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雾山》 一 阿苏拉港剧变 笔直的公路一路向前延伸,看不到尽头。 公路的右侧是漫无边际的蓝色海洋,左侧是一望无际的沙漠荒地,一辆黑色的磁悬浮车正在这条公路上疾驰。 夜幕低垂,驾驶员打开车灯,一束白色的光源射向地面。车外传来的低鸣引擎声,像催眠曲般让人昏昏欲睡,当然,这不过是理由罢了。驾驶了近10个小时,他早已困倦不堪。 打了个哈欠,把车窗关上,驾驶员弹出控制面板,轻点标有广播频道字样的按钮。滋拉一声后,立体的低沉男声仿佛在耳边轻语。 “阿苏拉港……” 驾驶员浑身打了个哆嗦,把声音切换成了女声。 “晚上好,李良。3033年8月26日晚8:00,您正在收听的是阿苏拉港——晚间夜谈,明天是阿苏拉港的建成之日……” “应该能在午夜前到家。”李良一边打着哈欠含糊不清的喃喃自语,一边强撑着精神瞪着前方。 突然,空无一物的公路上有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砸在悬浮车的车盖最前端,悬挂在车灯外壳的一角。这东西有拳头大小,漆黑一团,李良微微虚起眼睛,背光致使他无法真切的看清它的全貌。 把车停到路边,李良下车进一步查看,大跨步走到车前,站在向光的位置上,这团黑影的真相才一目了然——一只绝不会夜行的白孤鸟。 白孤鸟:因鸟喙,毛被,眼瞳,脚趾通体白色,以及拥有极强的个体意识,并只在日间活动而得名。但眼下这只白孤鸟的羽毛上却覆了一层密密麻麻,大小均匀的圆形黑点。李良皱起眉头,用指腹轻轻搓了搓,被拨动的羽毛不断叉开,黑点也随之分成几半,它们就像天生的花纹那样结结实实的存在于鸟羽上。将这只白孤鸟翻来覆去的检查一通后,李良发现它虽然从高处坠落,失去了呼吸,可身上不仅没有血迹,甚至没有一丝伤痕。 这实在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但李良却并不打算深究。捧着白孤鸟,走到沙漠与公路的交界处,蹲下身子,他预备徒手挖一个浅坑将这只倒霉的鸟葬了。 挖好坑,填好沙土,李良站直身子,随意的拍拍手掌,残留在皮肤上的细沙被拍掉不少。 “啪”。 “啪”。 李良停下拍手的动作,因为他察觉到这声音并不是他的击掌声,而是另外的,有一些熟悉的,仿佛白孤鸟落地的声音…… 他转过身子,看见一只,两只,三只白孤鸟僵硬的落在地上,心有所感,抬头望天,目之所及之处,全是密密麻麻的黑点,它们正在迅速靠近地面,一个个黑点放大后,全是被染黑了的白孤鸟。 数之不尽呐! 李良嘴唇一哆嗦,没有丁点犹豫,拔腿跑向车门,迅速蹿进车内。他一路跑来,落下的白孤鸟尸体仿佛有意识般避开了他的位置。 坐在驾驶座上,李良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一只只白孤鸟躺在公路上,后来的白孤鸟填补了同伴遗留的空隙,再之后的它们倒在同伴的身上,一只又一只,一层又一层。 在如此异景下,李良的内心不可抑制的产生了一个离奇的念头——他们要阻止人进城。李良吞了口唾沫,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想法吓到,随即启动悬浮车,一骑绝尘。 在李良注意不到的地方,悬浮车上空,还在不断下落的白孤鸟们像被拨开的水帘般,为李良让开了一条安全通路。 23:59,阿苏拉港市内。 伊苏广场上人声鼎沸,人头攒动。众多阿苏拉港市民为庆祝建港五百周年,纷纷聚集在“阿苏钟“前,扬着一张张笑脸,齐声喊出倒计时的数字。 “十!” “九!” “八!” 装点过的花灯流光四溢,每个人的眼睛里都装着五彩缤纷的盛景。 “一!” 市民们扯着嗓子喊出最后一个数字,广场上的气氛轰然间抵达高潮,闪光灯此起彼伏。 有幸当选撞钟人的男子激动得小臂有些酥麻,他往掌心哈了一口气,挥舞起巨大的鼓槌,用力敲在阿苏钟上,刹那间,清脆的撞钟声响彻夜空。 一时间,数千份烟火齐齐冲上高空,红色的花瓣如瀑布般从天上倾泻而下,将广袤无垠的黛色海面照亮,像一面巨大的深色镜子,与天空的景色相得映彰。 阿苏拉港的市民们仿佛置身于美轮美奂的画作之中。 然而,盘旋于空中的钟声渐渐消散,当最后一点声音远离阿苏拉港时,仿佛一个信号般开启了阿苏拉港五百年庆的变数——大地一阵晃动。伊苏广场上的人群们面面相觑,不清楚这是否是助兴的一环。但很快,当地面裂开,阿苏钟歪斜着身子被拱起的土地顶上半空,大小不一的石块落在身边时,他们立马意识到了触手可及的危险。 短暂的惊愕后,尖叫声此起彼伏,广场上的笑脸被狰狞而慌张的表情取代,治安官们纷纷掏出腰间的武器,朝天空射出一道道白色刺眼的警告弹。 破风声在每一个人耳边响起,他们安静了片刻,但身后的轰隆巨响如催命的死神般让他们重新行动起来。忽略治安官的枪弹警告,忽略行人的叫喊、小孩的哭闹,他们任由恐惧支配着肢体,用力扒开眼前的任何一个人,踩在任何一块能下脚的地方,目标只有一个——离开这儿。 “该死!”sca队长——郑立挂了电话,“联系警署,派更多的无人机和治安官过去!不用申请,快!” “郑队……” “谁能告诉我,那座凭空冒出来的山是怎么回事?” 与sca紧张的空气不同,一间设备简单,空旷的研究室内,一个小老头儿哆嗦着嘴唇,“它来了,它真的来了!” “林教授,”一名瞧着约莫有二十三,四岁的女性递过去一杯茶,“是的,它出现了。您别太激动。” 林教授一把抓住女人的胳膊,浑然不顾洒在肩头的茶水,眼睛瞪得滚圆,他就这样一眨不眨的瞪着女人,颤抖着双唇,沉默许久后才开口说道:“我要进山。”这四个字仿佛用尽了他一生的力气,两行清泪划过他布满沟壑的脸颊。 看着林教授激动如此,女人握紧手中的杯子,眉头紧锁,担忧中不乏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尽可能语气缓和的说道:“您冷静一些,它既然已经现身,短时间内不会消失。我们如果想研究它的内部,必须得到当地部门的支持。”顿了顿,“更何况,您并没有得到邀请。” 听得邀请二字,教授的脸色暗淡下去,他垂头盯着地面,然后抬起头来,恢复了坚定的神采,“小郭,你说得对,我现在就去联系sca。” sca总部。 “你逗我?”郑队的金丝框眼镜镜片上泛着冷光,“阿苏拉港所有的大学都联系过了?没有一个学者知道它究竟什么来路?” “位,位,一位学者,郑队。”站在郑队身后的男子摸了摸八字胡,“注意用词。” 郑队瞪了他一眼,然后收回视线,重新问sca的队员,“梅拉尼总都打过电话了吗?” “通讯失败……郑队。”队员战战兢兢的站在郑队跟前,只敢用余光观察自己这位顶头上司的脸色。 郑队的脸一阵红一阵黑,他不说话,sca便落针可闻。与脑中的念头纠结良久,一个年轻的声音打断了这阵沉默,“郑队,有消息,有个外地的老头……”感受到八字胡男人从郑队身后射来的目光,这位sca队员立马改口道:“老教授说他知道这座山的消息,他研究这山几十年了。” 瞥了一眼身后的男子,郑队心里有一句槽不知该吐不该吐,他面上保持严肃的说,“把通话接过来。” “喂,您好。”郑队点开通话面板。 “你好。” 女的?郑队眯起眼睛,“你是?” “噢,我是教授的助理,郭云,您好。” 助理?广场上的骚动虽然得到了制止,但这座凭空出现的高山却仿佛一团乌云笼罩在阿苏拉港所有人的心头。郑队揉了揉眉心,不想浪费时间,便语气强势的问道,“你们知道什么?” 对面的人似乎对这个语气毫无所谓,她自然的说:“谈不上知道,但确实有所了解,我理解您现在的处境,所以为了不耽搁彼此的时间,请允许我提供一条可被证实的情报。奇雾山,这是教授为它取的名字。奇雾山即将起雾,任何企图进山而未受到邀请之人,将受到奇雾山的诅咒,诚恳的建议您立即加强对奇雾山的管制。” 郑队的咬肌动了动,八字胡男人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两步。虽然不清楚电话里说了些什么,但毫无疑问,那位老教授已经引起了郑队的不满,或者是愤怒。 吐出一口浊气。郭云的耐心似乎很好,在郑队整理情绪的期间,她并未出声催促。郑队说:“希望你不是在装神弄鬼。” “当然。我百分之百相信老师的研究结果。” 关闭通话,郑队将目光投在大屏幕上,上面是实时传输的奇雾山画面。他盯了一会儿,朝身后的八字胡说,“你带队,把这座山圈起来,不允许任何人接近。” “……哦。” “对了,带只鸡去。” “……啥?” “快去。” “……哦。” 当八字胡出现在屏幕上不久后,郑队的目光凝滞,他盯着屏幕中奇雾山的山腰,白色的雾气一点点浮出,接着就像是被戳了洞的气球般,疯狂而剧烈的喷涌出一层又一层的白雾,uu看书 ww.uukanshu.cm 直至将高山完全包裹。 “滴滴滴。”郑队打开面板,接通电话。 “喂,傅马。” “我xx个xxx,你看到那雾气了吗?那x的像个x的就冒出来了!还好我x的跑得快。 “……注意用词。”郑队沉着脸,“你把鸡丢进去。” “……”傅马愣了愣,随即喊道:“喂,你把那鸡丢进去,记得捆绳子。” 郑队:“……” 鸡被一身黑色制服的治安官丢进了白色雾气的边缘,它不停挣扎翻动身子,只来得及叫上两声就没了动静。治安官看了一眼傅马,傅马点点头,“拉出来。” 被绳子拉出来的鸡震惊了众人,它是那么显眼——一身漆黑的从白雾中露出身影。 “我x……”傅马把无人机招呼过来,镜头对准这只鸡。 镜头对面的郑队等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密密麻麻的黑色圆点均匀分布在鸡的毛发上,它睁着眼睛,一动不动。 “死了?” sca的队员们悄声议论着鸡的状况,郑队的脑子里却浮现出郭云提到的“诅咒”二字。做了一个深呼吸,郑队翻出通话记录,拨了过去。 “您好,看来您已经看到结果了。”郭云的语气中没有丝毫因为证明了自己所言非虚的骄傲,仍然平静得如一潭湖水。 “是的,非常抱歉之前对你和你的老师有所怀疑。如果可以,能否请你二位来一趟sca,阿苏拉港需要你们的帮助。” “你们来奇雾山吧,我们已经到了。” 二 奇雾山与教授往事 脱离了屏幕的奇雾山有一种违和的现实感。 白雾缭绕,只有熟悉的阿苏钟于山顶露了个尖,剩余的部分全隐藏在浓雾之中,这雾恪守在奇雾山周围,不扩散甚至也不流动。它与四周的现代化建筑形成鲜明对比,和昨日的伊苏广场天差地别,就仿佛老天和阿苏拉港所有人开了个并不有趣的玩笑。 郑立踩灭烟头,视线从好奇心旺盛的围观群众身上轻扫而过,嗤了一声后亮出身份证件,跨过无人机,走到警戒线的另一侧。 来之前,郑立给八字胡傅马打了招呼,让他把教授一行接到临时搭建的办事处里。见到他们的时候,两人正在喝茶。林教授果然是个老头儿,郭云倒是和他想象中的有所区别,他还以为对方是个细长眼睛,带着厚重眼镜的刻薄女人,没想到真人却是个清秀的女孩子。 “久等了。”郑立随手拉了张椅子坐下。 林教授看见郑立有些激动,他似乎迫不及待的想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郑立,这对郑立而言是件好事,然而不等他开口,郭云便握住了林教授的手腕,微微摇头。林教授在郭云的示意下趋于冷静。郑立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心里却讶异于两人的关系,他们似乎过分亲密了一些。 郭云放下茶水,冷冰冰的说:“郑队长,这是我的老师,林自在。” 郑立朝林自在点点头。 林自在僵硬的笑了笑。 “情况紧急,我就不多废话了。”郑立说,“首先很感谢你们俩的协助,这座山……” “等等,”郭云打断了郑立的讲话,“我们并非无偿协助。” 郑立面露不解的同时压下心中的不悦,耐着性子问,“你们的要求?” “不必多虑,郑队长。我们并非要名要利,而是寻求你们的帮助。这不会影响到你们接下来的安排,即使是出于一般市民的立场提出请求,我相信您也会尽到sca的职责。” 郑立摆摆手,他的嘴角稍稍下撇,“说正题。” “这得从二十五年前说起,那时候我的老师三十二岁,育有一女,九岁,于铁松镇走失,没有官方记录。” 郑立再次打断郭云,“没有官方记录?你们没有报警?” “请听我说完,郑队长,您应该明白打断别人说话是很不礼貌的习惯。” “……”,郑立的心中不可控制的涌现出荒诞可笑的情绪,他很想发作,但理智却告诉他郭云与林自在确实知道一些重要信息,在心中稍作衡量后,郑立道歉道:“不好意思,你继续。” “嗯。”郭云喝了一口茶,她的手指在纸杯上一下一下的点着,郑立注意到这个细节,没有多说。郭云继续说道,“并非没有报警,而是无人可报,因为奇雾山带走了关于它的一切,资料,记忆……这导致铁松镇上的居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精神恍惚,他们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无法判断自己的认知是虚幻还是真实。” 郭云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来,“它带走了教授的女儿。教授在那天深夜听到动静,他出房间查看,发现女儿囡囡正朝家外走着。教授以为是梦游,不敢惊醒女儿,只能远远跟着。当他发现女儿的目标竟然是奇雾山的时候,便不再管其他,在囡囡进入雾前冲出去将她抱走。” 郭云的手指在杯沿摩挲,她出神的盯着茶水,继续说道:“突然之间,奇雾山四周的空气剧变,狂风大作,气温降低。教授隐约仿佛看到一张巨大的人脸在朝他怒吼,愤怒于他想带走囡囡这件事。教授把囡囡护在身下,可囡囡却推开他朝山中跑去,教授在那之后……就昏迷不醒,醒来时……一切都结束了。” 郑立看着郭云,盯着她的眼睛,看得非常仔细,然后又转过头去看教授,后者神情痛苦,不似作伪。郭云的话中有一处漏洞,若她所言非虚,那林教授怎么还能记得这座山,又怎么记得它带走了自己的女儿?郑立清楚郭云正试图向他隐瞒一些事实,但眼下这些事实可以暂时先放一放,他沉声问道:“我明白教授救女心切的心情,但很抱歉,我们恐怕无能为力。” 郭云希望郑立派人进山,郑立听得明白,但这座山迷雾重重,他们对山里的具体情况更是一无所知,刨开这些不确定的因素外,最关键的问题在于,到目前为止,他没有任何理由不得不派自己的队员进山。 郭云沉吟少顷,然后一字一句的说道,“您会派人进去,而且必须派人进去。” 郑立觉得事情越来越荒谬了,和这个女人的交谈就是在浪费时间,他不可自拔的产生了起身走人的冲动,但他仍然控制住自己,耐着性子决心在给她最后一个机会,“理由?” 郭云垂下眼帘,然后又抬起眼睛,郑立确信他从这个女人的眼里看到了讥讽,她说,“这座山是有’力量’的,它会引发出所有人的黑暗面。黑暗,存在于我们所有人的灵魂里,只是法律、礼俗与教育教会了我们如何控制它,还有隐藏它……但奇雾山却让它无处躲藏。有的人会得到奇雾山的邀请,如果您阻止他们进山,那么遭殃的只会是这座城市与城里那些无辜的人。我想,您并不希望阿苏拉港成为一座混乱且不受控制的城市。” 郑立从凳子上站起来,接近两米的快头儿让他充满了压迫力,他的咬肌开始疯狂蠕动,眼前这个女人正企图挑衅他的信念,冷眼看着郭云,而郭云丝毫不惧的对上郑立的眼神。两人对峙片刻后,郑立坐回到凳子上,再不掩饰心中的情绪,“呵,你的意思是整个阿苏拉港的人都得进山,是吗?只有那座山才能拯救他们?你当我们sca是吉祥物?” 面对郑立的质问与嘲讽,郭云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才说道,“……请原谅我的无理,那并非是我的本意。您是sca的负责人,您见识过的人一定比我多得多,论揣测人心,我该叫您一声老师,所以您该知道,纵使所有人都有其黑暗面,但绝大部分的人,他们心中的意念……和那一小撮的人比起来,微不足道。这座山,他要的就是那些人——那种发酵了许久,有意或无意的,要么毁了自己,要么毁了别人的人。”郭云叹了口气,“它的目的……难以揣测,我们也并非是您的敌人,而是您的同伴。被奇雾山选中的人……必须进去,他们甚至会不择手段的进山。郑队,如您所说,情况确实紧急。” “总算听了一句人话。”郑立语气不善的评价道,“还有什么信息,一并说了吧。” 然而郭云却摇摇头,“您并不相信我,不是吗?但是没关系,我可以等。”郭云抬头看了看天色,“天亮之前,您一定会相信我的。届时,我们再谈后续吧。” 郑立眯起眼睛,露出危险的光,“女士,你这样的性子很容易把自己推入火坑。” “我知道,但我不在乎。感谢您的提醒,郑队长。”郭云为一脸担忧的教授添上茶水,不再搭理郑立。uu看书uk 郑立抬了抬眉毛,最后看了一眼林教授与郭云,而后走出办事处。傅马跟在他身后,轻声问,“郑队,接下来怎么办?” 郑立猛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顿时感觉五脏六腑清爽了许多。 “您要是特别不高兴,让那老小吃点暗亏的法子多得是。” “闭嘴!”郑立横眉竖眼的看着八字胡,“别忘了你身上穿的是sca的衣服。” “是是是……”傅马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我们拨不通外面的号码,无法证实这两人的话。那女人说的太邪乎了,指不定是编的。” 郑立点燃烟蒂,“不,都是真的。” “啊?” “看不出撒谎的痕迹,倒是隐瞒了一些东西。” “微表情吗?”傅马表现出一副了然的神色,“那我回去问问?” “不用了,不管是什么事,她迟早会说出来的,应该和教授有关系,别人家的私事和我们无关。” “噢,原来如此。”八字胡煞有介事的点点头,表情猥琐。 郑立用余光瞥了他一眼,懒得在这事上多费口舌。“清晨……” “您说什么?” “没什么。”郑立打开通讯面板,透明的面板浮在空中,郑立手指滑动,最后停留在一个号码上,八字胡悄摸的凑过脑袋,看到通讯界面上的名字后有些惊讶,“李良?他不是当初被您开除的那位队员?”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郑立挂了通讯,幽幽的说,“没办法,如果不这样做,他迟早会毁了自己……” 三 诡异小孩 李良是在午夜之后抵达的阿苏拉港。他第一眼就看见了矗立在伊苏广场上的奇雾山,盯着奇雾山的山尖看了几眼,随后问通行检查站的工作人员道,“那是山吗?” 工作人员对答如流,“你没看错,也不是幻觉,那座山是凌晨出现的。” 李良不解的又问,“怎么就出来一座山了?” 工作人员登记好资料,把属于李良的身份证明交还给他,“这我们上哪儿知道,去问sca吧。” sca…… 李良吹了个口哨。 城内,张灯结彩,庆祝建港之日的全息投影在街边一字排开。本该正是欢闹的时候,可街上却人影稀少,与阿苏拉港政府的精心布置形成对比,反而衬托出了一点儿萧条的味道。 街边景色迅速后退,李良的目光扫过形单影只的行人,他一只手搭在窗外,思绪远走别处,出神的想着:有一种很不妙的感觉啊……城外白孤鸟的事儿得赶紧告诉郑立。 李良在手腕上轻点,一个闪电样式的白色透明图案从他的肌肤纹理中浮现出来,李良疲惫的翻了翻眼皮,“居然没电了……” 进城后,紧绷的弦松缓下来,困意渐浓,大脑难免有些迟钝,李良哈欠连天的瞪着一双酸涩的眼睛看着路面,他准备跑一趟sca总部。 “啊……”又是一个哈欠,李良大张着嘴,眯着眼睛,一点儿眼泪被挤出眼眶,挂在睫毛上,模糊了视线。 四周的景色在眼泪的作用下变成了讲究的色块儿,一块突然出现的竖条黑色阴影夺走他的注意力。 又来? 李良想起了城外的白孤鸟,也是这般突然出现的。 李良一个激灵按下刹车。车灯驱散了阴影,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一个身高接近一米六五的男孩,白色衬衣,西装裤子,靠近悬浮车的一侧沾满了泥土,他两手捂着脸,一副哆哆嗦嗦的样子。李良靠在驾驶座上,汗毛竖立,困意顿失的看着这个似乎在哪儿跌了一跤的男孩儿。 李良打开车门,走到男孩的身边,手掌搭在他的肩头问:“你没事吧?哪里撞着了吗?” 男孩背对着李良,捂着脸的手指张开了一点缝隙。男孩倏然间的平静让李良感到疑惑,他的反应与擦身而过的车祸应有的反应相比,显得过于镇静了许多。李良的手指扣紧了一些,又问:“怎么了?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男孩突然转身,把捂着脸的手拿开,然后又合拢遮住。 李良皱紧眉头。 男孩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你看见我的脸了……” “?”李良虚着眼睛,默然不语。事实上,男孩的动作很快,他没能看清楚,但方才惊鸿一瞥间,他隐约觉得对方的脸……与自己过去的友人重叠在了一起。 也许是错觉,他想。 “不,我没有看清。” 听见李良的话后,男孩突然咧嘴一笑,“你看见了,你看见了,哈哈哈。”说完,他蹦蹦跳跳的走向公路深处。李良想叫住他,余光却被一道光束绊住,他情不自禁的瞪大双眼——一辆巨大的公交车正直冲男孩面门。 公交车司机倒在方向盘上,乘客们贴在车窗上,拼命拍打窗户。 眼见公交车即将从男孩身上碾过,李良眼角一抖,鞋底发出蓝色火焰,以快于公交车的速度冲到男孩身边,将他拦腰抱起,打着滚冲到路边。 放下男孩后,李良迅速回头看向公交,如果无人制止,车子即将撞上街边饮品店铺,店外的客人已经匆忙起身离开,但却无人警示店内,巨大的毛边玻璃恰到好处的模糊了里外的景色,他们不知道有辆失控的大型车正准备破窗而入,而他们的性命郑岌岌可危。 哧了一声,李良的脚底涌现出更多的蓝色火焰,气焰推进装置虽然能带给李良加速的功能,但面对公交这样的庞然大物却作用不大。李良做出判断后,利用时间差回到磁悬浮的驾驶座上,吼道:“走!” 磁悬浮车的车尾在半空留下一道白色弧线,在李良的全力驱使下,与公交车在同一时间抵达了饮品店门口。 时间仿佛被放慢了。 公交车的车头嵌入玻璃,裂缝四散开来,大块的玻璃缓缓落下,露出窗边客人来不及惊讶的脸。悬浮车撞上公交车车身,后者的铁皮凹陷,车内的人因为冲击力纷纷后倒。公交车离开了饮品店,它被李良的磁悬浮车撞倒,侧翻在地上。 四个轱辘还在哗哗的转动。 李良坐在驾驶座上,听着四周吵闹的人声,公交车引擎的熄火声,看着地面破碎的玻璃与公交车留下的痕迹。与这些乱七八糟的情况不同,他觉得自己身边的空气安静极了。松了一口气后,李良从车上下来。 一个约莫有十六七岁的少年把无人机对准李良。李良不悦的看了他一眼,随后抬脚走向公车。 那小孩在身后嘀咕,“他是英雄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杀手?发~送~”少年迈着轻松的步子离开现场,“涨粉了又涨粉了!” 公交近前,李良徒手扒开车门。看着车内完好无损的乘客,他非常庆幸于公交车系统里的安全功能尚在运行。uu看书 .uuanshu 车门被打开,行人迫不及待的从车里出来,李良接过一只又一只的手,并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司机怎么倒了?” “有个疯子,把司机捅了之后跳车了。”乘客之一怨念非常,“块儿头大,看着挺老实。” “老实?”有位女乘客尖叫起来,“你没看到他的眼睛……他一定杀过人!” 乘客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讨论起来,李良在一旁无声的听着,拼凑出了一个大概。 公交在正常行驶的途中,一个个高、壮实且沉默的男人突然从腰间的口袋里拔出细长小刀,对准心窝扎进司机的后背,车内没有人敢靠近驾驶座,男人便在毫无阻力的情况下砸碎了司机身边的窗户,跳车而出。 因为司机死亡,公交的驾驶系统上锁,车内乘客无法自救,亦不敢跳车,只能眼睁睁看着公交一路前行,并且路上撞伤了两人。 李良垂着眸子,心里没来由的感到一丝愤怒,随后转身离开了现场。听到风声的治安官已经到了。 对了,那个男孩。 李良看向路边,凑热闹的行人把现场围了个水泄不通,他并没有在放手的地方瞧见那个小孩子的身影。李良绕过人群,走到街上。这时候,有一位店家老板朝他招手道,“喂!你是不是李良?” “啊?啊,我是。”李良走过去。 店家老板从桌上拿起一张纸条,递给他,并说道:“这是一个小孩儿留给你的。” 李良疑惑的眼神从店家老板那儿转移到纸条上,摊开折了三折的纸条,上面写着——“进山吧。” 四 李良的异常 李良盯着纸片,上面的字迹苍劲有力,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是个孩子写的。 手指拂过纸面,墨水如涟漪在纸上散开,最后把纸片染成了灰色。李良的眼角一抽,那个男孩儿是故意的。把纸片折好收进兜里,李良琢磨着“进山吧”是什么意思,进哪座山,是这座突然出现的山吗?他为什么要进山,这三个字为什么要跟他说,那个男孩是谁,从哪知道自己名字的? 这件事,和白孤鸟坠地有关系吗?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现在脑子里,李良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剪不断理还乱的事儿将他最后一点精力榨干。揉了揉眉心,李良朝店老板问道:“有充电器吗?” 老板殷勤的点头,“有有,什么型号?” “一次性通用的就行。” “成。” 老板递给李良一个手环,手环卡在右手手腕上,小臂上的半透明闪电符号亮了起来。李良走出店面,去往事故现场,向阻止他开走悬浮车的治安官掏出了证件,随后把悬浮车停在了一条不起眼的小巷里。 靠在座椅上,李良拨通了郑立的号码。 “你在哪?”郑立问。 李良闭上眼睛,把椅背调低。他敏锐的察觉出郑立话中的不同寻常,便问,“发生什么了?” 对面沉默片刻,“没什么,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李良的眼珠动了动,顺着郑立的话说道:“我从梅拉尼回来,经过虎骨大峡谷的时候……” 郑立把烟头按灭,吐出的白色烟雾遮掩了他的表情,只能瞧见一双严肃而凹陷的眸子盯着远处。 “我知道了。”郑立说。当李良说到白孤鸟身上的黑色圆点时,郑立已然确信这件事与奇雾山有关。他看着自己的通讯面板,上面正在播放一段路人视角下的公交车交通事故视频,李良从悬浮车上下来,干净利落的短发,坚毅的眼神,拍摄者于视频最后露了脸,是个年轻的男孩儿,也许高一或者高二。 郑立虚着眼睛问李良,“你没事吧?” “什么?” 李良的声音小了些,郑立没在意。“我在网上看到你和公交车的视频了,人怎么样,没受伤吧?” “视频里看不出来?”李良的声音带着笑,郑立把地上的烟头踩了又踩,然后问,“你现在在哪?” “问这个干嘛?” 郑立眯着眼睛,视线从奇雾山挪到郭云与林教授的身上,他的咬肌动了动,声音大了些,“你在哪!” “……” 通讯被李良单方面挂断,郑立把傅马从远处喊过来,气急败坏的说,“信息发给你了,去找,把李良那小子给我带过来!” “额,”傅马看着大发脾气的郑立,小心翼翼的问,“这是怎么了,郑队?” 郑立一把抓住傅马的领口,“现在就去,最快速度,明白吗?” 傅马咽了口唾沫,发怒状态下的郑立整个sca无人敢惹,他不得不立马应声说道:“我现在就去,现在就去。” 看着傅马的背影远去,郑立又点燃一支烟,一口气吸到最后。烟雾缭绕之中,郑立回忆起了视频里腰腹被染红一片的李良,他旁若无人的样子和瑟瑟发抖的乘客让他记忆深刻。特写镜头里的他与救人时的眼神判若两人。 不仅如此,郑立与他的对话期间,李良那边穿插了数道低喃声与一两句李良的过去。 (“白孤鸟,郑立,白孤鸟……” “有个男孩,男孩……男孩,我不知道,他突然闯到我的车前……男孩,男孩,进山,进山,山,进山……” “视频……进山……视频里……进山……看……进山进山,进山,进山,看不……进山……对不起……视频里看不出来?” “陆民,陆民,陆民危险!进山……问这个干嘛?”) 郑立一脚踢翻脚边的凳子,冲进办事处,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郭云,但郭云的眼神反而才像是这处地方的主人。她回望着把愤怒两字写在脸上的郑立,轻声说,“看来不必等到清晨了。是您认识的人,是吗?不然您也不会如此失态了。” 郑立的嘴里发出清楚的磨牙声,他吸入一口空气,接着把金丝眼镜摘下来,折好放进上衣内里的口袋中后,这才说道,“他叫李良。” “是吗,真是个好名字。”郭云从凳子上站起来,她昂首挺胸的看着郑立的眼睛,“他什么时候到?” 郑立的手掌在衣服兜里握成拳头,他声音低沉的说道,“你是不是还有些事,uu看书 .unshuc 没有说清楚?” 郭云点头,“的确,但最好等您的朋友到了再说,这样可以省许多时间。” “现在就是你的时间,郭小姐。” 郭云感受到郑立正处于即将爆发的边缘,她在心中稍作衡量后,坦然的回答道:“好吧,我不在乎一会儿多解释一遍。不管您的朋友发生了什么,他或许受了伤,如果伤了别人……”郭云耸耸肩,“他自己的伤势在进山时会被奇雾山治好,完好如初,并且他的其他状态,神志不清,胡言乱语诸如此类的情况也会恢复。这些东西犹如枷锁,是为了确保被奇雾山挑选上的人务必会进山的手段,而奇雾山本身,就是那把救命的钥匙。” 郑立并不打算继续怀疑郭云,他继续问道:“什么时候能出来?” “不知道,”郭云摇摇头,“能从这座山里出来的人,寥寥无几。” “……”郑立默然不语,表情愈发可怕,他换了一个话题问,“这座山是谁在控制?” “也不知道。也许您的朋友能为您在山里找到答案。” “希望如此。”郑立转头离开,拨通傅马的电话。 在郑立离开后,郭云脚下不稳,差点摔倒,林教授适时扶助她的胳膊,担忧的问,“你没事吧。” 郭云微笑着回答,“没事,教授,你放心,一定会找到囡囡的。” 林教授的眼眶一红,他不忍又不舍的说,“交给sca吧,他们……” 郭云阻止林教授继续说下去,“您的事,我不放心交给任何人。更何况,我也必须得进山……” 五 进入雾中 傅马找到李良的时候,他正躺在座椅上说着胡话。面色苍白,冷汗直流,嘴唇嗫嚅,腹部的伤口不仅浸红了衣服,椅子与脚边也沾有不少血迹。 将李良这凄惨的模样尽收眼底,傅马吧唧着嘴,小声自嘲道:“在晚一点儿找着这尊大神,我就可以主动辞职了。” 招呼sca的队员给李良做了紧急处理后,傅马将他安排在其中一辆随行的车上,“快速通道搭好了吗?定点传送,赶紧的。” “好了,副队。” “滴滴滴。”傅马点开通讯面板,瞧见屏幕上的大名,清了清嗓子说:“郑队,您找我?” “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正准备送过去。”瞄了一眼气息微弱的李良,傅马补充道:“他的状态不太好。” 对面没沉默多长时间,然后说:“医护人员陪同,我在传送点等你们。” “好叻。” 挂了通讯,临行前傅马最后看了一眼李良的车子,他的视线聚焦在李良的座位上,那有一张灰色的纸片,皱皱巴巴的落在李良的血上。傅马鬼使神差的靠近车门想捡走它,也许是出于多年办案的直觉,他认为这张纸条或许会有大用,可刚一伸手,纸条却倏然间失去了踪影,就好像从未存在过那般。 傅马揉了揉眼睛,四下望了望,喃喃自语道:“眼花?” 郑立在传送点来回踱步,脚下烟头的数量瘆人。他半阖着眼,盯着聚集在警戒线外的市民们,不知道是幻觉还是确有其事,郑立总觉得人流里似乎有一个黑影在窜梭。 恰在此时,传送点的灯光闪烁,一阵强光过后,傅马站在郑立的面前,“郑队,我们回来了。” “嗯。”郑队大步跨到担架上的李良身侧,他问随行的sca队员道:“他什么情况?” 队员知道李良这号人,他曾是郑队的战友,成绩傲然,遂严肃回答:“腹部被撕裂,我们发现了一点石屑残留,造成撕裂伤的凶器没有找到。情况……”队员打开一点毛毯,郑立看到毛毯下的李良,瞳孔收缩。 那队员继续说道,“如您所见,这情况如果不赶快送医,恐怕……” 郑立点点头,“你们推车,跟我过来。傅马你留下,注意这周围的情况。” “啊?哦。”傅马耸耸肩,应郑立的要求开始巡逻山周。 在临时办事处等候的郭云听见了郑立等人的动静,早就站在门外等着他过来,不等郑立介绍,郭云已经掀开了李良的毯子。她的眼睛上下打量,最后对郑队说,“不错,伤的是本人说明他摧毁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郑立的视线落在郭云的嘴唇、脸颊与头发上,接着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原来如此。” 郭云挑起一边的眉毛,“什么意思?” 郑立随口问,“口红与腮红补了几次?头发刚扎的吧,可别告诉说这是因为……你和教授趁着没人做了些什么。” 闻言,郭云的脸瞬间涨红,并且气息不稳,胸口剧烈起伏,做了两三个深呼吸后才接话道:“……看来我们之间留下的印象并不怎样。” “呵,”郑立轻笑一声,没有评价,“按照你的说法,我把李良送到了你的面前。他伤势太重,你只有一分钟的时间证明自己。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郑立的眼神咄咄逼人,充满了攻击性。郭云昂着脖子展颜一笑,她的虚弱显而易见,厚重的妆容反而更衬托了她眼里正逐渐加深的疯狂。 推开想要帮忙的林自在,郭云推着李良走入雾中,即使有相对便捷的推车,郭云的额头上仍有青筋凸起,推了几步后她大口喘着气,在较为稀薄的白雾外沿张开双臂,下巴上抬,闭上眼睛,仿佛一个怀抱了全世界的女人。 没人知道她究竟在雾里感受到了什么。 没让郑立等人等太久,她掀开李良的毯子,露出他精壮的上半身。眼见李良的伤口蠕动,断裂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肉芽连在一起,郑立也抬起下巴,如释重负的露出了浅笑。 郭云与李良的身影映在郑立的眼镜片上,郑立招招手,一个无人机提着两个磁悬浮背包挪到郑立身侧。郑立对雾里的郭云说:“这里面有通讯设备,野外生存道具,食物,水和几样常见的武器……” 郑立接过背包,一把丢进雾里。背包在地上滚了两圈,一只指节分明的手提起它们,李良看着郑立,两人相视无言。 “谢谢。”李良打破沉默,率先说道。 郑立哼了一声,表情复杂。这时候他本该将事情交代清楚,可不知怎么的,话一到嘴边就变了味,“那个女人心思杂,你又是个没女人缘的,自己多注意一些。” 李良尴尬的看了郭云一眼,郭云倒是无所谓的点了点脚尖。 “需要我做什么?”李良切入主题,他与郑立认识了十五年,默契使然,他清楚的知道郑立需要他。 郑立歪嘴一笑,随后表情严肃起来,“具体情况我在包里留了录音,你回头听听。现在,”郑立站直身体,朝李良敬礼,他身后的所有sca队员均做出相同的动作,u看书.uuknsh.om “我以sca负责人的身份,请求你帮助阿苏拉港。” 李良愣了愣,随后收敛表情,同样庄重的回礼道:“听从长官指示。” 郑立没忍住笑,甩了甩手,全身打了个颤,许是觉得这一套动作有些感性,他对李良说,“脑子转得挺快。” “我是真没想到你会恢复我的身份。” “这山邪门……恢复你身份不过是举手之劳。”郑立的语气有些无奈,“你的任务有三。” 李良凝神听着,郑立继续说:“第一,除了你们两人之外,我们会陆续再放人进山,我希望你能将这些人带回来。第二,搞清楚这座山怎么回事,我相信它背后一定有人控制。第三,找到一个叫囡囡的女孩,这是我们和这位女士还有她的老师做的交易。” “明白!”李良将任务重复一遍,随后说,“放心吧,我一定竭尽全力。” “……”郑立无法走近雾里,否则他真想代替李良进去,“不……不要竭尽全力。” 郭云在一旁听着两人对话,对郑立最后的说法感到不解。 这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傅马的声音,“拦!拦住他们!” 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突然闯进李良等人的视野中,这人肩上扛着另一个男人。魁梧男子的速度很快,他躲过数名sca队员,一个箭步冲进雾里,头也不回跑进浓雾深处。 两人掠过李良身侧时,李良与魁梧男子肩上的男人对上了视线,后者扯着嘴角轻轻一笑,接着便只能听见模糊的声音传来,“你慢点儿……颠。” 六 兵分2路 气喘吁吁的傅马身后跟了十几名sca的队员,他们见着郑立那张黑脸,都不约而同的慢下脚步,面面相觑,仿佛拿着低分考卷准备面见父母的孩子。李良见了,不禁嘴角上扬几分。 郑立黑着脸,“怎么回事?” 傅马挤出抬头纹,解释道:“他速度太快了,那两人好像一直在瞅机会。” 郑立盯着傅马,傅马的脖子向后缩了一些,眼神乱飘,不敢吭声。 郭云在此时插嘴道:“他们本来就是该进山的人,郑队长。” 郑立不满的看了郭云一眼,接着对傅马说,“算了,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清楚。再出现下一次,你就滚回总部去吧。” 傅马牵强一笑,朝众人点点头,带着sca队友复归原位。 郑立转头看见李良似笑非笑的神态,摇摇头,叹了口气,简单解释道:“镀金。” 李良笑笑,那笑容像极了一个长辈。 郑立白了他一眼,然后收回眼神,视线在奇雾山与李良的身上来回打转。徘徊在李良四周的白色雾气是一道天然的屏障,用来隔绝他这样的人与郑立那样的人。即使早已知道这个事实,但郑立仍然忍不住轻皱起眉头,他掩饰性的把眼镜摘下来,仔细擦了擦。 李良与郭云的身影在雾里忽明忽暗,郑立重新把眼镜戴上。 “真是荒谬。” 李良耸耸肩,“总比你整日喝酒度日强。” “我倒宁愿这不过是一场酒醉时看到的幻觉。” “呵,”李良把背包递给郭云,“没想到做了队长,还是个酒鬼。” 郑立伸出拳头,远远递向李良。李良欲出雾与郑立击拳,却被郭云阻止,郭云摇头道:“奇雾山现在只能进,不能出。至少不能以这样的方式出去。” 李良侧头看向郭云,他对她谈不上一点儿熟悉,只有陌生,但基于对郑立的信任,李良听从了郭云的建议,拳头朝空气碰了碰。两人隔着雾气互作道别。 “活着回来。” “我尽力。” “……较真儿会让你找不到女人。” “滚。” 另一边,郭云对教授说,“教授放心,我一定会找着囡囡。” 教授点点头,担忧的嘱咐道:“多注意你自己的安全。” 郭云露出柔和的微笑。随后与李良一同结伴走向雾气深处。 眼见两人的身影逐渐被白雾吞噬,郑立深呼吸一口气,转身走回临时办事处。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解决。 然而,傅马仿佛踩着点似的再次大喊,“郑队!” 闻声,郑立顿住脚步,却未回头。等傅马追上他,他才决然回头道:“又出什么事了?” 傅马咳嗽两声,朝身后的sca队员招招手,“我们抓住了一个人。” 郑立看向他身后,目光落在那名不断挣扎威胁sca队员的年轻女孩身上。她有一头棕褐色的漂亮卷发,眼睛闪亮,有一些雀斑。脖子上挂着一条长长的白色吊坠。 其中一名队员端着一台白色的无人机走到郑立面前,他说:“队长,是个新闻记者。” “实习记者吧。”郑立无神的叹口气,他想到了刚认识不久的郭云。这个女孩和那个女人,实属同一类型。 接过无人机,郑立操作熟练的利用自己的面板解锁了女孩的无人机密码。 见状,女孩尖叫道:“你无权这么做!” 郑立抬眼瞧了她一眼,接着又低头研究起无人机里的画面。 不得不说,这女孩的拍摄技巧不错,这让郑立有了一个想法。“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瞪着一双大眼睛,恶狠狠的看着郑立。 郑立微笑道,“我叫郑立,是sca的负责人。”他晃了晃手中的无人机,“既然你方才提到了权利,那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野心勃勃的实习生,未经过我们的允许擅自拍摄,我有权收缴你的拍摄器械,予以警告。” “……”女孩的怒气减弱,但她鼓着的双眼可没一点儿变化,“李惠西。” “嗯?” “李惠西,我叫李惠西!”她从sca队员的手里挣脱出来,拍了拍被他们抓过的袖子,“现在可以还给我了吧,郑队长。” “噢,你知道我。”郑立把无人机举高,这令李惠西伸出的手落空,后者鼓起腮帮子,郑立看着她,再看看自己的队员,干咳两声,继续说道:“不畏强权,是吗,李惠西小姐。” 终于抢回自己的无人机,李惠西宝贝的抱在怀里。她警惕的看着郑立,像一只随时准备撒腿跑的仓鼠。 “别紧张,”郑立说,“我允许你拍摄,而且我还愿意派人协助你,但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李惠西似乎很动心,“什么条件?” 郑立缓缓说,uu看书 .ukanshu “我需要你以新闻工作者的身份,为阿苏拉港的安定拍一段视频……” 李惠西听了郑立计划的一部分,她知道自己正走入一张大网,这张网复杂而危险,但危险代表着机会,而机会正是她现在需要的东西。 于是她毫不犹豫的接受了郑立的邀请,但仍有疑问,“您为什么不找我的上司,她是个真正的新闻从业人士,影响力大,更符合您的需求。” 郑立阴险一笑,反问道,“我知道她,杨璐——阿苏拉港晚间夜谈节目的人工智能原声,了不起的女人。怎么,你希望把这个工作机会让给她?” 李惠西把无人机抱得更紧了一些,她的表情有些紧张,好像生怕郑立真的会夺走这个属于她的机会,而去找杨璐。她连忙摇头,“不,请把这件事交给我。” “很好。傅马,你带她去找林教授吧,我一会儿过去。”郑立拍拍李惠西的肩膀,然后从一条不起眼的小道上穿过警戒线,远离了人群。 李惠西呆呆的站在原地,傅马催促了两声也不动弹,他便抓住她的肩头说道,“走吧。” 李惠西茫然的回过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惊了傅马,他连忙松开手,问:“怎么了?” “我觉得我给自己挖了个坑。” “……我看你刚才挺兴奋的。” “热血上头,我也控制不住我自己。” 傅马挠挠头,正寻思着说些什么安慰李惠西,可李惠西却已经迈动步子自觉的走向办事处,一路走一路嘀咕着,“千年一遇啊,就算是个坑也是个金坑……” 七 雾中谈话 李良与郭云并肩走在雾里,彼此沉默着。李良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播放器,耳朵上佩戴着蓝牙耳机。播放器在他的指尖来回转动,当他稳稳握住播放器时,向身边的郭云投去了一道晦涩莫名的目光。 郭云当然感受到了李良的视线,但她仍然选择目不斜视的直视眼前,不回望,亦不询问。 李良摘下耳机,把东西装在口袋里。他先顺着郭云的方向看了眼对面,然后瞥了眼脚下,脑子里闪过一些片段。李良看了眼山的方向,但事实上,随着他俩的愈发深入,奇雾山的踪影便逐渐被浓雾遮盖,直到完全消失。接着他叹了口气,又挠挠头发。 郭云这才开口问,“你想说什么?” 李良润了润嘴唇,“你为什么会进山?” 郭云沉默。 李良比郭云高了20公分,他至上而下的看着她,从他的角度出发,只能看见她扑闪的睫毛与小巧的鼻子。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也许让郭云陷入了尴尬,李良解释道:“总得把后背交给一个自己放心的人,对吧。” 郭云侧过脸,微微上仰着脑袋。李良尽力把视线集中在她的眼睛上,好让自己显得礼貌些,但他却发现自己做不到这样,总是情不自禁的挪开目光。 “你为什么要避开和我对视?”郭云问。 李良不好意思的笑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郭云的视线从李良棱角分明的下颚一直向下,看到他藏在领口后头的若隐若现的伤疤。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那伤疤像变异的蜈蚣一样骇人。 毫无疑问,今天腹部的伤口绝不是他首次遭受的致命重创。郭云收回视线,在脑子里思考着一些关于李良的问题。 李良吸了一口气,无声又缓慢的吐出来,做好了心理准备后,他开口道:“我听了你和郑立的对话……进山需要符合条件,而这个条件似乎是人内心的某种……念想。”其实他很想说执念,但他觉得这个词并没有那么友好,所以用了念想代替。 “不……不是念想,”郭云略有些出神的看着前方,“也不是执念,是秘密。黑暗……阴沉,无法公之于众的秘密。”郭云的语气冷淡,李良诧异的看着她。虽然感觉并不清晰,但他确确实实的从郭云身上察觉到了一丝……该如何形容,与社会略有些脱节的气质。这个描述仍不准确,李良心想。 突然间,郭云身上的那种异样感消失,恢复成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她对李良说,“你放心,我绝对能够信任,理由很简单……因为眼下你是sca的官方代表,又能让那位郑队长失态,所以我相信你至少拥有最低限度的人性。基于此,攀附在你身边,是我最好的选择。” 李良的诧异更重,他万万想不到会是这么一个答案,忍不住回应道:“会不会太悲观了一些。” 郭云粲然一笑,这一笑有些放弃一切的意思,但李良没能看懂,他只是单纯的觉着对方的笑容充满了不可名状的感染力。 她说:“你一定拥有一个幸福的童年。” 李良不明白郭云为什么这样说,但他仍然诚实的回答,“我是个孤儿,院长和老师对我不错。” 郭云嗯了一声,接着话题就在这一声中戛然而止。 话题中止并非李良的意愿,但他仍为话题中止感到松了一口气。 他实在是……不擅长和女性打交道。 李良歪了歪脖子,然后向上举起手臂。腹部的t恤被染红一片,那因为干涸而结块的血迹还残留在衣服中间,这是他曾受伤的铁证。然而现在他的腹部光滑一片,无论怎样伸展上半身,想象中的不适感都不曾传来。 真是难以置信,李良隔着衣服抚摸着“伤口”。 “到了。”郭云打断李良的思绪,看着郁郁葱葱的山脚,两人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 雾气自动分离,为两人留出一条清晰可见的通道——一条仿佛说着“欢迎光临”的通道。 李良瘪了瘪嘴角,似乎对这雾气有些意见。反倒是郭云在瞥了他一眼后壮士般的一脚踏上松软的土地,她站在奇雾山与白雾的分界处,朝李良说:“总是会搞明白的,总之先进山吧。” 李良对郭云先发制人的行为感到一点儿无奈。他大概能猜测到郭云的想法,他的停顿是对这座山的犹豫,所以她这是在用实际行动催促自己。 然而实际上,李良本是抱着绕山走一圈,略作勘测的想法。但既然郭云已经上山,他总不能把这女孩子独自留在山上。这山还有这雾,诡异之处肉眼可见,他也不能肯定两人隔着一条模糊的分界线一齐向相同的方向前进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现实已定,但李良却有点不甘心。他点开通讯面板,想着至少利用面板上的记录模式拍摄影像,但很遗憾,uu看书.uukanshu.cm通讯面板上的ui不断闪烁,大块的线条浮动,滋滋声传到李良的脑袋里,让他大脑一阵刺痛。 同一时间,李良周围的空气骤降,他的呼吸伴随着白雾吞入又吐出,皮肤表面凝结了薄薄一层的冰晶。 突如其来的变化令李良弓起身体,全身肌肉紧绷。反观郭云,她那儿一切正常。郭云跺脚道,“进山,快进山!” 李良的五官皱成一团,他虚起眼睛,咬紧牙齿,右脚踏上奇雾山的土地,他本想试试,如果一只脚在外,一只脚在内能否解决眼前的问题,但奇雾山却并未给他这个尝试的机会。刺痛还未结束,眩晕突然开始。 短暂的眩晕,也许一秒,或者更短,李良只觉得手脚和自己脱了节。等四肢的感觉重新归位时,他使劲眨了眨眼睛。 郭云正坐在一块石头上,吃着压缩食物。 肚子传来咕噜噜的信号,它也饿了。李良喘了一口气,看了眼山外的白雾。穿过白雾照射进山的光线微弱,有丝丝凉风拂过手掌,李良从地上坐起来,问郭云道:“这是第一天,还是第二天了?” 郭云挑起半边眉毛,“第一天。” “谢谢。”从地上站起来,李良又问,“后来发生了什么?” 郭云捡起身边的老旧摄像机,扔给李良,说道:“我也想知道。” 李良打开摄像机,对储存卡里的唯一一段视频按下了播放键。 镜头由黑变亮,李良的身影出现在视频里,但与他的假想正正相反,状态异常,倒在地上不断抽搐的人并不是他,而是早一步进山的郭云。 八 磨合继续 十五厘米长的屏幕内,正清楚的播放着李良为防止郭云在癫痫中伤到自己,一手掰着她的下颚,一手固定她的脑袋,再利用四肢稳住她身体的画面。 视频进行了十八秒。十八秒后郭云醒过来,她擦去嘴角的口水,对李良道了声谢。李良摆摆脑袋,一屁股坐在地上,两手搭在膝盖上,神情凝重。 在地上喘了会儿,李良从地上站起来,走向摄影机。摄像头此时对着地面,李良也许正在鼓捣它。这个视角没有保持很久,因为摄影机毫无征兆的摔向地面,接着李良倒在了镜头前。正在喝水的郭云连忙放下水瓶,跑向李良。 与郭云的状态不同,李良的五官皱巴成一个点,两手使劲扣住脑袋,发出痛苦的低吼声。郭云跑到李良身侧,跪在地上,张皇失措的做了几个深呼吸后,企图掰开李良的手指。 此时的李良似乎正忍受着旁人无法感同身受的剧烈疼痛,睁开眼睛时血丝从眼角蔓延到瞳孔。他的嗓音嘶哑,“有东西……” “什么?李良,你说什么?” “……有东西,在脑子里……” 话音落下,李良与郭云齐齐倒在了镜头前。 李良认真的看着镜头里的自己与郭云。郭云倒在他的身上,自己的脑袋挨近镜头,导致画面的三分之一黑了去。 从这座山出现,到自己的伤口被治愈,视频里发生的怪事好像也变得可以被接受了起来。 李良按下快进,画面走了二十来分钟,郭云率先醒来,她茫然的环顾四周,接着发现了摄影机。 视频结束在她拿起摄影机的那一刻。 虽然视频结束了,但李良仍然端着摄影机。他的目光落在地面,盯着地上的石砾陷入沉默。 一旁的郭云手里拿着一袋糖果大小的压缩食物,手边还有一张巴掌大小的白色纸片。她一边将脑中的想法记录于白纸之上,一边不动声色的用余光注意着李良的动静。 突然,李良出声道:“没有一点印象……” 郭云的手指微颤,她不满的看着整齐纸面上出现的突兀斜线,眉头朝中间挤了挤,然后把纸片揉成一团,扔在一边置之不理。 她接李良的话道:“我也没有。” 李良在半米远的地方看着郭云,两人四目相对,话题却没有继续下去。 郭云虚了虚眼,因为他发现李良此刻的眼神与之前不同,那个有些害羞的男人消失了,留下一个满脑子思考着前因后果与可能性的sca队员。他又与郑队不同,可哪里不同,郭云说不上来,只是本能的觉得不太舒服。 她讨厌这种感觉。 李良收回视线,他不知道郭云所说是真是假。她先自己一步醒来,发现摄影机后可能对摄影机里的视频进行了删减处理。也许他们在倒下后又发生了什么,但郭云却不愿意让他发现。但也或许,郭云说的是真话。 李良把事情压回心里,转移话题道:“关于这个现象,你与林教授有什么发现吗?” 郭云盯着李良的眼睛,她的眼神仿佛一头领地受到侵犯的野兽,带着攻击性,游走在入侵者的周围。 李良对郭云的敌视视而不见。 片刻后,郭云在内心做出判断,把自己企图以牙还牙的心态收起来,尽可能平和的回应道:“有,但只有一句——眼见不为实,手头见究竟。” 李良将这话低声重复一遍,然后冷不丁的出口问道:“你忘记了多少事?从进山到现在。” “一直到醒来以前的事都不记得,最后一个有印象的画面是你身上结了冰。” “结冰。”郭云说的情况与李良一致,他又问:“你醒后试着叫醒过我吗?” “当然。”郭云回答得毫不犹豫,“我尝试了十来分钟,但你一动不动。这期间你体征正常,瞳孔会收缩,呼吸平缓。我无法判断采取强硬措施唤醒你的后果,所以决定等你自行清醒。” 李良合上屏幕,把摄影机收进背包。很难从他的表情里判断出他是否认可了郭云的话。而郭云对此毫不在意。 她同样收拾了行李,并问,“接下来怎么办?” 李良呼出一口浊气,“我们上山顶。” “为什么?” 李良解释,“我们需要一个明确的目标,至少先确定一条路线。” 郭云理解李良所说,但她却认为这有些浪费时间,可一通乱走也许更加如此。即然自己没有更好的选择,她便点头道:“好。” 悬浮背包在两人身后无声的上下移动,山里的景色在郭云与李良看来实属自然的伟绩。他们在山外很少能看见如此大片的绿色植物了。 李良停下来,用弹簧刀在树干上刻下痕迹,郭云知道他在沿途做标记,便也缓下脚步喘了喘。连续爬了两个小时,她的肺需要休息。 “激光刃还不能用吗?”她问。