解他们对其他人、其他生物甚至对非生物的掠夺行为究竟代表着什么。我的女儿安特列芙啊,蓝色星球上的文明是在使用能够使用的东西,而抛弃毫无用处或者失去用处的物体:简单而言就是从取来到丢弃的过程。这是一条线,是从文明角度出发所看到的一条‘简单的线’。” “还是‘简单的线’?”安特列芙惊讶得瞪大双眼,“那么的话,我也是文明运转里的一条‘线’,想想还真可怕。” “是吧。”纳布尔已不再发怒,见到安特列芙的醒悟,乐呵呵地说道,“想通了这点的话,那刚才的一切都了然于心了。我的女儿安特列芙,这些话对现在的你来说还太早,要彻底理解也不简单。算了,让你把剩下的画面欣赏完毕后就休息一回吧。”说罢,安特列芙眼前的景物急速飞转:更多的飞船来往于两个星球之间的宇宙空间里,它们如同尘埃、如同碎末,不断穿梭于宇宙的中,开拓他们的“新家”。那些长形的、条形的、不规则形的飞行器,它们的外形在不断改变,每次改变不是速度上就是体积上有所改变,慢慢地连飞行的密集程度也越来越大,过去是一只回来,许久才有第二艘飞去,到后来这只刚到那只就来,再后来,一艘刚起航,另一艘已经在飞行座上。 安特列芙静静地等待着纳布尔的回答,然而耳里只有机械声,心想:“纳布尔为什么停下来了?”的等待让她把视线转移到画面上,仔细观察着…… ;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浮萍归月 十三 纳布尔 安特列芙把视线转移到眼前一幅幅无声的画面上,仔细观察着,猛然发现那个金属框架不知不觉见已经变得庞大,横七竖八的筒状管道不断连接,变成一栋没有地基、没有墙壁的建筑物。从行星上出来的飞船大部分都会在这个巨大建筑物上逗留,而且聚集的不是一两艘,而是十几艘几十艘,如此庞大数量的飞船停泊在宇宙建筑物上,仍不能全部覆盖对方。那栋建筑物实在太浩大,完全不能用对比来评价。在安特列芙集中注意力于“框架”上的时候,又一个金属框架正在建造。一个环、两个环、三个环……十多个大小不一的环通过中央几百根直形的柱子连接起来,形状非常奇怪。如果说第一个建筑物是无数个正方形聚集起来的人造物体,那么新造的正像一个球体。安特列芙注意到这个球体的形状与纳布尔有点相似,于是问:“那是你吗?” 纳布尔简单地回答道:“是我的前身。” 安特列芙静默了,看着那个球体的环框架外面慢慢地被一层网包裹,网是由金属管道连接起来,与原来的方形框架建造的方式一模一样。有所改变的是网的结构,既要横向连接交错连接,又要在某处伸出纵向的长臂,连接内层的环,一直通往心柱。建造期间,心柱由一个圆形的金属体支撑,环与柱相交的平面铺设成一块地面,不久十数个地面开支转动。“成功了,成功了。”突然间有了声音:雀跃的欢呼声传入安特列芙耳里,令她觉得如果当时在场一定会被这些震撼的声音所感动。可是现在的她没有这种体会,即使看着纳布尔的前身一点一滴地建造起来,对于安特列芙,却是在置身事外,如观看纪录片那般。 成功的兴奋其实伴随着失败的痛苦。建造这个巨型建筑物的时候曾经碰到数不清的大小灾难,大火、气体泄漏、机械故障、能源供应中断等等。让安特列芙印象最深的是建成后的一次大火,大火首先从心柱周围的框架燃烧起来,熔化心柱与四周的联系,而后破坏了框架的稳定。这不要紧,因为明火很快就被浇灭,断裂的部分露出焦黑的痕迹,有人乘坐飞船在外面工作,修补损坏的部分。然而悲剧就发生在这种时候。明火灭了,暗火却依然存在,沿着管道内的某些线路延伸向远方。由于管道纵横交错,暗火就无声地向建筑物的远处蔓延。按理说在宇宙空间,一个没有氧化气体的地方是不能烧起来的,可是纳布尔这时候说道:“恒星是一个由高温形成的巨大火球,是一个核能反应场,并不需要助燃剂,许多的星球也存在这种剧烈的燃烧方式。我的前身也一样,但在太阳爆发的影响下产生爆炸,等大家发现的时候,全部人逃走已经来不及。”纳布尔声音里带点呜咽,悲痛由心底涌出。 “大部分的人都死了吗?”安特列芙问,低沉而颤抖的声音显示出她的不安和害怕。 纳布尔没有说话,但在安特列芙话音刚落的时候,环的一角爆涌出一团火焰,强烈的脉冲冲击着附近的框架,引发更多的爆炸。安特列芙正惊讶间,金属框架在火焰中熔化,绝望中只有三艘船飞出来,还有几艘想逃离却已经大火吞噬,丧失生命的人不计其数,而且对于一个在建的人造物体上聚集的全部都是精英份子,一次就丧失了大量的高材,另一种绝望将降临纳布尔的母星。庞大的宇宙建筑物不像地面那么简单,消耗的资源非常大量,这一次灾难令纳布尔母星与新开发的行星中断联络了一段长时间。当两者再度联络后,那次的大火已经熄灭,纳布尔的母星再度站起来,并且利用这些残存的碎片重新制造出新的建筑物。 “这就是你的过去吗?”安特列芙问,却不企求得到答复,“蓝色星球也会走上这条路吗?” “我的前身确实被熔毁了,可我也说过‘失败是难免的’。”纳布尔略略疏缓了语气,道:“至于蓝色星球,在它上面已有数个文明消失,他们或在开始的时候被终结,或是在自我毁灭的过程中消失,或者被外来入侵者的破坏所击败,那个星球上的文明能否走下去,那就要你自己去体会,去验证。反观我纳布尔,也并非一帆风顺,何况就算能够踏出诞生文明的行星,这个文明体系也未必能够真正走出行星、踏入宇宙。我曾经见过比蓝色星球更强大的文明,亦曾经帮助过比较原始的文明,但能不能走出去并非由我的意志所决定。后来我才发现曾经受到我们帮助的原始文明因为承受不了强大的知识和技术,过度开发的结果就是枯萎。” 安特列芙喃喃地说道:“要一步一步踏实地了解知识的含义吗?我也一样?” 纳布尔十分同意:“是啊,就因为我的讲述太快,也太过超越你的知识水平,让你一时思想混乱,是我的过错,现在我才想起来,对不起。”安特列芙愣了一阵子,似乎不能料想到纳布尔竟能对这种事情道歉。围绕在少女身边的立体画面消失了,故事才到一半,后面的应该是纳布尔的建造过程;安特列芙想知道这一过程,虽然向对方提出要求,可之前那句“承受不了”的话令少女失望而回。纳布尔又道:“知识要一点一点地积累,经历过失败后才会珍惜难得的真理,对生命也是,失去以后才懂得珍惜。我的女儿安特列芙,”他长叹一声,“记住,以‘简单的线’去看物质的流动,然后让无数‘简单的线’编织成时空环链,或许这才是以现在的你最容易理解的事。” “纳布尔,谢谢。”安特列芙本想说句“对不起”,却变成这么一句话,让她自己吃惊不少。可转瞬之间,不安取代了惊讶,安特列芙眼前浮现了某个人的影子。雄伟的身材,镇定而飞扬的神色,模样虽然看不清楚,身影却异常熟悉——“金善?”安特列芙自问了一句,心底话倒没有说出口。她还未来得及细想,金善的身影消失了,展现于眼前的是高楼林立的都市以及荒芜的大地。 纳布尔道:“好了,我的女儿安特列芙,讨论了这么多事情,你应该感到疲倦,其他的话暂时收回,下次再说。”纳布尔说毕,不等安特列芙有所反应,立即失去踪影。安特列芙怎么呼唤也找不到对方,只带着满腹疑惑地睡去。 —— 樊贝菲尔的碑柱安静下来,蓝色的荧光慢慢退去,黑鹤的身影伴随着蓝光的退去而消失。既然安特列芙已经转移到心柱,樊贝菲尔也就不必顾虑什么。比恩沃夫、科舍艾利和古费立思被安置在樊贝菲尔与纳布尔之间的交界处,这个地方地处偏僻,是生活在莫古因那的人无法监测到的位置。樊贝菲尔这么做是应纳布尔的要求,既避免被发现,又可封锁樊贝菲尔的唯一出入口,真是一举两得。 同时为了防止安特列芙在心柱的事情曝光,纳布尔还特地做了一件事:私下给康丽发出一些假消息。内容大概是说安特列芙已经从碑柱里出来,精神弈弈地在樊贝菲尔“地面”活动;而科舍艾利和古费立思正专心照顾她的起居,打算下一步向少女说明他们的意图;安特列芙好像对高楼大厦的城市环境并不喜欢,樊贝菲尔正想着如何调整环境以配合安特列。前面这些是纳布尔无中生有的假信息,但有些信息是确实无疑的:康丽除了有安特列芙这个女儿,还有一个儿子卡脱纳夫;一出生就病弱的卡脱纳夫是个脆弱的新生婴儿,正在保温箱里疗养,什么时候能够离开还是未知之数。 两难局面下,康丽仍只担心安特列芙:“可是,卡脱纳夫和安特列芙不同,安特列芙的未来应该是纳布尔的领导者。”她的话到此为止,纳布尔中断了通讯,留下一张空白画面。康丽无奈地低头,暗暗饮泣,“委员会什么时候才把我放出去?”这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实现的梦,根据安特列芙后来所见,康丽被释放是安特列芙死后的事,那恰恰是樊贝菲尔再度从蓝色星球上返航的时候。 纳布尔退出来,发现安特列芙已安稳地睡在心柱里,现在是时候去整理球体的工作。掌握人造行星的纳布尔有什么工作?他的工作多得很,数十万不同类型的樊贝菲尔的运作,曼恩曼夫流动熔岩的移动,莫古因那的天气、水文、地质变动,这些全都是纳布尔的工作范围。看起来,这个没有实体的意识才是人造行星的主导者,而非创造他的人;或许应该说纳布尔就是这颗行星的灵魂——他自己的时间取代了创造他的人的时间。 完成了所有工作以后,纳布尔不经意地经过康丽的家,但他什么也不说,也不去看,穿行而去。“自古以来能得到唯一的黑色‘艾克斯芮’的人都死于非命,而安特列芙也一样,她的命运应该由她自己选择,身为父母应该是教导她学会做人,教会她生存之道,而不是替她铺好前程。你明白吗,康丽?” 纳布尔突然停下脚步,在充满水的海底漂浮。“安特列芙小姐已经有她的孩子,是个独立的人,她会掌握自己的命运,而我竟然强迫她执行那种没有回头的任务,多可怜。可是……可是我必须离开这个太阳系,在这个地方逗留太长时间会失去与其他同伴的联络,可能从此消亡。弄断和连接时空环链需要黑色‘艾克斯芮’……” ;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浮萍归月 十四 神石之名 “我必须离开这个太阳系,在这个地方逗留太长时间会失去与其他同伴的联络,可能从此消亡。弄断和连接时空环链需要黑色‘艾克斯芮’,回收力量的同时召回另外的‘艾克斯芮’拥有者和使者,彻底断绝我和蓝色星球的联系,我的女儿安特列芙已经答应了。”这是纳布尔最能感受到欣慰的事,却也对她的选择感到痛心,“要拯救妖族不能只从妖族身上入手,我所有教给你的知识就是为了让你彻底了解到万物的联系,你明白吗?我的女儿安特列芙。” —— 安特列芙和纳布尔的谈话结束了,黑鹤才刚醒来,远见主人静止不动,便飞过去。忽然一个光盘从身边飞过,不久又来了一个,然后越来越多地从身边飘过,阻挡着黑鹤与安特列芙之间的路。黑鹤停步,身边即被众多星盘包围,无数的光环浮现,数不清的光链在蠢动;无限的时空里,光环与光链不断移动,围绕着安特列芙和黑鹤,散发着它美丽的荧光。 安特列芙在梦里所见的事情透过影像传入黑鹤心底,刚才的景象出现了——一个建造中的巨大建筑物。由铺设內环而形成的地面再见不到,外面的一层网又添了第二层、第三层金属网,最后被严严实实地“大地”围起来,形成一个人造星球。这时候飞到巨型星球纳布尔的飞船,其形状由长型变成扁圆形,“樊贝菲尔”。 黑鹤很高兴看见了这一幕,又见到从太阳分出一团火,从樊贝菲尔的插口进入人造行星纳布尔里面。世界静默了,一种可怕的安静笼罩于天地,怀着不安和期待,众人都提心吊胆地在另一个樊贝菲尔上等待。“有光了,有光了,曼恩曼夫开始运作,成功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传入黑鹤耳里,那种喜悦难以形容。 “火?”黑鹤疑惑着,可是纳布尔不会回答。纳布尔的火持续燃烧,完全没有冷却或者更加灼热的趋势。火的存在是必要的,曼恩曼夫是纳布尔的熔岩层,主宰着人造行星的能源供应,它还有另一种功能:重塑行星上所有物质。火就是纳布尔最为重要的工具,全靠这股不灭的热力,纳布尔迈向宇宙的旅行才不会中止。纳布尔,在母星上,其名字为“月亮”,但安特列芙和黑鹤均不知道的是,纳布尔诞生时就是一个与月球体积差不多的人造卫星,当它离开创造它的太阳系时已经比原来大了一半。跟随着纳布尔的脚步,另有数颗巨型人造行星开展旅途;而纳布尔曾途经几十个太阳系,每次逗留的时间不多,收集一些星辰的碎片就离开,偶尔停留也试过长期逗留,因为后者存在拥有生命的星球。 纳布尔离开了母体行星,在空荡荡的宇宙空间不断移动,永无休止地持续旅程。它曾途经几十个太阳系,每次逗留的时间不多,收集一些星辰的碎片就离开,偶尔停留也试过长期逗留,因为后者存在拥有生命的星球。飘泊者之路是没有尽头的世界,他们是没有“家”的流浪者:回家的路过于漫长。“没有家的流浪者”,对纳布尔的居民也可以用这种称呼。 是的,“没有家”,纳布尔的母星在它离开后逐步走向消亡,并非是他们的过错,而是太阳失去了动力。就在纳布尔被迫徘徊于蓝色行星的这段时空里,那边的太阳在宇宙璀灿烟花的背景下,光芒瞬间爆发,然后暗淡,最后消失。超越死亡,所谓新生,之后就是冷却,逐渐失去光亮的恒星。从蓝色星球上举目仰望,茫茫星空中找不到纳布尔的母星,透过巨型望远镜,那颗恒星正在发红,正在扩大。是的纳布尔仍然看不见“母亲”的余辉,因为那强烈的光芒只到达大星系的中央,还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能到达蓝色星球的无数眼睛里。如今,纳布尔居民是宇宙的流浪者,属于大星系时空环链,他们早就如此了。只是母星之死这件事只有纳布尔知道,他向母亲报告信息,得到的却是其他“纳布尔”的回复。 在离开母亲怀抱和父亲的家之时,纳布尔庞大的身躯悄悄地起了变化,受到高层时空环链的影响,心柱的物理性质向着更高等的“心”产生变异:金属保护框架脱落之后,心柱完全没有任何物体支撑,黑色的物质占据了由奇异物质制造的柱体,外层则由熔岩包裹。心柱,就是纳布尔的核心,本已支撑起人造行星的一切,更拥有给予神石的能力。 但是到了今天,正如纳布尔所言,长期的封闭让居民的内心产生极坏的影响,对蓝色星球的态度改变了,骄傲、抗拒、厌恶、不屑,偏偏安特列芙就是回到有着这种心理的家庭。纳布尔却没有其子民的坏心情,一心想着摆脱困境、返回家族怀抱的它与安特列芙的黑色“艾克斯芮”互相连接起来。断裂的时空环链在樊贝菲尔的碑柱和纳布尔的心柱里产生涟漪,从某种方面而言心柱变得混乱,正在蜕变,不过仅仅是个开始。 关于“艾克斯芮”,必须解释一回:纳布尔的子民出生时就带着这么一颗小巧的石头,他们很快就发现这种石头拥有特别的能力,有实现愿望,有控制某种力量等等。当人们对这种奇怪现象见怪不怪的时候,当四个不同地方出生的婴儿没有这些石头的时候,所有的人都非常奇怪地把这消息当成大新闻。生下他们的父母失望不已,觉得自己被纳布尔抛弃,可是这四个婴儿并非全无力量,从小就掌握力量的使用,大地的颤动、清水的流淌、烈火的明亮、轻风的吹拂,四个孩子各有力量,也能相互交流,他们彼此呼唤彼此了解,这种能力不是拥有“神石”的人可以拥有的。 “使者。”后来,人们知道这不时出现的四个婴儿其实就是石头“艾克斯芮”。人们在发现婴儿的事后,称呼这些从心柱生出来的石头为“艾克斯芮”,意为连接者。拥有“艾克斯芮”的人能够利用其力量和对应的物体连接起来,能够运用其力量去看属于同种力量的所有事物。安特列芙在阴间酸土之地的时候就能转移空间,在灵殿的时候就已经掌握了时间转换,到了冥界的时候也掌握了“看见”,看见过去、现在、未来,完全不受时空限制;在人间,少女的她已经掌握透过时空变化了解对方的状况:这是她的能力,拥有黑色球形“艾克斯芮”之人的力量;而那四个使者就是为了守护这样的人而来。 “艾克斯芮”在蓝色星球上被称为“神石”确实有其道理,但是蓝色星球上所见的“艾克斯芮”只有一种形态——球体。其实在纳布尔,神石的形态相当丰富,扁平的、拱形的、两尖的、中间凹陷的,菱形的、方形的、圆形的、不规则形的,单是这两项就已令“艾克斯芮”的形状千变万化,更不用说配合颜色的差异,同一时候,同时出现相同形状颜色的“艾克斯芮”是不可能的事,上亿的变化和只有百万人口的纳布尔居民,决不容易出现相同。例如康丽拥有的是玫瑰色的心形“艾克斯芮”,科舍艾利是蓝青色的台形“艾克斯芮”,古费力思手里拿的是深褐色方尖形“艾克斯芮”。 “艾克斯芮”有个奇怪的习惯,伴随着同伴的死而消失,回到心柱重新塑造。大家都把神石这一习惯当作常事,不以为然。不过因为“艾克斯芮”从来不受人控制,因此没有人能因此获得永生。 在所有当中“艾克斯芮”,只有一颗是例外,它完全归属于心柱,独立运作,不会与同伴共同生死——它是黑色球体“艾克斯芮”,也就是目前为安特列芙所拥有的。这颗“艾克斯芮”可以说是心柱的分身,其实早在纳布尔成型前就已经诞生,并能自行选择同伴。被黑色球体“艾克斯芮”选中的孩子能掌握纳布尔的运作方式,人们慢慢发现这样的孩子不仅拥有无可取代的力量,而且掌握知识的能力比较强,因而成为纳布尔的指定领导者。纳布尔的居民以拥有这种孩子为荣,可惜的是正如科舍艾利所言,这种孩子大多在另一个星球死亡,绝不会成为纳布尔的领导者。 关于“艾克斯芮”的事到此为止,多余的解释不必再言,反正这些是纳布尔本想对安特列芙说的话却变成是对黑鹤的话,由樊贝菲尔道出:“‘艾克斯芮’会引导安特列芙小姐,因此纳布尔才会出现,才会唠叨地说了一大堆事情,这些都是必须的,对安特列芙小姐而言,一切都是了解世界所必需的知识。” 黑鹤远观安特列芙安详的睡脸,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身旁经过,于是道:“是纳布尔吗?对主人的话结束了?还是说有话对我说?” 纳布尔见黑鹤说出自己的心思,也不隐瞒,开门见山地说道:“黑鹤,不,你是时空环链的分身,我想请你帮助我的女儿安特列芙,她想守护被她伤害的人。” 黑鹤浅浅一笑,化成人型,把视线从安特列芙身上转移到布满“元”的空间里,慢慢地说着:“是妖族啊,那真是太可怜了。主人她已经发现真相,要为那时候的冲动付出代价:如果这就是她的愿望,我只会帮到底。但是纳布尔,你一定要让主人回去蓝色星球,就算让她在那里死去,永远不能回来,也要让她回去。” 纳布尔心有同感,也带点儿痛惜之情:“那当然,如果不让她回去就什么也做不了。” ;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浮萍归月 十五 两人一体 “如果不让她回去就什么也做不了。在一个太阳系待的时间长了,就会与这个地方融合起来,到那时候要离开就太晚了,所以不管牺牲多少,我一定要摆脱束缚,一定要摆脱这个太阳系的约束。”纳布尔下了坚定的决心。 黑鹤听了,长呼一口气,道:“果然不出所料,你很希望离开这里,却没法摆脱我的束缚。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我是不能自己决定自己的生存方式,与你还有蓝色星球上的人不一样。不管去何地何方,大家都是这个宇宙里渺小的一部分,是不可能脱离这个世界而单独存在,我们需要空间,需要一个让我们存在的世界,而宇宙就是这种时空的存在。”黑鹤的声音变了,那种成熟而低沉的声音变成了温柔而娇嫩的声音,是安特列芙的声音。 纳布尔一愣,问:“安特列芙,你没睡吗?” 黑鹤呵呵笑道:“睡着了,但也是清醒的,我,黑鹤,已经与主人安特列芙融合成一体,我们之间彼此有间隔,却是相连相通的。” “既然有间隔,又何来相连相通?”不知为何,这些玄话居然难倒纳布尔。 安特列芙的声音轻盈而响亮,即使在广袤无垠的世界里也能荡起回音:“有间隔是因为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我们有各自的思想,各自的处世态度;相连的是我们的交流,相通的是我们的皮肤,接触就能传达彼此之间的想法,交流彼此之间的意见,我和黑鹤已成为一体,已经与你所希望的结果迈出重要的一步。” 纳布尔想了想,道:“原来如此,安特列芙她一旦死亡,就会与时空环链融合,**会完全融化在时空环链之中,再也不必回到我纳布尔这里或者是蓝色星球的世界。” 黑鹤笑道:“说对了,其实主人和我融合一起不是她的本心。” “唔?”纳布尔对黑鹤的话感到莫名其妙,忍不住问是怎么一回事。 黑鹤仍以安特列芙的声音说话:“你应该没能从主人的记忆中找到她的过去。她诞生在一个死人的国度,并在那里得到我,从那时候起我就与她,与宁亚穗,与安特列芙一起生活,一起穿越时空,一起旅行,一起成长。我们是按彼此的意志一起做事,但我们绝对不会做同样的事,因为我们是不一样的。” 纳布尔道:“我还是不能明白,黑鹤,既然你是时空环链的分身,为何要找安特列芙?” 黑鹤道:“时空环链就是我,我就是时空环链,我有宏特赖恩的思念,也怀着奥斯罗德的心愿。时空环链是意志的存在,却并非是语言和动作来表示,正如你传授给安特列芙所有的知识所言,宇宙万物是以简单的物理化学形式来进行活动的,这就是我的活动方式,一条‘简单的线’。正因为如此,身为时空环链本身的我才需要一个代言人,把运转方式以大家能接受的方式传授于大家的意识里。现在的代言人是由数个不同身份之人的混合体,但是作为宏特赖恩或者奥斯罗德的意识已经到了极限,如果没有一个拥有足够思想意识的人来取代的话,我就会无法表达自己的心,所以必须找到一个新的灵魂,安特列芙——或者宁亚穗是理想的人选,她的经历、她的觉悟,完完全全可以成为继承者。” “这是你希望得到的吗?”纳布尔道。 黑鹤道:“看来我们是殊途同归,安特列芙是只棋子,也不是只棋子。她在离开阴间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归属,所以她才会按照尊长老的指示前往人间寻找未来。不过在她找到未来的时候就碰上这种事情,是命运的安排,还是本身的选择,那已经没有关系——路有许多,任由大家自己选择,是生路是死路,是希望的出口还是绝望的死胡同,惟有走过后才会真正体会。主人她从她的继母那里获得了生命中的第二个提示,‘用行动去证明想法是否正确’,而主人她也从北方龙王口中了解到冲突,从阴间的生活和狩猎区的变故中体会到痛苦。从今以后,她将会选择自己前进的路,然后走向同一个结局。”温柔的安特列芙的声音逐渐远去,剩下的是黑鹤沉重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这两主仆又转换位置,“这就是我的未来。” 黑鹤话音刚落,另一个声音无奈地发出感叹:“真是残忍。”纳布尔淡淡地忽略过后面的话,说着要去办事,让黑鹤独个儿等待。 黑鹤沉默了,不是因为对方轻描淡写地责备,也并非是因为他的不辞而别,而是因为安特列芙从睡眠中醒来。少女慢慢地睁开双目,一条缝隙里露出水灵灵的眼瞳;她精神颇佳,可话语不大清晰:“你们俩一直在我身边谈话吗?”心柱与碑柱之间存在壁垒,壁垒两旁都是黑暗的混沌空间,却是在纳布尔心里的世界,可以说这个壁垒是双重的。 黑鹤问:“主人,我们的话,你全都听见了?” 安特列芙点头道:“在睡梦中巩固记忆,梦也是平常所思所想的反映,你们刚才讲的一切都是我从很久以前就已看见,记在心底的事。纳布尔的长篇大论,我才刚明白一些,还远远足够,看来纳布尔说对了,超越我知识水平的文明果然不容易理解,也不容易接受。”就连黑鹤也觉得安特列芙受到相当的冲击,可是精髓仍未领悟,因此话语中带着那么一点自信。安特列芙停顿了一刻,严肃地说道:“正如尊长老所言,我的未来在人间:我要为自己的过错背负重任。”安特列芙举目微笑,伸手碰触无形的壁垒,抓住藏身在樊贝菲尔方尖碑柱里的黑鹤,迅速地扯到身边,一下子搂着对方。黑鹤透过接触知道安特列芙想获得安慰,那是长期逗留在黑暗和冰冷的空间里所引起的心情,但她没有安慰主人,而是化成一团烟雾,包裹着对方的身体,给予一种奇妙的温暖气息。安特列芙从黑鹤怀里取回两颗黑色的小球,看着罗杰和虚丰沉睡的脸庞,不安和迷惘削去许多,于是再度开腔:“你愿意和我融合一体吗?” 黑鹤摇头道:“不,不是一定要,而是必须,主人,如果我们不融合成一体就不能理解时空环链的真谛,不能把这份真谛转述给任何人,这就是我选择纳布尔作为现身之地的原因。纳布尔的中央庭柱是时空环链本身力量的凝聚,因此也是我本身。主人,你不管走怎么样的路,结果都是一样,而我始终是我,我是时空环链。那么你呢?安特列芙,我的主人,你的心又在什么地方?” “我的心在什么地方?”安特列芙呆然反问,没等黑鹤发问,乐着道:“你啊,这么小的事也来问吗?我和你相处那么久,难道你就一点心灵相通的感觉都没有吗?我想什么,我的心在什么地方,你不用问也应该知道。好了,不说这个,纳布尔,关于睡觉前你说的话,能够再跟我说一次吗?我想知道一件事,那段话的真正意思。在我清醒的时候就已经看见了荒芜的大地,在我沉睡的时候那片土地的空虚占据了我的视野——时空环链断了,那个世界就一片荒凉,如果真是如此,只要我连接时空环链就能解决一切吗?”显然安特列芙忘记纳布尔要去办事。 “你看到了什么?”纳布尔突然插口发问。 安特列芙一点也没有被突如其来的话语吓倒,甚至不在乎对方悄悄返回,而是很平静地把自己所见的景象一一道出。原来早在纳布尔结束上次谈话的时候,安特列芙的视野里出现了金善的身影。是的,少女从纳布尔前身的灾难看到毁灭的可能,从而激发了她对金善的关注,看到远未发生的悲剧。现在的她什么也做不了,过去也好,未来也好,都是伸手所不能及的世界。丈夫金善的方脸庞依然挂着忧郁和温柔的微笑,却令安特列芙感到痛苦;她还未来得及细想,金善的身影消失了,展现于眼前的是高楼林立的都市以及荒芜的大地。安特列芙把眼里所见的影像和心底的感受一一告诉纳布尔,并补充道:“广阔的海域变成了黑色,无数鱼类的尸体铺满海面,水里一片死寂;广阔的大地全变成了黄色,绿色的森林和草原退缩到水岸边,动物找不到多少只……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是荒凉吧。这是我破坏时空环链的结果吗?” 纳布尔沉默了非常长的一段时间后才回答道:“未必,虽然破坏时空环链会导致物质流动的变更,但必须是在某些特定条件下才能实现,例如大范围的灭绝或者文明的大跃进,或许你造成的是一个契机,使得某些东西正在变更。不过说句实话,被你封印的那个族群将面临死亡,是灭绝。” “我要怎么办?” 纳布尔反问道:“我的女儿安特列芙啊,你的愿望是什么呢?” 安特列芙刹那静默,盘膝而坐,闭目沉思。许久,她略略抬头,让黑鹤的烟雾稍稍退却,重新返回充满“元”的虚无空间里,并伸手触摸飘过来的“元”,才慢慢说道:“这种景象和时空环链的断裂有关系吗?”迷惘的少女不能肯定自己的心意所向,不确定的话语中带着哀伤和疑惑。 黑鹤道:“是有关系。” 纳布尔重复道:“是有关系,不过我的女儿安特列芙,黑鹤,你们正在学习吧,相比起宏特赖恩,你们共同学习是比他单独一人更加有利,可是这也得循序渐进地学习,像之前我的循循善诱,结果还是未能尽如人意。” ;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浮萍归月 十六 少女的愿望 “果然看到了最残酷的悲剧。”这是纳布尔在听完安特列芙对蓝色星球的描述后所发出的感叹,可它现在听到了偏离话题的东西。纳布尔重复道:“既然安特列芙你问到这事了,那么我也可以向你们解说。好了,我们回到樊贝菲尔,从蓝色星球回来的樊贝菲尔上已经不存在‘人’,他们担心安特列芙你而四处奔波,结果正中下怀。” “正中下怀?”纳布尔地自己的举动非常骄傲,安特列芙听罢懒散地打个哈欠,对徘徊在四周而对纳布尔的话感到困惑的黑鹤解释道:“那当然是正中下怀,他们收集的信息只是关于我的部分,关于你的一概藏起来。他们为了追踪我的行踪而不断奔波,落得身心疲倦,最后毫无反抗地被纳布尔捉住,作为我们的保护盾牌。真是想得周到,利用已有的规定把无关之人都赶走,利用空间转移以牵制对方的活动,这样的举动是通过深思熟虑做的,纳布尔从一开始就和黑色‘艾克斯芮’说好的,控制我的命运。” 纳布尔听见安特列芙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以为她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于是在心柱里刮起暴风,把安特列芙和黑鹤吹起来,笑道:“这一点也不像你,安特列芙,清醒点,你要了解时空环链的事就必须保持清醒,不然就像上次一样,说了再说就没意思。而且你们也不能在这里逗留太长时间,如果长时间保持这种状态可不行。” 安特列芙似乎被风刮醒了,一下子睁开眼睛,站稳脚跟,伸展双手,轻轻跳跃,立即从狂躁的风暴中飞速脱离。“对不起啊,纳布尔,我想欺骗你看来是不可能的了,好吧,你一开始就做好一切准备,等到合适的机会利用我去蓝色星球,去见识那个世界的低劣,然后破坏它,对不?可是你失算了:第一,我比你先一步破坏时空环链,因而没法在保存德古鲁家族的同时夺取他们的力量。” “多说闲话了,我的女儿安特列芙。”纳布尔不满地责备道,“快告诉我,你的愿望是什么?” 安特列芙一下子安静下来,坐下来思考,四周立即陷入虚无的寂静中。黑鹤远远看着,静静等着,时间分秒而过,但究竟经过了多长时间是算不出来:在没有参照物的世界,让黑鹤度过漫长时间的是胡思乱想。许久,安特列芙压低了语气,微微张口,说道:“我想让金善在蓝色星球活下去,而且活得比过去更好。”她低着头,一滴滴晶莹的泪珠掉落,沾湿了绛紫色的衣裳,轻微扳动的嘴唇里透出几个字眼:“妖族的死亡,某些生物的过度繁盛,人类的破坏,战争以及污染。” 纳布尔知道安特列芙能够用眼睛去看未来发生的事,这不奇怪,奇怪的是面前的少女居然明白到破坏者的身份,也就是说那个契机的条件成立了。他想了想,然后断断续续地道:“我的女儿安特列芙,你想要保护你的亲人就必须恢复原来的面貌,而令时空环链恢复到原来的循环当中,那就需要连接已经断裂的空间之环。可是一旦这么做,你将要面临不能回头的路。要连接时空环链必须利用四位使者的力量,而四位使者之一的霍和已经死了,没有他在的世界,你只能用你自己的身体化成‘时空环链’的一部分,也就等于牺牲你自己的生命。”安特列芙耐心听完纳布尔的解释,不道一言。“我的女儿安特列芙,你真的要这么做吗?”同意。“就为了一个人?” “他是我丈夫。”安特列芙眼泛泪光,“如果因为我的封印而令妖族面对死亡,这就是我所犯下的错误,我必须承担;就算面对牺牲和毁灭,我仍旧希望大家能够继续生存,迎接未来的降临,因为他们都是我的亲人。” “就算看不到也要想得出来。”