uu看书ww.ukanshu.cm 李良摇摇头,“这里似乎不能用那些东西。”激光刃,激光刀,等离子切割器,脉冲炸弹,李良把包里的东西试了个遍,最后发现能派上用场的不过一些铁制品。郑立为他们准备了大小型号不一的铁制道具,小到开锁器,大到手臂长的弯刀。 这位sca的队长,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们可能会面对的处境,为他们准备了传统的大容量背包,而非空间压缩包。李良绝对相信空间压缩包在这山里一无用处,他们拿不出包里的任何东西,一座派不上用场的金山,等于垃圾。 从背包的侧面拿出对讲机与手机,这俩东西只在博物馆里见着过,郑立竟然也给他们弄了出来。李良真怀疑外面搭建的信号塔能不能支持它们的运转。 “还是没信号。”李良说,对讲机里传来滋滋的声音,手机屏幕的左上角有个叉。 郭云叹口气,转头看向山顶,茂密的树林遮挡了她的视线,尽管如此,但仍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们离山顶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走吧。”郭云说,“至少找到一处能落脚的地方。” 郭云似乎总是在逼迫她自己,李良心想,而那个不断逼迫她坚强,优秀的理由恐怕就是她进山的原因。 两人互相搀扶,帮忙,又走了一个小时。突然,李良顿住,郭云亦停下来,她的前胸后背被汗液浸湿,碎发黏在额头上。问道,“怎么了?” 李良的视线凝滞在不远处的大石头上,那有一个纸团。 他轻声说:“我们回到原处了。” 九 跑! “什么?”郭云一脸疲惫,气儿出了进,进了出,短促又无力。她探过脑袋,从李良身侧看到对面,也发现了石头上熟悉的纸条。瞳孔收缩,郭云怀着不可置信的心态快步走近石头,捡起纸团并摊开。 是她扔的。 郭云捏着皱皱巴巴的纸片,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李良见郭云的背影有些异常,便走上前询问。 郭云把纸片递给他,“这纸湿了,字迹也糊了。”看着四周的树木杂草,她陷入了不安。 “也许是露水。”李良安慰道,“这山很潮湿。” 郭云转过头盯着李良的眼睛,一语不发。李良叹口气,“好吧,我承认这是个问题。但这座山值得我们担忧的问题可不止这一个,别过分在意了。” “……”得到李良的肯定后郭云似乎安心了一些,她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郑队给我们准备的笔用的是可降解材料,虽然保存时间不长,但至少也有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郭云捏了捏山根,“这件事文献里可没说过。” 李良竖着耳朵听着郭云的小声念叨,她说的最多一句话是:“到底是哪儿出现了问题。” 与郭云思考的方向不同,李良主要把注意力放在了“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件事上。郭云的暗示过于荒诞,时间穿梭仍然是当代科学家难以攻克的谜题……李良不相信这座原始的山里存在这样超前的科技力量。 另一方面,李良闭上眼睛,将自己从担架上醒来后经历过的事儿大概回想一遍。假如郭云所言非虚,那他们俩最多在奇雾山里待上了半天时间。 郭云扔下纸团是李良在入山之后,昏迷再清醒时发生的事。那时候他眼睛看得清楚明白,不会有假。但郭云说过,他们找到的资料里写着眼见不一定为实。这个想法暂且搁置。 再从另一个角度切入,摄影机上的时间也许可以提供线索……至少他们俩倒地不醒时没有异常发生。 有一段空白期,郭云醒了,但李良还昏着。 李良的眼球撑着眼皮,不断且快速的移动着,可见他的大脑活动非常激烈。郭云的反应不似作假,那么事情只能是在他们上山时发生的了。 李良的指节有节奏的伸展着。我们在上山前吃了一颗压缩糖,饱腹感减弱了点儿,但还是正常状态。至少我们本人并未受到影响。 但……李良没有告诉郭云,他们脚下站着的这片地方较之于此前湿润不少,比起潮湿更好的解释是——下雨。可他俩走了一路,天气晴朗了一路。这水从何而来? 李良缓缓睁开眼睛。 如果郭云想的是对的呢? “来做个实验吧。”李良说。 郭云仿佛没有听清,她歪着脑袋没有说话。 李良转过身子,和她面对面,认真的说道:“我们想办法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郭云用力又夸张的把眉头挤出一条竖线,嗓子有些干的说道,“你疯了?” “瞎猜不会有结果。” “这怎么就是瞎猜了?我告诉你了,那张纸条上的字迹,还有我们用的笔……” “我知道。”李良打断郭云,他犹豫须臾,但还是决定把手放在她的肩上,用力握紧道:“我们现在的位置是奇雾山,一座凭空出现,把阿苏拉港搅得天翻地覆的山,这座山比林教授和你预期的更加危险,我们没有余地做假设。” 郭云睁着一双大而圆的眼睛,瞳孔以微小的幅度不断左右移动。映在她眼里的,是李良认真而颇具说服力的脸。 信他,跟着他做。郭云确信有这样一个声音在她耳边低语,她以自己的理智去抵抗。因为时间穿梭并非危险二字可以概括,她们无法携带量子穿越至过去或未来,现在这一幕甚至可能只是一场梦,他们的肉体在时间的另一边昏昏欲睡……这绝对是一场自杀! 但…… “好。”郭云叹了口气,把李良的手从自己的肩头拿开,“但我不会去冒这个险……即使我宁愿自己是错的。” “我明白。”李良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来。 郭云问他:“你准备怎么做?” “原路在走一遍。”李良拿走郭云手里的纸条,放在石头上,“如果你没在我昏迷,而你清醒的那段时间里向我隐瞒一些事,那么我想……问题就只能发生在我们爬山的时候了。” 李良转过身看着郭云,她坦然中带了点些微的怒气,出于提审犯人的经验,李良认为郭云表现出的怒气……是伪装的。 她的语气不咸不淡,说道:“我对我说的每一个字负责。” “嗯。”李良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他从包里拿出摄像机,说道:“你走我后头,距离远一点,如果我出现了任何意外,你不要犹豫,转头就跑,我会追上你。” 郭云深深的看了李良一眼,点点头,“你自己小心。“ ”走吧。“ 再次踏上登顶的山路,但两人的心情却有了变化。李良顺着此前的方向带路,发现他一路做的标记已经消失。与眼下的几个问题相比较而言,这个发现反倒算得上鸡毛蒜皮的小事了。 两人一路攀爬,起先还对周围的景象有些印象,可走着走着,李良肯定他们已经走上了另外一条路。 ”你确定?“郭云找了根树枝做拐杖,“这里花花草草长得没什么区别,也许是你记错了。” “不,我记了地形。”李良一口咬定,“如果不是我们的问题,uu看书 ww.uansu 那一定是这座山有问题。” 郭云抬了抬眉头,“先走吧,总不能停在这。” 李良手持摄像机,没来由的有些心慌。 郭云再次催促道:“我们总得有个突破,快走吧。” 李良无奈妥协,他一脚踩弯了杂草,拨开灌木丛继续向前。走了约有一分钟后,李良慢下脚步,身后的郭云见状,歪了歪脑袋,叹了口气。 李良谨慎的打量起四周来,郭云的叹气声显而易见,但并未对他产生影响。在高度集中注意力的条件下,李良能听见些微的脆响,是风吹过树木,树叶与树叶摩擦的声音。 郭云忍不住再次出声道:“前面什么都没有,走吧!” “别说话!”李良小声呵斥。 那种似有似无的摩擦声加快了频率,莎莎声从远处向他们接近,速度很快。但李良却没有在树丛中发现异动,说起来,他们从进山到现在,从未见过一只动物。那么是什么东西在接近他们? 莎莎声突然小了去,李良的后背起了一层薄汗,不仅如此,他甚至有些汗毛竖立。 猎人或是动物在打猎捕食时,会在接近猎物的地方慢下来,动静更小,声音更轻,伺机而动。所以当对方的动作一慢,李良心里的不安就更甚。 突然,李良的心脏一阵收缩,他的脑子甚至来不及反应,身体已经自发向后跳远了一大截。 他瞪大眼睛,将身前一小片草地从翠绿突变成枯黄的景象尽收眼底,这景象如一道细微的电流从李良的心脏涌向四肢,他猛的朝郭云大喊,“跑!向下跑!” 一十 逃离危险 李良甚至不能确定后头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它无色无味,无具体形态。每逢接近他们二人时,那唯一能做为提醒的莎莎声甚至不如他们两人喘气的声儿大。 听到李良的叫喊,郭云果断丢了拐杖,使出最大的力气反身跑路,但她压根不知道自己为何而跑。 李良很快追上郭云,他单手抓住郭云的胳膊,拽着她转了个方向。李良脚下的蓝色火焰断断续续,推进器接触不良,但仍有一点作用。心悸的感觉时不时的向李良发出预警,他不敢停留,也不敢观望,只能撒丫子狂奔。 李良的劲儿不小,拽得郭云面部扭曲。她感觉自己的手快被拽断了。与郭云的感受相似,李良发现郭云的动作越来越慢,手中的重量越来越沉,余光向后瞥,发现郭云脸色难看,两颊潮红,眼神虚晃,似是缺氧。 李良猛的一拽,肌肉撕裂一般的疼痛将郭云从晕厥边缘唤醒。醒来的郭云发现自己竟在李良的双臂中,下意识的扭动身子企图挣扎离开,然而李良却说:“别动!” 郭云这才回想起两人眼下的境况——逃命。她别过头,终于有机会回头打量“罪魁祸首”,然而,她只看到一片再正常不过的山景。杂草,树丛,树木,没有凶猛的动物,变异的生物或是凶神恶煞的野人,什么也没有。 郭云忍不住重新打量起李良,他汗如雨下,神情紧张。心脏砰砰直跳,过快的心率让郭云不得不相信他真的没在演戏。 再转过头看向两人身后。可那儿确实什么也没有呀!郭云蹙着眉头缩回李良怀里,看来只能等这事过去后在问他了。 奔跑中的李良突然脚尖一转,拐了九十度的弯。他这看似没来由的变道导致速度缓了一丝,而这近乎微妙的区别,令郭云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李良早一步踩着的地面,被踩得弯曲的杂草,眨眼间恢复如新,不仅如此,它们身上还带着一层洁白的厚雪。 什么东西? 郭云吞了口唾沫,她的视线仍然停留在那片草地上,即使李良已经离开了百米。 心悸的感觉几乎是在一瞬间消失的,但李良仍不敢停留,他再向前跑了一段距离后,才把郭云放下来。脚面着地的郭云扭头就跑,李良抓住她,说,“没事了。” “你怎么确定?”她惊悚的问道。 李良解下水壶,喝了一小口,擦干嘴角说:“这会功夫够它追上咱俩了。”顿了顿,“主要是感觉……”李良不知道该如何向郭云解释自己那仿佛天线般的感应,只能含糊其辞的说了句“感觉”。 本以为郭云会提出质疑,却没想到她竟然沉默的点了点头。 见状,李良也沉默下来,吃了一颗牛肉味的压缩糖。 “谢谢。”郭云打破沉默,突然出声。 “?”李良不解的看着她。 郭云摇摇头,没有解释,心里却想道:面对未知生物……也许是个生物,当时最有效的办法是扔下她…… 李良弄不明白郭云的想法,索性将这事抛在脑后,他拿着摄像机走到郭云身边,“我录下了当时的情况。” 郭云定睛看过去,看到了视频中草地变得枯黄的一幕。见此,她沉声将自己看到的另一幕说给李良听,李良严肃的合上摄像机,说:“你说的是对的。” 郭云却说,“还不能断定,那东西……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它的作用,追我们的目的……” “至少我们能确定它一定与时间有关。” “嗯。” 接着两人再一次陷入沉默。 郭云盯着自己的手,脑子里思绪纷繁。 那东西的印象还残留在我的身体里,这座山的秘密比林教授预测的更复杂。这才进山多久,有12个小时了吗?眼见不一定为实,迷失方向,神秘生物,我该怎么才能在这样的条件下找到囡囡? ……囡囡,还活着吗? 我又能活着找到她吗? 找到她以后我能带她走出这座山吗? 郭云越来越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她不断提出问题,却找不到任何解决的方法。时间一长,她甚至产生了自己头上悬了一把巨大侧刀的幻觉,身子越来越冷,起先是十指,然后是手掌脚掌,接着她失去了对自己四肢的感知。 自己的声音仿佛天外之音,又如同体内的回响,不断质问自己,会死吗?会死吗?会死吗? “郭云,郭云!” “啪!” 郭云感到左脸颊火辣辣的疼,她茫然的抬起头,问李良,“我刚才……?” “我不清楚,但你的情况不对。” “我……”郭云把差点说出口的话咽回去,使劲拍了拍脸,uu看书.uukanshu.co然后说:“走吧,别浪费时间了。” “郭云。” 郭云停住脚步,却没转身。她的两手在身侧握成拳头,低声问:“什么事?” 李良看着她的背影,话在舌尖转了又转,“没事的,你可以不用勉强自己。休息一会儿吧。” “我没有。”郭云又向前走了两步,“只是有点累了,所以刚才恍惚了一会儿,你别大惊小怪的。” “……”李良眨了眨眼,语速放缓,语气稍转,添了一些严厉与不容拒绝的味道,“你这样会害死自己,甚至会害死我们。” 郭云微微眯起眼睛,转过身子,冷笑一声后说道:“你主要是想说别让我拖了你的后腿,是吗?” “你应该多担心自己的安危……你到底在急什么?”李良朝郭云走近一步。 郭云静静地站在原地,几个呼吸后开口说道:“难道不该急吗?在这山里多呆一刻,就多一分的危险,刚才追我们的那玩意儿说不定就藏在什么地方偷看我们的笑话,’看啊,我的猎物还在这儿。’” “你想得太多了。”李良语气放缓,“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我们是队友,我的力量也是你的力量。” 郭云的嘴角抽了抽,她眨眼的频率也快了些,然后深呼吸道:“走吧,说这话的时间就全当休息了。”说完,她转过身大步向前迈进,丝毫不给李良回话的机会。 李良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迈开腿追上郭云。 突然,一个男声从前方传来,他警示郭云道:“别在向前走了,快停脚!这儿是沼泽!” 一十一 王克明 李良猫着腰行走在沼泽边缘,手里拿着弯刀,眼睛像鹰一般警惕的扫视着四周。 “别找了,我在这,正中央。” 郭云虚了一点儿眼睛,注意力渐渐集中于一点。突然,她发现沼泽中部有一块不显眼的,但仍与沼泽的颜色有所区隔的部分。 “天呐。”她忍不住惊呼出声,“李良,他在那!” 李良顺着郭云的手指看过去,发现出声那人正仰面朝天,后脑勺浸在沼泽里,身子则完全沉了下去。如果他们在晚来一会儿,恐怕他只能留下几个气泡作为曾经存在过的证明。 讶异的同时李良觉得这画面有些啼笑皆非,他收起弯刀,找了一截木头扔进池子里,再从包内拿出绳子,一端系在树干上,一端系在自己腰上。 正待李良下沼泽救人时,郭云拿着一根两指粗的树枝走过来,说道:“你可以不用下去,让他咬住树枝,我们把他拉过来。” 李良摇头,“他恐怕使不上那么大劲儿了。” “……我们也可以走人。” 李良愣了愣,摸了摸后脖子,以郭云不能理解的语气说道:“救人是我的本分啊。” “迂腐,”郭云把树枝扔在地上,“难道你要把我们一路上遇见的人都救了不成?” 李良无奈的叹口气,没有接话,转头走进沼泽。 郭云冷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根本不知道这人是好人还是坏人,他也许会是那把趁你病要你命的刀子。” 李良抬抬眉头,仍然保持了沉默。 “木头!”郭云走远了些。 沼泽里的那个男人似乎心情很好,他哧哧笑了两声,接着说:“她说的有道理,但是当着我的面说这话是不是太过分了点儿,我只是快死了,但还没死啊。” 李良小心的挪动脚步,道:“你倒是心态挺好。” “嗨,既来之则安之,这都是缘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沼泽已经没过他的耳朵,到了太阳穴。“我的运气一向不错……” 李良一把把他拽起来,说:“抓住我。” 男人抓住李良的肩膀,李良的双腿彻底陷在沼泽里,他缓慢的转过身,然后使劲拽拉绳子,当两人到平坦坚硬的岸上后,均平摊倒在地上,大口喘气。 刚喘上两口,李良的余光瞟见一道银光一闪而过,他转过头看着郭云。 郭云率先一步说,“即然你刚才没吭声,现在也别说话了。” 李良耸耸肩,“我也没打算阻止你。” 郭云眉毛微挑,她问男人,“名字。” 男人微微一笑。从轮廓上看来,这人的模子应该挺俊俏,但被黑不溜秋的泥巴糊了一脸后,这份俊俏减值不少。 “王克明。” 即使被郭云拿着弯刀威胁,他仍然如同在沼泽里一般表现得游刃有余,好似根本没把这威胁放在心上。 “为什么在这。”郭云继续问。 “我和同伴出来探路,没想到从上面的山坡上滑了下来,就是那个山坡,”王克明指向沼泽的斜上方。 郭云与李良看到了他说的山坡,那山坡尽头是一处不算太深的断崖,断崖底端便是这沼泽。“你同伴呢?” “沼泽下面。” 听到这句话,李良与郭云的瞳孔不约而同的收了收,郭云冷声嘲讽道:“同伴死了,你的反应可算不上难过。”她把刀子向王克明的肉里贴了贴,“你是考察名单上的人?” 考察名单——由梅拉尼总都政务部下发的重要的文件,凡是上了考察名单的人均为sca监督对象,他们无一不具备丧失同情心,失去对人类族群归属感的特征。顺带一提,郭云是考察名单的边缘人物。 王克明咳嗽了两声,从地上坐起来,支起上半身,把脸上的泥巴擦了擦,一如既往轻松的说,“我可是优秀市民的常客。” 郭云显然不相信王克明,而王克明也没指望她信他。 忽略一直跟着自己的刀尖,王克明悠闲的说,“事实上,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所以我们不如换一个话题,你们的聚落在哪?” “什么聚落?” 王克明首次出现了情绪波动,他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似乎在思考这两人这么说的目的是掩饰,亦或是别的可能。 李良在王克明露出小半张脸后,不禁心生熟悉,这种熟悉感随着他每一次微笑而加强。终于,他想起来,“你是那个闯进奇雾山的人!被一个大汉抗在肩上。” 王克明眨了眨眼,在自己的记忆中搜寻着,然后同样说道:“你们俩!是站在sca头子身边的人!” “是你?”郭云同样惊讶道,“死的是那个大汉?” “啊……不,是聚落里的组长。”王克明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现在又恢复成了早先的样子,“看来你们错过了不少事。”他拍了拍自己的衣服,虽然全身都是黑乎乎的泥土,还有杂草黏在头发上,但他自信而优雅的气质即使隔着这些东西,也给李良与郭云留下了深刻印象。 “你们似乎习惯了两个人行动,我想我就不用客套的邀请你们去聚落逛逛了。” “我们去。”李良说。 “李良!”郭云企图制止他,至少让他别那么快做决定。 李良笑笑,“我们应该同心协力在这座山里活下去。uu看书 .uuanshu 更何况人多力量大。”向郭云解释了两句后,他问王克明道:“你们的聚落有多少人?都进来多久了?现在的状态怎么样?” 王克明的笑容不变,但郭云却觉得他笑得更假了。王克明接上李良的话题,“应该有2、30号人吧。至于时长……我应该是时间最长的人,大致有一个半月,剩下的大部分都是一个月,状态嘛……我倒是很好奇,你刚才那句话是认真的?” “嗯?什么意思?”一个半月,李良的笑容不变,但将这几个字反复嚼了几遍。 “那句’齐心协力’和’人多力量大’,你真的这么想?” “当然。”李良回答得斩钉截铁。 王克明与李良面对面站着,中间间隔了一米左右,他没比李良矮多少,也许5公分,但却比李良瘦弱得多,单薄的衬衣黏在身上,全身上下似乎没有几斤肉可瞧,两颊甚至有些凹陷。他没让李良等太久,又或许他是在等自己的反应。 郭云承认自己正怀着极大的恶意揣测王克明的为人,所以她以旁观者的视角仔细观察着他,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她肯定刚才有那么一瞬间,王克明真的笑了,他为什么笑?郭云直觉这人的心思太深,不愿意多相处,便开口道:“李良,我们……” 然而,她的话没说完,王克明便说,“太好了,我也这么想。”他朝郭云欠意的笑笑,“不好意思,我打断了你说话。” “没事。” “正所谓百闻不如一见,我带你们去看看?聚落需要更多的人加入,他们都会很高兴的。” 一十二 前往聚落 “还没谢谢你们救了我。”王克明往沼泽的方向走了两步,他抬头环绕一周,随即转过身对李良与郭云说:“你的绳子借我用用,抓钩有吗?” 李良把东西递给他。 王克明把袖子卷到上臂,出人意料,他单薄的体型下竟藏着一身腱子肉。许是感受到李良的眼神,王克明微笑说:“特殊职业,久而久之就练出来了。” 李良没有追问,只是多看了他一眼。 趁着王克明在沼泽边鼓捣东西,郭云把李良拉远了点儿。她悄声说:“你真的觉得这是个好决定?” 李良用余光盯着王克明,主要的视线落在郭云脸上。他理解郭云的担忧,王克明身份不明,出现的时机又太过巧合。暂且不提人类聚落这样离奇但让人深感惊喜的事儿,就拿那神秘生物来说,谁能肯定它就不能伪装成人类呢? 李良的沉默让郭云心急,她不断通过一些小动作企图让自己再次冷静下来,至少把事情重头梳理一遍,他们遇上的问题,还有她手里掌握的资料,甚至未来的规划。眼下,那神秘现象……或者是生物,打乱了她的计划。事情似乎正朝着无法预知,更不能掌控的方向发展着…… 李良仔细斟酌了措辞,接着说道:“王克明说他进来了一个多月,这和我们的情况不同。” “……” 他接着说,“假设他没有骗我们,当然我不认为他有必要伪造自己进山的时间,那么我们已经流失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发生了什么,他们又发现了什么,外面是什么情况,我们需要情报。”李良顿了顿,给郭云思考的时间,他发现思考有利于郭云静心,之前的慌乱与恐惧逐渐缓和。 “最重要的一点,郭云,”李良是个很认真的人,郭云敢肯定这一点。他此刻的认真较之于他的性格,似乎以“企图鼓励她”作为解释更为恰当。“我会保护你的安全。” “……你知道我担心的并不是这个。”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你无需担心他们。至少不用担心人。” 坦白的说,郭云为李良这近乎自负的自信感到不可思议。但她相信李良的人品……所以郭云简单的嗯了一声后,转过头看向王克明,“多点小心不是坏事。” “我明白。” 王克明把绳索与抓钩固定在一起,把抓钩扔向了山坡表面。他站在沼泽的边缘处等了一会儿,时间不算长,看见李良两人回来后,他没有表现出任何被排除在外,或是对自己被怀疑感到不满的情绪,仍然是那副熟悉的温和笑容与语气,“你们聊完了?那走吧。” 郭云对王克明的安排感到不解,“为什么不从那边上去。”她指的是绕过沼泽,在向前走个大约十来米的距离,连接着小断崖的另外一端。 王克明解释道:“那边……你们不会迷路吗?” 郭云眯起眼睛,想到了她和李良走回原路的事儿。从王克明的问话来看,这似乎是一种共性,那不难判断这座山有某种影响他们判断方向的特质。 郭云在脑中思考如何回复王克明,才能显得她与李良并不特殊。然而李良接过了话头,主动交代道:“我们确实迷路了,你们是怎么解决的?” 王克明转移视线道:“把大家的绳子拴成一条,每十米站一个人作为哨站。摸着绳子前进,并与同伴相互监督。虽然办法土了些,但确实有用。” 李良点点头,“绳子够用吗?” 王克明摇头,“不够,这一个月来我们探索的地方越来越多,最多只能向外走上几十米,再远的地方只能依靠人的直觉……今天是我们第一次尝试。” 李良有些惊讶于他们的胆大,“这期间你们没有遇见过……额……一种无形的生物?” “生物?”这下轮到王克明惊讶了,“我们还从未在这山里遇见过活的动物,你说的这种东西就更无从遇见了。” 王克明率先爬上崖顶,他向中间的郭云伸出手,郭云起先有些犹豫,接着把手递给他。王克明把郭云拽上去后,问李良道:“你们遇见了?” “遇上你之前,我们正被那东西追。”李良摆摆手,他自己可以上去。 王克明若有所思,“至少这一个月内确实没听见过这样的消息,但既然你们遇到了……总之先回去看看吧,这可是个大消息。” 李良把道具收回背包,接着打听起王克明所说的人类聚落的事,“你是自愿出来探查情况的?” 王克明呵呵一笑,“我还以为你是个只知道直来直去的铁憨憨,没想到脑子转得并不慢。组长挑选的我,至于理由……大致是他想追求的女人对我心有情愫吧。” 王克明走在李良与郭云的前头,三人呈三角形状,以龟速前进着。郭云不太能理解男人之间的关系,即使她理解了李良的初衷,但始终认为这俩初次见面的人的关系太过和谐。 她瞄了李良一眼,也许是树荫的缘故,又或者只是她的错觉,李良的脸大半笼罩在阴影里。这光影为他添了一层神秘感,但郭云却通过这短时间的相处,无限接近真相的判断出,李良正走在动怒的边缘。 李良开口问:“那位组长的死因是?” 王克明停住脚步,uu看书 ww.郭云往李良的身边挨近了些。 “嗯……我确实有杀他的动机,所以你的怀疑我表示理解。但……他是自己滑下去的,我在断崖边抓住了他的手,”王克明把手腕上的泥土擦干净,将其翻转了两遍。从手背到手心,王克明的手腕上有五条明显的抓痕。他又露出自己的虎口,那有一道不起眼的撕裂伤。 “虽然说作为证据还差了点意思,但你应该看得出来……既然你与sca头子关系不浅,请原谅我肆意猜测你工作的相关性,大致与他相同,所以你应该看得出来这两个痕迹分别代表什么。” 抓伤,伤口上窄下宽,痕迹均匀,说明抓住王克明的人下了狠劲。虎口裂开,重心集中在手掌,王克明确实使劲抓住过某样东西。李良不难想象出一副画面——组长的手指卡在王克明的手腕上,王克明同样如此,即使两人使劲全身力气,但组长仍然在不停下坠,长时间的僵持及因为这份僵持而导致的伤口使两人逐渐乏力,最终力竭摔入沼泽。 但李良明白,这是王克明引导他做出的判断。也许更重要的,关键性的,足以揭开组长死亡真相的证据与组长一同沉入了沼泽。 但又或许,他是对的。 李良不愿过分揣测,便向王克明道歉道:“抱歉。” “小意思,我理解你的立场。”王克明不在意的笑笑,“相反我很欣赏你的直接,哦,看到了,这是我们当时拴的绳结。沿着这根绳子往前,大概过三个哨点后,就到聚落了……也许称为营地更为合适。” 一十三 初见聚落 李良与郭云跟着王克明一路走回人类聚落。从三个哨兵与王克明的交谈来看,王克明似乎在聚落中扮演着一个令人倾心的形象,他能说出每个哨兵的近况,又恰到好处的表达了自己的关心,这些话仿佛一股暖流淌过这些人的心窝。 “真厉害。”李良毫不掩饰的夸赞道。 王克明拨开树丛,“谢谢,大家都不容易。” 郭云沉默了一路,李良有心想问上两句,可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王克明则是对她悉心照料,仿佛一位得体的长辈。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聚落。李良头一眼瞧见的便是颜色各异的帐篷,这些帐篷的样式李良很熟悉,都是sca制品,至于颜色,则非常有郑立的风格,黑色灰色或绿色的纯色帐篷,或是三者混杂的迷彩色。 郑立是个讨厌鲜艳色彩的人。 看见熟悉的东西,李良的心里不由得产生了一丝归属感。王克明在一旁解释道:“这都是郑队长在大家入山时派发的装备。” 李良突然笑了笑,他流露出了好似亲眼看到郑立扯着一副大嗓门,如导游或老师般,指导他们如何使用以及监督秩序的场面似的神色。 王克明不动声色的收回观察李良的视线,继续说道:“我得去找临时负责人汇报情况,你们可以在附近逛逛,但别走得太远,方便我一会儿找你们。” “我们不和你一起去吗?” “先让我去说说,你们别走太远,找不到人可就头疼了。” “好。” “啊,对了。”王克明突然递给郭云两颗压缩糖,“先吃点东西,别饿着了。” 郭云的反应慢了一点儿,她盯着王克明的眼睛,接着王克明朝她眨了眨眼,神情俏皮。他又说:“记住别走远了啊!” 李良从郭云的手里拿走压缩糖,放进嘴里。郭云的表情纠结,但还是硬着头皮吞了一颗。 这时候,有个女人从两人脚边的帐篷里钻出来,她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以至于让李良与郭云不约而同的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这女人朝二人打招呼道:“你们好。” “你好。” 女人的视线在李良身上打转,她几乎把李良的每个角落都看了个遍。对方的眼神让李良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由得朝郭云身后避了避。 郭云冷着一张脸,“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倒也没什么事,就是看见王克明带了陌生人回来,有些好奇。”这女人似乎谈兴大发,滔滔不绝的说,“那个王克明啊,虽然人挺不错,但无论和谁都保持有一定距离。你们和他什么关系?” 李良不愿意接话,郭云只好继续说道:“没关系。” “没关系他这么照顾你们?当然他照顾每一个人,但对你们可不一样。”女人的眼神在落在郭云身后上突然变了味儿,女人对女人的感觉最为敏锐。郭云紧着眉头,俨然已经失去了耐心。然而女人却仿佛没见到郭云的黑脸,说:“你们难道是那种关系?” “什么?” “嗤,别害羞,在这山里谁都不认识谁。你们是不是三人行?” 即使不懂三人行的意思,郭云也从对方的神情语气中推测出了她想表达的含义。这无端的猜测令郭云怒火中烧,她体内的怒气仿佛罗刹降临,手持降魔金刚杵,脚踏妖魔精怪鬼,不还人间一片清净,绝不罢休。 李良咽了口唾沫,心道:郭云与他对峙猜疑时,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情绪……果然能惹怒女人的还得是女人。 郭云呵了一声,她虽然身材娇小,但气势却与之相反,即使面对郑立那样的人,她也不曾输了半分。那女人被郭云气势摄住,没等她反应过来,便听得郭云说:“你嫉妒?” 站在郭云身后的李良那叫一个目瞪口呆,他在心里为郭云拍手叫好,并嘀咕了一句:精彩! 女人的反应也好不到哪去,她呆呆的看着郭云,接着张开嘴想说什么,但那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如此循环几遍后,她歪着嘴角酸道:“王克明那是瞎了眼!” “瞎了眼都不爱你,我都开始同情你了。” “你!” “我瞎了眼才看得上王克明。” “我!” “你不中意他?真可惜,他来之前还和我们说过你,之所以在这停了脚,就是为了替他向你传达一句话。” 女人憋着气,这气窜到头顶,让她有些晕,晕晕乎乎之下,便顺着郭云的话问:“传达什么?” “我没瞎。” 女人撂了一句狠话后,跺着脚离开了。 郭云回过头,发现李良嘴角带笑,她严肃的说:“她自找的。” “我明白。” 李良这三个字让郭云无话可说,她润了润嘴唇后转移话题道:“这些人可真悠哉。” “……”李良收起轻松的模样,uu看书 ww.uuansh他的眼睛扫过四周,人烟稀少,但耳朵却捕捉到许多不该白日听见的声音。这些人脱离了束缚,进到山里,就仿佛一匹匹脱缰的野马,任由动物本性支配大脑与身体。 李良做了一个深呼吸,依旧没说什么。 两人离开帐篷区,坐在距离帐篷边缘相距十来米的地方,这个位置既能防止帐篷里的人听见他们说话,又能保证他们能随时注意到王克明的身影。 李良的眼睛没有离开过帐篷,专注而深沉。 郭云则记录分析着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当郭云写完第二张纸时,王克明来了。 “你们俩一动不动的杵在这,就像广场上的两座雕像。” 李良松了松肩骨,从地上站起来,他没问王克明与负责人的谈话结果,也没问关于透明生物的现象,而是问道:“他们一直就是这样?” 王克明顺着李良的视线看到自己身后的数顶帐篷,他的笑容深了许多,与李良仿佛多年的好友般,温和的解释道:“是不是很失望?你想救大家出山,但这座山对他们的意义却不是牢笼,而是一座写着‘自由’的乐园。” “他们知道自己被困在山里了吗?” “当然知道,我们试验过了。但许多人,包括负责人也认为,外头会解决这事的,他们只需要安心等着就好。” 李良自觉无话可接。 王克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去见见负责人,也许你能转变他的想法。”顿了顿,“但有一点我需要提醒你们,千万别说出你们的包里都有什么东西。” 一十四 聚落负责人 李良收拾了心情,重新打量起这片营地。 一共三十二顶帐篷,每五顶分成一组,四顶在外,另外一顶落于正中,仿佛受到另外四顶的保护。这其中,三组呈三角之姿,围绕正中心的一顶帐篷向外分布,三角的外围,再由另一个更大的三角组成。 另有一顶,落于边缘,似乎受到了排挤。 “那是我的帐篷。”王克明笑笑,“多了一个人。” “为什么不选择中间的位置,组与组之间。”李良问。 “那样会比较复杂,我有些怕麻烦。” 李良点点头,“你胆子不小。” “人多嘛。” 郭云跟在两人身后,虽然视线跟着他们,可余光却在探究落在身上的窥视感。这感觉强烈得令人发毛,窥视她的人带着令她极为反感的念头。 她不断回头,越发频繁,于是引起了李良的注意。 “怎么了?”他问。 郭云狐疑的再次转头,发现身后什么也没有,这才说:“总觉得有人在看我们。” “我们是陌生人,被关注很正常。” “嗯……”郭云无法否认李良的观点,但她总觉得这事并不如他说的那么简单。她的一双眸子落在王克明的背上,脑子里浮现出那陌生女人杂乱的头发与不整的衣衫,还有遍布四周的窸窸窣窣声,这座营地真的如他所说,大家过的都不错,都挺好吗?郭云对此表示怀疑,她认为王克明一定隐瞒了一些东西,而这些东西才是这个临时聚落的真相。 他隐瞒这个事实的目的会是什么?他会不会是这座营地的诱饵? 郭云把视线收回,随着深入营地,跟在身后的窥视感大大减弱。 三人的眼前突然开阔起来,这一顶特殊的帐篷占据了直径约有十二、三米宽的空间,三条绳索从帐篷前的木桩上分朝三个方向延伸出去,绳子的尾端系在另外的帐篷前,并分别挂了一个铃铛。 郭云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紧接着毫不掩饰的露出讥讽的神情。“人类。”她轻声念叨。 “我们顺着绳子过去,到了这儿受到的影响就小了许多,几乎不可能再走错方向了。”王克明解释道。 “这是什么原因?”李良追问。 王克明耸耸肩,“我们也不知道。” 这十来米走得很快。王克明站在帐篷前,对里面的人说:“郭泽,他们来了。” “让他们进来吧。” 王克明朝李良与郭云点点头。李良弯腰进到帐篷里,他发现里头不只坐了一个人,有一男一女正用审视的目光瞧着他。 男人块头不大,有些清秀,带着一副黑框眼镜。女人的头发扎成辫子垂在身后,有一股邻家大姐姐的气质。 “你们好。”李良说。 “你好,听王克明说你与sca有些关系?” 郭云进到帐篷里时,便听见了男人对李良的问话,没有寒暄,话题直逼主题。她歪腿坐在李良身侧,对面的女人朝她投来友好一笑,郭云点头回应。 “是的,我是sca的队员。” “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 李良摇摇头,他本想说出对讲机与手机的事,但想起王克明的嘱咐,便说道:“暂时还没能找到联系郑队的方法。” 郭泽身边的女人突然开口,“sca难道没有给你一些用于通讯的装备?”女人说完话,对上郭泽的视线后,不好意思的笑笑,又回复了之前的恬静。 郭云的眉头动了动,没有做声,却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那女人的身上。 李良有心想问问她的名字,可他总觉得郭泽与她的气氛有些微妙,遂暂时压下了这个想法。回应道:“留了sca的专线,但通讯面板信号故障。” “这样……”郭泽点点头,“我们入山前神智不清,但sca在物资包里给我们每人留了一封信。”他把早就准备好的信递给李良,在李良阅读时接着又问:“sca是否有营救计划,你方便的话能不能透露一二?” 李良没有回应,他的注意力全在信上,郭泽发现他专注于其中,便没有催促。 信纸上写着: 阿苏拉港市民,您好。 我是sca队长郑立。 阿苏拉港现面临百年来从未遇过的危机,若您在清醒时记忆尚存,便不难回想起一座高山在伊苏广场上拔地而起,事发于建港年庆,零点。 据相关人士透露及我们的了解,这座山非常危险,而你们因为各自缘由不得不进入山中,否则将出现致命危险。但还请放心,我们已派出绝对可靠的队员——李良进山,若你们在山中相遇,可向他求援。 另外,也恳请各位积极配合李良队员的工作,非常感谢。 我们会竭尽全力营救各位,无论遇到任何困难,uu看书ww.ukanshu切记请保持冷静。 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万不可失去自救的心。 阿苏拉港sca最高负责人, 郑立留。 李良通读一遍后,在心里将“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万不可失去自救的心”复读了数遍。郑立为强调这句话,在每个字的下方加了黑点。 毫无预兆,又或许是与郑立多年来的默契,李良注意到黑点的异常。平常人或许会认为这是打印质量的问题,可李良却肯定,这是郑立留给他的暗号。 “1.1.2.5……”他的嘴唇嗫嚅,帐篷中的余下三人皆不知发生了什么。李良将暗号代码不断分解组合,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影响心智,不可轻信。 李良捏着信纸的手稍稍用劲,这一细节只有郭云发现了。 他不动声色的做了一个深呼吸,接着面色无常的将信还给郭泽。 郭泽问道:“这信上是否有一些别的信息?” “我也希望如此,但很可惜,只是郑立与我是多年的好友,看到他的留言有些情绪波动了。”李良无奈的笑笑。 这笑容混杂了苦涩与一丝对未来无期的绝望,确实像极了沉浸在过去回忆中的人。至少郭泽从他的笑容中解读出了这些信息,并且他对自己的解读自信非常。遂出声安慰道:“我们自然相信sca,李良队员别太灰心,你有什么需求或是帮助,我们都义不容辞。” “非常感谢。”李良与郭泽握了握手。“需求谈不上,但想请教你们,有没有遇见过一种透明的生物,或者是时间异常的现象?” 一十五 暂住聚落 郭泽没有立即回话,似是在琢磨李良那“透明生物”与“时间异常”该作何理解。等他考虑明白后,气氛反而尴尬起来,说道:“这……你们遇见过?” “你们的勘查队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吗?” 郭泽看李良说得认真,便打起精神来回复道:“今天出去了三组人,包括王克明在内的两组人已经回来,没有听说过类似的事。” 李良点点头,“没有遇见也好,那东西行迹诡异,速度奇快,遇上了反而不好逃脱。但这事千真万确,我们正是在这东西的追捕下遇到的王克明,你千万不要当我是在说故事。” “……我明白。”郭泽的大拇指与食指捻了捻,“你们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李良知道郭泽还是没听进去,可他能说的已经全部说了。余下的亲身经历,能做为证据的摄像机都没法告诉对方,再想到这聚落的情况,李良心里又是着急,又是烦躁。 郭泽感受到李良身上的变化,心有所悟,以为自己明白了李良的心理状态,遂出声说:“你也别太着急,这事我们毕竟没有亲眼目睹……这消息又太过突然,内容……离奇,你多谅解。我会告诉接下来负责勘查的人员多加小心。” 听郭泽如此表态后,李良心里舒服了不少。 这时,郭泽又转到之前的话题,“两位打算继续寻找那透明生物?” 李良撇了郭云一眼,郭云没有反应,他便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了回答,“暂时没这个想法,那东西确实危险,老实说,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愿再去触它的霉头。如果可以的话,倒是想在这儿歇歇脚,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郭泽的反应较之于之前慢了些,但这点细微的改变却不明显,可仍然被李良身侧的郭云捕捉到了。“……方便,当然方便。”他顿了顿,“只是得委屈你们挤一挤了。” “没事,我们可以和王克明的帐篷搭一块儿。” 当李良提到王克明时,郭泽的表情明显僵了僵。李良对此问道:“有什么不妥的吗?” “不妥倒是没有,只是王克明这人想法有些奇怪,希望你们多担待一些。” 李良的表情没有变化,但余光却注意到郭泽的手在说这话时攥成了拳头。他以为郭泽与王克明之间有什么矛盾,想到王克明对自己的提醒,倒是不觉得难以理解。便没有更多在意。 “你放心,我对他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郭泽扯出一个笑容,李良也随之笑了两声。等李良与郭云从郭泽的帐篷里出来时,王克明正站在铃铛的一侧等着他俩。 看见两人后,他挥挥手。 李良领着郭云走过去,把郭泽对他俩的安排说给了王克明听。王克明点头道:“没问题。” 路上,郭云问王克明,“这么多人,郭泽是怎么当上负责人的?” “我也不太清楚,刚进山那会儿我一直和建军在山里活动,建军就是你们见过的那个大个子。当时我们没意识到在这山里会迷路,我们俩休息的时候,他说他去找点吃的,可这一找,就找没了。我只好自己在这山里晃荡,快饿晕过去的时候找到了这些人,那时候郭泽就已经是负责人了。” “那时候是什么时候,你知道过去了几天吗?”郭云追问。 “两三天?” 两三天?如果只是临时负责人,倒能理解,但发展至今,看他那帐篷的设置与他自身的架势,那可不是单纯的”有一点儿野外生存技能“或“善于管理、组织”这样的优势就能建立起的地位。郭云继续问道:“他们遇见过麻烦吗?” “据我所知没有。食物,水……郑队给的生活物资如果利用得当,至少足够大家平稳渡过三个月。” “利用得当是什么意思?”郭云又问。 王克明侧头看了郭云一眼,这一眼稀松平常,但郭云却谨慎的认为这一眼或许有一些含义。王克明解释道:“有一段时间,大家为了在进食中体会到不同的口味,就把压缩糖碾碎了和别人手中的糖果做交换,比如苹果加牛肉,或者鸡肉加土豆。” “粉末……压缩食物的效力会减弱。”李良插了一嘴。 “没错。自那以后郭泽强制性的收缴了所有人的压缩糖,每日定点发放,成批领取,这一组在下一组的监督下咽下糖果,如此类推。水也是类似的规矩。” 原来如此,掌握了资源分配,在这与世隔绝的山里无异于掌握了生杀大权。郭云回头看了一眼那顶位于营地正中间的帐篷。她发现郭泽与那女人正站在帐篷外,注视着他们。郭云眯了眯眼睛,接着轻轻拉扯李良的衣摆,用眼神示意他回头。 李良拍拍郭云的后背,uu看书.uukashu 没有多说。 在王克明的帮助下,李良与郭云的帐篷很快搭了起来。李良拿出水瓶喝了一口,递给王克明。顺便状若闲聊的问了一嘴,“即然资源分配得那么严谨,那么你给我们的两颗糖果哪来的?” 王克明似笑非笑的看了李良一眼,“你们两人可真是……警惕心一个比一个重。糖果也是这营地的一种激励手段,我从那些手里有闲糖的人那换来的。” 郭云投去一道犀利的眼神,王克明坦然的接触她的目光,并丢了一个灿烂的微笑过去。郭云倍感恶心的收回视线,钻进自己的帐篷里。 李良说道:“不好意思,我们俩疑心比较重。” “你是sca,可以理解。我倒是很好奇她是做什么的。”王克明与李良坐在帐篷前的草地上,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 “她是科学家。”李良说道。 “的助理。”郭云在帐篷里补充一句。 “噢,科学精神,我明白了。”王克明打了个哈欠,“从这往前走几米有一条小溪,我去洗洗身上,李良你来吗?” “我一会儿过去,顺着哪条绳子走?” 王克明抓住一条绳子,“这条,终点就是小溪边。” “好的,你先去吧。” 王克明拿了一套换洗的衣物顺着绳子走进树林。李良等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后坐在郭云帐篷口压低声音说道:“这个营地有问题。” “从郭泽到王克明,都有问题。”郭云拉开帐篷的拉链,她换了一身宽松的睡衣,李良眨眨眼,赶忙挪开视线。 一十六 郭云遇袭 “你打算在这呆多久?”郭云问李良。 李良单脚弯曲,胳膊放在膝盖上,手掌握拳又张开,张开又合拢,说道:“我有点在意这里的情况。” 郭云的眼睛抽了抽,她向李良投去一道视线,这道视线给李良带去很大压力——急切的希望摆脱这里,继续寻找囡囡踪迹的意图毫不掩饰的落在李良身上。李良沉默以对,郭云便一声不吭的回到了帐篷里,合上拉链。 李良欲言又止,看着郭云的帐篷,叹口气追上王克明的脚步。 郭云坐在帐篷里,拿出小册子,上面已经密密麻麻的写了许多字,她将这些内容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撕下来吞进了肚子里。再从书包里拿出笔,继续唰唰的写起字儿来。 刚写完一页,突然一个女性声音在帐篷外响起,“郭小姐,我是徐瞰,我能进去吗?” 徐瞰是那个一直坐在郭泽身边的女人。她来找我做什么?郭云把册子收进书包,接着说,“稍等。”套了一件外套,郭云打开帐篷,徐瞰钻进去,她不好意思的朝郭云笑笑,“没打扰你吧。” “没有,你有什么事?” 徐瞰语塞,她料不到郭云这么娇小的身躯会是这样一副性格,她知道自己如果不赶紧说明来意,就会遭到她的不耐烦,于是她尽可能更加温和,用比她的形象更可亲的语气说道:“我担心你有些不习惯这里,就来看看。” “我很好。”郭云的回答拒人于千里之外。 徐瞰等了等,确认她没有后话后,便再次主动挑起话题:“那位李良队员呢?我以为你们住一起。” 又是这种论调,郭云心想,“他住隔壁。你要找他的话去林子里的小溪,他和王克明在一起。” “我……我是来找你的。”徐瞰做了一个深呼吸,似乎鼓足了勇气,“我有些事想请教你。” 从郭云的视角看来,徐瞰现在仿佛受惊的小动物,她似乎正处于某种惧怕之中,即使她不多追问,心里也有一个大致的猜测。她顺着徐瞰的话问道:“什么事。” 徐瞰咽了咽口水,她与郭云同样是女人,可她却从郭云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力量,与柔弱的她不同,也与郭云那冰冷的性格无关,而是只要和她呆在一起,就能切实找到的可靠感。徐瞰出声问道:“关于离开这座山的办法,你们有什么进展了吗?” “没有。” “……”徐瞰不气馁,再问:“我们能离开这座山吗?” “不知道。” 徐瞰深吸一口气,“那……如果我们能出山,会被调查吗?” 听得调查二字,郭云迅速做了一系列猜测,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太好的内容。 郭云在无意识间向徐瞰甩去了一道犀利的眼神,这眼神刺痛了徐瞰,她突然嘴唇哆嗦,撂下一句“我什么都没问”的话后,便急匆匆的离开了郭云的帐篷。 郭云没有叫住她,而是盯着她离开的方向看了许久。本以为徐瞰是受了郭泽的要求过来打听消息,但现在看来,这场闹剧似乎是出自她自个儿的意愿。 按照王克明所说,这山以及这片营地,对这三十二个人来说,“不是囚牢,而是自由的乐园。”如果这句描述属实,那为什么郭泽也好,这徐瞰也罢,两人都对sca的营救计划这么上心?又或者,他们在乎的其实是李良作为sca的身份? sca…… 郭云瞳孔聚焦在远处,她偶然间注意到对面那五顶帐篷里有两顶帐篷口后面各自藏了一双眼睛。他们静悄悄的注视着郭云,那视线仿佛是从某个黑暗的角落,不为人知的秘密中穿透而来。直到他们发现郭云察觉到了自己,便迅速的退回到帐篷深处。 郭云心里起了一片阴霾,她迅速拉上拉链,可刚拉到一半,被一只手背覆满茂密黑毛的大手阻止在半路。她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该死,得拖到李良回来。 拉链被外头那人扯开,他不管不顾的钻进帐篷里,郭云甚至没看清那人的长相,只觉得他身上有股难闻的味,就一脚踹了过去。 这一脚没有留任何余力,她几乎使上了全身的劲儿。 郭云的一脚把那人的脑袋踹偏了点儿,但似乎作用不大。郭云眼睁睁的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心中的慌乱更甚。情急之下,郭云用自己最后的理智与勇气,颤抖着手掏出摆放在书包侧面的弹簧刀,一刀扎进这人的掌心。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在这片算不得多大的草地上。 惨嚎之后,这男人仿佛中了邪一般,嚎叫声被他自己硬生生的扼住,随后,他恶狠狠的抬起头,双目通红,眼里的愤怒与疯狂都快溢出了眼眶。 男人抓住郭云的脚踝,她连忙用另一只脚挣扎,企图蹬开他的手。 这一脚好巧不巧的踹在他的伤口上,刀还扎在他的肉里,朝他脸的方向移动了一分。他再次大叫出声,随之说道:“我怕什么?我什么都不怕!” 郭云没工夫理会这男人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咬着后槽牙,伸手抓向弹簧刀,但这人没给他机会,uu看书 ukashu.o 一巴掌扇在郭云的脸颊上,这一掌扇得郭云大脑一晃,除了头晕目眩外便什么感觉都失去了。 就在绝望之际,那臭味突然散开,被挡住的光线也重新回到帐篷里。紧接着郭云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是李良,她心想。 李良听到惨叫声后,便以最快的速度跑回了营地。他一出树林,就瞧见了郭云帐篷的异样。顿时怒气冲天,大步流星冲到那男人的身后,提着他的衣服将他一把拽了出去,丢在平地上。 瞥见他手上的弹簧刀,李良将其拔出,接着一脚踹上他脑门儿,那男人竟是被李良这一脚踹晕了过去。 郭泽就是在这时候到的,他赶忙叫人来给这男人包扎伤口,可李良却在环视了一圈后扔了一句:“不行。” 不管郭泽及围观的人如何震惊,李良赶紧进帐篷查看郭云的状态,除了脸颊充血红肿,衣服有些凌乱外,一切还好。 呼出一口气,李良给郭云上了药,随后轻手轻脚的出了帐篷。 郭泽见他出来,立马迎上去,问:“郭小姐没事吧?” 李良看着他,“你觉得呢?” “……”郭泽在此时的李良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令他呼吸不畅的压力,这压力与他曾在企业里经历过的大小风浪不同,而是由巨大的腥风血雨形成的风暴,将他从平地掀上天空,任由刀子般的飓风撕裂他的自尊与自信。 郭泽不愿妥协,他嘴唇嗫嚅,低声念叨了一些什么话,速度很快,李良无法分辨。随后,郭泽说道:“如果郭小姐没事,请让我为我的营地成员疗伤。” 一十七 是我们不对 郭泽说这话的时候,十几个人站在他的身后,好似在为他壮胆。在郭泽把这话说出来后,他们仿佛约好了般,齐齐看向李良。虽然集体心照不宣的保持了沉默,但他们的眼睛却仿佛代替了说话的嘴,说着李良听不懂也看不透的话。 受伤的男人蜷在郭泽与李良中间,对正在发生的事浑然不觉。 王克明站在郭云帐篷一侧,他一如既往的扬着嘴角,叫人难以察觉他的真情实感。 面对郭泽以及郭泽身后聚集起来的人群,李良没有退怯,相反,他仰着下巴将众人的表现一一收入眼底。他们通过数量堆砌起来的气势,在李良面前颇有些班门弄斧的意思。 李良收了一点下巴,审视着郭泽。 郭泽情不自禁的紧张起来,李良的目光像虫子般爬过他的皮肤,让他浑身一颤。郭泽缓了缓,说:“你可是sca。” 郭泽这话如一块石头砸进池塘般,激起了大片的水花。 “sca……他竟然是sca?” “sca什么时候这种人也收了?” “一定是山,在山里无人监督,所以他无法无天啦!” “残暴!” 郭泽制止道:“都别说话。是王勇有错在先。” “但那女人不是没什么事吗?” 对面你一句我一句的替王勇开脱,李良欲反驳可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开口。道理好像全都被他们说了个彻底。 “闭嘴。”李良突然出声,但他的声音被嘈杂的人声淹没。又或是有人听见了,却不想理睬。他沉下眸子,一脚踩在王勇的手上。 昏迷的王勇被李良一脚踩醒,他痛呼出声,这声音比李良的话好使多了。 “你这是做什么?”郭泽问。 这群人又不谋而合的陷入了沉默。这沉默把翠绿的树林染黑,黑得仿佛要滴出墨来。 李良歪了一点脑袋,表情阴沉。“你们是怎么回事?” 虽然明白李良这话的意思,但郭泽仍然心里一悚。他忍不住瞥向李良的脚底,王勇的伤手。 郭泽在任何时候瞥出这一眼,李良都不会觉得奇怪,然而偏偏是在他问出这句话时,才有了这个动作,这不禁令李良心生疑虑。 他松开脚,抓起王勇的手,惊觉他的伤口已经止了血。 这怎么可能?……但事情已经发生,眼下的情况叵测难料,倒不如想想现在是什么个情况。这男人的伤口正在自愈,而郭泽显然清楚这一点。既然能治愈,他为什么要提出治疗?甚至以sca作为逼我就范的条件。他身后的人同样如此……他们想要隐瞒自愈?为什么? 王勇用力把手抽回,疼痛使他五官扭曲,但较之于他眼睛里折射出的疯狂,那扭曲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我想你得解释一下了。”李良说。 “我没什么需要向你解释的。”郭泽的语气越发强硬,他似乎真的找到了某种底气。 “对啊,放开王勇,这关你什么事?” “太过分了。” “放开他!” 这些人的声音此起彼伏,他们的话越来越多,声势越来越高。不敢说话的人在这样的气氛下也张开嘴,说出了他指责李良的第一句话,然后便是第二句,第三句。每一个人都从身边的人身上汲取到了力量。这致使他们说的话越发难听,甚至称不上“有理”。 李良的眼神再没有办法威慑到他们了。这些人此刻的神情与瘾君子无异。李良的余光看见王勇扬起嘴角,他挑衅的看着李良,宛如一幅胜利的小人嘴脸。 一如此前,李良仍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太深奥的道理他不明白,但他明确的知道一点——这些人错了。 所以,他选择用自己的方式去说明这一点。 徐瞰混在人群里,她不敢站在郭泽的身边,只敢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注视着事态发展。当场面逐渐失控时,她忍不住捂嘴低声说道:“又来了。” 比嘈杂人声更明显的,是徐瞰自己的心跳声。她既害怕,又紧张,不清楚自己此时该怎么抉择,怎么抉择才是对的?她痛苦的闭上双眼,但预想中的怒吼与争执并未发生,疑惑的睁开眼睛,惊讶的发现聚落成员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无论男女。 而李良正站在郭云的身前,与他贴得很近。直到此刻,徐瞰才真正相信了李良作为sca的身份,除开那身肌肉与那个名字外,李良这超越了常人极限的实力,必然出自sca。 相比较徐瞰,正面迎上李良的郭泽感受更深。 从李良发力开始,他只能模糊的看见对方的影子,但身后传来的一声声或惊呼或痛呼的叫喊声倒一点儿也不含糊,甚至有的人还来不及发出声音,就已经倒在了地上。 郭泽这时候才明白,李良那游刃有余的自信从何而来。明白这一点后随之而来的是无法抑制的慌乱。 他不能把王勇交给他们,只有这一点绝不能让步。 郭泽心思百转,缓和语气道:“王勇,三十九岁,id鉴定员,与妻子结婚十年,孩子八岁,父母离异,母亲勤恳持家,独自将他抚养成人……” 李良的眼神越来越夸张,u看书 .uukanshu 周遭的气压越来越低,但郭泽知道,这个男人动摇了。这人果然如他所想,是个心软的男人。还好他不曾因为进了这山,就丢了平日工作上的习惯。郭泽专挑一些感性的事说出来,他说的越多,李良就越愤怒。 李良出手抓住郭泽的衣领,郭泽眼睛一亮,加快了语速。 然而,“停手,李良。”郭云不合时宜的出现在帐篷口。她换上了入山时穿的衣服,睡衣被她随手扔在地上,就像扔一片无意义的垃圾那般。 她笑着走到李良身边。 李良问:“脸怎么样?” “痛。” “……” 郭泽眼皮抖动,“郭小姐,真是非常对不起。” “呵,”郭云的笑容深了一分,“如果说对不起有用的话,要sca做什么?” “……”李良眨眨眼,总觉得这句话用在这里不太对劲。 “这中间有些误会。”郭泽无奈解释。 “你别跟我说,跟我的脸说。” 郭泽梗了一嗓子的话说不出来,只能又重复道:“真的非常对不起,如果你愿意把王勇交给我们,我们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郭云摆摆手,“不用了,这事是我们不对,我和李良毕竟只是客人,对你们做了这么过分的事反而有些愧疚。我更希望你别把这事往心里去。” “???”李良的脑门上贴了一串问号。 郭泽也对郭云的话感到不可思议,但他还是回应道:“那是自然……我替王勇谢谢你。” 一十八 1个机会 李良下手不重。郭泽把地上的人挨个叫了起来,领着他们远离李良与郭云。王勇被围在众人中间,跟在郭泽身后,与挑衅李良时的状态不同,他此刻垂着脑袋,抱着双臂,身子不停的打着摆子。 这一行人中,有另外两人带着王勇进到郭泽的帐篷里,剩下的人各自散去。 王克明朝李良与郭云眨眨眼睛,那意思分明在说:我知道你们又要说悄悄话啦。接着钻进自己的帐篷,留李良与郭云单独说话。 李良说:“这样好吗?” 郭云收敛起笑容,盯着郭泽的帐篷,对李良说:“我们跟上去。” 李良对此有过猜想,但哪怕郭云亲口说出这个打算,他仍然对郭云的决定感到诧异。这份小不忍则乱大谋的心思,若是在平常倒的确是郭云这个人理所应当的反应。但眼下,几分钟前她刚经历了一次紧急而可怕的事,如果他没能赶回来?如果那个男人还有同伙?郭云的冷静令李良多瞧了她两眼。 教授助理?李良在心里打了个问号。 即使郭云不提,李良也有此打算。他对这个聚落已经发生或正在发生的事非常在意,王勇的行为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受到自我的支配亦或是别人的控制?攻击郭云的理由?不仅是王勇,郭泽、徐瞰,王克明,还有这聚落的其他人…… 是这山的原因吗? 李良的视线扫过一顶顶帐篷,“现在不行,至少得等天黑下来。” 时至黄昏,明亮的自然光逐渐昏暗,树林的影子左右摇摆,冷风从奇雾山的深处渗到这片营地。 郭云摸了摸脸颊,被那男人扇了一巴掌的地方一碰就疼。这疼意便是她的火炉,驱散了周遭寒冷的空气。 “我有办法。”她说。 李良看着她,等她的解释。 “你在这等我。”语罢,郭云不顾李良的阻止,避开人群的视线,钻进树林。视线锁定在一顶黑色的帐篷上,她沿着树林的边缘小步行走,停在那黑色帐篷对面。捡起一颗小石头,礽向帐篷。 徐瞰从帐篷里露了一个头出来,她看见站在对面的郭云,她朝自己招了招手。这时候的郭云就像是勾人魂魄的死神,徐瞰感觉心脏猛的收缩了一下,她小心看了看四周,然后对中间帐篷里的人说了什么,才离开帐篷区,走进树林。 她的手握成拳头放在胸前,问郭云,“什么事?” “帮我个忙,我就帮你向李良求情。”郭云躲在树干后头,警惕周围情况的同时注意着徐瞰的反应。 徐瞰的呼吸乱了,她连忙否定:“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能出来太长时间,他们会出来找我的。” 郭云从兜里拿出一个小东西塞给徐瞰,“把这东西放在郭泽帐篷里,一定要放在不起眼的地方,能藏起来更好。我说到做到,不管你们做了什么,我保证你至少能过李良那一关。顺便他和郑队关系不浅。要不要做你自己决定,就这一次机会,你最好尽快。” 徐瞰想把东西还给郭云,但她身后响起的声音却阻止了她。再回头的时候,郭云已经走远了。徐瞰不得不拿着郭云给的东西回到自己帐篷,她把东西拿出来,放在毯子上,这东西的外壳包了一层铁皮,这铁皮瞧着有些老旧了,一点氧化后的红斑隐约可见。 她盯着这东西,心里七上八下,犹豫不决。 这时,有人推开徐瞰帐篷门口的帘子,不打招呼的钻了进来。这人与郭云李良有过一面之缘。她见徐瞰动作仓促,笑道:“藏食物呢?郭泽对你可真好。” 徐瞰的勉强一笑,没有接话。 这女人自顾自的继续说:“这都快到晚上了,他们那几个臭男人还没把王勇的事商量出个结果来,我们都饿得不行啦。你去帮忙问问呗?” 徐瞰抓住毛毯。女人见她好似在发呆,就拿手在她面前晃晃,“咋地了?你俩吵架了?” 徐瞰回过神来,“没……” “哦……那你去问还是不去?” 徐瞰咽了口唾沫,她似是说给这女人听,又似乎是说给自己听,“我去……” “就知道你最好了。那我等你信儿啊。” “嗯。”徐瞰的手摸进毛毯,抓紧郭云给她的东西。 徐瞰走到郭泽帐篷前,越是靠近这地方,她心跳得越快。走到这儿了,她突然后悔起来,但郭泽已经发现了帐篷外的影子。 “徐瞰?” “啊,是我。” “进来说话。” 徐瞰拼命压制住自己哆嗦的四肢,钻进帐篷。帐篷内的空间拥挤,不仅有郭泽,王勇还有另外两个男人。王勇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眼睛肿得老高,正躲在帐篷的角落里无声呜咽。 徐瞰见他这样,连忙挪开视线,找了个毛毯边缘,相对有空余的地方跪坐而下。uu看书 uukanshu.co 她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不如刚开始那般紧张了。 徐瞰放缓语速,进可能保持声音平稳的柔声说道:“陈爱托我来问问,什么时候开饭。” 另外两人中的其中一人听了这话,嘻嘻一笑,“这个陈爱真是鸡贼,知道让你过来郭泽不会责怪。” 徐瞰浅笑道:“您说笑了。” “嗨。”那人摆摆手,和旁边的那个男人说了两句。 郭泽:“让他们在等等吧,王勇这事不能马虎。告诉大家都理解一下。” “嗯。”徐瞰微微颔首,准备离开。伏身走到帐篷口时,把藏在袖子的东西滑落在地上,手指轻轻一推,藏进了毛毯下方。 “徐瞰。”郭泽叫道。 徐瞰被这声喊叫定住身子,大气不敢喘,一时间都忘记了回应他。 郭泽掰开她的手掌,给了一颗压缩糖。“你先吃,别饿着了。” 俩男人的调笑声忽远忽近,“郭泽对你这么好,等出去了就办离婚改嫁吧,哈哈哈哈哈。” 徐瞰把头埋下去,做娇羞状,道了声谢后便匆匆离去。 另一边,郭云与李良各自带着一只小巧的耳机,郭云说道:“她离开了。” 李良叹口气,“还好成功脱身了,你下次行动前还是得跟我打声招呼,不然平白无故的害了别人,这责任谁都没法担。” 李良说的话,郭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全当他在念经。突然,她听见耳机里有人说道:“那现在怎么办,王勇这个蠢货搞了这么一出,我们计划把李良拖下水的事就打水漂啦?” 一十九 陷入2难 即使隔着窃听器,李良二人都能感受到郭泽帐篷里的凝重。明白自己给他们造成了严重的困扰,李良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策反他不可能了。”郭泽说,“他的样子你们也见到了,那种人恐怕死也不会和我们站到一条船上。” (重击地面的声音)“那怎么办?一直把他留在这?” “开什么玩笑?留他干嘛?留他发现我们的秘密?” “那你说怎么办?” (又是一阵沉默)“占祥说的对,”郭泽的声音听起来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也许他自己都没听出来自己声音中的狠戾,“我们不能把李良留在这。” “你说怎么办。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办。” “把王克明叫过来。”郭泽突然提到了王克明,李良与郭云默契的对视一眼,随后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在耳机上。 “这事和王克明有什么关系?那小子就是个滑头,靠着一张小白脸混吃混喝……” 郭泽打断这人的念叨,“叫他来再仔细问问苏伟的死因。” “噢……那王勇这龟孙怎么办?” “先关起来,他这状态不能留在外头。”郭泽下了结果,李良在耳机里听到王勇低声哀嚎的声音,然后又听得郭泽说道:“我们这是在救你,你明白吗?” 王勇的声音不大,说话时带着颤声,“我不明白,对方不过就两个人,我们怕什么?” “蠢货。”郭泽接着说,“晚上找几个人一块儿,把他送走。” “现在怎么办?” “绑起来。” 王勇挣扎着,他的声音忽大忽小,“你们就做缩头乌龟吧,下一个就是你们。”一阵挣扎之后,只剩下呜呜的声儿,而郭泽与其他两人也从帐篷里走了出去。 李良用手掌把帐篷的帘子拨开一点缝隙,向外观望了会儿,回来说道:“在派发食物。” 郭云点点头。她从书包里拿出纸笔,写了点儿东西。 李良好奇的问,“你一直在写什么?” “见闻。”郭云头也不抬的说,“很多东西不记下来我怕自己会忘记。” “噢。”见郭云写的认真,李良又探出脑袋,观察郭泽一行。郭泽不见了,只留下徐瞰与另外两人招呼聚落成员。李良环视一圈,最后在营地边缘找到了人,他回头瞧了眼郭云,似是不太放心她,只好眯着眼睛看过去,通过读唇语的方式解读郭泽与另外一人的谈话内容。 那人的模样有些狼狈,头发,衣服与裤子上沾满了泥土与树叶,手舞足蹈的说着话,因为距离太远,李良只能堪堪读出几个词,追,太快了,没了,怎么办。反观郭泽的侧面,他眉头紧皱,神情时而惊讶时而沉思。 最后,他将手搭在那人的肩上,说了几句,李良猜测多半是些安慰的话。那人小鸡啄米般点点头,随后走向人群。接着,郭泽把目光投过来,与李良的视线碰上。两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两人不约而同的陷入思考。李良想着,什么事会让他朝自己投来目光?那人看来刚从外面回来,会是剩下的勘测小组吗?遇上了什么?透明生物?或者郑立找到了联系他们的方法,他有消息带给我? 李良心里不断猜疑着,他干脆从帐篷里走出去,站在空地上等着郭泽过来。郭泽的行动没人注意,他慢步走到李良跟前。首先问道:“郭小姐怎么样了?” 帐篷里的郭云听到声音,停下笔,竖起耳朵偷听。 “还是那样。” 郭泽点点头,跳过这个话题说道:“之前向你提到过的勘测小组回来了。” “我看到了,怎么只有一个人?” 郭泽顿了顿,“另外一个人死了。” 看来接下来才是重点,李良顺着郭泽的话问道:“怎么死的。” “不知道,事实上……如果没有你之前说的那番话,也许我会认为他死了。但现在却不敢下这个定论,他消失了。在刚才那个男人面前,活生生的,一下子就没了。” 这是一个赤裸裸的阳谋,李良此刻无比清楚这一点。郭泽向他抛出了一个他无论如何也没法无视的情况。李良没有马上接话,他正在迟疑。 郭泽继续说:“剩下这个人转身就逃了,他不知道那东西是不是在追他,他只是不管不顾的跑了回来。” 他很有可能把那东西引到了这营地的附近,李良心想。 显然,郭泽和他是一个想法,“如果那东西跟着回来了,这个营地势必得遭殃。”他表情严肃,但眼里却亮闪闪的,“这件事我们没有处理经验,也第一时间告诉你了。” 他又问,“我们该怎么办?” 一边是这座营地的秘密,一边是致命的威胁。李良陷入了两难。 郭泽没有催促,他只是以一动不动的站在李良身侧的方式不断提醒他,他们这边有三十来号人,他们是郑立交付给李良的责任。u看书.uknshu.co 他也好,帐篷里的郭云也好,这两人都在等李良作出决定。 拿到压缩糖的人纷纷回到帐篷,排队的人越来越少,所以发现这处变化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不知道郭泽为什么又和sca队员站在了一起,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表情这么严肃。尤其是那个sca,他的脸色阴沉得都要滴出水了。 数双眼睛盯着李良,李良的大脑运转,直到前襟后背都湿了一片。这营地的秘密也许涉及到了人命,也许涉及到了一些根本不该发生的事,李良认为自己应该去阻止它。但大变活人的戏法真相,这座营地三十二条人命被郭泽塞到了他的手里,他丢不开,也不能丢。 郭云盘腿坐在帐篷里,在纸上画下了两个圈,两圈交集的地方写下了李良的名字。接着她的笔点在一个圈上,写道:“值得救吗?”,又在另一个圈上写道:“这个可以救。”写完两行字,她咬了咬笔头,在李良的名字下拉了一道箭头出来,接着写,“木头。” 再画出一道箭头,箭头的尾端写上方琳二字,再箭头的横线上写下“同伴”与“信任”。郭云盯着这张图看了一会儿,看得也非常认真。随后叹口气,钻出帐篷对李良说:“去吧。” 李良复杂的看着她,郭泽不懂这复杂从何而来,但郭云懂了。她又说:“交给我。” 李良的眉头皱得更深,他不同意。 郭云拍拍他的胳膊,这男人的手臂硬得像块石头。她握起拳头,在自己胸上捶了一下,接着锤向李良的胸口。 她无声的说——我的力量也是你的力量。 二十 兵分2路 最后一组勘测人员的幸存者,名叫徐能。是个接近四十岁的男人,有些谢顶。说话有些唯唯诺诺的,好像很害怕受到人的欺负或是排挤,没说一会儿话就会抬起袖子把额头的汗水蘸干。 他给李良指了方向,又说大致是那一片地方,因为害怕跑得太急,只能记住一个大概。接着又比划半天,后怕的描述了一遍自己搭档消失的情景。来来往往的不断重复,核心拢共就那么一句话:“突然就没了,什么预兆也没有。” 这倒是挺符合李良对那东西的印象。临走之前,李良拉着郭云走到没人的地方,教她比划了一个动作,“往死里踹,瞅准了踹。” 郭云没跟着学,她无语的走回两人帐篷的位置,说道:“我不会跟得太紧。” 李良定定的瞧着她,郭云也用同样的眼神回望过去。直到李良看够了,才说:“撑到我回来。” “知道。” “不要逞强。” “我惜命。” 听郭云这样说,李良才放下心来。他把绳子的尾端系在一块石头上,这块石头有李良半个人高。重得离奇,郭云很惊讶他竟然能徒手把它举起来。 李良随意笑笑,“虽然曾经退役过,但这点功夫还没忘。” “sca的人都能做到这样?” “也不是,看个人天赋。药剂对人的改造完全是基于这人本身的素质条件,这没法强求。” “你是在夸自己?” “没有。” 两人闲聊的时间里李良已经把石头归置到了原地,他拍拍手掌,好像很满意自己的作品。郭云冷不防的提醒道:“他们可以剪了绳子。” 李良从包里掏出刀子,递给郭云,“你割它看看。” “不割。” “……”郭云抱着手臂,一副完全不配合,也没有好奇心,无所谓李良说不说真相的态度令李良实在感到没辙,他只好把刀收起来,然后解释道:“虽然外表和他们的绳子一样,但这绳子的材料特殊,里头混了两种合金,他们不可能剪得断,就是砸也没办法。” 郭云看着泛光的绳子若有所思,“我的绳子也是这样?” “嗯。”李良接着补充道:“材料上郑立倒是舍得,只是给你少了几样东西。” 郭云不在意这个事儿,她又问:“那你能把这绳子砸断吗?” 李良摇头,“这可能是我们手上最坚硬的东西了。” “你什么时候出发?”郭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随即转移话题道。 “现在吧。”李良呼出一口气,“这聚落的事,我们也不用急……” 郭云瞥了他一眼,李良便噤了声。说实话,到现在他反而有些不能确定,郭云突然变卦,对郭泽等人背后藏着的秘密如此上心的原因,究竟是为了林教授的女儿囡囡,还是因为自己受到了袭击,当然,这两种可能都有。 “这事不用再说了,如果你能在晚上之前回来我就等你一起行动,如果不能,你就安心去找那东西的行踪。对了,如果绳子打结怎么办?” “你对这绳子还挺上心的。”李良看了看周围,抓了一小截绳子在掌心,将它绕在一起,“这绳子经过处理,虽然不能肯定这个功能还起不起作用……”他的手顺着绳子的纹路摸过去,然后又摸回来,接着将绳子捏扁,一道蓝色的不起眼的微光从绳子表皮一闪而过,而原先绕在一块儿的绳子就这样解开来,呈一条乖巧的直线躺在李良掌心。 郭云感叹,“sca的好东西。” 李良耸耸肩,“算不上好,只是这技术实用,郑立才死磨硬泡的找科技部开发了来。” “不过这功能需要使用权限。”李良忽的补充了一句,不等郭云问他,他就说了出来,“你试试,郑立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他应该把你的指纹录进去了。” 郭云的脑子里闪过郑立高大的身影与坠了点儿肥肉的下巴,他全身上下只有那架金丝眼镜能与负责人的身份能挂上钩。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郭云全当自己说了梦话,便照着记忆中李良的动作摸向绳索,不出李良所料,郑立果然给她开了权限。 郭云面上一喜,李良出声提醒:“我不知道你打算用这绳子做什么,但还是谨慎些,这些人问题不小。” “我知道。” 李良又嘱咐了几句,起先郭云还配合着点头答应,后来就敷衍了事,最后忍无可忍,觉得李良简直着了念经的魔咒,遂说:“你要拖到晚上不成?我可着急去探个究竟。u看书.uuanhuom ” 李良咂咂嘴。“多小心。” “嗯。” 李良离开了营地,身影完全没入树林。郭云站在大石头的一侧,脚边的绳子一直在晃动,这晃动给了她信心和勇气。身后传来脚步声,郭云没有转头,她心有所感,直觉来的人是王克明。 果不其然,王克明那矜持的微笑出现在眼前,郭云看了他一眼,然后收回目光,扭头离开。 王克明却出声说道:“这营地一共有二十名男人,十二名女人。女人都被惯坏了。” 郭云顿住脚步,转过身子,上下打量起王克明。这个人不管穿什么都很好看,洗干净的脸正如占祥与另外一个男人所说,就是个小白脸的长相。类似的人她见过不少,但他们的想法总是很容易被猜中。虽然极力隐藏了真实的想法,可当他们开口说话,抬手做事时,他们拼命硬藏的东西总是会在不经意间露出来。 但王克明不会。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相撞。郭云确信这营地里大部分的女人,不,就是大部分的女人,都没办法在王克明这样的眼神下坚持太长时间。他好像在看自己珍视的宝藏,眼里带着许多女人梦寐以求的关心。 如果非得选一个,郭云更喜欢李良的眼睛。那双眼睛连着李良的心脏。 郭云问:“你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想着也许你会需要这个信息。” 没有任何理由,郭云觉得王克明知道她接下来要去做什么。她的手指动了动,睫毛眨了眨,然后问了一个问题:“你究竟站在哪一边?” 二十一 遇上了 “那边。”李良在一片被杂草覆盖的泥石小道上找到了徐能的鞋印,鞋印不全,鞋头凹陷,看来他的形容并不作假,这的确跑得命都不要了。 李良拿出水瓶喝了一口,接着瞧了眼时间,晚上八点。月光被叶子茂密的树冠挡在山外,李良只能借着手电筒的光线于这条小道上继续摸索。 这个时间,郭云已经出发了吧。 想到郭云,李良便自觉受到良心的谴责。他明知那座营地非常危险,更明白郭云在遭受袭击后可能会留下心理阴影乃至创伤,但在郭云提出兵分两道的解决方式时,他却无法拒绝。没道理把信任作为借口,将那危险的事推给一个姑娘。 李良使劲拍拍脸,啪啪的声音在山里回响。打起精神来!李良想道。回忆起郭云给王勇的那一刀子多少给了李良一点心里安慰。 当四周陷入黑暗,夜幕为奇雾山的所有地方披上一层深蓝色的外罩后,李良的心就情不自禁的牵系在郭云身上。出发了吗?安全吗?会被发现吗?来得及逃跑吗?另一方面又琢磨着,得到答案了吗?有人受伤了吗?郭云的安危与营地的真相如一对双子星,在他的心里相互环绕旋转,上升,把他的脑子搅得一团乱。 集中注意力……集中注意力……李良一边做着深呼吸,一边对自己说。 四周寂静无声,安静得只剩下李良自己的呼吸声与心跳声。他膝盖微曲站在灌木丛里,背靠树干。但即便如此,他仍能从黑暗中感受到一双无形的手,正企图摸上他的肩膀。李良盯着前方,手里的电筒关了开关。这附近什么也没有,但一点风水草动就能让他把心掉在嗓子眼。 看了眼绳索剩余的长度,李良心下讶异,竟然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走了走了六百多米。这六百多米耗费的功夫,比他当年在加重一百斤的重力场上慢跑一万米更累。 抬起后脚,前脚掌轻落在徐能脚印稍稍靠前一点的地方,李良打开电筒,顺着徐能脚尖相反的方向将灯光打过去。白色明亮的的光圈落在地上,李良心里一悬,他不断移动光圈,但不管光圈落在哪儿,都找不见徐能的前一个踪迹。 李良立马意识到:到地方了。 他弯下身子,保持动作,屏息凝神。 夜风在山间游走,吹动树叶与草叶,不同类目的枝干晃动,发出唰唰的声响。当李良把心沉下去,耳朵立起来的时候,才恍然发现这声音包围着他,不曾断过,也不曾离开。 李良躲在比黑夜更黑的阴影里,但这绝佳的躲藏之处却不能给他一点安慰。握着的拳头早已湿滑,汗水布满了手掌,前胸,后背与额头。他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被调动了起来,回忆着当初被袭击时的感觉,以及那时的声音…… 晚风拂过李良的皮肤,为他带去一丝凉意。这风,好像越来越大了。 大。李良的瞳孔猛地收缩,几乎成了一个点。他没有转头,但却看见了一张脸凝滞在自己身侧。那脸一闪即逝,却如平地惊雷。李良半点不做犹豫,抬脚便跑。背后没有了需要保护的郭云,李良脚底发劲,如一颗炮弹般冲去了老远。 然而这样的速度并未给李良带去一丝安全感,他能感觉到这东西和上次那玩意不一样。它在李良的身后掀起一阵飓风,接着从天空俯冲而下。李良的后背冷飕飕的,凉风不断蹿进他的衣服里,如舌头般顺着他的脊梁一路向上。 绳索还剩318米,距离营地682米。负重1公斤,速度60m/s。李良再次90度转弯,腰上的绳索盒将多余的绳子收回去,李良跑远了,便又放出来。李良不敢肯定自己奔跑的方向与预想一样,也许他早在奇雾山的影响下偏向了与预期完全相反的方向。 至少得朝营地的反方向跑,带它离开这。他对自己说。 李良不止一次的把手扣在绳索盒上,只要他的拇指轻轻一按,绳索盒就会落在地上。没了距离的限制,李良可以和这东西跑上一天一夜。但他知道这不行,他害怕奇雾山和他开一个天大的玩笑,带着这玩意儿跑回营地里去,那样不消半分钟,营地里就不会再有一个活人。更何况,郭云还在那儿,他得回去找她。 事实上,即使李良没有解开绳索盒,他依旧与这东西跑上了大半天。电筒的灯光在四周晃动,李良脑子里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加上树木与石头的轮廓依稀难辨,他不得不集中起注意力,免得脚下一个不稳,自己就没了。 说来好笑,他本只打算出来探查个虚实,以便未雨绸缪。毕竟提醒郭泽是他的义务,保护这三十二人也是他的责任,却没想到一路寻来,本以为得花费一番功夫才能找着它的踪迹,却料不到这东西一直盘桓在徐能同伴消失的地方。 身后呼呼的声音一会近一会远,一会左一会右。李良绕山而跑,不停变换方向。腰间绳索盒上显示的数字疯狂减少,又增加,如此往复。这期间,减少的还有李良脑袋里的东西,郭云,营地的真相,身上的任务,还有这山的诡异之处,通通远离了他。只剩下他自己,与身后的那东西。uu看书 ww.uukanshu 他的呼吸开始紊乱,额头有薄汗覆着,肌肉隐隐传来酸痛的感觉。他知道自己的速度正在变慢,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正在舔舐他脖子,那触感冰凉,似有似无,如一阵清风。李良一咬牙,再次提速。但心里却琢磨着,这么跑下去不是办法。 他该怎么办? 向自己问出这个问题的一瞬间,一个荒谬绝伦的念头不知道从哪跳出来,把作为主人的李良都吓了一跳。 如果停下来? 李良听到自己心脏砰砰直跳的声儿,那不断下坠的感觉清楚的传到大脑。他的眸子沉下去,沉下去,然后猛的一顿,后脚就在这一刻发力,脚掌将泥土生生向后推了一个小土堆出来。若是有人在这,少不了会觉得李良这人真是厉害,还能边跑边使劲。 李良没有回头,但那令人心悸的感觉却渐渐减弱,就在李良觉得自己安全了的时候,心又突然毫无预兆的提起来,全身汗毛竖立。不敢停,不能停。李良疯狂的驱使着双腿,哪怕两条腿仿佛被灌了铅,血珠从毛孔里渗出来,也不敢慢下来。 身后那莫名的气息如一道高墙,那高墙上挂有几百几千门巨炮,李良没空咽下口水,也没空管脑子里骚动不安的想法,他只能跑,也必须跑。 这个想法胜过了一切,胜过了黑夜,树林与石头,李良不要命的跑着,却毫无预兆的摔倒了,一道藏在树林里的浅沟绊倒了他。 李良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顾不得扭伤,迅速转过头去,这是他第一次回头。 它不在了。 他安全了? 二十二 回营地 绳子还剩50米。 李良从背包里拿了喷剂,朝脚腕滋了几下。红肿消退,余痛仍在。揉了揉肌肉,硬得不像话。李良撑着地,从地上站起来,一下子没站稳,脚下趔趄差点摔回去。抬头望天,白雾稀薄,依稀能看见星光点点。正是天黑的时候。 抿了一口水,李良把绳索盒设置了一番。它的自动回收功能会带他回到营地。只希望这一路上别在遇见那东西。但李良心知,如果郭泽不让营地远撤,再遇上它,就还是迟早的事。 不仅如此,这东西的存在感强烈,它与李良头一次遇见的那东西不同,说明这玩意的数量绝非单一……看不见摸不着,躲在暗处的透明东西,他尚且如此狼狈,换做普通人该如何?李良的内心如坠了一块大铁铅般沉重。 这山里恐怕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郭泽一行必须撤走。 回程的路因为绳索的原因好走许多,但李良仍因为警惕那东西的缘故耽误了脚程。 命运这个东西,叵测难料,李良越是不想遇见它,就越是朝它靠近。也许这是奇雾山的期望,它故意把李良引向了那东西。但处于高度警戒中的李良早已发现对方,这东西走动时的动静相对来说比较明显,李良蹲在地上,关了手电,熟悉的呼呼声就在前方。 这时候月亮高挂,丝丝银光从树叶间的缝隙中渗下来,照亮了这片土地。树叶轻轻抖动,杂草弯曲,然后挺直,有东西正在经过。只是这一切都太像风吹过的景色,所以难以发现,但如果有心去看,便不难发现在一片固定的区域里,这样的景色不断重复,而这范围以外的地方,却如时间静止般宁静。 它此时行走的速度与之前相比慢如蜗牛。李良向后退了几步,对方没有一点反应。这之后,李良无视腿部的酸疼,使出全力冲向营地。因为他看得真切,那东西行进的方向,正是聚落。 李良大致估算了一下对方的速度,若中间不出意外,他们大约还有24个小时。24个小时,看似充裕,实则紧迫。收拾东西,辨认方向,在这山里的每一步都比山外难走数倍。他们需要小心再小心,以免一头扎进这东西的口里。 半分钟后,李良站在营地边上。这一路他不停的把纸撕碎扔在地上,用做路标。至于实际用处能有多大,李良却来不及细想了。 凌晨三点,天还没亮。到了这个点,喧闹的城市也该逐渐回归寂静,更何况是这小小的营地。呼噜声和呼吸声同时进入李良的耳朵,看似祥和的状态却让李良虚起眼睛。不对劲,李良想。 第一眼见到这营地的时候,这营地给他还有郭云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个月的时间,这山让这些人在物资充足的情况下回归了生物本能。而这正是令李良感到不安的地方,如果食物短缺,那么他们会将注意力放在寻找食物上,便无暇顾及其他。 但这一个月里,经历了最初的茫然与害怕后,逐渐习惯山中生活的的他们,那无处排解的压力与紧张,甚至是无聊,失去了现代生活后,这些情绪该何去何从?这聚落用行动告诉了李良他们的答案。 正因如此,这聚落的安静就显得不同寻常了起来。 他没有卸下绳索盒,细如蛛丝的绳子随着李良的足迹落在地上,穿插在帐篷与帐篷之间。 帐篷里没人,这顶帐篷也没人。这顶帐篷有人。走了一圈,李良发现有人的帐篷都是女人的帐篷,包括郭泽的帐篷在内,这营地所有的男人都失踪了。 郭泽说的是,找几个人把王勇关起来,李良回忆着。王勇一个人的事,需要把这营地的所有男人都聚集起来吗? 李良想无视内心升起的不详预感,但这感觉就如身后的透明生物般,叫人不得不直视它。回到自己与郭云的帐篷前,郭云果然不在。 热血涌上头顶,有那么一瞬间,晕眩感几乎支配了李良的大脑。 郭云出事了。 李良强制自己冷静下来,他走出帐篷,找到徐瞰的位置。 徐瞰没睡,她听到了脚步声,胆颤心惊的掀开帘子看了一眼,背朝月光的李良,脸埋在深深的阴影里。徐瞰被他的状态惊了一跳。 “李良?”她不确认的问。 “郭云在哪。”李良不答反问。但徐瞰仍然判断出了他的身份,她小声又焦急的说:“我不知道,但是我听到后来的那些男人说要去抓她。” 李良握紧拳头,然后缓缓张开,徐瞰没有发现李良这一动作,她问李良道,“郭云去做什么了?” 李良看着徐瞰,这个女人也是他的责任之一,但眼下他却没法断定对方的敌友属性,语气便情不自禁的有些生硬,他道:“和你没关系,你知道王勇被关的位置吗?” 徐瞰嘴唇微张,一时间说不出话。她的眼珠微动,似是在思考。李良却没有心思等她考虑结束,u看书 ww.uuknshu “看来你知道,麻烦你带我过去吧。” 徐瞰的瞳孔收缩,仿佛李良提出的要求会要了她的命,她的呼吸急促,挣扎说道:“你们……我已经完成了郭云的交代……” 李良稍作沉默,他又握紧了拳头,接着松开,如此做了两遍后,压低声音说道:“我要去找郭云,你能帮我吗?” 徐瞰左手握住右手,指节用力,一会儿十指交叉,一会儿握住手掌,动作不停变换。李良看出她的纠结,心知有戏,遂趁热打铁,开口又说:“人命关天。” 徐瞰的眉头蹙在一起,她的视线不停的在李良身上与自己的双手间交替游走,接着叹口气,仿佛破罐子破摔的说道:“好吧。我知道王勇被他们带去哪了,我带你去。” 李良喜道:“谢谢。” 徐瞰系上外套,瞧了眼方向,领着李良进入林子里。与那些被开拓过的区域相同,这里也有绳子拴在树与树之间作为标记。往前多走了几米后,开始出现岔路口,根据徐瞰所言,这是郭泽等人想出来的招式,以防外人发现他们用于关押犯错之人的地方。 当李良问起那地方关了多少人时,徐瞰却突然止了声,随后又拐着弯说:“你看到就知道了。”这让李良的内心又沉一分。 过了两个岔口后,李良突然叫住徐瞰,“我们走这边。” 徐瞰不解,“那边方向错了。” “郭云在那边。”李良从杂草堆里捡起纸团,他把纸团摊开,上面的字迹潦草,写了两个比划不全,但并不影响李良看明白的字——危险。 二十三 被困树洞 树林深处,有脚步声。 人不少,把树叶踩得刷刷作响。 郭云躲在树洞里,紧了紧衣服。脸上有一些划伤。 外面的人还在商量怎么把绳子剪烂,交头接耳的声音窸窸窣窣的钻进耳朵里,郭云紧了紧抱着膝盖的胳膊,默不作声,头也不抬。 这树洞是由一颗大树的根,一半露在外头,一边埋在泥土里形成的。郭云把绳子缠绕在树根上,总共缠了三层。第一层因为时间仓促,外头的人轻易就钻了进来,第二层稍微费了点劲,身材纤瘦的人扭曲着身子也能过去,但第三层被郭云编织成了一张大网,网眼小得只能伸进去一只胳膊。 “挖个洞,从地下钻过去。” “你疯了?” “等她饿了自然会出来。” “她那包里有食物。” 郭泽站在人群里,身边不停的有人来回走动,只有他站在原地,脸色阴沉的盯着郭云。他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这些人提出的建议越来越没用,越来越荒唐,他才推开人群,走到郭云面前。那些人住了嘴,视线聚焦在郭泽身上。 郭泽对郭云说,“你在等李良吧,他去找那东西,说不定已经死了。” 郭云的手指微动。 郭泽把眼镜摘下来,去掉眼镜后,他厚重的黑眼圈清晰可见。眼角的红血丝也比戴上眼镜时,要更深几分。他继续说:“只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保证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郭云无精打采的抬起脸,问:“什么要求?” 郭泽的眼睑缩了缩,对郭云的反应似乎不太满意,“加入我们。“ 郭云把脸又埋下去,只留了一只眼睛看着郭泽。外面的人打着火把,郭云从树洞里向外看,人影憧憧,影子和影子交错在一块儿。从影子的缝隙往远望,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她在这树洞里听到了太多恶毒的咒骂,但不管哪一句,都比不上她在那个山洞里看到的一切。 加入他们,郭云忍不住想笑出声,但她太累了,笑不出来,只能动动嘴角。加入他们,成为这个秘密的一部分,她自己的秘密就够她受了,在加上这个?别开玩笑了。 郭云转过脸,那只眼睛也埋进了两腿间。 郭泽的嘴唇微动,却没有说话。他眯着眼睛看着郭云,随后对身边的男人们说道:“挖洞,动作快点。” “看吧,我就说了要挖洞。” 那些人从地上捡了树枝,开始划拉地面。泥土翻动的声音,叫嚷着把土运开的声音,此起彼伏。郭云对近在咫尺的危险并不感到心慌,反而开始琢磨起这之后会发生什么。他们会怎么对待自己?比起这个问题,她更在意囡囡该怎么办? 如果林教授在这里,他会怎么办?如果是林教授,一定会跳脚指责他们,你们这群渣滓,人渣,败类。接着他们会对林教授拳打脚踢,把他也关在山洞里,任由他被黑暗包围,任由他的恐惧在黑暗里滋生发酵,最后变质。 林教授一定受不了,郭云心想。她叹口气,拍拍自己的脸蛋。他连这座山都进不来啊……那个老教授,那个老好人…… 那些人挖的洞越来越深,足够一个十岁以下的孩子钻过去了。郭云从背包里摸出一把趁手的弯刀,立在身前。 她会从这里出去,也许会带点伤,但她会出去的。然后她会找到囡囡,把囡囡送出奇雾山。林教授会和他的女儿团聚。 刀不能乱挥,得瞄准对方的脑袋……或者是腿。我的力气太小了,杀死一个男人的时间恐怕就会被这些人制住。所以我只需要让他们受伤,利用疼痛刺激他们的反射弧……机会只有一瞬间,不能挥空,挥空就立马把刀扔了。如果刀被抢走,我就用牙齿,咬一下然后马上松口逃跑,不然会被击中后脑勺。 郭云一遍又一遍的做着深呼吸,嘴唇下瘪,握着刀柄的手掌有青筋凸起。这时候她忍不住责怪起郑立来,如果他给自己准备了炸药该多好。反正这些人出去也逃不过死刑。 心里乱七八糟的念头突然被一个声音打断,“通了!来个人试试!” 郭云立马向前走了两步,守在洞口。 这个洞不大,目测只能钻进来一个人。郭云舔了舔嘴角,侧身对着洞口,瞳孔在眼角的位置看着洞外的人。 人群里有人咽了口唾沫,接着有人说道:“她手里有凶器。” “sca。” “怎么办?” 他们又看向郭泽。郭泽淡淡的说:“都傻了吗?去把绳子抬起来。” 众人恍然大悟,郭云瞪着郭泽,脚步后挪。郭泽趁机说道:“我的条件还作数,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郭云的视线从郭泽身上移开,将洞外的人扫视一遍。他们的眼睛里带着绿油油的荧光,比火把的光还亮。 呵,郭云在心里冷笑一声。uu看书 .uukns.o 面上严峻。 郭泽戴上眼镜,“真是可惜。”语罢,他挥了挥手。 人群里随即走出一名身材健硕的男人,他不像治安官或sca,更像是常去健身房的那类人。他的手穿过最底端的绳索,这绳子被郭云拴得紧实,他一下子没能抬起多少,但原先只够一人通过的洞口,如今也够三人过去了。 有人迫不及待的钻了进去,但刀光一闪而过,他的头皮被削掉了一半。钻心的疼痛让他倒在地上,哀嚎不断。 刀落错了地方。 没有给郭云矫正的时间,另外两人已经钻进了树洞,一个接一个的,堵住了树洞的出口,火光照在他们的背上,洞里一下子就变得一片漆黑了起来。 起初能听见几声惨叫,更多的还是怒骂,嚷嚷着要郭云好看。在过了一会儿,就听得有人叫道:“抓住她了!”,然后是他的痛呼与惊叫声:“狗娘养的!别踩着我的耳朵了,我的耳朵!出去还能接上,诶!我的耳朵啊!” 郭泽站在洞外,没有进去。树洞里的人的影子都被拉得老长,一直延伸到树洞的洞顶。这些影子的晃动让郭泽心里烦躁。 郭云还是被抓住了,她的半边脸肿得老高,眼睛被挤得只有一条细缝,嘴角不停的漏血。那个被咬掉耳朵的人嚷嚷着要教她做人,却被郭泽阻止。两人隔着一张绳网,相互对视。 郭泽一字一字的说:“最后一次机会。” 郭云的嘴唇微动,她肿胀的脸给她说话造成了不小的影响。郭泽只好弯下腰,凑近了去听。他听到郭云说:“呸。” 二十四 sca! 能见度几乎为零。 郭云趴在地上,双手绕后与两脚绑在一块。郭泽似乎放弃了继续劝说,他让树洞里头的人把郭云的包拿给他,现在正在检查她包里的东西。 东西不少,比他们任何一个人的都多,尤其是武器。不少好事的人已经围在了郭泽身边,迫不及待的想拿走一件武器试试手,但碍于郭泽阴沉的气场,没人敢动。 郭泽从众多物资中,挑出了小册子,把它甩在郭云眼前。问:“你写了什么?” 郭云不作声。 站在郭云身边,负责看守她的男人抬脚踩在她的脊梁上,郭云哇的吐出一口血来。她被迫抬头看向郭泽,但对方的身影却如一道恍惚的影子,压根看不真切。 她张嘴,血沫从嘴皮里翻出去落在地上,她身前已然红了一片,这几点血渍宛若溪流入海,打不起一点风浪。 郭泽不耐烦的给那男人投去一道视线。那男人立马抓住郭云的头发,向后一扯,郭云的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啊,啊”声。 “你在这些纸上都写了什么?”郭泽又问。 郭云舔了舔嘴,缺乏血色的嘴唇被她的血染得猩红。她开口时,声音沙哑,宛若他人。说:“关你屁事。” 郭泽闭上眼睛,叹了口气。这口气里夹杂着许多情绪,叫人难以分辨。他动了动脖子,又说:“你应该知道外面的人都在期待什么。” 郭云挣扎着把头侧向一边,虽然难以从她肿胀的侧脸上看出她的想法,但仍能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一股兔死狐悲的心绪。 火光在郭泽的脸上跳跃,他蹲下身子,把郭云的脸硬拽过来对着自己,郭泽凑过去,端详着她,他眸子里的阴凉从镜片后面折射到郭云脸上,说:“是不是写给李良的?” 郭云扯着嘴角轻蔑一笑,“你怕了?” 郭泽松开手,从地上站起来,背对着郭云。突然,他猛的转身回来,一脚踹在郭云脸上。郭云“咳,咳”了两声,就没了动静。 那男人试了试郭云的鼻息,又翻了翻她的眼皮,淡然的说道:“没气了。” 郭泽嗯了一声,“把她带出去。” 占祥路过郭云,看了她一眼,然后钻进树洞,问郭泽:“怎么回事?” 郭泽把郭云的小册子递给她,“纸张上还有点印记,边角没撕干净,我怀疑她给李良留言了。” “怕什么,那小子不是死了吗?” 郭泽摇摇头,“他毕竟是sca,不能这么笃定。更何况他以前碰到过那东西,徐能他们跑不过,他不见得逃不掉。” “你太谨慎了,就算他跑掉了,也找不到这地方。” 郭泽深吸一口气,盯着占祥手里的小册子看了一会儿,再次摇头,“如果真被他找到了,怎么办?” 占祥一时语塞,想起李良那夸张的打法,犹豫道:“但他不一定找得到我们。” “总之先离开这,我们回山洞。” “他会不会已经在山洞那等着我们了?” “不……“郭泽揉了揉眉心,”他不是那样的人,他现在一定在找郭云。“ 占祥嗯了一声,”都听你的。“ 郭泽跟着占祥一块出了树洞,洞外的男人们围在郭云的身边,对她指指点点。那个被郭云咬掉耳朵的男人正坐在她身上,撕扯郭云的外套。 郭泽眯了眯眼睛。来自李良的压力正在他脑袋上盘旋,而这些人竟然还有心思在这干这事儿。他带着一肚子的火气靠近郭云,路过的瞧见郭泽这状态,纷纷避让,唯独一只耳还在兴高采烈的嚷嚷着污言秽语。 郭泽的手搭上他的肩膀。一只耳抖抖肩,”滚。“ ”滚?“ 一只耳的手顿在郭云的t恤上,他僵硬的转过头,啊了一声倒在郭云的身侧。随后又想起了什么,正对着郭泽,结结巴巴的说:”是你说的,你说的,犯错的人,要受到,受到惩罚,我在惩罚她,对,我在惩罚她。“ 郭泽冷眼看着一只耳,一只耳越说声音越大。”她咬掉了我一只耳朵,我这么做怎么了?“ ”这女人百般不肯配合,你要是早让我们这么做了,她指不定什么都招了。“ ”你把她打死了,难道不比我过分?” “你们为什么都不说话?刚才你们不还起哄,还挺开心的?” “什么意思,你们说话啊!” 人群中的占祥瞥了一眼郭泽,当他发现郭泽的脸色越来越黑后,便推开四周的人,抓住一只耳的另外一只耳朵,手起刀落,他的另一只耳朵吧搭落在地上,血呲了占祥一脸。 占祥把刀收起来,扔进郭云的背包里,寒声说:“既然不听招呼,那这双耳朵也不用要了。” 郭泽转头提起郭云的背包,“把他嘴堵上。”接着看了一眼郭云,“还有她的嘴。” 大个子扯了一把杂草塞在郭云的嘴里,u看书.kash随后将她往身上一扛,自觉的跟在郭泽身后。失去了两只耳朵的男人被人架着走在最后,他嘴里呜呜的喊着话,脑袋转了九十度,瞪着眼睛盯着不远处的耳朵。 驾着他的人说道:“别嚷了,不然一会儿你有得受。” 另外一人附和道:“是啊,别闯枪口了,你这样子我看着心慌。” 无耳男人听不见这两人说的话,他仍然固执的偏过头,眼睛未曾离开过自己遗落下的耳朵。突然,他看见自己的耳朵被人捡了起来。他眨巴眨巴眼,视线跟着自己的耳朵不断上移,直到……看到了来人的脸。 他惊叫起来,但惊叫声却被杂草淹没,不管嗓子多用劲,出口的还是不温不火的呜咽声儿。于是他开始蹬脚甩手,疯狂挣扎。驾着他的两人被无耳男人这一出闹得心烦,其中一人甩了他一巴掌,并大声说道:“你他娘的闭嘴!” 无耳男人受了这一掌,有些昏沉,但他又很快清醒过来,一边呜呜的叫着,一边不停的把脸向后转。 “他这是咋了?” “疯了吧。” “哧,给他打晕了带走?一会儿郭泽发起火来,我可不想受牵连。” “你说的对。” 两人正欲动手时,一道阴影闪过,他们的脑子刹那间一片空白,失去了意识,瘫软的倒在地上。 无耳男人趁机把嘴里的杂草往外掏,刚掏出一点儿,能说话了,就扯开嗓子大喊,“sca!sca!” 走在队伍最前头的郭泽听见了他的喊声,伸出去的脚顿了顿,收回了原地。 二十五 郭云呢? 李良的手里拿着血糊糊的耳朵,背后是树林浓浓的阴影。火光离他有段距离,明暗交织,勾勒出他的身影。 在场所有人都看着他,鸦雀无声。 李良向前走了几步,所有人便向后退了几步。除了郭泽与无耳男人。李良把耳朵塞进无耳男人的手里,什么话也没说,甚至没看他,无耳男人却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郭云呢?” 背着郭云的大汉浑身一颤,他的眼珠左右乱转,然后慢慢的弯下膝盖,把自己藏在人群里。 郭泽咳嗽了一声,他出声问道:“那个东西怎么样了?” “郭云呢?”李良又问。 郭泽歪了歪脑袋,他想说的话临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眼前的李良好似变了一个人,但这样的变化又似乎在情理之中。这不是在外面,而是在这座山里,这座诡异的山里。包括自己在内,谁是清白的?没有人是无辜的。 他扭了扭身子,挠了挠后背,接着抓了几根头发下来。郭泽知道他们躲不过去,而这个男人一定会生气,怒不可竭。传说中,一名拥有正式执照的sca能够徒手拽下人的胳膊,他们被药剂改造过的躯体拥有非人的力量。 郭泽不曾直面过sca,他的生活与sca没有交集。除了发生重大事故时,他能在公共频道上看到这群人的身影以外,他从未见过活蹦乱跳的sca。有人说,他们比真正的恶人还要残暴,也有人说,他们比天使更加善良。即使是最权威的报刊也不曾深入报道过这群人的生活,因为他们总部的地下室里养着一群心理变态的科学家与医生。那是普通人的地狱,也是小孩熟睡中的梦魇。 郭泽曾以为这都是都市怪谈,是一些没脑子的,渴望被人关注的脆弱的神经病们意淫出来的故事。又或者是sca的阴谋,通过夸大他们的形象,将恐惧植入犯罪分子的心里,也用于威慑他们这样的人,不敢轻举妄动。 那曾是郭泽的饭后笑料。 直到现在,直到这个李良,而不是王克明介绍的那个正义感十足的青年男子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像头猛兽一样的盯着自己,他用眼神传递了一个信息——臣服或是死亡。 郭泽不知道这是自己第几次咽下唾沫,他的眼角能看到橙色的火光,但这火光却没能给他带去一丝暖意。如果没有光该多好,他情不自禁的想着。 “郭云呢?”李良再问。 郭泽舔了舔嘴唇,正欲开口,身边却有人急不可待的跳出来,挥着手里的火把,照着李良的面门砸下去。 速度缓慢,全身都是漏洞。李良随手一抓就握住了来人的胳膊,他稍一用力,对方就痛的啊啊直叫。拿走火把,李良将这人甩在地上。那男人抱着胳膊来回打滚,头上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滴在地上,也落进了有心人的眼里。 李良抿着嘴,走近郭泽,将郭泽的表情收入眼底后,李良一把推开他,接着推开下一个人,这些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好站在原地任由李良处置。 他在人群的最后方找到了背着郭云的大汉。这大汉红着一张脸,朝不断向自己逼近的李良疯狂摇头。李良从他的背后带走郭云,可手刚放在郭云身上,就变了脸色。 他先抓住了郭云的胳膊,然后拿起她的手掌,接着把手指放在她的脖子上,最后翻开她的眼皮仔细看了看。 没有人阻止他的动作。 郭泽在短暂的失神后追上了李良。“你听我解释。” 李良抬起胳膊,拳头砸在郭泽脸上,郭泽吐了两颗牙齿,身体悬空撞在了另一人身上,两人纷纷跌倒。郭泽晃了晃脑袋,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李良就到了他的面前。 他焦急喊道:“她没死!”然后又说了一遍,“她没死。” 李良皱着眉头,拳头还放在半空。显然,他打算根据郭泽的解释再决定这一拳落不落下去。 郭泽吐了一口血在地上,他牙口带风的说,“在这山里,人杀不死人,她一会儿就会醒过来。”李良的手动了,郭泽遂加快语速,解释道:“我没有骗你,不信你杀一个人试试。” 拳头还是落在了郭泽脸上。李良收起拳头,放在身侧,站直身子。他从背包里拿出弯刀,这把刀比郭云的长上一些。郭泽的瞳孔里映照出这把刀的狰狞,他扯了扯嘴角,“那边,那个人,对,那个丢了两只耳朵的人,一只是被我们削掉的,另外一只是被郭云咬掉的。” 郭泽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他伸长脖子与李良对视,他既在等待,也在期待。但李良的眼神令他感到不安,李良眼底的愤怒不易察觉,但他识人无数,绝不会出错。u看书 ww.uukanshu 本着赌一赌的心态,郭泽开口说道:“郭云和你认识的时间不长吧……她能进入这山里,一定也是有什么原因,这也许都是这座山的安排。你,她……我们……这里发生的事……” “噗嗤。”李良的弯刀扎进郭泽的胸口。 谁也料不到李良说做就做了。唯独刚醒来没多久的无耳男人呵呵的笑出声,他使劲拍打着地面,欢喜至眼泪滚出,笑得嗓子都哑了也不肯停下来。手里死死的拽着那只断耳,手背有青筋凸起。这片树林回荡着他的笑声,只有他的笑声。 “噗嗤。”李良的弯刀扎进了无耳男人的嗓子。 接着他把刀拔出来,血滴从刀尖滴落,浸进土地。他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子,所有人向后退了一步。李良提着弯刀走进人群,从大汉的身上接过郭云。接着对占祥说:“组织人手,离开这地方。” “去……”占祥清了清嗓子,“去哪?” 李良看了眼雾蒙蒙的天色,“我来带路,抓紧时间。”他顿了顿,“再来个人,把这两人背上。” “……”占祥没有回应,一声不吭的点了两个人离开人群。 路上,有人问,“翔哥,就这么着了?” 占祥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那你想怎么着?” “那小子就一个人……我们可以……”这人用手掌划过脖子,拉长嘴角。 占祥一脚踹在他的小肚子上,没好气的说:“你小子活腻了?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打不过他!” “可他……” 占祥阴沉的笑了笑,“别急,时间还多……” 二十六 郭云醒来 占祥带人先回了营地。李良背着郭云,步履沉重。围绕在他四周的低气压令身后的男人们喘不上气。他们低着头,心里纠结,既希望郭云早些清醒,又不希望她醒过来。她知道的太多了。 