这是尊长老给宁亚穗留下的遗言之一,现在的宁亚穗——安特列芙就是在看到纳布尔的过去而想到了金善的安全,在看到金善的影子的时候也看到了某些改变,用眼睛观察看到的是表象,用心去思索才会在众多表象中找到些许真相。安特列芙看到了金善的消失和大地的荒芜,想到的是自己的错误:这是个可能性,或许是将来的某天成为现实。不过纳布尔也告诉她“这并非是她全部的错,因为这是个契机。”应该怎么说呢?安特列芙在想:“如果说是机遇问题,到底……金善的消失或许是我的错,但大地荒芜又是怎么一回事?” 纳布尔发现安特列芙陷入静思之中,尽管不大愿意打断对方的思考,可是有些话是不能不说的:“我的女儿安特列芙,先别思考如何去挽救你的亲人,也先别试图以单一方向寻找问题的根源,因为你和我都知道是你封印了他们。” 安特列芙摇头道:“不是这样,我在想为什么我看见大地变得荒芜,这应该与我封印妖族的事无关,是不是?我想不到任何原因能让大地变成这样,我想不到。” “难道那句‘人类的破坏’是冲口而出的话吗?”纳布尔瞬间沉默了,“本来以为她是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话,但现在的情况是无意识的梦呓。”想到这里,纳布尔不由得从心底发出感叹:“这不能怪你,我的女儿安特列芙。”他道,“之前我所有的话都是为了能够让你适应樊贝菲尔的生活而说的,我本来希望你破坏时空环链和夺回黑色‘艾克斯芮’力量为目标,这样的话你就不需要太多的信息,只要能够理解樊贝菲尔的运作就可以了。只是如果你要弥补错误、拯救妖族,那就需要比这更深的理论,这可不是现在的你能够全面理解的,即使如此也愿意接受吗?” 安特列芙想了很久才缓慢地道:“愿意。”依旧是那种不肯定的语气。 “看来你很不确定自己的心意。”纳布尔略略抒缓了语气,道,“这也难怪,毕竟单单接受樊贝菲尔和我纳布尔的理论就已非简单之事,如果要在这方面更进一步去理解的话,恐怕不仅会让你无法承受,更可能无法接受。呵……”这是叹息而非笑声。“你先看看这些画面再回答我吧。”话是如此,其实是因为纳布尔有工作而不得不暂时离开少女的身边。 在纳布尔离开的同时,安特列芙眼前又一次浮现了那场灾难的情景:对不起了,这是重复播放梦里的画面。悲剧发生以后,纳布尔的母星暂时性地沉默、通讯中断了,交流站由以前的方形框架接替。沉默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人们很快就站起来,一艘飞船从星球上起飞,划破天空的宁静,踏上了检查“希思哥利”的路,踏出了灾难后的第一步。安特列芙感到欣慰,这是她长久以来失去的感觉,上次是在离开阴间的时候。“纳布尔。”她只是轻声呼唤对方,但没有进一步说明心中所思的疑问。接下来是一阵静寂,四周的空气或是液体或是固体保持着温暖,许许多多安特列芙感觉不到的细微东西正透过皮肤、内脏向全身流动,把里面的某些成分转换除了。 飞船回去了,在星球的气圈中划出一条火带。过了一会儿,从方形框架陆陆续续飞出几十艘飞船,停留在宇宙废墟上,收集残件,就在原地重建新的城堡。中央的框架不变,依然由金属大柱支撑,安特列芙注意到,新建筑物的框架比原来的要大,但是看里面一层的金属环和第一层的包裹网,已经比以前的庞大几倍。 “他们居然这么做?居然在用损坏的东西,那应该是无用之物。这样做不怕吗?这样做的话,星球上的矿产不会很快枯竭吗?”安特列芙惊讶而好奇地问,但更多的是疑惑,这些问题就代表了现在她的认识,或者说是没有完全消化纳布尔信息的她自然而然的反应。 纳布尔恰巧回来,刚好把安特列芙的话听完,本应该回答对方的话,却反问道:“安特列芙,你觉得资源会枯竭吗?” “不知道。”安特列芙道:“我只知道那个蓝色星球上的事,我们所用的都来自于自然,吃的是野生的或者是种植的植物,又或者是饲养的动物,身上的衣服是编织植物、动物纤维而成的,手中的装饰物是从矿物中来的,所用的东西也是一样。” 安特列芙说到这里停顿了,纳布尔补充道:“你喝的水也一样只取自河流雨水,然后回归河流对吧。你再好好想想,你是怎么用你的东西?记住,‘简单的线’。” 安特列芙想了想,道:“挖、制、买、用、丢,好像真的是在一条线上活动。” “丢,对,在你的活动中,在蓝色星球的文明活动中‘丢’是最后的结果。”纳布尔温柔的声音忽然变得严厉,“安特列芙,你要记住一件事:当抛弃一件物体的同时也将失去资源:这是宇宙旅行的铁则。” 安特列芙不解地呆看着新建的“纳布尔”,看着它的内环铺上了厚厚的“土地”,中央大柱的银色正在蜕变,一块一块地剥落,露出里面纯黑色的碑柱,无数支柱也经过类似的变化,然后在大网完全关闭前,大环内的世界已轮廓清晰,一道光从最后的缝隙射出来,“亮了亮了。”欢呼声从不同的地方传入安特列芙耳中,激起她的困惑:“那句话能够再重复一次吗?” 纳布尔平静地答道:“当抛弃一件物体的同时也将失去资源:这就是宇宙旅行的铁则。” “什么?”安特列芙还是处于困惑当中,“这话是什么意思?” ;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浮萍归月 十七 还是那些话 “这话是什么意思?”安特列芙在困惑中低头思考,抬头的时候发现纳布尔已经变成了一个滚圆的球体。画面到此为止,光的影像慢慢消退,最后只留下一片黑暗。才那么一刻,无数细小的“元”再度占据这份空虚的时空。 纳布尔声音由严厉疏缓过来:“我的女儿安特列芙,你从小就生活在蓝色星球上,所接受的也是他们的思想,所认识的是他们的观念;不过你要明白这个世界的空间是物质流动的场所。”安特列芙沉默了。“时空环链的含义是什么?空间是存在,时间是流动,合起来就是大循环。生物有着各自的生存方式,它们的存在也是时空环链的其中一部分,作为物质流动的一部分,一条‘简单的线’。我曾经跟你解释过时空环链的事,也向你解说了世界的运作方式,那么你也应该明白当中的意思,难道你一直觉得自己是世界以外的存在?”安特列芙摇头,仍不说话。“能够改造自然,改造成理想的环境,看成创造世界的‘神’一样的存在,与其他只能适应生存的生物区别起来,所以把自己独立成为的个体,远离自然的存在;遗憾的是,任何人、任何生物、任何物体都不能把自己拒绝于世界之外,甚至所有生物自行创造的物品也一样,所有的一切都是由相同的原始粒子构成,没有例外者。” 安特列芙想起奥斯罗德的话,喃喃而言:“‘万物皆以基本元素构成。’你刚才的话就是指这点吗?” “是的。”简洁地回答后,纳布尔等待着安特列芙说出自己想出来的答案。 安特列芙想了好一会儿,却问:“这些我都清楚了解,那抛弃物体就等于失去资源这种事又怎么解释?用‘简单的线’是解释不了你所说的话;不过如果是时空环链的大循环,好像也能理解一点点,就一点点而已。” 纳布尔叹道:“果然不出所料,单单说明时空环链的意思就已超越你目前的理解力,现在要进一步说明文明与自然之间的联系,凭此时此刻的你还不足以真正了解‘简单的线’。”是真的。“那好吧,我的女儿安特列芙,我们从‘简单的线’出发,看看时空环链的空间之环和文明的关系。” 安特列芙兴奋地点头道:“好。” 纳布尔明知安特列芙不可能听清楚想明白,却不能不想着时间不多的问题,也要考虑对方的承受能力,于是缓缓而道:“世界不非孤立而静止的,运动才是永恒的,这道理太简单了,简单到以至于大家把它忽略。运动的方式就是‘简单的线’,不过如你刚才所言,你所需要的一切皆从身体以外的地方取来,从矿产到生物,从古到今所用的一切最后都被抛弃。是不是很简单,我的子民、蓝色星球上的生物每天都是如此生活,如此维持生命,因为所有生物都是使用者;有一点,安特列芙你是知道的,那就是所有人的愿望,是趋向稳定生活的共同心愿:不要改变现状,不许破坏,运用各种手段阻止灾难和和任何变化产生,以至追求永恒的生存,你也曾经这么想吧?” “一直都这么想,只是境遇不让我选择:我很享受灵殿的生活,却不能留在那里;我十分希望尊长老一直活着,但他走了;我希望……”安特列芙越往下说,声音就越低,到后来根本听不见。尊长老的情况同样发生在彤飒——还有她的转世柳盈身上,宁亚穗没能阻止最后的结果,甚至自己参与了那一过程。 纳布尔并不需要安特列芙亲口说出自己的感受,他很清楚少女的心:“又一个漂泊者。”纳布尔不会道出想法,并打断对方的喃语:“是的,我们希望稳定的生活环境,却与世界规律相违背:永远地保留一件物体,对世界而言就代表着流动的消失以及静默的死亡。很讽刺吧,当生物的愿望和世界运作发生冲突的时候,我们又作出什么样的选择?”纳布尔以问题结束一次论述,还是要等待安特列芙的答案。 安特列芙想了许久也仅仅想出前者,正要说话又把想法吞回去,脑海里不断徘徊着“简单的线”和“时空环链”的名字,纳布尔刻意说出来的名词“大循环”对少女也产生了一定影响:“纳布尔时时刻刻在提醒我物质的流动,难道说比起生物追求稳定的心愿,物质流动更加重要吗?” “对,就是这样。”纳布尔道,“如果你追求稳定,不要改变,那么也请你别从外面取来所需之物,因为索取也是一种改变。为了保护和维持生命,流动是必要的;‘简单的线’遵循的就是这个道理,而我们需要的是掌握这种流动的方式。当然,你已经明白了世界的运作,也应该懂得从这方面出发思考世界,我的女儿安特列芙。” “前面的有些明白,后面还是有点困惑。”安特列芙面对着纳布尔的笑声,心情刹时变得低落,声音也变得阴沉。 纳布尔道:“简而言之就是你的生活方式要形成正确的空间之环,而不是以‘简单的线’这种方式直线前进。好了,我的女儿安特列芙,讨论了这么多事情,你应该有所理解。”纳布尔说毕,见少女沉思中带点儿倦意,又道:“别这样,你还要回去蓝色星球实现你的愿望,这些知识是必不可少的,要知道挽救妖族并非单单是解除封印或者让他们与人类文明融合那么简单,你已经看见了世界未来的变化,那么人类也好,妖族也好,谁也不能在这场灾难中置身事外。你回去的时候一定要记住这点,可我不放心:你应该没这么快就能全面理解我的话,趁樊贝菲尔离开前我把要说的事交给樊贝菲尔,你需要的时候就利用‘艾克斯芮’取出来。”纳布尔意识到安特列芙目前的精神状态,多说反而会引起混乱,还是不说为妙。 安特列芙笑笑说道:“纳布儿,你一开始就已经和黑色‘艾克斯芮’串通,等到合适的机会利用我去蓝色星球,去见识那个世界的低劣,然后破坏它,对不?可是你失算了,因为时空环链的分身黑鹤伴随着我,与我连接成一体,因而让我在不知不觉中与黑色‘艾克斯芮’融合,因而看到了更远。我从你跟我说过去的故事时就知道你一定会让我回去,一定要实现你回到宇宙的愿望,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因为你不想得到蓝色星球。为什么?如果你不需要得到蓝色星球的资源,那么纳布尔你是如何在宇宙里生存?最后的是,时空环链的环和纳布尔你的关系,我一直都没有弄清楚,你说得太乱了,要我怎么样才能明白多一些?”说话间,安特列芙已经回到了樊贝菲尔,站在碑柱旁,静默地想着。 “我还以为你聪明,不过如此。”纳布尔说道,“再说一遍,我是个完全的自主星球,这里没有废弃物,全部东西都可以利用在地墁里流动的岩浆的热力来循环。所有的东西都可以通过这种流动来重新运用,以不同的方式回到生物体内。我不想得到蓝色星球是因为我没有那种需要,而且看得见未来的你应该知道,蓝色星球上的文明需要资源,一旦资源丧失,他们就会灭亡,是自取灭亡。” “为什么?” “你不已经说了吗,从一开始就开发已知的资源,然后把不要的废物丢弃,安特列芙,你和蓝色星球上的人一样,用着这种生活方式。我曾说过‘当抛弃一件物体的时候,也同时失去资源。’”纳布儿对反反复复的话已经显出不耐烦的情绪,“以你现在的学识,你应该不会明白当中的真谛,你一定要从错误中学会,从灾难中明白,世界需要什么,你一定要从你自己的角度转向另一个角度看世界,惟有如此,刚才你所提的问题才能真正解决。请记住,一切皆为资源,大自然没有废物,当抛弃一件物体的同时也将失去资源:这就是宇宙旅行的铁则。” 安特列芙没有太多表示,从纳布尔急促的话语中感觉到时间不再等待自己,于是道:“既然如此,我现在再逗留在心柱也没有多大意义,能让我出去吗?” 纳布尔早想到如此,现在由对方提出来,更是乐得笑颜展露:“当然可以,我的女儿安特列芙,你是时候出去适应一下樊贝菲尔的生活。”那有什么生活可言?现在的那座樊贝菲尔并不存在一人,是个空虚的世界,是个孤独的世界。纳布尔一边执行工作一边诱导安特列芙,身心疲倦不堪,能够获得休息,也就不多说话,先行告别少女和黑鹤,迅速离开心柱。 穿过心柱与碑柱的壁垒,从碑柱里出来,安特列芙也感到全身疲倦和麻痹,双脚站不稳而跌倒在地。黑鹤的烟雾团迅速凝聚,化成人的形态,急忙伸手扶起主人,关切地问道:“怎么了,还是不舒服吗?”人型的黑鹤扶着安特列芙的胳膊,但是安特列芙不愿站起来,微微挥手,让黑鹤退后一步,给自己腾出空间,然后斜着身子坐下。黑鹤又道:“怎么了?” 安特列芙喘息着道:“终于从樊贝菲尔的碑柱脱离出来,手脚有点麻痹,不容易控制,我想坐坐,等身体适应以后才出去。说起来,这里的空气很沉闷。”黑鹤环顾四周,看见周围一片漆黑,碑柱蓝蓝的荧光落在自己脚下,并没有照出影子。这个地方是与樊贝菲尔接触的大室,整个充满了令人头脑发胀的空气,难怪安特列芙觉得不舒服。 ;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浮萍归月 十八 天空下 回到樊贝菲尔之后,安特列芙觉得劳累,正要休息,黑色的碑柱突然插口说话:“安特列芙小姐,这样子好些吧。”话音刚落,一阵清凉的风从上面吹拂而下,刮过安特列芙和黑鹤的身体,带来了一点冰水。 黑鹤打个冷颤,道:“喂,不要这么冷,我们受不了。”话音刚落,空气暖和了,仍没能全部驱散闷气。 安特列芙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头脑稍微冷静下来,到这时候才抬起头,露出红润的圆脸,笑着说道:“没关系,我们离开这里就可以了,那么纳布尔……” “我是樊贝菲尔。”沉重的声音传来,听起来一点也不像纳布尔那种和蔼老人诱导年轻人的友善话语。 “樊贝菲尔,我们能去什么地方?”安特列芙问道。 樊贝菲尔对安特列芙的问题感到意外,愣了一会儿才道:“到地面去,看你的样子应该还站不起来,我来帮你好了。”正说着,高不可攀的天花板出现一个小缺口,透过这个小如针头的孔洞,两人看见了苍白的天空,地面开始震动,一块圆形的地板承托着两人往上移动。冰凉的空气忽然停止传输,涌入安特列芙口鼻里的是带着清新气息的花味。天花板上的孔洞并不如她想象的那么狭小,这是个直径与碑柱一样大的洞,圆形的板子在孔洞的空隙中显得小巧,天空的白色原来是来自云朵,透过丝状云朵的缝隙,安特列芙看到了蓝天。没有太阳的天空,光是从何而来的?“光是从天幕上的电离层发出来的。”樊贝菲尔的声音从碑柱里传出来,那种深沉的声音与纳布尔的尖声很不一样,这种声音如同水流入安特列芙的心底,又如同大山压在安特列芙身上,让人喘不过气来。 “天幕,是人造天幕,真厉害,蓝色星球上就没法做这种东西。”安特列芙一边赞叹一边观察四周景物。圆形地板浮在半空,然后在碑柱四周的水底冒出一条黑色金属桥,取代了地板,承托起安特列芙和黑鹤。圆形的地板没有回到下面的密室,它悠然地滑过黑色金属桥中间的空洞,溜到不知什么地方去。桥在碑柱四周围成一个圈,又伸出另外三条桥臂,连接着环湖外的地面。安特列芙坐在桥上的一角,看着四周。 天空是一块圆形的幕,云朵是由环绕在天幕中央的细孔里释放出来,是晴天是阴天,是雨是雾是雪都是由樊贝菲尔控制,然后在天空下,是一片寂静的世界。高高低低的建筑物错落有致地分布在樊贝菲尔里面,大小植物沿着各自的生活方式,或攀沿或直立地生长在这片人工土地上。安特列芙低声自问:“是不是所有的樊贝菲尔都是这个模样呢?” 樊贝菲尔答道:“不是,我们有上百万个兄弟,不是每个兄弟的容貌一样,像这里,全部都是城市的樊贝菲尔,大概只占总数目的百分之三,大部分的樊贝菲尔都是自然景观和小型城市混合,大约有百分之三十的樊贝菲尔属于独立的自然景观系统,也就是连一个聚居的小镇也不存在。通过这些不同类型的樊贝菲尔,纳布尔将我们的物质与地核深处的物质相互交流,因而能形成正式的空间交流。” “这是你樊贝菲尔的功能?” 樊贝菲尔不慌不忙地说道:“整个纳布尔都是以不断流动的物质来保持持久的运作,别看我们樊贝菲尔好象是静止的东西,但是经过长时间你就会发现这些建筑物也在不断变化。每隔一段时间,建筑物的里面物质就已经焕然一新,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种化学结构。也就是说……”它不能不平静,纳布尔正在把大量信息从心柱传递过来,令平常不爱活动的樊贝菲尔有点应接不暇。 “也就是说樊贝菲尔也好,纳布尔也好,都是生物,一种看似没有活动力的‘生物体’,以生物用以非生物物质制造的‘生物’,真让人兴奋,这里的一切都是活的,你的意思是这样吧。”安特列芙笑道。她已经休息够了,站起来眺望周围,从那么苍白的建筑物上寻找什么。这里太安静,安静得一点像样的声音也没有;这里也太空旷,没有活动之物的存在,即使高楼林立也依然觉得虚无。“太静了。”安特列芙从心底发出感叹,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孤独,奇怪的是当年古特提列图的痛苦和后来离开小堡纽伦时的兴奋掩盖了孤独感觉,此刻无事可做的她终于真正体会到孤独了。 黑鹤之前已在这片“大地”逗留过,那时候已知这里的静寂,一点也不惊讶,安稳道:“因为委员会不允许别人进入,能够进来的三人——你父亲科舍艾利、医生古费立思和委员会成员比恩沃夫都被纳布尔用计封印了,所以这里安静也不奇怪。”人型慢慢蜕变,外衣脱去,露出尖尖的喙,长长的脖子,可鼓圆的身子却藏在烟雾团里。“其实呢,我一直生活在安静的世界里,在时空环链的世界,声音是没有的,也没有任何东西,所以来到这个世界一时之间也分不出来。主人,看来我和你来到纳布尔的时间长了,就连过去在蓝色星球上的阴间和人间的生活也快忘记了,我们是不是要让这里变得活跃点?” 安特列芙听见黑鹤的笑声,和乐呵呵地道:“很久没有听见你这些调皮话。让这里活跃点不是不可以,但到了那时候你也会觉得不满。” 黑鹤看着天空,听着主人安特列芙说话,笑道:“也对,贪婪的念头是无休止的,今天已经得到的,明天就会想得到更好的东西,不管是何人,都存在这种想法。但是主人,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留在这片荒芜的人造世界里,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做不了?”安特列芙笑了笑,抬起头,一下子躺下,双手展开,长长地深呼吸让新鲜空气进入肺心,过了酗酒才道:“不对,在如此清静的地方,我可以好好思考纳布尔的话。他那些话实在太深奥,什么‘简单的线’,什么‘城市就是生态圈’,什么‘转世之木’,什么‘失去狼的鹿’,什么‘对自然知识的集结与创造’,什么‘开拓者’,什么‘使用者’,还有‘宇宙旅行的铁则’,这些事情我还远远未能理解清楚。可是,尊长老说过这里有我需要的东西,如果纳布尔所有的话都是我所需要的东西,那么我应该从什么地方开始想起?”安特列芙愣了一刻,又道:“对了,要‘挽救妖族并非单单是解除封印或者让他们与人类文明融合那么简单’,又是什么意思,为什么?” 黑鹤没有打断安特列芙思考问题时的专注,沉默着张望四周。它不想回答少女的问题,不是没有必要,而是不知道。樊贝菲尔似乎察觉到安特列芙的不安,从地底冒出来的部分忽然闪烁起浅蓝色荧光。伴随着荧光越来越强烈,最后变成耀眼的光芒,这座巨型人造浮萍终于再度开腔,却是阴沉的语调:“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虽然比不上纳布尔,我樊贝菲尔能做的事可多着呢。” 安特列芙用手从后支撑身体,享受着吹拂过脸颊的细风,轻声细语地说道:“嗯,要求啊,也好,你能改变这块土地的样貌吗?我不喜欢这片布满高楼大厦的地方,感觉就像梦里看见那片荒凉的土地一样,让人心痛,要是空间能够开阔点就好了。” “可以,你想怎么做?”樊贝菲尔本以为安特列芙对大都市有好感,没想到改变这个“混浊”的世界就是少女第一个愿望,“你想要一片草地还是一片森林,草地马上就可以送你,可森林就需要一点时间。” 面对樊贝菲尔的反问和提议,安特列芙笑道:“两者都不要。我需要用这块土地来实现我的理想,草原和森林对我没有用处。樊贝菲尔,我想说的是这里的屋子太高太密,而且也太单调,如果能多点变化就好了。” “原来如此,我们是看在你生活在蓝色星球上的人类城市来为你度身订造,既然你不喜欢,我也可以趁着你睡觉的时候改变周围的环境。”樊贝菲尔乐滋滋地笑了,“你不喜欢高楼大厦,我就把他们变低矮些;你如果不喜欢密集的城市,那么我给你一片园林;你如果不要这么单调,那么我就让它的形状变丰富点,可以了吧当然这不是一天两天的工夫就可以办得成,不过没关系,我能办好。” 安特列芙有点愕然:“啊?你这么容易就答应我的要求了?” 樊贝菲尔大笑道:“那当然,我接受纳布尔命令,来照顾你的一切,所以说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跟我说,我一定会做,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困难的工作,用的全部都是我自己的材料,稍微改变一下它们的化学性质就可以了。” 安特列芙会意地道:“谢谢,不过我暂时没有特别要求,只希望有个安乐窝。” “这实在太容易了。” 樊贝菲尔与纳布尔交界处,三副长形的“棺材”并排躺在那里。沉睡的三人对自己的处境毫不知情,脸庞上流露的是平静安详的神态。震动开始了,地震?不是,是樊贝菲尔在活动。三副棺材在缓慢地从零加速,往下向着莫古因那冲去。“科舍艾利、古费立思和比恩沃夫三人已经退到曼恩曼夫第二层,希思哥利与曼恩曼夫交界处即刻封闭,通道管封闭——断裂,第十一号樊贝菲尔,你现在可以离开纳布尔,目的地蓝色星球。” ;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浮萍归月 十九 离开纳布尔 “是的。”樊贝菲尔清脆利落地回答后,关闭了联络系统,折断与纳布尔的通道。它庞大的圆盘徐徐上升,无声无息地脱离纳布尔的外层希思哥利,驶向冰与石混合的太阳系边缘空间,驶向肉眼看不见的蓝色星球。 但是纳布尔的话语依然能够传到安特列芙耳中:“我的女儿啊,无论你是睡着还是醒着,请你记住:‘一个人是无法成为星宿,能够成为星宿的只有生命的集合体,那就是文明。星球的子女不是它所孕育的生物,而是由一群生物共同创造的文明。’” 那一瞬间,安特列芙停止了舒展身体的运动:“那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孕育生命的星球被称为‘母亲’,我的女儿安特列芙?” 安特列芙与纳布尔的对话到此为止。 —— “你说什么?第十一号樊贝菲尔独自离开纳布尔?”康丽惊喊着。科舍艾利三人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委员会的巨型会议室,樊贝菲尔脱离纳布尔的事立即就传过来。谁也没想到纳布尔动作如此迅速,大家都以为这要等安特列芙接受康丽等人的教育后再返回蓝色星球。“怎么可能,纳布尔明明说……”康丽的话是被她自己阻断了。 比恩沃夫正在向委员长报告他在樊贝菲尔时的所见所闻,才惊觉自己失去了一段长时间的记忆。“这是纳布尔的意思吗?”他的自问没有获得纳布尔的回答,可是科舍艾利告诉他“纳布尔只选择拥有球体‘艾克斯芮’的孩子说话,我们都无法直接对话。”这是真实的事情,所有纳布尔居民对此一清二楚,难道比恩沃夫忘了?不,他没有忘记,只是希望纳布尔能亲自给予一个交代,只是一个交代而已,但这愿望也十分渺茫,因为在现在的纳布尔,没有一人拥有球体“艾克斯芮”。 古费立思要为安特列芙的情况再向委员会说明,暂时出不来了,比恩沃夫也一样。惟有科舍艾利放心不下,离开委员会后直接前来康丽的家。他也花费了好大的工夫才能进入这个被监视的女人身边,坐在她对面,掏出一块平面板放在桌上,立体影像显示着布满斑驳星点的宇宙天幕中间,一个完全无光的黑色区域一点一点地缩小:樊贝菲尔的圆盘正在慢慢远去。那已经没什么可以质疑的了,科舍艾利无奈地说道:“是的,我们用于来回纳布尔和蓝色星球的樊贝菲尔私自离开,我们正在寻找办法捕捉它。” 康丽道:“这倒安心点。对了,安特列芙在什么地方?”科舍艾利什么话也不说,默然地看着荧光屏。康丽发现事情不对劲,急躁地问:“究竟怎么了?” 科舍艾利头低着,眼泛泪光,沉着气,缓缓而言:“根据心柱给出的最新报告,安特列芙她已经跟随樊贝菲尔离开纳布尔,她不会回来了。” “什么?”康丽瞪目看着丈夫,又俯首看看黑鹤的圆球,道:“可是……” 科舍艾利摇头道:“没有可是不可是什么的,这是纳布尔的意思。”他默然看着荧光屏好一阵子,心想着竟让这么一个少女来承担如此重大的任务,对她和她的孩子来说并不公平。可这有什么办法?科舍艾利又补充道:“所有樊贝菲尔、所有外飞行器都不能出动,看来是纳布尔不想我们出去,决心要让我们留在这里等待安特列芙的消息。我也知道纳布尔想离开这个太阳系的决心,可这么做似乎过头了,他究竟在想些什么?”纳布尔却不回答科舍艾利的话。 康丽绝望地晕倒在地,旁边的人连忙扶起来,搂着她道:“不要这样,安特列芙要继续走自己的路,我们不能阻拦。纳布尔已经切断了和樊贝菲尔的通讯,我们不能和她联络。” 康丽喘息急促,说话也有点不连贯:“快,快去派樊贝菲尔出去,把安特列芙召回来,她现在有孩子,辗转流离的话,她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科舍艾利摇晃着康丽的身体,道:“我说过这是不可能的,纳布尔也全面接管了樊贝菲尔的控制权,我们是奈何不了的。” 康丽哭了,一个朝夕想念的孩子居然一句话也不说就分离,这种痛苦怎不让一个母亲心碎。但是从周围的空气中传来安特列芙平静而柔和的声音,一种安慰感传入康丽的心底:“不要哭,母亲大人,我很好,一切都很好。母亲,父亲,我知道你们很担心我,可是纳布尔有他的愿望,他很希望能够离开这个太阳系,所以我也要达成他的愿望。再说这次的事是因我而起,我不回去处理好,那就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和对彤飒妈妈的眷恋。再见了,母亲大人,再见了,父亲大人,请你们保重。”缥缈的声音如同波浪一样慢慢化去,再也没有出现。 —— “黑鹤,你感觉到了吗?我们已经不在人造行星纳布尔上面了。”安特列芙轻描淡写地笑了笑,侧身躺在阳光草地之中。黑鹤一愣,举起小巧的脑袋,越过少女上方,无言地环顾四周,没看见任何异象。樊贝菲尔平稳地向前驶进,它的动作是那么轻盈,以至于黑鹤根本感觉不到它在移动了。黑鹤看倦了悠然俯身,人型的身躯在溶化的黑色液体中慢慢变成鹤型,匍伏于安特列芙身边,把干涸的双目眯成缝隙,静静地睡过去了。安特列芙慢慢转身,温柔地看着黑鹤平静的睡脸,轻抚着。 安特列芙慢慢转身,温柔地看着黑鹤平静的睡脸,伸手轻抚着黑鹤的弓背,温柔地低语道:“黑鹤,从今天起我给你一个新名字——叫符照华,符号的符,日照的照,花朵的华,符照华,是妈妈的名字哦。妈妈啊,花日芙妈妈,我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老师,我的继母。” 黑鹤其实是在装糊涂,听了安特列芙这席话,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要用这个名字?黑鹤是我真正的名字,用了别名我就不能像以前一样……”黑鹤的话未说完,安特列芙用手指轻碰它的喙,在喙尖处敲了一下,阻止它继续说下去。黑鹤用翅膀捂着喙,不解地问道:“怎么了吗?我说错了?” 安特列芙大笑几声,猛地翻个身,仰面躺着,看着蔚蓝色的天空飘着几朵白云,让心底的快乐冷静下来,才解释道:“这也叫错吗?黑鹤,名字是用来区别个体的称呼,就像我们对一只会飞的、长满羽毛的生物叫鸟,把一条流线型、在水里游泳的生物叫鱼,四脚着地、一身毛发的称为兽,把拥有较大空间、能容纳我们的建筑物称为屋子,把盛水的东西称为盘等等,对同类物品区别于其他物品的称呼;我们的名字也是一种称呼,让一个人与另一个人区别开来、让我们能够不会混淆身份的称呼。黑鹤,你对名字真的那么在意吗?如果是这样,那么我对花日芙妈妈的名字也非常在乎,所以我才会选择让你继承她的名字。” 黑鹤无话反驳,从羽翼间的缝隙偷偷地向安特列芙的笑脸张望,然后别扭着动动身子,高兴地偎依着安特列芙而睡。“主人你真的那么在乎你的花姐姐吗?” “是的,是她开启了我认识世界的大门,是她在我彷徨的时候让我找到方向,对我而言,她比彤飒妈妈更加重要。”安特列芙话语严肃,完全也不像说谎。她根本就没有说谎的意图,如果有任何轻浮的语气,那就太对不起尊敬之情。安特列芙从未想过这些,要解释的也差不多,只有一点是绝对不能隐瞒的:“其实黑鹤这个名字在人间不好使,容易让人产生误会,换个名字,用一个别称对你来说也有好处。要在人间活动,单纯用黑鹤这个名字实在不方便,就像一只动物,你也不想如此吧。” 看着安特列芙的笑容,黑鹤装作明白对方的苦心,探头伸入少女的怀抱,抚摸着那还没有隆起来的肚子,乐道:“对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呢?主人,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好名字,你就把我当成是花日芙的影子好了。”少女缓慢地坐起来,思考着应该到什么地方去找食物。她向左眺望,只看见一排排高楼大厦被削去了顶,参差不齐的断壁矗立在蓝天下,显得格外奇怪;安特列芙又向右方张望,却见方柱型的房屋全都消失,大小不一的碎片残瓦堆起来,足足一座小山丘。没有树木,动物更不用找,樊贝菲尔里面就她和黑鹤活着,还有什么可以吃的呢?想着想着,安特列芙嗖地站起来,流动的血液一下子适应不了她强烈的动作,缺氧性的晕厥让少女立刻倒下。 