李良跟着记忆,顺着绳子走回营地。占祥与徐瞰正在对话。 徐瞰看见归来的李良,欲张嘴而顿住,因为李良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占祥顺着徐瞰的视线看过去,笑着迎上李良,“都开始收拾东西了。” “你们也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吧。”李良对身后的人说。 人群散开,李良留下了占祥,问:“她什么时候能醒。” 占祥眨眨眼,而后清了清嗓子,说道:“再有半个小时,应该。” 占祥的头顶刚到李良的肩膀,站在李良跟前,他颇有压力。再次清嗓后,占祥略显严肃的说:“半个小时,不会有错。” “你也去收拾东西吧。” “好。”占祥几乎是跑着离开的,途中他回头看了一眼李良,瞧见李良朝王克明的方向去了。 李良站在王克明的帐篷前,他整理东西的样子映在帐篷上,影子被灯光放大了许多。李良把郭云往背上挪了挪,问道:“我能进去吗?” 王克明的声音传出来,“请进。”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缓慢而温和。 李良小心的进到帐篷里,没把郭云放下。王克明对李良的做法没有发表任何言论,他的视线主要集中在李良身上。 “他们对郭云做了什么?”李良单刀直入的问道。 “殴打,逼问。”王克明简单明了的回答,末了补充道:“其他事被郭泽阻止了。” “她真的没死吗?” “郭泽说的没错,这山里人杀不死人。” 李良点点头,然后陷入了沉默。他跪坐在王克明的毯子上一动不动,没有后续的话题,但又不愿离开。王克明坐在李良对面,亦不说话。一种无言的气氛环绕着两人,最后还是王克明开了口,“我不能说,但郭云可以告诉你。” 李良再次点头,这次的幅度小了许多,然后他抬起脑袋,说:“给你添麻烦了。” 王克明摆摆手,“虱子多了不怕痒。” 李良离开了王克明的帐篷,无数道若隐若现的视线落在身上,他全当不知道。这个营地的人都在看着他,现在他进了王克明的帐篷,而王克明好端端的还在收拾东西,他接下来很有可能成为众矢之的。 怀着愧疚,李良开始收拾起他与郭云的行装。 事到如今,李良差不多已经知道这营地真相的大致轮廓了。从郭泽等人透露的奇雾山特性,以及方才占祥的回话来看。他们一定杀过人,并且杀了许多次。第一次杀人,知道了人不会死的情况,接下来的行为,让他们明白了人不会死的原因,以及摸索出了复活所需的时间。如果所料不错,他们甚至能从死亡原因,程度判断出大概的区间。 而更准确的内容,想必就是郭云被追杀的原因了。 当李良把东西收拾好,坐在草地上休息时,背后的郭云幽幽醒转。当她发现自己被人背在背上时,毫不犹豫的下了狠劲,一口咬在对方的肩膀上。 李良默不吭声,等她咬够后才开口说:“是我。” 郭云没有松嘴,但力气却卸了干净。李良把视线投向远处,这处空旷的草地上已经没了帐篷,但地上还乱七八糟的摆放着许多东西。被浸湿的衣服黏在后背,李良甚至能想象到郭云此刻的样子——咬着牙齿,闭着眼睛。还有她的感觉,后脑酸疼,胸腔堵塞。 呜咽声消退下去。李良没有转头,但伸长胳膊拍了拍郭云的脑袋。“对不起。” 郭云在他的衣服上蹭了蹭,接着用手推开李良,从他的背上下来。她用仿佛患了感冒似的嗓子问道:“那东西怎么样了?” “再往这边过来。”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十九个小时。” “不少。” “……嗯。” “跟我去个地方。” “好。” 李良从地上站起来,从高处看着郭云。她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鼻头红彤彤的。李良说:“我捅了郭泽,还有一个少了耳朵的家伙。” 郭云没有立即接话,但李良觉得她轻松了一些。郭云做了一个深呼吸,用手背抹了一把脸颊,然后抬头与李良对视道:“多管闲事。” 李良轻轻一笑。 两人背上背包,李良找到自己留下的碎纸片,然后问郭云道:“你要带我去的地方往哪走。u看书 .kansu ” 郭云指了个方向,正巧与碎纸片的方向相反。 “正好,我们等一会他们,一起去吧。” 他们——聚落众人。郭云没有反对,但她却提醒道:“你能对付那么多人?” 李良看了她一眼,心里对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有了些底。然后回答道:“乌合之众,放心。” 郭云抿了抿嘴。 草地上的东西越来越少,不少人已经聚集在了一处地方。李良与郭云走向他们,刚走了几步就听到一个大嗓门嚷嚷着,“什么意思啊?我们在这呆得好好的,他说走就走啊?sca了不起啊?” “陈爱,你少说两句。” “凭什么?要走也行,郭泽手里的东西是不是得还给我们?” 徐瞰使劲扯了扯陈爱的衣摆,陈爱嗤了一声,不耐烦的瞪了一眼徐瞰,徐瞰不停朝她使眼色,陈爱这才回头看见了站在自己身后的李良。 埋怨的正主就在眼前,陈爱反而噤了声。 见自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李良沉吟片刻后开口道:“有东西正朝这地方过来,很危险。” 陈爱背着李良翻了个白眼,徐瞰用胳膊肘撞她,她便离徐瞰远了一些。 剩下的人也聚拢过来,人齐了,李良便说道:“在那之前,我们先去一个地方。” 占祥见郭云一副无恙的样子,心感不妙。瞄了一眼背着郭泽的大汉,大汉摇摇头。占祥舔了舔嘴唇,接着退到人群的最外围。 有人问道:“去哪?” 李良说:“你们不想让我去的地方。” 二十七 山洞里有人 李良说话时,古井无波,但话的内容,却仿佛一杆长枪,刺穿了众人的心脏。他们呆愣在原地,甚至忘记了眨眼。见状,李良闔上眼眸,手指按在山根上,他按压的力度很大,酸疼袭击了大脑。疼痛转移了他的注意力,这才使他压下了内心的冲动。 “你们应该庆幸,我现在是sca。”李良丢下这句话后,对郭云说:“走吧。” 郭云把弹簧刀刀身甩回刀柄,转头离开了这片草地。她与李良一前一后的走着,沿着绳子的方向不断深入树林。途中,郭云冷不丁的问道:“你救他们,因为你是sca?” 郭云慢下步子,与李良并肩而走。李良听到这个问题,有些诧异,“怎么突然问这个?” 郭云拨开灌木丛,找到埋在土里的绳子,她的手缓慢抚摸过绳索表面,说到:“你一定要救他们?” 李良这下明白了郭云的意思。明白后,他不禁陷入了沉默。两人相对而立,身后的众人纷纷也停了下来。他们疑惑的看着李良与郭云,两人表情严肃。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他们真希望是矛盾令他们停顿在那儿的。 李良手扶在树干上,手指轻点树皮。他有意跳过这个话题,遂说:“你刚从……醒来,有什么不适吗?” 郭云的目光从头到脚的扫过李良,最后停留在他的眼睛上。李良侧过脸,看向了别处。 “让我们祈祷你不会后悔吧。” 李良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好摇摇头追上郭云的背影。 快到地方的时候,郭泽醒了。李良叫上郭云,走到人群中间。郭泽趴在大汉的后背上,满脸虚汗,脸色苍白。见到李良与郭云,他急忙把脸藏起来,以掩饰眼中一闪而逝的狠戾。开口说话时声音细如蚊蝇,“听说我们这是要去一个地方。” “你似乎对现在的情况并不感到意外。”李良检查了郭泽的伤口,贯穿心脏的刀伤恢复如初,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李良放下郭泽的衣服,郭泽扯出一个笑容,“那地方关了一个人。” 李良对郭泽的主动感到意外,但转念一想,在他处理过的罪犯里,不乏有识时务者,为了减轻刑罚,自行交代了犯罪信息。李良以为郭泽也是如此。 郭泽继续说道:“但他是罪有应得。” 郭泽说这话时,气质突变,脸上神采奕奕,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为了伟大事业而做的牺牲,自己则是一位应受到奖赏的优秀市民。李良眯起眼睛,他发现在郭泽说完这句话后,围绕在四周的人群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变化,他们挺起胸膛,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转而露出一副与有荣焉的神色。也有的人,低下头,转过脸,不愿参与。 “呵。”郭云冷笑两声。 人群的改变被这一声冷笑扼住了咽喉,他们纷纷看向郭云。 “自以为是的蠢货们。”她如一条阴冷的蛇,吐着信子瞧着众人,随后她对李良说:“走吧,去亲眼看看这群人说的罪有应得。” 郭云义愤填膺的走了。李良知道答案就在不远处,他像驱赶羊群的猎犬,走在人群的队伍末尾,无声的指挥着他们。 山洞的入口不大,只有半人多高,洞口被人用树叶遮挡,颜色与周遭的树木杂草融为一体,难以分辨。郭云粗暴的扯下树叶堆,扔在脚边。失去了树叶阻挡的洞口,依稀传来呜呜的哭声。同时,一阵风刮过树林,树叶摩擦,风声在枝叶间呼啸,制造出了更大的呼呼声。 那些挺直脊背的人被这声音吓住,纷纷缩了脖子,惊悚的看向洞口。 李良催促道:“快走。” 郭云首当其冲钻了进去,她的手里拿着电筒,余下的人燃起火把。李良从队伍后头走到郭云身边,“你当时跟到了哪儿?” 郭云看着眼前,“就到这。” 她把手电筒射向李良,光线刺眼,李良避开,他看见郭云脸上的表情,顺着灯光看向身后。这一看,瞳孔瞬间凝成了一条竖线。 灰色的岩石穴顶下,有一个木头做的笼子。笼子里坐着一个蒙头垢面的男人,全身赤裸。他抬手挡住照在自己身上的光线,眯着眼睛看向光源。 笼子旁边还有一个做工粗糙的十字架,十字架并非摆设,上面钉了一个男人,一如耶稣受刑时的模样,两手伸展钉于两侧,两脚相叠钉在一块儿。钉子是木头做的木钉,被血染成了红色。uu看书 om 那男人垂着脑袋,尽管看不见脸,但李良却从对方的衣饰判断出他的身份——王勇。 感受到身旁李良的变化,郭云说:“别急,这还不算完。”她无视身后的气氛,迈腿走到笼子前,笼子里的男人盯着她。他过长的毛发将脸遮得严实,只有一双眼睛还露在外面。他盯着郭云的一举一动,郭云靠近他,他既不后退,也不伸手。安静得过分。 李良站在远处,如一道无形的围墙,将身后喘息的数人禁锢在内。李良的瞳孔没有恢复,在这光线有限的山洞内,他的视野变得宽阔而莹绿。他高度注意着郭云那边的事态发展。 郭云深呼吸了几遍,随后对笼子里的男人说:“我们是来救你的。”男人除了盯着她外,没有更多的反应。郭云遂补充道:“你看见那边那个男人了吗?他是sca。” 听见sca这个词,男人张大眼睛,瞪圆瞳孔。时间仿佛变得缓慢了,接着在一个时间点突然被按了快进。笼子里的男人双手抓住围杆,情绪激动。他“啊,啊”的叫着,喊着,却没法说出一个字来。半截舌头在口腔里伸展。他不断变换位置,从笼子的一侧跪走至另外一侧,眼神却不曾离开过李良哪怕一秒钟的时间。这期间,他的胳膊,大腿不断的被笼子上的尖刺刮伤,甚至于撕下一小块皮肉。 李良从原先的位置出现在郭泽身后,他把郭泽从大汉的背上拽下来,后者摔落于地,发出一声闷哼。五脏六腑的剧痛令他放弃了挣扎,索性就躺在地上对李良说:“我不反对你救他,但你至少得知道他都干了些什么事吧。” 二十八 后悔吗? 他叫刘强。 是这个聚落的元老。遇见他的时候,他正孤身一人走在迷雾里。我们问他,“你的同行人呢?”郑队长不提倡单独行动。他回答我们,“死了。” 我们不疑有他,接纳了刘强。直到两天后,我们在不同的入山方向,遇见了他的同行人。同行人听闻刘强的说法,连连冷哼,告诉了我们缘由,她是因为受不了刘强的骚扰才离开的。她说:“我一刻都无法忍受他了,我怕我会忍不住杀了他。” 大家心照不宣的置之一笑。这山如法外之地,在山外不敢讲的话,进了这山,也慢慢敢说了。同样,不敢做的事情也慢慢敢做了。 刘强很活跃。 有人的地方他总是要参一脚。陈爱喜欢王克明,是刘强告诉了所有人。他不打招呼的钻进陈爱的帐篷里,把陈爱的背包翻个底朝天,从中拿出一件衣服对她说:“这个好,你穿这个,肯定能让王克明注意到你。”陈爱与他吵了一架,把他赶出帐篷,刘强站在帐篷外,扯着嗓子骂她:“装什么装,狼心狗肺的女人。”陈爱哭了一天。 占祥善于管理,心思细腻。聚落日渐庞大,人数越来越多。刘强总是对新来的人说,“占祥是个坏坯,强取豪夺,好侮辱女人。”占祥有一日忍无可忍,找到刘强,与他当面对质,却不料刘强叉腰反问,“谁告诉你这话是我说的了?站出来,我和他对质看看?” 又有一日,刘强找到徐瞰,问徐瞰要补给。根据规定,每人每天的份量是固定的,只有在特殊情况,例如生病受伤,或有杰出贡献时,才能得到额外补给。刘强不服,占祥站出来对他说:“这规定两日前全员通过,你凭什么搞特殊?” “凭我比你早来。诶,这地方发展成这样,和我脱不了干系吧?” “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好吃懒做,不服分配,整日甩着空手在营地晃荡,谁的事你都要评判一番。人嫌狗不理的,最好趁早滚蛋。” 加入聚落的要求是:上缴所有物资,服从营地安排,不能擅自退出。要求某人离开聚落时,需要全员投票,超过半数同意,便会执行驱逐。刘强把要求背了出来,他问在场所有人,是不是希望他离开。陆陆续续的有人举了手,数量越来越多,刘强的脸也越来越黑。 在同意的人数超过一半后,刘强使出了平日里惯用的手段。他的视线每落在一个人的身上,就会说出这个人最不想听见的话。 “刘昌宏,你不举就不要老祸害人姑娘了。长得人模狗样,说话彬彬有礼,净骗人小姑娘。” “季红,你个小浪蹄子,每天招蜂引蝶的,是想让全营地都传染上你的性病不是?用心险恶,浑身一股臭气,恶心死我了。” “郭泽,你成日里装大尾巴狼装习惯了,怕是早就忘了自己的身份吧?当土皇帝还当上瘾了?心思叵测的小人,这营地的存在就是你最大的阴谋,站在这的所有人,我最期待的就是你的下场!” “徐瞰,呵,装清纯给谁看呢?有夫之妇,臭不要脸。就靠你那张白净的脸勾引男人,当然,看来效果不错。” 那时候,整片营地都回荡着刘强恶毒又令人作呕的话。他反反复复的重复着它们,指着别人的鼻子数落对方。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越是沉默,刘强的声儿就越大…… 于是,刘昌宏第一个动了手,接着是季红,占祥,王勇…… 说到这,郭泽闭上了嘴。此时,他的气息更加虚弱,止不住的咳嗽似乎快要了他的命。山洞里的其他人不自觉的聚拢在郭泽身侧,形成一道人墙将他围在中心。 “这不是你们囚禁并且虐待他的理由。”李良说。 郭泽被大汉扶起来,半边身子靠在大汉的身上。另外一人替他正了正眼镜。这一幕令李良想起他方才提到过的一个词——土皇帝。 郭泽开口说道:“福祸无门,唯人自招。” 李良无法反驳。他回头瞧了眼笼子与十字架,笼子里的刘强正定眼望着自己,那眼神在李良的心里再次搅起风浪。他选择暂且搁置郭泽等人,先把刘强与王勇救下来。 郭泽看着李良的背影,朝身侧的大汉点点头。大汉得到了郭泽的指示,带着他悄悄后退。有人注意到郭泽的动作,自发的挡住他与大汉。uu看书 .uukanh退到洞穴门口后,郭泽在一处不起眼的犄角旮旯处寻到一个布满铁锈的控制台。控制台上只有一个红色的圆形按钮,郭泽握起拳头,毫不犹豫的砸在按钮上。 洞内传来轰隆隆的巨响,不停的有碎石块落下来。大汉把脑袋伸进去,招呼着剩下的人,“快出来!” 巨大的铁栅栏从洞穴上方与地底出现,迅速的升高与落下,将李良,郭云等人与营地众人隔绝开来。 慌乱之中,栅栏外头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出了洞。徐瞰与王克明在看到李良点头后便跟上了大部队。随后,李良大喊道:“朝相反的方向跑!那东西来了!相反的方向!” 碎石块堵住了入口。洞穴里只剩下了四个人,郭云把李良的电筒关了,说:“节约电。” 李良喘了喘气,对她道:“抱歉。” 郭云低头清点包里的物资,背对着李良道:“这样挺好。”她停了停,然后才说:“他们不见得能活下来。” 李良沉默不语。他抽出弯刀把笼子砍断,刘强小心翼翼的走出来,踩在石头地上,默然许久后,趴着哭了。王勇还在昏迷当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清醒。 郭云拿了食物与水给刘强,刘强不断的朝她磕头,郭云阻止不了,最后是李良将他从地上提起来才止住了他的动作。 郭云与李良坐在地上,她问李良道:“后悔了吗?” “什么?” “你想救他们,他们却千方百计的害你。” 李良顿了顿,吃了一颗压缩糖道:“我不在乎。” “……”郭云无话可说。 二十九 性情大变 刘强吃了压缩糖,喝了几瓶盖的水后,靠在石阶上闭目养神。听见李良与郭云讨论王勇的状态,便朝二人比划了几个手势,意思大致是他再有一会儿就能醒。 刘强的手语不专业,李良与郭云只能连蒙带猜的与他沟通,费时费力后,李良一拍脑门,想起了背包里的纸笔。因为郭云的小册子有用,所以李良把自己的送给了刘强。刘强接了东西,又要下跪磕头,被李良阻止。 刘强告诉二人,他不知道自己被囚禁了多久。刚开始徐瞰会过来送东西吃,后来也不来了,刘强猜测与郭泽有关系。他还说,徐瞰是这营地里唯一一个好人。聊及郭泽提到的过去,刘强陷入了迟疑,随后他在纸上用力的写下一句话:我不认为自己有错,但这也许是上帝对我的惩罚。 紧接着,他翻开另外一页,写道:营地里所有的女人都被迫服侍郭泽,占祥与张昌宏三人,每日的人选由占祥决定。不仅如此,女人还是男人间的货币。男人则负责营地的安全。郭泽利用女人制造男人高人一等的地位,这在山外是不被允许的。那时候我恨她们随波逐流,自我堕落。也恨那些男人狐假虎威,装腔作势。 郭云问:“现在呢?” 刘强盯着郭云看了一会儿,突然怒目圆瞪,笑得呲牙咧嘴,嗓子里发出哈气声,笔下落字道:我恨不得他们去死。 郭云也笑了。 他们两人聊得起劲,郭云对刘强两年前的主教圣职非常感兴趣,而刘强似乎也有说不完的话。李良把注意力从二人的谈话上转移到刘强的伤口上,他发现被刮掉的皮肉缺口已经长出了肉芽。李良不禁感慨起这座山的神奇。突然,他的眼角扫到了什么东西一晃而过。遂打开手电筒,四处寻找起来。 郭云问:“怎么了?” 李良答:“有东西。” “那个东西?” 刘强不明白“那个东西”是指什么,但他还是插嘴道:“我偶尔会在这洞里听见哭声。” “哭声?不是风声?”李良问。 刘强摇摇头,用笔快速写道:“这里头没风。” 三人屏息凝气,提高警惕。身边突然传来的呻吟声令人心里一抖——王勇醒了。他揉了揉自己的胸口,如酣睡苏醒之人,眯瞪着一双眼打量四周的环境。当李良的脸突然印入眼帘时,他大惊失色,手脚并用的退到墙边。 刘强在纸上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郭云冷笑道:“主意打到了我的头上。” “你,你……你们……郭泽呢?”王勇面目惊恐,李良不得不往后退几步,举起手掌,向王勇表明态度。 郭云在地上升了一堆火,用的是树枝和打火机。火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和王勇的喘息声相得映彰。他真是被吓坏了。 刘强解释道:“他被折磨了几次……两三次?这个时候最要命啦,正崩溃呢。” 李良听了刘强的话,又往后退了几步,近乎退到了铁栅栏上。温声对王勇说:“放心,我不会伤害你,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 王勇抱着膝盖,战战兢兢的看着他,结巴的问:“郭,郭泽呢?” 李良皱起眉头,无论王勇经历了什么,那段经历一定惨不忍睹,以至于令王勇的性情大变。“郭泽不在,其他人也不在,这里只有我们四个人。” 王勇环顾四周,又问,“为什么这么暗?” 李良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道:“我们被困在这了。” 王勇的眼睛慢慢睁大,好似回忆起了什么,舔了舔脱皮的嘴唇,害怕的语气突然一转,像变了个人似的重复问道:“我们四个被困在这了?” “嗯。” 郭云往火堆里加了块碎木头,这块木头是附近能捡到的最后一块燃料。她搓了搓膝盖,把目光投向栅栏外。起身时却被身边的刘强拉住,他摇了摇头。郭云不解的坐回原位,盯着随时可能会熄灭的火光。想到包里所剩不多的电池,还是决定去捡两块回来。刘强跟在她身后。 王勇的视线落在郭云身上,看得出神。李良咳嗽一声,王勇回过神来。 “我们怎么就被困在这了?”王勇问。 李良大致说明了一下发生的事,中间省略了郭泽讲的故事和周围人的反应。王勇听后,怒不可竭,一拳打在身边的石头块上。 “这群人渣!当初说的全是谎话,都是骗子!” 李良问,“怎么回事?” 王勇冷笑一声,“占祥那孙子刚开始说得妙啊。说我们得互帮互助,抱团取暖,接着把这地方形容得跟神仙住的地方似的。刘强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吧,看书.uukanshu 刘强的事情发生以后,好家伙,郭泽的丑恶嘴脸总算露了出来。他把我们所有人都拖下水,不对刘强施暴的人会被净身赶出营地去,天呐,连个火把都不给。他可真是个人物。” 王勇连珠炮弹般的抖落出了许多东西,“什么?郭泽这么告诉你们的?嗨,他可真行。刘强虽然是唠叨了些,但他从不说脏话。要说这人唯一犯下的错误,就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拆穿了郭泽三人的阴谋。我们都敢怒不敢言,但他敢说啊。但这就是说真话的下场。呵。”说完,他连连摇头。刘强听见了王勇为他做的解释,却没有感激,但也没有进一步的解释,只是转过头继续帮郭云把碎木头和干树叶用刀子划拉进栅栏这边。 随后,李良问了他关于袭击郭云的事。王勇顿时语塞,他不好意思的说:“我之前是干人物摄影的,专门为有钱老板寻些漂亮姑娘拍照。别误会,一点也不龌龊。他们有钱人啊,有点收集癖,专门整了个美女相册的项目。这是前提,再后来呢,因为刘强的事夜不能寐,我这辈子也没干出过这样的事儿来,怕得要死。时候神经衰弱,每天晚上都能听见奇怪的人声在我耳边嘀咕,这时间一长,精神就不正常了。” 李良好似相信了王勇的言论,他拍了拍王勇的肩膀,说:“你刚醒过来,身体难免虚弱,在休息会儿。” 王勇点点头,顺杆儿说道:“诶,幸苦你们了。” 李良找了张毯子给他盖着。王勇面朝石阶的方向,不受光。与此同时,刘强递了张纸条给李良,上面写着:“老子平生素爱嘴里喷粪。” 三十 真的要出去? 有人说谎了。 李良把手里的纸条扔进火堆里,纸片翻卷,从白变黑,被火舌舔裂分为数块,最后化为灰烬。郭云与刘强还在捡木块儿,那几块散落在外的木头就好像故意和他们俩过不去似的,越扒拉越远。 李良回头坐在王勇身边,他知道王勇没睡。 刘强没有反驳郭泽的话,那些话对他不利,他该知道这一点。相反,王勇替他辩解,将矛头指向郭泽,这是一个洗白的好机会,他却写了张颇具暗示意味的纸条给我。难道郭泽所说的就是事实吗?那两人对徐瞰完全不同的评价又该怎么解释? 王勇的眼珠顶着眼皮子一通乱转,吸引了李良的注意。 刘强说王勇受了刺激,精神正崩溃,但李良却觉得情况不仅如此。他的性情说变就变,堪比变脸。李良盯着火光,轻轻叹了口气。 算了,救人才是自己该做的事。 把视线从火上移开,跨过火堆,落在被黑暗包裹了半身的郭云与刘强身上。火光在眼角摇摆,李良准备起身过去。 突然,郭云大叫一声。这一声带着女性特有的高音,刺破四周的黑暗,将三人的视线直指栅栏外。一张模糊不清,似人非人的半张脸伫立在郭云眼前。还没来得及看个清楚,那张脸就退了下去,不见踪影。一阵轻微的窸窸窣窣声过后,再无动静。 郭云不断后退,直至站在李良身前。她声音颤抖,问:“那是什么东西?” 刘强也惊魂未定的走到火堆边上坐下,写道:“好像是个人。” “怎么可能有人长那样?”郭云吞了口唾沫。她转身面对李良,问他,“你看到了吗?” 李良稍有些犹豫,但还是把手放在了郭云肩头,轻轻拍了拍,“看到了。”剩下的话,徘徊在舌尖,怎么也说不出口。他站的远,看到的东西更多一些,火光照在那人的脸上,仿佛照进了浑浊的池塘。那绝不是人类的皮肤。 “李良?”郭云把李良的思绪拉回来,李良看着她,问:“受伤了吗?” 郭云摇摇头,她缓了缓,说:“我在捡木块的时候,突然摸到了……那东西,然后……手指好像……”郭云抱着胳膊,胸口起伏,这句话对她来说似乎很难言明,“好像放进了一个人嘴里的感觉。” 李良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他问刘强,“你见过那……生物吗?” 刘强想了想,在纸上刷刷写道:“偶尔会有自己被盯着的感觉。” 没打过照面吗。李良看向栅栏,栅栏不会是郭泽等人建的,那么是谁建的呢,建造它的原因是什么,建造者去了哪,这山里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建筑?从结构来看,这地方是囚牢的可能性居高,意识到他们几人被困在其中时,李良以为这地方的使用方法与郭泽等人所做的相差无几,但现在看来,囚禁的对象或许不是人类,而是……刚才那种生物。 这座山里还有多少秘密?平白无故的迷路,昏迷醒来后的记忆混乱,与时间相关的透明生物,还有刚才那东西。李良感觉有一层无形的黑雾笼罩在他的心上。 坚强的郭云第一次表现出了柔弱。她站在李良的身边,望向漆黑如墨的黑暗。手指的感觉记忆犹新,那触感一直徘徊在脑海,像苍蝇一样的挥之不去。那东西在哪?是不是正蹲在某个角落里观察着他们?无数可怕的念头在心里沉浮,她情不自禁的抓住了李良的衣摆。 感受到郭云的不安,李良对自己说,冷静。那透明生物不知道会不会进到这山洞里,他们不能一直在这耗下去。 “得想办法从这出去。”他说。 “你疯了?”王勇从地上坐起来,夸张的瞪着眼睛,“鬼知道那东西是不是就等我们出去呢?送死吗出去?” 郭云也许怕了那似人非人的生物,但她并不害怕王勇。不只是不怕,她甚至有些憎恨。于是她说:“我们出去,你可以留在这。” “可以,你们把吃的留给我。” “凭什么?” “那你们准备见死不救?把我饿死在这?”说完,王勇眉头上挑,把话头丢给了李良,“我记得sca的原则之一是为人民服务,对吧?” 郭云冷笑一声,正欲反驳时被李良插了话,“一起走。” “你没听见我刚才说了什么吗?”王勇问。 “听见了。”李良答。 “那你还……?” 李良转过头,不再搭理王勇,转头小声对郭云说,“小心点他。” 郭云愣住,随后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然后回头看了眼正跟自己较劲的王勇,接着歪头看向李良,神情豁然又有些懊悔,“我昏头了,竟然没注意到。” 李良把弹簧刀塞进郭云的手里,“别落单。” “嗯。”顿了顿,郭云又说,“但是现在出去真的好吗?那东西可能就在外面,也可能不只一只。”她的想法与李良大相庭径,比起操心王勇与刘强的事,uu看书ww.ukashu现在如何安全的离开洞穴才是首要问题。 李良吸口气。洞穴里的空气潮湿,还有一点霉味,他说:“没事,总归是要打交道的。” 闻言,郭云默然。她点点头,“好,听你的。我看着王勇,你专心想办法。” 李良嗯了一声。他举起手电,打量四周。这只强光手电的射程可远至三百米,但受到山洞里的尘雾影响,只能堪堪照出数十米远去。光线落在尘雾上,仿佛打在了一面模糊的墙上。 郭云看着这雾气,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中的弹簧刀,“洞口怎么会起雾?”她看向刘强,后者摇头的同时蹙紧了眉头。写道:“我大部分时间处于昏迷状态,醒来时郭泽他们都在,所以……” “没事,你们也小心一点。” 栅栏的缝隙很窄,上下交接连成一体。操控器距离栅栏有二十来米,李良甩了甩手中的小刀。 郭云握着拳头,手指在弹簧刀上摩擦,紧张的等待着李良接下来的动作。她的余光不停的瞄向刘强于王勇,刘强和她一样,可王勇却鬼头鬼脑的并不安分。 “我劝你别打什么主意。”受不了这样的气氛,郭云开口对王勇说道。 王勇摆了摆脑袋,刚开始摆动的幅度与频率不大也不高,但摆着摆着,就像是玩具店橱窗后头的弹簧玩具,左右,左右,把脑袋放在左肩上,然后弹到另一侧的肩膀。郭云瞪直了眼睛,忘记了说话。来回摆动了几次后,他的眼珠子一阵乱颤,突然从地上跳起来,嘻嘻哈哈的冲向了栅栏。 并且喊着:“爸爸,爸爸,等等我。” 三十一 伊苏传说 寂静。 李良,郭云与刘强齐齐看向王勇。 红色的火光与黑色的洞穴相互映衬,将王勇的行为衬托得愈发诡异。冰冷的栅栏毫无感情的立在他们眼前,仿佛无时无刻的不在提醒着他们——这是一处不寻常的地方。 在喊出那句话后,王勇的手伸向栅栏外,上下晃动,手掌一开一合,仿佛想抓住什么东西似的。他嘟着嘴唇,脸挤向狭窄的栅栏,被栅栏挤出的肉堆在眼下,把眼睛挤成了一条细缝。 良久,栅栏的这一侧除了几人的呼吸声,火堆里木材的咯嘣声外,再没有其他声音。那个嚷嚷着不愿出栅栏的王勇,现在正任凭自己的胳膊在栅栏外挥舞。 李良第一个回过神来,他把王勇提起来,放在火堆边上。王勇茫然的抬起头,不停摆动着脑袋,目光似乎落在李良的身上,又似乎不在。 郭云做了一个深呼吸,问道:“他怎么了?” 刘强从自己的位置上离开,挪到王勇身侧,他扒开王勇的瞳孔,然后听了听他的心跳,拿出纸笔写道:“失魂了。” 李良蹙起眉头,忽视刘强的话道:“你们俩都经历过王勇死而复生的状态,对他现在的情况,有什么了解……或者猜测吗?” 闻言,郭云呼吸一窒,她的视线在四人身上轮流打转。是啊,这里有四个人,三个人都曾死而复生过。这是巧合吗?她一眨不眨的看向李良,来不及掩饰眼神中的惊诧。 “怎么了?”李良问她。 郭云摇头,反应很快,她低头错过李良的视线,也不敢回应对方的疑惑,眼皮无力的盖在眼球上。想道:可是除了他,我还能信任谁呢?吞了口唾沫,郭云抬起头来,怔怔的看着王勇,手里的弹簧刀甩来甩去,就是不说话。 刘强倒是想说,但李良与郭云都不搭理他。无奈之下只好自己找点事情做。他坐在火堆边上,盯着外头的尘雾,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心理暗示,尘雾的浓度好像又高了些。不仅如此,尘雾里头有东西若影若现,好像在又好像不在,仿佛是也仿佛不是。疑惑中,一张脸突然露出来。吓得刘强大叫一声。失去了半截舌头的声儿并不明显,但他在慌乱之中打散了身侧的火堆。 光线突然暗淡,李良与郭云,还有王勇受到了吸引。他们下意识的转过头,只见刘强抬手指向栅栏外。 火光越来越微弱,只有几块发红的木头散着热气。李良打开手电筒,朝雾外照过去,灰茫茫的一片,什么也没有。 刘强的手被烫出了水泡,郭云拿出喷雾给他治疗。刘强感谢的同时,哆哆嗦嗦的捡起落在地上的纸笔,借着李良手电的光写道:“我看见那东西了。浑身烂泥,眼睛发着绿光,嘴里一口尖牙……”那东西给刘强造成的刺激令李良感到惊讶,刘强描述结束后,跪坐在地上,额头贴着地面,手心向上,胳膊伸直置于身前,俨然一副祭拜的姿势。 李良阻止他,“现在不是干这事的时候,怎么回事?” 刘强啊啊了两声,然后拿纸笔写道:“那是我们祭拜的神明啊……” “?????”李良与郭云震惊又不解,刘强急于解释,但无法说话,只好不断提高写字的速度,把字迹潦草的一页纸递给二人。李良接过纸张,同郭云一块儿仔细阅读起来,“阿苏拉港的独有神祇——伊苏,它的不告之谜,埋藏在流传于世的众多形象中,只有这个形象被圣堂承认,虔诚的供奉在历代阿苏拉港的教宗密室之中。” 李良与郭云对视一眼,相顾无言。各自整理了一番思绪后,李良先问道:“这件事是所有的圣职人员都知道,还是只有教宗才知道?” 刘强冷静许多,他回答:“教宗。” “那你怎么知道的?” 刘强停顿了片刻,才写道:“我是教宗的候选之一。” 李良嘴唇微张,似是不敢相信。圣职人员特殊,有教化育人的作用。他们只被允许使用有限的科学器械,需要阅读大量书籍,每年更有徒步施教的远行任务。受到国家保护。唯一拥有实权的人便是教宗,其职位高低与郑立不相上下。李良脱口而出问道:“你怎么……?” 怎么会进奇雾山?怎么会被圣堂驱逐? 冷静后的刘强咧嘴一笑,“因为我看到了伊苏的秘密。” 郭云接话把弹簧刀收起来,整个握在手里,踢开脚边燃尽的木头块儿,插话道:“你是在说,uu看书ww.uun 外面那东西是伊苏?” 刘强摸了摸下巴,把自己的脸揉成各式各样的形状,最后五官拧巴在一起,“这个,我也不清楚。如果是教宗在这,也许能回答你的问题。” 郭云揉了揉太阳穴,问李良道:“我们现在还出去吗?那可是伊苏。” 李良是土生土长的阿苏拉港人,自打出生的那一刻起,伊苏的形象就根植在他的脑海——身披亚麻色长袍,红色披肩,金黄的卷发垂落在肩头,总是一副和蔼而慈祥的形象。不仅如此,“赞美伊苏”是阿苏拉港人儿时的必修课。因为包括梅拉尼总都在内,没有一座城市在历史的滚轮下保留住了自身的文化历史。也许正因如此,伊苏文化受到了多方关注与保护,才能延存至今。 所以李良怎么也无法把那惊鸿一现的生物与伊苏联想在一块儿。 缓了缓,把差点破碎的童年记忆粘补起来后,李良说道:“无论如何都得出去。” 郭云叹口气,“如果我的老师在这,也许能推测出些东西。” “别想这个了,”李良说道,“我们现在的任务是活下去。” 郭云点点头,她靠后站了一些,“来吧。” 李良扔了把匕首给刘强,“麻烦你保护好郭云。” 刘强挑起一侧的眉头,匕首在他的手里转出了花样,郭云看了他一眼,没有过多询问。刘强嘿嘿一笑,挡在了郭云身前。王勇坐在石阶上,继续出神的盯着某一处地方,在李良即将把手中的飞刀掷出之际,他咧嘴一笑,用只有他们四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他们来了。” 三十二 众生好渡人难渡 王勇的低喃如魔咒般令李良顿了顿,随后手腕一抖,刀柄飞离手掌,直直的扎进雾中。郭云与刘强把注意力从王勇的身上转移到栅栏外。尽管雾尘模糊了控制台的位置,他们也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个方向。 当金属的碰撞声从雾里传出来时,三人绷紧神经,蓄势待发。李良站在刘强身前,郭云站在刘强身后。三人的手里都攥着武器。 一分一秒过去,栅栏没有动静。李良卸下防御姿势,打开手电前去查看。刚走没两步,地底与洞顶传来咔咔咔的动静。土沙掉落,郭云挡住口鼻。李良握紧弯刀,视野受限,但他却直觉四周有东西。 当上下两层栅栏错开,两者间隔约有一米时,一道身影穿过尘雾跳进了栅栏内。手电的光落在它的身上,李良三人不由得瞪大双眼,只有王勇一人傻呵呵的笑出了声。 这身影与刘强的描述相似,一身烂泥,瞳孔发绿,一嘴尖牙。但与其说那一层物体是烂泥,不如说是肉泥更为恰当。一层薄膜覆盖在皮肤之上,而薄膜与皮肤中间填充了满满一层肉色的液体。 李良看着他,他也看着李良。 对方的眼神和李良想象中的不同。没有动物的凶恶与直接,那双眸子里分明闪着思考的光。李良眯起眼睛,压下心中的情绪,沉声问:“你是谁?” 郭云与刘强只能看见那人的侧面,他高大魁梧,足有两米。警惕与恐惧揉合,直叫郭云想吐。听见李良的问话,她眉头都快皱到了脑门。 那人勾唇一笑,朝李良走近了一步。对李良而言,朝他走来的并非生物,而是一个有形体的,可存在意义却十分抽象的——压迫力。他的皮肤在手电下熠熠生辉,可这星光点点却并不让人觉得美丽,反而恶心。 强迫自己转移视线,李良盯上了对方的眼睛。 两人视线再一次相撞,那人抬起胳膊,李良下意识的握住了刀柄。但他似乎并没有恶意,两根细长的手指穿过薄膜,在那层不知道具体是哪种物质的里头搅拌着,薄膜被戳破时,有液体顺着他的手指流出来,很快便渗进了他手掌的薄膜里。郭云侧过脸,她实在看不下去了。李良猜测这人是在挠下巴。 两人僵持的时间里,栅栏已经陷进了洞穴石壁中。零零散散的,有更多同样的生物从雾尘里走出来,进入四人的视野中。刘强把那条拿着武器的手臂抬高,将郭云护在身后。对面的生物齐刷刷的朝刘强发出了嘶吼。 此时,李良对面那人好像看够了,他的嗓子里发出不明所以的嘶嘶哈哈声,栅栏外的人刚露了个脸,就转身回去了雾里。他最后瞧了一眼四人,目光在郭云与王勇的身上停留最久,接着一头扎进了雾里。 两分钟过去,郭云才缓过劲来,她的呼吸急促,说道:“什么情况?” 李良摇摇头,显然,他也不曾料到会在山里遇见这样的东西,“不能放松,他们还在。” “什么?” “数量少了一些,”李良环视四周,“但还在。” 闻言,郭云嘴角颤抖,她把嘴抿成了一条直线,然后放松,咽了口唾沫。摇头晃脑的不停转换视角,接着蹲在地上,不停用手薅自己的头发。刘强想阻止她,但郭云一把将他推开,刘强脚下不稳,差点儿撞进雾里去的时候,被李良抓住了胳膊。 他没管郭云,而是问刘强道:“你看起来没刚才那么激动了。” 刘强愣了片刻,眼珠子转了两圈,写道:“我的信仰遭到了冲击。” 李良倒也理解。任谁近距离的看见那生物,都会受到冲击。郭云在地上打着滚,李良知道这一时半会的走不开了,就和刘强聊起来,“你当时看见了什么?” 刘强眨巴眨巴眼,“现在是聊这个的时候吗?” 李良摆摆手,“聊聊吧,指不定哪一句就是我们彼此的遗言了。” 刘强嘴唇微张,喃喃说不出话来。被李良这句话噎了一会后,瘪了瘪嘴,写道:“教宗密室的画像,还有一本由没见过的语言写成的小册子。画像就是那东西。至于册子上的内容,我只来得及看了第一页,历代教宗大人似乎对它进行了翻译。” 李良翻开第二页纸,“众生好渡人难渡,宁渡众生莫渡人。”把小册子还给刘强,李良面上云淡风轻,内心却溢满了问号。且不提这句子与圣教的一贯风格不符,就说这内容也实在是令人费解。uu看书 .uukashucm 谁渡众生谁渡人?怎么渡?只渡众生不渡人,那人怎么办?渡众生也渡人,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郭云的滚还没打完,李良颇有种想加入她的意愿。“你怎么看?”李良问。 刘强耸耸肩,“这话搁在外头好解释,人心巧伪,难以济度,但放在这,尤其放在那东西的身上,我的确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又是一条死路,李良想。 又过去了两分钟,郭云从地上爬了起来。灰头土脸,邋里邋遢。但状态却有了一个大转弯——仰着下巴,动作考究,一副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的神态。李良的确想到了此前的夸张动作是她疏解情绪的方法,但却没料到这方法竟这么管用。 他清了清嗓子,问道:“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那就是挺好。李良看向王勇,“他……” “啪啪。”郭云已经拽着王勇的领子,给了他两大嘴巴子。虽然被抽了巴掌,但王勇还是那副憨傻的笑容。他指着郭云,嘿嘿嘿的直乐。郭云也不恼,就是继续扇。一掌比一掌重,李良看了一会儿,觉得在这么下去王勇就得缺氧了,遂阻止她,“可以了。” 郭云的手掌顿在半空,握成拳头缓缓置于身侧。王勇肿着一张脸,嘴唇微动,频率很快,眼神空洞,持续了没多久后,他逐渐回神,嘴角下摆,眼神变得有力起来。他瞪着眼睛看着郭云,然后看了看李良,最后看了眼刘强。手掌抚上脸颊,手指刚碰到皮肤就弹了开。 他突然大叫起来,“谁?谁特么打老子?” 三十三 通道 王勇好像完全忘记了在这之前发生的所有事。而性格在几番变化后,终于和李良印象里的男人对上了号。他不停叫嚣着要让打他的人付出代价,跳着脚,挥舞着手臂,肚子上的赘肉如巨浪般在上半身涌起又退下。 郭云冷眼看着他,手里的弹簧刀在掌心不断翻转。 李良对王勇说:“安静点。” 王勇突然噤声,动作顿住,神情闪烁,接着在几个呼吸后,嚷嚷道:“你让我闭嘴就闭嘴?” 李良没多解释,一脚踹在王勇的胸口,王勇吃痛,后退几步差点坐在了台阶上。他哆嗦着嘴皮子,指着李良的鼻子威胁说:“你等着,出去我一定投诉你。” “随意。”顿了顿,他紧接着说道:“我们被郭泽困在了这个山洞里,现在要想办法出去。你看见这雾了吗?” 王勇舔了舔牙齿,虽不愿意,但还是顺着李良的视线看了过去。一片只比荒漠沙尘天气情况略好的尘雾在空中飘扬。 “这雾里有人,不是自己人。你注意点安全。” 王勇努力把自己肿得只剩下一条缝的眼皮睁开,即使效果微小,但多少能分清瞳孔与眼白了。“开什么玩笑?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出去试试就知道了。”郭云说。 “凭什么?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串通好了想害我。” 李良润了润嘴唇,把弯刀往胸前一横,接着用刀尖指向王勇。王勇本就红肿的脸更红了一些,用不清不楚的声音说道:“这就是sca吗,我一定会告诉郑队长的。” “他是我搭档。”李良说完,王勇顿时哑口无言,只能小声嘀咕:“你说是就是啊。” 李良把弯刀收起来,举起手电,看着四周近乎快浓成液体的雾气,他皱起眉头,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小巧的指南针,然而它的指针并未指向一个具体的方向,而是一圈又一圈的不停旋转。李良只好把指南针收起来,对身后的三人说道:“沿着墙走吧。” 郭云与刘强没有反对,王勇再次跳出来,“你们都有武器,凭什么我没有?” 李良从地上捡了一根手臂长的木块,几刀削成了木棍,递给王勇。王勇几次三番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一咬牙,拿走了棍子。郭云无声的笑了笑。 他还有这一面。 确定了一个方向后,李良打头,刘强断后,郭云与王勇走在中间。初接触这雾,有些冰凉。当李良碰到岩壁时,身后的郭云已经止不住自己的咳嗽了。她对李良摆摆手,小声说道:“我没事,走吧。” 王勇与刘强也陆续出现了呼吸困难。 十分钟后,他们仍然贴在岩壁上。郭云弯着身子,单手扶着墙壁。王勇甚至翻起了白眼。刘强还算正常,但他拿刀的手却在不断颤抖。李良心里着急,但又没有办法。 “在坚持一下。”他说。 郭云依旧回复道:“继续走。” 李良想了想,干脆一把把郭云扛起来,郭云惊呼一声,声音沙哑:“放我下来。” “别逞强了,这样走得快。” “等等,”王勇抓住郭云的脚踝,“她还有力气,你背我走。” “……” “我走不动了,真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我觉得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我的内脏,背我走吧。”没听到李良的回应,王勇喘着气又说道:“你让刘强背她,刘强还能走。” 被点到名的刘强毫无预兆的,把刀柄敲在了王勇的后背上。王勇顿时脚下一软,跌坐在地。 “李良!雾里有人!”郭云惊叫。 一双手从雾里的另一个方向伸过来,抓住王勇的小腿。同一时刻,王勇惨嚎出声。“救我,救我!” 李良背着郭云,往前踏了一步,手起刀落,对方速度不慢,提前把手收了回去,地上留下了几点红褐色的液体。回过头去看王勇,李良发现他的小腿上有两个清晰的手掌印,掌印深陷,好似将他的表层皮肤腐蚀了一般,猩红的血肉暴露于外。 “啊……啊……”除了哀嚎外,王勇似乎说不出别的话来。他的遭遇令四人都清醒了不少。刘强把王勇身上的衣服割了一块下来,撕成了几条。李良拿出喷雾,刘强摇摇头,飞快的写道:“不能用,有清水吗?”李良把饮用水递给他,刘强用水给王勇清洗了伤口,接着用衣服条儿给他绑上,做了简易的包扎。 李良问:“不止血吗?” 刘强写道:“山会止血。” 李良的脑子里浮现出那个断耳的男人,点点头。 郭云见刘强忙里忙外的,遂问了一句,“他没折磨过你?” 刘强顿了顿,摇摇头,然后又点头。李良没看明白,郭云倒是有了猜测,“他折磨你了,但你不怪他?” 刘强再次点头。uu看书 .uukans 他想了想,在小册子上写道:“他已经受到了惩罚。” 郭云撇嘴,不置可否。 李良仔细观察了王勇的伤口,又用弯刀碰了碰地上的红褐色液体,凑近一闻,有一股刺激的酸味。这东西是李良攻击那人型生物时,划破了对方的薄膜,淌出来的东西。 总部里的那群疯子一定会对他们很感兴趣。李良心想。 王勇被刘强搀扶起来,他把大半的重量全压在了刘强身上。两人走的吃力,李良看不过去,便抓住王勇的另一条胳膊,搭在自己肩上。三人走成一排,速度倒比出栅栏时快上了许多。 这次没耗费太长时间,他们找到了另一个洞口。 根据李良的猜测,若他们早先,选择的是另一侧的岩壁,那么也许早就寻到了这处地方。李良放下郭云,让她先过去,但别走太远。通道的另一端没人知道情况。郭云进去后,王勇挣扎着一定要第二个走进去。当他的手离开刘强也离开李良时…… 雾里传来了数量众多的脚步声。王勇脸色大变,连走带爬的钻进洞穴,并且超过了郭云。 “快走快走!”李良对刘强大喊。 身后密密麻麻的声音令刘强头皮发麻,即使李良不说,他也加快了脚步。李良甩着弯刀朝身后比划了几个招式,绿眼尖牙的人脸从雾里冒出来,然后又缩回去。李良顺势追上了郭云三人。 通道外的雾气逐渐稀薄,依稀有声音从里头传了出来。 “撕哈,撕哈,哈……” “哈……” “嗝。” 三十四 奇怪的事 通道逼仄漆黑,一人行走已是极限。郭云走在最前,一手拽着手电,一手扶着岩壁。岩壁湿滑,有一层薄薄的青苔。她与王勇,刘强撒丫子一路狂奔,不敢停留片刻。直到身后的李良追了上来。 “他们呢?”郭云问。 “没跟来。”李良答。 喘了几口气后,李良站在队伍末尾问道:“别停下来。空气好像好了不少。” 李良的脸被王勇与刘强挡了大半,郭云见他无碍,便继续走向通向深处。身后的刘强回答道:“啊,啊。” 李良煞有介事,仿佛听懂了般,认真的点了点头。强光一路笔直的顺着四人前行的方向射出去,但灯光的尽头仍是黝黑一片。尘雾倒的确是没了。 紧张的气氛随着李良的到来得到缓解,即使是小腿受伤的王勇,脚步也轻快了许多。“这不对啊。” 没人接话,王勇便自顾自的继续说起来,“你在这鬼地方呆了有半个多月吧?那些东西怎么不攻击你?” 刘强过肩的长发披散在脑后,发丝黏在脸颊上。他拨开挡住视线的部分,看向王勇。王勇头一次正眼打量他,污垢深藏于皮肤纹路里,血渍散落在刘强面上的每一个角落,伤疤如刻痕,让他这张脸宛如被摧毁的雕塑般,失去了它原有的存在意义。即使是不幸抽中了边陲污染之地的徒步修行圣职人员,也不曾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候。 李良看不见刘强的脸,但他却从王勇的神色变化中——眼神飘忽,不敢直视刘强,推测出了后者现在的模样。李良想开口缓和一下气氛,但话临到嘴边却咽了回去。他不敢问刘强到底死而复活了多少次,也不敢问刘强的具体遭遇,但即便不问,他也能从刘强的伤势中猜出一部分真相。但他的猜测相比较真实情况而言,只会轻,不会重。所以没法开这个口,他不能为王勇辩解。 “不说就不说嘛,吓唬谁呢?”王勇嘀咕一句,加快了步子,这一紧张,离郭云就近了许多,近乎贴上了她的后背。郭云冷言道:“离我远点。” “嘿?”王勇这下不高兴了,“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不成?还真当我怕你们了?” 郭云反身把弹簧刀扎在王勇耳侧的空气中,说:“我说,离我远点。” 王勇向后挪了挪。 这一路上,王勇的伤口离奇止了血,已经结了痂,而他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开始撩拨刘强道:“诶,你恨不恨郭泽?” 刘强没有接话。 “恨的吧?这不恨不成啊,明明是他们三人搞的事情,最后利用你的事把大家做成了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你肯定气炸了。” 郭云与李良竖起了耳朵。王勇发现郭云在偷听,心里窃笑,脸上更是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他提高音调,继续说道:“我们私下讨论过你的事。李良那仨真不是人,他们几乎快把这山搞明白了。用从你身上得到的结论定了一套规矩,奖赏不用说,惩罚的方式你明白吧,你都受过啦。” 王勇斜着眼睛,因为看不到刘强此刻的表情有些失望,“真不是人,但这也是命啊,如果大家没进这山,那哪会有这档子事,对吧?” 李良插嘴道:“够了,王勇。” 王勇哼哼了两声,依言闭了嘴,但步子迈得更自在了。 刘强回头朝李良咧嘴笑笑,好似在安慰李良内心的担忧。李良回以笑容相对,决心出去后多注意刘强的举动。 身边的景色一尘不变,灰色的岩壁,凹凸的地面,以及四人正前方的黑暗。 “还有多久啊?”王勇嚷嚷问道,“我走不动了啊。”习惯了无人回应的情况后,他开始自言自语,滔滔不绝的吐着苦水。 “这还不如被那群鬼东西追呢。” 刘强一脚踩在了王勇的脚脖子上,王勇痛呼一声,“你特娘有病吗?” 刘强高举起手里的直刀,李良抓住刀环,朝他摇摇头。接着对王勇说道:“我们的耐心是有限的。” 王勇瘪起嘴,哦了一声。 时间流逝,他们四人仿佛陷入了怪圈之中。起初还能听见王勇的自言自语,郭云与刘强偶尔会给他一点反应。到了后来,王勇不说话了,只顾着喘气。于是郭云开始讲话,话题无趣,无非是李良对郭泽等人的打算。她说不了多久,就沉默了去。 李良已经分辨不清他们走了多久。遇见那群怪物好像就是刚才的事,但又好像过去了很长时间。不知不觉中,通道好像宽了一点,刘强弯腰驼背的走在他前方,王勇的脑袋一会在刘强的左边,一会又出现在刘强的右边。 甩甩脑袋,李良知道,出问题了。于是他立即喊停,“郭云,别走了!”然而无论他如何叫喊,郭云还是打着电筒,仿佛梦游般,不断深入未知的通道深处。uu看书 .ukanh “哧。”李良撞倒了刘强,他及时扶住墙壁,刘强却倒在了地上。后者还在蹬腿。 李良皱眉看着他,喊道:“刘强,刘强!”抬头朝远处看去,郭云与王勇的身影弯弯扭扭的已经到了百米之外。李良想追过去,但又放不下刘强。只好把刘强扛在肩上,嘴里继续唤着郭云的名字。 李良加快速度,甚至跑了起来,但郭云与王勇仍旧与他渐行渐远。如果刘强这时候醒过来,他一定会惊诧于李良现在的情况——斜靠在岩壁上,头顶着墙,双腿来回交叉变换位置,速度很快。 渐渐的,李良发现视线越来越狭窄,暗角的范围越来越广,最后光线集中在一点上。尽管非常模糊,但李良却敢肯定,那一定是人形怪物……他们越过了自己的位置,朝更深处的地方小跑过去。 “郭云……”接着,光点砰的一下,消失了。 “郭云,郭云你还在吗?” 郭云感觉自己身上哪哪都是汗,难受得厉害。身后的王勇跟复读机似的,一会儿喊自己的名字,一会儿喊李良的名字。聒噪得烦人。 “别吵了,让我集中注意力。” “太好了,郭云。我什么都看不见了,你在哪?在我前面吗?” “在你前面。” “……” 身后突然安静下来,郭云反而有些不太适应。她给自己做了一遍心理安慰,好让自己心甘情愿的去确认王勇的死活。但,当她怀着巨大的不乐意回头时…… 一张削瘦,眼冒绿光,口吐尖牙的脸,定定的立在与她毫米之隔的地方。 三十五 紫色的花 李良做了一个梦。 梦里走马观花的看见了许多人许多事,最后定格在一个画面——老院长,陆明,郑立、郭云站在一块儿,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李良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没有人说话。像一排假人似的,一动不动。紧接着,他们的皮肤开始发生变化,嘴里的牙齿长长变尖,瞳孔里折射出绿油油的光。李良拔腿就跑,但无论他跑到哪,跑多远,他们四人都紧追不舍,越是回头,四人和他的距离就越是接近。 当郑立快抓住李良的后背时,一双手突然推了他一把。眼前的一切变得破碎,刺眼的光线从混沌的空间裂隙中照射进来。李良跌进光里。 醒了。 李良猛烈的吸入一大口氧气,瞪着眼睛紧张的环顾四周。脑子嗡嗡作响,昏沉,恶心,各种各样的感觉涌上来。他很快意识到自己身上的不适。低头一瞧,他的下半身完全陷入了一朵紫色的大花中。这花的花瓣不停耸动,李良能感觉到花托的位置,有像牙齿一样的东西正在摩擦自己的脚踝。李良果断的从花瓣里抽身而退,他惊讶的发现,这紫花的花瓣韧性颇高,力气也大。 如果郭云他们遇见这东西……恐怕只凭自己是难以脱身了。 李良刚离开花瓣,紫色大花的根茎处就伸出了两根有李良胳膊粗细的藤蔓来,藤蔓没有攻击李良,而是呈直立状在远处摇摆,也不知是探查到了什么,摇摆一会儿后就缩了回去。 李良看了一会儿,抬脚离开。这紫花所处的位置与他们此前行走的通道相差许多。岩壁上的青苔覆了厚厚一层,发着微光的藤蔓从洞顶垂落下来,地面凹陷的部分有积水缓缓流淌。 李良拨开藤蔓,湿气夸张的砸在他的面上。眯起眼睛,定眼看过去,李良顿时屏住了呼吸。 一株三米多高的紫花长在岩壁上,根茎覆盖了整个山洞。李良下意识的离身边的藤蔓远了一些。再抬头时看见了花朵里的郭云。她的身子自然向下倾斜,神情痛苦。那花每耸动一次,郭云的身子就会往里陷进去一小截。 李良不敢贸然行动。巨大的紫花下,是数朵洞外见过的紫花大小。王勇与刘强都在其中,除此之外,李良还发现了一只体型瘦弱的人形怪物。 我从那朵花里出来,这里头的花没有一点反应。相对于大花来说,这些小花要容易对付得多。李良猫着腰,避开洞穴里的藤蔓,摸到刘强等人的位置。 刚一驻足,身边一朵闭合着花瓣的紫花花身向根茎的方向挤压自己,随后回归原位,并吐出了十来根骨头。骨头被这朵花的花茎卷走,消失在了李良眼前。看见这一幕后,李良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 深呼吸后,李良调整了心态,晃了晃刘强的肩头。 “谁啊?” “????”李良停下动作,心脏不受控制的咯噔了一下。因为刘强垂着脑袋,身子陷在花朵里,根本不是清醒的样子。那么谁在说话? “哦,是李良啊。” 李良把眼珠子从别处转回来,无比惊讶的看着刘强身下的花朵。这花在说话,且声音低沉,是个男声。 该不会,就是刘强的声音?李良的喉结上下滚动,他轻轻说道:“是我。” “你怎么来了,快坐快坐,想吃点什么?喝茶吗?” “……”李良谨慎的抬头望了眼高处的郭云,定神后继续说道:“谢谢,不喝了。刘强你在幻觉里,快醒过来。” “嗨,说什么呢?我们都回来四年啦!现在哪儿有东西让我们产生幻觉呐。” 李良默然。恐怕对沉浸在出山结果里的刘强而言,这儿才是一场噩梦吧。于是李良转移了目标,挪到王勇身边,喊道:“王勇。” “跑啊,你个蠢货!”花里传来王勇的声音。 果然,李良暗道,这花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但它的确扮演了被抓住之人的角色。“跑什么?” “你是不是疯了?哎哟,你背我跑会儿。” “好,我背你。” “……舒服多了。你跑快点儿啊,他都追上来了。” “什么东西追上来了?” “诶,我说你是不是逗我玩呢?” “我头有点晕。” “哦,说起来我也有点晕。” “王勇。” “干啥?” “醒醒。” “你怎么和郭云似的,一个个说话神神叨叨的。” 李良顿住,包裹着王勇的花朵突然剧烈耸动,王勇的身体飞速下陷。李良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他,两手一提,王勇湿漉漉的从花里滚出来。裤子破破烂烂,腿上有大块的红斑。 “还给我。u看书.uukanshm” 李良的手从王勇腋下穿过,听到这话后,震惊抬头看过去。 “求求你,还给我。”花朵里陆续传来不同的人声,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声音卡顿,如同破损的音频磁条。“还给我。” 李良目光一凝,把王勇拖到洞穴中间。正准备故技重施,把刘强和拉出来时,那朵原本包裹王勇的花开口道:“刘强,帮帮我,帮帮我。” 李良不知道这花打算做什么,他决心速战速决。冲向刘强的位置,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拉出来。但,当李良的手刚碰到刘强时,刘强突然眼流血泪,夸张的把嘴张大,呜呜咽咽的凄凉喊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回来?李良啊!!!” 李良一时间被刘强的状态吓到,情不自禁的后退了几步。 刘强上半身着地,下身的花朵跟着一块儿倒在地上。双手弯曲支撑着身体,手掌使劲,爬向王勇。花朵与地面分离,花柄处连接着一根粗大的藤蔓,藤蔓的另一端则与巨大紫花相连。 李良来不及想更多,迅速回到王勇的位置,把他从地上提起来扛在肩上。另一只手抓住刘强,大喊:“刘强!醒过来啊!!” 李良手上使劲,企图将刘强与花朵分离。但刘强却发出凄厉的惨嚎声,李良这才注意到,紫花的花瓣上不知是什么时候冒出了排排牙齿,紧咬住刘强的肉。李良用劲,这些牙齿便割裂了刘强的皮肉。 不得已,李良松开手。看着匍匐在地,用两手攀爬的刘强,李良的心里不可抑制的涌现出了无力感。 我该怎么办? 三十六 对付大花的办法 刘强闭着双眼,血泪凝固在脸上,不断抬起鼻子嗅李良身上的味道。他伸手时,李良便后退。见刘强这样,李良心里不忍。他已经遭了大罪,何以再受这苦。念及刘强的幻觉,李良这样的感受更甚。 抬头看向洞顶上的大花,它依旧起伏规律。好似正在发生的事情,对它并没有造成任何影响。于是李良开始琢磨,有没有可能,有什么方法,能把大花消灭掉,从而直接把郭云与刘强一齐解放了呢。小花的根茎既是大花的藤蔓,那只要大花一死,小花势必也活不成了。 办法,我需要一个办法。李良的视线从洞穴这处扫到那处,可目之所及之处除了藤蔓还是藤蔓。墙角的位置堆积了许多拳头大小的花苞,藤蔓蠕动,不断挪动它们的位置。 李良鬓角出汗,他知道自己快没时间了。活马当成死马医,李良只好再次对刘强开口道:“刘强,醒醒,醒一醒!” 刘强没有回话。李良皱起眉头,背包不知所踪,他手上没了武器,用拳头倒也不是不行。只是见那大花花瓣的金属样光泽,李良忍不住心中犹豫,他能一击解决掉它吗?如果不能?如果那个大家伙也会长牙齿……郭云那小身板,恐怕挨不住一击就得断成两截。 但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不是吗?李良自问。他的鬓角有冷汗滑下,沿着下颚落在地上。 心中焦急之际,“李良。”王勇突然开了口,声音虚弱。 “你醒了?” 同样开口说话的,还有那朵失去了王勇的小紫花。“不,不!”小紫花的花瓣抖动,吐出一串紫色的花蕊,花药从花蕊上弹出去,落在刘强的身上,每棵花蕊立即蹦出呈网状的花丝来,将刘强的衣服腐蚀后,紧紧的粘在了他的皮肤上。 “送给你,送给你。把王勇还给我,拜托了,刘强。”小紫花的声音在失去花蕊后变得急促起来。再看刘强,他躺倒在地,骨骼扭曲,如同麻花般开始旋转身体。 “啊!啊!李良,为什么,为什么啊?”刘强的体内不断有异响出现,原本干涸的血泪再次涌出血液。李良满目惊恐的看着他,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该死!李良冲到刘强身前,抓住紫花花瓣,将花向外拉扯。他原以为花瓣的牙齿如动物牙齿般,只是嵌入刘强的皮肉中,通过花瓣的力量紧紧咬住他。但当他掰开花瓣时,才惊悚的发现,紫花的牙齿,已经在刘强的肉里形成了一个环,将花瓣与刘强“缝”在了一块儿。 李良吓得一下子松了手。 王勇早在李良抓住花瓣时摔在了地上。这一跤把他摔得七荤八素的,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并大喊道:“李良,救人!” 李良一把提起王勇,继续扛在肩上。身后的刘强已经变了个形状,头部以下不能直视,如一根扭搓而成的棍子。他从地上“站起来”,并张开了双眼。 “我的妈呀……”王勇低声惊呼。 李良全身戒备,紧盯着刘强。 “难道我还没醒?这还是梦?”王勇问。 李良没空理他,但王勇仍然自顾自的趴在李良肩上自言自语,他嘀咕着一些李良听不懂的东西,越嘀咕,他身上冒出的冷汗越多。终于,在经过一场自我较量后,王勇惊魂未定的喊了李良一声,“李良。” “别说话。” “你听我说。” “要说什么快说。” “去救那个山民。” “什么?” “就是那个,肉泥怪,那朵花里的那个人。” 李良惊疑不解,王勇怎么就让自己去救他了?他好似知道一些什么情况似的,遂问道:“什么意思?” “哎呀,我也不知道。我只记得是郭云让我这么说的。” 郭云?李良很想问王勇具体的详情,但刘强已经朝他们两人奔过来了。紫花的根茎如蛇尾般支撑着花朵与刘强的重量的同时,灵活并快速的移动起来。 这场景令王勇头皮发麻,紧紧抓住李良的衣服,并指挥道:“快点,再跑快点,他要追上我们了!” “哧,你在乱动我就把你扔下去。” 王勇顿时听话的僵直了身子,一动不敢动。李良绕过地上的藤蔓堆,跑到山民的花朵前。他抓住山民的胳膊,跑动中将其拉了出来。与刘强的情况不同,山民的花朵并没有长出牙齿,而是如李良、王勇的花朵般,只是包裹住了下半身罢了。 一边肩膀扛了一个人,李良在不大的空间里四处跑动。“然后呢?”他大声问王勇道。 “什么然后?” “救他了,接下来怎么办?” “啊?我也不知道,梦里的东西我快忘干净了。总之先把他叫醒看看?” “怎么叫?”李良很快就知道王勇的计策了。uu看书 ww.uukashu他趴在李良的肩头,伸长胳膊甩了山民一巴掌。这一巴掌响亮而清脆,然而山民却没有丁点反应。接下来的时间里,场面逐渐尴尬。也不知道是王勇算计好的,还是说真是巧合使然。每当李良为躲避刘强鞭子起跳时,王勇都会给山民来上一巴掌。李良的脑子里不受控制的浮现出了一段从电视里看到的唱跳表演,只不过听见拍子起跳的,是一只小狗。 李良额上的青筋越来越明显。万幸山民醒了过来,否则他一定会让王勇击掌击个够。 “嘶哈。” “对付大花的办法是什么?” “嘶嘶……” 这只山民的体积如小孩子般矮小瘦弱。他仿佛没睡醒般,揉了揉眼睛。见状,王勇掩面道:”这怕不是个傻子?“ 身后刘强的攻击越来越频繁,李良惊鸿一瞥间注意到他已经面目全非。五官模糊,血泪如染料般糊了他大半张脸。远远看去……李良终于明白了心中的违和感究竟从何而来,刘强这副模样,分明是花柱! 这花究竟什么名堂?为什么能把人变成这个样子?这到底是一朵花,还是刘强? 山民嘶嘶哈哈了半晌后,突然蹦出了一句人话,“人……类……李……李……李良?” 王勇眼皮子眨得飞快,替无暇分神的李良回答道:“对,对,他就是李良。” “我,我知道……去……找,外面,幽灵,幽灵花。” “一物,物……”男孩把舌头伸出来,说人话于他而言似乎非常痛苦,“一物,降一物。” 三十七 他,它 刘强已经没了刘强的样子——叫人难以从他现在的形象中分辨出属于人类的特征。 李良心中百感交集,其中最难受的莫过于对刘强未来的猜测。如果解决掉大花,刘强这个样子,是不是也活不成了? 王勇不知道李良的想法,他害怕被刘强的紫花抓住,于是催促他道:“你还在犹豫什么?” 李良皱着眉头问山民:“幽灵花在哪?” 山民指向洞穴外。 也好,先把王勇与这小子找个安全的地方安置了,他也能放得更开一些,李良心道。进入洞穴时,垂落而下的藤蔓并没有引起李良的注意。但眼下,当他靠近藤蔓时,藤蔓就像炸了毛的动物,尾端直立对着李良,他顿住脚步观察,发现这些藤蔓的尾端有一根不起眼,但颜色花哨的针刺。 每当李良靠近洞穴出口时,藤蔓的针刺部分会以迅雷之势朝李良发起进攻,快准狠。 相比较李良的如临大敌,王勇几乎快崩溃了。虽然李良现在还能游刃有余的躲避刘强与藤蔓的攻击,但人的体力毕竟有限,他真害怕李良在体力极限时,抛下他独自逃跑。心惊胆颤的情绪让他的肚子一阵一阵的抽得疼,刘强那诡异的变化不停的刺激他,让他觉得小脑好像快被拧断了般难受。如果是人,倒也还有商量的余地。但现在,敌人是一群莫名其妙的花儿,不仅有花,还有人形的怪物。更何况,刘强的现状已然就是自己可能的下场。思及此,王勇没忍住哭了出来。呜咽的声音不断侵扰着李良的耳膜,让李良本就紧绷的神经变本加厉。 “你闭……”两人异口同声的开了口,“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一定做个好人……呜……”王勇如此说话,李良倒不好叫他闭嘴了。应付着藤蔓与刘强,李良在脑子里思考起对策。 王勇滔滔不绝的说起过去的错事,李良越听脸越黑。 “我这个人就爱煽风点火,总爱找入职的小年轻的麻烦,使唤他们,孤立他们,一边压榨他们的价值,一边紧缩年轻人的工资。听说有人因为这抑郁了,我还挺得瑟。” “我老婆持家又漂亮,但我还在外头找女人,被发现了也不悔改,声称这是她的错。” “我虐杀过一只流浪狗……” “把摄像头装在单身公寓里……” 王勇滔滔不绝的说了十来分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全抹在了李良衣服上。另一边肩膀上的山民见了,好奇的用手指蘸了蘸,凑到鼻前闻了闻,顿时身上的液体沸腾滚动,露出便秘般的神色后,学着王勇的动作,把他的鼻涕抹在了李良的背上。 李良:“……” 王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皮子都哭肿了。“我知道你和郭云是好人,她在我的梦里救了我好几次。虽然语气态度欠收拾,但她是个好人。” “你……你也是。你是不是从来没做过这些事?” 李良突然觉得sca可以增加一个项目,以这个山洞为蓝本……“没有。” “真好,感觉得到你是这样的人。” 李良无言以对。王勇趴在李良的肩上,瘪着嘴说,“不好意思啊……” “什么?” “我太沉了……” 李良:“……”顿了顿,“你别这样。” “啊?” “你这个风格我不适应。” 王勇:“……” 小山民打了个哈欠,他扯了扯李良的袖子,嘶了两声后再次指向洞外,“出……” “让我想想怎么出去。”怎么才能在不让王勇与山民受伤的情况下冲过藤蔓洞帘,李良还未找到方法。身后的刘强再次变化,他的形态与花柱无二,但他的大小正在改变。花柱正在逐渐收入花朵中。李良忍不住想到,是不是等刘强完全与这花“融为一体”后,他就彻底没得救了? 幽灵花,得尽快拿到幽灵花才行,可到底该怎么出去? 时间推移,李良最终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刘强彻底成为紫花的一部分。超出花朵高度的花柱缩减,比花瓣的长度矮了小半截。它躲在花蕊丛之中,与花蕊相差无几。李良,王勇看到这一幕,两人心情虽有不同,但悲从中来的情绪却在这一刻产生了共鸣。 同时,在刘强完成最后的转化时,他,它的动作反而变得迟缓了一些,接着干脆停在原地,犹如死物。李良盯着他,不敢掉以轻心。 在刘强陷入静止的时间里,洞穴里只剩下三人的呼吸声以及藤蔓挪动的窸窸窣窣声。刘强没让他们等多久,它动起来的时候,大花也动了动。李良惊诧的抬头望向大花——它此时外层的花瓣舒展,每一片花瓣打开,就会有三条足有十来米的褐色细长针形叶片冒出来,叶片的边缘长满了针刺。 “咯吱,咯吱。” 大花的顶端,有两朵小花冒出来,这花形如人眼,也有凹凸起伏,但此刻,这眼还只是半睁状态。 王勇咕咚咽了口唾沫,他小声说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李良答不出来,但他想起了sca的科学家们,地下室里有堆积如山的dna混合生物标本…… “快走。”刘强的声音突然响起,李良的耳朵动了动,但脑子还没能从大花的形象里抽出空来。 刘强摆动花径,冲向洞口的藤蔓。藤蔓直立而起,刘强的花瓣全部张开,缠绕在根茎处的藤蔓也动起来,左右扑向自己的同类。洞口藤蔓像疯了一样不停用尾刺扎刘强,把它的花瓣扎得千疮百孔。 李良的眼眶红了。他知道刘强在为他们争取机会,u看书.uukanhu 咬牙冲了出去。 在回头看时,刘强已经倒在了地上,气若游丝。 李良退了几步回去,朝刘强喊道:“刘强,刘强,你没事吧?” 刘强的藤蔓动了动,虚弱的说:“快去,郭云撑不住了。” 李良紧咬嘴唇,嘴皮被他生生撕出了血。王勇一溜烟跑到了距离洞口很远的地方,弯腰扶墙,看也不看洞口一眼。反倒是山民站在李良身后,双手合十朝刘强鞠了一躬。他把手搭在李良肩头,结巴的说:“走……走……” 李良抬头使劲眨了眨眼,眼里满满全是血丝,站起身来说道:“麻烦你带路。” 这时候李良才发现,山民只有他半个身子高。也许是身高的原因,导致他的可怖的形象被削弱了不少。大眼睛尖牙齿反而有些可爱。山民伸出手,有些怯懦。埋着脑袋,侧头观察李良的反应。他的手指一点一点接近李良的手掌。 这是想做什么?李良不解,但也没有躲开。 山民有些高兴,小手抓住李良的大手,拉着他朝王勇的方向走过去。山民的手掌软糯,皮肤外那层薄膜在实际接触到时,并没有存在感,仿佛不存在一般。暖意源源不断的从他的小手上传到李良的掌心。郭云曾说过的话一下子浮上脑海:“好像放进了一个人嘴里的感觉”。 经过王勇身边,王勇演技拙劣的侧过脸,上上下下的打量起岩壁。李良瞧他这模样,逐渐眯起眼睛,喊道:“王勇。” “啊?” “走了,去找幽灵花。” “嗯……我不去。” 三十八 幽灵花 令人窒息的气氛回荡在李良与王勇之间,山民抬着小脑袋,大大的眼睛里是满满的疑惑。 王勇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坚持了一会儿后主动开口解释,却没敢与李良对上视线,侧脸说道:“那山洞那么危险,谁知道幽灵花是什么情况。更何况,我还想多活几年。” 事实上,李良本就没打算让王勇跟着他进去。但他此刻说的话却点燃了李良的怒气,他沉住气问:“你说,你想做个好人,是骗人的吗?” 王勇不自然的吞了口唾沫,他从眼角处瞥了一眼李良,然后迅速收回视线,小声回应道:“我就是……我就是那么一说,当时太害怕了。” 李良的表情逐渐消失。对王勇而言,相较于想办法拯救郭云和刘强,承认自己的胆小似乎更容易。至少李良是这么以为的。他慢步逼近王勇,王勇向后挪步直到整个人靠在岩壁上再无路可退后,哆嗦着嘴皮子,“你想干嘛?” 李良俯视着这个胖子,质疑自己救他的理由,但很快,当陆民的形象浮现在眼前时,李良心里乱糟糟的念头逐渐被他压了回去。而此时的王勇跌坐在地上,惊悚的直视着李良的眼睛。李良定定的看着他,然后动了。王勇的肚子挨了一脚,他蜷缩着身子,紧紧捂住身体,眼眶里有泪翻滚,但却不敢吱声。 李良失望的说道:“这一脚是替刘强踹的。”随后牵着山民的小手,离开了。 山民把李良带到了紫花洞穴的隔壁,只是因为路途曲折所以多走了一段路。 幽灵花静静的躺在这个洞穴的正中央,随着李良的到来,它们纷纷抬头,有微弱的蓝光从花瓣里倾泻出来。 “你是谁?”花朵们问。小孩子的声音,甜美且充满了生命的活力。 “额,我叫李良。我的朋友被旁边的紫花抓住了,能请你们帮帮她吗?”虽然幽灵花并没有眼睛,但李良就是觉得自己正被无数道视线注视着。这种感觉不仅强烈,甚至让他有一种异样感。 幽灵花的花朵们摆动着身体,有细碎的声音传出来,它们许是在交头接耳的商量这件事。 “我们愿意帮你,请你带我走吧。”其中一朵体积较高的幽灵花说道。 “感谢你们。”李良走到洞穴中央。 “你捧着手就好,我自己上去。” 李良捧起双手,这朵幽灵花把自己的根茎拔起来,像个小人儿一样的走上李良的掌心。接着它用自己的树叶抓住李良的手指,“好了,我们走吧。” “等一等。”另外一朵花儿突然出声叫道,李良停下脚步。手中的幽灵花把“头”探出李良的手掌,似是在等待下头那花儿说话。那花儿说道:“保重。” “保重。” 李良不免觉得有趣,在离开幽灵花洞穴的路上问道:“你们一直生活在紫花的附近?” 幽灵花摆弄着自己的花瓣,就像梳理头发那般,动作优雅,“我们原本与紫苜蝙蝠生活在一个地方。这一代的母体有扩张的野心,就把我们转移了位置。” 紫苜蝙蝠,想来该是那紫花的名字,李良暗道,这名字真怪。在经历了紫苜蝙蝠开口后,李良对幽灵花也能说话的这件事接受得很快。反倒是对这花儿平易近人的性情感到了一些诧异,既然能沟通,李良便想到了刘强的事,遂问道:“我有个朋友被小的紫苜蝙蝠变成了花柱一样的东西,有什么办法能救他吗?” 幽灵花把花柱朝向李良,这约莫是与他视线交接的意思,它以一种可叹的语气说道:“忘了他吧。” 沉默须臾,李良又问了一遍,“真的没办法吗?” 幽灵花摇摇头,“我们与它共存了千年,还真没见过谁能变回来的。” “是吗,谢谢你。”一面难过于刘强的遭遇,一面李良震惊于幽灵花吐露的信息。它们与紫苜蝙蝠至少在这生存了千年之长,这岂不是在说,奇雾山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千年以前? 幽灵花转过身子,坐在李良的掌心上,它的话很多,声线虽是个孩子,但语调却总能让人感受到其中的沉重。“你们进山多久了?” 李良思考了片刻这话该如何回答,“一月多一点。” “月……是吗。”幽灵花重复了一遍这个时间概念,它的语气中似有怀念,又似有可惜,李良不明白这些复杂的情绪从何而来,更不明白一个公认的单位有什么除了“时间单位”以外的意义值得感叹。幽灵花继续说道:“你可真幸运,竟然从时祸的手里跑掉了。” “时祸?” “时间生物。” “时间生物?” “呵呵,”它似乎有些开心,“真是的,上一次遇见你这样的人,是什么时候……四百年前?你们的问题竟然都一模一样。我能感应到你的原子结构有些不稳,问题不大,大概也就是被它吃了一个月时间的程度。” 李良几乎无法形容自己的震惊。u看书 .ukahu.om 谈话间,两人一花看见了蹲在远处的王勇。他抱膝坐在地上,脑袋埋在腿间。不等李良继续问幽灵花关于它口中时祸的信息,它便说道:“这个人是你的伙伴?” “不是,只是认识的人。” “噢……能看出来。”也许是感受到幽灵花的存在,紫苜蝙蝠洞口的藤蔓炸了锅。它们疯狂的舞动身子,彩色的液体从针刺中流出来,这液体落在地面,把本就凹凸不平的地面腐蚀出了密密麻麻,坑坑洼洼的小洞。 幽灵花站起来,蓝光大作,藤蔓不甘不愿的缩回洞穴上方,吊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奇雾山的存在时间与名为时祸的时间生物等问题顿时被李良抛诸脑后,他奔向倒在地面的刘强。后者与李良离开时的状态一模一样,甚至藤蔓都没挪过地方。李良摇晃着它,喊:“刘强,刘强。” 刘强的叶子颤了颤,李良松了一口气。 幽灵花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并且对着紫苜蝙蝠的母体望了许久。它的花朵一会儿朝向刘强,一会儿朝向李良,又看了看偷偷摸摸溜进洞穴里的王勇。然后它用枝叶拍了拍李良的手掌,说道:“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第一,把我送进紫苜蝙蝠的嘴里,这期间你们所有人会受到它的攻击,这个过程会持续一段时间,直到我杀死它。第二,吃了我,不仅有机会解决紫苜蝙蝠,而且会有一些额外的回报,但也有可能,什么也得不到,甚至杀不死它。” 王勇眼睛一亮。 李良沉吟问道:“如果我选第一种,母体里的那个姑娘,会怎么样?” 三十九 祝你好运 “会死。” 李良对幽灵花的答案并不感到惊讶。他多问了一句,“你会死吗?” 幽灵花的花瓣轻颤,良久无语。“会。” “那你们……”李良词穷。他不知道这话怎么说才恰当,问它为什么愿意帮助自己吗?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地步?它算生命吗?他又凭什么要求它以命换命呢?无论他做什么,都无法弥补这朵幽灵花彻底从这世界上消失的事实。 幽灵花攀上李良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不用自责。是人类给了我们生命,我们非常感激你们。能帮到你,是我的荣幸。” 李良没有作声,但眉头却紧紧的挤在一起。幽灵花继续说道:“更何况,在不快一些,你的朋友就快成为母体的养料了。我看得出来,它看上了那位女孩的一些东西。” 趁着李良还在自我挣扎的时候,王勇站出来献媚的咧嘴道笑道:“他这人就是这样,瞻前顾后的。让我来吧。”那双小眼睛紧紧的盯着幽灵花,不断搓动的双手情不自禁的伸向李良肩头。 李良轻易的抓住了王勇的手腕,王勇哎哟哟的呼痛,身子慢慢靠近地面。“你什么意思啊?你自己不吃还不让别人吃了。” 王勇的态度终于让李良的耐心消耗殆尽,他一把抓住王勇的下颚,将他从地上提起来后,扔出了洞口。“你敢踏进来一步,我就拿你喂花。” 王勇从地上爬起来,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衣服,仿佛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发泄不满。而幽灵花在注意到李良仍在犹豫时,补充道:“母体已经知道我来了,它正在挣脱那位女士为它编织的梦境。它成功的那一刻,必然就是你那位朋友死亡的时候。” 说罢,它感叹道:“你知道吗?紫苜蝙蝠最大的本事就是给人制造幻境,它窥探被捕食者的记忆,然后改造它们,利用它们。从来没有人,能像这位女士一样,在它的领域,用它的方法,和它斗得旗鼓相当。” 末了,它语重心长的说:“快没有时间了。” 李良痛苦的转过头,郑重道歉,“对不起。” “无需道歉。”幽灵花的语气轻快,“正因为开口的是你,所以我们才有此决定。你们族群数量庞大,发展出了复杂且不同的人格,像那位男士那样的人,吃了我们也没用。” 幽灵花越是这样说,李良越是感到罪恶。他把幽灵花抓在手里,看着这个在手中摇曳,微光温柔的小生命,感到身体中的某个部分正受到火焰的炙烤,这让他痛苦而难受。 幽灵花拍拍李良的手掌,“我们没看错人。如果你想为我做点什么,就杀死母体吧。让我的兄弟姐妹们回家。” 李良咬紧牙槽,“好。” “也不难为你了,而且说实话,据传被咀嚼的滋味挺疼的。”幽灵花的微弱蓝光扩散至全身,“祝你好运。”语落,化作蓝光点点渗入进李良的皮肤。 当最后一点蓝光消失时,大脑一阵眩晕,没有给李良一点缓冲的时间,下一秒,他眼前一黑,什么感觉都没了。 …… 耳边传来阵阵吵闹声。李良缓缓睁眼,景象还有些模糊,但大致能辨认出来,吵闹声的源头是一片拥挤的人群。黑压压的一片。 李良闭眼又睁眼,甚至用指头揉搓眼睛,但收效甚微。直到一阵清凉感覆盖大脑,李良的视线才清晰起来——披麻戴孝的一群人正在声讨对面房子的主人。 “你可真行,这种场合都能睡着?” 有人说话,李良定睛瞧过去,是个不认识的中年女人,尽管不认识,但李良却脱口喊出了对方的名字,“苏最。” “睡糊涂了?” “……”李良震惊的发现自己脑子里莫名其妙的多出了一段根本不属于自己的人生记忆。这段记忆里不乏有与真实记忆重合的地方,但仅此而已。在这段记忆里,身边的苏最是他多年的巡街搭档,她的孩子甚至认自己做了干爹。这真是太荒唐了。 虽然荒唐,但李良却真切的感受到了这段人生的真实。他坚定自己的认知,他们正在和一种叫紫苜蝙蝠的花做斗争。然而这段本该是事实真相的记忆反而才是这个幻境里最异想天开的部分,就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呼出一口浊气,李良瞪着眼睛顺着人群的方向看过去。他要寻找与郭云或是紫苜蝙蝠相关的线索。 突然,uu看书 ww.uuknshco 人群前方,有人朝那房子扔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石头砸烂了窗户,发出一声脆响。玻璃渣子落在庭院里,没人注意。然而其中一块较大的玻璃将阳光折射在李良的眼睛上,他下意识抬手去挡,正巧看见了躲在房子拐角处的郭云。 两人四目相对后,郭云转身走进巷道。李良抬脚去追,苏最问他,“你去哪儿?” 李良回复:“尿急。” 苏最:“……” 巷道里空无一人,且寂静无声。隔壁喧闹的人声一点儿也听不着,就像是被点了暂停的音乐。李良知道郭云一定在这。 果不其然,当他快走出巷道时,郭云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并快速说道:“别转身。”李良只好继续背朝着他,李良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长话短说。”李良从郭云的语气中听出了不同以往的情绪来,“真是没想到,你竟然选择了第二种方法。” “这是紫苜蝙蝠的梦境。她是这个梦境的主人,你必须听从她的指挥。不能暴露身份,试着接近她,然后解决她。梦里的她死了,外面的它会迎来相同的结局。” “那你呢?”李良下意识的侧过头,郭云迅速变过位置,并且大喊,“转过去!你现在是她的眼线之一,一旦你发现了我,她就知道我的位置了。” “我会为你制造机会。记住,千万,千万别被发现了。如果计划失败,幽灵花的效用有限,只要身份不暴露,等这段时间过去,你就能安全离开。” “真到时候,你记得帮林教授……找回囡囡。” 四十 不解的梦境 当喧闹声在耳旁炸开时,李良知道,郭云离开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就保持着背朝街道的姿势,一动不动。 这一切是从幽灵花开始的。是幽灵花帮助我进到了这儿,因为郭云在这里。郭云在这里…… 一团浆糊。李良感觉脑子里被塞满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他被迫接受一个新的身份,新的生活。而有帮助的信息不过那么零星几点。他现在该怎么做?照郭云所说,他需要在不被发现真实身份的情况下杀了紫苜蝙蝠。 这能做到吗? 李良抬头将四周的景色尽收眼底。老旧的大楼与高级的别墅隔街而立,湛蓝的天空,纯白的云朵,绿色的植物,明媚的阳光。这些东西,他都不曾了解,接触过。他怎么才能在这个近乎陌生的世界里,速战速决解决掉这儿的主人? 更何况,郭云是怎么在这里做到似鬼魅般行动的,以及这异常的现象,她又打算如何影响母体的梦境?李良全然不知。哧了一声后,李良就像发了疯病似的把自己的头发抓得一团乱。 但有一点是确定的,李良理了理头发,整理了一下衣服,继续想到,至少,杀了紫苜蝙蝠这一点,是必须要做到的。 回到巡逻车旁后,苏最问他:“膀胱炎?” 李良:“……” “哧,你今天真没意思。” 李良回顾记忆,这才意识到自己原是个开朗似郑立的人。他不禁对“暴露身份”这件事,产生了担忧。但如果模仿郑立的口气,倒不难回复苏最,“我今儿便秘,不爱说话。” 苏最:“……你赢了。”她打了个哈欠,“这帮人可真能闹腾,今天怕又要到晚上去了。” 李良检索记忆,知道了事情经过。房子主人是位15岁上下的年轻男孩,他因在茶舍生活会上质疑“她”,引发了这条街上居民的不满。但事实上,没人知道他当时到底质疑了些什么,但所有人都明白,茶舍主人正等着他前去忏悔。 由于这并非刑事事件,他和苏最只能像现在这样,执行监视工作,但最主要的任务,是防止男孩逃跑。李良再一次发出荒唐的感慨。 紫苜蝙蝠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有此梦境?李良有预感,他会在这里发现一些秘密。首先,他得先和屋子里的男孩聊一聊。 “这个屋子是前后门吧。”李良说。 “嗯,怎么了?”苏最问。 “他会不会从后门出去,翻过庭院的围墙离开这儿。” 闻言,苏最张大了嘴。好似从未思考过这个简单的问题似的,“应该,不会吧……毕竟……”很快,李良知道他想错了。苏最惊讶的并非是男孩“翻墙”的可能,而是对“离开这儿”无法作出反应。当苏最如坏掉的玩偶般,歪着脑袋眼球上翻时,一种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聚集起来。李良后背发凉,汗毛竖起。他意识到,出大问题了。 遂纠正说法:“我的意思是翻到别人家,你想太多了。” 苏最不可思议的立马回复了原状。压迫感散去,李良轻呼一口气。当情况回归正轨,李良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方才之事有多诡异。 “有可能诶。”苏最抠了抠嘴角,按着脖子转了转,“那怎么办?请求支援?” “分头守吧。”李良说,“你在这看着,我去绕一圈。” “你自己?”苏最上下打量了李良一番,“对方穷凶极恶,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你别逞能了。” 十五岁的孩子,穷凶极恶?李良起疑,却未有所表露。他学着郑立的语气,说道:“你当我傻了?我当然第一时间通知你。” “这还差不多。”苏最收回目光,“去吧,要是能抓住他,咱俩少不得能换几天休息日歇歇呢,哎哟你说这巡察队,别人怕我们,敬我们,哪儿知道这活儿有多累……” 苏最絮絮叨叨的说着话,虽然内容表述着对巡察队的不满,但言语间却是满满的自豪。李良轻声嗯了一声后,离开了巡逻车的位置。 苏最的话音被人群淹没,但依稀还能听见一点儿,“喂!小心啊!” 李良绕过人群,拐进楼房与楼房间的小巷,站了一会儿,确定附近没人后,跃身翻过庭院的围墙,沿着墙壁爬上二楼,站在阳台上轻轻拨开了推拉门。 屋子里只有一个人,正蜷缩在李良的脚边,他听到动静,松开捂住耳朵的手掌,抬头看向来人。当他看见李良身上的制服时,眼中的他惊恐令李良忍不住后退了两步,但显然,这对男孩来说,意义不大。男孩儿张开嘴,李良预感他接下来发出的尖叫会引来紫苜蝙蝠的注意,遂出手制止。 男孩的嘴被李良的手掌捂住,只好用四肢挣扎,对李良又踢又打。李良小声而迅速的解释了自己的来意,“我不是来抓你的。” 男孩的眼珠子一顿乱转,直到挣扎无力后,才指了指李良的手掌,李良说道:“我放手,但你不能叫,明白吗?”男孩点头。 慢慢松手后,男孩先喘了一会儿,接着抓住李良的衣摆,用快断气的声音问道:“你是谁?” “什么?” 两人相互对视,虽然彼此沉默,但某种默契正在两人中间旋转。男孩的眼泪毫无征兆的掉了下来,“我就知道我没做梦,这都是假的,假的……你和我一样,是不是?” 李良没来由的有些紧张,想到郭云千叮咛万嘱咐的事,一时间这个问题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男孩哭了一会儿,时间不长,之后不再提及关于李良身份的事儿,转而说道:“你来做什么?” “我想知道你在茶舍说了什么话。”李良说。 男孩身形一顿,紧接着,露出一副无欲无求的神态来,“你知道这个做什么?也想被送去茶舍吗?” “茶舍里到底有什么?” “除了’她’还能有什么。uu看书.uuansh”男孩盯着距他不远处的电视机,电视的屏幕已经被他用椅子脚砸成了碎片,“我不想回去……”说完,男孩抱住脑袋,脚掌摩擦着地面。可见茶舍确实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李良摸了摸男孩儿的脑袋,男孩儿靠在李良的身上,抽泣着说:“我想我爸妈了……可是他们不在这里,这里到底是哪里?我们究竟在干什么?” 李良沉吟不语。 这时候,屋外吵闹的人声突然出现在楼下。他们破门而入了。男孩抓住李良的胳膊,其劲儿之大,甚至令李良感到了疼痛。男孩的眼白是一片血丝,瞳孔收缩,他口齿不清的对李良说:“我爸叫孙阳,妈妈叫张菁菁。如果你遇见他们了,就告诉他们我在茶舍。”说罢,男孩儿使劲把他推向推拉门。 李良心里犹豫了刹那,然后不顾男孩的反抗将他打横抱起,从阳台一跃而下。 “你干什么?”男孩慌张的问。 “快出去,一会儿配合我。” “什么?” 李良拖着男孩的脚掌,将他推出围墙。人声到了二楼,他们惊恐于男孩的所作所为,斥责的声音几乎将他塑造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恶魔,而他所干之事,不过是打烂了一台电视罢了。有人打开推拉门,检查男孩是不是藏身在了庭院里。 庭院里绿意盎然,草木茂盛,并没有人的影子。 李良站在围墙外头,抓住男孩的肩头,严肃说道:“你带我去茶舍。” 四十一 茶园卫士 我的名字是孙久,一个孤儿。吃着百家饭长大,梦想是成为茶舍卫士。日子一天一天过去,邻居大婶儿为我买了许多参考书,隔壁大叔资助了茶舍实习卫士的受训资金。 训练枯燥繁重,每日下来,受训的我们——预备实习卫士们精神疲惫,四肢酸疼,除了躺在床上休息外,什么也做不了。 尽管如此,我还是觉得很开心,总觉得自己离梦想越来越近了。怀着要比他人多努力一百倍的决心,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的成绩逐渐上升,得到了卫士长的青睐,被授予预备实习卫士代表的身份,带领全队前往茶舍,聆听“她”的教导。这可是所有受训人梦寐以求的荣誉,我兴奋极了,以至于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 终于,在百般期待中,到了这一天。 我穿上了预备实习卫士的制服,在镜子前把每一个细节都做了整理。流苏必须根根分明的垂落在胸前,帽檐的中心必须与眉心在同一直线上。 看着电视里,“她”的样貌,听着电视里,“她”的声音,我只觉得自己犹如在另一个世界,手拿长枪与敌斗争,只为护她周全。因为只有她安全,我们生存的世界才安全。我有太多的敬佩之语想要向她倾诉,比如我愿意为了“她”牺牲一切…… 但出发时,卫士长告诉我,不要看,不要听,更不要说话。 我不明白。 车外的街道两侧占满了人,邻居大婶儿与隔壁大叔站在前排。他们洋溢着笑脸,挥手目送车队远行。他们脸上与有荣焉的模样让我忍不住在车里抬头挺胸,引以为傲。 抵达茶舍后,所有人必须经过严密的搜查才能跨入茶舍的大门。以卫士长,代表,普通成员的顺序进行。负责搜查工作的是正式卫士们,每当一个人检查通过后,他们会朝那人严肃敬礼。毫无疑问,这样的举动再一次提高了我们的荣誉感。 这里是茶舍,是我的梦想。 茶舍是个很漂亮的地方,米黄色的院落隐没在郁郁葱葱的林荫之间。这里一年四季都是彩色的,而“她”似乎钟情于紫色,遂茶舍颜色多样,但以紫为最。 我们跨过桥梁,走进深入院落,这个过程就仿佛走入了树林深处,遇见了小桥流水。“她”的住所被建筑群落包围,坐落于中央,通体紫色。 门前,站了另外两名卫士。其中一名瞧着不太威严,赘肉横生,小眼阔鼻,原来卫士里还有这样长相的人。我立马为自己产生这样的想法感到抱歉,这是对崇高卫士的侮辱。 另外一名瘦高个的卫士去做了通报,然后他走出来,对我们说:“进去吧。” 卫士长点头。我本以为他会与我们一同进去,可他却说:“跟着刘强卫士,记住,不要看,不要听,更不要说话。” 那么见面的意义是什么,这岂不是在要求我们站在“她”的面前发呆?但卫士长如此交代,我只好领着身后的同伴们走进屋子。屋里的空间与在外头看到的大小并不一致,真是不可思议。在这诺大的空间里,除了正中的高台外空无一物。珠帘隔绝了我们大部分的视线,只能模糊分辨出“她”的身影。 我不记得在那屋子里与“她”说了些什么。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只有我独自站在“她”的门前。于是我问卫士长,他们呢?卫士长告诉我,他们失败了,先回去了。我心里觉得奇怪,有心想问一问,可舌头却不听脑子的使唤。 被卫士长带离那个地方后,我的心神仍然处于某种未知的状态中。巡查的卫士走过身旁,我甚至能看到他们的残影。而奇怪之处在于,那残影,瞧着奇怪,一晃眼以为是朵花,可定睛瞧去,却发现那就是卫士本人。 当我们走到靠近茶舍大门的位置时,我听到了一声惨叫。这一声穿透了我的耳膜,把我从那知觉混乱的状况中唤醒。这个过程曲折离奇,只是打个激灵的时间,就有无数的画面碎片涌入脑海。这些画面让我觉得熟悉,却想不起和它们相关的任何事。同时,我的内心驱使我用全力冲向那惨叫声的源头。 我把“她”漂亮的庭院毁了,享受着自由的紫花儿被我踩得稀碎。但此刻我却顾不上这个事儿,我有限的脑子里反复充斥着一个巨大的念头,一个我好似有过千百遍,体验了千百遍的想法——真相。 然后,我看到了。 那个长相猥琐的卫士跪在地上,从脸到四肢都如被融化的铁块般,滴答滴答的落下粘稠的紫色液体。他的身前站着那位见过的瘦高个卫士。胖卫士突然说:“送给你,送给你,”一道紫光从胖卫士的心脏位置射出,落在瘦高个的卫士身上。uu看书 w.uuknshu 瘦高个卫士的身上有紫光流淌,这紫光炫彩夺目,让人挪不开眼。胖卫士的身子一下子瘪了进去,皮肉凹陷,宛若人干,他痛苦的捂住胸口,可怜的叫喊着:“把王勇还给我……”最后倒在地上,对瘦高个说:“拜托了,刘强。” 卫士长追上了我。我问他刚才发生的事,他却把我甩丢在地上,告诉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可我分明就看见了,我怎么才能装作没看见呢? 我不懂,所以我又问了他。卫士长似乎非常为难,他的两条粗眉毛都快纠结并在了一起。方才发生的事不停的盘旋于脑海,我总觉得那场景似曾相识。有什么东西,就快突破我的记忆了,可偏偏就差一点,就那一点,我就快想起来了。 直到卫士长放过了他的眉毛,自己嘀咕道:“算了,这个坏了。” “他坏了。” 到那一刻,我终于想起来了。我做过两任卫士,其中一任是卫士长。我是我,但也不是我。真正的我,在“她”那。当成堆的记忆在一瞬间涌入大脑时,我脱口而出道:“这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我们被骗了,被骗了!!!!” 有过卫士长经验的我,比谁都明白我将迎来的遭遇。我必须逃往茶舍外。我抬脚便跑,可茶舍所有的卫士都追上来了,我不是超人,没法以一敌十。正当绝望即将把我淹没时,时间奇迹般的暂停了一瞬,让我得以成功离开。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在暂时的安定中求得解决办法,但至少现在,我知道…… 我叫孙久,我不是孤儿,我的梦想是成为警察。 四十二 我要去茶舍 “你带我去茶舍。” 男孩儿目瞪口呆。李良神情认真,不像说笑。男孩儿吞了口唾沫问,“你去茶舍做什么?” “……救人。” 男孩儿嘴唇微动,瞳孔盯着李良乱转。身旁的别墅屋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他们似乎要往这边过来了。他问李良:“救谁?” 两人默契的玩着你问我答的游戏,而逐渐接近的脚步声就仿佛是这场游戏的倒计时,“一个很重要的朋友。” “可是救了又如何?这一切还是会重新开始,下一次,你们甚至不会认识。”男孩儿一眨不眨的盯着李良,好似要从他的身上证明什么似的。 “不会的。”李良又重复了一遍,“不会的。”我不能在他透露更多事儿了,相信我,我会结束这一切的。也许是他内心的执着通过眼神传递给了男孩儿,男孩儿沉默须臾后,应声道:“好,我帮你。你想怎么做?” 李良的想法很简单,以巡查员的身份送男孩儿进入茶舍。 当两人从小巷中走出来时,男孩儿双手背在背后,手腕被上了手铐,由李良压向了他和苏最的巡逻车。屋外的人见到男孩儿,纷纷围上来,其中以一男一女的反应最为激烈,“孙久,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呢?嗯?孙久?” 孙久的身子开始发抖,李良不清楚原因,但他知道,孙久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反应,是因为这些动手动脚,不停指责他的人,于是他把制服外套脱下来罩在孙久的脑袋上。孙久的视野突然一暗,他看着不断移动的地面发了会儿呆,身后那个男人捏着他的肩膀转了个弯,接着被推入了巡逻车内。也许是精神紧绷了太长时间的原因,睡意上头,他的意识逐渐沉入了深处,而两行眼泪在他睡去时,悄然滑落。 门外,苏最正在应付蜂拥而来的居民,而这些人多半是孙久的街坊邻居。 “大家不要激动,都冷静一些,冷静一些。”她说。 “巡查队这是什么意思?他也该被送去茶舍。” “我们需要一个交代。” “对!这是我们的责任,你们不能剥夺我们行使它的自由。” “为什么都是你在说话,让刚才那个男的出来!” 李良靠在车尾,抬头望天,心里琢磨着,这种矛盾到能正常进行下去……等苏最把这些人都劝回去后,她朝李良勾了勾手指。他走过去,还没站定,就被苏最给了一巴掌。这一巴掌结结实实的打在脸上,李良懵了。 苏最朝他大吼:“你xx找死?” “我……”李良缓了缓,没有解释。掩住孙久的脸的确是一时冲动,按照记忆,被抓住的孙久理应游街示众,直到居民们肯原谅他后,孙久才会被送往茶舍。而这套流程,首次被李良打断了。 苏最见李良无话可说,“你到底出了什么事?” “什么?” “我问你出了什么事啊?!”苏最一拳砸在引擎盖上,引擎盖没事,她的指关节却红了不少,“从你醒来的时候开始,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说话油腔滑调,不着边际,做事殷情麻利……” 什么?我这个身份不就是这样的人吗?李良的喉结上下滚动,咽口水的声音被心跳声盖过直入大脑。怎么办?要被发现了吗? 李良勉强控制住呼吸,免得再露马脚。他不敢说话,只能把沉默继续下去。 “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又做梦了?” “梦”仿佛一把钥匙,打开了李良脑海中的另一扇门。太多的东西夺门而出,使李良的大脑一下子超过负荷,表情痛苦的蹲在地上。 “我就知道。”苏最把担忧毫不掩饰的挂在脸上,把李良从地上扶起来,“有多严重了?我告诉你,你必须得去看医生。” 李良摇摇头。 “哧,你这么拖下去,最后只会害了自己。” “谢谢。”李良把苏最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挪开,钻进车里对她说道:“走吧,去茶舍。” 苏最愤然说:“好吧,随便你了。”踹了一脚车门后,苏最坐上副驾驶,“木头。” 李良对这样的车有点儿印象,郑立曾从阴影市场上买了一台用作收藏。略显谨慎的踩下油门,车子成功发动了。茶舍就在这条街的尽头,无需拐弯,无需减速,笔直的开过去就对了。 苏最通过后视镜看到躺在后座上睡觉的苏久,“睡得挺沉,呵,心真大。”李良顺着苏最的视线也看了一眼后视镜,他知道事实并不如苏最所言,遂没有回话。 苏最打开车窗,风撩起她的刘海。把手肘搭在车窗上,苏最把目光投向车外常年不变的街景。空无一人的街道,干净整洁的地面,仿佛模子里刻出来的别墅……把鬓角的头发别到耳朵后头。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苏最转过身子,用眼角的余光看向主驾驶位的李良,突然开口问,“你该不会还没放弃吧?” “什么?” “茶舍的那位。” “……”她这是什么意思,这具身体的主人以前有过同样危险的念头吗? 李良与苏最的眼神在后视镜上相撞。 “算了。”苏最说,“你就没跟我说过一句真话,枉我对你那样好。” “?”话题的走向渐渐偏离了轨迹。为什么苏最的反应和这具身体的记忆对不上号?他们俩究竟是什么关系?无论是什么关系,都是我不擅长处理的问题…… 快到茶舍时,李良转身摇醒了苏久。 苏久朦朦胧胧的睁开眼,当他从主驾副驾之间的空隙处看到茶舍的大门时,恐惧取代了困意,他绷着一张脸,牙齿不受控制的上下打颤。苏最见他这样,不由说道:“怎么反应这么夸张?放松些,u看书 .uukanshu.c 没事的。” 苏久看向李良,李良点点头。苏久的呼吸粗重,他把身上的制服脱下来递给李良后,两手不断摩挲着膝盖。 苏最瘪嘴,朝李良耸了耸肩膀。 孙久看见了苏最的表情,却顾自无视了她,“你打算怎么进去?” “什么怎么进去?”接话的是苏最。 孙久挑起眉毛,看向李良。李良回以无奈的表情,摇了摇头。 “不是,你们打什么哑谜呢?什么意思啊到底?”苏最眼神犀利的瞪向李良,“你打算瞒着我做什么?” 见李良还是一副默不吭声的模样,苏最干脆抓住方向盘,“你给我说清楚。” “……”苏最那点力气,根本按不住李良手里的方向盘。但李良还是松开手,踩了刹车。认真对她解释道:“我要进茶舍。” 苏最的睫毛抖动,她无数次开了口,但话全都咽回了嗓子里。最后润了润干涩的嘴唇,失望的问李良:“你真的要去?” 看来这个人还真有过这样的想法。李良郑重点头,“一会儿你先走,我不想牵连你。” “牵连?”泪水在苏最的眼眶里打颤,“如果我不问你,你根本就想不到这事儿是吗?也不打算主动告诉我?” 李良的沉默刺痛了苏最,她几番站在崩溃的边缘徘徊,最后还是抿着嘴,强装镇定的说:“随便你吧。” 李良再次踩下油门。他和苏最之间的气氛尴尬,可孙久哪管这个,他的耐心已经全部耗费在了等他俩说完话上,于是他再次问道:“你准备怎么进去?” 四十三 所谓办法 “你准备怎么进去?” “你别管了。” 李良等人驱车到了茶舍。茶舍的氛围古典而静谧,颇有一份大隐隐于市的韵味。负责茶舍安全的卫士从检查点出来,李良主动摇下车窗指向后座,“孙久。” 卫士看了一眼后座,确认了孙久的身份。未向李良与苏最打招呼,便自顾自的拉开车门,把孙久从车上拽下去。孙久没有抵抗。 卫士说:“你们回去吧。” “……”李良从车上下来,手放在车窗上,静静地看着卫士不说话。 卫士便问他:“还有什么事吗?” “倒也没什么大事。”李良朝孙久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问道:“他会怎么样?” “和你没关系。” “别这么冷淡。”李良把手从车窗上拿下来,放在孙久的头上,揉了揉他的脑袋,“这孩子挺可爱的,你不觉得吗?” 卫士慢慢把手挪向腰间,他的视线紧盯着李良,逼迫他后退。但李良却扯着不伦不类的笑容不愿让步。两人僵持不下,眼见这充满火药味的气氛即将抵达极限,苏最突然插嘴道:“回去了。” 凝固的气氛骤然松散。卫士瞥了一眼车内的苏最,紧接着轻蔑的瞧了一眼李良。蛮横的推攘着孙久离开大门,孙久虽没有反抗,但却频频回头看向李良。李良站在大门的位置,尽力压制住内心的冲动,他想冲上去把孙久夺回来,也想冲上去把那手脚毛躁的卫士打一顿。 快点儿……快点儿…… 握成拳头的手掌青筋暴起,随着孙久的走远,李良的太阳穴一阵一阵的跳动。快点儿啊郭云…… 说曹操,曹操到。正这么念叨着呢,一只手突然推了李良一把。这情景似曾相识,可李良却无心纠结于此了。当他的脚跨过检查点时,茶舍拉响了警报。刺耳的声音刺激着李良的耳膜与心脏,走都走了,还管什么呢!大腿发力,李良奔向被带走的孙久。 “疯了,真的疯了。”苏最透过挡风玻璃眼睁睁的看着李良远去。当她看到李良被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的卫士逐渐包围时,愤然离开副驾,从车上冲了下去。 孙久被李良护在身后,两人各从卫士手里夺走了一把武器。孙久当过卫士长,凭借过去的记忆尚能招架,但李良的打法却让他刮目相看。不是卫士团,也不是巡查队的路子,他是谁? 当这些卫士发现他们无法迅速的拿下李良与孙久后,果断拉响了另一则警报。这警报声更尖锐,频率更快。而他们人数上的优势也终于于此刻凸显了出来。 孙久负伤了。“这就是你的办法?” “……”李良踹倒一名卫士,再替孙久拦下一根横向切来的钢棍。 “神经病!”孙久骂道,“相信你的我也是个神经病。”十五岁的孩子,体力渐渐透支。李良不得不一边护着他,一边抵抗卫士们的进攻。 孙久的膝盖挨了一击,他不受控制的单膝跪倒在地,用武器支撑着身子。早就等着这一机会的卫士们纷纷举起手中的催命符,朝孙久的要害扎去。 孙久不自觉的闭上眼睛,但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发生,睁眼时看到了李良的背影。他以一人之力挡住了数十名卫士的共同进攻。 “不可能,你不可能是巡查队,你是谁?”孙久捂着膝盖喃喃道。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他的余光瞥见了人群外的卫士长。“卫士长?” “什么?” “都住手。”卫士长的声音不大,但这些原本还红着眼的卫士们却立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们自觉向两边散开,为卫士长腾出了位置。这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刻意训练过一般。 出现在李良视野里的,不仅是卫士长,还有苏最。苏最的眼眶通红,显然哭了一场。身边的卫士长手里拿着一把黑色手枪,枪头指向苏最的太阳穴。 