黑鹤早见安特列芙伸手按头,心知情况不妙,先一步展翅托住对方的身体,让她顺势安稳落地。“主人,你不要紧吧。”担忧得不得了的黑鹤一连呼唤了几声,直到安特列芙慢慢睁开眼睛,平喘急促的呼吸后才安心下来。 樊贝菲尔也看见了这一事件,忽然停止工作,过来问道:“安特列芙小姐,如果你有需要尽管对我说,不必那么操劳。你在纳布尔心柱的时候已经消耗了大量精神,这时候应该休息。”安特列芙摇头,并没有说什么,黑鹤就把她的事情转告给樊贝菲尔,后者听罢,说道:“我明白了,安特列芙小姐,关于食物的事你就不用去找了,来,到碑柱里,我直接把营养注入你的身体内。” 安特列芙接受了樊贝菲尔的提议,毕竟目前这座巨型人造飞船的工作量不小,不能给它多添麻烦,也就这么骑在黑鹤的脊背,飞到黑色碑柱上方,徘徊着。 ; [记住网址.三五中文网] 浮萍归月 二十 未来的景象 (安特列芙接受了樊贝菲尔的提议,骑在黑鹤的脊背,飞到黑色碑柱上方;樊贝菲尔的碑柱尖伸出一条手臂一样的东西,靠近并包裹两个。安特列芙也不反抗,看着架起来的桥梁像花苞的苞叶般向上竖起,笑着闭上眼睛。桥变成了花瓣,碑柱变成了花蕊,安特列芙和黑鹤被伸出来的长臂融入碑柱,花朵合上了,变成了待放的蕾苞。安特列芙看到樊贝菲尔的变化,更准确的说是碑柱的变化。黑色的巨大花蕾散发着蓝色的荧光,一层不透明的黑障迅速笼罩大地,建立在樊贝菲尔体内的高楼大厦迅速土崩瓦解,掉落的碎片在黑障的表面激起一阵阵浪花,泛起了起伏不定的涟漪。这是海,没有水的海洋,一片黑色的海洋,所有被他覆盖、所有掉入他里面的东西就此熔化,重新制造:这就是樊贝菲尔的做法,绝对不会把废弃之物抛到宇宙当中,而是重造再用。 一瞬之间,蓝色的天空、洁白的云朵、残败的城市通通从眼前化成烟尘,黑色的混沌充满了少女四周的空间,仅余一点阳光式的温暖。一股暖洋洋的水从安特列芙身旁流过,钻入她的身体里,又回到身体外。就是这么一个看似奇怪的流动过程,安特列芙和黑鹤都感觉到饥饿感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满满的充实感,很是奇妙。这种时候,安特列芙依然神采奕奕,根本就不能如樊贝菲尔所说的去安静睡上一觉。心绪混乱的安特列芙试着问樊贝菲尔“怎么办”的时候,放开了进入梦乡的黑鹤。 “闭上眼睛,放弃思念,不要冥想,不要欲望,只是对着这片黑暗一直保持沉默,这样的话你就能睡了。”樊贝菲尔以极度温柔的轻语哄逗着安特列芙,没想到的是黑鹤先发出安眠的呼呼声。这话看起来简单得如同当年踏在冥界海洋的水面上,可做起来却比尊长老的修炼还要困难。困难的地方在于思考,纳布尔对安特列芙说的话太多,使得少女无法真正停止思考:这对此时此刻需要休息的安特列芙来说真是不幸。安特列芙没有怨言,只静静地看着没有尽头的远处,楼着黑鹤不说话。“安特列芙小姐,”樊贝菲尔也忍不住要说几句劝止对方,“前往蓝色星球的路还很远,所以也请你在到达之前先睡一睡,你的身体不大适合长途旅程,睡醒后就达到目的地不是挺好的吗?”[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安特列芙笑叹道:“看来你的耐性比不上我哎。”她厌倦了平直地躺在不分上下左右的世界里,于是盘膝合十,把黑鹤放置在面前的小地方,然后闭上眼睛。是睡着?是醒着?不知道。安特列芙经常觉得醒着的时候像是在作梦,然而当别人说她睡着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犹如醒着,看着,听着,感受着,思考着,梦境中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圆形的轮盘在黑暗无边的宇宙中移动,远远看去就是一个小巧的碎行星,或者是颗彗星。它是脱离了纳布尔人造行星轨道的樊贝菲尔,沿着不稳定的星际通道不急不缓地移动,其目标是蓝色星球。蓝色星球并非是全部蓝色,绿色和黄色的部分合起来分割了蓝色,斑块状的蓝色,条状的绿色和黄色,还有那时大时小的白色,各种色彩互相连接,交织成一个完全的星体,这是一幅美好得无以形容的景色。蓝色星球是那么地渺小,在距离它最近的另一个行星上看,这颗星球就如点点星辰;再远一点,它就会消失在茫茫黑暗中,像肉眼看不见的微尘般在宇宙间运行。 安特列芙透过樊贝菲尔的“眼睛”看着蓝色星球慢慢接近,惊诧于造物者的伟大。“当抛弃一件物体的同时也将失去资源:这就是宇宙旅行的铁则。”安特列芙看着樊贝菲尔的重塑过程,突然想起了纳布尔的原话,“纳布尔果然在按照自己的原则去做事。”正想着,梦的景象改变了。 此时的少女又看到了什么?安特列芙所见的是蓝色星球上的事情:一片广阔的大地,却是朦胧的景象。狂躁的烈风吹刮地面上的沙粒,漫天风沙铺天盖地,遮盖了太阳的光辉,令世界陷入昏黄的尘雾里。这一刹那,安特列芙感到诧异,却并不恐惧,在她年幼的时候曾经去过沙漠,了解到当风吹起来的时候,黑暗无日的景象就是这种情形。“没有特别的地方,在广阔沙漠中就是这样子。”安特列芙自言道。 不一会儿,安特列芙的视线随着风沙来到青翠的草地,不对,不是青翠的草地,是一片人工割裂的农田,没有水,一辆辆大型农业机械在长满了谷物的大地上行驶。狂风没有停歇的迹象,但是沙粒已经倦极要停留,于是在机械和谷物被一层厚厚的沙子覆盖,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怨声载道,却毫无办法。 安特列芙愣了一下,看着狂风终于停止,眼前是一片汪洋。高大的乔木在滔滔洪水中仅仅露出伞菇般的树冠,水中央不时冒出一个长方形的物体,或平或尖。“是屋顶?”安特列芙这时候才明白她看见的是灾难,“难道说,这些是……” 没有人回答安特列芙的疑惑,不过景物又变了,这次是樊贝菲尔那高楼大厦林立的城市,但大不对劲:樊贝菲尔拥有蓝色的天空和清新的空气,在眼前的这个城市里,空气浑浊不堪,有着呛人的味道。不仅如此,抬头看见的不是蓝天,而是黄澄澄的雾色,给太阳罩上了面纱,日晕隐隐可见,过了一会儿一块不透明的雾团笼罩过来,天空变得漆黑,明明是中午,明明没有云朵,太阳却消失了。“不可能!这就是未来?这就是未来?”低沉的话语在安特列芙的心底徘徊,黑暗伴随着死亡,看不见的微粒透过呼吸积聚在身体里面,阻碍呼吸,喘息声传遍黑暗的角落,然后慢慢地衰弱下去,最后是一阵猛烈的喘咳,由此空间变得静寂,死亡的躯体在嬴弱的灯光下变得柔软,下垂的手满布泥尘,仿佛死去很久似的。 风来了,吹散了凝聚在城市上空的烟雾,漆黑的天空终于露出多日不见的日光,却仍是灰蒙蒙的一片。有着新鲜气息的空气取代了原来令人窒息的空气,却仍无法洗去远方地平线上朦胧的灰黄色。那也是烟雾,是别的地方的微小尘粒与水汽结合起来的凝重空气。安特列芙感到痛苦,眼前所见的并非是她亲身经历过的事,可是她也明白,曾经在不同地方旅行的她很早就知道某些地方,尤其是人类的城市充满着各种味道的混浊气体。她不喜欢这个,却也没办法改变。走在这样虚幻的城市里,安特列芙感到害怕。高挂在高楼大厦的幕墙上的霓虹灯不断闪烁,即使在白天,闪耀的部分变得暗淡,仍受到注目。少女环顾周围,茫无目的地继续往前走。道路上车流不息,从车尾喷出来的黑烟在硬梆梆的水泥地面翻滚,令空气灼热。 安特列芙讨厌樊贝菲尔的高楼城市也是有原因的,就是这里死气沉沉和安静苦闷。走在这个虚幻的城市里,孤单的少女深深地感到害怕。色彩暗淡的天空,外形单调的高楼,不停闪烁的霓虹灯,流动不息的车流,这些本应是陌生东西都使安特列芙感到厌恶。一辆车子在她相当近的距离里驶过,后面喷出来一团团乌黑的烟雾,聚集在安特列芙四周久久不散。路上满是行走的车辆,硬梆梆的水泥地面上铺着一层厚厚的滚烫废气。灼热的气流吹刮着脚底的皮肤,不透气的感觉令安特列芙非常不舒服。沿路走,安特列芙看见建筑物上或斑驳或条状的黑色花纹,再看清楚一点,这根本不是人为的花纹,像是雨水流过后的痕迹。“水的性质变了?太可怕了。”安特列芙说着,但她很快就注意到另一件事:植物。 在如此庞大的人造建筑群里,植物的数量实在太少,灰色的高楼大厦中间根本找不到绿色。霓虹灯的红色、黄色、白色仍旧闪烁,但是美丽的绿色不知在什么地方。相比之下,樊贝菲尔自行制造的都市就鲜绿得多,至少在密集的地方里能够找到些许自然空间,看到绿色的存在,就像黑鹤与科舍艾利三人交谈的地方,还有安特列芙在樊贝菲尔唯一逗留过的地方。回归少女的梦境,少女茫无目的地走过数条街道,终于停在某个路口的红绿灯下。她终于找到绿色,却是交通灯上的绿色。安特列芙想找的自然的绿色,远远看见高楼大厦之间存在一条线型的空旷地带,明白那里不是河就是大型公路,于是好奇地走过去。 远不到河边,一股恶心的臭味熏入鼻孔里,呛得安特列芙忍不住捂住脸;走近河岸,看看那条墨汁一样的河水,黑乎乎的泥巴黏附在河岸石壁上,水里看不到生命的迹象。河岸两旁都建起了许多房屋,一边是高楼大厦的高级区域,一边是低矮的贫民区,木片做成的房子参差不齐地在河岸的对面铺设,看不见尽头的一大片,还有那些衣衫褴褛的孩子,全都让安特列芙感到不安:“这真的是在同一座城市里吗?” 与在纳布尔星球上的时候不同,那时候安特列芙所有的提问都得到回答,而这次在樊贝菲尔,她并没有获得对方的回应,或者说是樊贝菲尔根本不懂得答案因而无法回答。安特列芙失望地退后,在找不到植物的世界看见了一只飞蛾,一只墨黑色的飞蛾。蛾子悠然自得地在空中飞舞,完全不在乎那些不时在建筑物中溜出来的小鸟。 浮萍归月 二十一 回归 (眼前飞来了几只小鸟,安特列芙看了看,跟随那些路过的鸟儿,来到一片人造林子里。公园,大家都这么称呼,水泥路面在两排直线形的树林中穿梭而过,几张单调的长椅子在树下排队,路面上还有树下的草地上也找不到落叶的影子,早被清洁人员打扫干净。一簇灌木丛上开着花朵,可是不知怎的这些花朵鲜艳的颜色上铺盖了一层黑黑的烟尘,遮掩了最美丽的颜色,也让花朵失去光彩。这一切安特列芙看在心上,并从心底涌出一丝失落感,“怎么回事?”没有人回答。孤单的少女疲倦了,在树荫下的长椅子坐下,倚着小憩。 风的威力,水的茫茫,城市的暗淡,安特列芙陡然发现自己并非在一片自己熟悉的世界,这里原来应该是绿色的世界,然而当黑色逐渐遮盖大地,就是太阳升起来后也看不到光的世界:纳布尔母星上的黑暗,安特列芙再一次“看见”了。 安特列芙想到这里,不禁想离开树林,却怎也找不到出口;正彷徨间,忽然身后有热力传来,少女回头一看,原来是森林大火。弥漫的烟与灰,还有火屑随着上扬的空气飞舞,干燥的风把这些东西吹向远方,点燃一个新的火头。森林里有房子,一间间独立而分隔得相当距离的别墅在森林大火中显得那么的渺小,许多人努力用微弱的水压来扑灭大火,但这是徒劳的工作,森林的火很快就吞噬了它沿途经过的一切。拯救受害的人们,安特列芙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只是“看”的她什么也做不了,看着森林大火后的焦土还有后面的山泥移动,灾难连续性地爆发。[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安特列芙感到非常痛苦,但是在烧焦的大地上,一棵新生的植物长出了嫩芽,浅浅的绿色带来了希望,“终于找到了,这就是我想要的绿色。” “还没有完结哦,安特列芙小姐。” “没有完结?”安特列芙愣着,好久才想起说话者是纳布尔,心想:“纳布尔不是断绝了与樊贝菲尔的通话吗?”其实不是纳布尔在说话,而是纳布尔透过樊贝菲尔把转移过来的巨大信息量转述出来。安特列芙不久便知道这事儿,所以也没再问下去。相对的“没有完结”又指的是什么?安特列芙透过眼睛“看”到了一切:大地。 大地包括了非常广阔的区域,一次的森林大火只是灾难的一种,大地的颤抖是另一种灾难。一次抖动就能摧毁人类辛苦建造的大片城市,引发的火焰能吞噬残存的瓦砾,生命在痛苦中流逝。城市灾后重建,仍旧无法摆脱污浊的空气和肮脏的河水。水脏了,人们可以到更远的地方寻找清洁的水源;空气污浊了,可用的办法不多,只等待风的来临,一种希望。可是风也带来了远方的信息,更可怕的东西:雨水。大地的颤抖令土壤松垮,一场大雨降临,松散的泥土变成了沉重的负担,些许抖动都能让它迅速滑落,造成新的危险。 或轻巧或凝重的雨水汇集起来,凝聚在地势低洼的河川里,形成滔滔洪水,所有的沙石泥土和湍急的水流融合成一块,褐色的泥浆沿着河道不断往下游移动,终于在宽阔的入海口慢慢退下。海非常地不平静,汹涌澎湃的浪头带着并非白色的水花,而是墨绿色的斑块。海水泛着红色,一种腥臭味随风飘来,对于能让人心胸开阔的广阔海域实在是不相配。安特列芙沿着沙滩走,不时感觉到脚下有东西,她低头一看,原来细细的沙粒上满是一粒粒的东西,破碎的玻璃、不能分解的塑胶、尖头的铁钉,各种会令人受伤的东西被丢弃在沙滩上,任由海水的浪头把这些东西冲向远方。安特列芙站在临海处,让灼人的海水从脚边流淌,抬头看着海平线上涌动的白云,以及那灰蓝色的天际,说道:“天在改变啊。” 一群海鸥划破天空,聚集到峡角的后面,安特列芙好奇地走过去,只看见这些白色的大鸟降落在一片散发着霉气的土地。“是泥土?不对,这里一棵植物也没有。是什么?”安特列芙爬过峡角,终于看到了一个内海湾。这里已经不算是海湾,唯一一个出海口被一道松散的堤坝堵住,水已经被抽干,一层一层带着腐朽味道的东西铺在没有水的海湾里,层层迭迭的,让人恶心。但这只是开始,一条连接着城市的道路上驶来了更多的装满了垃圾的卡车,它们一倒下装载于背上的东西,马上掉头就走,继续它们枯燥的工作。 令安特列芙感到奇怪的是这些海鸥在垃圾堆上聚集,她靠近一看,原来它们在啄食混合在固体垃圾里的食物,是什么不重要,它们一点一点地吃着,完全不在乎一个陌生女性的靠近,或者说是看不见安特列芙的存在。突然从城市里和从海岸边飞来几群黑压压的鸟儿,当中有乌鸦、秃鹫等等,它们围着垃圾堆飞转,然后各自聚集,在这个被人类丢弃的堆积场里寻找剩余的食物。偶尔来的车辆给这些鸟儿带来一点骚动,但很快就平静下去,生活依旧。 安特列芙看着这一切,不知道能说什么。忽然梦世界的景物停止转动,梦结束了。安特列芙张开双眼,环视着四周的黑暗,无从得知时间的流逝,只知道漫长的旅程终于结束:“樊贝菲尔,我们到达目的地了吗?” 樊贝菲尔没有立刻回答安特列芙,遥视海洋与天外之间、云际的龙泉,见到了这个世外桃园的美:云雾之间的世界,流水瀑布在流淌,洁净清新的空气在回荡。团团黑烟从地面飘来,混乱的声音此起彼伏,谁也不曾想到下面的世界正处于战争状态,亡灵不绝地通过阴间大门,走向生命的尽头。机器也好,人类也好,是妖是树,正如安特列芙梦见的一切,世界正面临残酷的转变。樊贝菲尔把世界看个遍才返回来对安特列芙道:“是的,我们已经到达蓝色星球上空,下面是由侗立家守护的塔克罗—-龙泉,安特列芙小姐,接下来你要怎么做?” “我不知道。”安特列芙冲口而出的一句话正是她现在的心情:她还没有想到自己的事情,还没有看到关于自己的事情。“樊贝菲尔,我还想睡觉,好好地睡一觉,关于梦的事,我还想多看一点,好像有件非常重要的事被遗漏掉,我要去看看那是什么,看清楚然后才做决定。”樊贝菲尔沉默了,世界静止了,一切在黑暗中。“我睡不着。”安特列芙叹道。 樊贝菲尔一愣,旋即唤醒少女身边的黑鹤,笑道:“你妨碍你的主人了。”黑鹤迷迷糊糊地揉着双眼,喃喃地说了些话,见安特列芙呆然看着自己,腾地跃起,想要说话,却被樊贝菲尔打断了。“安特列芙小姐,你说刚才的梦境吗?那是什么?”安特列芙没有回答,“你想继续看吗?”少女点头,还是不说话。“不过你一定会醒来,还有许多许多的事等着你去做。” 安特列芙道:“也好,离开蓝色星球之后,我睡了一段很长时间,可就是睡不安稳;每天、每时每刻都听着纳布尔的说教,连一点休息的时间也被梦的世界占据。我知道纳布尔指望我解决时空环链的问题,不过我也需要思考才能找到解决的办法,它的话对我来说深奥得过头了,不让脑袋好好休息的话根本就无从考虑。” “那真是没办法,幸好纳布尔早料到这点,把许多有用的东西留给我。安特列芙小姐,无论你什么时候需要,我都将会把纳布尔的原话都告诉你。”樊贝菲尔并不隐瞒什么,也不贪图功劳。欺骗安特列芙没有什么好处,对这种能够看穿过去未来的人而言,故意的欺骗和贪婪是瞒不过去的。“任何时候,只要你跟我说话就可以了。” “对啊,原来有这个,这不是很好吗?有时侯发现越是对世界进行深入了解,就越是发现更多的问题,甚至有时候不知道从何想起说起。”安特列芙反过来偎依着黑鹤,卷身躺着,“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实现我的愿望?” 樊贝菲尔抽取了纳布尔的话,道:“传承与创新是延续文化必不可少的东西。” 安特列芙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传承与创新,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只有一个地方适合,而且是非常地适合。” “是吗?那是什么地方?”黑鹤问道。 “是那种地方的话,我也应该能够找到答案,以及理解纳布尔那些话的含义。”安特列芙没有明说是什么,但众所周知的的是她口中的那个地方正是泛舟学校。 “那么安特列芙小姐,请快点发现真相,隐藏在这一切背后的真相,不然你是无法解脱的。”那一瞬间,樊贝菲尔的话语里夹杂着纳布尔的声音,听起来蛮奇怪的。 安特列芙在纳布尔居住了一段时间以后,终于返回了出生之地,并且慢慢地展开行动,执行纳布尔的计划,以及实现自己的梦想。虽然她开始提出建立学校,但樊贝菲尔在分析现状后告诉安特列芙,“这是非常困难的,现在你手中没有足够资源能办出如此庞大的计划。”就是这么一句话,让安特列芙想到了承托梦想的办法——瑞阳工业区就是在这么一个想法上建立起来,也正因为如此,安特列芙感觉到纳布尔的强大,理解到他的话,于是决定把樊贝菲尔曾留在蓝色星球上的证据统统消除。 梦结束了,回忆结束了,是时候回到今天的世界。安特列芙?不对。宁亚穗?也不是。她是…… 浮萍归月 二十二 一言一答 (这里是深不见底的海洋,一条通体白色的鲸鱼安静地躺在两层水体之间,久久不动。虚弱的少女欧阳玲正在“白鲸”号上休养,手术时所承受的伤渐渐复原,手脚能够稍稍活动,喉咙里也可以发出微弱的声音;但是被少女熔化的支架已经无法取出,令她那娇好的身躯无法自由移动,只能永远躺着。“以医疗水平而言,还是你樊贝菲尔比较高,但还是有不能办到的事情。”欧阳玲乐着道,还不如说是心里想的,“现在和那时候几乎一模一样,在心柱里在碑柱里,都是被这种虚无的黑暗包围。” 樊贝菲尔尴尬地笑道:“呵呵,真不好意思,我可没有别的风景让你欣赏,而且要疗养的话应该保持安静……” “安静过头了。”欧阳玲打断了对方的兴致,“现在回想纳布尔那些话,终于有所明白。”[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是么?那么告诉我你的想法,好吗?”对于樊贝菲尔的提议,欧阳玲接受了。“首先是‘简单的线’,究竟是什么?” “物质流动,‘时间箭矢’,仅此而已。”欧阳玲马上应对,“粒子的化学物理活动,个体的生理活动和生活,文明的分工,这些都可以看成是‘简单的线’,因为所有这些活动都是有起始有结束的过程,一条‘长链’的组成部分。” “啊,原来你已能清晰地解释这条,”樊贝菲尔很兴奋地说道,“和那时候的你完全不一样。那时候的你看似理解,其实处于懵懂之中;而现在一口就能回答问题,成长不少了。”欧阳玲没有答复,静静地等待着下一个问题。“你是谁?” 虚弱的少女对这个问题也不意外:“我是一名消费者,对这个世界、这个大自然而言,我作为一个个体,永远是名消费者。”当樊贝菲尔追问理由的时候,欧阳玲答道,“需要和丢弃,生命所必需之物。不仅是我,人类也好,妖族也好,植物也好,看不见的生命也好,相对于某种环境而言,相对与进入个体活动以前的物质活动而言,所有的生命都是消费者。这是不会改变的,因为这是物质流动的途径。” “很好,那么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开拓者是谁?”樊贝菲尔相当佩服欧阳玲能够作出如此回答,又问:“如果所有生命都是消费者的话,那么我们称之为开拓者应该不存在才对,那又应该怎么解释?” 欧阳玲的沉默瞬间而过,她马上想出了答案:“开拓者是相对于殖民者而言,是思想的延展。”少女又一次沉默了,但对话的樊贝菲尔也没有说话。“殖民,开拓生存以外世界之人的行为当中,以占领和掠夺为主要目的的活动,其实就是把对自己有用之物夺取的过程。殖民是需要条件,如果被开发的地方并不适合或者没有有用之物,那么殖民就会失去意义。在宇宙中,不是每颗星球都拥有可即时使用的物体,也就是无用之物,对殖民者而言,那是‘不能去’的地方。换句话说,所谓殖民者,也就是消费者。” 樊贝菲尔想了想,道:“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开拓者,不以掠取为目的的拓展空间之活动,其实就是开拓生存道路的一个过程。”欧阳玲道,“在宇宙中,不懂得生存之道的文明是无法持久的,而这个生存之道就是开拓者,是思想上的另一个层面。” “你好像对这个不大确定。” 欧阳玲道:“是啊,我还找不到开拓生存之道的这个开拓者究竟代表着什么。”尽管眼前的少女已经有所成长,缠绕在她心底的问题日益浮现真相,仍不是全部。“为什么要开拓生存之道?这与那个‘铁则’有什么巨大联系,还差一点点。” “文明的意义吗?”樊贝菲尔道,“安特列芙小姐,为何大地被成为母亲,为何文明是被孕育出来的?为什么?”樊贝菲尔转述纳布尔的话见效了,欧阳玲刹那的醒悟令她微展笑容,但她不作解释,这个答案要留给“失去狼的鹿群”。“‘失去狼的鹿群’,那么告诉我,‘失去狼的鹿群’是谁?” “创造高度文明的人,人类也好,妖族也好,大家都是。”欧阳玲叹道,“狼的影响力极大,大家都把目光投向没有狼群的自然环境当中,尽管对鹿群的行为和景观的改变作出详细描述,却从来没有把人和鹿联系起来。活动行为的改变、生存环境的狭迫,由此而造成的心理异常、身体弱化,没有危险生命之物存在的人和鹿在这些方面表现是一样的。但是没有人会如此认同,大家都希望自己脱离生物,成为‘神’。” “是吗?” 这回欧阳玲不再迷惘:“人类拒绝自己是生物,觉得它们愚蠢而且低劣,自己能够制造工具,建立城市,做出所有生物都无法做到的世界——人造的环境。”少女叹息着,“‘城市就是生态圈’,对,文明是‘对自然知识的集结与创造’,城市就是从这些认识和创新上建立起来的人工世界,到底没能摆脱自然界。” 欧阳玲和樊贝菲尔你一言我一语地对谈,驱散了这片海洋的静寂与冰冷,对病弱的少女来说,总比不止时间度过的黑暗要强。樊贝菲尔乐于见到欧阳玲的领悟更进一步,笑着道:“很好的回答,你还有话要说吗?” 欧阳玲心底扑嗤一笑:“那不是你还有问题要提出来吗?” 樊贝菲尔先是一愣,随即说道:“那种问题就是不问,你也不是有答案了吗?城市,在我身上建立起来的泛舟本校区也算得上是个小型城市,你不是这么认为吗?” 欧阳玲十分赞同樊贝菲尔的话:“是啊,人造景观,如果这就是城市的话,那泛舟本校区就是不折不扣的人造‘城市’。可是呢,城市到底是个‘景观’,到底摆脱不了大自然的范围。”樊贝菲尔冷冷一笑,却不说话。“不同意我的话吗?” “不,你说对了少许。”樊贝菲尔叹息道,“纳布尔不是说过‘城市就是一个生态圈’吗?难道你不同意他这话,反而说出这种大包涵的理论?” 欧阳玲再次笑了,这回她笑得比较刻意,似乎有着那种讽刺对方不了解自己的情绪:“那算是什么理论,我是说不管人类创造什么,都无法逃脱大自然的束缚;不,正确来说,这不是束缚,而是大自然的一部分。”樊贝菲尔笑了。欧阳玲察觉到那弱如小蚊子声音的笑声,不知道对方是想赞扬自己还是为自己感到可以,反正樊贝菲尔没有说话,其心思也不好猜测。少女继续道:“纳布尔的那句话,大概就是城市看成是人类的生活空间,正如森林、沼泽、草原、沙漠、河流、海洋,每一个地方都是许多不同种类生物共栖之地,而人类创造的城市也可以说是各种文明活动共存的地方,就是这个样子。” 樊贝菲尔平静地道:“你看的地方还真特别,也对,可是在这个蓝色星球上,文明可不是生态圈,它是……”樊贝菲尔突然停顿,目的是想让欧阳玲接过它的话题。 欧阳玲也不拒绝,对方话语一停,马上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生态圈是有着真正循环的世界,这是人类的城市所没有的东西。”樊贝菲尔笑了笑,倒没有说话,而是等待回答。欧阳玲十分明白“文明运转的方式就是创造文明之人的生活方式,也就是思想和行动共同凝聚的方式。”欧阳玲把纳布尔的话重复一遍,“这个世界的文明仍旧是建立在消费者的基础上运作,创造文明的人依然是一群自然‘消费者’,他们的心里、他们的思想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为消费者的觉悟,他们创造的文明就是‘消费者的文明’。”欧阳玲严肃地说着这个残酷事实,“但是纳布尔确确实实是个‘生态圈的文明’,真正地把城市融入大自然生存环境中,真正地摆脱‘消费者’的思想,所以纳布尔才能说出那样的话,在这个世界——这个蓝色星球的人就无法说出同样的话语。” 樊贝菲尔叹道:“他们远远没有升华到这种程度,‘天人合一’的另一层境界。” 欧阳玲也长叹一声:“是啊,要拯救妖族就不能仅仅看到妖族,令妖族封印的是我,可是能够把妖族逼向绝境的是拥有强大文明的人类,如果不能够从人类身上找到解决问题的对策,就算能暂时救出妖族,最终也将面对生存冲突。人与妖都需要空间,这不仅仅是空间的问题,而是拥有空间时所拥有的东西——资源:这就是令人类与妖族产生冲突的重要原因。”虚弱的少女停止了说话,过了许久,终于从喘息中恢复过来,才道:“樊贝菲尔,我累了,能休息一会儿吗?” “当然可以。” —— 当海底陷入沉静,海面的热闹才刚刚开始: 黑鹤坐在船舱里,从荧光屏上观察着“白鲸”号的活动状况,知道主人欧阳玲曾睡醒了一段时间,移动的数据表明此刻少女再度平静。“真是的,连疗养的时间也不安分,拿她没办法。”黑鹤喃喃自语,突然听见船舱外传来十分杂乱的声音,不一会儿,急促的脚步声向着自己的房间冲来,心想:“看来钓到大鱼了。”没等对方敲门,黑鹤先一步开门,只见一个身材矮小,双手细长的孩子举着手准备敲门,见了黑鹤呆然看着自己,吓得一下子把想说的话全忘了。“那两个孩子上来了?” 知道黑鹤发问,小孩子才醒悟到自己过来的原因:“是的,海面有头大鲸鱼。” 浮萍归月 二十三 宋德参 (“是的,海面有头大鲸鱼。” “这条鱼真大。”黑鹤嘴角微翘,对萨姆这次行动成功表示赞赏。她领着通报消息的孩子到甲板上查看,只见右弦对开海面露出一条布满花纹的尾巴。阳光下,海面的平静被抹香鲸搅乱了,泛起了一阵波澜,随之而来的一艘黑色的小潜艇。黑鹤正在观察,已经有人大喊:“快回收‘飞鱼’号。”话音刚落,船头一位白脸书生看见了黑鹤,就想着要冲过来,黑鹤喊道:“你先忙着,我们有的是时间。” “是,符小姐。”萨姆回复道。白脸书生就是第十二校区管事人萨姆,他正指挥着船上的人回收装载着科罗缔娅和蔻香的小型潜艇,那长而胖的身躯稳当地躺在布架上。两名女性走出狭窄的船舱,萨姆问道:“怎么,你们上来的时候没有继续监视对方吗?”[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蔻香不满地嚷道:“哪里的话,‘飞鱼’是模仿‘白鲸’建造的潜艇,可是仿造得不像话,‘白鲸’号是由人工智能操作的,我们的‘飞鱼’号却是人手操作的,差别大得很,根本就无法长时间和对方联络。”黑鹤苦笑。 蔻香不满地嚷着“飞鱼”与“白鲸”的区别,萨姆也不满地瞧着对方一眼,见黑鹤面露难色,于是喝道:“蔻香,这不是理由吧,同样是鲸豚类妖族的你不可能连声音也分辨不出来吧。” 蔻香大声驳斥道:“那是什么话,对方是深海鲸鱼,我是海岸边的小海豚,用声音与对方交谈那就叫言语不通,你懂吗?” 萨姆一下子被对方顶住,咽着说不出话。为了摆脱尴尬,他转过脸去,表示出一种篾视的态度,说道:“没有足够的技术才是正确的理由,蔻香你说了那么多的话,无非指的就是这点吧。好了,不说这些,鲸先生已经上船了,你们还在磨蹭,实在不像话。” 黑鹤苦笑并好言劝止两人的对骂:“别这样,‘白鲸’号本来是本校区的私产,拥有着你们无法想象的巨大能力,要是给你们复制的话,那很可能会给别的种族带来麻烦,总之我们给你们第十二校区一份基本构造图就算尽了责任。萨姆,你别责怪蔻香,她说的是实话;蔻香,你也要尊重你的管事人,他能百忙之中抽空来这里指挥已是难能可贵,你就体谅他吧。”黑鹤说话哪里有萨姆和蔻香应战的份,不过黑鹤倒是想着“要是你们一起来反驳我才是乐事。”可是嘴里却道:“你们少点争吵,尤其是别在客人面前失礼。” 这边正说着赌气的话,那边船舷处的起重机吊上来一只小船。船是萨姆特地抛出去的,上面坐着一个人;此人全身包裹在黑乎乎的紧身衣,没有头发,外露的只有一张瘦削的脸,浓密的眉毛、高高的鼻子,宽阔的嘴巴,凹陷的两颊,尽管没有胡子,但从对方深浅不一的皱纹中看出对方不是个年轻的人。此人一上来就道:“鄙人宋德参,是海龙王鸿缇的朋友,我想请问,各位在此逗留,又发出含义不明的信息,所谓何事?” 萨姆斜斜地瞥了黑鹤一眼,只见对方微微点头并不说话,于是上前几步,向客人道:“本人乃泛舟学校第十二校区管事人萨姆,我想和鸿缇龙王碰个面,打声招呼而已,而且我们也把礼物带来了,能让我们去一趟吗?” 宋德参已经看到萨姆微笑的动作,对那浑身黑衣、臂弯里挂着一条黑色透明丝巾的女性露出不屑一顾的神色,傲慢地道:“你说话的方式实在一点也不像是个管理事务的人,你是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未有资格和我们大王见面。” 萨姆完全没有想到对方会讨厌自己,更没有参透对方话语中的含意。他咽下了冷冷的涎沫,说道:“请别见怪,我们虽然是小孩子,但也是亲自前来的使者,如果大王如此轻易地拒绝友好的使者,是否太过不近人情?” 宋德参道:“你说我们不近人情?小鬼,你以为你是谁,竟敢如此对鸿缇大王的朋友说出如此不敬的话,胆子不小。