李良:“……” 卫士长先打量了几眼李良,对方出色的技巧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接着他看向孙久,“我太失望了,孙久。” 哪怕孙久明白,眼前的这个卫士长是真假参半的角色,但回忆里的真情实感却也真切的留在了他的心里——卫士长待他亲切,两人宛如父子。而卫士长的这句话,让他的心裂成了两半。 孙久没有回话,卫士长便转移目标,对李良说道:“放下武器。” “……”李良的视线在卫士长与苏最之间来回打转。uu看书.ukashu.om 见状,卫士长轻轻扣了一点板机,再次重复道:“我说,放下武器。” 事态发展至此,李良反倒冷静了许多。他的呼吸频率忽快忽慢,卫士长眯起眼睛,手指又按下去一点儿。 苏最用力闭上双眼,眉头不可避免的挤在了一起。李良敏锐的从她身上捕捉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决心,遂大声阻止道:“苏最!别干傻事!” 这一刻,李良忘记了自己,也忘记了郭云,更把自己身处于幻境中的事实抛诸于脑后。他拼命把手伸长,也拼命让自己跑得更快,但时间却偏偏停在了这一刻。苏最掏出巡查队的短棍,手臂弯曲打向卫士长的小腹。 而卫士长扣下了扳机。 “砰。” “郭云!!!!!” 一股无形的能量突然从李良身上扩散出去,以他为中心,将周围的卫士长,卫士,孙久,苏最,甚至是那颗打向苏最脑门的子弹,都静止了。 李良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孙久停在了奔跑的动作上,他似乎想要阻止卫士长。但很可惜,他与李良的情况相当,两人都距离卫士长以及苏最还有不小的距离。 另一边,子弹贴在苏最的皮肤上,还差一点,就差一点,它就要穿透苏最的头盖骨……将她永远的留在这儿了。 “高兴吗?”郭云站在李良身前问。 “嗯。”李良把子弹从苏最身边拿走。 “我快不行了,这是我最后一次能使用它的机会,我本来是准备留给紫苜蝙蝠的。现在好了,她快醒了。我们只能永远留在她的梦里啦。” 四十四 见到紫苜蝙蝠 李良与郭云站在人群中央,同伴与敌人在此刻都做了陪衬。 “别笑了。”李良说。 郭云缓慢的眨眼问道:“为什么不笑。” 李良情愿她哭出来,也好过用这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笑容掩饰内心。 “囡囡可怎么办呢。”郭云问李良,“这山里,再没有人会去找一个失踪的小孩子了。” 李良靠近郭云,本想抓住她的肩膀,可手掌却穿过了身体,落了空。“我会解决紫苜蝙蝠的。” 闻言,郭云没有质疑李良的自信,只是脸上的哀伤又重了几分,“你为了两个不相关的人就做到了这个地步,李良,你杀不死她。” 李良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郭云叹了口气,这声叹息中夹杂着一些复杂的情绪,“带着这两人去吧,去了你就知道了。” 郭云到底在暗示自己什么?一方面告诉自己,杀了紫苜蝙蝠,一方面又说,他杀不死它。我了解的郭云不是一个爱耍性子的人,性别在她的身上模糊了界限,她比大多数男人更冷静更坚强,所以她既出此言,必有理由。而这个理由,不知她出于什么原因,不好开口或是不想开口。 李良的内心不由自主的产生了一个念头——紫苜蝙蝠于他们而言,究竟是敌是友?但这个念头一纵即逝,因为刘强的亲人们永远失去了他。 无论如何,李良认为自己没必要把事情弄得更复杂。他不会追问郭云关于紫苜蝙蝠的事儿,也不会问她,为什么要推自己一把,更不打算问为什么她看见孙久与苏最陷入危险而没有反应。他一早就知道,郭云就是这样的人。 “我怎么带他们过去?这些人……?”李良问。 郭云说,“你带他们走就是。” 李良不再多问,只是攥住孙久与苏最的领子将他们拖走。郭云指了一个方向,“那边,顺着紫色的花河走,找到那栋紫色的房子,她在等你。” 李良瞪大眼睛,“等……?”然而郭云已经消失在了原地,与她一同消失的还有那数十名卫士。无风的庭院里,有叶片掉落,叶片一片接一片的翩然而至。李良的思绪还沉浸在郭云的话里,等他回过神来时,脚边已经起了一堆盖过脚踝的枯叶。再回头,原本郁郁葱葱的院子一片枯败,只有远处的紫花一花独放。 孙久与苏最的身子如铁块般僵硬,而此时的李良空有一身技巧而无匹配的身体素质,他吃力的移动着两人。这条紫色的花河离得近了有一股清香入鼻,让人联想到夏日荷塘或秋日暖阳。如果不是见过紫苜蝙蝠的真实模样,李良也许少不得驻足感叹一番。 通体紫色的阁楼与此时的环境格格不入。李良费劲的把两人搬上楼梯,接着推开阁楼的大门。门内空无一物,只有一座高台。高台上的物件也瞧不真切,只有珠帘倒挺显眼。 孙久与苏最突然站立,“醒了?有没有哪儿不舒服。”李良关切的问道。然而两人却置若罔闻,径直的走入阁楼里,站在高台下方,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一眨不眨。 李良眯了眯眼,抬脚跨过阁楼的门槛。阁楼大门在他进去后缓缓合上,屋内安静无声,虚假的阳光透过窗户纸洒在紫色的墙壁上,留下道道光痕。空旷,奇怪,并且没有人气儿。 过来的时候,李良拿走了卫士长的枪。现在他把枪拿出来握在手里。 紫苜蝙蝠一定在高台上。李良心想。如果她知道我来了,为什么不下来,为什么要放我进来,郭云说的等我是什么意思? 谨慎而缓慢的移动脚步,李良逐渐靠近高台。这个过程里,孙久与苏最甚至没看他一眼。他们双眼无神,定定的直视着远方。 控制器应该就在附近。考虑到这高台并没有配备对应的上下装置,那么李良只好认为它本身就是一个具备高度调整功能的设备。高台底部光滑的壁上没有凹凸,李良用手指轻轻敲了一圈,声音正常。 难道要爬上去吗? 就在李良琢磨着如何上去时,高台的外壁突然晃动,水波纹从李良眼前的位置向外荡开,一个长约三米,宽约一米,注满了紫色透明液体的圆柱形水槽从波纹的中心浮出。水槽里有一人形生物,它的耳朵与头发均由紫色枝叶构成,眉角至颧骨的位置有零星的几个粉色圆形斑点,大片的树叶遮住了它锁骨往下的部位,胳膊与腿上长有数条褐色的针型树叶。 “紫苜蝙蝠。”李良不假思索的道出了它的名字。 它睁开眼,一双乌黑的眼睛看向李良。 “你来了。”它的嘴唇没有张开,声音直接在李良的脑子里响了起来。 “你怎么会……“ “当你把衣服罩在郭久的头上时,我就通过他们的眼睛看到你了。uu看书.uuansu ”紫苜蝙蝠的声音听着像个女孩儿。 “……”李良跳过这个话题,问她,“孙久和苏最是怎么了?” 紫苜蝙蝠动了动身子,她试图坐在水槽里,好平视而不是俯视李良。直到这时候李良才看见了插在紫苜蝙蝠后背上的管子。一根巨大管子几乎占满了她的后背,而这根管子的另一端联结着几十条小细管,细管的终点却不得而知了。 “没什么大碍,只是为了方便我们说话使了一点小招。”紫苜蝙蝠坐下来,慢慢说道:“这是我的梦,郭云告诉过你吧。”她提及郭云时,语气仿佛是在说一位多年老友般亲密。 李良皱起没有,点了点头。 “你难道就从没想过,他们俩也许是我臆想出来的角色?”紫苜蝙蝠勾起唇角,就像一个刚完成了恶作剧的孩子。 李良:“……”他确实从来没这样想过。说来奇怪,为什么呢?这是幻境,是紫苜蝙蝠的梦,这两个认知他一早就明白了。既然明白,那么认为这里头除了紫苜蝙蝠,郭云以外的人都是紫苜蝙蝠幻想出来的人类才该是情理之中的想法才对。 幽灵花说过,紫苜蝙蝠擅长编织幻境,会是这个原因吗?他难道真的为了两个“并不存在”的人,毁了郭云的计划? 也许是看出了李良内心的想法,紫苜蝙蝠咯咯咯的笑出声,“真有意思,郭云说你是个木头,你果然是个木头。” 被一朵“成了精”的花这样形容,李良觉得不太高兴。 “他们的确不是假的,”紫苜蝙蝠止了笑,继续说:“我吃了他们。” 四十五 她叫莫妮卡 “他们都被我吃了。”紫苜蝙蝠如是说。 李良迅速举起手枪瞄准她的眉心。 “没用哦。”紫苜蝙蝠的指腹在玻璃上轻轻一点,李良手中的枪械立即变成了一朵紫花。花瓣散落,于地面归于虚无。“这是我的梦,而我醒了。” 李良的眼睑抽动。 “最好别这么做。”紫苜蝙蝠又说,“想法是好的,可这液体对你有毒。可别还没碰到我的脑袋呢,就尸骨无存了。” “……”于是,李良问她,“你到底想做什么?”与洞穴里的形象不同,这儿的紫苜蝙蝠似乎可以沟通。不如说,她正在试图与李良建立沟通。 “嗯……”紫苜蝙蝠坐在水槽底部,用手掌撑着脑袋,“这些话我跟郭云也说过,但不管怎么说,她都不肯答应。从直觉上来看,我觉得你和她是一类人。” “什么话。”由于失去了手枪的原因,李良重新打量起紫苜蝙蝠。将她与她身处的环境,仔细的一点一点看过去。只要能发现任何有用的东西,那也许就是转折点。紫苜蝙蝠似乎不能从水槽里出来,这不符合梦境设定的东西,既然存在了一样,就一定还会有第二样。怀着这样的想法,李良开始拖延时间。 “……”紫苜蝙蝠盯着李良,上扬的嘴角渐渐下撇,“真是不死心呢。”李良心里一跳,可她紧接着说:“不过没关系,我喜欢不肯放弃的人。这样的人,脑意识也更坚强。” 李良的瞳孔放大然后迅速缩小。他很在意紫苜蝙蝠的最后一句话——脑意识也更坚强。第六感不受控制的把一个猜测低语说给了李良听,李良知道,得到答案的唯一方法就是直接问她,遂问道:“你把这些人怎么了?” 紫苜蝙蝠再次扬起嘴角,“我说过了呀,我吃了他们。不过,他们的大脑倒是全留在了我的身体里。”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即使看惯了罪不可赦的罪犯,但李良仍为紫苜蝙蝠描述的事儿感到汗毛竖立。 “要说为什么……”紫苜蝙蝠不答反问,“难道你想死吗?” “什么?”李良不明白这两者之间的关系。 “如果我不杀死你们,你们就会被这座山杀死。”紫苜蝙蝠站起来,手掌在水中画出一个图形,李良的空间概念成绩不好,想象不出那是个什么东西。“可如果我提前杀了你们,你们的意识不仅能保留下来,还能和我永远的活下去。永生,某一历史阶段的人类,不是很追求这个吗?” 不可置信,荒谬绝伦!李良突然从紫苜蝙蝠的半人半花的形象中抽离出来,她能说人话,长了一副酷似人类的身体,并不代表她就是人类。她是朵花,危险的食人花,从一开始就是。 她的话太过离奇,李良甚至不知道该从哪儿反驳起。是你这个想法太扭曲了,还是永生并非所有人类的期望? 李良与紫苜蝙蝠的视线在空中相撞。紫苜蝙蝠冷笑了一声,“渴望证明自己的人类,弱小,可怜,无助,你们于这山而言,形如蚂蚁,小如尘沙。总是只能看到一丁点儿的东西……”此时的紫苜蝙蝠,少了一份少女的纯真无邪,多了一丝经历过时间洗礼的沧桑。“郭云苦苦与我周旋,只为等你来。我期待了许久,也适当的做了一些妥协和配合。然而,人类,你也看不到未来吗?” 紫苜蝙蝠居高临下的看着李良。这个高度不只存在于物理上,还存在于精神,甚至灵魂上。在李良的眼里,紫苜蝙蝠的身影仿佛与郭云重叠在了一起。 李良很想开口问她郭云的现状,但显然,对面那位梦境的主人,拥有绝对优势的大型食人花,只想听到李良对她问题的回答。他不能不答,遂回答道:“我嘴笨,脑子也不好使。你说的话我听不太明白,但……我愿意为我选择的未来负责。” 紫苜蝙蝠突然抬手,一拳锤在水槽玻璃上。梦境震了三震,可玻璃却一点没事儿。李良的话似乎戳到了她的痛处,她捶了一拳又一拳,一拳再接着一拳。直到大地裂开,紫花凋谢,天空昏沉。她失态了。 因为她的失态,孙久与苏最恢复了神智。当他们瞧见自己熟悉的世界这糟糕的模样时,惊呼道:“发生了什么?”再一转身,看到了身后巨大的人形生物,这一次,惊得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捂住嘴,瞪着眼,呆呆的望着她。 紫苜蝙蝠并未因为两人的清醒再次发怒,正相反,看到两人后,她反而冷静了下来。抿着嘴一言不发。 “这是,这是什么怪物?”苏最低声自问。 李良吃惊的发现紫苜蝙蝠竟苦涩的笑了笑,看着苏最的神情温柔如水。与苏最的反应不同,孙久靠近了一些,他那张青涩的笑脸上满是纠结之意。u看书 w.uukasu.m为了确定脑中的想法,他甚至走到了水槽旁,手掌贴在玻璃上。说:“莫妮卡?” 更强的震荡从紫苜蝙蝠的身上发出,但这波动并未波及任何人事物,唯有她自己突然跪在水槽底部,侧脸贴向孙久的手掌,紫色的泪刚出眼眶就被水槽内的液体带走,而水槽内的液体,颜色更深了。 “莫妮卡?”孙久茫然的看着紫苜蝙蝠,“你是谁?我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紫苜蝙蝠的哭声被隔绝在了水槽内,也许只有此刻,李良等人听见的,才是她真实的声音。温柔,可爱,带着如花儿般的柔情。她朝孙久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孙久的表情映在玻璃上,看着也难受极了。 “我没有保护好你和妈妈……”紫苜蝙蝠把自己脑袋上的叶片撕扯下来,每一片花瓣离开她,她的身体就会虚弱一分。“那些强盗,那些强盗来的时候……我……我挡不住他们……该死的幽灵花,不允许我吃掉其他人……最后,你们……你和妈妈……” “呜呜……啊啊啊……” 紫苜蝙蝠的哭声传进李良的心里,李良握紧的拳头渐渐松开。她哭得撕心裂肺,只能通过自残向孙久道歉。孙久捂着脑袋,似乎不太舒服,但还是朝她嘶吼道:“停下来!停下来莫妮卡!!” “莫妮卡!” 紫苜蝙蝠的哭声减弱。 孙久又道:“我不知道,我好像有一点印象。但是……” 李良插嘴道:“他才十五岁,你的妈妈难道是苏最?” 四十六 李良的推测 紫苜蝙蝠的父母是谁,包括李良在内,疑似当事人的孙久与苏最也纷纷看向水槽里的人形生物。然而,紫苜蝙蝠却在真相的临门一脚处刹了车,陷入了令人不解的沉默。 李良的脚边有一条裂痕,这裂痕是紫苜蝙蝠捶打水槽时裂开的,裂缝从屋内通向屋外,离得越远则越深越宽,仿佛直通梦境的深处。用脚尖擦了擦裂痕的边缘处,李良质问自己,现在到底在做什么?他难道还有空闲听紫苜蝙蝠的故事吗? 又或者……许多线索浮现心头,李良在脑袋里对它们抽丝剥茧,于郭云,孙久,苏最,幽灵花,以及紫苜蝙蝠本人身上寻得蛛丝马迹。当拼图成型后,李良目光复杂——又或者,她也是…… “我知道自己的记忆受到了篡改。”孙久对紫苜蝙蝠说道,“这对我很重要……请你告诉我。” 紫苜蝙蝠垫脚向后退去,把自己藏在了水槽深处。无论孙久如何呼唤她,请求她,紫苜蝙蝠都只待在那一处角落。 孙久最后拍了一下玻璃,叹了口气。“只能到这儿了吗。” 然而,本该是局外人的李良却从远处走近,敲了敲玻璃,“你是在折磨自己吗?” 孙久与苏最被李良的话吸引,“你完全可以重置这一切。同样的事情已经做了无数遍吧?不只是孙久,苏最,茶舍外的所有人,每当事情超出你的掌控时,你便派卫士们将那人抓到这儿来,重新给他一段记忆和一个身份。这一千年来,你重复的做着这样的事,可发现人类越来越不受控制,他们被洗脑的时间缩短再缩短,于是你只能改造又改造,最后他们意识崩溃,而你失去了一个灵魂。” 孙久对此有所猜测,但苏最却不敢置信的开口说道:“你瞎说什么呢?” 李良没有回话,他继续对紫苜蝙蝠说:“你为曾犯下的事懊悔,于是在每一次重置之前,都会把他们俩叫来。” “但为什么偏偏是他们呢?是因为他们对你的重要性不同?还是说他们对你的梦境有不一样的意义?是不是其他的所有人都是工具,只有他们俩,唯独他们俩,是你拼命想要留下的意识?” “胡编乱造,说的事跟故事一样。”苏最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你引导他们回想起真相。”李良往前又走了几步,来到孙久的身边,和他一样,把手掌贴在玻璃上,水槽内液体的波动,紫苜蝙蝠的不安,都通过这感觉传达给了李良。他就好像站在sca的审讯室一般,隔着单向玻璃,不放过嫌疑人的任何一丝反应。“这个过程于你而言……赎罪?” 玻璃震了震。 这倒是人之常情。李良隔着玻璃,仿佛自问自答道,“是了,我一直觉得苏最这个名字不太常见。” “原来如此。苏最,赎罪。你的赎罪,所以才总是给她最完美的人生是吗?幸福的家庭,可爱的孩子,需要照顾的后辈。她到底遇上了什么事……” “强盗。人类?还是那些人形生物?” “是吗,人类啊。”李良的指节向内收缩。回想起郭云与刘强的遭遇,倒是不难想象苏最会遇上的事。 真是可笑,可笑至极!李良一拳砸在玻璃上。他不由自主的举动对其他三人而言十分突兀,不仅孙久,苏最,甚至紫苜蝙蝠都被他吓了一跳。 苏最静静的听李良说完,直到他莫名其妙的捶了一拳后,才问李良:“你是在说,我这一生都是假的?”她的双手自然垂在身体两侧,犀利目光落在李良身上。 玻璃颤了颤。 李良迅速整理了情绪,微微笑道:“是啊,都是假的。不只是你,这地方的所有人,所有事,都是假的。” “都是‘她‘编造出来的。” 苏最的胸口起伏剧烈,她似乎很想反驳李良。但眼前的事实胜于雄辩,屋外的异变绝不是自然变化。挣扎过后,苏最最终还是走到了水槽前。紫苜蝙蝠的体型与形象骇然,苏最在面对她时,仍有许多顾虑,但最多的也许还是恐惧。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但她明白,当这句话主动从她嘴里跳出来时,她就已经相信了李良的推测。她说:“你是不会骗我的,对吗?” 孙久同样渴望真相的目光穿过紫色液体,落在水槽深处,紫苜蝙蝠那若有如无的身影上。水槽内的水沸腾了,不断有气泡从底座上冒出来。 紫苜蝙蝠重新出现在三人眼前。 “我收回之前的话。”她对李良说,“你值得郭云为你拼死相争。” 李良不动声色的吐出一口气,“她怎么样了。” “她没事。给她留了最后一口气。”紫苜蝙蝠的语气冰冷。uu看书 w.ukanh她明明在乎孙久与苏最,可总是不去看他们,“但她究竟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里……看你接下来的决定了。” “你说。”李良深吸一口气,目光凝重。 “爸……”紫苜蝙蝠突然改口道:“孙久与苏最的脑意识正在减弱,他们需要一副人类的躯体进行调整。我虽然也能发出生物电波,但人脑的结构太过复杂……” “你原本选中了郭云。” “……没错。”紫苜蝙蝠解释道:“她的过去非常复杂,她所面临的生活令她不得不全力以赴,这导致她的脑电波活跃,是非常理想的人选。” “但是?” “但是她的身体素质太过孱弱。”紫苜蝙蝠手臂上细条枝叶贴在玻璃上,弯曲旋转拼凑除了几个图形。虽然抽象,但李良看明白了,那是人的大脑与身体结构。“这个过程必须在她的身体‘活着‘时进行……虽然也能有一些效果,但她的脑意识会在孙久或苏最长年的脑意识下把分崩离析。” “脑死亡。” “没错。”紫苜蝙蝠收起枝叶,“甚至没法治好一个人。” 李良没有犹豫,“我愿意做,但我还有一个问题。” “说。” “这个问题存在不少时间了吧,以前是怎么解决的?” 紫苜蝙蝠停顿片刻,她看了眼孙久与苏最,最后下定了决心,坦然交代:“山里每隔六十年会进来一批人,闯入山洞的人类,大部分被我保留在了体内,剩下的便是‘电池’。” “……”李良静静的看着她,随后吐出了三个字。“你该死。” 四十七 他们不愿意 相比较孙久与苏最吃惊的反应,李良在听到紫苜蝙蝠的话后显然表现得更加激烈。他怒目圆瞪,目眦欲裂。 面对李良近乎恶毒的指责,紫苜蝙蝠倒表现得淡定许多,“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并非人类。”她俯视着李良,“老生常谈的问题,你要能答得上来,这事结束后,我愿意负责。” 她问,“杀鱼的时候,你有负罪感吗?” 李良哑然,但还是辩驳道:“你这是诡辩。” 紫苜蝙蝠笑了,“怎么,你觉得我是人类?” “……”她当然不能算作人类,但……“但你选择了人类的形态。” “……”紫苜蝙蝠挑起一边的眉毛,“倒是有道理。但这其中涉及到的道德与伦理问题复杂去了,你这个实心的木头脑袋哪能想得明白。” 李良:“……” “不谈这个了,你要实在不甘心,等我把郭云放走后你们可以联手试试看,”她骄傲的扬起嘴角,“关于能不能杀死我这件事。” “不说这个了,准备兑换你答应我的事吧。” “等等。”孙久突然插话道。他把手从玻璃上挪开,瘪着嘴角说道:“我不愿意。” 紫苜蝙蝠:“……” 苏最继孙久之后说:“我也不愿意。” “你们……”紫苜蝙蝠着急的往前站了站,此时,她皮肤上属于植物的纹路花样清晰可见,“别耍脾气了。” 孙久皱着眉头,问:“以前,你问过我们意见吗?” “……没有。”紫苜蝙蝠耳朵上的紫色花瓣垂下去,似乎有些委屈,“也不能说没有,卫士的考核你们都是自愿的。” 孙久与苏最不约而同的瞪大眼睛,接着难过的垂下眸子,“那是欺骗。”两人在这场变故中突然找回了彼此之间的默契,他们没有沟通便自发的远离了紫苜蝙蝠。 紫苜蝙蝠焦急的游到水槽顶端,露出了脑袋,她的皮肤在空气中闪着微光,叶片鲜艳亮丽,“等等!” 孙久与苏最走得远了看不真切,但李良却瞧得清清楚楚。紫苜蝙蝠这一激动,扯到了后背上的大管子,紫色的液体从她身上大片大片的落进水里,而她的脑子里却只装得下孙久与苏最要离开这屋子的事儿。 见状,李良疲惫的捏了捏山根。如果要形容紫苜蝙蝠,他会说——还没长大的孩子。是非对错的界限在她眼里并不明确,她只是想把自己最好的东西给自己最重要的人。情理与公正,李良不敢直言。但作为sca,杀人,就是杀人。 突然,紫苜蝙蝠的声音把李良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我这是为了他们好!”紫苜蝙蝠用哭腔大声的自辩道,她眼泪婆娑的望着孙久与苏最,泪水滴在地上,把地板浇出了一个个深不见底的小黑洞。 “为了他们好?”苏最捂着脑袋,她说一会儿话就得喘上一口气,似乎头疼难忍,“为了他们……我们好,你就可以杀人了?你问过我们吗?你考虑过我们的感受吗?我们现在身上背了多少条人命,手里沾了多少鲜血,这些东西,你想过吗?” “我想过,我想过啊!”紫苜蝙蝠的身子又离开了水槽一点,她头上的枝叶花瓣已经蔫儿了大半,额头上出现了一道明显的沟壑,“这些罪我来背,我替你们背!” “你……”苏最跺了一脚后突然痛呼一声倒在地上,“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孙久……” 孙久惊慌的蹲在她身边,虽然仍然想不起来两人的关系,但苏最翻滚哀嚎的样子却让他无法置身事外。“我在这儿!”他抓住苏最的手,轻拍她的肩膀,这动作熟悉得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不知缘由的焦急涌上心头,他大声的质问紫苜蝙蝠道:“她怎么了?这究竟怎么回事啊?” 紫苜蝙蝠扯下自己的一片花瓣,丢给李良,“喂她吃下去!” 李良定睛看到了紫苜蝙蝠脑后的伤口,她究竟摘过多少花瓣? “快去啊!”紫苜蝙蝠催促道。 李良一路小跑过去,孙久抢过李良手里的花瓣塞进嘴里,嚼烂后喂给苏最,接触到这花瓣的苏最逐渐安定,很快,便传来了安稳的呼吸声。 李良回到了紫苜蝙蝠的水槽前,抬头朝她说道:“先回水里去吧。”紫色粘稠的液体,也许是血,将紫苜蝙蝠的皮肤染得更紫了些。她的嘴唇只剩下了淡淡的紫色。 紫苜蝙蝠看了眼李良,她哀伤的神情没有掩饰,见苏最恢复了状态后,便回头扎进了水槽中。 “我有件事儿挺好奇的。”李良说道。 紫苜蝙蝠仍然牵系着苏最的动静,一直望着那边儿,随口回应李良道:“什么事。” “孙久为什么是十五岁的样子?” 听到问题后,紫苜蝙蝠才正眼瞧了他,“是和sca有关系吗?” “什么?” “你只有在涉及‘真相‘的事上脑子转得快些,不……很快,是直觉?这属于人类的退化还是进化?” 李良黑了脸。“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因为受伤了。”紫苜蝙蝠摸了摸小腹的位置,uu看书 ww.uukanshu“脑损伤,可以逆转,但条件很困难。凭我自己,只能让他的意识保留在这个年纪。” 李良眯起眼睛,“但你找到方法了。” 紫苜蝙蝠眨了眨眼,“果然……也许是有一些返祖的特性?嗯……我猜的没错,冲动易怒,虽然长大后克制了不少,但这脾性印刻在你的血液里……你最好小心一些,它可以是你的武器,但也可能让你自掘坟墓。” “……”李良的两条眉毛拧巴在一块,“说正事。” 紫苜蝙蝠盯着李良的眼睛,随后轻轻一笑,“的确找到了,你之前提到的另一种人形生物,人类变种……他们的大脑发生了变化,我和他们做了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 “他们把族人提供给我,我则为他们提供人类,偶尔……会保护他们。” “……”李良握起拳头,心里的问题怎么也问不出口了。但紫苜蝙蝠却回答了他,“这很合理。他们抛弃了族里的弱小,譬如你救下的那个小孩儿。我把败类送给他们。比如那个叫郭泽的……还有王勇,他们的存在有价值吗?” 李良闭上眼睛,不想与这个非人的物种在继续讨论这个话题,遂问道:“保护他们什么?从谁那保护他们?” “时祸。幽灵花告诉过你吧,这座山……你们取的名字倒也贴切,奇雾山的特产。把特产这词儿用在这里,我真是绝了。” 李良:“……” “至于怎么保护……这是个秘密。顺便这山里有很多秘密。”紫苜蝙蝠翘起嘴角,“李良,要不要做一个交易?” 四十八 交易不成 “李良,要不要做一个交易?”紫苜蝙蝠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孙久的背影。它通过这背影具体看见了什么,李良不清楚,但他明白紫苜蝙蝠的提议一定与二人有关。 “你先把郭云放了。”李良说道。 “已经放了。” 郭云躺在洞穴地面,人类变种想把她拖到洞穴外,但紫苜蝙蝠的藤蔓群阻止了他。这个过程,整场画面如亲眼见到般,呈现在李良的脑海内。 “……”画面消失后,李良沉默片刻,随后问:“刘强还能复原吗?” “不能。” 李良的眉头微皱,郭云没能出去洞穴,他做事便仍有顾虑。但如果真的出去了,还得担心王勇与人类变种。后者的心性不定,前者……李良问紫苜蝙蝠道:“什么交易。” 紫苜蝙蝠与李良二人心照不宣,谁也不提郭云的事儿。“郭久与苏最的状态不好,最好的治疗是让他们重新拥有一副人类的躯体。” 李良眉头紧了些,“你想让我做什么?” “找两个人。”紫苜蝙蝠顿了顿,“我看郭泽与王勇就挺好。让我做一场脑移植的手术。” 脑移植!李良再开口时带了些怒气,“他们会死。” “当然。” “不行。” “不行?”紫苜蝙蝠眯起眼睛,露出利牙,“你想清楚了。” “不行。”李良仍然坚定道。“紫苜蝙蝠,莫妮卡,孙久与苏最为什么生气,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紫苜蝙蝠四周的水液开始沸腾,“这不能死,那不能死,难道他们俩就该死了?” 李良强压下上头的情绪,冷静道:“你不能要求他们做自己不愿意的事。” “我这是为他们好!”字母蝙蝠表情狰狞,她长久以来堆积的不甘与愤懑穿过玻璃,径直冲向李良。 李良冷哼一声,“难道你所谓的永生,就是将人作为容器,不断替换大脑?” “……”紫苜蝙蝠没有接话,转了个话头说,“我的身后,我是指梦境外面的真身,真身后头是孙久的实验室。实验室里有一些资料和设备。你能通过那设备联系到奇雾山外的郑立。” “不止如此,进化至此,你以人类之躯想杀死我……可能性很低,但我愿意引颈受戮。” 李良:“……”紫苜蝙蝠的话震惊了李良,他万万想不到紫苜蝙蝠竟会有这样的想法。 “为什么?”他问。 “这就不关你的事了,总之,你达成你的目的,我完成我的目标。大家皆大欢喜。” 紫苜蝙蝠自信满满的等着李良答应,可等了许久,李良还是没有表态。她不耐烦起来,“怎么,这都不满意?” 李良缓缓说道:“他们是人,是生命。生命不该成为筹码,更不应该拿来交易。” 紫苜蝙蝠怒骂道:“你的脑子是什么?铁疙瘩吗?难道你以为你能杀得了我?还是说你认为现在的情况仍不够糟糕?真的要我把所有人都杀了,告诉你,你没有别的选择了,你才肯妥协?” 李良抿着嘴,想起幽灵花说过的,“甚至不一定能杀得死她。”那时候还不理解,现在却真切的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在紫苜蝙蝠的梦里,她就是神。与神斗争,无异于以卵击石。但神不是绝对的,他们只是更难战胜,几乎无法战胜罢了。一定有什么办法……李良心道,虽然紫苜蝙蝠暗示过郭云在梦里的所作所为全在她的控制之下,但幽灵花却也评价过郭云是少有能在紫苜蝙蝠的领域里与她做斗争的人类。 也就是说,李良慢慢睁大眼睛,郭云成功了。她一定做了一些什么安排,是紫苜蝙蝠不知道的。会是什么? 同一时间,紫苜蝙蝠眼波流转。显然,她听到了李良的心声,出于谨慎,开始排查自己的梦境。 会是什么?李良把注意力投到各处,甚至于丢下这个梦境的主人,跑出小屋。他意识到,他必须比紫苜蝙蝠更早一步找到郭云的后手。否则,就真的完了。 屋外一片狼藉,仿佛末日。哭声隐隐从远处传来,李良跑过茶舍的每一个角落,接着奔出门外。尽管茶舍里一个卫士也没有了,但街上的居民们仍然只敢围在检查点外,抱作一团,哭喊着一些李良听不明白的话。 穿过人群,街道上的房屋瓦片碎了一地。庭院里的各色樱花,桃树也纷纷落倒。天色昏暗,乌云蔽日。有狂风从街道两头吹过,其风力之大,李良不得不弯腰伏地才能继续前进。 在如此恶劣的条件下,李良先后去了首次遇见郭云的巷道与孙久的别墅。 会在哪?会是什么?李良自问。 郭云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她会怎么做?会把机会藏在哪儿?藏在哪儿才不会被紫苜蝙蝠发现?李良站在街道上深思。 街道的裂痕是从茶舍延伸出去的,到李良脚边,也就是孙久屋外的时候,近乎占满了整条街道。裂痕下方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李良小心翼翼的站在围墙边缘,以免失足摔下去。盯着黑暗,李良的脑子里不可遏制的产生了一个想法,“黑暗里是什么?” 等等。李良在这瞬间陡然放弃了逻辑性的思考,没有哪怕一句成型的想法浮现于脑海,全都是混乱的,依靠感觉产生的东西。这些东西无法被紫苜蝙蝠识别。她独自站在水槽里,暗道,为了更好的保留现存的人类脑意识,她把资源集中利用起来,一条街道,一座茶舍便是这梦境的全部。uu看书 ww.uuknshucm 梦境之外是脑意识的垃圾站,例如孙久觉醒的意识。垃圾站在长达近千年的时间里,形成了“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极具摧毁性……不慎跨过界限的人类,会被垃圾站的风暴撕成碎片。郭云不可能进去,更别提在那给李良留下了些什么。 于是她对李良说:“你这是在自寻死路,那里什么也没有。”本打算以这话作为诱饵,将李良的思考模式引回正轨,借机探寻他的想法,却没想到失败了。李良的脑电波甚至没有一点波动,就像没有听见她说话那般。 紫苜蝙蝠攥起拳头,视线穿越过自己的阁楼,茶舍,人群,落在李良身上。他到底想做什么,难道郭云真的……无论真假,紫苜蝙蝠都不打算坐视不理。无论是出于李良是治疗孙久与苏最的关键,亦或是她心中的一丝不安,李良都必须待在这边儿。 收敛心神,紫苜蝙蝠催动狂风,将李良推向孙久的庭院。庭院内有一龙卷风正在成型,它便是李良接下来的载具。 李良抓住墙垣,不愿妥协。手上顾着挣扎,脑袋就开始不受控制了。两人隔着千米较劲儿,烈风如刀,将李良的手背刮出血痕。手背,脸颊,额头……脖子上的伤口甚至飙了血,李良奋力冲出围墙,带着一身破烂的衣装与狼狈的皮相摔入裂缝。 风声呼啸,但很快就落在了身后。此刻的李良仿佛坠入了冰河,寒气入体,四肢麻木。无论他如何把眼睛瞪大,但意识却毫不留情的抛弃了他。 视野狭窄,光线远离,寂静无声。 下沉, 继续下沉。 四十九 黑暗里的放映厅 自进入奇雾山以来,再没有哪一刻如现在这般平静。李良的意识尚未恢复,但黑暗之中却有波动出现,这波动如涟漪,在他的四周荡开,于李良的大脑位置产生交集。 没人知道波动对李良的影响,即便是紫苜蝙蝠也不行。此刻,紫苜蝙蝠正于茶舍中大发雷霆。尽管她不曾说话,但茶舍建筑的腐朽,墙面的开裂,腐臭气味的弥漫,都是她愤怒的象征。 苏最从昏迷中醒来,睁眼时瞧见了守护在一边的孙久,眼里迅速闪过一道温情脉脉的暖光。孙久把苏最扶起来,说:“好点了吗?” 苏最点头。“我们走吧。” 紫苜蝙蝠突然开口,语气不咸不淡的问道:“去哪儿?” 孙久与苏最顿住脚步,背朝紫苜蝙蝠。她的声音再次从身后响起,“你们不能离开这。”语气坚决。 苏最叹了口气,“你不能软禁我们。 “我可以。”紫苜蝙蝠漂浮于水槽半空,一个眼神丢出去,阁楼的内饰完好如新,门窗紧闭。“你们必须活下来。” 苏最还想再劝,但孙久却插话道:“你为什么对我们这么执着?因为我们创造了你?” 紫苜蝙蝠眼帘半搭下去,她没有正面回复孙久的话,而是冷漠的说道:“就让我任性最后一次吧。” 孙久与苏最面面相觑,不知道紫苜蝙蝠在打什么主意。接下来无论二人与她说什么话题,紫苜蝙蝠都只是闭着眼,不回话。事已至此,两人反倒洒脱了起来,他们干脆盘腿坐在地上,玩起了侦探游戏。两人开始梳理自己的记忆,并相互映照,企图从这其中发现点儿另外的线索。 一来一往,还真让他们找到了一些李良不曾推测出的东西来。 “如果我们的梦都是真的……” “那这些回忆去了哪儿?” “……” 自从遇见紫苜蝙蝠后,李良发现自己好像与梦有了不解之缘。他又做梦了,但这次不同,他不是主角。更像是坐在放映厅里的观众,老旧的荧幕上播放着黑白画面。影片时长不等,有的三分钟就能演完,但有的则需要一个小时,甚至两个小时。他被迫不知疲倦的观影,因为播片员就是一个恶魔,也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播片员在任何时候都能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分了神,于是他会变态的将影片重播一遍。 饱受折磨后,李良终于看完了所有影片。他垂头丧气的坐在椅子上休息,灰蒙蒙的光线连放映厅的地面都照不亮堂。 李良盯着前排椅子的一个脚,想着:我在这干嘛?他应该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但去做什么,怎么做,却没一点想法。 “真是个木头。” 李良翻了个白眼看向身边,即使是菩萨也有脾气,到底是谁这么无聊?当他看清楚来人时,不自觉的瞪大双眼,呼吸急促。 “陆民?” “很可惜,我不是他。”这人说,“我只是一个投影。” 李良自嘲一笑,“当然,他死了。” “嗯。” “怎么回事呢,这座山里总是出现一些装神弄鬼的东西。”李良靠向椅背,翘起二郎腿,丢失的记忆慢慢回想了起来。而这个变化是从身边这人出现时开始的,于是他问:“这就是郭云的后手?有什么用?” “陆民”笑笑,“郭云只是让你来这儿,至于你能从这儿得到什么,我不知道,她也不知道。”说完,他不负责任的离开了。 李良在他离开后沉寂了片刻,随后起身一脚踹翻了身前的一排椅子。椅子们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李良抓起其中一把,用力砸向地面,当附近再没有一个完好的物件时,李良终于停了下来。看着一地碎片,李良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 “又要被郑立那家伙说教了。”李良自言自语道,“紫苜蝙蝠说她身后的实验室有设备能与外界联系……也是没时间耍脾气了,赶紧想出来吧,李良,想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郭云想让我做什么。”李良的手里还抓着一根椅子腿,他不断的用椅子腿敲击脑门,挤着眼睛动起脑子来。 环顾四周,李良看见了一架他不会使用的放映机,和一张脏兮兮的幕布以及一地被破坏了的椅子。绕到幕布后头,什么也没有。摆弄了一会儿放映机,李良绝望的坐在地面,他是个电子白痴啊。 影片的内容,李良躺在地面开始回忆起来。这一回忆,倒品出了一些不同于此前的味道。之前看影片时,不知道影片的人物,也看不出他们彼此的关系,只看到了一系列的轮回。但现在情况不同了,他认出了紫苜蝙蝠,孙久与苏最。 李良坐起来,摸了摸下巴,低声说:“郭云这是丢了一个哲学题给我啊……”长出一口气后,李良突然张开双手,脸颊有些潮红,一副丢脸,尴尬,“谁来阻止我”,“为什么我要做这种事”的表情混为一体,让他五官扭曲,迟迟说不出话来。 几番纠结后,一闭眼,一咬牙,说:“我带你们回家!” 一时间,放映厅里狂风大作,放映厅里的椅子碎片被风卷起来砸在李良身上,放映机也被吹倒在地。uu看书 ww.uukansu.om 唯独幕布一动不动,无事般垂在李良面前。 李良咽了口唾沫,来不及思考便脱口而出道:“我知道你们恨她,也理解你们的仇恨。但我不想利用你们的恨意。如果你们想报仇,我带你们出去;如果你们想与亲人好友团聚,我带你们出去;如果你们厌倦了这个地方,我带你们出去!” 狂风淹没了李良的声音,他不得不扯着嗓子喊出这些话来。刹那间,幕布上出现了无数人脸,他们纷纷看向幕布之外。李良又重复了一遍那话,这次用尽全力嘶吼出声。幕布里的人影挣扎扭动,陆续有人脸,人手,人脚出现在幕布之外。他们身形飘渺,好似随时会分崩离析。 喊了两次话后,李良放开了许多,破罐子破摔般不断重复,一句比一句大声,一句比一句激昂。出现于幕布之外的人朝李良伸出手,它似乎有些犹豫,甚至于小心,但李良一把握住对方的手掌,给了他一个熊抱。 这个人在迟疑后反向抱住了李良,半透明的身体渐渐与李良融为一体。在一旁观望的其他人影,再也不犹豫,一窝蜂的涌向了他。 李良的动作逐渐迟缓,七窍流血。而这时候,放映厅里只剩下了最后一个人,一个还不及李良腿长的紫苜蝙蝠。这时候的她可爱极了,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花瓣在她的身上不但没有衬托出妖艳气质,反而点缀了她的天真动人。 李良用手背擦了擦鼻血,笑着对小紫苜蝙蝠说,“走吧。” 小紫苜蝙蝠戳着手指,可怜又可爱的抬着小脑袋问李良,“你会杀了她吗?” 五十 切断 当李良回到紫苜蝙蝠的阁楼里时,孙久与苏最正与她对峙。与那两人愤慨悲伤的表情不同,紫苜蝙蝠真真是宛若路人,清冷的摆出了一幅高高在上的姿态。 三人见到李良,反映各不相同。紫苜蝙蝠起先有点儿反应不过来,后来便露出了惊愕的神情。孙久与苏最则神情复杂,他们自发停止了对紫苜蝙蝠的声讨与逼问,转而问李良:“你回来做什么?” 在两人的心中,李良的地位几经变幻,到如今更多的是一个不明来路的路人,本不该牵扯进这事儿中。 紫苜蝙蝠问了另一个问题,“看样子,’那一边儿’还真有我不知道的东西了。” 李良来时擦了脸,瞧着便没那么狼狈。他用行动回答了紫苜蝙蝠——轻轻抬手,掌中有一紫色花朵,轻巧玲珑。 紫苜蝙蝠:“……”尽管隔了一道紫色的液体与水槽玻璃,她情绪的波动依然明显可见。不同于以往的怒气近乎化作实质将阁楼填满。仿佛在向李良表达一个意思:你真的惹怒我了。 然而,她试图催动的效果并未出现,破破烂烂的大地与天空也没有变得更糟。相反,李良打了个响指,这一瞬间,四周的建筑物全都化作了虚无。茶舍外的居民首次直面“她”,视觉与观念上的冲击令他们一时只顾着惊讶,而来不及反应了。 “你怎么做到的?”苏最愕然问道。想知道这个答案的不止是他,还有孙久与紫苜蝙蝠。紫苜蝙蝠此时的脸色阴沉,她本就颜色异常的皮肤此时紫得像是要滴出染料来。 李良欲言又止,抬脚走至苏最身边。苏最想后退,却忍住了。“做什么?”她问。 “我……”李良不知该如何表达,站在苏最跟前千思百转也没得出个结果,便干脆握住孙久的手。孙久挣扎不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李良身上冒出一层奇怪的液体,钻入他的皮肤,顺着皮肤纹路,进入大脑。孙久尖叫倒地,晕了。 苏最冲上来,抓住李良的衣领,“你对他做了什么?” 李良看了眼紫苜蝙蝠,没有接话。 “说啊!”苏最又问,但仍没能得到答案。她竭力遏制住自己的怒火,叉腰转圈,不住的点头,但这一系列动作下来,心中的情绪不减反增,于是转头甩了李良一巴掌。“我不知道你们俩在做什么,我也不清楚你到底是谁,但孙久也好,我也好,外面的所有人,都不是你们的棋子,道具!” 苏最吼得脸红筋暴,李良摸了摸被打的地方。地上的孙久发出一声呻吟,苏最瞪了李良一眼,蹲下问孙久道:“怎么样?哪儿不舒服?” 孙久眨眨眼睛,捂着脑袋坐起来。轻言慢语的说:“我……刚才……”抬头时与苏最眼神相撞,他突然住嘴侧头,转移了视线。 苏最不明白,便问,“怎么……发生什么事了?” 孙久叹了口气,表情悲伤,“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 苏最舔了舔嘴唇,她惊觉自己的嗓子有些干涩。孙久与她的关系非常亲密,这一点从紫苜蝙蝠与李良的只言片语中不难推测出来。但现在这个与自己关系匪浅的男人不敢直视她,这代表了什么?苏最声音沙哑的问道:“发生什么了……” 孙久不愿作答,用手掌捂住了脸。 紫苜蝙蝠作为旁观者,她既来不及阻止李良,在知道他的意图后,也不想阻止。她静静地看着发生在孙久与苏最身上的事。冷静,不安,甚至有些期待。 苏最抓住李良,“还给我。” 李良摇摇头,“除非孙久答应。” 苏最大喊,“那是我的记忆!我的记忆!你们凭什么这么做?谁给你们的权利?”她捂着胸口,哽咽的重复着这话。 李良皱眉,孙久沉默。紫苜蝙蝠却说:“还给你。”语罢,苏最全身痉挛,口吐白沫。孙久顾不得自己,冲过去抓住苏最的下巴。 茶舍外的群众紧张的攥着手,他们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只好伸长脖子往里张望。 李良不明白为什么紫苜蝙蝠在这个时候做了妥协。他的余光牢牢锁在紫苜蝙蝠身上,以防她突然做出一些意料之外的事。 在无数人的焦急等待中,苏最醒了。她的清醒异常平静,这出乎了李良的预料。孙久担忧的看着她,胳膊绕过苏最的肩膀,紧紧抓住她的肩头。 苏最醒来后盯着灰蒙蒙的天空看了许久,这期间没人敢和她说话。直到她主动说道:“莫妮卡,放手吧。” 紫苜蝙蝠垂下眸子,苏最的话仿佛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气。她一步一步后退,靠在水槽玻璃上。身影被紫色液体淹没。 “我不求你们原谅,只希望你们活下去。”紫苜蝙蝠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仿佛沉寂了多年的神迹突然降临。茶舍外的人们伏跪在地,朝阁楼的方向磕头。 苏最站起来,她就像是换了一个人,眼里的光彩,灵魂的温度,都沉寂了。“莫妮卡,听话。” “……”紫苜蝙蝠突然点名李良,“两个人,李良,其他我什么也不要。” “不可能。”李良从地上飘起来,悬于半空。 茶舍外的人见到这一幕,纷纷惊呼起来。也许在他们眼里,李良就是这个世纪的“她”最大的敌人,一场只流传于过去的传说终于要再次现于人世。这天,这地,都是敌人的手笔,而他们的女神失去了忠实而强大的卫士队。 他们跪在地上,开始为她“祈祷。 紫苜蝙蝠心知李良拥有了与郭云类似的足以影响她梦境的能力,所以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准备应对。这一次,她可不想在放过一个郭云了。 李良飞向紫苜蝙蝠,一头扎进水槽里。紫苜蝙蝠瞪大双眼,不敢置信,李良这是在自杀!现实情况的确相同,李良的皮肤被迅速腐蚀,露出皮肤下的红肉,但腐蚀的效果,裹在李良身上的泡沫很快消失。 ”怎么可能?“紫苜蝙蝠惊讶道。她突然不可遏制的产生了一个念头——因为一时好奇而放任郭云与李良在她的梦境里做手脚,是她自大了。 紫苜蝙蝠伸手抓向李良,李良轻松避过。他游向水槽后头的空口,那条大管子通过的位置。紫苜蝙蝠便一手抓住管子,另一只手朝李良扑过去。她体型大于李良,随手一挥,水下便暗潮汹涌。李良抓住水槽空口的一角,尽力不让自己被水流冲走。 紫苜蝙蝠瞧中机会,一把握住李良。李良肺里的空气被挤出去后,面色难看。紫苜蝙蝠把李良挪到眼前,“你太危险了,必须排除。”于是张开嘴,把李良丢入嘴中。 孙久与苏最站在水槽外拼命拍打玻璃,请求紫苜蝙蝠放过李良。但紫苜蝙蝠却说道:“我答应你们,放你们离开。但必须按我的想法离开这儿。”说完,紫苜蝙蝠闭上眼睛。 梦境外,洞穴里,紫苜蝙蝠巨大的身躯抖动,细长的枝叶以迅雷之资裹起郭云,而一直在洞穴外哼着小调的王勇也被洞穴门口的藤蔓抓了进来。 王勇扒拉着身上的藤蔓,哭嚎着认错。紫苜蝙蝠将两人举起来,放在花朵前。两只眼睛一样的花蕊看向王勇,王勇肌肉一紧,身上一颤,尿了。 紫苜蝙蝠的针叶指向王勇的脑门,针叶上的刺尖一碰到王勇的皮肤,王勇立刻惨叫出声,这尖锐刺耳的声音吓得人类变种躲在了洞穴角落,捂住耳朵不敢抬头。 郭云被王勇的声音叫醒,她迷迷糊糊的侧头看过去,看见王勇的脑壳被开了一半。顿时清醒过来,看向紫苜蝙蝠,“不可能,李良失败了?” 紫苜蝙蝠专注的切割着王勇,没有搭理郭云。 王勇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痛晕了过去。郭云挣扎了一会儿,认为自救无望。便朝地上的李良大喊道:“李良!动手啊!!” 梦内。 双眼紧闭的紫苜蝙蝠突然张开眼睛,环抱在胸前的手掌拍向后背,却为时已晚。 大管子与她,分离了。 紫苜蝙蝠顿时发出凄厉的尖啸声。孙久与苏最捂住双手,表情难受。茶舍外的人群与二人情况相同。梦境在紫苜蝙蝠的尖啸声下又崩坏了许多。 这时候,李良从管子里钻出来。飞出水槽,此时的他,形象真是与“恶人”没什么两样。uu看书 knshu 猩红的红肉,依稀可见的骨头。 苏最冲上前问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李良说:“那根管子是做什么的,你们比谁都了解吧。” 苏最与孙久愣了愣,然后恍然大悟。两人对视一眼,“是电波转换器。” “可是……为什么会在这儿?” 李良解释道:“她一直用那东西保持着清醒。因为只有清醒着,才能保护你们的实验室。她棋差一招,便满盘皆输。这近一千年的时间里,她一直穿梭于梦境与现实,以制造……你们还活着的假象。” 苏最与孙久沉默片刻,“她尽力了。” “嗯。”苏最又说,“错的是我们,是我们让她对人类卸下了戒心。” “经过这么多年……回想起那一刻,用心如刀绞形容都不为过。” “枭獍其心。即使过去了千年……人类,始终还是人类。” “莫妮卡会怎么样?” 李良转身正对水槽。大管子脱离后,水槽内的紫色液体渐渐蒸发,而紫苜蝙蝠的身体也逐渐缩小,与成年人类女子的身高体型相仿。 “看你们了,”李良说,“紫苜蝙蝠的梦境受到我的影响,她现在不过是一个长相奇特的女孩。一会儿我会把所有人的记忆还给他们……” “不行!”苏最阻止道。“他们会杀了莫妮卡的。” 李良点头,“他们一定会很愤怒。”李良把紫苜蝙蝠企图与他做的交易说给二人听,二人惊讶时,李良继续说道,“她是你们创造出来的生物,既然你们给了她灵魂……那就负责到底吧。” 五十一 愤怒的人们 苏最喃喃说不出话。孙久握住她的手,他掌心的温度让苏最心里稍安。 李良走到阁楼地板的边缘处。他骇人的模样让茶舍外的人群喧闹起来,有的甚至想转头离开。他轻轻抬起双臂,无数透明液体从皮下渗出来,眨眼的功夫就落在人群里。 人群四散逃开,拍打着想把那东西弄掉,但它却在碰到对方皮肤的刹那间就与人融为了一体。他们很快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 做完这一切,李良转身坐在紫苜蝙蝠身后。他身上还有最后一份记忆……但现在,还不能给她。 躺在地上的人,陆陆续续醒来。他们起初迷茫的环视周围,接着对自身产生了某种疑虑,最后,在视线落在阁楼高台上时,全身的怒火入熔岩喷勇,其愤怒的目光直直的扎在紫苜蝙蝠身上。 第一个人冲进茶舍,接着出现了第二个第三个。来势汹汹,又势不可挡。 苏最与孙久守在走廊拐弯的地方,对第一个人说:“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那人推开苏最,闯进阁楼。 紫苜蝙蝠倒在地上,失去了巨大身型的她,倒多了一份怜弱之感。人群冲进去,男人瞧见她这模样,还不太敢动手。于是有女人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啪啪啪一顿耳光扇过去。 孙久与苏最拉了这个拉不住那个,苏最焦急之下,干脆趴在紫苜蝙蝠身上,朝那些人说:“你们打我吧,打我。” 孙久与苏最互着紫苜蝙蝠,于是有人问,“这关你什么事?” 苏最没有吭声,只是把头埋在紫苜蝙蝠身上。 孙久开口解释道:“各位,各位。”他顿了顿,“她并不是坏人。” “不是坏人?她都把我们全杀了,像人偶一样操纵着我们,你告诉我她不坏?” 孙久陪笑,“我知道,我明白……我替他跟大家道歉。”孙久这一下把身子弯得很低。但人群急了眼,不知道谁趁他弯腰低头的时候给了一拳,指使孙久整个倒栽葱落在了地上。 接着有人说:“你还是不是人了?她是杀人凶人,是杀人犯!” 孙久调整方向,干脆没有起身,就跪在地上讲话,他说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每道一身对不起,孙久就狠狠的在地上磕一个头。苏最抱着死苜蝙蝠,见到孙久这样,胳膊不由自主的紧了紧。 冲上来的人群少说有数十人,他们乌泱泱的把孙久,苏最与紫苜蝙蝠围在一个小圈里。人墙隔绝了本就不亮堂的光线,显得小圈如黑屋般狭窄阴暗。 他们每个人都向孙久投去冷漠的目光,静静的看着他磕破头皮,血流进眼里。苏最不敢放开紫苜蝙蝠,但又阻止不了苏最。便也大声喊道:“对不起!都是我们的错!你们要打要骂,都对着我们来。” “呵,”有个男人站出来,问苏最,“杀人偿命,天经地义。难道你要替她还命吗?” 苏最顿住,然后说:“我还!” 紫苜蝙蝠的手指微弱的动了动,除了李良外并无人察觉。 “这怪物和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为什么这么护着她?” “我们……”孙久的额头贴着地面,苏最低头用手抚过字母蝙蝠的花瓣,“我们是她的父母。” 人群沸腾了。这一刻,他们纷纷转移了愤怒的目标,掐住孙久的脖子,揪起苏最的头发。就像对待牲畜一般,对他们肆意捶打。甚至有人把主义打到了紫苜蝙蝠的花瓣与血肉上。 苏最不顾身上的痛苦,对那些撕扯紫苜蝙蝠身上花瓣与枝叶的人大喊:“求你们放过她,放过她,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够了。”李良突然站出来出声道。一股无形的力量化作看不见的手,将这些红了眼的人从苏最三人身边扯开。 红了眼的人群在与李良对上视线的那一刻便偃旗息鼓,畏缩的垂下脑袋,不敢直视这个迎面走来的男人。 李良走到紫苜蝙蝠身边,轻声问:“……你打算装到什么时候?” 紫苜蝙蝠她慢慢起身,她随意拨拉了一下自己悬吊在皮肉上的花瓣,说:“你愿意出头的时候。” “……” 紫苜蝙蝠从地上站起来,紫色的血落在地上,然后溅开。即使身材缩小了许多,但她此时散发出的气场却仍然震慑住了那些有所企图的人。 她的视线在苏最于孙久身上打转,接着突然弯腰朝那些人鞠躬,说道:“杀了你们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我们永远也活不过来了!” “我的妻子永远失去了她的丈夫,我的母亲永远失去了她的女儿,我的孩子永远失去了他的爸爸!” “对!没错!必须死!你必须死!” 面对人声鼎沸的人群,uu看书 ww.uukanh紫苜蝙蝠毫不怯场,她无声的面对眼前的受害者,后者逐渐弱了声势。于是紫苜蝙蝠开口说道:“你们之中最长的人活了有二百年了吧。比你身边的人多活了近百年。” 人群:“……” “歪门邪道。” “杀了她。” “杀了她!” 紫苜蝙蝠:“杀了我,你们也会死。” 人群:“……” 见人群都不说话了,紫苜蝙蝠这才对孙久与苏最说道:“……谢谢。” 孙久点点头,苏最却瞥开了眼。 紫苜蝙蝠扶着苏最回到李良身边,“你这个样子,倒比我更想个妖怪。” 李良:“……” “但是谢谢你了,把我还回来吧。”紫苜蝙蝠主动要求道。 “你确定?” “嗯。”紫苜蝙蝠的目光逐渐柔情,“至少最后……得配得上我的父母啊。” “最后是什么意思?”