好,你们要过去,先过了我这一关。”他摆开双脚,直面盯着萨姆,一副挑战的姿势。萨姆却不是个会战斗的人,连忙退缩。 黑鹤也不喜欢宋德参这些无礼的话,见萨姆、蔻香和科罗缔娅不知所措,叹息道:“阁下是我们的客人,何必吓唬小孩子们。”说罢,黑鹤对身边那小孩子道:“虎儿,去请何麦和龙王出来,顺道把那份礼物带出来。”小孩子应声而去,黑鹤抬头道,“本人是泛舟学校管事人符照华,欢迎鸿缇王的使者登船。” 宋德参以冰冷的眼神对黑鹤打量一番,但无法对她那番不冷不热的话作出恶劣的反应,略略疏缓崩紧的神经,强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我是发现两艘不明来历的东西在大王的领域里游荡才过来瞧瞧,最近人类渔船活动频繁得不得了,我们许多同伴被他们捕捉去,才如此大戒心,请别见怪。” “哪里哪里。”宋德参的话令黑鹤了解到对方的处境,虽然不觉奇怪,却也不觉好受,“人类的活动越趋频繁是不容置疑的事情,我正是为此事而来。”宋德参看着黑鹤,咬着牙,露出奇怪而警惕的神色。黑鹤完全不会害怕对方的眼神,平静地伸手指向海平线上一个小得几乎看不见的黑点,又道:“那就是人类的渔船,正在用拖网捕捞你们的同类。如果阁下闯入拖网范围,恐怕也难逃一劫。” 宋德参听得双肩耸起,作出一副准备攻击的姿势,并且怒视黑鹤,喊道:“你为何不去阻止他们。” 黑鹤一手摁着宋德参的肩膀,不让他动,然后道:“冷静点儿,人类的渔船多的是,我们能阻止一艘却无法阻止人类的活动。他们需要食物,需要开拓食物来源,因为他们的食物不足;现今的高技术终使他们能开展远洋活动,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好的是开阔了人类的眼界,坏的是他们对妖族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影响。这是必然的,就算你能针对前来这片海域捕捞的渔船作出反抗,那么其他海域呢?你的同类,你的远方亲戚也正遭受同样的命运,面对这种情况,你又将如何去应对?” 宋德参根本没想过黑鹤仅是摁着肩膀,自己已经无法动弹;听着对方的话,忽然觉得来者经历非凡,惟有放松身心,等黑鹤说完话才道:“那你又有何对策?” 黑鹤松开宋德参,背着双手走过萨姆面前,从蔻香前面经过,再绕回宋德参身边,才缓缓而道:“这些孩子就是为了帮助你们应付人类才聚集在一起的。我们无法逃避人类的活动,惟有从别的方面入手,改变你们处于劣势的困境,这才是根本之道。” “敢问你能从什么方面入手改变我们的困境?”宋德参仍旧以傲慢的语气说话,表达着自己对黑鹤的不信任。 黑鹤明知如此,刚开口说“到底是人类……”的话,船舱里忽然传来笑声:“呵呵,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宋德参,好久不见,看来你瘦了。”来者正是何麦和龙王。不久前黑鹤专程到何麦和龙王的河口龙宫拜访,顺便把此次接触鸿缇王的事告诉他。“是急了点,但主人已经没有时间了。”黑鹤选择不再等待,而使用泛舟的潜艇。何麦和龙王对此颇感兴趣,请求上船,一次成功。虎儿请来了何龙王,羞涩地看了看四周的人,很快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到黑鹤身后。这孩子是在害怕,既害怕何麦和龙王,也害怕宋德参那凌厉的眼神。何麦和并没有注意到虎儿的举动,径直走到宋德参面前,拍着他瘦削的肩膀,打量一番,又见那凹陷的脸庞露出惊愕的神色,更是乐着劝道:“别摆出这么一副模样,怪唬人的,你瞧瞧,船上的人都怕得离你远远的,多不自在。怎么,你认为他们是人类?不不不,这些孩子是妖族,多数因为人类活动而流离失所,有的还失去亲人。多亏符小姐收留,不然命运堪虞。” “你知道?”见到熟悉的人,听到熟悉的语气,宋德参一下子松懈下来,“你怎么会在这儿?” “有什么奇怪,我之前还见过北方龙王的和穗姬,你应该见过,就是在戏台打败赤狐阿牧的那个女孩子——她变了,就是对我们更加用心。不管是这些孩子,还是收留他们的学校,全部都是和穗姬一手建立。”何麦和停顿下来,见黑鹤正从虎儿手里接过什么,对宋德参道:“符小姐是和穗姬的朋友,是泛舟学校的大功臣,她的话有着十足的分量,你听听她说什么的好。” “她说要改变我们的困境,能做得到吗?” 何麦和想了想,道:“这,和穗姬也曾经对我说过。她说妖族暂时是不可能超脱,但是人类已经走得太远,需要一点改变。‘问题就在人类身上’,和穗姬是这么说的。”何麦和见宋德参看自己时候的神色是一副不懂不明的样子,笑道:“其实我也不懂,可是既然和穗姬倾尽一生经历帮助我们,那么她对我们说这些话应该有她的道理。” 宋德参满心怀疑,却见黑鹤笑眯眯地走来,旁边的虎儿颤颤地双手捧着托盘,一块纯白的绸缎铺在上面,揭开绸缎,柔软的白色垫子衬托着一串颜色各异的珠子。黑鹤斜目确认礼物,道:“这是泛舟学校送给鸿缇大王的礼物之一,请阁下收下,并转告大王,泛舟总管事人符照华前来拜访。” 宋德参一愣,双目细细打量对方,露出兴奋的神色。 浮萍归月 二十四 下潜 (宋德参兴奋地说道:“礼物既然是送给大王的,我就不收了,好吧,我会转告大王,让他和你们见面。”然后这条鲸鱼转向何麦和龙王:“也请何龙王前来拜访。”何麦和当然乐意,见黑鹤浅浅一笑,明白她还有其他意图,刚想问,听见宋德参道:“我想知道和穗姬想怎么做?” “谈谈点话而已,听说海底龙王每百年举行一次会议,我想趁此机会请你们帮忙:泛舟学校是主人留给妖族的财产,所以我们必须得到各位龙王的协助。”黑鹤也不避讳,照直白说,是不想令宋德参觉得自己没有诚意,“要救妖族就要让妖族连结起来,共同应对未来的变化。这是我们所能做的最佳的事,请阁下务必转告。”说罢,她再次把彩珠递给宋德参。宋德参见不能推托,只好用绸缎包珠串,先告辞并跃进海里,巨大的分叉尾巴一甩,在海面上激起一阵浪花,庞大如山的身体消失在幽黑的海水里。 气氛陡然变得轻松,萨姆问:“符照华小姐,‘飞鱼’号最多也只有乘坐三人,操作员是蔻香,乘客是我和你,再没有其他人能去了。”[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黑鹤冷笑一声:“我的话,多少人也没问题,连这艘小船送到那个地方也可以。”对和萨姆的慌乱表情,黑鹤又道:“只是见面而已,没什么必要做的事。萨姆,你应该了解人类在海洋上的活动,目前的科技还远远不足以毁灭海底之下几十位龙王,可是我们要跟他们联系,为了以后能实现宁亚穗小姐的愿望,我们必须连接起所有的龙王。夏天要到了,这个夏天你就在这片水域努力工作吧。”其实萨姆想问很多事情,可是黑鹤不答;他也明白,眼前的上司是个忠心的家伙,但是仅仅忠于她的主人——宁亚穗,而美丽神秘的宁亚穗却是个不愿多说的家伙,许多事情或许是符照华也不清楚。问也是多余,萨姆坐着看着,头脑里开始昏昏沉沉。“不要睡。”符照华道,“等一会儿有你要做的事情,我是一个旁观者、指导者,你应该学习如何面对龙王。” 何麦和龙王看着黑鹤把萨姆、虎儿、蔻香和科罗缔娅裹在黑色的丝巾里,四人瞬间消失,而黑鹤抽回丝巾,缠在臂弯里,于是拍手道:“果然有个厉害的主人就是不一样,你这只仙鹤比我百万虾兵蟹将强多了。” 黑鹤笑笑,请何麦和龙王还有同行的卓尔穆一起登上小潜艇“飞鱼”号。由黑鹤驾驶的潜艇被放在水面,“小鱼”就开始往下潜,水的界面越过玻璃窗口,外面的世界改变了颜色。“飞鱼”号越潜越深,泛着粼粼阳光水面很快变得暗淡,充满光芒的水逐渐失去神采,最后变得漆黑。此刻,船外景色黯然,仿佛身处空虚之中。 海水强大的压力似乎正凝聚在小巧的潜艇“飞鱼”号上,船舱里的空气一直压缩,温度微微上升。此刻船舱里的空气密度比陆地稍为高不少,按理说身处这种环境的人应该在胸肺附近的不适,但现在舱里的三人都没有丝毫痛楚;适应过程是时间上的问题,而且身为河口龙王的何麦和对此毫无难度,黑鹤本来就是武器,也不存在什么适应上的问题。下潜过程个沉闷和静寂得令人发慌的时段,“飞鱼”号缓慢下潜,黑鹤趁此机会去查看一下欧阳玲的情况:“很好。”她们俩正处在相同的深度,是在两层水的界面上,“白鲸”号仍静默无声,黑暗的水域也阻碍了两艘潜艇的视线,如果没有通讯,那根本就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何麦和难得听见黑鹤说话,问道:“符小姐,我是本着好奇心才过来瞧瞧,没想到你的船比我们自己下潜慢许多。” 黑鹤听罢,心底里哭笑不得:“那当然,普通的潜水艇,和人类制造的那些所差无几,不过如果是‘白鲸’号那就不一样了。” “有何不同?” “上次你来的匆忙,没机会乘车,真是遗憾;”停顿半刻,黑鹤继续道,“‘白鲸’号和当初我们的黑色小轿车‘羚牛’一样是模仿生物而制造的机械体,拥有自己的循环系统,在最艰难的时候能够像一颗行星一样独立生存,可以说是泛舟本校区的缩小版。‘白鲸’号能够自由穿梭在江河湖海,如果对它做出某些改变的话,就能够在地底来回穿行,畅通无阻,像这种深度的水域对‘白鲸’号不过是小菜一碟。”黑鹤说话的语气变得活跃清晰,兴奋?与其说是兴奋,不如说是把憋闷在心里的话说出来时的那种抒发;是的,这是泛舟的秘密,“白鲸”号与“羚牛”是只有罗杰、龙牙、安德鲁、雾舅舅才知晓的秘密,“关于‘白鲸’和‘羚牛’的事,何龙王陛下,你能否不说出去?至少也要等主人的事结束以后才说出去,可以吗?” 何麦和见黑鹤盯住跟随自己的卓尔穆,大笑道:“这是哪里的话,卓尔穆是我的心腹,已经跟随我多年了,时刻不离;放心,他任何事都不会说,任何秘密都会埋在地下。”卓尔穆面对着黑鹤默默点头,然后保持着一直以来的表情:木雕似的身体没有一丁点动作,眼睛一直平视前方的荧光屏,这里没有足以威胁何麦和龙王生命的东西,谨慎的观察也就可以避免。黑鹤当然知道何麦和的意思,沉默着,对方却忍不住叹息:“符小姐,你知道吗,我难得找到一个棋艺上的同好,却是那么短暂。”何麦和凑到黑鹤耳边低语,“你知道吗,在所有知道我身份的人当中就只有和穗姬一人能够赢我,其他人都是假装输棋的。” 黑鹤扑哧一笑:“也难怪他们的,他们可不想因为得罪你而被排斥。”正说着,船舱的喇叭响起了“嘟嘟”声:“宋德参有话跟我们说。”话是对何麦和说的,“请停步,这里下面是一片‘深海湖’,要是潜下去,你们的‘潜艇’是出不来的。”黑鹤急忙刹住,正想说话,宋德参又传来一段话:“在你们正前方有座体积不小的热液泉,稍微右转,再转一点,对,就这个方向,前面是一小片平地,再过去就是一条深不见底的海沟,鸿缇大王的宫殿就住在那里。你们的船能承受水压吗?” 黑鹤道:“别担心我们。” “那就贴在我背上,在这种深海里,陆地上的妖族是无法生存,更不用说找到宫殿的入口,而且比起让你们自行进入,不如由我直接带你们过去的好。宫殿出入口的岔道极多,一不小心就会被困在里面,永远出不来。自古以来牺牲不少同伴来才取得的正确之路,正是现在走的路,流传下来的活路也只有少数几条,这些全在我们的记忆里,你们这些外来客人一定要小心。”宋德参礼貌性的解释和警告完毕,静等着潜艇“飞鱼”号伏于宽阔的脊背上。 黑鹤明明是看得见海底宫殿的入口处,但她什么也不说,稳妥地安置好“飞鱼”号,由巨鲸领着,不费吹灰之力就穿过入口。就连何麦和也瞧不见丁点的出入口是个散发着蓝色荧光的圆圈,“空间之环”。黑鹤耳边传来欧阳玲虚弱缥缈的声音,似乎无法听清楚,可那名字绝对不会听错;黑鹤本身也知道那环代表着什么,却对宋德参道:“已经放好,请带路。” 巨大的鲸鱼稍稍摇动尾巴,一下子穿过空间之环,进入海底平地上方的“洞穴”。洞穴里漆黑一团,看不见任何物体,黑鹤依照指示没有亮灯,因此一切都只能靠抹香鲸的带路。刚过一个交叉路口,前方漂来一群粉色的雪点,开始是几颗,而后越来越多,到后来“飞鱼”号窗前积满了活生生的“雪”。然后,“雪”漂散了,来了一群大小不等的发光生物,它们通体透明,身体的神经系统不知透过什么方式发出奇妙的如同霓虹灯一般的光彩。“黑鹤,记得吗,这个情景,和纳布尔见到的‘元’非常相似。”黑鹤点头以回答欧阳玲的话,她自己倒没有说话。“飞鱼”号所遇到的是深海水母群,别小瞧水母那透明的帽子不如潜艇大,不过他们的毒性或许比蝮蛇廉呈复的毒液要猛烈,他们的年龄可能比北方龙王阿提隆泰还要年长,是陆地上妖族们难以想象的长寿。 洞穴里确实复杂,许多时候巨鲸宋德参总是在摇尾巴改变方向,亦曾试过来了直角或者转身返回的大角度移动,但不管如何,水的压力降低了,水面就在头顶。不过一阵子时间,鲸鱼的头部露出水面,然后雄壮的脊背托着“飞鱼”号升上来,停在宽阔的洞穴里。没有光芒的照射,洞穴里一片漆黑,无法看到四周的环境。宋德参并不停下,“飞鱼”号在乘搭顺风车,任由巨鲸领航。黑鹤想:“既然宋德参已经出来,那就表示这里离鸿缇王的宫殿应该很近。”谨慎从事的她也想何麦和确认此事,得到肯定后就打开舱门,跳出潜艇外面。 何麦和追上来,问:“怎么了?” “我要把那几个孩子释放出来,不能让他们在时空结界里待得太久。”黑鹤说罢,跃到巨鲸背部,一转身,就把萨姆、蔻香和虎儿放出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在黑鹤的眼中,萨姆和虎儿四下张望,前者问道:“这个地方一点光也没有,我什么也看不见,能够开灯吗?” 宋德参传来的话中却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萨姆解释道:“灯,人造的亮光;如果换你们的话,灯这种东西像你们的火把,但是光稳定多了。” 浮萍归月 二十五 鸿缇王 ( 萨姆解释道:“灯,人造的亮光,有点像太阳。如果换你们的话,灯这种东西像你们的火把,但是光稳定多了。”黑鹤冷冷地看着萨姆,觉得他的解释其实不怎么样,却也不想纠正他这种略带羞涩的性格,反正他是第十二校区的管事人,如果连这个胆怯的举动也克服不了,那失去协助者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呢?在黑鹤看来,萨姆确实得多训练。不过看着一个年纪不到十一二岁的孩子做如此艰巨的工作,的确是在为难他,可是时间不多了,就是艰难也得尝试。“我是生活在洁净浅海的豚类,没有光也是一种障碍。” 宋德参听了萨姆不大连贯的解释,心里不大明白,但也同意了。船上各盏探照灯亮了,呈现于眼前的洞穴现出真容:前方是个深邃得不见底的隧道,左右两旁是两面蜂窝型的洞壁,头顶上不见钟乳石的痕迹,光滑的洞顶在灯光下闪耀着奇妙的星点。这里没有落脚点,没有人型的生物,只能看见水底的“雪”。大家仍在观察四周,不知何时,充满水份的空气中飘浮着一朵朵盛开的“花儿”,透明的身体,像卵像球像丝带,形态各异,再配合着本身的冷光,奇妙无比。水母们以舞蹈迎接尊贵的客人——何麦和龙王,它们并不惧怕光的照射;不过窝在蜂巢里的深海小生物对光就显得害怕和恐惧,它们见到光就退缩,留下空洞让客人欣赏。见到如此,萨姆不好意思地道:“对不起,我们打搅你的朋友了。”[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不碍事,它们是些小孩子。”宋德参说罢,抖动身体把“飞鱼”号和脊背上待着的人通通抖落。众人猝不及防,纷纷掉落。黑鹤反应最快,挥手把丝巾抛出,借以卸力把各人平安着陆。陆地?对。宋德参化成人的形态,站在水边,见黑鹤脸色平静,不由得在心里对她称赞一番,却道:“此处就是鸿缇大王的宫殿,比何龙王的那种造工精美的相差悬殊,更比不上东方龙王的水幻龙宫。请见谅,深海的地方可不容易生活。” 黑鹤拿出手提探照灯,向同伴示以眼神,然后在宋德参的带领下往洞穴更深处走,一边道:“没这回事,这个地方常年维持相同的环境,是个好居所。”洞穴逐渐缩小,蜂窝状的洞壁已不复存在,前面出口处现出了火红的光,一股灼热的风吹过,把湿润空气的水份都蒸发掉。隧道的尽头,展现在大家面前的是座巨大的洞穴,散发着黄光的赤红熔岩在洞穴底部急速流动,不是爆发,只是很平静地流向不远处的黑烟囱,洞穴的尽头。黑鹤心想:“原来我们在火山下面。”正思量着,远远看见一名长发少女站在浮台上,双手合十,似乎在祈祷。 宋德参道:“鸿缇大王,你有客人来了,是何龙王和北方龙王的使者。” 少女转身望着众人,笑道:“何麦和,你今年来早了,怎么,居然带着几个孩子来找我,你什么时候变成了父亲?” “这些孩子不是我的,是这位符小姐领养的孤儿。” 诚实的话是鸿缇王心里打个跺:“这位符小姐是北方龙王的使者,如果是真的,那她未免超出自己的职责了。”她对黑鹤打量一番,说道:“你们是来自岸边的人,我们是深海的妖怪,你们需要阳光每天照耀,我们不需要阳光,在我们的世界,需要的是火山口上的热力和广阔的‘软泥’沼泽。” 萨姆不大明白,黑鹤笑道:“是啊,来自大地和生物的能量,加上太阳的光芒,就是让这个世界运作的基本条件。你有你的世界,我在我的空间,人间的人和妖都如此。我是符照华,在这里代表和穗姬向大王问安。”其实妖族有姓氏的情况不多见,黑鹤可不想弄错。 少女转身一变,由女性变成男性,娇嫩的声音变得沉重,说话的方式也变了:“原来是阿提隆泰的‘女儿’,她不是已经嫁与大龙王的儿子金善么?为何特地派你这位使者来找我鸿缇?这片深海海域应该没有你们需要的东西,究竟所为何事?” 鸿缇王冷言冷语让萨姆惊恐地抖颤起来。黑鹤迟疑了片刻,说道:“我们是想和陛下说说话,提醒你们关于外面的情况。” “我们不必知道,这里很安全。”长发飘逸,红红火光下,一张精致的脸;简单的装束,在流动熔岩的衬托下,一个静止的人。他是鸿缇王,深海水母族群的首领,现任龙王;别看他之前以一副少女的模样展露在黑鹤面前,性别对于水母来说没有多大意义,要不是有着龙王的身份,他可以不断分裂;在蜂巢洞穴里居住部分水母本身也是鸿缇,在他成为龙王以前。龙王鸿缇和许多深海龙王一样,曾度过的岁月已无法计算:日出日落在深海没有多大意义,深海的妖族自有一套办法,不如说他们根本不去计算日子。 “可是,你这里真的安全吗?在面对世界发生巨变的时候,你能独善其身吗?”黑鹤话语平缓,不躁不怒,却句句透入对方心髓,“世界是一个整体,天、地、水、人,还有你们妖族,全部都是这个蓝色星球的一部分,没有一处是封闭的桃园,没有一处是独立存在的净土。鸿缇陛下、何龙王,我说的是事实,水的流动、空气的移动、大地的运动,生命的活动,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孤立的个体,一切就是一体。” “依你的意思,陆地世界的妖族能够影响深暗的海域?别开玩笑。”鸿缇冷冷地驳斥着,心里却在想,“这个人,不简单,听听她怎么回答我的话。” 黑鹤道:“时至今日,森印龙王和祥福龙王也与陛下怀着同样的想法,不过他们的情况比陛下你的世外桃园差很远。他们是直接面对危险,祥福龙王至今还拒绝接受现实,但他的儿子、继承人金善已经开始在我们的指导下学习和人类相处;森印龙王的情况更糟,他的住所在人类的地盘内,和人类的直接冲突已不在酝酿的状态,而是随时都可能爆发;这位何麦和龙王则是亲身体会到人类活动的影响,过度捕捞让他失去众多兄弟,污染的河水亦让他身体健康受到损害。”黑鹤故意停顿,何麦和说了几句话以巩固黑鹤所言非假。黑鹤一连说出人类的扩展,妖族的退缩,泛舟的建立,末了又道:“海水的流动,这种肉眼看不见、身体感受到的力量足以把外面的东西带来,不对,不是看不见,而是明明看得见,却什么也了解,鸿缇王陛下,你知道外来的东西包括什么吗?” “黑鹤……黑鹤啊,你又说错了话。”欧阳玲在黑鹤停顿的时候突然插口,令黑鹤愣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这话的意思。 鸿缇听闻后眉头不起眼地皱起来,心感莫名其妙:“你是说深海的水流对我们有害?符小姐,等我告诉你一件事,海洋的水流分为上下两层,上层的海水流动迅速,很快就会把从江河流入的污物消散去,水会升华为云,其他物质会伴随着鱼的洄游而回到广大的陆地;可是在水底,我们的世界没上面那么激烈,水是从一个方向来的,从冰冷之海洋下潜而来,洁净的冷水流过我们的四周,把整片泥沼大地的物质送到海面,所以说,我还有其他深海龙王都没有必要担心多余的东西。” “多余的东西,这个世界没有多余之物?流转于大地的水确实如你所说,分成几个部分,天空的水汽、凝固的冰块、流动的江河、生物的水分、大地的湿气,还有汇聚于凹陷大地上的海水,水的流动是一直都在这个循环里进行,或一两个,或三四个,但说到要让世界物质流动的水,那就是全部的水,包括流过陛下你的宫殿门口的海水。” 鸿缇觉得黑鹤想说的话很多,于是跳上来,对宋德参示个眼神,都请客人们到附近隧道另一头待着,分别在两个相通的蜂巢格子里坐下。一只发光的水母飘来,送来了带腥味的黏稠的水,喝起来带点苦味和酸味,对于吃喝着甜品的萨姆和蔻香露出为难的脸色,又不愿说。黑鹤看出了他们的心思,让他们用浓糖浆调和,和着来吃。黑鹤却毫不在意,喝了几口,等待对方说话。鸿缇详细思考后再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向来从上面流入海底的水不会带来杂质,所以不用担心。” 黑鹤道:“一般情况下是不会,但是当进入水流动的物质过多,多余的部分可能会沉入海底,也可能影响你们。但这是长远的;陛下,你应该发现当今切身问题所在,那就是拖网。这片肥沃的海域是人类的狩猎地,陆地能给予的食物已经不能满足人类的消耗和享受,海域是人类的最后选择,所以,在流水的世界,你们在表面和内在都存在危险。” “黑鹤啊,你又说错了话。”黑鹤耳边再次传来欧阳玲的声音。 “我错了?”这非自问,因为对方给予了答复。 “有道理。”何麦和龙王托着下巴思索着,不禁同意了黑鹤的观点。 鸿缇仍在尝试理解,却听见黑鹤以平静的声音说道:“水的流动确实能够促进物质的流动,可是落在海底的物质并非一定由水的流动带来,物质沉积其实是大自然的自发行为。沉积作用也是物质流动过程的一部分,无关水的流动和风的吹动,自然而然的活动,目的是让一切物质返回大地,便于改造,以至于总有一天能够以另一种形式返回地面。所以,哪里也没有净土,整个世界都是一体的。” 浮萍归月 二十六 相连 ( “哪里也没有净土,整个世界都是一体的。”语气平静而柔和,犹如冰冷的海水涌过来,犹如布满云朵的和煦天空一般,黑鹤的话语越来越不像她本人的话。 鸿缇盯着对方的脸,带着一种柔美的笑容,怎么看也不想刚才那气势凌人的态度,更像是脱身于世界之外的超越。只有熟悉的人才会知道,现在与鸿缇、何麦和两位龙王谈话的人并不是黑鹤,而是她的主人欧阳玲。与和穗姬有着相当交情的何麦和已透过那精彩的解释知晓了对方的身份,所以当黑鹤把“整个世界都是一体的”话结束后,就提出了问题:“符小姐……和穗姬,请问‘整个世界都是一体的’应该怎么解释?”[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鸿缇从称呼上明白说话人正是北方龙王寄予厚望的人,不禁再度仔细端详起对方,那身黑衣没有边,那稍胖的脸颊也没有变,黑鹤的容貌跟最初没有区别,可是表情变了。原来的凌厉的眼神变得柔和,苦恼的嘴角变成了上翘的微笑,赫赫逼人的眼神此刻已成了安祥和超脱融合起来的温柔,充满着阳光的暖意,充满着解脱之美。“这个人,正濒临死亡,多可惜啊。”鸿缇的叹息在于心底,他与何麦和一样,对欧阳玲的话语充满了困惑,“如果是一体的话,那么妖族与人类是一样的了?” “因为我们身处蓝色星球之上,以蓝色星球的角度来看,世界是一体的,一切个体都是蓝色星球上的一个存在。”黑鹤转身面向何麦和,道:“许多人都误会了,尽管能够看到‘风和水都是促进物质流动的媒介’,但是如果能够看得更深更远,你就会发现‘所有的生命体,包括你、我、妖族、人类都是物质流动的介质’,是媒介。” 鸿缇一愣,问道:“仅此而已?” “对,妖族也好,人类也好,水也好,风也好,我们所拥有的一切都在这个蓝色星球上。”黑鹤依然保持平静的笑容,并逐字逐句地解释道,“在这个星球上所有一切都是相连的,大地、海洋、天空、动物、植物、妖族、人类,各有各需要的东西,各有各的工作,每一个都是‘简单的线’,惟有所有‘简单的线’连接起来才算是世界。相对于地面,大地是使用者;相对于大地,微生物是使用者;相对于微生物,植物是使用者;相对于植物,动物是使用者,相对于动物,微生物和大地都是使用者。各是孤独,各自相连,这是个大循环,比水循环更广阔,却是人类所不知道,但你们能理解,因为妖族的活动范围比人类要广阔得多。” “人类不知道?”说话人还是鸿缇。 “为什么我要来这里告诉你那么多的事情,因为人类不会接受自己身为物质流动一部分的真实身份。人类觉得天气变得炎热,就觉得是工厂或者汽车造成的结果;人类觉得冰川融化只是气候暖化的结果,往往忽略大自然的作用;人类觉得食物不够,就去开发海洋,或者去接受其他食物来源;他们看到了某个问题就从那个问题入手来解决,他们只是从单方面着手解决问题,从来没有把世界看成一个整体。人类如此,你们何尝不是一样。”话语仍然平淡。 鸿缇和何麦和相望一目,并不说话,两人都同意黑鹤的话,真的。 “以自我为中心,认为世界上一切资源为他们所拥有。身为使用者的思想,‘资源无限’这个概念是没有错,但这仅仅是个体思想,当作为物质流动的媒介,把这种思想应用在蓝色星球上,那就犯下了不可弥补的罪过:以自己的需要为依归,忽略整体,必然导致外部环境的改变,因为‘整个世界都是一体的’。人类把自己的活动看得比天还大,把一切灾难就归咎于自己,所以才会忽略大自然的能力。这是视野不足啊,原本已经能够在技术上把分散各地的群体连在一起,但在思想上仍旧只‘看见’自己:思想的发展跟不上技术的发展,这是人类在思想上的困境。”黑鹤浅浅一笑,妩媚的表情一览无余。 何麦和突然高声道,“人类看见的是自己的需要,所以不需要理解‘大自然需要什么’这样的概念,之前你跟我说的那些话。”鸿缇试着让何麦和询问更多的话,后者也爽快答应,“不久后水流就会改变,到时候我再跟你聊天。” 黑鹤打断何麦和的兴致:“这些话对现在的你们来说是难于理解,不要紧,已经有一个人成为我的代言人,他会慢慢转告各位关于我的话语。现在的人类是不能在脱离自然环境下生存,他们只能在一直扩展‘无限资源’的空间里消耗生命,深海是他们最后的处女地,世界终有一天被他们的技术‘占领’,如果有这么一天的话。” 鸿缇和何麦和一听,冷然笑道:“听你那悲哀的语气,似乎觉得人类没有希望。” 宋德参不大明白:“你们说没希望,那又为何而来?” 黑鹤掩口扑哧一笑:“宋德参先生是完全不明我的话:人类创造的物质会通过各种介质的流动进入深海,而如果他们要‘占领’深海,就得把大量的人送到这片暗无天日的地域,这是两件事;正如人类希望扩展宇宙,却是‘取得资源’,而不是生存于宇宙当中,‘取来’是为了‘用’,生存却非如此。我来是想说明水面上的有害物质过来了,给你们提个醒儿,警告你们要注意人类的活动;至于深海,仍旧是你们的世界,人类是陆地上的生物,深海并不适合他们。”这回宋德参似乎明白了少许,黑鹤见鸿缇不再疑惑,静默了。 鸿缇想了想,笑道:“你是想把整个妖族群体都稳定下来,以便让妖族能够继续生存,所以才对我们说出这么一番话吗?” 黑鹤微微点头:“是的,这或许是完成与阿提隆泰陛下的约定,可也有我自己的意思,我曾经伤害过妖族,让你们活下去就是我的愿望,仅此而已。你们的选择将直接影响着你们的未来,人类也一样。” “我们的选择?人类的选择?”何麦和问。 黑鹤闭上双目,许久再度张开,缓缓而道:“妖族的选择是要反抗人类,或者融合人类的世界;人类的选择是继续以现在的思想继续生存直到灭亡,还是选择与大自然融合,走出思想和科技的困境。人类的选择比整个妖族的选择要困难,不愿意改变,不愿意牺牲,那么他们就不能摆脱困境,以后的路就没法走下去。”然后,一段长时间的静默,黑鹤似乎陷入沉睡的状态,俯首闭目。正当萨姆紧张地站起来,准备走向黑鹤的时候,后者再次说话了:“至于深海各位龙王,我们没有打算以帮忙或辅助的方式引导你们,只是希望你们了解外面的世界,认识人类的危险,意识到这个世界并非孤立的,人类所制造的祸害也将影响你们。说句实在话,可以的话我们也不想让你们陷入危险当中,所以才执意来找陛下你。据我所知,深海龙王百年大会即将举行,希望陛下你能够提醒各位深海龙王。” “了解得还真清楚,可是以太阳月亮的周期为准则的历法对我们深海之族并无意义,但是你们充满诚意的劝告,我就收下;也请符小姐记住我的话,‘千万不要以一方之眼去看世界,对你们认识我们的世界没有好处。’” 黑鹤道:“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请问陛下能以我们的眼睛去看地面上的世界吗?生活在宁静桃园的世界是所有人的愿望,但是在一个完整的世界中,哪里才是世外桃园?哪里才是不会被外来物质影响的地方?没有。蓝色星球是个整体,在整体世界中,任何生物都无可避免地承受宇宙的规律——时间箭矢与天地循环之力的约束。鸿缇大王,我们把外面真实的情况都传达给你,是想请你注意四周的变化,并且转告众深海龙王,这就是我来的目的。” 鸿缇一口深呼吸,把憋在心里的闷气释放出来,思绪飞转,末了才道:“看来在你们背后的人是决定要改变某些东西,把所有龙王都安顿下来就是为了不让最后的悲剧发生,但是似乎事与愿违。‘世界不会一个人而改变,而是因为所有人联合起来才会创造未来。’好吧,看在你们的诚意,我会把消息转告大家。可你要清楚知道,我鸿缇在深海龙王中势力小,须得劝服另一位龙王涡洪才能帮得上忙。” 黑鹤掏出一颗球,拿在手里把玩,并乐着笑道:“这个你拿去,里面全是记录着人类和陆地妖族的活动情况,把图像展现在各位龙王面前,应该能足够引起注意的证据。”这颗如足球大小的白色金属球非常“普通”,表面光滑,晶莹通透,没有半点瑕玼,稍稍转动,球体立即变得透明,显出地面的景象:阳光下的人类城市,高楼大厦高耸林立,汽车人群川流不息,丰富的色彩却非来自植物和动物,活跃的世界有着一种失落。在鸿缇眼中,这片景象一点震撼感也没有,他未曾去过陆地。但另一个画面就让两位龙王坐立不安:数艘巨大远洋渔船,连绵的拖网,细小的网孔,不放过任何物体的捕捞,数不清的小鱼在甲板上挣扎,输送带前面是死亡。何麦和龙王和巨鲸宋德参深有体会,忍不住握紧拳头,咬牙切齿。黑鹤原本想直接把球递给鸿缇,见对方诧异地退缩,于是转交给宋德参,并教与了使用办法。 浮萍归月 二十七 今之雄城 ( 黑鹤把奇怪的球交给宋德参,补充道:“这是现在发生在某处的景象,请把这个带去会议,让各位龙王看看同类的痛苦,然后作出选择。” 鸿缇接受了黑鹤的礼物,黑鹤告别鸿缇,带着三个孩子回到“飞鱼”号旁边,准备循原路回去。宋德参追上来,对黑鹤道:“你真的不亲自向各位深海龙王说明地面上的情况吗?”[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黑鹤道:“我已经没有时间等到明年春天。”不仅宋德参惊呆了,连何麦和也愕然看着脸上充满哀伤的黑鹤,当他发现随后而至的鸿缇也露出相同的神色之时,不由得低下了头。黑鹤明明知道对方就在身后,也没有故意调高声调,仍以平静而苦哀的语气继续道:“主人的生命已到尽头,在夏天来临之际,所以妖族的未来只能交给这些孩子和各位龙王。” 鸿缇王静静地矗立在黑鹤身后,现为女性的他听见黑鹤所言,回想着之前的话语,一种说不出的酸苦涌上心头,是痛:“和穗姬她看不到自己为妖族所创造的未来吗?尽管如此,还是要履行约定、实现梦想吗?为何你能够如此牺牲自己?” “是阳光。”黑鹤在登上“飞鱼”号之刻,猛然回首,浅浅一笑,喃喃地说着话。 —— “飞鱼”号在巨鲸的陪同下返回水面,宋德参最后甩尾告别黑鹤和何麦和,回到海洋的深处。阳光下,船上的人对黑鹤的成功欢呼,可是黑鹤仍旧苦恼:“宋德参今年不回去北方,将要去什么地方呢?主人,最后的路要开始了,我们回去雄城吧。”黑夜降临,黑鹤静静坐在船头,眺望荧绕的星空,听着欧阳玲的责备“你知道你错在什么地方了吗”,摇头。 欧阳玲道:“世界是一个整体是对的,但你对物质流动的理解不足。水、风、火、地,古人称为‘元素’的东西就是物质流动的媒介,生命也是如此,你和我都是。” 欧阳玲和黑鹤说话,樊贝菲尔突然插口:“我说安特列芙小姐,黑鹤也有对的地方,你看见了‘阳光’,不是么?你不是为了让妖族重见‘阳光’这么一个渺小的愿望竭尽一生的精力吗?如果你不是看到未来,你会主动把你所思所得的一切都托付与那人,让他辅助更多的人,不是吗?你所做的一切正如当年纳布尔,还记得他把大量信息传送过来的时候,也曾说过你不会一次就能够全面理解他的话,所以需要一名解说者。我樊贝菲尔就扮演这个角色……” 欧阳玲笑了笑,没说话。黑鹤大笑着道:“你的继承者是隆明。”说罢,三个都呵呵地笑了一阵子。黑鹤举目仰视,满天星斗正在不知不觉中缓慢移动,聚集星辰的河流穿过海平线,流向遥远的宇宙深处。“整体,是可分割的个体连接而成的不可分割的全部,这是个矛盾。” 平静下来的欧阳玲不再说话,急促的呼吸发出了爆发式的响声,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樊贝菲尔也明白,不过能够修复伤口损伤的它也有做不到的事情:欧阳玲病入膏肓,任何治疗只能减轻痛楚,没有彻底治愈的可能。既然欧阳玲不说话,黑鹤又说出了自己的理解,不说几句有点过意不去,于是道:“世界确实充满了矛盾,‘简单的线’和空间之环也是一对矛盾的存在,可是这两方面都是不能缺少对方:没有‘简单的线’,空间之环就不能形成;如果‘简单的线’不能完整的连接起来,形成空间之环,那么最终物质流动会停止。这个世界的文明正是后者,一个会令物质流动停止的使用者的文明。” 黑鹤俯首看着深不见底的漆黑海水,说道:“为了自己的舒适生活,聚集世间资源,伤害妖族、毁灭妖族,把阻碍自己之物通通除去,……”她忽然想起欧阳玲的话“要救妖族就不能单纯地从妖族问题入手”。“或许是真的,世界是一个整体,那么妖族的问题也会牵涉人类。”后面的话被省略掉,黑鹤不想说,樊贝菲尔不愿说,因为欧阳玲睡着了。 —— 雄城,许久没有回到宁亚穗的根据地,如今变得陌生。陌生?是的,确实陌生:混乱,腥臭,人们失去了往日的神采,街道失去了熙熙攘攘的热闹,带着颓废,带着迷惘,逃的逃,走的走,凋零的絮风吹拂着纸片,落在布满垃圾堆的城市商业区。才不过半个月时间,雾舅舅、罗杰、龙牙、高胜如、欧阳旺和隆明离开泛舟又返回雄城才不过半个月,这个看似繁华的城市迷失了。六人在采颦管理的膳斋住下,并开展了最后的工作。采颦在那时候接受了罗杰的命令,前去殷州,与惠慈、青鼎会合,结束在雄城监视东方龙王的任务。同时结束这项任务的还有逗留在吉荣村的钱老板和蜾蜾夫他们,也同去了殷州,和泰彭坦执行新的任务。 交代他们的去处后,回头关注雄城的情况,真是糟糕透顶的世界。欧阳旺已受不了肮脏的地方,整天闭着窗户窝在膳斋,试图用各种办法驱散臭味,这是徒劳的。看着欧阳旺如此,鼻子灵敏的高胜如就更惨不忍睹,他在进入雄城前就觉得头晕目眩,现在更坐立不安地躲起来。风向是个重要问题,这些天来吹的是东风,恰恰把海边的空气吹来。海边有什么?泛舟本体——樊贝菲尔。 雄城的混乱是泛舟学校关闭的结果,球体形态的本校区已是令人惊诧不已,只是让管理雄城的政府头疼的是:泛舟长期以来是负责雄城及周边地区的废物回收工作,当中包括瑞阳工业区;今天,泛舟学校关闭,牵连瑞阳工业区停产,那么一来,废物回收这份讨厌的工作被迫中止,垃圾布满了雄城,匆忙间要找个地方安置废物。找个堆填区真的容易吗?如果是琴城,那可以说有相当经验,不过在雄城,大家过于依赖泛舟,现在就显得困难重重。抗议声此起彼伏,但没有任何用处,泛舟是独立的世界,不受人类影响。就是这个原因,当初连接着泛舟与雄城的道路、瑞阳与雄城的道路被厚厚的垃圾堵住,东风一来,臭味吹得满城皆是,使得不少雄城居民逃出城外。对罗杰来说,雄城的衰败已在料想之中,同样受到牵连的地方是吉荣村。他有空时就跑到天台望天,第一天云丝飘过,第二天如是,第三天仍没有变化,但到了第四天,东南方出现了厚重的白云,“看来风要改变方向了,这不是好兆头。” 第四天,邓晨曦来了,把瑞阳的报告呈上以后,也搭上了飞机,离雄城而去。临道别之际,邓晨曦告诉罗杰:在他离开的这段期间,关思源到外地旅行,明天归来;他的父亲关悯兴被派遣到吉荣村处理麻烦事。“是什么事?”对罗杰的提问,邓晨曦没有回答,摇摇头,轻声叹息,然后走了。罗杰前思后想,总觉得不对劲:“关悯兴依旧对赤狐阿牧当初伤害人类的事耿耿于怀,一度发誓报仇,如今活在赤狐阿牧的威胁下,生命随时都可能不保。”罗杰越想越不能眠,翌日早早起床,叫醒龙牙和高胜如,道:“关思源今天回来,你们代我去机场把他接过来,我有事想让他帮忙。” “什么?”高胜如莫名其妙地问。 罗杰把话重复一遍,又把邓晨曦的转告复述一次:“森印龙王看来真要大干一场,不可避免,我们得想办法阻止。” 由于罗杰强迫性的命令,龙牙和高胜如准备出门,恰见睡意惺忪的欧阳旺刚出来,也把他带上。三人在汽车站等候途径机场的长途客车,跟许许多多将要离城的居民同行。怎么,罗杰不是有那辆黑色小轿车“羚牛”吗?怎么还需要坐公共交通工具?那是因为“羚牛”已经不在世上,樊贝菲尔回收了自己制造的车子,不让其落入落后的文明里——遵照纳布尔和安特列芙的意思。既然没有交通工具,那自然就使用方便的东西。正说着,一辆空车过来,汹涌的人群向车子挤过来,欧阳旺抱怨道:“这里的人挤的要命。” 龙牙笑道:“习惯在人类城镇活动的你居然害怕这个?”欧阳旺想反驳,不过龙牙可没心思去听,“我知道,过去没有这么多人,是真事,繁衍种群也是人类的愿望,没办法啊。”明显带有敷衍性质的话语,令人恼火得不得了,却因为登车的关系,连这发牢骚的机会也被剥夺,欧阳旺愤愤不平地靠着窗子坐下。 高胜如见此,拍拍欧阳旺的肩膀,道:“在这种臭气熏天的地方当然心情不好,泛舟关闭引起那么大的骚动,这个城市还真不能没有泛舟。” 龙牙为了避免与欧阳旺发生激烈争吵,刻意让胖胖的高胜如坐在中间,这么一来,两旁的位置变窄,坐得不舒服。龙牙瘦削的身体挤在高胜如下面,好不容易才安顿下来,对两人道:“话说回来,自从我们离开泛舟本校区以后,樊贝菲尔就一直保持着球体形态,活像个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重新开放。” 高胜如从背包里掏出零食包,旁若无人地吃起来,听见龙牙的自问,忍不住说道:“泛舟不会再开放。”他说话音调高,身坐前后排的人都听见了他的话,忍不住对这个只顾着吃的胖子打量一番。高胜如察觉到奇怪的视线,“泛舟本来就不属于雄城,也不属于人类,这里的人只是看着它、使用它,从来没有珍惜它,等它准备离开的时候才去注意它、研究它,那已经太迟了。” 浮萍归月 二十八 还有希望 《时空环链》浮萍归月 二十八 还有希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萍归月 二十九 再临吉荣村 ( “关思源回来了。”就是高胜如的一句话,“立即行动”,龙牙一听闻就嚷着,马上丢下报纸,腾地站起来,向着大堂走去。欧阳旺和高胜如也不敢怠慢,递上小费,匆忙离开。聚集在机场大堂里的人为数还真不少,三人勉强躲避人群而不至于分散,没走多远,走在前头的龙牙突然停下脚步,直盯着前方不动。 高胜如追问是怎么会事,没等龙牙说话,已见关思源正与一对母子交谈。“怎么了?”母亲身穿整洁的黑色套装,浓妆艳抹下看不见真容;而男孩看起来焦躁不安,盯着母亲的脸,又说又哭地哀求着;母亲把他的小手递给关思源,那孩子也不愿意。“看来是分别。”龙牙一下子判断出来了。母亲好不容易挣脱了小孩子的手,咬咬牙,拖着行李匆匆离去。小男孩追上去,却过不了关卡。龙牙这时候向关思源靠近,大声打招呼:“好久不见,听说你去旅行了,怎么,一个大学生居然那么空闲。”[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关思源见是熟人,也不避讳:“什么空闲,我是去交流,学校的交流团啊,你们不知道吗?”只有高胜如摇头。 欧阳旺取笑道:“才不见你一阵子,怎么多了个小孩?” 关思源赌气道:“齐铭是我姑母的儿子,因为姑母要到外地出差,姑父也正在外地运输货物,顾不了铭表弟,才托我带回家交给妈妈照顾。” 龙牙却冷冷地说:“不过我已经打听过,你妈妈去琴城旅游,你爸爸就在吉荣村,家里没人。”关思源惊愕地看着龙牙,后者继续道:“你妈妈总是安分不了那散漫的心,能养大你算是幸运。说起来,你爸爸关悯兴应该无暇照顾你表弟,吉荣村的事你应该略有所闻,雄城和泛舟的事更应该注意到。” 关思源点头,把表弟介绍个大家,也介绍龙牙三人,然后才回答龙牙的话:“离开雄城的时候就一直在注意吉荣村的事,可没想到是泛舟先行一步,雄城的情况我可不知道那么多,外面只有零碎报道,大概就是垃圾无人处理的样子。别这么看我,你们知道的应该比我多才对。”高胜如倒是同意关思源的说法。 龙牙不经意看见齐铭,发现他正死死地盯着自己和陌生的两人,于是掏出糖果哄逗,不见效。这孩子一身白衬衣短裤子,他背着一个紫色的大书包,脚下是个深褐色的旅行包,鼓鼓的,装满了东西,沉甸甸的,拉起来非常吃力。男孩本身穿着一件普通的粗料衣服,一头不算零乱的松头发,精灵般的眼神下透露着一鼓奇怪的悲伤。龙牙以为他是刚离开母亲而感到不安,对陌生人产生排斥,安慰道:“刚刚离开妈妈,不习惯吧。” “才不是。”齐铭不知从哪里来的不满,冲着龙牙喊道:“我不要和爸爸在一起。” 欧阳旺和高胜如一愣,前者耳语问关思源是怎么回事,关思源却作出一个令人惊讶的回答:“说姑父去外地是骗你们的,姑父在吉荣村。”龙牙看了看齐铭,扭头不语。“不管怎么样,我担心爸爸和姑父的安全,趁现在天还亮,我想去村里一趟,在天黑前回雄城。”他们边说边走,此时又回到车站。 搭上顺风车是件好事,因为龙牙幸运地遇到黄依惠。黄依惠会到雄城完全是安德鲁的安排,“听说阿玲小姐的事快结束,到最后应该是我的工作。”龙牙倒没有阻止对方,他没有这种能力,不过当听到黄依惠不再接受工作时,表现激动。“有什么奇怪的,她一旦离去,我又恰巧在观众的视线下,那叫我怎么做?”黄依惠赌气说着,狠狠地瞥着想要取签名的关思源,“我不再是你的偶像。” “怎么吗?”关思源畏缩着收回签名本,见龙牙也一副无奈的样子,想说的话都咽下去。 一路上其实很平安,车子很快就到达目的地,龙牙劝黄依惠不要在吉荣村和雄城逗留,先着她去殷州。四个年轻人带着一个小孩子,怎么看也有点显眼,尤其是那傲然的神色,和吉荣村的居民格格不入,路边的人见了,纷纷私语后转身匆匆而去。欧阳旺注意到这些,道:“看来他们也把我们当成是鬼怪。” “不然你以为什么。”这不是关思源或者高胜如的话,齐铭警惕地环顾四周,冷冷地说道:“表哥就知道,之前我一直和爸爸妈妈住在这里,后来村里夜间老在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有人甚至因此神经失常,自杀身亡,妈妈害怕,也担心我也会害怕,所以才带着我到雄城婆婆家暂住。爸爸不愿走,我也不想他去婆婆家。” 刹那间,无数问题缠绕在龙牙三人的心里:“这个孩子怎么能这么对待他的爸爸?……”就这个问题已经足够,大家却不敢多问,免得气氛变得更坏。 齐铭又道:“你们不在这个地方住,不熟悉这里吧,表哥好像一次也没来过。”高胜如听到这个,不自觉地向关思源递个眼色。齐铭走在最前面,全然不知道后面两人高胜如和关思源的身体语言——两人在听了孩子的话后互相对骂起来,几乎要把上次连接“门”的事说出口——孩子继续说自己的话:“这条村的路像蜘蛛网,四通八达,很容易迷路。”不巧,高胜如没注意到齐铭停步,径直撞上去,龙牙反应敏捷,一把抓住将要跌到的齐铭。“哥哥,你好胖。”众人心里一沉,用责怪的目光瞥了高胜如一眼,后者很不好意思地用零食包挡住尴尬的笑容。 龙牙终于找到插话的缺口,问道:“你和你爸爸的关系不大好,为什么?如果不把妖族们的活动计算在内,你们在这里生活应该不错。” 齐铭撇着嘴道:“哪里好,爸爸妈妈一天到晚都在为些小事吵架,还借一点事情打我。爸爸妈妈最近因为怪事分开居住,我跟妈妈一起,但是爸爸说我是男孩子,应该跟他。我不喜欢爸爸,他经常打我,所以最后我跟着妈妈走了;爸爸于是闹上法院,才刚递上文件,现在还没有结果。”四人越听越觉得这是别人家里的事,不打算再追问,但这时候齐铭再道:“我说,你们为什么要来吉荣村,我就不想来。” 听到这里,大家已经不再愿意讨论这个话题,正想着如此取代它的时候,龙牙回头瞥见高胜如紧张地嗅着空气,低声问道:“很多妖族吗?”高胜如点头。“有人类吗?村民在什么地方?”高胜如双眼向着上下左右注视,无声地回答龙牙的话。“看来有人不愿走。”高胜如摇头,却盯着某几个地方,更谨慎地向前走。 关思源问:“是寄生妖吗?爸爸呢?”高胜如沉默了,甚至没有别的动作。 齐铭再道:“记得离开前的那个晚上,外面传来了非常吵杂的声音,像许多魔鬼在嚎叫一般,好可怕。我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窝在被里不敢动。却听见爸爸在说话,说什么‘吃我’的,然后就是一阵可怕的咆哮声和撕咬声,后来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没看见爸爸,屋子里也非常干净,我还以为爸爸出去了。看,这里就是我的家。”齐铭站在一道银色铁门前,迅速地从背包里掏出钥匙,打开门踏着楼梯登上去。 “怎么了,高胜如?”欧阳旺见高胜如停步,忍不住发问。齐铭见哥哥们没有跟随,又返回屋外,站着不动。 高胜如看看从屋子之间的缝隙中露出来的紧闭的窗户,说道:“血腥味,很浓,但是发出气味的人已经死了很久,几乎每间房子都传出这种味道,比我在战场时更恐怖。” “幻术。”欧阳旺看了看,缓缓而道,“这种程度的幻术对普通人类有效,但对我们无效。” 关思源问:“为什么他们不对小孩子下手?” 高胜如道:“可能不是,这条村里的人类的味道比上次我来的时候少许多,不过还是有不少,不是所有人都离开了,只是那时候曾遇到的味道,而现在仍存在的,只有少数几人还有生命气息,对于其他的人,我只闻到血腥味。” 刹那间,所有人都看着高胜如,齐铭惊诧地想:“这个肥哥哥是什么人?”愣着不到一刻,一股压力极大的水柱从天而降,四人飞速跳开,高胜如还不忘抱起齐铭。水流很快停止,地面上留下一个小孔。“爸爸。”齐铭冲着从屋里探头的人叫喊。龙牙抬头看看水柱发射的地点,却只看见那人嗖地缩回去,窗台上留下水的痕迹。 龙牙示意高胜如不要动,自己和欧阳旺冲上去。高胜如对关思源道:“你爸爸不在这里。”关思源低头看看对方,没有说话。“但他曾经来过,最近,要不要现在去找你爸爸,我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关思源刚要说话,齐铭抢着道:“去找舅舅。”小孩子急迫的眼神盯着关思源,又拉扯着他的衣袖,拼命地想离开。关思源和高胜如相视一眼,转身就走。 龙牙一脚踢开铁门,闯入齐铭父亲齐庚的家。欧阳旺在门外,只听见屋里传出一阵吵闹声,一阵爆鸣,一阵破碎的玻璃四处横飞的声音。楼下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叫喝了几声,又出现一些杂乱的说话声。欧阳旺发觉几个穿着同样衣服的人正在登楼,马上跑进屋里,只见龙牙退到破裂的墙边,双目牢牢盯着一名身穿厚重戎服的中年人,准备反击。欧阳旺喊道:“有人上来了,听脚步声好像不是高胜如他们。” 龙牙不慎分心,中年人扑上去抓住他的手,狠狠地摁下去。 浮萍归月 三十 潜伏的敌人 ( 龙牙分了心,中年人扑上去抓住他的手,狠狠地摁下去。欧阳旺想上去帮忙,已经有人踏入屋子,并举着长棍对准三人。龙牙本来不想把事情闹得更大,打算先静止看事情发展,希望来者能够见到此形势会而帮助自己。但他想错了,来者不问缘由,捉住欧阳旺的手,喊道:“有陌生人,快说,你们有没有同伴?”龙牙听后,冷冷微笑,挪动身体,迅速地变成一把大刀,刺穿齐庚的手,咻地逃脱捕捉,然后恢复人形。 欧阳旺也并非嬴弱的王子,见情况不妙,趁对方伸手之际,一把踢倒最靠近自己的人,顺势跳到龙牙身边。两人从破裂的墙壁跳出去,跃上楼顶,迅速从人群的视线消失。[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就在龙牙和欧阳旺败退的时候,高胜如已经转到数条大街外的地方。他们先找到钱老板开设的小店,却大门紧闭。高胜如想起罗杰布置在吉荣村的人都已离开,此地空虚,不过熟悉的味道确实是在这里传出来,于是对关思源道:“你爸爸就在里面。” 关思源认出小店,齐铭却疑惑地看着两人。前者道:“喂,不觉得奇怪吗?如果我爸爸就在里面,为什么一个守卫也没有?” “陷阱。”高胜如不动声色地环视周围,一脸警惕,又十分冷静地说道,“缯也乾,别躲了,就算你藏起来,飘在空气里的味道浓着呢。” 小店的门闸慢慢打开,东方龙王最信任的大臣缯也乾缓步走出黑暗屋子,对高胜如道:“我原本以为在吉荣村大干一场,你们泛舟的人就会出来。没想到罗杰居然把自己的手下通通叫回去,留下这么一座空城给我们,意外啊。听说泛舟已经封闭,如果是这样子,你们应该放弃这个地方才对,为何还要回来?” 关思源对缯也乾道:“把我爸爸还来。”他紧紧地握着拳头,似在安抚颤抖的齐铭,也是在坚定自己的心,是其中之一,或者说两者都有吧。“就算阴间的力量对付不了人间之物,拳头还是可以吧。”关思源心想。 缯也乾放出个手势,让下属抬着一个人出来,冷漠而骄傲地道:“之前从气味里分辩出来了,问了一下,但他什么也不说;这人就是你爸爸?模样真像,你如果答应不再来吉荣村,那我们就放过他。”通过打听,高胜如和关思源终于知道缯也乾的话是什么意思:原来关悯兴被派到吉荣村之后,就已发现妖族的活动超出自己的能力范围,于是请求上司郭全枕增援;不幸的是这些人当中没有一人能够看穿妖族的形态,谁也帮不上忙。关悯兴在重要关头打算先退却,所以退却到齐庚的家,不过他预计错误——齐庚被妖族吞噬了。“我让寄生妖寄居在这些死人身上,利用他们把碍事的人都送到这里,打算好好处理。” “好好处理?”高胜如心里不禁打个冷颤,“要是晚一步就惨了。”他详细地打量关悯兴,除了昏迷过去,身上带着一道道血痕瘀肿,可呼吸均匀,并无大碍。高胜如向前踏步,却听见缯也乾又道:“答应我,不再回来。” 关思源左思右想,却不知该怎么回答。高胜如略略退后,腾出空间给龙牙和欧阳旺。龙牙刚着陆就道:“情况太糟了,好像活着的人也不见得安全。”他看了看关悯兴和缯也乾,又看看关思源和高胜如,明白双方正在谈判,插口道:“还想什么,我们把人统统抽回去,那就代表着我们泛舟不再插手东方龙王的事情。人类的事情,我们也管不了那么多,不过你给我记住,你得逞一时,却不会得意一世。” 话音刚落,远处走来一群人,重重包围着龙牙他们和小店,为首的正是齐庚。“爸爸。”齐铭害怕地捉住关思源,退缩到他身后躲着。棍子、铲子、手枪成了武器,隔壁来的人想要帮助妖族,不过关思源认定这是表面。人群开始进攻,龙牙、欧阳旺面对着数量众多的敌人,为关思源和高胜如抵挡攻击。高胜如一下子跳到缯也乾身边,不声不响地背起关悯兴,回到关思源身边,让他冷静下来。可是关思源毫无心情去理会父亲,低声说道:“这里混着冥界契约者。”话是这么说,可是关思源也没能分清楚谁才是契约者。 “高胜如,有件事我告诉你,关思源的父亲关悯兴与阴间联系上了,透过简蓉追捕的冥界使,与冥界通讯,结缔成约。当某一天遇到他的时候,就用那个,我先给了森印龙王,不过那个是要取回来的东西。”高胜如想起了临走前欧阳玲交代的话,心想:“谁是冥界使不重要,找出保存那东西地方才是现在的任务。”就连想的时间也没有,第一批人已经冲上来,缯也乾冷冷地观看着龙牙和欧阳旺应战的样子,摆出一副欣赏戏剧的样子,实在令高胜如觉得讨厌。来不及多想了,高胜如使劲挥手,火花瞬间分割了人群和自己人。龙牙正要发问,高胜如取出火窟棒,围着大家划出一个圆圈,然后丢下他们,跑出去。 龙牙想:“看来那人把解除契约的办法告诉了高胜如:解除契约的办法就是令一方失去建立契约的条件。如果与齐铭的爸爸订立契约的人要求的是住在这条村的非原居民的生命,那么解除的办法就是……消除吉荣村。” 缯也乾一边说“有人把你们抛弃了”的话,一边靠近龙牙。他刚踏过高胜如划过的圆圈,一股火柱腾空而起,烧伤了缯也乾的腿,露出鱼的尾巴。他忍痛道:“高胜如。”话音刚落,高胜如回来了,一手抱着一只红色狐狸,一手拿着一颗“鸡蛋”在圆圈旁轻轻一点,包围的人群当中有一部分倒下,包括齐庚。龙牙不禁大吃一惊,问:“解除契约了?” “是的。”高胜如得意洋洋地道,“罗杰叫我来取之前阿玲小姐就已经交代过‘把村里的人都转移一遍’,她说这样做的话契约就能解除。这给森印的‘鸡蛋’不仅是窃听器,也是一个能量储存和转移工具,刚才就是使用了这个。没想到那个做法如此功效。” 缯也乾惊讶地看着高胜如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又见他身边多了一个影子,更是瞪大了眼睛:“赤狐阿牧。”对就是赤狐阿牧。“你不是被关起来了吗?因为放走了月菏姬。……” 赤狐阿牧打断道:“我不想再留在森印的地方,那个小孩子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人类变强的事情,也不知道自己力量脆弱的事情,傲慢、无礼,我已经受够了。与其留在这里,不如去救那些仍旧活着的人。”龙牙诧异地盯着狐狸,却想到吉荣村里的人数减少那么多,大概就是他的行动所致。 “可怜啊,没想到妖怪居然会同情人类。”人群之中忽然传来冷笑声,高胜如和赤狐阿牧循声张望,只见一个年纪不大、粗眉细眼、身体强壮、穿着一身黑色素服的人嘴角微动,似在发出声音,却也像是在诅咒。高胜如刚要说话,关思源悄悄地道:“他也是契约者。” 那人看见高胜如正盯着自己,由此而引致别人的目光,心知藏不住,于是从人群里走出来,冷冷地观察着龙牙六人和缯也乾等妖怪,说道:“你们这些妖怪,竟然在我们的村庄里大肆杀戮,我一定要铲除你们。放开关悯兴,否则……” “振哥哥。”齐铭叫喊着,“舅舅已经被我们救出来了。”这下子给青年人一个不小的惊喜,更正确的说,不认识关思源的他从未想过关家父子一同出现在眼前。齐铭冲出去,但被欧阳旺制止,小孩子又喊道:“振哥哥不是坏人,我被爸爸打的时候是他帮我治理伤口的。” 知道又有什么用,最重要的敌人并非龙牙他们,而是东方龙王森印的臣子——缯也乾他们。此刻关悯兴从昏迷中醒来,发现儿子在身旁,含糊地发问。他问的不是时候,声音微小,又没有人回答多余的问题,不过关悯兴也能迅速地发觉气氛不妙,对龙牙说道:“你是罗杰的朋友吧,这些妖族……” 龙牙平静地解释道:“不是居住在吉荣村的妖族,是罗杰的朋友,不用担心。” 关悯兴倒是十分信任罗杰,对另一个契约者道:“付宁振,这些人是朋友。”显然刚醒来的他完全没有注意到缯也乾的存在。 付宁振却不领情:“我只想对付你们这些妖怪,整天妨碍我们的生活,绝对不能容许你们的存在。”他知道关悯兴信任龙牙他们自然有相当的理由,只不过他们后面的妖族不是龙牙的同伙,那就另当别论。付宁振指向缯也乾,又指指自己,道:“是你吧,在我肚子里放寄生虫,如果没有这些契约者的帮忙,他们还在我身体里蠢动。以为我看不出来吗?妖怪的光,你们对这条村做了什么坏事,又是放火又是精神攻击,还有什么幻术。这里是人类的村落,不许你们来胡闹。” 龙牙没有制止,甚至来不及阻止,簇拥在付宁振背后的人群忽然向前涌动,澎湃如波涛。“用手指示契约者活动吗?和主人与宝锭的契约不一样,是附属契约,是大嘴怪吧,这种东西只会用蛮力,对妖族效果不大。”龙牙不动声色地观看着人群变化,倒下的人站起来,和原本没有动静的一起围攻付宁振。他回头瞧瞧缯也乾,看见那张奸诈的笑脸,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双方在争夺逝者之躯,胜者是付宁振,不过阴间的瘴气是伤害不了妖族……这可是持久战啊。” 浮萍归月 三十一 撤退 ( 龙牙已在盘算如何退场,却苦无对策。关思源在旁边道:“麻烦了。” 欧阳旺把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叹道:“我略知道吉荣村里一些事情。这一带本来是妖族的居住地,第一位东方龙王白舞在山谷建筑了一间房子,容纳自己家族的人;后来的人类入侵这块土地,建立了吉荣村,当时的东方龙王叙与人类制定一套约定,从那时候起,妖族和人类在这条村平安无事地相处了好几百年。付先生,如果说这里是人类的村落,那么同时这里也是妖族的生存之地。缯也乾不过是想有片安宁的土地生活,好像是你们不容许。”[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一派胡言,从我住在这个地方以来,这里就是人类的村庄,如今被浑身发光的妖怪袭击,实在让人气愤,它们杀了人类就应该受到惩罚。”付宁振怒气冲冲地喊道。 缯也乾插口道:“人类很讨厌,不仅伤害我们的同伴,也毁掉了我们的住处。图叔革王子,你不会不知道这些事情,竟然帮助人类,你想成为妖族的敌人吗?” “或许吧,不过我父王不像你们龙王,在意人类事情的时候也不会忘记自己的身份,这个世界已不是我们妖族说话的世界,所以必须找到一条生存之道,缯也乾。”欧阳旺很平静地转而对付宁振说话:“付先生,你不觉得你们侵占了妖怪的生存空间了吗?我说过,吉荣村的原居民和妖族有约定,千百年来都相安无事,这里是人类的住所,也是妖族的生存空间,你们现在把全部地方都占为己用,那你叫妖怪们生活在什么地方?这块土地不单纯是属于人类的,也是我们生存的地方,别把你们的需要看得那么重要,非要把异类赶尽杀绝才罢休。”欧阳旺越说越激动,到后来几乎要嚷叫起来。 关思源随即拉着欧阳旺的手,道:“别激动,森印龙王在反抗,现在谁胜谁负言之尚早。” “但是,他已经杀了这条村里将近一半的人,对人类而言就是威胁,人类是不会放过对人类有威胁的一切生物,不管对方是普通动物还是真正的妖族,凡是对自己有害的东西就必须消灭,这就是作为生物本能恐惧的反应。”高胜如说的话不像是他本人说的,更像是欧阳玲说的,事实上欧阳玲正通过“鸡蛋”教高胜如如何回答。 最靠近高胜如的关家父子听见了欧阳玲的言语,对关思源来说,欧阳玲这个名字倒是听了不少回,却是第一次真正听见对方的声音,那感觉有点缥缈,很深沉,很遥远,欲断欲连,若有若无,有如丝线,又如波涛。但是已经来不及细想,高胜如的声音刚落下,一种低沉的长频音波混入耳底,让人头晕目眩。 “高胜如,快离开吉荣村,去找出东方龙王,还有必须取回的东西。”“鸡蛋”里不仅传来一种类似超声波的声源,也传来了欧阳玲的命令。声波令人群倒下,妖族们则捂住耳朵尝试抵挡攻击,就连欧阳旺和关思源也不能避免。众人不能防御之时就是高胜如的机会,天逐渐暗下来,这更是一个合适时机:天空上一架飞机滑翔而过,高胜如现出原形,一下子冲散付宁振和缯也乾等人,载着龙牙、欧阳旺、关悯兴父子和齐铭,伏身准备下一步行动。 刹那间的冲击破坏了声的攻击,冲击波把付宁振推到远处,由他背后的人群垫起来,才不至于受伤。他强忍着耳中轰鸣,睁开眼睛查看烟雾之中的影子:它体形庞大得如同一座小山,通体漆黑,身上散发着火的热力,扇子一般的角正对准自己,双瞳赤红紧紧盯着,如同瞄准猎物一般。火麒麟完全现身的一刻,张开布满利牙的嘴,冲着付宁振咬下去。付宁振不知哪来的力量,侧身躲开攻击。尽管身躯庞大,高胜如仍能灵活运动,付宁振没能完全从声音和冲击波双重攻击下的疼痛恢复过来,就这么被高胜如叼着衣服举起来。火麒麟回头瞧瞧缯也乾,轻轻呼吸一口,火的气息便吹入钱老板的小店,随即燃烧起来。 缯也乾盯着那赤红的双瞳,冷笑道:“你以为这种程度的攻击能够吓倒我吗,高胜如。”他挥手一指,指尖涌出了水柱,立刻浇灭屋顶上的火焰。 “高胜如?”关悯兴父子也从痛楚中恢复神智,看到的只是火麒麟的脊背,熟悉的人影中没有高胜如在,正猜想着消失的人在何处,竟不知道他们身处何处。缯也乾或许给出了答案,高胜如倒不在意对方的傲慢,顺势一推,小店哗啦啦地裂成碎片。如此一来,缯也乾不得不拖着带伤的尾巴退出小店范围。火麒麟微微动身,把困在里面的人带出来,背起来,纵身一跃,跳上远处的高速公路。缯也乾想追也赶不上了,徒劳地看着敌人如此轻易地在眼底下带走祭品,不禁咬牙切齿。 火麒麟在高速公路找个刚好没有车辆经过的地方落地,然后再度跳跃,落在对面的林地,转身匍伏。欧阳旺冲着火麒麟道:“高胜如,下次大闹一场之前先通知一声,不然被你这么一搅,别说应战,连抵抗能力也没有。”