苏最突然问道。 紫苜蝙蝠笑笑,“我有办法让你们都活下来,不止你们俩,还有身后的那群人。” “但这件事情,总得以我的死亡作为结局,才会令人接受。你们,还有他们也才能有个新的开始。” 苏最眯起眼神,定定的看着她。紫苜蝙蝠强笑道:“我也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孙久与苏最对视一眼,两人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想法,遂转头对身后的同胞们说:“对不起……各位,但还请听我们一言。” 五十二 3个要求 包括紫苜蝙蝠在内的所有人看向孙久。孙久似乎难以启齿,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所谓子不教父之过,所以她做出这样的事,责任全在我。是我没教好她。” 人群并未因为孙久这话而缓和下来。他们依然瞪着眼睛,眼里充满了杀意。但恍惚间也能从他们愤怒的神态中看到一丝对李良与紫苜蝙蝠的忌惮。 孙久将人群的反应看在眼里,咽了口唾沫,继续说:“我不该祈求你们的原谅,但我相信,在场的各位一定愿意为了自己的孩子,做出任何事,只求让她活下去。” 苏最走上前,握住孙久的手掌,两人对视一眼后,她说道:“要打要杀,我们绝无怨言。” 紫苜蝙蝠眯起眼睛,她的存在感一下子超过孙久与苏最。李良不动声色的向前走了一步,挡住了她。 人群在片刻的沉默后,传出窃窃私语的讨论声。讨论声逐渐变大,人群在意识到声音过大时,便克制住,压低声音继续讨论。他们争得面红耳赤,甚至差点大打出手。半晌过后,人群里走出一个男人,他说:“我们不能白死了。” 孙久与苏最点点头,表示自己正在听。那人继续说道:“第一,我们要求那个女人听我们的话,按我们的要求办事。第二,我们需要这个地方的控制权。第三,那个男人离开这。” 孙久把对方的问题过了大脑,不着急问后面两个事儿的具体情况,“听话是指什么方面?” 男人转头与身后的人再说了几句,回答道她:“杀谁,我们说了算。” 孙久不解的摸了摸眉头,又问:“杀谁……?什么意思?” 男人咧嘴一笑。“这地方人太少了,我们需要更多的人让这热闹起来。不仅如此,在这个世界里,谁犯了错,需要什么样的惩罚,都由我们决定,她来执行。” “哈。”在孙久、苏最与李良三人沉默时,紫苜蝙蝠发出了一声冷笑。 男人看了她一眼,然后问孙久道:“怎么?不答应?如果不答应……把你们一家人杀了都不够解气。” 紫苜蝙蝠笑声柔媚而傲气,“你们试试?” 男人:“你以为我们不敢?” 紫苜蝙蝠猖狂大笑,笑了好一阵后,笑声戛然而止,目光犀利的盯上对面所有人,“一群胆小鬼。我死了,你们也会死。你们只要敢动他们俩一根毫毛,我就立刻自杀。黄泉路上热热闹闹,我看挺好!” 男人有些语塞。他机智的将矛头转向孙久与苏最,“你们俩看着办吧。” 孙久与苏最对视一眼,陷入了踌躇不定的状态。两边为难的二人默不吭声,而整个梦境世界似乎都因为他俩的沉默而陷入了寂静之中。 两人拿回了自己的记忆,知道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俩都是世界顶尖的生物科学家。从生物性出发,包括他们两人在内,这些人作为“人”的躯体都已消亡。但其生物的大脑,意识的脑电波却阴差阳错的保存了百年。于是,他们俩不约而同的思考起了同一个问题,从意识层面,灵魂角度出发,这些人,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不仅如此,这些人在接受了肉体死亡的事实后,放在需求序列第一位的竟然是“拉更多人下水”。孙久与苏最配合多年,他们在专职研究期间,克服了许多伦理道德的事儿。于是,他们俩又默契的琢磨道:这些人,死了是否比活着更有意义? 男人等得不耐烦了,催促道:“还没想好?” 孙久紧皱的眉头摊开,握紧了苏最的手。苏最用劲的反握回去。两人异口同声,坚定的说:“我们没法答应你们的要求。但你们要杀了她,我们不会坐以待毙。” 男人有些吃惊,他们一群人聚集在一块儿的气势突然弱了半截,问道:“你想清楚了?” 孙久笑笑,“当然。” 被拒绝了的男人恼羞成怒,他急促的呼吸好似再说——你怎么敢拒绝我们的要求?于是他说了,“我们可是被她杀死了的人!我们是受害者!” “是的。”孙久答道,“的确如此,对于这一点,我们感到非常抱歉。” 男人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走到孙久近前,“抱歉?我们死了,死了……你不明白吗?” “明白。”孙久坦然回答,接着他耸耸肩,“我们也死了。大家都很公平。” 男人指向紫苜蝙蝠,“她还活着!” 紫苜蝙蝠勾起嘴角,高高抬起下巴。男人见她这模样,不自然的把手指收了回去。 “她不能死。”孙久也向前走了一步,“你们之所以还能说话,就是因为她还在喘气。” “只要不死就行了,是这个意思吧?”男人恶从胆边生,又或者是怒气上头,不太清醒,一把推开孙久,冲向紫苜蝙蝠。苏最忙着接住孙久,遂没能拦住那男人。她快速转过头,瞧向身后。 紫苜蝙蝠昂首挺胸的站在原地,u看书ww.ukansu.co 对男人的举动不为所动。苏最着急喊道:“莫妮卡,跑啊!”紫苜蝙蝠还有闲心朝她招招手。很明显,紫苜蝙蝠这目中无人的举动彻底把男人的怒火点着了,嘶吼声从嗓子里咆哮而出,他决心要拧断紫苜蝙蝠的脖子。 “莫妮卡!!”苏最松开抓住孙久胳膊的手,冲向紫苜蝙蝠。 见状,紫苜蝙蝠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她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她还爱着我。”不是因为我是她最成功的作品,也不是因为怜悯,更不是因为她偶尔泛滥的母爱或是正义感。是因为她是我的母亲,而我是她的女儿。 李良微微一笑,笑容很快敛去。他轻松抓住男人的手腕,说道:“够了。” “你算什么东西?”男人大喊,“去死!”他伸出另一只手抓向李良的脖颈,同时,李良的另一只手轻拍男人的胳膊,男人的身体在顷刻间化作烟雾,消散于半空。 人群倒吸一口凉气。 李良对他们说,“留了你们这么久,真是对不起。” 人群来不及反应,便步了男人的后尘。 苏最迷茫的问道:“怎么回事?” 李良回头看了一眼紫苜蝙蝠,后者侧过脸,不愿说话。他便出口替她解释道:“这些人的脑电波早已衰弱,之所以能存活至今,完全是因为紫苜蝙蝠消耗了自己的缘故……她并没有以人养人。”除了你们俩。这句话,李良没有说出口。 紫苜蝙蝠敲击胳膊的手指顿在原处。 苏最喜极而泣,“原来是骗我们的吗……那真是太好了……” 五十三 最后2件事 紫苜蝙蝠把李良拉到了一边,避开孙久与苏最。 “你杀了他们。”紫苜蝙蝠说。 李良摇摇头,“他们早就死了。” “……”紫苜蝙蝠的视线好似穿过李良的皮肉,直视到深处,“奇怪的人类,你从没想过永生?” 李良扯出一个笑容,没有回话。 紫苜蝙蝠垂下眼帘,“如果早几百年遇见你,也许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一种李良不擅长处理的氛围将他团团包围,他轻咳一声,问道:“你接下来什么打算?如果还是决定找两个人让他们俩复活,我还是会阻止你。” “呵,”紫苜蝙蝠的手掌捧上李良的脸颊,她的手冰冰凉凉,带着一丝花草的香气,“那岂不是太对不起你做的这一切了。”说完,覆在紫苜蝙蝠手背上的小片花瓣亮起粉红色的微光,属于她的记忆被她抽离李良的身体,回归于它本该存在的地方。 李良顿时感觉身体一空,与这梦境的联系被紫苜蝙蝠切断。毫不夸张的说,她取回了她的一切。 紫苜蝙蝠仰着脸,满足,陶醉,意犹未尽的神情在她脸上绽放。舔了舔嘴角,她对上李良的视线,“真有意思,没想到竟然有东西在我眼皮子底下萌芽生根。” 她手掌一抬,一道虚光从远处遁来,落在四人中间。与李良此前看到的不同,这东西此刻飘渺无形,宛若烟霞。 紫苜蝙蝠张开嘴,一段人类听不见的音波从她嘴里发出。烟霞变换着形状,似乎正与紫苜蝙蝠做着沟通。 紫苜蝙蝠眉头微蹙,抖了抖手臂上的枝叶,停止了交谈。 “这是什么东西?”苏最与孙久好奇的围上来,问道。 紫苜蝙蝠温柔一笑,“是这座山的产物。” “什么?”李良追问,“我在它身上曾经看见过去世友人的影子。” 紫苜蝙蝠本欲回话,但在见着了李良的模样后,朝他撇嘴打了个响指。新生的皮肤如魔术般生长起来。紫苜蝙蝠这才说道:“友人,陆民吧。这山就是这样,他会不断提醒你那些藏在心底深处的人和事。” “怎么会这样?”李良问。 “我也不知道。”紫苜蝙蝠说,“我从没出去过,但人类变种送来的族人的记忆里,多少说了一些这山的事。”顿了顿,“倒是时祸,这山里应该不会没有人不知道它。它也是这山的产物,连这种东西都出现了,这山再出现什么都不奇怪。” “所以这个……到底是什么?”李良问道。 紫苜蝙蝠为难的抱起胳膊,“用人类的话来说,大约是介质?” “???”李良不明不白的看向紫苜蝙蝠,此时作为科学家的孙久与苏最凑了上来,插嘴问道:“是什么的介质?” “我的。”紫苜蝙蝠回答。 “……”孙久与苏最对视一眼,显然这个答案超乎了他们的预料。 “我也不太明白。”紫苜蝙蝠解释道,“它存在于我的神经系统内,收集,传播,宛如另一个个体。” 苏最抓住紫苜蝙蝠的手,“对你有危害吗?”紫苜蝙蝠反握住苏最的手背,“没事的,它不会干涉我的思想,行为,也不会做出危害我的事。” “就像一个看客。”李良突然出声。 紫苜蝙蝠有少许惊讶,“对,就像一个看客。你怎么突然会有这种想法?” 李良的脑子里闪过郭云与郑立的对话,没有说出来分享或是讨论,而是转移话题道:“我有最后两件事,这两件事处理完,我也该带着同伴离开了。” “什么事?”紫苜蝙蝠问。 “幽灵花曾经对我说过,这一代的母体扩张意识很强,所以将它们挪到了隔壁洞穴……这一代是什么意思?你们两者之间难道没有和睦相处的可能吗?” 对于愿意牺牲自己,成全李良的幽灵花,李良一直心存敬意。眼见紫苜蝙蝠的事儿即将告一段落,遂将此事提了出来。从本心出发,李良希望能完成幽灵花的嘱托。 紫苜蝙蝠与李良的视线在半空相撞,谁也不让步。孙久与苏最不明白其中缘由,但也不好开口。只能静待两人在无声的对峙中出一个结果。 紫苜蝙蝠败下阵来,“你这个人可真爱多管闲事。它们想回来就回来,规矩还按以往来,洞穴一人一半。至于这一代……那是他们误会了,我沉睡时会派人代理我真身的活动,每次人一换,它们就以为我真换了个人。” “谢谢。第二件事,希望你能让我使用孙久实验室的设备。” “没问题。”紫苜蝙蝠回答得爽快,“因为你的原因,爸妈的脑意识回复了活跃,这个小忙算不得什么。” 李良收取了整个梦境世界的回忆,u看书 .ukansu.cm并且以自己作为媒介,让回忆回到各自宿主体内,这一过程间接治疗了孙久与苏最的问题,故紫苜蝙蝠有此一言。 李良摆摆手,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紫苜蝙蝠伸展躯体,将困扰了自己千年的事儿解决后只觉得一身轻松。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便提醒李良道:“倒是有另外一件事。” “什么?” “郭泽和那群人类,正在逃命。” 李良瞳孔一缩,追问道:“什么情况?” 紫苜蝙蝠靠近李良,两人额头相贴,李良的脑海中出现了一副画面。以郭泽为首的一群人,正在山坡上仓促逃跑,从紫苜蝙蝠的视角看去,有一只模糊不清,但状若某种动物的东西正在人群中扑咬。被咬中的人立刻消失,而余下的人群则陷入了更大的恐慌之中。 紫苜蝙蝠挪开脑袋,“那就是时祸,我能从附近的植物身上感受到它的力场。” 李良揉了揉眉心,“能告诉我它的弱点吗?” “没有,它没有弱点。”紫苜蝙蝠说得随意,“遇见它你只能逃跑,任何动植物都只能逃跑。除了跑没有任何办法。” 李良不解,“我遇上过时祸,它的速度很快,一般人根本跑不过它。” 紫苜蝙蝠点头,“当然……倒是有一个办法。”她侧脸看向孙久与苏最,两人若有所思,正在走神。“爸妈的实验室就是为了躲避时祸才建在了这个地方。其中一个出口被郭泽封住了,有另一个出入口直通郭泽等人的地方。带他们进来,按下开关。待一段时间后,时祸自然会离开。” 五十四 回去了 三十号人损失了大半。 郭泽感觉心肺烧得厉害,额头上的汗淌进眼里,他不得不摘下眼镜才能看清楚现在的情况。十余人慌乱的脚步声把这片林子踩得咯吱作响,呼救声求饶声哭声不绝于耳。他们如无头苍蝇般四处乱转,甚至为了活命绊倒曾经的朋友。 事实上郭泽心里明白得紧,自打进入这座山里,亲人,朋友,恋人,夫妻,所有的关系都终将在惶惶不可终日的危机中化作黑暗的肥料。只是他怎么也没料到,不过是离开营地一天半的时间,他辛苦建立的东西就这样简单的支离破碎了。 同时,他更清楚另一件事,要想在这诡谲的山里生存下去,孤身一人,断然不成。无论如何,他都需要保下更多人。 转瞬间又有一人消失了。郭泽看在眼里,遂朝那附近的人大喊:“占祥,跑!往徐瞰的方向跑!”远处的占祥听到郭泽的声音,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危机感由不得他多做考虑,拔腿跑向徐瞰。 徐瞰则抓住了企图往回跑的陈爱,“不能去那边。”脑子一片空白的陈爱任由徐瞰抓着。三人汇聚在一块儿,朝站在高处的郭泽跑去。这期间,再次有人消失了。 占祥问郭泽:“现在怎么办?” 周围的人多了,陈爱似乎感觉安全了许多,她喘着粗气骂道:“这都是你们干的好事……那个sca,他早就示警了,对吧?” 郭泽扫了陈爱一眼,眼底的寒意让徐瞰看见了,只觉得后背发凉。他对占祥说道:“sca逃脱了,说明这东西并非绝路。” “我知道,但我们往哪儿跑。”占祥又问。 剩下的人一个接一个消失,郭泽狠心道:“我们朝相反的方向跑。” 徐瞰大惊,“你要丢下他们?” “不,一会儿你们先跑。我留下来告诉他们逃跑方向。” 占祥张了张嘴,这三人没想到郭泽竟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尤其是占祥,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不断提醒他,呆在郭泽身边。心里斗争片刻,占祥便说道:“不行,当初营地是我们一起建起来的,我留下来,和你一起指挥。” 郭泽表情决然,“好。你我一人一边,目的只有一个,让更多人逃出去。” 占祥咽了口唾沫,“明白。” 接着郭泽对徐瞰与陈爱说:“你们离开这。” 徐瞰自认对郭泽有些了解,但事出紧急,也许在生死存亡前,人确实会发生改变,又或者说——人性本善。来不及深思,徐瞰扯着陈爱远离人群,朝树林深处跑去。 郭泽与占祥看着她俩的背影,占祥对身边的郭泽说:“诱饵?” 郭泽拍了拍占祥的肩膀,“让其他人跟上。” 占祥点点头,留了个心眼儿。他与郭泽各自一边儿,跑向身边最近的人。为了以防万一,他故意放慢了速度,拉住人后,对他们说,“朝那个方向跑。” 两人一边指挥人,一边关注高地的动静,通过消失的人判断那东西的位置。同伴消失的速度远远高于郭泽与占祥指挥的速度。事情发展到现在,算上徐瞰与陈爱,已知活着的不过九人。 能活到现在,占祥认为自己还挺幸运。而更幸运的事,是他发现了个其中的规律。一个机会放在眼前,占祥心动了。这个念头电光火石般从他脑中闪过,占祥随即做了决定。 高地上只剩下最后三个人。郭泽,一个男人与占祥自己。男人距离占祥更近。占祥做出一副惊慌的样子,朝那男人说:”去郭泽那!快!“ 男人早就在这场变动中失了魂,占祥说什么,他就做什么。拔腿跑向郭泽。男人刚跑了几步,消失了。见状,占祥露出了笑容。他转身跑向远处,嘴上带着笑容。sca死在了洞穴里,郭泽死在这儿,有徐瞰与陈爱作证,剩下的几个人必然会对他感恩戴德。 赚大了!——占祥遗念。笑意凝固在嘴角,占祥从这片树林里消失了。此时,郭泽正铆足劲儿朝占祥的反方向撒丫子狂奔。 占祥果然是那个细致又野心勃勃的占祥。他发现了那东西的规律,但他绝不会注意到它的另一个特性。”哈。“郭泽忍不住笑出声来,和我设想的一样,只要计算好时间距离,把最后一个人留给他,他一定会让那人靠近我。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占祥。 郭泽放肆大笑,让他洋洋得意的还有一事。借助职务便利,他曾在阴影市场做了改造手术。虽比不上sca,但足以令他拥有远超一般人的体质。他全力奔跑的速度与猎豹无差,又与占祥同一时间起跑,郭泽相信自己绝对能从那东西的口下逃脱。u看书 ww.uukansu 郭泽再次发出大笑。他掌握了关键的信息,而这信息的利用价值极大。该怎么用呢?正做此考虑的郭泽突然被某硬物绊倒。视线陡变,郭泽的脑袋一下子空了,唯有心脏扑通扑通的声音如死神磨刀霍霍般令人不安。 完了。他如此想道。 郭泽头一次打从心底里突然对困死李良这件事感到后悔。如果没有按下那个按钮就好了,如果那个sca还活着就好了。 心悸的感觉悬上心头,与死亡面对面时的恐惧几乎令郭泽止了呼吸。但他仿佛天命之子般,祈求得到了老天的回应。李良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他身边,一把抓起自己的后领,像风一样,不,比风更快,一晃眼的时间就离开了山坡。 郭泽仍然心有余悸,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与确实发生的事实。“李良?” “别说话。”李良说道。 郭泽当即闭了嘴。他发现李良在这非一般的速度下,做出了一系列仿佛是有针对性的安排,譬如转换方向,停顿,跳跃。就好像,就好像他看得见身后那东西似的!郭泽瞪大眼睛,立即想到了那个山洞。 那山洞里有什么,李良的身上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一时间,郭泽内心五味杂陈,羡慕,嫉妒,悔恨的心情交杂在一块儿。 突然,视线一暗。他被李良甩在了地上,等坠落于地的冲击消失后,熟悉的轰隆声在耳畔响起。无数大块的碎石跌落,这似曾相识的场景让郭泽很快意识到了现在的处境。他从地上弹起来,扫视四周——回去了,回到了那座山洞里…… 五十五 大紫花和小紫花 九个人,剩下了五个人。 山洞漆黑,但徐瞰拿着电筒。郭泽快速扫了众人一眼,心里暗暗吃惊。除了王克明外,剩下的人多多少少都带了点儿伤。他们不自觉的靠向李良,眼神飘忽,紧张的戒备着空无一人的洞穴。郭泽毫不怀疑,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吓掉他们半条命。 被李良催促着离开洞口,他带着五人走进洞穴深处。 洞穴潮湿,岩壁上布满了青苔。郭泽心里有事,王克明好奇的观察着走过的每一处细节,徐瞰,陈爱,最后一人名叫张聪,三人抱着膀子,浑身发颤,紧紧跟着李良。 “另外两个人呢?”郭泽问道。 李良用余光瞟了一眼他,徐瞰声音发颤,接话道:“……被一种像人又像鬼的东西拉着跑了。”徐瞰说这话时,陈爱抖得更厉害了。 “什么,什么东西?”郭泽问。 王克明捏了捏摸过海苔的指腹,进一步解释道:“被抢走了,他们甚至来不及反应。如果不是遇见李良,我们一个也逃不掉。” 郭泽低下头,心里千思百转。情况,又变了。 随后,六人一路沉默至紫苜蝙蝠的洞穴中。另外五人见到此景,顿时惊为天人。发着微光的藤蔓爬满洞穴,长相骇人的紫色大花挂于洞穴顶端。这奇观异景让五人迟迟不敢挪步,直到郭云从藤蔓后面钻出来,朝李良喊道:“怎么样?” 两人站在洞穴中央,李良回答:“费了点功夫。”此时,李良衣服抖动,吸引了五人的注意力。两根深绿色的藤蔓伸出李良衣领,藤蔓仿佛有意识般,抓住了李良的肩头,随后,有一朵小号的紫花探出头来,它说道:“别阻止我。” 一朵花,说话了!王克明兴致大起,其兴奋的神色溢出眼眶,好像恨不得从李良身上抢走那花儿似的。这些人吃惊于花开口说话的事实,以至于来不及注意它到底说了些什么。 李良沉默,郭云则无所谓的摆摆手,“李良仁至义尽,你的事是你的事。” 小紫花晃了晃花瓣,从李良身上爬下去,像人畜无害的小动物般慢慢接近郭泽。 这花长得漂亮,小巧精致,像个玩具。郭泽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脑子一边儿警告自己这山里的东西都不对劲,一边儿又琢磨着这小东西可可爱爱,似乎与李良关系不错,也许没有警惕的必要。身后四人紧盯着小紫花,它呆萌又治愈的走路姿势,几乎让他们把奇雾山的恐怖经历抛至脑后。 小花儿的藤蔓像两条小短腿,支撑着花儿的身子,像人一样的行走着。还没走到郭泽面前时,郭泽已经蹲下身子,带着些许兴奋期待的心情,做好了与它沟通的准备。郭泽甚至想到,李良那不可思议的反应与一反常态的方向感,也许就与这花儿有关系。不管真相是与不是,如果他能将这花争取过来,好处多多。 但郭泽突然发现小花儿的藤蔓直指他的头部,虽有心想闪躲,但一没心理准备,二对方速度太快,等他有反应时,小花儿的藤蔓已经牢牢缠住了他的鼻腔口腔与脖子。 徐瞰等人发出惊呼,王克明看得兴致勃勃。 郭泽用手扒拉小花儿的藤蔓,却发现这藤蔓就像麻绳般紧实,窒息的感觉涌上头顶,他力气渐消,眼球突出,有口水吊在嘴角上。当徐瞰等人,甚至包括他自己,都以为死定了的时候,藤蔓一松,郭泽顿时跌倒在地上,扯着脖子不停干呕。 本以为这就是结束时,小花儿突然一口咬掉了郭泽的鼻子,嚼吧嚼吧又吐了出来。郭泽倒在地上翻滚大叫,他身后的徐瞰等人屏住了呼吸。再接下来,小花儿的藤蔓上伸出数根针刺,它把每根针刺都扎进了郭泽的身体里,导致洞**的惨嚎声一声接着一声,最后没了声息。 小花儿围着郭泽转悠,似乎还有使不完的招。李良却开口了,“够了。”小花儿身影顿住,须臾后甩着藤蔓回到了李良的肩头。李良捡起地上的鼻头,按回郭泽脸上,再把他身上的绿色针刺一根一根拔下来,每抽出一根,就丢给小花儿,小花儿用花口接着针刺,一人一花配合默契。 郭泽像一条死狗般躺在地上,久久缓不过来,洞穴里除了郭云外没人敢说话。徐瞰等人的神情颇有一种刚出狼巢,又入虎穴的意思。惊恐一点儿也不比在外头遇见怪物时的少。 李良把事情做完后就离开了郭泽身侧,问郭云道:“联系上了吗?” 郭云摇头,“我对电子器械不在行,还是你来试试吧。” 李良撇了撇嘴,“我也不太行,都是用现成的。” 王克明见状,插嘴道:“什么电子设备,也许能让我试试?” 李良与郭云齐刷刷的看向王克明,恍然发现他们几乎忘记了这个人。uu看书 uukanu.co 王克明的笑容不变,依旧看着如沐春风,“不是专业的,但摆弄过不少。” 李良与郭云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惊诧。三十号人最后只活了五个,这期间不仅遭遇了时祸,还有人类变种,他不仅生存了下来,并且全身无伤,精神状态不错。怎么做到的? “是不太方便吗?没事,我也就想着也许能帮上点忙,不用顾虑我。”王克明见郭云与李良久久不说话,遂给自己的找了个台阶下。 李良回应道:“不……没有的事,麻烦你了。” “小意思。”王克明向前迈了一步,迟疑的问了一句,“郭泽他们……?” 李良朝王克明招招手,“不用在意。”接着他抬起头,对那朵巨大的紫花说道:“莫妮卡,辛苦你一下了。王勇也可以放出来了。” “嗯。” 除郭泽外的四人惊讶更甚。不仅如此,大紫花附近的藤蔓鼓动,逐渐出现一个人形,不出所料,被提到名字的王勇从藤蔓里露出身影,他哆嗦着一身的肥肉,发出呜呜呀呀的声儿。藤蔓松了些,他便从顶上落了下去,发出重物落地的声响。 待李良与郭云领着王克明进入大花儿正下方,同样铺满了藤蔓的门后,大花对外面的人说道:“……希望各位紧张害怕一些,毕竟我是朵食人花。为了各位的生命着想,请各位以王勇作为反面教材,第一,这道门只有李良与郭云能进,不要越线,第二,不要动洞穴里的任何东西,包括你们身后那群可爱但无力的小白花,第三……离我远一点儿,我饿。” 五十六 联系郑立 进入门后的王克明同样听见了紫苜蝙蝠开口说话的声儿,它的声音与它小紫花不同,是位女性的声线。站在布满蜘蛛丝的各式仪器设备中间,他能想象到外头的人有多惊讶。面上微笑着,王克明并不准备多话。 “就是这台。”郭云指给王克明瞧。摆在三人面前的是一台造型夸张的大型器械。王克明明显为它震惊了片刻。 “嗯……”王克明沉吟道:“在外面听你们说……这大约是一台通讯器?” “对。”李良回答道。“倒也不着急,会用的人目前没在这儿。” 王克明笑笑,“我试试吧,能早一刻使用,我们也能早一些和外界产生联系。”王克明卷起袖子,即使是去干活儿,他身上的那份优雅也毫不褪色,而摆弄的物件则从器械变成了红酒。李良与郭泽站在王克明身后,聊一些有的没的,免得王克明尴尬。 修理期间,门外响起了郭泽与王勇的吵闹声。李良把郭云留在实验室里,自己带着小紫花出去了。他刚一打开门,门外的吵闹声便戛然而止。四道的视线落在身上,李良立刻感知到这四人相同的情绪——害怕。站在门槛上迟疑须臾,李良张口问:“怎么回事?” 郭泽的视线转移到李良肩上的小紫花上,经历了一遭后,他再不敢小瞧这东西。但内心的火苗却不断膨胀扩大,难以抑制。几番纠结后,郭泽克制住自己,放缓语速问道:“这花儿听谁的?” 小紫花的藤蔓在身后游走,如美杜莎的蛇发。郭泽禁不住回想起自己的遭遇,遂后退了一步,站在人群中间。 “他是刘强。”李良的声音清冷。 洞**的气氛顿时降至冰点。刘强,一个禁忌的名字。郭泽嘴唇嗡动,抖如筛糠。他不敢置信的盯着这花儿,心里的疑问脱口而出,“他怎么……?这怎么可能?”一天半的时间里,他目睹了二十五人凭空消失,紧接着又经历了生命形态的转变。 李良自然没打算解释各中缘由,“冤有头债有主,你好自为之。”语罢,刘强冷笑一声,轻声威胁道:“别让我发现你落单。” 郭泽恼羞成怒,梗着脖子不敢说话。李良看向王勇,王勇畏畏缩缩的把自己藏起来,可怜极了。见他这样,李良叹了口气,“这地方相对安全,你们可以自由一些。” 郭泽说:“你这是变相的软禁我们。” 李良揉了揉眉心,“我并没有这个打算,这座山很危险。” 郭泽心思一转,又说:“那你打算怎么安排我们?一直呆在洞穴里?” 刘强的藤蔓直指郭泽眼球,与他的晶体不过几毫米之隔。“少动歪心思,”刘强说,“别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恶心。” 郭泽舔了舔嘴唇。他渐渐熟悉了刘强的新形象,并且越发肯定刘强不会在李良面前做出出格的事。“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你帮助李良的动机是什么,报仇?那你下一个目标是谁,陈爱,还是张聪?我们其实并不安全,不是吗?” 刘强藤蔓一甩,啪的一声打在郭泽脸上。郭泽朝地面吐出一口红血,眼神越发犀利起来,“怎么,被我说中了?”他转头问李良,“让他拥有非人的力量,你怎么想的?” 李良对郭泽的言语挑衅并不感冒,甚至于有些担心郭泽这样大放厥词容易引起紫苜蝙蝠的觊觎,她对让孙久与苏最拥有人类躯体的事仍然念念不忘呢。 刘强还想甩郭泽一鞭子,但藤蔓被李良握住。“郭泽,这里只有八个人了。休息休息吧。” 郭泽内心一颤,他敏锐的发现李良身上发生了一些变化。 洞**的气氛逐渐微妙,李良环视众人,说:“这洞穴里有一只人类变种,他不是敌人,遇到时不用紧张。墙上的藤蔓可以充饥解渴,但不能人为采摘,你们可以与莫妮卡,就是这朵花商量。” 莫妮卡说话了,“……凭什么?” “等时祸离开以后我带他们出去找吃的。”李良一拍脑门,“先吃着压缩糖果吧。”夺走郭泽的背包,果不其然,李良在包里发现了一包满满当当的压缩糖。他把压缩糖交给莫妮卡,“等我先联系上郑立,我们在坐下来好好聊聊接下里的事,现在就委屈各位了。” “总之,先活下去吧。” 说完,李良回到实验室内,留下外头几人大眼瞪小眼。 郭云问他,“他们吵什么?” 李良耸耸肩,“不清楚,但他们俩都不是省油的灯。” 王克明抹了把脑门上的汗,扯着领子说:“试试吧,我也不能确定。” 李良眼睛一亮,“怎么用?” 王克明指向一个按钮,“这是开关,这是调节器。理论上这东西的信号可以覆盖整个阿苏拉港。真是不可思议,这绝不是我们的技术。” 李良没有解释,他按照王克明的说明按下开关,通讯器内部传来沙沙声,李良看向王克明,王克明笑笑,“没事,uu看书 wwukanshu太久没用了,不影响。”李良点点头,转动瓶盖样式的调节器。 突然,李良放在实验台上的书包有了动静,对讲机里传来一个男孩子的声音。“李良,李良,这里是sca,收到请回复。” 李良与郭云眼睛一亮,迅速翻出对讲机,李良清了清嗓子,沉声回复道:“收到,这里是李良。” 对讲机安静了许久,久到李良怀疑对方是否没收到自己的回复。但显然,他错了。对讲机再次传来的是郑立的大嗓门。 “喂?喂?李良?” “郑立。” “……”李良甚至能听见郑立身后的欢呼声,还有林教授争夺对讲机的动静,“没事吧?” “没事。”李良心里一暖,随即立刻汇报了现在的情况。 “怪不了你。”郑立说,“遇到那怪花也算是个机会。那三十二人并非是全部,根据我们统计,截至目前,进山人数总共414人。” “这么多?” “是的。” 郑立接着说道:“去帮帮他们。” 李良从郑立的话中听出了异样的情绪,遂问道:“发生什么了?” 对讲机对面的郑立,站在奇雾山外的指挥室二楼,看向窗外。上千人聚集在警戒线外,朝山做跪伏状。另一边,从各大医院与实验室调来的专家们黑着眼眶,忙碌的进进出出,每个人的手里都抱着资料或其他东西。在这一片加班加点赶出来的临时建筑群中,最显眼的莫过于摆放在广场上的人物雕像。 他们栩栩如生。 郑立说道:“全乱套了。” 五十七 山外的情况 事情发生在三天前。 sca因为事故频发忙得晕头转向,一方面需要安抚群众,一方面则需要辨别谁是浑水摸鱼,谁该丢进奇雾山里。当事人遇上sca,迷迷糊糊的就被送走了,但家属却哭喊着不让。刚开始时,碍于sca的威慑力,他们尚不敢做出太离谱的举动。只能举着牌子站在指挥室外控告sca的恶行。 但情况随着必须进入奇雾山的人数增加而逐渐恶化。守在警戒线外的家属越来越多,逐渐形成了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郑立头疼的站在指挥室内,香烟从未断过。奇雾山的情况经过检验,林教授的理论大多能站住脚。但这些理论却绝不是奇雾山外的家属们能接受的内容。 谁会信啊。 矛盾爆发的导火线是一位外表干净清爽的女孩子,来阿苏拉港做校外实习。如往常一样,实习结束后,她照常找了一辆出租车回家。悲剧便在这辆车上发生了,女孩儿惨遭杀害。其死状可怖,即使是有多年现场经验的sca队员都忍不住偏过头去不忍直视。 杀人凶手毋需怀疑,只能是那出租司机。就在阿苏拉港等待法律裁决他时,这出租车司机竟被送去了山里。这是个什么判决?它毫无道理!社会掀起轩然大波。没人认同这个结局。sca的压力随之而来,而即使是sca内部,也并非所有人都意见统一。 郑立会见了sca的各级高层,解释其中缘由,作为见证的林教授累得汗流浃背,硬生生在sca的沙发上睡了三个晚上。最后的裁决便是——你自己解决,这事不能闹大。 但事情已经闹大了。 郑立抓耳挠腮的坐在办公室里,林教授一次次被屋里的烟味呛醒。他便问郑立这事究竟哪麻烦了。按理杀人偿命,这司机就该判进监狱。郑立告诉教授,这司机没有案底,曾提名过阿苏拉港的优秀市民。他育有一儿一女,家中妻子贤惠持家,一家人和和睦睦,没有值得注意的矛盾。他是个好丈夫,好爸爸,却不是个好员工。但也怪不得他,负责这司机的管理层不是个人,压榨员工,专横跋扈,时常开他女儿的玩笑。整个出租车公司的人都知道,如果真有机会,他一定会向司机的女儿下手。司机每日上班如履薄冰,不敢犯错。但那副精神紧绷的模样,明眼人一瞧就明白了。 说到这,教授明白了郑立的意思。他对奇雾山的感受远比郑立深刻。这司机是该进山的人,因为一直没进,遂出了毛病。但事已至此,教授也只能叹口气,爱莫能助。 这事发生后,女孩子的家里人带着一大帮子记者在sca的指挥部前哭丧。另一边,司机的家人也跪倒在地,认为事情不对,得深一步调查。记者们蜂拥而至,围绕两家的矛盾写出了一篇篇精彩的故事文章来。内容几乎完全复原了事情真相,除了sca与奇雾山的部分。 郑立没想好如何解决,他迫切需要新的进展,但迟迟联系不上李良,便只能躲在指挥室里不敢露面,派傅马出去应付媒体。就在情况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圣堂出现了。教宗带着一群圣职人员,冲到警戒线前。他们身份特殊,sca不敢逾矩,只能做肉墙阻挡他们。 圣堂的出现让郑立不得不亲自出面,教宗都跪在地上了,他要再假装自己是个瞎子,恐怕又得被拎去领导办公室滚一遍刀子。 教堂的来意简单明了,这山是圣物,他们来朝拜。郑立听了这话,只能捂面离开。果不其然,等女孩儿家人与记者听见这言论后,顿时炸了锅。sca这到底什么意思?不敢与sca做对,便把目标转移到了出租车司机一家。等郑立知道情况时,出租车司机一家,从妻子到儿女全都被女孩儿家属扔进了警戒线内。 郑立匆忙赶到现场,出租车司机的妻子儿女在白茫茫的雾气中一动不动,打捞出来时已经僵硬如铁。罪魁祸首满脸茫然,不是说是圣山吗?他们没想过要杀人。然而教宗也不回应,只是虔诚的继续跪拜。 此事不小,惊动了各方。郑立焦头烂额的游走于各领导各组织与各媒体之间,经过几番争论,决定由郑立出面,说出事实。林教授阻拦,但郑立迫于压力,没有办法。 斟酌措辞,小心说话。新闻会议上一片寂静。这根本是志怪小说,天方夜谭。后来有人问道如何处理女孩儿的家人,郑立回答此事已有结果,希望市民们理智应对眼下的困难。 本以为事情告一段落,能安稳一阵子,却没想到有心人对郑立的话做了解读。连续好几日清晨,sca的队员都在警戒线往前不到百米的地方发现了人影。即使后来安排了人手守在警戒线外,但隐藏在这座城市阴影里的人总能伺机找到机会,把人像祭品一样扔入白雾之中。 渐渐的,便形成了如今的现状。 “没找到凶手吗?”李良插嘴问道。 郑立在那边儿叹了口气,“法不责众。” “……”李良与郑立同时陷入沉默。郑立拿着对讲机,看向淹没在白烟滚滚里的奇雾山,uu看书 ww.uukahu “你也要小心,进去的人千奇百怪,不都是好人。” “我明白。”李良回应,他的脑海里一时间出现了许多人,“那些被时祸吃掉的人,你打算怎么跟外面交代?” “这事我来操心,你只要想办法活下去,想办法把这山从阿苏拉港弄出去就好。”郑立狠下心,“必须弄出去。” “好。”李良回应得干脆,“对了,你把对讲机给林教授,让他和郭云说几句话。” “哎哟。”郑立勾起嘴角,“什么关系了现在?” 李良尴尬的瞥了一眼郭云,郭云拿走对讲机,对郑立说道:“我是郭云。” 郑立砸吧了一下嘴,林教授接过对讲机,沉吟片刻后才与郭云打招呼,“郭云,没受伤吧?” 郭云笑着回答,“我没事,教授。李良队员是位合格的sca。” “那就好,那就好。”林教授憋着泪,郑立在一边看了心里不是滋味。从抽屉里找了根儿烟点上,抓过记事本,写下李惠西的名字。 “教授,有件事得麻烦您和郑队长去调查。”郭云说起正事,“刚才郑队长也提到了圣堂,我们有理由相信圣堂教宗的密室里有关于奇雾山的记录。” 郑立夺过对讲机,“理由?” 郭云顿了顿,与李良对视一眼,李良点点头,郭云这才说道,“一位名叫刘强的圣职人员进入了奇雾山,他曾见过这山里的人类变种的画像作为伊苏挂画挂在教宗密室内。” 郑立把烟掐灭,声音振奋,“我就知道那帮红袍子有事瞒着我们。” 五十八 教宗的册子 郑立随后详细询问了刘强的情况,与李良郭云相同,在听得刘强曾是教宗候选时,为其感到了惊讶。刘强的经历可谓是一波三折,最后能活下来也算是不幸之幸,只是不知道这样的生命形式对刘强本人而言,影响如何。 “我明白了。”郑立说,“我会尽快与圣堂取得联系,拿到那本刘强说的小册子。”顿了顿,郑立抓住窗框,问道:“我在你的包里装了一个摄像机,那里头的东西你能传回来吗?” “……那东西还有传输功能?” “……”郑立瘪了瘪嘴角,“你让那个帮你鼓捣通讯设备的人弄弄。” “你要这东西做什么用?”李良问。 “外头乱成这样,我总得有点东西出来。这事儿你就别管了,能传回来最好,传不回来也没事。另外这通讯设备要是信号稳定,你不如把那山洞做成基地,也方便收纳市民。” “嗯,我有这个打算。”此时,王克明的声音传来,“设备提示过热,得挂断了。” “行了,下次联系吧。”郑立说,“你和郭云都小心点。” “你也是。” 郑立挂断电话,盯着手中的对讲机过了一会儿,才问蹲在角落的sca队员道:“录下来了吗?” “录了。” “嗯,出去吧。” 郑立走到座椅前,把对讲机放在桌上。仅剩下他与林教授二人的空间,突然显得有些寂寥。林教授知道了郭云的状态,心里的大石头落地,人也年轻了几岁。“郑队,怎么愁眉苦脸的。” 郑立苦笑道:“笑不出来啊,根据李良汇报的情况来看,一天半的时间就损失了二十五人。这都过去了一个半月了,山里还有几个人活着?” 教授刚振奋起来的精神顿时萎靡下去。sca指挥部外头聚集了无数名家属,他们每日带着食物和水,轮流坐在警戒线外,眼巴巴的期盼着家人平安出山。知道真相的林教授每每看见此情此景,心里都不是滋味。 现在倒好,还不如不知道这个消息。 林教授长叹口气,“这也没办法。”他说,“你要把情况告诉外头的家属吗?” “哪儿敢说啊。”郑立靠在椅背上,抬头望着天花板,“讲不通的,就算告诉他们也许人没死,但于他们而言,就是死了。” “那现在怎么办?”林教授抠抠手指,他不过是个科研人员,对这些事情不懂,但这一个半月以来,亲眼见到郑立的认真与忙碌,有的事儿还亲自参与了,他比谁都明白郑立遇到的困难有多难。“我对阿苏拉港不熟悉,有没有学者能对时祸和人类变种做一些研究。” 郑立摇摇头,“那只会让情况更复杂。我们必须先搞清楚一些事儿,才能确保事态的发展尽在掌握。不然广场上的雕像只会越来越多。” 教授点点头,“这样下去,不得不进山的人也会成倍增长。” 郑立从座椅上站起来,把外套罩在身上,“我们做好我们的事,山内的事就交给年轻人吧。我去找教宗,你来吗?” “嗯。”林教授跟上郑立,“我对李良口中的人类变种有些兴趣。” 郑立没叫sca队员陪同,带着林教授直奔圣堂的帐篷。这群人挺骨气,他们拒绝接受sca的任何帮助,只提出希望sca拨一快空地给他们使用的要求。郑立批了,并且故意把他们安排在广场边缘。两人穿过层层帐篷,走到一顶纯白色的帐篷前。 教宗只在第一天露了面,带着阿苏拉港圣堂分部的圣职人员在奇雾山前做了半小时礼拜。后来便自觉居于后方,不在一般市民面前出现。想来他也明白自己的分量。 立在帐篷侧边做祷告的圣职人员进去通报,郑立理了理自己的领子。指挥室靠近奇雾山,气温低,现在离得远了,太阳光火辣辣的落在身上,出了一身热汗。 “您请进。”圣职人员拨开帐篷帘子,朝郑立微微鞠了个躬。 教宗坐在帐篷中央,四周的光线毫无缘由的聚集在他身上,如一束光束从天而落,为教宗本人平添了一些神秘色彩。不过在郑立眼里,都是些歪门邪道的法子。 教宗睁开双眼,聚集起来的光点如被惊到的动物般,四下散开,重新均匀的分布于这狭小的空间内。 “郑队长,许久不见。” 郑立点头示意,在教宗跟前盘腿坐下,林教授有样学样。 “我也不废话了,把你藏在密室里的东西拿出来吧。” 面对郑立近乎粗俗的态度,教宗并不恼怒,他语气和缓的说道:“郑队什么时候干起劫匪的活儿了?” 郑立咧嘴一笑,“如果你们真的对这山有所了解,u看书.ukashu.om 那就该知道现在阿苏拉港是什么情况。你们圣堂孤立无援。” “何必咄咄逼人呢?”教宗从怀里拿出一本小册子,郑立挑起半边眉头,“虽说我们对外宣称那是礼拜,但事实上……”教宗叹口气,把册子递给郑立,“刘强还好吗?” 郑立没伸手接那小册子,而是打量着教宗的神情回话道:“严格意义上,他失去了人类的身份。” 然而教宗似乎一点也不惊讶,“是吗。这册子在这山出现后就没了用处,本就打算交给您。自我接过这东西以来,已经过去了一千零九十一年。这些年来……阿苏拉港的教宗必须由纯粹的阿苏拉港人担任,因为这是我们的罪过……必须由我们来偿还。” 郑立狐疑的接过册子,从心而论,他对圣堂人神神叨叨的说话方式非常不喜,但也明白这群人有一说一。 翻开册子的第一页,是郭云说过的内容,“众生好渡人难渡。” 翻开第二页,第一行抬头写着一句开场白——“郑队长您好,我是王勇。” 郑立迅速合上册子,盯着册子年久发黄的封皮看了许久。林教授碰了碰他的后背,问:“你怎么了?” 郑立吞了口唾沫,中气十足的声儿一反常态,“教授,你记不记得李良说了一个人名,叫王勇的?” “记得。郭泽,王勇,徐瞰,陈爱,张聪。那聚落里唯一活下来的五个人。” 郑立轻轻嗯了声,用一种接近梦呓般的声音说道:“这本流传了一千多年的册子——是他写的。” “?” 五十九 王勇的留言 郑队长您好,我是王勇。 冒昧打扰,实属不愿,但情况危急,还望您体谅。 毫不夸张的说,整个阿苏拉港,或全世界的命运都掌握在了李良手中,请您务必提醒他——不要相信任何人。 如您所知,相信您对李良的了解更深。自2108年爆发了世界范围内的资源矛盾后,人类社会逐渐畸形,人性之光渐渐泯灭。但李良却始终坚守着自己的立场与原则。若不是他的坚持,这封信恐也无缘与您相见。 若有机会,还望您代我向他转达歉意与感谢。他给了我新生,我却没有更多的时间报答。 说回正题。我因时祸灾难被卷入时间乱流,写下这封信的时间,正值1942年年底。在我离开以前,您试图引导的社会舆论上了正轨,李良也成为了英雄般的人物。我们位于奇雾山山腰的基地逐渐壮大,聚集起来的同胞多达200余人。 生性见风使舵的我一直试图与李良做对,但不致于如郭泽那般不择手段。也许正因为此,我深切的感受到李良身边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正逐渐将他引至绝地。生命危险在所难免。而这股力量的真身,我认为并不是奇雾山,而是围绕在他身边的人。 非常惭愧,那人到底是谁,我并不知晓,也无从猜测。只是在经历了战争后,回忆起在山中的日子,多少有些猜测。 这个人,或那一群人,毫无疑问将阻止李良迈向成功,而失败的代价却不是我们能承担的后果。 1942年的奇雾山与3033年的奇雾山所差甚大,但唯有其核心不曾变化。我认为奇雾山是一座有个人意识的山体,我于睡梦中无数次听见了它的低喃。它意识不清,语言不通,声音直击人的灵魂。我探寻过这个声音的真相,以为自己能成为如李良那般的人物。但很惭愧,我失败了。面对非人力可对抗的危机,在个人与集体面前,我选择了逃避——它放我离开了。 出山后,我惊觉自己竟在一片不曾见过的土地上。硝烟弥漫,战火纷飞。不知是什么原因,我竟仍能返回山中。说来讽刺,这座禁忌之山成为了我在战场上的后盾。这段关系一直持续到奇雾山停留的时间到了极限。我抛下山中的一百来人,任由他们在不确定的未来中,死去或成为人类变种。这是我的罪过,且再无赎罪的机会。 也请转告李良……他们虽是变种,但也是我们的同胞。 这期间,我在一处年久失修的实验室内了解到奇雾山的冰山一角——“失败了。接下来它每一次现身,都将是一场足以毁灭世界的灾难。我们是世界的罪人,亦是人类的罪人。也许是为了惩罚我们的贪婪,才不得不以我们的同胞作为祭品以阻止这场灾难。”具体缘由不详,但这话刻在了实验室的墙面上。刻痕夸张,我从中感受到了刻字之人的绝望。 那震撼人心的文字至今还弥留于我的内心,每每回想起来都深感记忆犹新。 根据文字内容,我猜想这与不得不进山之人有密切的关系,而3033年阿苏拉港所有人入山之人中,只有李良能接触到真相,我对此深信不疑。唯一令我感到疑惑以及担忧的,便是那推手作壁上观,对方到底在等什么,目的又是什么,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时间匆忙,也来不及调查更多东西。巧合之下,建立了圣堂。命运这种东西,真是不可捉摸。我将密令圣堂的每任阿苏拉港教宗,秘密调查有关奇雾山之事。并为3033年阿苏拉港的剧变做好准备。您有任何需求需要,都可要求他们协助。 最后……希望您能为我带一份口信给家人,我爱他们。 王勇留。 …… 册子摊开捏在郑立手里,他的视线落在王勇的名字上迟迟回不过神。教宗与林教授并未催促。足足等了快半个小时,郑立才翻开下一页。 下一页还是王勇的字迹,但收信的对象却是历代教宗。这一部分的内容不多,郑立很快读完了。 …… 教宗阁下,感谢您的奉献与牺牲。 望您在未来有限的生命里,将这本册子视若生命。圣堂的条例也许会因为时代的变迁发生改变,但唯有此处,必须纯洁。 圣堂肩负着世界的重任,而阿苏拉港的教宗,您,肩负着亿万生命的重量。非心智坚毅者不可教导,非品质良善者不可承袭。阿苏拉港的教宗宁愿缺席,也绝不能将就。 这将是一个毫无建树的职位,但它也可能是未来唯一的人类之光。 圣堂可以毁灭,教宗可以牺牲,唯独这本册子,必须得交到3033年sca队长郑立的手中。 …… 郑立双手捧着册子,手掌轻微颤抖。教宗双手合十,u看书.uuknshu 朝郑立弯腰鞠躬。“郑队长,我们的任务完成了。” 林教授虽然对册子记载的内容十分好奇,但帐篷里微妙的气氛让他不能开口。册子还有大半的内容没看,但郑立心里澎湃的念头已经汹涌的冲出了口,“为什么是现在给我?” 把册子交出去的教宗身上散发着令人舒心的淡然,“早一日您不会相信奇雾山,晚一日您不会相信圣堂。” 郑立随意翻了翻册子后头的内容,除了王勇的字迹外,陆续出现了数种不同的字迹。都是一些和山有关系的文字,而王勇这个人好似消失了一般。但郑立现在满脑子都是他,遂问:“王勇后来怎么样了。” 教宗从袍子内衬里又拿出一本册子来,但这册子有王勇那本的三倍厚。他递给郑立,并道:“奇雾山的记载零零碎碎,即使用上整个圣堂的力量,也不过搜集了这么些。但每代教宗都有记录的习惯,其中就包括了王勇教宗的第一任弟子,母烈如大师的记载。” 郑立张了张嘴,却摇头把话咽回了肚子里。翻开这本性质类似于日记的册子,慢慢阅读。 “1942.8.6——轴心国的士兵发现了奇雾山。奇雾山隐藏于伏尔加河下流河道边缘,临近斯大林格勒。白雾朦胧,在硝烟四起的战场上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除了老师能看见它的位置外,在其余人的眼里,奇雾山的位置不过是条看厌了的河流罢了。 超乎现代科技的超自然现象引发了轴心国的关注,他们迅速组织了一小只先锋队驻扎在奇雾山脚下。老师还未从山里出来,我很担心……” 六十 王勇与斯大林格勒 郑立完全沉浸在了日记之中。他的古代历史成绩糟糕,对这场所谓的斯大林格勒保卫战并不了解。但这并不影响他的阅读。 一场激烈且形势严峻的战争随着母烈如的文字缓缓展开,郑立忍不住屏住呼吸。 1942年7月1日,王勇走出了奇雾山。脚下的土地远远延伸至天边,他俯下身子,趴在这片他从未见过的平原上嚎啕大哭。身后的奇雾山静静的伫立在河道左岸与地面的接壤处。王勇将山的模样印刻在心底,随后迈出了步子。 在土地与天空接壤的方向王勇看见了成片的建筑。还未走到建筑群,便遇上了几位士兵。他们四周的空气紧张得如一张大网,让王勇喘不过气来。为首的士兵问他,你是谁,做什么的?王勇吃惊的看着这个可能还未成年的孩子,脸上又黑又脏,嘴唇干裂,一双清澈的蓝色眸子折射出惊人的坚毅与某种视死如归般的决心。 王勇被逮捕了,理由是身分不明。坐在露天的一块空地上,他张望着叮叮当当的四周,想着:似乎是在搭建防御工程。不一会儿,一个面如刀削的男人走了过来。这个男人说话风趣,与长相不符。观察敏锐,王勇猜测他应是位军官。 果不其然,他自我介绍道:“我是科尔帕克奇少将,你是谁?” “我是王勇。”科尔帕克奇少将让年轻的士兵为王勇解了绑,“没有人能在即将到来的战争中摆出一副悠闲逛街的样子来,王勇先生,你是谁?” 王勇挠了挠头发,编造的说辞随口就来:“圣职人员,不知您是否听过圣堂。” “从未听过。”科尔帕克奇少将劝道:“也许是一个新生的宗教。这个地方很快就要成为人间地狱了,若您还想继续侍奉您的天主,或是其他的什么神……就火速离开这吧,圣职人员。” 那副年轻的面孔闪过从王勇眼前闪过,他鬼使神差的说道:“我应该留下来帮忙。” “你疯了。”科尔帕克奇少将眼角带笑,“伏尔加格勒人人自危,再过不久,你想走也走不掉了。” 王勇笑笑,他一身膘早在奇雾山里练成了结实的腱子肉。一米七五的个子,头发用草绳绑在脑后,衣服破破烂烂,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疤倒因为这个清晰可见了起来。 科尔帕克奇少将摸了摸嘴角,“这下,你反倒像是个间谍了。” 王勇愣了愣,少将哈哈一笑,“在这场战争里我见过太多人了,王勇先生,但你不一样。就这样吧,我给你派个小兵,你只要不添麻烦,就算帮了大忙。” 科尔帕克奇少将究竟为什么留下了王勇,整个62军团的人没人弄得明白。但在未来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们亲眼见证了王勇的孔武有力,装满泥土的袋子他一个人轻轻松松的搬完了一车,而隔壁的另一车才刚卸完货;奇怪但实用的点子;堪比外科医生的技术水平。王勇就好像一个宝藏一样,有源源不断的东西被挖掘出来。 但这都不是他最厉害的地方,真正让王勇融入锅炉般62军团的,是他的口才。他总能恰到好处的让士兵们涌起希望,所以他们喜欢围在王勇的身边干活儿,听他说一些有的没的。 小兵伊万却不在此列。他是首个接触到王勇的人,所以自认比任何人都要了解王勇的奇怪之处。他从大草原而来,背朝伏尔加河畔。他一定与德军有某种联系,否则该如何解释他时不常神秘失踪的原因。他决心于下一次王勇离开营地时,跟踪上去。 王勇没让他等太久,当天夜里,王勇便起身独自离开。假寐的伊万光着脚追上去。王勇的背影在空旷的草原上显得比白日高大,但也被月光模糊了身影。他行走的速度极快,伊万不得不撒开步子奔跑,才不至于跟丢了自己的目标。 远远的,河对岸火光一线,伊万的心脏揪了起来。他比任何人都热爱自己的家乡,如果德国人过了伏尔加河……他不愿想象。晃了晃脑袋,把糟糕的想法扔出脑子,伊万蹲下身子,静观王勇的动静。王勇面朝河道,做了几个伸展动作。 也许是在打暗号,伊万心想。 可接下来的事情,让伊万瞪圆了眼珠。王勇迈步前行,突然间,毫无预兆的消失在了伊万眼前。没错,是消失。伊万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从地上站起来,无数次向自己确认王勇的行踪。他亲眼见着王勇离开帐篷,也亲自跟着他横穿了这片草原。看书 ww.uukns怎么可能就消失了呢? 伊万跑向河边,在河岸发现了王勇的脚印。他就在这,他就在这!伊万在心里怒吼,他是个魔鬼,是个妖怪,伊万围着王勇的脚印转了好几圈。 怎么办,他要进入魔鬼的世界跟过去一探究竟吗?伊万站在王勇的脚印上,陷入了纠结。河水冲洗着岸边,发出哗哗的轻柔水声。月光被河对岸的火光淹没,红色的光影落在河畔上,伊万的眼神逐渐坚定。 他必须要知道王勇做了什么,然后把这件事报告给司令。 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的伊万,刚一抬脚,就被王勇按倒在地。他凭空出现在伊万的眼前,比伊万见过的任何一个马戏团的招术都要高明。 “你到底是谁?”伊万问道。 王勇挠了挠头发,“我……我真的是圣堂的圣职人员。你跟着我做什么?” “你怎么会突然消失?你是人还是魔鬼?” “……”王勇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白雾,然后转头惊讶的问伊万,“你看不见?” “看见什么?”伊万蹬蹬往后退了几步,他现在越发肯定了王勇恶魔的身份。 王勇指了一个方向,“山,看得见吗?” 伊万甚至没有抬头,他的视线越过王勇头顶,看见了他身后深邃的伏尔加河河面,还有德国人一手打造的地狱火光。 “你真的看不见?”王勇惊呼,“怎么回事?”他突然转过身子,伊万从没见过王勇失态的模样,更别提如此惊慌失措的样子,王勇对着空无一物的河面高喊:“天呐!你这次到底想做什么?!” 六十一 王勇跑了? 王勇声嘶力竭的在河岸上嘶吼,伊万对此感到莫名其妙。想离开,但心里又有某种念头将他定在原地。那儿究竟有什么?伊万不止一次怀疑自己,也许真的是他看错了?可这怎么可能!一片空荡荡的河面,要说真有什么,那也该是在幽寂的河面下,隐藏在伏尔加河河底的地方。 