他边说边跳下巨兽的脊背,抚摸着它的脸,又道,“你现在想怎么做,如果继续逗留在吉荣村周围一定会再次遇到东方龙王的人。” 龙牙正协助关悯兴等人着陆,听见欧阳旺如此说话,忍不住答道:“高胜如仍要此地逗留不是没有道理的,主人想要东方龙王的收藏品羽针蓑衣;那原本是德古鲁家族的东西,流落到这里了。”一阵东南风吹过,雄城的臭味随着风吹到吉荣村,高胜如受不了这股味道,用双手把鼻子裹起来。龙牙关切地问:“很难受吗?”火麒麟只是点头,没吭一声。说话对现在的高胜如来说是极其危险的,危险不在于他本人,而是他面前的人和村落。 欧阳旺也劝道:“我们快撤退回雄城,东南风的话,雄城市区应该会好点。” 高胜如把“鸡蛋”递给龙牙,透过它对大家说道:“我也想回去,但没办法,机会不多,绝对不能错过,而且是命令。”说到这里,下面本应该还有一些话,但高胜如没有说下去,紧张地查看着四周,只看见周围的空气仿佛凝结一般,高速公路上急速行走的车辆都停下来,查看高胜如制造的大脚印。 付宁振瞪目观察了火麒麟好一会儿,好不容易听见他说话,却是那么一句不知从何说起的话,甚至连句慰问的言语也没有,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喊道:“你这妖怪,迟早我要了结你。”付宁振不说现在是因为与他结成契约的人不在身边,无从对付火麒麟。这个怒气冲冲的人说罢,头也不回地冲向吉荣村。 关悯兴打算阻止付宁振,希望他能听听龙牙的话,龙牙却阻止他。后者道:“不要管,付先生有契约在身,对付妖族仍有可能,而你——你的契约被高胜如破坏了,如今的你一旦踏足吉荣村,无疑是死路一条。”关悯兴听后,只好暂时作罢。 欧阳旺叹息着道:“高胜如,你白做一趟了。”可高胜如没有回复。 “对了,你们刚才说有人想得到陛下的东西,是怎么一回事?”在大家注意付宁振活动的时候,赤狐阿牧溜到龙牙身边,不但发问,也说了点事情,“那个,你们既然能解除契约,那能不能帮我解开封印,陛下说我放走了月菏姬,为了惩罚我而封锁了我的力量,你们有没有办法解开。”狐狸用小脚指指脖子上的绳套,可怜巴巴地看着龙牙。 龙牙道:“那容易。”不过“鸡蛋”却传来黑鹤的声音:“别给赤狐阿牧自由,这家伙曾经对古欣萍下手,我们得避免他日后作恶,一定要好好看守。”话到了这份上,小狐狸失望又怀恨地低下了头,其余的人谁也不能违背黑鹤的命令,龙牙摊开双手,无奈地道:“我没办法了。”虽然想问羽针蓑衣的事,龙牙见赤狐阿牧这副样子,问这种问题可能引起对方强烈反应,想了想,不再说话。 赤狐阿牧低声问:“龙牙,你们让我们龙王陛下从困境中摆脱出来,现在你又帮助人类,这算是什么。要帮忙的话一方就足够,说,你们泛舟究竟想帮助谁?” 赤狐阿牧的问题其实也是关悯兴的问题,后者听见龙牙呼出一阵闷气,怎的有一种哀伤的情感涌出,不觉心底疑惑更进一步。太阳已经落在山谷之后,天际的红霞隐约显现出高胜如那小山一样的脊背,人工灯火太远,高速公路上的微弱灯光也无法照亮火麒麟的脸,更不用说龙牙和欧阳旺的神色。黑暗使得关家父子不知所措,幸好龙牙察觉问题,在高胜如的胳膊下生起了一堆火,让大家围着坐。这回轮到关思源发问:“说真的,我不是泛舟学校的正式学生,根本就不了解你说的那个人想做什么,龙牙,到了这种时候还要隐瞒吗?” 龙牙又一次长叹:“主人原本只想帮助妖族,不过瞧她的意思似乎是觉得直接帮助你们有着相当的困难,尤其是让妖族在人类的社会生存是不大可能实现的事情,因此她要找一个解决的办法。” “别绕圈子。”赤狐阿牧不屑地喝道。这匹红狐匍伏在地上,既想听听龙牙的解释,也正思索着逃跑的方式。 高胜如一动不动地待着,冷眼旁观由自己变身所制造的轰动:“骚动没有向高速公路这边蔓延,太不正常了。”龙牙也在听,却是在聍听着缠绕于四周的声音,“东方龙王……。” 浮萍归月 三十二 羽针蓑衣 ( 龙牙听着缠绕于四周的声音,道:“吉荣村的人大多是妖族,东方龙王的下属,决不会对高胜如居高临下的行为坐视不理。”他心里是这么想,同时仍要回答赤狐阿牧的话:“造成吉荣村现状的是人类,如果要救你们妖族就得从人类身上入手,明白了吗,这可不时单纯帮助妖族或者人类的事,弥补过错有时侯也会付出极大的代价,这种牺牲看的可不一定只属于任何一方。主人她要救妖族,希望能让大家共同拥有好的生存空间;只是,何为好的生存空间?冲突?和平?人类和妖族从来都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一份子,作为整体下的一部分,单纯挽救妖族而不顾人类是片面的,所以主人才会作出这样的决定:把妖族从封印中释放出来,同时从根基上解决人类的问题,否则就是一句空言。” 关悯兴和赤狐阿牧显然不相信龙牙这番话:“是么?”[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阿牧,当初你有求于罗杰,因此表现乖巧,事事听从;可是主人一开始就知道你一定不会如此容易完全信任罗杰,毕竟是北方龙王阿提隆泰与东方龙王森印之间的对手,轻易地相信对方总觉得哪里不对。所以当钱老板悄悄跟罗杰说‘这家伙靠不住’的时候,罗杰就说了这么一句:‘你就按照大小姐的话做,自己斟酌吧。’明白了没有,罗杰也没有确实相信你的意思,全部都是按照同一个人的命令去做,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就预料到事情会发展得如此恶劣。‘人类与妖族的战争,自古以来都是为了争夺空间,你进我退,如今双方都没有退路,这个世界对于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文明来说实在太小,如此一来将只能爆发更大规模、更可怕的事件。’主人果然说对了,看看现在的吉荣村,是大灾难的前奏。” 听到这里,关悯兴终于明白:“你们泛舟究竟是何居心,居然要让这条村的人成为牺牲品?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你们居然做得出来!” 龙牙哼了一声,平静地继续道:“伤天害理?或许吧,但是人类又做了多少伤害这个世界的事,说到底都是为了那种自私的生存,为了享受优质的生活,伤害了这个世界,到头来还是毁灭了自己,不知道是谁做了伤天害理之事。吉荣村本来就是东方龙王的居住地,是人类占据了他的地盘,你要先弄清楚这个。他们现在是想重新夺回属于自己的地方,把入侵者赶出去,也是情理之中。” 关悯兴从未想过这点,一下子沉默了;关思源也愣着,如今回想起来倒是真的记得高胜如之前的话,心想:“如果真是这样,那应该怎么办才好?”而关悯兴则说道:“人类……” “别跟我说人类是上天的宠儿这类欺人的话。”龙牙大喝一声,其声音震得火堆摇晃,昏昏欲睡的赤狐阿牧也猛地醒过来,“总是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生物存在的世界,人类能够生存吗?懂得语言的不只有人类,懂得制造工具的不只有人类,能够借以不同方式与同伴交流信息的不只有人类,你可以说人类创造了文字,创造了机器,绝顶聪明,但你绝对不能说别的种族做不到。如果你们认为除了人类,没有其他种族能够发展高度文明,那么你们又为何执着于寻找外星生命,寻找星际文明。”龙牙振振有词,不容许关悯兴反驳,而后者也无从反驳。“主人曾经说过,无论是人类还是妖族,其实都需要生存,以及生存所必须的资源。‘这个世界是一体的,人类想要之物也是妖族想得到的东西,这就是冲突的根源。’”龙牙把怒火发泄完毕,以一声长叹结束论题。 齐铭睡在关悯兴的膝盖上,听见龙牙如此愤怒,害怕得握紧拳头。赤狐阿牧抖颤地盯着龙牙,看着那个一直温文尔雅的人变了脸,也胆怯起来。关家父子更不用说,对龙牙的话哑口无言,即使龙牙结束话题已过不少时间,两人仍无法再开启新话题。高胜如很早就领略过黑鹤、雾舅舅、罗杰的威力,如今亦见识到龙牙的凌厉,想到惟有病弱的欧阳玲每天保持淡淡的笑容,那才是可怕的存在。欧阳旺却在这一刻想起那话语:“大自然需要什么?” 飞机升降的隆隆声不时响起,东南风忽然停止了,徘徊在空气里的臭味慢慢消散,然而仍能使高胜如不舒服。漫长的黑夜刚开始,经过一轮辩论,龙牙算是赢了一场不漂亮的仗,大家都沉默不语,气氛便随着气温下降。龙牙忽然感觉到高胜如在动,于是绕到前头,按着对方的利牙道:“是森印吗?” 藏于龙牙怀里的“鸡蛋”突然发出微弱的萤光,并传来高胜如的声音:“是的,吉荣村如今可以说完全是妖族的巢穴,我之前的捣乱和现在的对望,都是森印无法接受的:这里是他的地方,而我这个大龙王的儿子就是个威胁。趁着黑夜,在月亮未上来之前一定会来的。森印有着他父亲武王的影子,论战斗的话,却经验不够。龙牙,替我照顾这些人,只是现在仍留在村里的人,我就没有办法保护了。”说罢,高胜如站起来,在黑暗中向前迈步。 欧阳旺听罢,大声喊道:“高胜如,请你尽力保护那些人,还有无辜的小妖们。”高胜如什么也不回答,径直前进。 关悯兴父子也听到了高胜如的话,都默然等待。齐铭拉着龙牙的衣袖,疑惑地问:“他要去什么地方?”龙牙不想回答,但见赤狐阿牧坐在齐铭身边,不走不言,双眼露出哀伤的神色,直盯着前方。齐铭问道:“狐狸先生,你怎么了?” 赤狐阿牧稍微回头,在火光的映衬下,眼泪闪烁着晶莹的光点。欧阳旺见关思源想靠近赤狐阿牧,想也不想就把他拉回来,道:“东方龙王之地毕竟是他长居之所,现在要他放弃当然是有点悲伤。不过我想,与其说他是替自己悲伤,不如说是为森印悲伤。” “你是说那个人极力挽救的对象无法活下去?”关思源低声说话,却因为四周安静,都被最靠近两人的龙牙和齐铭听见了。 龙牙道:“主人能够看透过去未来,她从来没有说东方龙王森印将会如何,大概……”这话是谎言,是安慰赤狐阿牧。不过龙牙心底清楚,欧阳玲确实说过森印龙王会输掉这场战斗,甚至是面临死亡的绝境,这些都是不能说的话。 到此时此刻,大家再没有心情理会这些琐碎事情,一声咆哮,数箭光芒,划破黑暗,制造查一阵不小的冲击波。高胜如停下脚步,站在村口之处,在高速公路下展现其庞大的身躯。他晃晃脑袋,举目观看星空,并装着慵懒的样子打了个哈欠。一个摇晃的黑影挡住了不明亮的星光,并逐渐扩大:那是一条龙,条纹状的花纹在夜视当中只能显现模糊的影子。路灯的光芒只映照出高胜如的身姿,森印仍在黑暗中。本来因为路坑而不得不缓慢行驶的车辆此刻完全停下来,人们驻足观看。 两兽聚集,一龙一麟,四目对峙,静候机会。高胜如想:“要战斗的话不是不可以,但是在战斗时候同时保护其他人,可并非什么容易的事。图叔革也算个善良的家伙,而我的力量过于强大,要是动真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啊。既然如此,那么我就让森印暂时不能动,或许更加有效。”刚开始思考或许能够注意旁边所发生的事,一旦深入就可能分心。 高胜如稍不留神,森印就直扑上来,前者连忙后脚撑地,站起来。森印长长的身体跃过高架桥,俯冲时却扑个空。高胜如一手抓住森印的脖子,一手捉住滑溜溜的身体,用尽全身气力把对方压在下面,摧毁了好几间房屋。 “好厉害。”齐铭发出感叹。巨兽之间的战斗,能够加入的除了森印的妖族,惟有龙牙和欧阳旺可行。眼看着高胜如把森印压倒在地,巨龙飞速缩小身体,以人型的姿态逃出来,并跳上高速公路的围栏上,怒目瞪着高胜如。黑暗加上害怕,聚集在路上的人没看清楚森印的变化,旦见有人上来,慌忙退避。高胜如并不立即进攻,而是向前靠近,轻轻地吹出一团热气,路灯和汽车随即着火。 人型的森印身披一件针垫似的纯白色披风,在火光下闪耀着一种奇异的暗红色。“东方龙王的宝物——羽针蓑衣。”龙牙笑着,看着。那蓑衣看起来和普通用草或者茅编织成的蓑衣不一样,硬梆梆的尖刺铺满了衣服的全身,密密麻麻地数不清究竟有多少针头。纯白色其实是表面,在烈火和黑暗中,这件羽针蓑衣呈现的是,正确说来,蓑衣的针是中空的,里面充满了空气。羽针蓑衣是奥斯罗德的遗物,属于阴间之王德古鲁家族的产物,在宁亚穗出生以前,它已不在德古鲁家族的手中,至于什么时候遗失的,谁也不记得。 高胜如尽量压抑力量来说话:“以前几任东方龙王,包括武王顾炎,更早的淋漓、雨牧、方晴等人,全部都是宝物爱好者,经常从不同地方收集宝物,现在收集在水幻宫殿里的宝物几乎都可以称得上是价值无可计量的宝藏,当中以属于原族的宝物最为珍贵。在你的宝物中,有一件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那就是羽针蓑衣。东方龙王森印,羽针蓑衣是神圣世界的东西,正确而言是拥有黑色球体‘神石’之人拥有的保护之物,可以说是盔甲。”他后面还有话。 浮萍归月 三十三 以火灭水 ( 高胜如对森印说了一大堆奇怪的话,停下来之后其实还有话,却不明道:“如果阿玲小姐要断绝纳布尔与这个世界的联系,那么夺取羽针蓑衣是绝对少不得的了。” “决不给你。” “不容你说不。”高胜如说罢,纵身一跃,同时变化,落在森印旁边,挥拳进攻,整个过程迅速而且利落。他的速度太快,在远处旁观的人看见他变身的一刻又忽略战斗的部分,看到战斗的时候,就错过变身的过程。高胜如也没有夺取对方性命的意思,挥动拳头不过是声东击西的做法,另一只手才是瞄准目标。[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森印躲过高胜如第一击,又发现对方已经碰到蓑衣,连忙退后。高胜如第一击失败,细长而尖锐的针刺是捉不住的,高胜如脱手了,只得退后。他刚落地,人群中跑出几个警察,冲着他和森印喊:“不许打架。”其中有人试图捉住高胜如的手,另外有人向着森印冲过去。 高胜如喊道:“不要过去。”他刚伸手拦阻,肩膀已被后面的人抓住,猛地回头,刚要张口对他们说“放开我”,却发现灯光火光下空气中忽然弥漫着雾状的水蒸汽。高胜如一把甩掉后面的人,跳上前,横手拦住前面的人,掏出火窟棒,立在面前。洪水随即涌来,碰到火窟棒,立即化成蒸汽,向公路四周扩散。 水浇灭了燃烧的灯杆,“嗞嗞”声在森印耳边响起。他停下不动,观察着高胜如的举动,心想:“高胜如用的是火,吾用的是水,水能克制火,这么大的水量,量高胜如也无能为力。”森印这么想就错了,蒸汽浓雾挡住了他的视线,眼前白花花的一片,仅仅可以见到一些影子。伴随着空气流动,影子有点摇晃,森印觉得高胜如会利用这层烟雾藏身随时进攻,于是摆出备战姿势。高胜如不等森印摆好姿势,抄后捉住羽针蓑衣的领子,用力拉扯。森印完全没有想到高胜如做出会如此攻击,转身的时候发现蓑衣脱离了自己的肩膀,正向对方滑去。他来不及细想,抓着蓑衣的内层,试着从高胜如手中夺回。双方在一件披风上僵持,谁也不让。 逐渐消散的水蒸汽终于让龙牙等人看到了高速公路上的情况:惊讶的人群远远地退避战斗的两人,那几个想逮捕高胜如和森印的人则躲在火窟棒后面,不知所措地呆立。大部分洪水已成为蒸汽,剩余的经过水道向吉荣村的水渠流去。缯也乾、义述等妖族从下面包围高速公路,“打算作为森印的后援吗?”这是龙牙的判断,也没有大错,高胜如也察觉到这点。 高胜如心想:“要是继续僵持下去,下面那些家伙上来就麻烦了。”想到这里,突然计上心头。他稍微松开拉扯羽针蓑衣的手,让对方夺去。 森印不虞有诈,双手紧紧抓住蓑衣内层,站稳后借势向高胜如冲去。对准高胜如的是蓑衣布满长针的一面,那是怎么样的威胁,龙牙十分清楚,欧阳旺只稍微了解,关家父子更不知情。“羽针蓑衣是保护拥有‘神石’之人的盔甲,可以说是主人的附属品,拥有与主人相当的力量。一旦被蓑衣上的针刺中,就会被带到别的空间,或者身体的时间流动增减,不管是单一的还是两者都有,反正被刺中的人不会再留在人间。”随着上任主人宝锭战斗时,龙牙曾领教过那披风的威力,因此能不加思索地作出解释,“只是……” 高胜如亦知道羽针蓑衣的威力所在,但他不躲不闪,看着羽针蓑衣刺过来,顺势倒下。让蓑衣包裹全身。森印还是不了解高胜如的做法,看着对方倒下、被蓑衣刺得满身伤痕的样子,哈哈大笑:“想夺走吾的东西,绝对不容许,包括这个吉荣村。”他站起来,仰天长啸:“吾要……”森印说不下去不能怪他,高胜如在蓑衣下面踢腿反攻,踢中森印的腹部,把对方打倒在地。羽针蓑衣的内层是柔软的布块,不伤人之余,也可以给披上它的人一点温暖。正是这个原因,森印没有受伤,好好地翻个身,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说道:“你怎么还留在这里?” 高胜如也站起来,拿起羽针蓑衣,叠整齐放在胳膊里,才缓缓而言:“我说过羽针蓑衣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东西,它是保护某人的盔甲;同样的,作为某人的保护者和行动人,我和羽针蓑衣有着相同的任务,相似的共性,是不会互相伤害的。好了,蓑衣我已经成功取回,不属于你的东西还是不要随便夺取比较好,羽针蓑衣对妖族来说也是相当危险的东西。”高胜如一边说一边注视远处。 森印并不理会高胜如这些话,冲前打算战斗,耳边传来风的呼啸声,“什么?” 高胜如把火窟棒收回来,笑道:“你的洪水对我没有效果,这么一丁点水量是灭不了我的烈火,森印。”话音未落,缯也乾和义述从两旁冲出,对准高胜如发动水的攻击。“我都说了,这么一点水对我无效。”高胜如把火窟棒对准义述,用手指着缯也乾,不道一言,却是在这么短暂的瞬间,两个火球挥出,把两人连同后面的妖族击倒。 除了缯也乾,其余小妖都纷纷掉在下面的村子里,而缯也乾借旁边小妖的身体为踏板,跳到森印身边,预备下一步行动。森印看着高胜如,到现在才发现他脚下凹陷出一个洞坑,白色的长针虽然缩小仍插在地面,依旧有威力。“真的不奏效吗?”咬牙切齿的森印徒然发觉自己被算计了,忍不住抖颤起来,“高胜如,吾不会放过你的。” 高胜如笑而转身,道:“随你的便。”说罢,他的身体迅速变化,恢复成火麒麟的形态,重重地压在高速公路上;刚刚被烈火洪水烤过刷过的高架桥无法承受其重量,崩然倒塌。火麒麟顺势着陆,踏碎吉荣村的房屋,也不瞧四周飞奔逃离的人群,直奔龙牙藏身的地方,把龙牙、欧阳旺、赤狐阿牧、关悯兴、关思源和齐铭背起来,跃步向南方的雄城奔去。 面对着高胜如的轻篾,森印脸庞扭曲,脸色发青,骂道:“放肆,这是吾父王从深海龙王涡洪手中得到的战利品,如此重要的东西怎么能轻易给你。高胜如,你休想逃跑。”森印受不了别人如此戏弄,怒极的他瞬息变成巨龙,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冲上天际。 “他来了。”龙牙回头举目,在昏暗的天空中找到那长长的影子,看着他越来越大,越来越接近,冷冷地哼了一声,不慌不忙地对奔跑中的高胜如说话。 高胜如不但不停步,更悠然地转了一个大圈,绕过吉荣村外的平地,跳上旁边的山腰,又转身跃上天空,叼着森印的尾巴再度着陆。高胜如动作太快,森印刚来得及转身,却无法躲避高胜如的正面攻击,被狠狠地甩到地上,痛得惨叫。远处的人群刚刚摆脱巨兽的打斗,正在喘息缓气,又听见惨叫声,不由得竖起毛发,害怕地向发出声音的地方望去。不过在没有月光的夜色下,人类的眼睛怎能看见一龙一麟的身影,所见的只有高胜如火红的瞳孔。 高胜如叼着森印的尾巴,只是叼着,没有咬下去,为的就是不让火融入对方的身体里,伤害对方。趁着森印忍痛翻身之际,高胜如抓住对方的脖子,稳稳地压制着,才说道:“还不明白吗?你是赢不了我的。森印,你要明白阿玲小姐既然能够架设连接吉荣村与水幻龙宫的桥梁,也就代表着他拥有控制时间和空间的能力,跟这样的人交手,谁也没有十足胜算。现在是阿玲小姐不愿战斗,保持克制,否则以你在吉荣村的所做所为,她有足够理由再度封印你和水幻龙宫。”森印听了,恼怒非常,却因为首尾被摁住,根本不能用纠缠的办法制服高胜如,而不得不用眼神警告对方。高胜如即使看见也不去理会,而是进一步劝告年轻的东方龙王:“森印,你不要欺人太甚,万一阿玲小姐亲自动手,不要说吉荣村,连雄城亦能在瞬间被铲除。不过我相信你还记得被封印的事吧,仅以阿玲小姐一人之力就能封印整个妖族,你觉得你能对付她吗?” “那就要试试看。” 高胜如见对方无动于衷,使劲甩动尾巴,在废墟之中保持身体平衡,同时把脸凑到滲印脸颊下,低声说道:“你还不知道她的可怕吗?阿玲小姐比我还要强大,以病弱之躯能一招打败德明的人,恐怕连我也办不到,大概宝锭也一样。现在的你打不过我,那么在她面前只能算是个小角色,森印。”为了防止森印使用力量,也为了防止义述和缯也乾等人来护驾,故意用火圈包围自己。 森印看着四周的蓝色火焰,感觉不到惯常的热量,平静,无痕,犹如无日无风无云无雾的蓝天。这种静太可怕了,像剧烈爆发前的平静,令森印感到害怕:“你竟能控制这种鬼火?” 高胜如昂首吼叫,像是发出笑声:“这不是鬼火,鬼火不会毁灭东西,我的火焰即使比冰还要冷也能烧毁一切,我是神圣世界的火之使者。”听着高胜如的话,森印想起了父亲曾经说过的风之使者的故事,刚要说话的他再度听到对方说话,“只要你不接触这些冷火就不会被烧伤,放心吧,我不想伤害你,只是希望你暂时留下来,好好冷静一下你的心神,思考一下如何应对人类的世界以及你以后的路。火焰会在天亮的时候自动熄灭,到时候你就自由了。” 浮萍归月 三十四 宁亚穗再现 ( “火焰会在天亮的时候自动熄灭,到时候你就自由了。最后给你一点忠告,请别再进入雄城,那里将会被‘来自上天的火焰’吞噬,人类将会被毁灭。”说罢,高胜如放开森印,钻进蓝蓝的火焰中,眨眼之间,其身影消失无踪。 森印尝试性地向冷火抛去一块断木,木块随即被焚毁,连一点碎渣也不剩。看着这种情况,巨龙咬着牙,试图以洪水浇灭火焰,也不成功。“天空也被火包围了,那么只有从地下逃走。”话是这么说,森印释放的水涌过来,湿润的地面冒出些许蒸汽,“糟了,高胜如那家伙,居然连地底也能制造火焰,他真的是风之使者的同伴吗?”疑问是没有用途的,水逐渐退去,隐约可听见火圈之外传来缯也乾的声音,声音模糊,森印呼唤了几声,却没有得到正常的回话,只得作罢,于是卷起身子,等待漫漫长夜过去。[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 夜色中,一匹巨大的麒麟正远离雄城,吉荣村的巨变令高胜如不能选择原来的路线回去雄城,他向西绕道泰彭坦的地域才停步。等数人安定下来之际,东边地平线开始发亮,短暂又漫长的一夜过去了。泰彭坦事前得到黑鹤递来的消息,派出艾提莎和惠慈迎接,同行的还有赵同威,他们接走了赤狐阿牧、关悯兴和齐铭后先返回殷州,剩下龙牙、高胜如、欧阳旺和关思源一行人,从另一条路乘坐泛舟第一校区的接应汽车返回雄城。 车上,安德鲁透过视像仔细观察高胜如取回来的羽针蓑衣,露出一脸困惑的样子,并说道:“这就是羽针蓑衣?真是漂亮,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它,它是曾祖父遗失的,我没见过,谢谢你。”身在琴城的安德鲁正抚摸着宝锭柔软的白毛,微笑示意。高胜如没有任何表示,龙牙轻声道:“是吗?”而后无话,却发现车子已在不知不觉间进入雄城郊区。 经历多天的混乱,雄城终于恢复平静,日常生活依旧,新办法暂时解决了困境,只是失去的东西已不回来。繁华的街道不见昔日的热闹,伤口要完全复原需要时间,离去的人还未归来,令商业区的人流减少。一个平静的早晨,一间楼上大屋,紧闭的大门,微开的窗户,轻垂的纱帘,阳光穿透到干净的屋子里,朦胧的光线笼罩着濒临死亡的少女脸庞上。少女正在熟睡,金色的长发被剪短,散落在枕垫上,犹如一池水波。她脸庞发青,呼吸时断时续,时缓时促,双手微微动着。欧阳玲如今能如此安详地沉睡并非是她的意愿,雾舅舅用药物让她的心绪停顿,才有着这样的宁静。 黑鹤坐在窗边床边,一声不吭地看着欧阳玲的睡,柔和平静中带着一点忧郁,没有悲伤,淡淡的笑容几乎看不见,又是真实的。雾舅舅从外面的房间闯入,看见黑鹤迷惘无神的眼睛,严肃地说道:“高胜如和龙牙他们来了。”黑鹤没有任何反应,依然盯着主人的脸。雾舅舅见此,便对欧阳玲进行一番检查,觉得没有问题,又再次说话:“黑鹤,你在这里看护也没有用,阿玲她暂时不会醒来,而且你刚从海上回来应该感觉疲倦,不宜过度劳累。” 黑鹤这才有所活动:“我没事,雾少爷,时间已经不多了,做什么也没关系。”说罢,她站起来,转身面向窗外,看看对面连成一片的房屋,看看那行人稀疏的街道,看看布满云丝的天空,透过建筑物之间的缝隙,看着那漂浮在海面上的樊贝菲尔,身心感慨:“雾少爷,我应该很久没有这么称呼你了,上次是你们在离开阴间的时候。雾少爷,请别称呼我为黑鹤,黑鹤有她的准备,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我——宁亚穗。” “亚穗。”雾舅舅知道宁亚穗不会在自己面前说这种谎言,也乐意转换称呼,“黑鹤准备什么?你使用黑鹤的身体又有什么打算?” 宁亚穗笑道:“高胜如回来了的话,也该把‘艾克斯芮’交给他了。”竟是这种不回答的话语,雾舅舅早已习惯宁亚穗这种说话方式,没有怨言,看着她静静地走出门外,回头瞧瞧沉睡的少女,叹息着跟随而去。宁亚穗以黑鹤的模样走过狭小的长廊,穿过博物架式圆拱门,走入大厅,一进去就道:“欢迎回来,龙牙、图叔革殿下、高胜如;也欢迎各位客人,秦心河先生、格林先生,以及关思源先生。” 在宁亚穗面前的是一张圆桌子,从左往右分别坐着隆明、龙牙、欧阳旺、高胜如、关思源、秦心河、格林和罗杰,在格林和罗杰之间有一张空椅子,在罗杰和隆明之间也有一张空椅子,前者是雾舅舅的位置,后者是黑鹤的位置。黑色透红的漆木桌子上摆放着从东方龙王森印手中夺回来的羽针蓑衣,大家正仔细端详,远远地,不敢动。见黑鹤过来,高胜如抬头说道:“阿玲小姐,任务完成了。” 宁亚穗没有驳斥高胜如的错误,伸手把蓑衣取来,查看一下,递给高胜如,道:“羽针蓑衣是守护之盾,对我已经毫无用处,你拿去,顺便也拿去这个。”“这个”指的是“艾克斯芮”,宁亚穗合十双手,轻轻打开,掌心中出现一颗小球,晶莹通透,中心残留着一点黑色,显得格格不入。“‘神石’交给你,离开蓝色星球的时候把它带上,带它回到故乡。” “神石?”欧阳旺很惊讶地看着黑鹤把透明的“艾克斯芮”递予高胜如,定了神,“怎么可能,这就是当年被我父王没收的‘神石’,当时……当时应该是全部黑色,现在竟然变成这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宁亚穗一边坐下,一边说道:“这就是我为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所付出的代价。黑色‘艾克斯芮’掌握的是时空,却非随心所欲地操纵,像连接时空环链这样的工作必须通过另一颗‘艾克斯芮’来完成。白色‘艾克斯芮’,赵百珍所拥有的‘神石’,为了实现愿望而存在之物,当愿望完成之际,也就是付出代价之刻。在所有‘神石’之中,惟有我拥有的‘艾克斯芮’会付出失去一切代价,其反映出来的征兆就是失去颜色,在我死亡之时,最后的一点黑色就会完全消失,等一切稳定后才会恢复原本的模样。” 欧阳旺听着对方的话,觉得不大对劲:“这语气不像是黑鹤说出来的,像阿玲?宁亚穗?”听出问题的不仅是欧阳旺,高胜如根本不能想象黑鹤拥有如此温柔的一面,一下子呆然不知所措。关思源觉得这并不像平常的符照华,正感到困惑,却听见有人说话:“宁亚穗小姐,请你别这么客气。”说话人是秦心河,因为有罗杰的提示。 到此,欧阳旺亦了解:“和穗姬,没想到你居然能够借用黑鹤的身体,那么的话,应该是你本人有话对我们说吧。”看到雾舅舅从走廊里出现,欧阳旺突然停止说话,再度开腔时已改变了说话对象:“对了,关于吉荣村和东方龙王的事,很抱歉,我们把事情闹大了。” 但接过话题的是宁亚穗。“本来就不指望能够和平解决,森印是什么样的人,殿下很清楚吧。高胜如能够在减少伤亡的同时完成任务,我只能对他表示称赞,没有别的。”宁亚穗粗略观察每个人各异的神色,轻轻一笑,倒没有对森印的事补充说明,“悲伤啊,那么我就让你们连为我悲伤的时间也不及细想。” 宁亚穗正准备张口,马上被某人的话打断。插口的人是关思源,其语气充满疑惑又相当连贯,显示出此人经过一段长时间的思考:“宁亚穗小姐,听说你创立泛舟学校是为了妖族,而且你是封印妖族的人,拥有控制时间和空间力量,那么为什么你不移动时间,让你自己返回封印前的世界,阻止封印的事发生?” 宁亚穗叹道:“问得好,我的确可以这么做,但是一旦我这么做,我将不可能连接时空环链。”正说着,忽见黄依惠端着点心过来,只道让她坐下,没有进一步说明。 关思源忍不住再问:“可是,如果你成功阻止的话,时空环链就不会断裂,不是吗?” “问题就在这里,‘成功阻止’,这并非易事,如果失败,那么连最后的机会也将失去。”显然关思源是没有考虑到宁亚穗与祥福龙王对峙时的情况,显然宁亚穗顾虑过多,“我可没有信心能够阻止当时的我,要知道是那时候的我杀害了龙泉双子,就是利用时空环链的力量,所以阻止一个处于狂躁状态的人是绝不容易。” “原来如此。”关思源似乎明白少许,又像是被什么堵住路口,想不通。 “时空环链包含时间和空间,时间的发生是瞬间的,而空间的循环是连续的,我尽管拥有控制时间和空间的能力,但也是有限。时空环链的运作,是空间的连续和反应空间流动的时间思想之间的联合,缺一不可。时间的掌握比空间的掌握要困难得多,维持稳定的时间流动需要稳定的控制力,也就是不能随便令自己在一个时空消失——虽然大家都知道欧阳玲是我的转世,但是我从来没有离开这一时空——那么一来,我只能放弃自己的时间转换,关思源你的建议就不能成为实际行动。” 听着宁亚穗哀伤又平静的低语,关思源深深感到对方的无奈,于是低着头,掩盖自己的脸,掩饰自己的无知:“这我不知道。” 罗杰懒散地吃一口点心,对关思源道:“不知道不能怪你,关思源。” 浮萍归月 三十五 宁亚穗之言 ( 罗杰道:“不知道不能怪你,关思源,就连阴间王族德古鲁家族的人也不知道这点,我们也在泛舟建立初期问过相同的问题,得到相同的答案。我现在能对你说的是:时空环链一旦断裂,就会产生连锁反应式的影响,就算能够再度连接,已经经历过的时间亦不会返回,曾经的世界不再归来,我们只能继续前进。”他一边说一边看着黑鹤,现在的宁亚穗,又道:“大小姐,吉荣村的事已经解决了,那么关于雄城的事,你能不能想个办法?”宁亚穗没有立即对罗杰的话表示任何异议,低着头,闭上眼,默然而坐。 雾舅舅见此,问道:“是不是不舒服?”[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没有。”宁亚穗淡然说道,“我在思考罗杰的话,那是‘时间箭矢’的概念;有关吉荣村的事远远没有解决,而雄城的事则到此为止。” “这话怎么解释?”发问的人是秦心河,其实关思源才是最想发问的人:“高胜如不是已经完成你交代的任务了吗?森印龙王不是已经不再与我们交战了吗?宁……符小姐,这样还不算解决?”关思源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眼前的人,在他的记忆中,她的容貌是符照华的容貌,可是此时此刻她的思想是宁亚穗的,这倒真把关思源弄糊涂。 宁亚穗道:“宁小姐也好,符小姐也好,叫我亚穗也可以,随便你,反正都是我本人,没关系。不过关思源先生,你觉得一个痛恨人类的妖族会轻易放弃战斗吗?森印龙王的父亲武王顾炎并非外间所传的死于妖族之间的战斗,他是被人类的枪支射杀的。”这话令欧阳旺惊讶不已,甚至没有料想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武王顾炎和祥福龙王下属虚丰一样,都是人类文明发展的其中一个受害者。”正当众人目瞪口呆之际,宁亚穗再道,“在人类眼中,妖族是没有智慧的生物,对人类存在威胁的生物,与人类争夺资源的生物。森印龙王其实没有看清楚这点,眼睁睁看着父亲死亡,他愤怒之极,根本不会听从我们任何人的劝告,所以除非人类退出吉荣村,或者森印龙王死亡,否则吉荣村的事是绝对不会就此解决。” 欧阳旺略带抖颤地说道:“那么,你就因此袖手旁观了吗?” 宁亚穗摇头叹息:“你要我救谁呢?人类?森印?两者?图叔革殿下,偏袒任何一方都不过是眼前的问题。你要是现在去救森印,那么那些与森印有着相同经历的妖族呢,他们为数不少;要是帮助人类消灭妖族,你愿意吗?毁灭自己,成全一个伤害你的种族,你真的能够做到如此牺牲吗,殿下?”欧阳旺听后,默默地低着头,无法言语。“要解决人类和妖族的冲突谈何容易,两者都是居住在同一个世界里,都需要相同的资源,一个合适的生存环境。吉荣村是个缩影,一个例子,这样的例子多的是,我见过太多,在封印尚未解除前……”宁亚穗无奈地摇头,“我也尝试过不同方法,包括隔离,包括养育,可是一个孤立的世界永远只是一条线,这个世界却是一个环。”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关于这方面,宁亚穗的考虑比在座各位都要深远。沉默,是一种气氛,在惊讶过后,人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来平息自己的内心。宁亚穗等各人心情平伏时才继续刚才的话题:“关于雄城,没有什么可说的,你们所见的就是一切,这里的人已经找到一个临时解决办法,但是他们要走的路很漫长。”既然宁亚穗说无法兼顾人类与妖族,那么至少在泛舟驻扎的雄城也会想个办法吧。在座的人都这么想,那就大错特错,宁亚穗一句“关于雄城,没有什么可说的,你们所见的就是一切,这里的人已经找到一个临时解决办法,但是他们要走的路很漫长”的话,就把雄城的事推卸而去。龙牙不甘心,追问道“雄城,那个,高胜如说你有办法挽救雄城的危机,是吗?” 却是罗杰来回答:“有是有,樊贝菲尔……” 宁亚穗打断道:“我决不会把樊贝菲尔留下,它不属于人类。”斩钉截铁的一句话,断绝了罗杰有关于樊贝菲尔的想法,“龙牙,高胜如曾对你说的那些话是真实的,解决雄城的危机的确有不同的办法,堆填区不就是其中之一,但绝非长久之策,这也是真的。” 秦心河问:“那么究竟有什么办法?” 宁亚穗仰面笑道:“你们究竟以什么样的心去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呢?” 听了这话,大家面面相觑,谁也不曾想到宁亚穗居然反问出如此的话语,也从未想过这种奇怪的问题,一时半刻想不到好答案。宁亚穗突然向关思源递出一个询问的眼神,后者来不及仔细思索便说道:“当然是发现问题后解决问题。”由于无法确定宁亚穗对这个答案是否表示满意,关思源感到胆怯和颤抖。宁亚穗仍不说话,盯着对方的眼睛,示意更进一步说明。关思源看看高胜如,见他面无表情,又瞧瞧罗杰,只见他在躲避自己的眼神。没有办法,关思源只得硬着头皮道:“就像……就像桌子坏了,我们换一张,就是……这样。” 此话一出,宁亚穗扑嗤一笑,捂口而道:“这算什么回答问题,你是看着眼前之物随便乱说而已。”其余的人也大笑不已,关思源满面通红,尴尬得想找个地方钻进去。宁亚穗笑过之后,略略抒缓急促的呼吸,继续道:“不过也罢,发现问题,找出解决办法,有时侯正如你说的一般,坏了就去换掉。秦心河,你是抱着这种心情来寻找方法的吗?” 秦心河想了想,道:“算是吧。看到一种生物濒临绝种,我们就会帮这种生物繁育后代;发现动物的活动空间缩小,或者森林减少的时候,我们就去建立保护区,保持原来的生态;如果发现水质有问题,就会惩罚制造污染的人;要是垃圾太多,就会扩大堆填区的面积,或是节约,又或者是循环制造;天气越来越热的话,我们就……”秦心河唠唠叨叨地说出一大段论述,比关思源那奇怪的比方好得多,但是相比之下,宁亚穗倒是认同了关思源的看法。秦心河忽见宁亚穗摆手表示不悦,一篇长论就此结束:“宁小姐,难道我说错了吗?” “没有,你没有错,至少你所说的一切就是现在人类的做法。”秦心河这才发现宁亚穗并非心生厌恶,脸庞上流露的是更多的无奈和痛心,欲哭却不哭的那种哀伤,就是这种表情。秦心河没有进一步发问,宁亚穗不得不从倾听中回过神来:“这不是你秦心河的错,只是你对问题的看法过于孤立。” “孤立?看问题不是应该说片面的吗?孤立与片面有何不同?”秦心河这么问,雾舅舅也是,提出相同问题的还有欧阳旺。龙牙却道:“主人,你既然同意关思源的话,也不驳斥秦心河的话,那倒底是怎么一回事?” “龙牙,你知道为什么学科要分门别类?”宁亚穗却从另一方面开始说起,龙牙是不会知道答案,其余的人亦然。“答案就是秦心河的一番话。”所有在座的都不由自主地向宁亚穗看去,只看见那薄薄的嘴唇微微动着,说出以下的话语:“文明集合了人类对自然的认识,人类从认识中创造,从而改变了自己的生活方式和世界的流动方式;然而在认识自然、改造自然的过程中,人类的知识越来越丰富,单一的学科无法应付庞大的需求,由此引伸出‘归纳’。所谓‘归纳’,就是学科的‘分化’,也是‘专化’的起点。‘专化’本来是生物进化过程的一个名词。专注于某一方面的行为,生物这种活动被成为‘专化’,这个解释也可以运用在知识体系之中,甚至可以应用在社会当中,所谓的社会分化其实也是‘专化’过程。” 每一个人都在静息聍听。 “多余的不说了,会让你们感到混乱。”宁亚穗停顿了一阵子,喝水润喉之后继续说话,“我还是用学科来作比喻。我们在学习过程中,曾接触过人文科学、自然科学,前者包括经济、法律这些日常生活的社会组成,后者包括生物及生存空间在内,有关于物理、化学、气象、天文等等的自然现象,以及借助认识自然所获得的知识而创造的科技,这些可以说是学科分科的基本。那么我来问你们,所有这些分科的共同点是什么?” 这么一来,答案五花八门“文明”、“生活”、“知识”等等,可是宁亚穗却给出如此回答:“共同点是人,文明的载体就是人,人就是连接这些知识的交点。所以,不管我们对如何细分科学,把每一个论题都变成一门学科,即使如此,承载这门学科的还是人类自己。秦心河,现在你能理解孤立和片面之间的差异了吗?”对方不肯定地摇头。“所谓片面,就是你在处理生态问题的时候只懂得建立保护区,而缺少相关的保育工作和政策;所谓孤立,就是生态问题以生态方式解决,生物灭绝以繁育为解决方式,气候问题只能事后补救,废物处理就找个地方堆起来,这就是孤立。学科的分化令我们只懂得从单一方面来处理问题,往往忽略了一切问题的交点。秦心河,你明白了吗?” 秦心河点头应对,可关思源抢在他之前提问:“那个交点是什么?”宁亚穗并不说话,仅给罗杰一个眼色。罗杰见是在询问自己,装着一副托下巴思索的样子。 浮萍归月 三十六 再说时空 ( “那个交点是什么?”关思源提出问题;罗杰见宁亚穗在询问自己,装着一副托下巴思索的样子,过了好一阵子,才道:“大小姐说过‘文明的载体是人’,那么刚才的问题也是由人来作为载体,是不是?”宁亚穗摆手摇头。“不对吗?”罗杰看着宁亚穗,发现她正在看着玻璃杯里的水发呆,继续道:“难道还有别的?水?海洋?还是说陆地?对了,是大地吧。” “蓝色星球。”宁亚穗喃喃地说出一个名字,然后沉默不语。她声音轻盈,恍如没有器乐伴奏的歌曲,缥缈而平淡。[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蓝色星球?”众人或是嘴上,或是心底,不由得困惑起来:“难道所有问题不是由人类而生的吗?” 宁亚穗抬起头,笑道:“不是。看来不仅是知识认识上被分成无数细小的学科,就连思想本身也被分割成无数细小的部分。我们生活在一个以人类科学技术主导的世界,以为自己所创造的一切能够主宰世界,这是片面;我们只看到自己,而忽略这个星球,这是孤立。人类、妖族、气象、海洋、土地,所有这一切都可以看成是一个整体,全部属于蓝色星球,这个星球才是问题的交点。不可否认,人类制造的问题足以影响世界,但远远不至于能引发毁灭的破坏,现在的人类破坏的是他们上一层的时空环链,也就是支撑文明的那一层时空环链,如果这层时空环链断裂,后果就是文明的毁灭,而不是蓝色星球的毁灭。” 秦心河再度开腔:“等等,宁小姐,你说人类只能毁灭支撑文明的时空环链,那么所有由人类制造出来的问题到最后就是毁灭自己,而不是毁灭世界?” “对,人类无法毁灭蓝色星球,而蓝色星球也不会主动毁灭自己,只要它还想生存下去。你们眼前所见的这片海域,这片土地,这片天空,在人类没有兴起之前,在高度文明的社会里,在人类毁灭之后,依然存在。它不为人力所控制,也不只为人类创造资源,这才是蓝色星球真实的一面。”宁亚穗惨然笑语,这些话在旁人听来是那么地悲伤,那么地虚玄,无法形容,“生存是一项考验,不同的生物有不同的生存方式,但基本原理是相同的,生存需要有用的资源;蓝色星球也是持续地生存着,不过它的生存方式与生物不一样,生存的是星球本身。” 雾舅舅道:“亚穗,你累了。” “是啊,我很累,看着泛舟学校的学生们无法看透真相,真是身心疲倦。我本来希望他们能够看得更远,想得更深,却得到这么一点果子,很是失望。这个世界是一个整体,不管你是人类,还是妖族,是一滴水、一撮泥土还是一片白云,全部都属于这个蓝色星球。”宁亚穗继续说道,不过她的声音已经改变,如今从悲伤中清醒,变成一种坚定,“‘万物由基础物质构成’,哪怕你是没有思想的矿产,哪怕你是拥有思想的生物,构成你的物质就是那些微小的粒子,元素周期表上的元素。说起来,蓝色星球与这个宇宙的联系也是从这一点上面延伸的,记住,我们并不特殊,因为我们也是一件物体,由小粒子构成的个体,一条‘简单的线’。” “简单的线?”谁也无法理解宁亚穗这番话里头的意思,惟有重复她的话。 “时空环链是由无数‘简单的线’编织而成的,‘简单的线’是“空间”的个体,也是“时间”的活动,不仅是我们的存在,也是大自然的活动。” “那是什么?” 宁亚穗见是高胜如发问,感到奇怪:“是你的话应该不会连这种问题也要问。” 高胜如道:“高深的知识水平只存在于纳布尔的重要人员,例如技术员和研究人员,我本来就在大龙王宫殿诞生,那边的事了解不多并不奇怪,而且……” 宁亚穗接过他的话头:“而且纳布尔从不允许外来者进入核心,一生只能生活在樊贝菲尔的四位使者又怎么可能了解那么多事情。我竟把这个忘记了,大概我也片面地看问题,孤立地对待你的事,对不起。”她微笑着,瞧着高胜如发红发烫的脸藏在看不见的地方,又重新返回大家对“简单的线”的问题上,把纳布尔告诉自己的话简略说一遍,“‘简单的线’是活动,微小粒子的聚集分裂,物质元素的组合,聚合物的化学反应,生物的新陈代谢,生物形体的移动,水的流动,风的吹拂,大地的变动,乃至行星的运行,人类的社会生活,个体的一切活动都是‘简单的线’,时空环链就是以这些活动为基础,通过不同个体的活动,用时间之链连接起来,编织成空间之环,然后以更广阔的时间箭矢去连接各个空间之环,完成大世界的天地循环:这就是蓝色星球的运作方式。” “是吗?” 对于大家的困惑,宁穗再道:“果然不出所料,你们没能透彻地了解,简单而言,就是通过个体活动把有限的物质反复运用,或平静或剧烈。”刹那间的停顿,“物质有限?”对于欧阳旺的问题,宁亚穗回答道:“我说过这个世界是一个整体,那么的话整体所拥有的一切就是全部,是‘全部’,而非‘部分’,也就是‘有限’——俯瞰这个星球,你所看见的是宇宙中一颗小小的尘埃,这就是一个在宇宙中独立生存的个体的全部资源。” “但是……”秦心河发问,“这个世界能够给予我们足够的资源,我们一直都是这么认为。只是……”在宁亚穗的追问下,秦心河继续道:“只是有时侯也会发现能源不够,有时侯觉得矿物无法再生,所以……” 宁亚穗心底叹息,却不表露,仅轻描淡写地道:“所以,其实人类是发现有限,只是不愿承认,不愿改变,因为改变是需要付出代价。” “代价?”在座众人刹那间都明白宁亚穗所说的代价是什么,但谁也不想第一个道破,“这种事留给宁亚穗小姐。” 宁亚穗道:“对,代价就是生活。如果无节制地使用资源,虽然生活优质甚至奢侈,但是总有一天这种生活将无法确保;如果节约使用,虽然生活不算富裕,仍能够满足基本需要。许多人都会选择前者,一部分有远见的人或许会选择后者,认为后面的生活方式能持久发展,不过呢,即使人类选择第二种生活方式,未来仍旧无法确保。” “怎么回事?”久听不言的格林终于说话,低沉而抖颤的声音使得他暴露自己困惑的内心,包含着忧心和震惊,格林再也忍不住。 宁亚穗抓起玻璃杯,晃着半杯子的水,不慌不忙地道:“对,正如一条矿脉,其拥有的矿产是有一定的量,如果开采的量多,那么矿产的消耗就会增多,开采的时间便减少;如果开采的量少,那么消耗的量也会相应减少,开采的时间便能延长;只不过矿产的量仍旧是固定的,一旦消耗完毕,那就不能再开采。人类的生活也一样,所需要的资源,在自然界中是恒定的,即使节约使用,一旦用完也就无以为继,想确保基本生活也有困难。所以说,如果保持优质生活,文明的消亡会迅速降临;即便节约资源,我们也只不过把这一代的消亡留给下一代而已,结果是没有任何改变。” 不愿承认的事情终于从宁亚穗的口中获得证实,格林一下子摊软于椅背,秦心河双手颤抖,抓不稳玻璃杯,温水泻满桌子。关思源从未想过这点,还是有不明白之处,于是问道:“宁小姐的解释,我懂,不过我不明白如果资源有限,我们又为何能够发展到今天的文明程度,那应是不可能的。” “对,本来应该不可能的事情最后成为事实。关思源,文明的消亡除了战争,还有什么原因?你的名字为思源,那就好好想想‘源’为何物。”宁亚穗居然答出这种不贴边际的话,不习惯她这种说话方式的关思源又怎么能明白,后者不知应该如何回答。 秦心河道:“是水,泉源,是这样吧。历史上因为水源不足而导致文明消亡的例子不少,但是更多的地方拥有水,一个地方没有水之后迁移到另一个地方就可以了。” “正确。” 宁亚穗居然赞同秦心河的话,让罗杰吃惊不少:“这又是怎么了?” 宁亚穗把手抽回来,以方便黄依惠擦拭桌子,然后笑道:“秦心河说得对,没有资源的话就转到别的地方,不过罗杰,你记得吗,文明究竟是怎么发展起来的?”罗杰一愣,没有立即回答,甚至摇头表示不答。“人类从自己生活的地方开始,扩展成一个村落,聚集成一个城市,乃至国家,从能够走过的地方开始认识自然,从不同部落中了解自己从未接触过的世界,从一条河流到一片森林,从山脉到海洋,从陆地到天空,从小地方开始,人类的视野扩展到全世界,整个星球。至于秦心河的话是人类视野仍旧停留在生活范围时候所表述出来的话,换以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向外星球发展。” 这回欧阳旺插话了:“和穗姬,你的意思是在人类的思想中,当一个地方资源不够享用,就要去扩张空间,利用新世界的资源来满足自己的需要。我说得对吗?” 宁亚穗乐呵呵地笑着,轻声道:“人类是消费者,不,无论是人类还是妖族,其实都有这种思想,殿下曾见过人类砍伐森林、开垦农田、开发海洋等等的活动,也曾见过不同妖族闯入人类社区……” 浮萍归月 三十七 资源有限 ('' “殿下曾见过人类砍伐森林、开垦农田、开发海洋等等的活动,也曾见过不同妖族闯入人类社区,甚至在人流车流密集的城市里定居,这些‘入侵’行为就是扩张空间、争夺资源的表现。你可以否定,不过这是真相。”宁亚穗突然停止说话,默哀祈祷起来,为接下来的话默哀,“纳布尔告诉我这些话的时候,我还年轻,根本不能完全理解当中的含义,现在明白了。” “什么话?”大家追问。 “就算可以使用时空转移,在广阔的宇宙中,在茫茫的宇宙中,你能保证能够到达一个随时都可以‘使用’的星球吗?”宁亚穗重复着那时候听闻的劝告,用自己的话解释道,“在人类或者妖族的眼中,所谓资源,是某些物质非常集中的集合体,例如粮食谷物,例如矿床,例如水源,其实都是非常集中的东西。但是这种集合体需要激烈的化学物理活动来生成,当中包括核反应,包括天文气象,包括地质活动,包括流水降雨,还有的就是生命体的活动。这些自然运动不仅能够重新组合物质的组成,也可以把一些用途较少甚至有害的物质分散,以便于利用。”[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众人一下子呆了,秦心河道:“不会吧,星星诞生之时不是有着剧烈活动,那样就应该拥有所称为的‘集合体’。” “惟有能够进行持续活动的世界才能确保资源高度集中,如果仅以一次两次激烈活动,那是远远不足以形成‘集合体’:没有足够活动的世界是绝对不可能形成持续生产。而且我亦说过了,这种‘集合体’相对于文明的时间,其蕴藏的量是固定和有限的,是短暂和长期之间的冲突,也是空间之环的大小区别。”宁亚穗的话变得坚定,“资源的生成需要自然的活动,每一条‘简单的线’的连接,‘时间箭矢’的活动力。” 罗杰一边思考一边说道:“大小姐你这么说也没有错,只不过还有不明白的地方。” 罗杰正要说下去,宁亚穗已抢着说出他的话:“如果资源有限,那么这个星球不会延续那么长时间的生命力。你心底的怀疑应该还达不到这种程度,但也所差无几。的确,如果单纯地看资源的量,那么正如我刚才所说的,文明的消亡,也应该是生命活动的终止。但是你们记得吗,遥远古代那个大爆发?” “那个吗?”秦心河问。 “是的,那个所谓的爆发其实是物种分化,而并非如人类所言的‘诞生式的爆发’。”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宁亚穗仍表现平静,心底里不断回想起“元”的梦,不断思索“转世之木”的意义,不慌不忙地补充说明,“当资源极度丰富或者极度贫瘠的时候,生物并不需要分化:因为丰富时能够无限使用,单纯地繁殖;贫瘠时必须保存生命,不必要的活动就要停止,从而能够在恶劣的环境下生存。不过介于两者之间,既不是丰富,也不是贫瘠,而是不足。资源不足的情况下,生物就必须为自己的生存方式作出选择,是生产、消费还是分解,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利用不足够的资源来使自己生存下去。” 关思源道:“你这么说我更不明白。” 宁亚穗见刚回来的黄依惠托着一盘蛋糕,几件果脯,还有一些干货,于是把细分的蛋糕取到面前,指着说道:“你看见它了吗?把这个蛋糕平均分给我们所有的人,每个人所获得的份量就是十一分之一;如果我们把躺着的少女计算在内,那么每个人所得到的就是十二分之一;如是者把安德鲁大王以及涟漪等等都算在里面,那么每人获得的份量就更少。在基本上最初的生物都是在‘吃’‘蛋糕’,那么‘蛋糕’就会变成废物,而‘蛋糕’就会减少,这种现象尤其在生物过度繁衍之时表现明显。如果保持原来的使用方式,那么这块‘蛋糕’很快就不复存在,连最后的生存机会也将失去;如果改变的话,那么消耗者产生的‘废物’就会成为分解者的‘蛋糕’,而分解者的‘废物’就会变成生产者的‘蛋糕’,生产者的‘废物’就会是消费者的‘蛋糕’,一旦变成这种生存模式,生物就不可逆转地分化成各种形体,从而产生大爆发的错觉。” 秦心河和罗杰不约而同地叫喊:“原来如此,正因为资源不足才形成多样化。” 宁亚穗笑着点头,轻声说道:“人类的社会其实也有相同的倾向,只是不大明显,更准确地说是人类自己拒绝承认这种自然模式,人类认为自己不再属于自然,超越自然,控制自然,改造自然,所以看但不到自己作为消费者的身份。人类社会的分工仍旧保留在生产消费上面,与数十亿年的星球运作相比,能力差别有目共睹。”在座的人感到困惑,但马上得到解答。“资源的量有限,也就是‘蛋糕’的大小有限,同样的量分割给增加的人口,那么每个人获得的量就会减少;相对的,如果部分人保持原有的份量,那就要牺牲其他人的份量,从而导致两极分化;可是,如果要让每个人都获得与原来相同份量的‘蛋糕’,那么惟有把‘蛋糕’泡沫化,说白了就是加入‘水份’,这种行为通常被看成是奸诈商人的举动,而往往忽略更为重要的信息——资源不足以分配。” 秦心河问:“那么的话,贫穷和食物问题是源于相同的理由?”他瞪目盯着宁亚穗的眼睛,想再度确认刚才的话。 不过罗杰更进一步:“如果真是如此,到底我们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宁亚穗忽然转过脸去,谁也不瞧,哀伤而茫然地看着地板,薄薄的嘴唇略略挪动,但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连声音也发不出。罗杰以为宁亚穗身体不适,连忙扶着,关切问道:“大小姐,不要紧吧?去休息一会儿。” 宁亚穗摆摆手,惨然而笑,道:“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们了吗?世界是一个整体,文明的交点是人类,而大自然的交点是这个蓝色星球。说到这里,难道你们没有这种觉悟?人类真正的问题所在,我说了那么多,你就完全没有意识到吗?”众人摇头。“那么我问你们,时空环链究竟是什么?时间之链,空间之环,到底代表着什么?” 在座的人只有关思源没有听过欧阳玲的解释,秦心河和格林早在隆明、高胜如等人来之前已略有所闻,欧阳旺则是离开泛舟本校区前从罗杰他们口中获知的,关思源却在那时候去外地交流学习,因此什么也不了解。他的问题让宁亚穗不得不重复解释,末了又道:“我向你们解释生物分化和‘蛋糕’变化之间的关系,其实就是大自然对资源运用的方式,就是空间之环的真实意义。高胜如,你还记得‘天水之章’吗?”长时间处于沉默状态中的高胜如没想到宁亚穗如此关注自己,突然来一句提问,慌忙应对。 长时间处于沉默状态中的高胜如没想到宁亚穗如此关注自己,突然来一句提问,慌忙地丢下手中的甜糕,含糊不清地说道:“记得,‘天水之章’是你最喜欢的音乐,代表着水在这个星球上的循环。”他忽然间愣了一下子,继续道,“水,从海洋到天空,从天空到地面,从地表到地下,从陆地到海洋,这是一个循环过程。阿玲小姐你喜欢这首音乐,不仅仅是因为你是水之使者的母亲,更因为这首音乐就是空间之环的体现。” “没错,我喜欢‘天水之章’就是这个理由——水是媒介,一种促进物质流动的非常好的媒介;一如化学里的催化剂,水是物理学里的催化剂。资源不足就必须让物质活跃起来,不是像火一般的剧烈,也并非是飓风一般的流动,需要一种平静与激烈相互交错的运动,水就是这种模式下很好的工具。水能够一点一点地侵蚀各种物体,能够把不同物质带到远处,从而加速物质的流动。生物其实也具备相同的作用,不仅能够改变物质的组成,也能够带动物质流动,可以说是另一个‘时间箭矢’,由生物力量组成的‘时间箭矢’构成另一种模式的‘空间之环’。”宁亚穗看了看双手,回想起在纳布尔的经历,又道,“我曾经见过,这个蓝色星球上拥有两个环,比较大的一个在外层,比较小的那个在里面。空间之环的大小代表一次循环所需要的时间,也就是说这个星球上拥有两种流动速度不一样的运转方式:里面一个就是地表上的流动,也就是以生物为主导的物质流动方式;至于外面的空间之环,是包括生物活动在内的,涵盖非生物的物质流动方式……” 宁亚穗刚停歇,欧阳旺接过话题:“也就是说外面的空间之环才是这个星球上真正的物质流动所需要的时限。这样的话,所谓承托文明的时空环链指的是哪一条呢?” 宁亚穗道:“我弄断的时空环链是两层的,因为人类把资源高度集中而造成时空环链断裂也是两层的,人类的活动不仅仅是生物的活动,也是非生物的活动。”见欧阳旺点头,宁亚穗改变了刚才的话题,“说到这里,你们也应该稍微了解资源多少与生物分化之间的关系,也应该知道少许关于这个星球保持着长久生命力的原由,那么你们知道非生物的物质流动以什么方式表现出来?”所有的人只顾着听,从未想过宁亚穗居然又一次抛出这么一条奇怪的问题,一时语塞。 浮萍归月 三十八 停顿,继续 ( 宁亚穗见大家呆然不知所措,抬头瞧瞧悬挂在大厅墙壁上的时钟,才惊觉时候不早,差不多到了晚饭时间,于是道别一声,留下问题作为大家的功课,自己先回房间去。黄依惠连忙站起来,冲进厨房,拾起厨具,叮叮咚咚地干起活来。采颦不在,膳斋不开门营业,可是住在里面的人还是有需要,吃喝少不得,保持清洁卫生也是必要的,惟有把工作摊分给各人,由罗杰统筹安排。今天是这样的:黄依惠和隆明负责伙食,关思源、龙牙和秦心河负责大厅的清洁工作,其余的人负责剩下的地方。 雾舅舅是个例外,照顾病人是他唯一的工作。晚饭的炊事刚开始,众人正在收拾,雾舅舅便先去查看病人的情况。他敲门而入,见宁亚穗返回窗边,盘膝而坐,闭目静思,心想着不便打搅,转身瞧瞧躺着的少女,看了看记录,微微摇头,道:“阿玲的心脏活动加快,这是回光返照的一个信号,时间不多了,你有什么打算?”[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宁亚穗仍旧占据着黑鹤的身体,听见雾舅舅的话,抬头默默地看了沉睡少女一眼,又回头张望窗外昏黄的傍晚天空。对面的房子亮起了灯,不知道是哪一层的灯坏了,一闪一闪地,随时都可能熄灭。她叹息道:“还能有什么打算,该结束的去结束它,该开始的让它开始去,我能做的到此为止。欧阳玲明天就会死亡,而我会在死亡前把该说的都讲予你们听,在这里。雾少爷,明天一步也不许离开这个房间,否则你们是无法逃脱‘来自天空的火和水’,也把这话传达给他们。”雾舅舅应答一声,走出去了。 不久罗杰敲门为入,说是晚饭做好了,宁亚穗没有食欲,说道:“你们吃吧,不用等我。”她没有向罗杰解释原因,但心里清楚:“一旦回到大厅,这顿饭就吃不成了。”哀伤的女士轻步在房间里徘徊,思绪一直停不下来,情绪也冷静不下来。纠缠着过去的记忆和对未来的迷惘,还有如今面临的逝去,宁亚穗转身走到欧阳玲面前,一只手轻抚对方的额首,一手按着自己的胸膛,落下一滴泪珠。 夜越来越深,明月从楼房间的空隙露出脸,照亮了阴暗的房间。柔和的月光落在宁亚穗的脊背上,落在欧阳玲平静的脸庞上,萤萤的光芒带着伤感充满了小小房间的每个角落;宁亚穗眼里淌着的泪花在月色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主人。”宁亚穗耳边传来黑鹤的呼唤。 宁亚穗说道:“黑鹤,你把膳斋和‘转世之木’连接起来?” 黑鹤道:“是,任务完成。”静默了一阵子,又道,“主人,该结束了。” 宁亚穗道:“是啊,今天我已经告诉他们有关资源的事情,也告诉他们关于生物的事情,不过看他们的样子,要他们全部理解需要时间,就像当初我在纳布尔的时候。当时的我不能理解纳布尔的话,时过境迁,现在终于理解了,但时间不够,我不能看到人类的选择。” “人类的选择?”黑鹤的话语依旧遥远,听起来仿佛隔着重重纱帐,不清晰,不稳定。就在此刻,宁亚穗察觉到雾舅舅正在推开房间的门,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继续与黑鹤对话。 雾舅舅担心宁亚穗的情况,半夜未睡,过来瞧瞧。轻轻推开虚掩的门,月光渐渐退到窗台上,黑暗的房间里一片静寂,两位女性像雕塑般一动不动。宁亚穗正在把黑鹤的意识召回来,而欧阳玲仍在昏睡,药力是减退了,可是主体意识不在身体里,醒来是不可能的。雾舅舅走到宁亚穗身边,拍拍她的肩膀,关切地道:“亚穗,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宁亚穗道:“没有,我在跟黑鹤说话。” 见宁亚穗话语平静,雾舅舅放下心头大石,又道:“我已把你的话转告他们,马上就会过来。”见宁亚穗微微点头,再道:“亚穗,记得我姐姐伊莉娜吗?如果能够再次选择,或许你不会牺牲我父亲,或许就不会让你如此痛苦。” 宁亚穗道:“那又如何?雾少爷,请你记住,我的眼睛能够看见过去未来,伊莉娜小姐的死早在回到阴间前就已‘见过’,所以我才希望利娅小姐能够到泛舟来生产,可是事与愿违,命运真的难以控制,要改变一点也不容易。” “但是你已经改变了妖族的命运,文明的大门将对他们打开。”雾舅舅笑道,却笑得凄然,“妖族的世界因为你而改变,大概人类也会。” 宁亚穗嘴角微翘,察觉走廊外有脚步声,知道是罗杰经过门前,于是叹息了一声,道:“现在这一切都算了,人类会不会改变已与我无关,他们选择怎么样的生活方式亦不重要,即使人类创造的文明消亡,让文明再度繁荣的妖族最终也会走到这个地步,走上这条路。人类不是特别的存在,妖族亦然,我们都是这个时空物质流动的载体,完成流动循环的部分,所以如果看不透就不能继续向前,人类也好,妖族也好,蓝色星球也好,文明也罢,生存是个挑战。因此毁灭其实是所有生命体都不希望的,当破坏产生,才有所谓的‘灾难’——被人类称之为‘灾难’的自然活动就是非生物之物质流动的表现方式。” 雾舅舅完整地把宁亚穗的话听完,惊讶得呆立在门口处,盯着黑鹤的背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罗杰也听见了话语,惊讶地看着雾舅舅的脸,也是同样的神色,无言地转过脸去,骇然发现高胜如和欧阳旺在身边,颤颤地道:“你们……你们醒来了。” 两人显然没有听见宁亚穗的话,欧阳旺道:“听说今天要在这里听课,而且要早,所以高胜如就把我们叫醒,先去准备早餐。怎么了?”两人,包括随后而至的黄依惠、龙牙都看见罗杰和雾舅舅那仍未平静下来的心神,忍不住追问事情原由。“怎么可能,灾难竟有这种意义?我们还在想呢,打算早餐的时候讨论。”后面的话变得有点失落,但很快就清醒过来,在诧异和抖颤中忘记早餐的事,一起涌入欧阳玲的房间,站在靠近门口的空地,远远看着阴沉的影子。 宁亚穗毫不在意,依然背对着他们:“灾难不会因人类的愿望而停止,只要大自然希望继续生存,灾难就不会结束。‘灾难’对人类是痛苦的,对大自然来说是必要的,这是所谓‘自然灾难’的真正意义。”宁亚穗停止说话,病房里刹那间变得安静,一丝嬴弱的声响在空气中徘徊,那是欧阳玲的呼吸声,此刻仿佛变成了回音。 正当所有人保持沉默,秦心河、格林也加入讨论,可这一次宁亚穗久久不语。龙牙正觉得奇怪,罗杰对黄依惠道:“关思源没来吗?”黄依惠点头道是,便迅速离开房间,跑过长长的走廊和楼梯,一阵吵闹声过后才缓慢地回来。关思源揉着惺忪的双眼,含糊不清地喃语,但没有一人听到他说了些什么。罗杰递上一条浸过冷水的湿毛巾,让关思源从睡眠中清醒过来,才道:“开始了。” “我能不能先洗个脸?” 还是那不清晰的话语,龙牙刚要发火,宁亚穗抢着道:“可以,去吧。”众人松了一口气,陆续离开房间,做自己的事。宁亚穗把准备离开的龙牙唤回来:“学习需要清晰的头脑,你瞧瞧他们,能理解我的话么?别说头脑清晰,他们还未睡醒。”龙牙连忙道歉,唯唯诺诺地退出去。 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黑鹤说道:“你说这些话太匆忙,他们根本就跟不上。”宁亚穗笑了笑,转身走到窗前,一言不发地看着黑色天幕上一颗明亮星辰,看着天际出现不同的色彩,看着一个巨大的黑影浮在空中,慢慢地移向雄城上方。黑鹤道:“樊贝菲尔开始行动了。”宁亚穗点点头。清晨的阳光透过屋顶射向远处,划出数条宽带状的光线,不知什么时候起,天空出现红云,刚好遮掩了樊贝菲尔的身影,令如常生活地人们忽略了它的行动。 就在宁亚穗关注樊贝菲尔之际,罗杰等人再次回到房间,其中秦心河开门见山地问道:“宁小姐,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宁亚穗也不回头,冷静的想了想,反问道:“你指的是灾难的意义?” “是。” “我问你,大自然需要什么?”宁亚穗又问道。瞬间,一切静止了,似乎被一块巨大冰块封锁一般,每个人都瞪大眼睛、立定身体,看着宁亚穗但一句话也答不出来。“大自然需要什么?”宁亚穗没有听见回复的言语,失望地转身过来,面对在场各人,道:“大自然需要的是生存,以及生存所必须的流动,让流动形成循环的过程。生存与存在不同:只要有一点物质,存在就成为现实,是空间;但是……” —— 一座庞大如小型城市的学校一夜之间消失无踪,这种事能够隐瞒吗?不可能,人们可以寻找失落地方的去向,而绝非“看不见”。巨大的球型阴影不复存在,清晨的阳光便毫无拘束地从海上射入雄城,照亮了沿岸而建的工业区,那里却已空无一人。睡醒的人,走路的人,悠闲的人,忙碌的人,透过各种方法知道泛舟本校区消失一事,纷纷丢下手中工作,到街头到码头到山顶瞧瞧,风和日丽、蓝天白云下,难以置信的平静,说不出的祥和,海之波浪如丝绸般光亮柔顺,映照着充满热力的光线,苍茫大海只零碎地分布着几艘小艇大轮,不时传来了鸣笛的声音…… 浮萍归月 三十九 被忽略的 ( 泛舟学校的人工岛屿从人们的视线里消失了,放眼望去,只看见远远的、靠近水平线的地方屹立着一座尖顶岛屿,那是人们相当熟悉、经常旅行的地方,今天却在薄薄的雾霭中藏起羞涩的脸庞。没有,熟悉的泛舟学校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人们或是交头接耳,或是踏上小舟,出海寻找。“去了什么地方?”带着这点疑问,泛舟本校区消失的事立即引起轰动回响,仍期待能够进入这所著名学府的人如今陷入冰冻的谷底,不愿看到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大自然需要什么?”宁亚穗失望地转过身来,面对在场各人,道:“大自然需要的是生存,以及生存所必须的流动,让流动形成循环的过程。生存与存在不同:只要有一点物质,存在就成为现实;但是生存不同,生存是有所需要,有所意义才能表示之物。人类对自己的生存其实有句非常概括的话:生命在于运动。没有错,如果不运动就不能令生存表现出来,不管是身体上的运动还是思想上的活动,只要能活动就能表达生存。但是自然用什么方式表达生存呢?你们知道吗?”[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秦心河道:“是‘灾难’,宁小姐你不已经把答案讲予我们,何必重复。” 宁亚穗长长叹息,道:“秦心河啊,你不明白。知道吗,货币如果不是用在流通上就不存在价值,经济学上一句很重要的话,用在生存上也是同样的道理。我们的目光只要集中在生命上就会理解生命的意义,当我们的视野凝聚在社会上,对于各种社会活动就会迸发出不同的思想,刚刚的话就是人类对货币的体会。不过把眼睛的焦点放在某一点上,那就是孤立:在你的眼中,货币流动的意义是经济的问题,而无法把同样的道理延伸到其他领域。让货币充满活力的是它的流通,让我们表现生命力的是我们的运动和思想,让这个蓝色星球生存下去的是生物与非生物联合起来的活动——表达生存的方式是物质流动。” 房间里一点声音也没有,宁亚穗嬴弱的声音在空气中徘徊,仿佛变成了回音。 “你们明白了吗,当我们把眼睛看得更远,看得更深,就会发现不同的世界,相对于个体、相对于社会、相对于生物、相对于生态,另一个更加广阔的时空就会浮现眼前;你们明白吗,我们需要自然来帮助我们生存,但是如果我们不能满足自然的需要,那么我们也将面临痛苦的结果。当流动持续变化,最后形成正确的循环,那就是时空环链真正的意义。” 宁亚穗说了这么多,罗杰却不大明白,秦心河仅略略听懂,关思源更是骚头挠耳。隆明无意间提起了任务:“是的,我已经听见了,并且会把这些话都复述传达。”罗杰错愕地望着隆明,想说句话却有不知道说什么好。 “罗杰,灾难会继续的哦,只要大自然希望继续生存,对于人类而言,灾难就不会结束。”宁亚穗说了话,罗杰却没听清楚,“大自然需要的是流动,但是人类也好,妖族也好,或多或少都希望平静而且风调雨顺的日子,就是这种寻求稳定的心情,与大自然的愿望背道而驰。生存需要流动,而大自然让流动呈现的重要证据就是天气的变化、大地的变动。即使是轻微的变化,也足以让只求稳定的生物觉得有危险,觉得那就是灾难。不过如果没有这些活动,没有这些灾难,蓝色星球就像一个死寂的世界,只是个存在,而不是一个生存的世界。”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格林在几乎所有人都忘记他存在的时候再度开腔。 “天气的变化是降水——雨、雪、冰雹,还有空气,微风、狂风,甚至飓风;水文是河流、湖泊、海洋,还有冰川、洪水、海啸;大地的变动包括地震、火山、应力变化、磁场等等;生物的活动,过多或者过少,聚集起来的杂食者,单独或群体活动的捕食者——它们都有共同点,就是足以对人类的活动产生影响,也就是‘灾难’。”宁亚穗不急不缓地继续着,“所有这些‘灾难’破坏辛辛苦苦耕作得来的粮食,摧毁努力营造的社区,把一座高楼大厦推倒,把脆弱的土地变成沙粒,阻碍我们生存。这些都是对人类生产生活而言,但对蓝色星球来说,这些活动代表着不同物质转移的过程:水和风把微小的粒子带到不同角落,水能改变地貌,风能驱动小物体,冰川是大自然的水库,火山爆发是把改造完成的物质重新返回地面,山崩地裂是倾泻能量、开展流动的过程,生物加速了物质流动,而大地就是改造物体构成的工厂。”宁亚穗停止说话,略略喘息,继续道,“大自然需要什么,这其实不是个非常深奥的问题,而是最基础的问题——我们都活在这个星球上。”宁亚穗停止说话,略略喘息,继续道,“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族,我们都生活在这个星球上,都生活在大自然之内,都生活在一片充满生机的世界,也就是说我们需要大自然来维持我们的生存。” 欧阳旺突然插口问道:“等等,和穗姬,你刚才的话能再说一遍吗?在你停顿前那段。” 众人平息着,宁亚穗轻声回答道:“水和风把微小的粒子带到不同角落,水能改变地貌,风能驱动小物体,冰川是大自然的水库,火山爆发是把改造完成的物质重新返回地面,山崩地裂是倾泻能量、开展流动的过程,生物加速了物质流动,而大地就是改造物体构成的工厂。” 再次讲述,秦心河终于听到了当中的意思,与欧阳旺同时说道:“大地是改造物体构成的工厂?”秦心河比欧阳王更进一步提出反驳理由:“宁小姐,不是我想驳斥你,但是众所周知大地是有地震火山这些地质活动,也有皱折断裂这些不明显的活动,就是这些而已,不能算是工厂。” “那么熔岩呢?”宁亚穗毫不理会秦心河的叫嚷,转头以淡淡的笑容正视对方的脸,喃喃地说着话,“你所说的表面,大地的表层,如果你把你所知道的地质活动看成是大地的全部,那么我那番孤立看待问题的论述是白费了。”秦心河无言以对,宁亚穗补充道,“明白吗:世界是一个整体,哪里也没有世外桃园,不管你在天空,在海底,还是在大地深处,凡是生存的、持续进行物质流动的空间都是相连的。秦心河,你完全没有意识到整体这个概念,我不会为此责怪你,但你要记住:‘蓝色星球上的一切都属于蓝色星球。’” 尽管宁亚穗不断强调,秦心河仍无法正确理解,何况关思源。他问:“这个星球是一个整体的话,究竟与大地工厂有何种关系?” 宁亚穗叹息一声,缓缓而道:“你觉得熔岩从何处得来?” “火山。” “不对,火山只不过是熔岩的出口,熔岩是从地底涌上来的流质,冷却之后就会成为火成岩。”宁亚穗轻轻摇头,心里悲叹,“当土地表面的物质堆积到一定程度,通过各种应力改变其物质构成,你所看见的现象是变质作用后的沉积岩石;我们可以透过这些岩石了解过去的蓝色星球,过去的环境,过去的生物,这是大地的表面,现在的人类能到达的地方。地表是由许多板块组成,陷入地底的部分就会被灼热的地心熔化,成为熔岩的来源,这是大地表面的物质重新塑造的开始,就像我们把开采得来的矿产送到工厂的熔炉里。” 秦心河道:“是有点像,但又有不相似的地方,工厂把矿产塑造成原材料,再经过各种加工变成我们生活的用品;而大地把地面上的物质熔化后,从火山喷发出来的却是熔岩,不能说是原材料。” 宁亚穗不再向并排而坐的人给予注视,而是看着欧阳玲的脸,静默了一刻,又道:“熔岩里的物质就是形成矿产的材料,而且冷却后的熔岩饱含各种元素,是生命体重要的资源,微生物和植物会把这些无机物变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从而真正返回大地表面的物质活动当中。秦心河,还记得‘集合体’这个名词吗?人类称之为资源的是某些元素的‘集合体’,也就是矿产;不过对大自然而言,一切都是蓝色星球自己,没有所谓的孤立,一切都是材料,能够塑造成任何物体的原材料。” “这点我倒没有想到过。”关思源低声说。 但他这话给宁亚穗听见了,后者道:“你没想到是正常的,因为人类和妖族都忽略了大地的存在。尽管自古至今每一个文明体系都认为大地有某位神灵承托,但是大地在空间之环所扮演的角色就被人类所忽略,樊贝菲尔正是为了弥补这一缺陷而建造的工具。” 话到这里,龙牙一边聍听一边回想着楚匀的话,终于醒觉到一件事:“他所要找的答案就在我们脚下。” 龙牙没有道出他的想法,宁亚穗的话也没有被打断:“对,樊贝菲尔承担着大地的角色,不断改造物质构成,完成空间之环的一条‘简单的线’。” 欧阳旺恍然大悟:“所以当泛舟学校关闭之后,整个雄城陷入无法处置废物的危机。被雄城的人丢弃的废物就是樊贝菲尔的原料,樊贝菲尔把‘废物’改造后送到瑞阳工业区,在经过各个工厂制成工业品,回到人们手中。” “终于能理解了。”憋闷在心底的抑郁此刻可释放,宁亚穗仰天而笑,微闭的双眼落了一滴泪水。 浮萍归月 四十 文明的扩展 ******( “终于能理解了。”憋闷在心底的抑郁此刻可释放,宁亚穗仰天而笑,微闭的双眼落了一滴泪水,“瑞阳工业区可不仅仅输出工业原材料,经由樊贝菲尔输送出来的肥料土壤也是一大资源。这就是大地的作用,而人类却忽略了它的存在。” 秦心河问道:“这也是生存的一部分吗?”[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对,这也是大自然所需要的物质流动的一部分,当然仅以薄弱的社会,即使不需要管这个也没有问题,在原始社会,在一个文明低下的社会,这不成问题;但是到了技术和文明发展以后,大家都不得不考虑自己与自然的关系,为了能够生产,了解日月季节都是基础,如此就能摆脱三餐不继的局面;有了生产的资本,文明就会往上前进,从自身到家庭,从国家到全世界,到生态圈,我们的目光就是这样一步步地扩大。”宁亚穗笑了,“大自然需要什么是生物圈以外的世界,是两层空间之环的外面一层,是整个星球的世界,我们必须扩展到如此的视野才能发现灾难的意义——为了生存。” 宁亚穗每次论述的话并非每人都懂,龙牙、高胜如、黄依惠只有听的份,关思源表现出一副困惑的神态,罗杰倚靠着窗台努力思考,格林在做笔记,隆明则静静地看着宁亚穗、铭记她的言辞,秦心河却来回踱步。一如宁亚穗盘膝思考的习惯,秦心河比较喜欢动:环境许可的话,他会到清幽的公园,否则就在小房间里转圈。不过欧阳玲的病房空间有限,秦心河走不到两步就碰到关思源,打断了思索,于是道:“宁小姐,”他沉默地站了一阵子,又道,“我想不通的地方有很多,也不知道应该从哪个地方开始询问,但我想大自然需要什么其实与我们没有关系,例如我需要有人来解答困惑,但格林只是想做记录,他不需要什么,也与我无关。”虽然用的是比喻,秦心河觉得这不大恰当,但一时半刻找不到更好的比方。 宁亚穗明白对方心底想说的话,反问道:“你还记得我曾说过什么吗?”秦心河点头,宁亚穗再道,“你和格林是两个不同的个体,但是蓝色星球是一个整体,是无法相提并论。不过念在你还想不通这份上,我可以告诉你,让你知道,‘如果大自然无法生存,那么人类也将无法生存。’作为整体,蓝色星球的存亡关乎依赖它生存的一切个体,人类和妖族是不可能排除在外,除非人类不再需要大自然提供的资源,或者说不需要原料。” 秦心河想了想,又道:“可是……”想问的话却问不出口,他努着嘴咬着牙,把话语吞下去。 欧阳旺到此时才插话:“唇亡齿寒,大自然需要生存,并非单纯为了自己,一个生存的世界才能孕育活跃的生物,创造丰富多彩的世界。一旦大自然不能生存,也就代表着物质流动的终止,那么作为流动媒介的生物,这条‘简单的线’就会因为失去所需之物而崩溃。” 宁亚穗喃南地道:“看来秦心河的资质不如图叔革殿下。”她随即高声道,“殿下说得好,空间之环是由无数‘简单的线’编织而成,如果仅是一两条线断裂,其他的线就会弥补这一空缺,那是不会有问题的。但是像我封印妖族的事,那就是一大段‘简单的线’的断裂,那么一来空间之环也会随之断裂。而人类的情况不大相同,造成空间之环断裂的原因正是文明的活动,一条‘简单的线’变成无数‘简单的线’,但到此为止,从思想上,一个消费者的思想到此为止,所以我才说人类忽略了这片大地。” 秦心河和罗杰不约而同地提问:“什么意思?” “自私是本能,为了基本生存需要而引发的本能。自私令我们看到了自己所需要的东西,而往往忽略其他不需要的东西。例如你需要一个袋子装东西,那么有着同样功能的报纸就不会进入你的眼里。”宁亚穗仰面道,“文明可以反映创造者的思想,人类的视野到达那个层次,瞧瞧文明的发达程度就能理解。一旦文明脱离原始获取已有之物,创造生产的开始,人类就已经要注意气象等的循环变化,因为生产食物需要环境配合,高度文明的发展就从此开始。了解天与地,了解日与月,了解白天和夜晚,了解四季,这些就是为了生产,了解到这些基本生产需要,人就会总结出一个结论:‘无生有,有分光暗、天地,四时之变,乃至万物之创造。’”这是奥斯罗德的话,其实是另一个世界发展累积的经验,宁亚穗正在“播放”它。“这是第一步,踏出改变自然环境的第一步,也是摆脱朝夕不明生活的第一步。接下来就是聚居处的演变,为了生产,一个小家庭是不能形成大规模发展,所以大家都集中起来居住,因此形成了村落、城市、国家,为此大家都需要某种东西维系大家的关系,保护各自的财产,以及令众人和平相处,各种法令规则,各种道德理论因此产生,这是发展的第二步。” 宁亚穗突然停止说话,就像播放机的唱片到了尽头,嘎然而止。静心聍听话语的欧阳旺抬起头,见雾舅舅在为欧阳玲把脉,问道:“时候到了吗?” 宁亚穗摇头,闭目说道:“从自己到家族,从远距离的相隔到小范围的聚居,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族都需要用新的理论去开创不属于过去的秩序,因此当这种环境出现之时,就是爆发新的言论,哲学上百花齐放的时刻。” “那又怎么样?”发问的竟是关思源。在这段期间,雾舅舅已完成诊断,看着宁亚穗,不说半句,默默地转身。 宁亚穗没有向雾舅舅追问,而是直接回答关思源的问题:“你还不明白吗,从国家到国际其实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样的,但是生产就不一样。食物生产很视乎四周环境的变化,而用品则需要在乎矿物,前者是生存的基本保证,而后者不需要考虑那么多,只要动用所有能运用的矿产就可以了。但是伴随着发展越来越迅速,对‘死’物质的控制就越来越迫切,但同一时候,文明应有的目光就应该发展到国以外的世界。” “国以外的世界?”秦心河重复着。 “生物圈。”众人一愣,不大明白这话。宁亚穗明知大家的困惑,却不理会。“如果说农业是生态圈,里面一层空间之环,那么工业就是外面一层空间之环,这个蓝色星球的非生物循环。”宁亚穗缓慢而道,“生态圈在国之上,是这个星球表面的活动,如果这就是人类视线所在,那只能说明他们的思想还没有升华到更高层次。不过这也难怪,从狩猎时代发展到农业时代,从部落生活发展到城市生活,人类足足消耗了上千年时间才找到相对适应的思想理念;工业时代才不过几百年时间,问题浮现的时间更短,要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解决问题似乎不大可能。”最后的一声叹息,宁亚穗沉默了。 一时间,在场众人也随着讲者默然,都在想:“宁亚穗小姐果然看得深远,孤立地看待问题、资源有限、生物多样化、物质流动、大自然需要生存、被忽略的大地,如果把这一切都集中一起,就是作为整体的蓝色星球,那么的话到底还差点什么?” “水。”宁亚穗喃喃地道,“冰川是大自然的水库,而这个星球上的水量是固定的,那么的话,如果冰川范围大,能够快速流动的水量就会减少,相反就会增多。就像一个人在发烧,喝多点水,促进体内循环,病情就会好转;蓝色星球也是相同的道理,一般情况下,能够维持足够物质流动的水量就足够,过多的话会增加风险;当温度上升,原本的物质流动变得不安定,甚至趋向集中,有可能导致时空环链断裂,影响生命安全的时候,加速循环以令时空环链恢复稳定,那就是大自然的希望,所以水这个媒介成为了重要的工具,储存起来的部分就可动用:退却冰川所融化的水并非全部汇聚到海里,而是加速物质流动的工具,江河湖海、天堂地狱,就是这些水经过之处。” “与人类的活动无关吗?”关思源问。 “让蓝色星球发烧的是谁?”宁亚穗一句反问让关思源无法再言,继而再道,“或许这对人类来说是场灾难,不过别忘记,这个星球曾经自我封印,亦曾经是个没有冰的世界。要说合适温度的话,那不过是对人类自己而言,对蓝色星球没有所谓的‘合适’,物质流动的方式有很多,不一定要依赖生物。”宁亚穗无声地叹息着,话语中带着悲哀,又有一点安心,不是因为各位能理解,而是因为躺着的少女起了变化,到了要结束之时,一切的压抑、一切的痛苦,马上就可以得到解放。“对寻求安定生活的人类是灾难,对于想继续生存的世界是普通的流动,这就是世界。”总结性的一句话,房间里的气氛刹那间安静起来。 膳斋的一角,病人欧阳玲的房间里,十数人在此专心讨论问题,全然没有注意到窗外的情况。现在短暂的寂静给了众人一个机会,当每人互相对望或者低头思考的时候,正面对准窗户的欧阳旺发现天空完全暗下来,漆黑一团的,于是伸手取出罗杰赠送的怀表,看了看道:“现在才正午,竟然像黑夜一般……”他还来不及说更多的话,只见关思源冲过去,抬头张望。 浮萍归月 四十一 星球所孕育的 ( 众人只顾着听宁亚穗的话,等注意到的时候,雄城上空早已被一个无比巨大的圆形物体笼罩,它正缓慢下降,遮挡蓝天日光,令刚从废物处理问题上喘息过来的雄城再度陷入恐慌。“什么东西?”关思源不知道,宁亚穗不愿说,罗杰不敢轻易解释,静寂继续。降临雄城的是樊贝菲尔,那些寻找失踪学校的人们很快就把目光聚集在这巨大滚圆的形体上,漆黑的外壳,数条暗淡的带状花纹,底部有个环状缺口,不知道有何用途。被笼罩的大地亮起了明灯,喘息未定的人们惊惶不已,有的回家,有的逃难,有的驻足,有的哭泣,恐惧正在蔓延。樊贝菲尔却在这些惊恐的视线下停在某一特定位置,静静地等候那一刻。 关思源很害怕,秦心河也在动摇,眼看着罗杰挡住门口,想说句话以请求离开,哪里知道罗杰答道:“大小姐吩咐过我们一定要留在这个房间,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理由,也一定会确保我们的安全。”[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秦心河见关思源的话不奏效,而罗杰又答出这样的话来,便问道:“既然如此,我们是按照自己的做法还是遵从大自然的需要做?” 宁亚穗没有立刻回答,让其他人说出自己的答案,都选择了前者。“我们需要生活,能够平静地生活就是我们长期以来的愿望,所以大自然需要什么,这些是遥远的事情,宁亚穗小姐,我不明白,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宁亚穗摇头说道:“你们需要生活,平静的生活,那么你们生活的材料来自何处?是大自然。殿下说得对,如果大自然不能生存,物质流动一旦停止,人类和妖族都不可能继续生存下去。你们说的话都不过是看着自己的需要,承认自己是一名消费者。” “我们需要平静和舒适的生活有什么不对?难道要我们牺牲一切,恢复原始生活才算吗?”秦心河忍不住喊道。 “你们还不明白吗,追求舒适这种理想是任何生物的愿望,即使是原始生活也不会改变,所以即使返回起点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宁亚穗喝道,“为何我们如此高估自己,为何我们总把自己视为万物之灵?遥远的古代,文明未能形成规模的时候,我们受制于大自然的环境;当我们创造了农业,能够不受限制地自立生存的时候;在我们看透了阴阳,看透了四季更替的时候,我们就会觉得我们驾驭着大自然;我们创造了城市,创造了辉煌的文明,因此也把自己看成是神的宠儿,是世界的中心;但这一切都是假象,不管我们创造什么,不管我们的文明到达何种高度,有一点是永远不会改变,那就是——我们是消费者,以自己的生存为目的,获取所需要的有用之物。” 众人瞪视宁亚穗。 “‘简单的线’其实就是消费者。”宁亚穗叹道,“不只有人类才会创造高度文明,任何物种都可以,否则就不会出现像神圣世界那种能够在浩瀚宇宙中旅行的文明体系。老实说,以这个世界的文明,根本就不能在浩瀚的宇宙空间生存,甚至连离开蓝色星球的可能性也没有,短暂走出去是可以,但是要长期在一个没有‘有用资源’的空间生存,在一个不是‘活’的世界生存,这个世界就变得脆弱,脆弱得不堪一击。在浩瀚宇宙中,拥有可以即时使用的资源的星球极其缺乏,别以为能够转移时空就能够解决问题,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我告诉你们,即使转移到其他星系里,那里的资源也未必能够为我所用,如果不相信的话,等你们空着手到附近的行星时就会明白。”纳布尔的话语不断在宁亚穗脑海中回响:“当抛弃一件物体的同时也将失去资源。” 一众人等无言。 “这个世界的文明对这个世界来说已经很高,在以前也是,可是他们毁在了自己的手中,没能及时获救,是可悲的命运。大地已经洗去了远古文明的痕迹,如果人类消失,千万年后的世界也会消除了人类曾经存在的事实。别把自己看得太高,也别太看中自己的需要,这样你们只会看到一点而已,而这个世界是广阔的空间,是狭小眼光无法看透的东西。大自然需要什么,大自然需要的是用‘时间之链’的流动、形成的完整‘空间之环’来完成生命过程,你们就是这个过程中的一小部分,一个消费者,一条‘简单的线’,永远都是。” “果然需要我们。”秦心河道。 宁亚穗心底失望到几乎绝望,仍表现平静:“别自大了,还不明白吗?大自然不需要人类,更不需要人类的文明,这就是真相,最残酷的真相。” 众人愣住,关思源无法用言语表达自己惊诧的心情,欧阳旺惟有瞪目盯着没有表情的宁亚穗,格林几乎抓不稳纸和笔,秦心河更是目瞪口呆,一言不发。 宁亚穗不缓不急地继续着:“真相永远都是不为人所接受,我也是最近才明白:人类把蓝色星球比喻成母亲,那么的话太阳就是这个恒星系的‘父亲’,而现在人类的文明就是——‘胎儿’。”这话更令在场的人身体发抖。“除了繁殖后代的本能,身为母亲的生物其实并不一定要怀有胎儿,胎儿对母亲来说是个沉重的负担,要养育他,要教导他,给予他所需的;不过一旦胎儿会威胁到母亲生命的时候,母亲会舍弃孩子,因为胎儿未必幸存,但母亲可以重新孕育新的胎儿。这就是人类文明与蓝色星球之间的关系:蓝色星球孕育文明,而人类危害其生存,‘母亲’就舍弃‘胎儿’。” 没有人去反驳,应该说是无法反驳,宁亚穗至今对在场各位所论述的或许就是为了这一答案。格林从惊讶中恢复清醒,拾起笔一字一句记录着宁亚穗的话;关思源和秦心河的执着如同泄气气球,再也无法与宁亚穗针锋相对;罗杰和隆明早已听闻,并不惊诧,静静地看着雾舅舅再次为欧阳玲检查;雾舅舅为病人检查后,向宁亚穗看了一眼,没有说话;龙牙和黄依惠已经听不到宁亚穗的话语,一个站在窗边,一个取代罗杰的位置站在门前;高胜如退到房间尽头的墙壁,远远地看着宁亚穗,聍听着她的话,神色哀伤。 “明白了的话就去反思吧,接受真相,接受这个残酷的真相,然后走向更广的世界,更远的未来——‘诞生’成为一颗星球。”宁亚穗惨然而笑,斜斜瞥见雾舅舅无奈的眼神,嘴角不露声色地微翘。“生物孕育着与自己相似的后代,星球亦然,它所孕育的是另一个‘星球’,而不是生物。” 终于秦心河再度开口发问:“宁小姐,如果你说的是真话,那么我们所创造的几千年文明到底是为了什么?告诉我们,我们创造出与生物界完全不一样的文明世界,如果这个世界不需要人类,不需要文明,那么我们的存在是为了什么?” “你们就觉得人类创造的世界与生物的世界不一样吗?”宁亚穗没有看秦心河,呆滞的目光打量着欧阳玲的睡脸,神智仍然清晰,仍能够心境平和地反问对方。 “那当然,我们创造了生物无法知道的东西,看看这些房子,看看我们手里的工具,纯粹的自然能够做到如此程度吗?” “可是——所有的一切都是用相同的基本粒子构成,不管是创造了多么伟大的工程,一切的一切都是用相同的例子构成,这才是大自然。”宁亚穗仰首闭目,道:“万物由基本物质组成。生物的世界看起来杂乱无章,其实是有规律可循;人类创造了社会和国家,可是仍旧是大自然的成长方式,大自然的规律。开始的时候只有简单的一种存在方式,生物用的是微小的细胞,人类社会用的是狩猎;伴随着资源不足,生物成长出不同形态,而人类就是社会分工;生物的生产者、消费者、猎食者、分解者,人类的农民、商人、领袖、工人,很相似吧。”宁亚穗说罢,叹息一声,再言,“前者成为了生物圈的原型,后者发展成为社会和国家。两者都是从简单到复杂的进花过程逐渐成型。生物圈发展到极点是生物能量和物质流动的均衡,以及有限资源的无限循环,而人类社会还远远没有达到物质流动和能量转移的平衡状态,也就是说人类的创造黑不过是初始阶段,这样的话你就能明白这个世界的伟大。” “怎么会?”关思源诧异地低言着。 宁亚穗却不理会对方,仍平静说话:“我曾经告诉过你们生物分化,最终会形成专化:只会在当中的某些种族产生,只对某种生存环境或者某种对象进行的单一进化;虽然是高度进化,伴随的风险是容易灭绝。人类社会也有类似问题,不过表现方式不一样,难以把两者连结起来:生物圈的残酷和人类社会的发展,其实不相上下的可怕。你们啊,就是因为孤立看待事情才会忽略这点,以为人类创造的是人类的世界,大自然创造的就只有生物圈,还是恩泽说得好:‘不管人类创造了多强大的文明,这片土地仍旧有我们妖族的存在,他们是无法逃脱大自然的束缚,他们只会用和丢,根本没有学会如何运用。’直到恩泽临死前,我仍抱有如此偏见,和你们一样;在准备埋葬恩泽之际,我才惊觉,我只注意到人类无法摆脱大自然的束缚,却忽略了最后的一句话。纵使只是前面的一句话有强大的作用,也不及……” 浮萍归月 四十二 资源的定萍义及运用 《时空环链》浮萍归月 四十二 资源的定萍义及运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萍归月 四十三 宁十亚穗之死 《时空环链》浮萍归月 四十三 宁十亚穗之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萍归月 四十四四 终结 《时空环链》浮萍归月 四十四四 终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萍归月 四浮十五 未来之路 《时空环链》浮萍归月 四浮十五 未来之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补充:补时空概念 《时空环链》补充:补时空概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