他也许是个疯子,伊万最后想道。 那也是个有用的疯子。在即将到来的战争前,王勇毫无疑问是个极具价值的人。伊万走上前,抓住王勇的胳膊,“走了!” 王勇无动于衷,他一动不动的蹲伏在地面上,嘴里喃喃有词。伊万拽了两次,但王勇就好像长在了地里似的,怎么也拉扯不动。年轻的伊万皱起眉头,绕过王勇身侧,走到他跟前。 直到这时候,王勇才觉察到眼前多了一双鞋。这双鞋离奇雾山的白雾只剩下不到一根手指头粗的距离。王勇蹭的一下站起来,把伊万吓了一跳。没给伊万说话的机会,王勇便把伊万整个抗在了肩上。 伊万大惊失色,“你干什么?你让我下来!”任由他喊闹,王勇的胳膊就像铁钳子一样夹着自己,挣扎不开。喊了一路,伊万也累了,他干脆趴在王勇的肩上,闲聊似的问:“你说的山长什么样子?” 王勇瞥了伊万一眼,没有正面回答,“以后离那地方远一些。” “为什么?”伊万看着远去的河畔,“它很危险?为什么只有你看得到呢?你总不会是骗我的吧。” 王勇沉默了。 找了个空地把伊万丢下后,王勇合衣躺在地上。伊万推了推王勇,王勇没有反应。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伊万还在睡觉,同一个工兵营的战友一脚把他踹醒,“王勇跑了!” 什么?伊万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接着从地上跳起来,抓住战友的领子问,“你说什么?” 战友朝右边努努嘴,“司令找你。” 伊万舔了舔嘴角,他该怎么交代?王勇真的跑了吗?四下张望着王勇的身影,他魁梧而特殊的模样很是醒眼。碰巧遇见了关系不错的士兵,伊万还会抓住对方,问道:“看见王勇了吗?” “不是跑了吗?” “不知道。” “德军快来了,我也想离开。” 心脏砰砰直跳,伊万攥着拳头到了司令身后。科尔帕克奇少将背着手,在他面前,伊万总忍不住埋下头。“司令。” “伊万。”科尔帕克奇少将转过身子。他瞧着比几天前又憔悴了许多,伊万很想问问,是不是前线情况不妙,可他问不出口。 “王勇去哪了?” 伊万惊咤。司令好像肯定自己知道王勇的去处似的,为什么? “有人看见昨晚王勇扛着你回来。”科尔帕克奇少将进一步解释道。 伊万摸了摸眉梢,坦诚道:“昨晚我跟着他去了趟河边……”鬼使神差的,伊万省去了王勇的风言风语,只是说追着他到了伏尔加河畔,远远的盯着王勇,不料被他发现,遂有了后来的事儿。 科尔帕克奇少将点点头,没有评价。他的目光扫过整个防御工程,“五个步兵师,三个加农炮团,七个反坦克歼击炮团,一个迫击炮团,四个火箭炮团,一个火箭炮营,一个高炮团,一个舟桥营,三个工兵团。这是我们所有人。” 伊万把拳头攥紧,指甲嵌在了肉里也不觉得疼。面对敌方大军,这点力量太少了。年轻的伊万想到了斯大林格勒市内的亲戚朋友,王勇什么的,早被抛到了脑后。 科尔帕克奇少将紧接着说道,“没人能用一个晚上的时间,横穿十万平方米的草原,跑上八十公里的来回。伊万士兵,我再问一次,你们究竟去哪儿了?” 科尔帕克奇少将的话在伊万耳边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他喃喃道:“我真的追着他到了河边,我还看见了河对岸火红的光。”昨晚那宛如地狱的火光在伊万的脑子里跳跃,他好像回到了那一晚上,黝黑的河面闪着红色的波光,王勇背朝着自己,夸张的手舞足蹈,而他身前,有一大片白色的浓雾,浓雾里有座黛绿的高山若影若现。 “山……” “什么?”科尔帕克奇少将问道。 伊万回过神来,不自觉的吞了口唾沫。他看着司令,可视线却落在了昨晚的王勇身上。“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科尔帕克奇少将失望的转过身子,一直守在他身侧的另外两名士兵一左一右的把伊万带离了这片地方。伊万被夹在中间,相熟的战友们齐齐向他投去视线,伊万却浑然不觉。因为另一种感觉正在侵蚀他的大脑——一条冰冷的蜈蚣攀上他的脊背,它带来的寒意顺着脊骨直冲大脑。u看书 .uukashu 认识紊乱快把年轻的伊万折磨疯了。到底哪边是真的,哪边是错的?伊万真希望王勇就在身侧,好告诉自己答案。 伊万被带到了防御工事的后方。斯大林格勒的灰色线条已经依稀可见。伊万瞪着眼睛看向远处。戴着帽子,脸颊干净的男人向他问话,伊万一言不发。这人摇摇头,便换了一个人过来。新来的男人瘦弱,但力气却不小。他一拳挥在伊万脸上,伊万吐了两颗牙齿。 “干什么?”他问。 干净的男人见伊万说了话,便说道:“你是不是轴心国的间谍?” 伊万不可思议的惊叫道:“我是土生土长的伏尔加格勒人。” “什么时候被策反的?” 伊万吐了一口口水过去,“你特娘的才被策反了。” 干净男人招招手,瘦弱的男人狞笑着上前。伊万气若游丝的躺在地上,眼睛与地面平行,大地从没有比天空更广阔过。沿着这条线,伊万呆呆的望过去,在尽头处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山尖。 肿胀的眼睛瞪大了几分,伊万喷出一口血水,模糊不清的嚷嚷道:“山,真的有山!” 干净男人顺着伊万的视线望过去,那只有一望无际的平原,以及在平原上驻扎的科尔帕克奇少将的64军团。摇了摇头,朝同伴说:“意识不清了,先换个人审吧。” 脚踝被粗糙的手掌握住,伊万无力挣扎,只能任由那个人把自己拖到一边儿。伊万闭上眼睛,脑子里立即浮现了那座山的影子,他无声的说:“王勇,我看见了,真的有山。” 六十二 战争即将开始 伊万度过了漫长了一天。反复审问,拷打,让他的精神摇摇欲坠。山在哪,什么山。无论伊万重复多少遍,负责审问的军官都只会让那个瘦弱的男人暴打自己。于是伊万沉默了,但他的沉默却没有带来预想中的平静。 “伊万士兵,王勇并不属于伏尔加格勒。”干净的男人说道。 伊万目光木讷,遥看远处。朦胧的山尖隐没在云里雾里,时隐时现。他有时能看见,但大多时间看不见。王勇和那座山有什么关系?那座山为什么会在那,那山有什么作用。伊万全都不知道。他只知道王勇的消失一定与那山有关系。 伊万再次为他不恰当的沉默付出了代价。 负责审问的军官眼神既冷漠又怜惜,他双手背在身后,不让人看见其紧握的拳头。科尔帕克奇少将来了,叫走了负责审问伊万的军官。两人在远处谈了好一会儿,军团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似乎有些为难。 科尔帕克奇少将走了,军官的鞋尖对着伊万的眼睛。他磁性的声音从头顶上方倾泻而下,“伊万,这是你最后的机会。王勇去哪儿了,他是谁,你只要说出任何和他有关的信息,我就放你离开。” 伊万费力的仰起脑袋,伏尔加格勒原本湛蓝的天空现在一片灰暗,灰尘遮天蔽日,仿佛即将到来的危机,将人心也遮得密不透风。军官的表情藏在帽檐下,伊万看不真切,但直觉那双眼睛非常温柔。“不要靠近河岸。” 伊万最后只交代了这一句。 军官苦口婆心的劝他,伊万却固执的不愿说话。月亮高高升起,伊万想起了前一夜。王勇行走在月光里,好像在自家后院散步般闲逸。 真是个奇怪的人。伊万在心里哀叹。 军官背过身子,无奈的朝瘦弱的男人招招手。伊万对着月亮的方向闭上眼睛,认命又不认命的问军官道:“我真的不能死在战场上吗?” 军官看向草原的尽头,“你也许会为德军递上枪杆,所以你不能上战场。” “我是伊万-伊万诺维奇-伊万诺夫。生于伏尔加格勒,死于伏尔加格勒。我的父亲死在了战场,死在了德国人手里。他保护了我的母亲,妹妹。现在轮到我了。我宁愿用胸膛堵住敌人的枪口,或为战友做一次护盾。我应该死在战场上,我只能死在战场上!” 伊万失声呐喊,他的声音传出去,引来了许多人围观。军官听了伊万的话,眼眶通红。他背对着伊万,恶狠狠的说:“说出王勇的下落,你就是好样的,伊万。” 伊万苦涩说道:“他不过是个外人,到底为什么对他死缠烂打?” 军官摇摇头,“他如果不能为友,就只能是敌。如果敌人拥有了他的四肢和大脑,于我们而言就是致命的。”军官转过身,面朝伊万,“他必须死在路上,死在我们手里。” “……”伊万微微张开嘴,军官说的话并不难懂。但正因浅显易懂,所以伊万沉默了。 军官见了伊万的反应,便说了最后一句:“你是好样的,伊万。但可惜生错了时代。”话音落下,瘦弱的男人手里举起诺大的石头,任何一颗子弹在此刻都是珍贵的,所以他们决心用最原始的方法了解伊万的生命。 阴影笼罩在伊万身上,年轻的男孩认命的闭上双眼。 当恐惧从头顶落下,伊万提起的心沉到海底。本以为自己死定了的伊万慢慢睁开双眼,瘦弱的男子倒在地上,他手里的石头被王勇抱在怀里。军官惊诧的看着他,忘记了该有的反应。 “战争快开始了。”王勇说,“他们准备过河了。” 科尔帕克奇少将刚赶到伊万被审问的地方,听到王勇的话后立马转身,朝四周大喊,“防守!防守!”少将的声音通各队长的口传出去。临时搭建的防御地带随着科尔帕克奇少将的命令运转起来。 王勇解开伊万的绳子,“辛苦你了。” 伊万抓住王勇的胳膊,小声说道:“我看见那山了,它到底是什么?” 王勇显然惊了惊,但他很快冷静下来,“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这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伊万咽了口唾沫,“为什么会在这儿?” 王勇试图让自己的眼神坚定一些,“重要的是这场战争,不是吗伊万。你想保护这座城市还有你的家人。” 伊万摸了摸心脏的位置,“但我总是想起那座山,uu看书 w.uuksh它出现在我的眼前,我的梦里。就像可怕的梦魇……” 王勇一时无言。伊万又问:“你去哪儿了?” “我去山里了。”王勇解释道,“我想去看看……或者能不能发现什么,”他摇摇头,“我不如那个人,山里发生了一些变化,非常危险,我逃了出来。” “那个人?” “一个很厉害的人。” “比你还厉害?” “厉害得多。”王勇苦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在山脚犹豫了很久……” 坦白的说,伊万并不知道王勇在说些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表达自己的想法。伊万向前站了一步,靠近王勇,“帮帮我们。”想起审问官曾说过的话,伊万的心脏砰砰直跳,他想留住王勇。 王勇盯着伊万的眼睛,男孩儿的眼神与初次见面时不同了,也许是受过刑罚的原因,有些慌张,忐忑……唯独有一点,渴望守护家园的那份心依旧炙热。 王勇千思百转,终于下定决心说道:“伊万,要做一个交易吗?” 伊万的瞳孔不由自主的缩了缩。他好像看到风云变幻,流云游走,光影交织,而那座惊鸿一瞥的高山就立在王勇身后。这幻象与童话故事里记载的恶魔不同,但伊万紧绷的神经却告诉他——这就是与恶魔的交易。 “什么交易?”伊万甚至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无数战友从身边走过,他们此刻的身影像幽灵一般,穿过伏尔加格勒,也穿过了伊万的心脏。 王勇一字一句的说:“我用生命帮你守城,而你,用生命帮我保存一封信。” 六十三 战争开始,时祸现身 伊万浑浑噩噩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时间倒回至一个小时以前,川流不息的战友们组成一幅严肃的背景画,王勇置身于其中,但又与他们格格不入,他眼神发亮,伊万的心脏砰砰直跳。 回话声被人群淹没,王勇点点头,追上了离开的科尔帕克奇少将。伊万出神的盯着自己粗糙的手掌,灰尘堆积在掌心纹路之中。他刚刚说了什么,是不是答应了王勇的交易?视线跟上王勇,他穿梭在乌泱泱的士兵里,消失于尽头。伊万握起拳头,心想:我要保护伏尔加格勒,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向伏尔加河推进。伊万身边的士兵问他:“你和王勇什么关系?” 四周更多的士兵竖起了耳朵。 “为什么这么问?” “那他为什么要救你?” “……”伊万把与王勇的交易埋藏在心底,“我也不知道。” 士兵无味的砸吧砸吧嘴,不再追问。 科尔帕克奇少将的要求严格,整个62集团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他们争分夺秒的跨过草原,坦克激起的烟尘迷了视野,各式各样的脑袋突然变作气球立在伊万眼前。他走在队伍的最后方,时间一长,便有些昏沉。 一声巨响惊醒了包括伊万在内的所有苏军。伊万惊恐的抬起头,眨眼的时间好像错过了一个世纪,前线传来的嘶喊声与爆炸声不绝于耳。黑烟漫漫,火光遮天。 战争开始了。 炮击河面的炸弹落入水中,激起大片的浪花。但德军的人数却不减反增,他们源源不断的涌向河岸。伊万紧握着怀里的枪支,就快轮到他们齐射了。 不能让他们过河。 此时,德军距离顿河河曲仍有不短的距离。德军长官在船上怒不可竭,但没人能告诉他,苏军如何提前得知了他们过河的讯息。按照预想,苏军至少应晚二到三个小时才该有所反应。即使占了先机,科尔帕克奇少将的脸色依然难看。 王勇从前线撤走,他对科尔帕克奇少将说,这里已没了他的用武之地,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确认。科尔帕克奇少将没有选择,只能放他离开。 王勇小跑了一截。奇雾山依旧矗立在原地。它如世外桃源般不受战争的侵扰。王勇站在奇雾山山脚,白雾之外。在奇雾山里度过的日子令他对这山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知,他知道奇雾山发生了一些变化,却不能确定变化究竟是什么。 漫无边际的白雾与高耸入云的山顶如遮天蔽日的怪兽,王勇得心脏好似漏了一拍。下一秒,他看见白雾发生了变化,某种未知的冲击力将白雾冲散,一时间形成了某种生物的形状。 “时祸……”王勇喃喃道,他的眼神追着那巨大的怪物,落入水里。王勇怕了。他站在河岸边,紧紧盯着河面的变化,水浪荡到岸边,安静得不同寻常。 王勇蹬蹬后退几步,他发现白雾的面积减少了一部分。向奇雾山的方向缩减了一点儿。再回头看向伏尔加河,远处打得如火如荼,每一秒都有人死去,生死的界限被战争模糊了,王勇眯着双眼,企图从中找出时祸的痕迹。 另一边,伊万退了回去,换另一拨人顶上。双肩酸疼,手指红肿,机枪烫得不像话。伊万如行尸走肉般瞪着一双眼睛,他问自己,这怎么守得住? 那个八卦他与王勇关系的战友死在了流弹下。不只是他,陆续有人死去,岸边堆起的尸体甚至能作为掩体,供战士们躲避枪弹。 身边传来士兵们讨论的声音,“德军太疯狂了。” “不要命了。” “我们这是枢纽,如果伏尔加格勒沦陷了,高加索也没了,我们就输了!” “但也太疯狂了……” 讨论的声音渐渐低迷,伊万捂着枪管,看向伏尔加河河面。河面被战友们的人脑袋遮得严严实实,但敌人的身影偶然能通过河面的起伏看到一点儿。这是伊万第一次上战场,他不知道德军应该是什么样的。只是从父亲的牺牲与别人的讨论中认为德军残忍,暴虐。现在又多了一个新的认知——疯狂。 王勇还是下河了。他在岸边转了一圈又一圈,他得知道时祸为什么从奇雾山出来了,它想做什么?河面下并不比岸上好许多,带血的人影憧憧,沉入河底。暗红色的血线在河里散开,比王勇收集的任何一幅画作都美。 时祸在水底显出了轮廓,尽管并不清晰,但偶尔得以窥见的惊鸿一瞥足够王勇判断出它的位置。u看书 uukansucm 天啊。王勇在心里惊呼。那些落入河中的士兵,有的还在挣扎,但凡属于这类的人都被时祸吃进了嘴里。王勇迅速游回岸边,大滴大滴的水珠落在地上。他两手压着膝盖,脸朝地面,眼睛眨也不眨,气喘吁吁。 有苏军发现了王勇,朝他指指点点。 听到议论声,王勇歪过脑袋。一张张鲜活的面庞在王勇的眼里逐渐失去血色,他环绕四周,火光跳动。这些人……王勇侧过脸,不敢让苏军看到自己的表情,是你为它准备的吗?王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但结合自己亲眼目睹的事实,他如何不信? 一整座城市,王勇在心里盘算,如果在加上援军……如果这场战役失败,半个世界……汗水与河水混合落下,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有士兵跑过来,“王先生,需要帮助吗?” “不用。”王勇站直身子,“科尔帕克奇少将在哪。” “您跟我来。” 科尔帕克奇少将站在集团中央,身边有一架坦克正在装弹。他盯着手里的材料,头也不抬的问王勇,“您要确认的事情怎么样了?” 与科尔帕克奇少将沉稳的声音不同,王勇多了一丝急切,“确认了。” “怎么样?” “司令,这场战役,无论如何都不能输。” 科尔帕克奇少将这才抬起头,他有些好笑的看着王勇,“我们自然不想输。” “不,不能输。”王勇强调道,“伏尔加格勒,一步也不能让。他们抢走了什么,我们就夺回来什么。这里输了,就什么都完了。” 六十四 后撤! 河面轰隆作响,炮弹声震耳欲聋,唯独以王勇为中心,这个人数不足十人的小圈子内寂静无声。士兵们从王勇的话里听到了急迫,相比较城市,家园,亲人而言,眼下唯一有实感的并非那些东西,而是自己的生命。科尔帕克奇少将不同,他从王勇的话里听出了另一层意思,一层高于个人,也高于战争的意思。 科尔帕克奇少将放下手中的钢笔,缓步走到王勇跟前,他比后者矮了半个脑袋。“危言耸听?” 王勇直勾勾的盯着科尔帕克奇少将的眼睛,“不……”王勇的余光见着被击毁的小船,白色的浪花反着红光,这光照进王勇的眼睛,“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攻打伏尔加格勒。” “太蠢了,希特勒不会这么鼠目寸光。”科尔帕克奇少将说,“但我们的目的相同,王勇先生。坚守伏尔加格勒。” 王勇眼帘低垂,丰满的人生经验,对人性的了解在某种意义上弥补了王勇极度缺乏的战争经验,在奇雾山与斯大林格勒战役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眼见王勇陷入沉默,科尔帕克奇少将微微摇头,“你有许多事可以做,圣堂的圣职人员。照顾伤患,上阵杀敌。你并不受我军约束,但只一点……不要帮助德军。” 王勇看着火光四起的战场,脑袋坠了坠,“我帮你们。” 科尔帕克奇少将有些惊讶,“好。” 河面的船只与尸体破破烂烂,浮得到处都是。王勇不忍看,便去了队伍的后方。找到一脸呆滞的伊万,一言不发的背靠着伊万坐下。 王勇的脑子里对德军有一个大概的轮廓。他曾攀到奇雾山山顶,站在那块平坦的大石头上自上而下的张望,河岸对面的德军密密麻麻,一望无际。伊万递给王勇一块巧克力,这是他的私货。王勇看也没看就扔进了嘴里。脑子里回忆着苏军与德军的差距。 “关于德军,你都知道些什么?”王勇问。 伊万有些茫然,“他们一路打到了这儿……” 王勇侧头看了一眼伊万,“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入了军?” 伊万咧嘴一笑,“我们所有人都是士兵。”两人席地而坐,与身边紧张而匆忙的战友形成对比,“没有苏联人不想胜利……其实胜利不胜利都是其次,我们只是不想家破人亡。” 王勇收回目光,站起身,“走吧,和我去治疗伤兵。” “你有办法了?” 王勇停住脚,背朝伊万说道:“……多一个人活下来,就多一分希望吧。” 伊万有些泄气,但转念一想,王勇说的没错。遂小跑跟上。渐渐的,苏军士兵们发现阵地医院上多了两个身影。其一是外来的神父王勇,其二是前阵子受罚的小兵伊万。他们俩忙前忙后,伊万的双手从没空过。 “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伤兵抓住王勇的手,“我不能睡。”伤病的的瞳孔黑得发亮,“我得尽快回去。” “回去做什么,送死吗?”伤病身侧的另一士兵冷言问道。 伤病营短暂的沉寂了会儿。接着陆续有士兵从床上跳下来,伊万冲上前阻止他们,但人单力薄,没起什么作用。王勇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事态发展。 “呵,”士兵一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我告诉你们的是实话,请求援军的消息已经发出去了,要我看,我们根本撑不到那时候!” “啪。”一巴掌扇在说话士兵的脸上,“苏联没有你这样的孬种。” “孬种?”挨了一巴掌的士兵发出尖叫,“战争如果能凭勇猛获胜,它就不叫战争!你们这群愚蠢,无知,在底层苦苦挣扎的……” 王勇看向床边的这群人。他们脸色如常,显然伤病的话并对他们造成影响。伊万悄悄对王勇耳语了这人的身份。他曾是工厂的监事,负责管理工人的生产进度,后来应征入伍,现在是一个班的班长。如果班长是这样的念头,那么他手底的士兵又该是什么模样呢。 “你们看着吧,德军很快就会拿下斯大林格勒,接着就是高加索……然后我们就完啦,哈哈哈。” 伤病营里气氛诡谲,负责这营的医师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王勇明显感觉到这些老兵的视线若有若无的落在他与伊万的身上,想了想,恍然大悟,便拉着伊万出去了。 “做什么?”伊万甩开王勇的手。 “有烟吗?” “没有。干嘛?” 王勇吸入一口冷空气,顿时精神抖擞,看多了残肢断臂,uu看书 ww.ukash 听多了鬼哭狼嚎,现在倒觉得神清气爽了起来。“会赢的,”王勇突然说,“会赢。” “怎么……”伊万一头雾水。 大军有了新的动静。传令兵跑了几个伤病营,嗓子沙哑,“撤,全部往后撤。他们要渡河了。” 伊万抓住传令兵,“什么情况,发生什么了?” 传令兵哎了一声,跑远了。伊万看向王勇,等他回答自己。王勇的手掌搭在伊万肩上,“来的是精锐部队,我们力量不够。没事的,撤就撤吧。” “可是……” “还没到绝望的时候,去帮忙。”说完话,王勇像一阵风一样消失在伊万的眼前。伊万恼怒的踹了一脚石头,再钻回帐篷里,接着惊呼出声。没过多久,一名身上摊着白布的士兵尸体被抬出了伤病营。 前线,王勇找到了科尔帕克奇少将,他与62军团的将军站在一块儿。一张破旧的木头桌子周围站了三四个人。将军的两鬓白发被灰尘染黑,表情严肃的指着桌上的地图。身后有亲兵不断出声,催促他离开。 王勇悄悄摸近了些。 “往后退!等援军!” 科尔帕克奇少将沉吟片刻,才插嘴道:“将军,援军一时半会到不了。我们是不是考虑将德军阻滞在河曲。至少一边后撤,一边攻击……” 洛帕京的眼睛通红,红血丝从眼角蔓延至整只眼睛。“你看看那些该死的德军,你告诉我怎么打?不如把司令的位置交给你?” 科尔帕克奇少将闭了嘴。木桌上只剩下洛帕奇将军的声音,“撤,往后撤!” 六十五 崔可夫上将 这场战争不仅模糊了生死的界限,更模糊了士兵们对时间的感知。它好似要持续到世界尽头,但实际情况确是—刚过了一周。 头顶的飞机像苍蝇一样挥之不去,落下的炸弹总能激起大片的残肢断臂。苏军在德军的突袭下不得不选择继续退守至顿河东岸。右翼收缩,伤兵营里堆满了伤患。伊万忙得嗓子直冒烟。 就这样又忙了一周,斯大林发布了第227号命令:“现在是结束退却的时候了,寸步不让!这就是我们当前的主要号召。必须顽强地保卫每一个阵地、每一米苏联领土,直到最后一滴血。” 战争持续发酵,每分每秒都有人死去,不是战友,就是敌人。现如今,将完整的日出日落看进眼底都成了奢望。 伊万胸口苦闷,像有一坨大石头堵在心口,唯有在战场上举枪射击才能一解千愁。他渴望为同胞复仇,也渴望像个战士一样守护家园。 手下的伤员咬着嘴唇,伊万为他处理了腿伤。“退去后面吧,这腿不行了。” “不!”伤员的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瞪出来了,他鼓着眼睛,“我不回去,老子死也要死在战场上!” 伊万的眼眶一酸,拍拍伤员的肩,走出帐篷深吸一口气。污浊的空气带着硝烟的味道,刺鼻又上头。战场离他们不近,但燃着的巨大黑色烟雾又仿佛近在咫尺。一辆坦克从伤兵营的侧面开出去,这是刚从生产线上下来的怪物。 工厂里的工人都是好样的,他们一边背着枪杆,一边在生产线上忙忙碌碌的造车。伊万的脚尖碾了碾地面,最后瞧了一眼黑雾的方向,接着走回帐篷。 黑烟弥漫,王勇眯着眼睛在战场上穿梭。子弹无眼,更何况是天上的飞机。他从洛帕京的亲兵那得到消息,军事委员会似乎有意令64军团的崔可夫上将接替洛帕京将军的司令一职。眼下,崔可夫上将仍未放弃,继续指挥64集团阻滞德军接近斯大林格勒。子弹穿过人林,落在王勇脚边,炮弹落在身后,王勇径直冲向顿河河曲。 战火纷飞的景色略过眼畔,王勇看见了64集团。同时,他还看见了头顶上的几架战斗机。他们有序的飞向人群,投下炸弹。其中一架飞机久久盘旋不下,好似在寻找目标。王勇心里一惊……想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崔可夫上将。 王勇铆足劲儿冲向飞机的目标,很快便找到了一处掩蔽部,王勇未打招呼,冲进帐篷里。 “什么人?” “做什么?” “出去!” 各式各样的声音响起,好几架机枪指向王勇。他穿着与苏军相同的制服,这令旁人多了几分顾虑。王勇的目光扫过帐篷里的众人,最后聚焦在一个军姿挺拔,颇有气势的中年男人身上。 “得罪了。”王勇冲向崔可夫,没等他的亲兵反应过来,便扛着崔可夫出了帐篷。崔可夫受着颠簸,掏出腰间的手枪,“放我下来。” 王勇咽了口唾沫,“现在不是时候,上将。德军要轰炸了,他们发现了你的位置。” “不可能,我们一直在监听他们的电报。” “您相信我。”王勇知道自己的解释苍白无力,“再等等。” 王勇带着一票人跑出帐篷,他速度极快,与崔可夫亲兵们的距离逐渐拉开。崔可夫惊讶道:“你可真厉害!” 王勇抹去脑门上的汗,抬头瞧了眼天空,瞥见炸弹落下,轨迹正是方才崔可夫的指挥遮蔽部。爆炸声自身后响起,崔可夫诧异的望向声源,“你是怎么得知的?” 王勇眼观六路,在战场上四处跑动。好几次崔可夫都感觉到子弹从身边飞过,但无一落在身上。 “看见的。”王勇找到了一处看似安全的地方,“德军已经过河了,但应该脱不开身援助这边。即使这样,您的位置也太靠前了些。” 闻言,崔可夫更吃惊了,“你是62军团的?你怎么过来的?” “跑过来的。” 崔可夫眨眨眼,“我知道了,你是王勇。” “?”王勇斜着眼睛看向崔可夫,后者进一步说道:“62军团有个神奇的圣职人员,士兵们说的。把你夸得天上仅有,今日见了,真是名不虚传。” 王勇转移视线,心里觉得有些微妙。崔可夫和他听闻的不太一样,本以为是位严肃正经的将军,可实际见了,却更像一位慈祥的老头儿。遛着弯儿跟别家的老头子唠点家常八卦。uu看书 .ukanshu.cm把崔可夫带到正经的战场后方,崔可夫落在地上,缓了缓,弯腰吐了一滩。 用袖子抹去嘴角的污渍,崔可夫朝王勇竖起大拇指,“厉害!” 他接着说道:“但你还得把我带回去,不然下头的人以为我死了,这乐子就大了。” 王勇微微张嘴,没有反驳。依原样把崔可夫扛起来,崔可夫摇摇头,“换个姿势,没多少东西可吐了。” 等崔可夫抵达原来的指挥遮蔽部时,破破烂烂的房子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其中有一名士兵正面红耳赤的扯着嗓子说道:“报告长官,我们所言属实。上将的确被一陌生男子带走了。” “要你们有什么用?” 面对狂风暴雨般的责难,士兵抿着唇一声不发,直到崔可夫的声音从人群后响起,“行了,他说的没错。这不是挺好嘛,不然你们这会儿就得着急把我从这片废墟里挖出来了。” 从士兵到各级军官,在听见崔可夫的声音后,都表现出了不同程度的振奋。崔可夫咳嗽一声,“又不是没遇着过这事儿,一个个的像什么话。都回去,该做什么做什么。能撑一会儿是一会儿。” “是,上将。” 这伙人一股脑的散开。王勇默默的看着,一言不发。崔可夫问他,“是不是他们长得太丑了,把你吓着了?”说完,他自己先笑了出声。 王勇连忙摇头,“这儿志气很高。” “那是一定的。”崔可夫理了理头发,意气风发,好似自己正在打的是一场注定胜利的战争,“这是苏联,是我们的地盘。” 六十六 第4坦克集团军 王勇自告奋勇,投入到64集团的作战中。崔可夫理所当然的问过他理由,王勇说,他答应了一个孩子。这位上将哑然,只当王勇不想说真话,摆了摆脑袋拿出一张地图指给他看。 “我们在这,这一带是德军的进攻点。”地图上密密麻麻的用彩笔画了圆圈与线条。“你的脚程很快,可以干扰他们。但这件事只凭你一人做不到。” 在崔可夫的安排下,王勇领着一只小队穿梭在顿河河曲附近。德军苦不堪扰,时常恶毒的咒骂崔可夫。那些话进了崔可夫的耳朵里,他哈哈一笑,“让他们骂吧。” 渐渐地,王勇的名声响起了。一是因为他非人的体能,二是因为他从不丢下任何一名战友。这做法虽能证明他的人品,但在战场上却算不得优秀。崔可夫对此评价道:“他有能力保护他想保护的人,所以我允许他去救人。”于是,越来越多的人想要加入王勇的小队,但王勇却站在崔可夫的身后,昂首挺胸道:“服从上将安排。” 时间一天天过去。希特勒将第四坦克集团军从高加索调回。崔可夫得到王勇的提醒,面色凝重。指挥部内落针可闻,崔可夫原地转了两圈,“洛帕京那边危险了。” “上将?” “他们(德军)一定会同时发起进攻。”崔可夫扭头对王勇说,“这里只有你能及时赶回去提醒他。告诉他做好准备,守住防线,一步也不能退。” “上将……这不是……有些越权了?”崔可夫的一名团长轻声提出建议。 崔可夫愣了愣,眉头紧皱,“你说的没错,但事从紧急,我们没得选择。” 王勇迟疑稍许,“上将,这边……” “我们没事。”崔可夫把手背在身后,“我对我们有信心,尽管势态不理想,但还没到绝望的时候。洛帕京需要一剂强心剂,否则他一定会后退。”顿了顿,“这样,你把你的小队一起带过去。”说完,崔可夫砸吧嘴,立马否决了自己的想法,“我太心急了,他们跑得没你快。” 王勇想了想,“我看着办吧。” 指挥部内的十几双视线落在王勇身上,即使是崔可夫也微微张嘴。王勇立马意识到自己孟浪了,补救道:“我和科尔帕克奇少将相熟,他是一位很有才华的少将,有他的帮助,相信能做一些事。” 崔可夫搓了搓手掌,“我知道他,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好了,既然你已经有所打算,就去吧。洛帕京不是一个喜欢别人建议的人,所以我没法给你帮助……真是难为你了。” 王勇摇摇头,“这场战争对我而言也意义重大。” “希望有机会能和你详细聊一聊。” “上将保重。” 与屋内的众人作别后,王勇离开了64集团军的驻扎地。看着王勇离开时带起的一条灰尘带,崔可夫目光凝滞在远方,随后关上了指挥部摇摇欲坠的小门。 62集团军伤痕累累。士兵们疲惫不堪,仿佛负重了远超承受极限的重量那样。哨兵见到王勇,抹了一把脸冲出去,“听说你救了崔可夫上将。” 王勇点点头,“科尔帕克奇少将和洛帕京将军在哪。” 士兵双手合十,“都在里头开会。” “谢谢。” 王勇出入其中如无人之境,但他每经过一座帐篷,都会遭受附近士兵的指指点点。 一脸漆黑的伊万听见了帐篷外的骚动,掀开帘子,看见了王勇。他两眼睁大,追上王勇。“这些天你去哪儿了?” “找邻居去了。” “什么?” “你怎么样?” “就那样,受伤的士兵越来越多。很多人都垂头丧气的,大家都想去后方。” “你呢?你也想去吗?” “我当然不去。”伊万不假思索的说道,“也有一部分人和我一样。我们还站在伏尔加格勒外头,就还没输。” 王勇摸了摸伊万的后脑勺,男孩子的头发许久未洗,灰尘与人心将他的发丝粘在一块儿,有些扎手。“好样的。但就算退进了城市,我们也没输。” 伊万挺住脚,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下去,“他们会进去?” “我不知道,但现在情况不太好。”王勇靠近伊万,额头贴着额头,“但我向你保证,我和你一样,一步也不会退。” 伊万垂下眼帘,抓住王勇的手。“我知道,我相信你。” 科尔帕克奇少将与洛帕京将军开会的帐篷就在两人的不远处。伊万站在不远处,目送王勇过去。他和帐篷口的士兵说了几句话,士兵去而复返,王勇便跟着进去了。 帐篷里坐着大大小小的军官,大部分人王勇见过,剩下的都是些新面孔。光线不亮,似乎是有意营造出这样的气氛。帐篷里的人,多少都有一部分陷在了阴影里。黑暗中,洛帕京的眼神很亮,如鹰一般犀利。 “崔可夫派你来的?”两道刀子般的目光随着洛帕京的问话射向王勇。 王勇不为其所动,uu看书ww.uukanshu.o 沉声说道:“我们得到消息,德军第四坦克集团军即将进攻我方64集团军。” 科尔帕克奇少将倒吸一口凉气,猛地转头看向洛帕京。洛帕京依旧是那副审视的样子,“所以?”洛帕京缓缓说道,“这些天第六集团军的攻势飘忽不定,原来如此,是在等坦克集团军。崔可夫那边什么准备?” “迎战。” “呵,”洛帕京冷笑一声,“我们后撤十公里。” “将军!”科尔帕克奇少将突然出声,把帐篷里的其他人吓了一跳。 “有什么提议,少将?” 科尔帕克奇瞥了王勇一眼,斟酌字词道:“我们撤了,64集团军怎么办?德军很有可能长驱直入。” “哎,”洛帕京长长叹了口气,“我们耗损太大了,战略性后撤能够为我们赢来更长的持续作战的可能性。” 科尔帕克奇少将舔了舔嘴唇,“恕我直言,将军。若64集团军失败了,我们将面对德军的第六精锐军与第四坦克集团军。到时……” “我们输定了。没错。”洛帕京打断科尔帕克奇的话,“现阶段,我们最好的方式就是拖。德军战线拉得太长,他们一定会出现疲势。加以北部的高寒低温,他们撑不下去的。” 科尔帕克奇与洛帕京就目前的局势探讨了半小时,陆续有团长加入讨论。王勇如一块死物般站在角落。直到时机到了,王勇突然出声道:“各位。” 他的声音不小,吸引了在场军官们的注意。 “抵抗是唯一的出路。”王勇定下了基调。 六十七 伊万与奇雾山 “抵抗是唯一的出路。” 气氛凝滞,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王勇身上。 “德军战线过长,补给跟不上。眼下,巴库的油田与库班的粮食成为他们的刚需品。拿下斯大林格勒,德军便可北取莫斯科,南出波斯湾。各位,现在我们后退一步,就可能是苏联乃至整个北方后退一步。当德军的坦克开进斯大林格勒时,土地会被割裂,亲人们可能会受到侮辱。整座城市的哀嚎,人民的悲戚,将再无人站出来,举枪对着敌人,让他们离开这片土地。 现在还有机会,将军们,我们的手中还有力量。德军无法封锁整条伏尔加河,苏联的援军会源源不断的来到我们身边。即使身后有整座苏联支持各位,也仍然无法动摇你们保守的想法吗?” 洛帕京将军皮笑肉不笑的扬起嘴角,“年轻人,这是战争,这里是战场。我们只讲输赢,不讲情理。” 王勇摇摇头,“将军,情感亦是人类的力量。”李良的背影模模糊糊的浮现在王勇的脑海,王勇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坚定的信念,毫不动摇的信仰是一股可怕的力量。正是这股信念支撑着战士们站在战场上,按动扳机,用自己的生命筑起围墙。人类之所以是人类,而不是机器,我想……也许这会是其中一个差别。” 场间的将军们面面相觑,科尔帕克奇少将看向王勇的眼神似乎别有深意。王勇快速略过了他,视线定焦在洛帕京身上。 “......门外汉说些外行的话,离开这儿吧。”洛帕京挥挥手,仿佛失去了与王勇继续交谈的兴趣。王勇点点头,背着手从帐篷里出来了。 伊万迎上王勇,“怎么样?” “不怎么样。”答案虽是否定的,但王勇却轻轻笑出了声,“还能多撑一会儿。我得去看看那座山,你要来吗?” “你愿意带我去?” 王勇点点头,“你看见过它,也许你能看到一些我看不见的东西。” 王勇扛起伊万,绕过偌大的战场,抵达奇雾山山脚。伊万落在地上,同崔可夫将军一样,吐了一地才缓过神来。 即使眼前仍然只有一望无际的伏尔加河,但伊万却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一些东西。那是一种直觉,他忍不住向右侧退了几步。王勇看得明白,伊万这是朝奇雾山反方向退了点儿距离。 “怎么了?” “说不清楚,就觉得不能再往那边去了。” 白雾在王勇的脚边飘荡。河里传来阵阵的腥臭味,零星的尸体被堆积在河岸,似乎还来不及清理。有一具被泡得发胀的尸体被河流推上来,尽管对方面容模糊,但伊万皱起鼻尖,说道:“是和我同期的人。” “那可真是不幸。” 王勇接着对伊万说,“你在这等我会儿。” 接下来的事情,伊万发誓是他亲眼所见。王勇说完话,转身朝前走了几步,他的身影越来越淡,就像那个夜晚,突然消失了。伊万揉揉眼睛,他真的不在了!好奇心催促伊万朝王勇消失的方向走了走,但一股寒意没来由的从脚底蹦到了伊万的脑门。伊万一动也不敢动,全身的血液好似冷冻了一般。把瞳孔挪到眼角,隐隐约约间,伊万好似看到了一些什么东西。透明的,把伏尔加河倒映在天上。 伊万不敢再看,心里默念着伊苏保佑。伊苏是从王勇那儿听来的故事,和坊间盛传的基督故事不同,伊苏总是听得有滋有味。 那东西游荡在伊万身边。也许只是伊万自己的臆想,但他就是这么觉得。 过了会儿,伊万听见有人在叫他。 “伊万,是伊万吗?” 伊万低下脑袋,在离他不到一米的河岸处,他那位同期的战友,说话了。他的嘴唇好似被马蜂蛰了那样,说话费力,嘴唇的闭合既不自然,也不协调。 “我看不清你的样子,我的眼睛好像出了问题。” 伊万的耳朵嗡嗡作响,最清楚的声音,是他铿锵有力的心跳声,简直快从嘴里跳出来了似的。 “我这是在哪儿?” 他死了。这三个字如禁忌的魔咒,只是出现在心里,就让伊万的心跳又快了几分。 “你怎么不说话?” 伊万继续从眼角那瞥向对方。他看见那团像幽灵一样的透明东西正趴在战友的身边。是死神吗,那东西是死神吗?和这座山有关系吗? “伊万?” 伊万好不容易分散的注意力重新被聚集起来。这一瞧,可把他吓了一跳。u看书 ww.uukansm 战友那肿得不成样子的眼皮竟然翻开了。他两颗眼珠子好像充满了对自己的怨气。伊万咽了口唾沫,迫于内心的压力,回话了。 “我在。” “噢,我还以为你不想和我说话呢。”那人说,“我看不太清你的样子,你能离我近一点吗?” “……”伊万求助性的看向奇雾山,他真希望看到王勇。“我不太舒服……” “我也不太舒服……你不是医生吗?你能不能帮我看一看?” 伊万握起拳头,咬了咬嘴唇,往草原的方向挪了一点儿距离。他刚走了几步,对方就说:“你要去哪儿?” “我……”伊万的余光突然瞥见战友身侧的那玩意儿咧嘴笑了。模糊但又真实,矛盾得令伊万头皮发麻。有一条透明但并非不可见的线条弯成了一条弧线。伊万以为那是嘴。“我去拿工具。” “你别去拿了。你过来陪我说说话吧。” 伊万觉得额头湿哒哒的,不太舒服,从手背轻轻一擦,没想到擦掉了一层冷汗。河风一吹,冷意钻进了骨头。伊万哆嗦了几下,无意识的正面朝向了战友的方向。 世界突然恢复成了伊万认识的模样了。河面还是那个河面,敌人也还是那些敌人。伊万向远处跑了一段距离,也没再听见战友的声音。 后来他在自己的日记中记载道:“毛骨悚然也不能准确描述当时的感觉。就仿佛我一脚踏进了另一个世界。回想起那时刻,我真宁愿对上三倍多的德军,在去抢上十来回的火车站,也不愿站在那山下,再经历那样的事。” 六十八 他有条件 王勇从山上下来的时候,伊万正蹲在岸边捧着水给那名士兵清洗身体。乍一看,这画面实在有些诡异。靠近了,这气氛不减反增。王勇轻轻点了点伊万的肩膀,“你在做什么?” 伊万惊了一跳,差点儿坐进河里。“我,我给他洗一洗。” “我知道。”王勇的余光瞥了眼被河水泡得发胀的尸体,“怎么突然想到做这事了。” 伊万挠了挠脖子,把自己遇见的事告诉了王勇。王勇如受到惊吓的兔子般,昂起头,视线迅速扫过河面。他从不知道时祸能像紫苜蝙蝠那样借人的嘴说出人话来。 目光重新落在伊万身上,王勇情不自禁的想道,他是不是有些不同寻常的地方,时祸为什么要跟他说话?为什么不吃了他? 王勇看得自己汗毛竖起,伊万问,“那是山里的东西吗?” “是。”王勇回答。 随后,两人陷入了无声的默契中,好像谁也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但又觉得这件事不说心里就不畅快。伊万干脆转过身子,用手刨了一个小坑。王勇加入进去,他的动作快多了,甚至比铁铲还快。 两人抬着那名士兵,将他平整的放入大坑里,再把坑洞四周的泥土堆高填平,拍拍手也算了了伊万的一桩心事。两人都觉得心情舒畅不少,王勇遂提出回去的念头。伊万没有意见,但多问了一句,“你找到答案了吗?” 王勇摇摇头,“那座山比我们以为的大多了。你别看他只占了这么点面积,里头的空间可比这河宽得多。就算再花上个两三年,我也闹不明白。” “那他为什么这么重要?” 王勇把伊万背在后背,双手拖着他的屁股。伊万瘦小纤细,摸着没几两肉。“因为没人进山。这很奇怪。它每一次出现总得有人进去,这次没有。但我从山里出来,发现了比进山更可怕的事——战争。我觉得这就是它的目的。” 风声呼啸着略过耳畔,寒风凛冽,刮过伊万的脸颊,伊万虚着眼睛,把身子缩起来,好让刘强挡在风前。“可它只是一座山,它来战场有什么用。” 一定和时祸有关系,王勇在心里说道。他沉默了一会儿,朝伊万大喊,“剩下的事情我不能告诉你了,你知道得够多了。” 伊万撇撇嘴,“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其他的事儿?” 王勇想了想,“你让我想起了那个很厉害的人。” “我知道,你提过他。他叫什么?” “李良。” 王勇在战场上疾驰,时不时的有子弹飞过他们身边,但都被王勇躲过。 “我觉得你已经很厉害了。”伊万说,“而且我不觉得我能有他厉害。” 王勇又躲过一颗子弹,“不一样。你和他是一种人,你们有信仰,有原则,有坚持。你只是缺少一个强健的体魄。” “体魄。”伊万重复道,“你们被改造了吗?” “嗯?” “听说对面在搞人体实验,他们做了好几种试剂,注射了的普通人能够得到超过运动员和战士的力量。” “差不多吧。我有点儿区别……” “那我也能试试吗?” “那不行。”王勇果断否定道:“现在的技术太不稳定,成功概率就和自杀没什么两样。” 伊万直觉这句话不太对劲,但没仔细琢磨。王勇穿过战场,停在伤兵营附近。负责放哨的士兵追过来,见到王勇与伊万,翻了个白眼后,便一路小跑回了自己的岗位上。 科尔帕克奇少将寻着动静找到王勇,面无表情,“果然是你。” 王勇把伊万放下来,朝科尔帕克奇颔首示意。 “跟我来。” 王勇跟着离开了。伊万有些担心,但自觉的回了伤兵营。受伤的士兵又多了不少,他突然有些懊悔自己跟着王勇离开了。 科尔帕克奇把王勇领至了、一个僻静的角落。他朝四周瞧了瞧,见无人经过这地方,才对王勇说:“司令决定抵抗第六集团军了,但有个前提。” 王勇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援军。”科尔帕克奇神情凝重,“如果等不到援军,司令就决定后撤。” “……时间?” 科尔帕克奇竖起三根手指,“三天。” “这怎么可能?” 科尔帕克奇直勾勾的盯着王勇,王勇见了,舔了舔嘴唇说道:“你什么想法。” 前者清了清嗓子,“等德军过来了,你绕到他们后方去。炸弹,武器,你想要什么给你什么,但你必须做出有援军的样子来。” 王勇瞪大眼睛,“就算崔可夫上将吸引了十几万人,这也还有十几万人……你逗我呢?” “呵,”科尔帕克奇冷哼一声,“你在指挥部随便撂了几句话就走了,怎么着?” 王勇哑然。“好吧,你带我去装备处,我自己挑。” “好。正好我们淘汰了一批东西下来,你看看你用不用得上。” “?”王勇目瞪口呆,“你可真是抠到骨子里了。” 科尔帕克奇挥挥手,uu看书.uukanshu“我私人拨给你,你晚点在外头等我。” 王勇砸吧砸吧嘴,与科尔帕克奇走了不同的方向。无目的的游走在营地里,王勇又琢磨起时祸来。他突然有些担心李良,他们一直以为时祸只是遵循着本能行动的生物,只要摸清它的习惯就能避开这怪物。但如果它能说话……能思考,这东西的意义可就完全不同了。 突然,有士兵追上王勇,“先生。”他上气不接下气,好似跑了很长一段路,或是在短时间内用尽了力气。 “慢慢说,不着急,深呼吸。” 那人痛苦的把手抬高,断字断句的说明来意,“有人……伊万……维克多不行了,他的家人……” 王勇懒得等他说完,但这事又好像挺着急,遂把这士兵提起来扛在肩上,直接问道:“在哪儿?” 士兵惊呼一声,随后指了个方向。那是62集团军的大后方,接近斯大林格勒。王勇扛着士兵到了地方,远远就看见那儿围了一大群人。 放下士兵,王勇没着急拨开人群闯进去,他站在人群后头听了一会儿。事情大致是这样的—一名小有家庭背景的青年参了军,于前段时间的拉锯战中毁了一条腿。他家里人要求军方放人,要把这男孩儿带离斯大林格勒,但小孩儿偏要继续留守战场。 在场的共有三方人,青年的家人,教父以及军方负责人。这负责人伊万与王勇见过,就是负责审问伊万的那个干净男人。 王勇听得差不多了,出声道:“是前线太闲了,还是我们人太多了,还能有空在这儿看热闹呢?” 六十九 给他1点支持 士兵们纷纷散开,维克多的家人疑惑的看着来人——一个未拥有军阶的魁梧士兵,一句话的影响力竟堪比上校。 干净男人介绍道:“这位是王勇,将军的客人。” 即使洛帕京饱受争议,但其将军的身份却是实打实的分量。干净男人如此介绍后,维克多的家人恍然大悟,朝王勇点头示意。 王勇微笑以对,假意没瞅见干净男人不愉快的眼神。 “你们好。”王勇说。 伊万正站在维克多的身边,搀扶着他。瞧见了王勇,伊万抿嘴笑笑,鼓着眼睛不断眨眼。王勇不动声色的点点头,“老远就听见了这边的声音,就过来看看。” 维克多的家人骄傲的仰着下巴没有回话,王勇很熟悉这个动作,曾经他也常这样做。王勇遂对干净男人说道:“这总在外头也不好,沙尘也大,不如让各位先进去,找个避风的地方,我们在好好聊聊。” “不。”维克多家人一方,一名蓄着络腮胡的中年男人义正言辞的拒绝了,“我们就在这儿说。” 王勇依旧笑着,“虽说军营条件艰苦,但还能凑出几杯酒来。” “呵,”络腮胡男人身边的女人开口道,“进去了就是你们的地盘。就在这儿说!” 闻言,王勇点点头,随后表情一收,背着双手,军人的铁血之势如惊涛砸向对面。他不仅走过两个战场,身后还有奇雾山的经历与未来社会的经验。这些东西化作无形的力量一股脑的被丢出来。维克多一家子呆了。 “这是军营,两位。”王勇沉声说道,“现在是战时,前方有无数士兵正为国牺牲,而你们却在这干扰军营秩序。哪儿的道理?” 络腮胡看向一身黑衣的教父。教父的胸前纹了一个白色的十字架。他谦卑有礼的与王勇打了招呼,但王勇却敏锐的察觉到了他高高在上的傲气。 “我们尊重维克多的奉献。但他不仅是军人,也是他们的儿子。在战争中侥幸捡了一条性命已经让他的父母夜不能寐,难道要让他们相思成疾,饱受随时可能失去孩子的痛苦吗?” 王勇的笑容不减,不提对方通过什么渠道得知的这条消息,而是反问道:“可这是战争,谁都可能失去孩子,不止如此,已经有许多人失去孩子了。教父,您难道要责备守家卫国的苏军,而不是始作俑者的德军吗?” 教父摇摇头,“维克多对战场没什么用了,何苦不让他与父母团圆呢?” “这是维克多自己的决定,教父。他已经是个大人了,他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过的生活。” “那是被你们洗了脑!”维克多的母亲尖叫道。多日的担忧,以及战争的侵扰,让这位美丽的女子愁容满面,苍老又疲惫。她精心梳理了头发,穿着得体的服饰。但她眼睛里的疯狂骗不过王勇。 “女士。”王勇减缓速度,“维克多的背后站着那些死去的,曾与他并肩作战的士兵,这座营地里站满了我们苏联的军人。”他的声音渐渐高亢,听得人脊背发麻。更有甚者,搓着胳膊,惊疑的四下瞟动瞳孔,以确认周遭环境。“他们为什么倒下,又为什么牺牲?因为他们的身后,是爱人,是亲人,是他们唯一的家园。而对面呢?对面是张牙舞爪的魔鬼,饥肠辘辘的等不及要把斯大林格勒嚼烂撕碎。为了阻挡恶魔,所以他们牺牲了。” 王勇定睛看向维克多的父母,“你们之所以还能站在这,向我们讨要维克多,就是因为维克多的战友们,那些死在了战场上的可敬的军人们!他们的意念在无形中聚集于每一位还活着的士兵身上,他们会看着我们,看着我们如何抵抗,又如何胜利!” 伊万哆嗦了一下,他感觉鸡皮疙瘩布满了全身。身边的维克多已经握紧拳头,眼里迸发出狂热的光彩。按理,伊万也该有这样的感觉,可他的脑子里却浮现了远处的奇雾山。那座山把他的念头压了下去,让他在此刻保持住了冷静。环顾四周,像维克多这样的士兵不在少数。一个个恨不得现在就扛上枪支冲到前线去。 所有人都注视着王勇,只有伊万,看见了躲在角落里的洛帕京将军与科尔帕克奇少将。 维克多的母亲嗫嚅着嘴唇,她无话可说,只能不停拽动维克多父亲的袖口。络腮胡男人虚着眼睛。王勇不难从他的姿态中品出这人的职业。他也许是位政治家,并且小有成就。 “您这是绑架。”络腮胡男人说道。“大义固然重要,但维克多对这场战争而言,能做的贡献已经微乎其微了,不是吗?” 王勇抬起一边眉毛,问当事人维克多道:“年轻人,你是怎么想的?” 维克多激动得发颤,伊万使劲捏了一把他腰上的软肉,维克多才说出话来,“我……我想继续留在这儿!我可以帮伊万打下手。” 王勇随即又问,“伊万,介绍一下你自己。” 伊万清了清嗓子,他的声音虽年幼,但气息却十分沉稳,“你们好,尊敬的先生与女士,我是伊万,维克多的战友。我主要负责伤兵营,uu看书 .uukanshu 为士兵处理一些简单的伤口。” “安排维克多去伤兵营,您看如何。”王勇问二人。他的微笑充满了诱惑力。 就维克多的安全而言,王勇这样安排,似是让了一步。但维克多父亲紧皱的眉头却似乎再说对此事处理的结果并不满意。说到底,他们本就不同意让维克多参军。是他悄摸的报了名,鬼使神差的就去了炮兵团。 站在一旁做聆听状的教父再一次开口道:“现在离开这,他还能娶一位漂亮的小姐,生一位可爱的宝宝……您要断送他的未来吗,先生?” 王勇眯起眼睛,嘴角上扬。进入奇雾山,遇见李良,在那漫长的时间里,他赖以生存的技能逐渐薄弱,而如今,它又苏醒了过来,比过去更犀利,也更恶意。 “那你要断送这个城市的未来吗,教父?如果今天我们让一腔热血的维克多失望了,其他的士兵会怎么想?” 王勇的狞笑映照在教父的眼里。后者忍不住心里一跳,觉得自己的心思完全暴露在了这人眼里。 “别让维克多成为懦夫。”王勇环视了一圈,“”士兵们,你们来告诉这位先生,懦夫在战场上的下场是什么?” “……”短暂的沉默后,铿锵有力的回答盘旋在军营里,“死!” 教父被这声势浩大的回答镇住,后退了一步,王勇立刻追上。他对维克多的父母说,“士兵的信念能为我们赢得战争,而我们的任务,就是保护这样的士兵。” “为了让维克多明白,他的决定并非年轻气盛,而是饶有担当。请你们给他一点支持。” 七十 跑起来 王勇无心揭露教父的真相,就算是为了维克多,他也不能这么做。王勇带着笑容送走了三位,离军营有一段距离后,他拉住教父,在他耳边耳语道:“我不管你是被收买,还是教唆了那两人,只要你敢在踏入我们的军营,我就让你有来无回。” 教父被王勇一席话惊得脸色骤变,一阵青一阵白,连说了好几个你字,却没有下文。等王勇回到军营时,维克多与伊万正等着他。 “对不起……”维克多道歉道,“给您添麻烦了。” 王勇摆摆手,看了看天色,心想差不多到时间去找科尔帕克奇少校了。“伊万你照顾好维克多。”不等伊万叫住他,就走远了去。 “先生总是像风一样。”维克多感慨道。 “嗯。”伊万忧心忡忡的目送王勇远去,想起躲在角落里的洛帕京将军与科尔帕克奇少将。一阵冷风正巧拂过两人身侧,伊万紧了紧搀扶维克多的手,“走吧,要下雨了。” 王勇一路小跑,直至到了科尔帕克奇少将的帐篷前才停下脚步。科尔帕克奇许是瞥见了王勇映照在帐篷上的影子,掀开布帘,轻声说,“走吧。” 科尔帕克奇带着王勇穿过一条士兵不多的小径,在尽头处指着两大个木箱,“随便挑。” 闻着木箱散发出的霉味,王勇的眉头皱得散不开,“这怎么用?” 科尔帕克奇耸耸肩,“你想想办法。” “你当我是神仙?” “也差不多了。” 科尔帕克奇的回答让王勇目瞪口呆。当一个要脸的人放弃了脸面,他的一只脚就已经走在了无敌的路上。王勇在箱子里挑挑拣拣,最后拿了三只步枪,十来把小刀与几颗炸药。 “就这些?” “你倒是拿出更多的东西来我看看。” 科尔帕克奇锁了箱子,王勇瘪嘴道:“这些东西也没必要锁了吧。” “你太小瞧那些投机倒把的商人了。” 王勇眨眨眼,轻咳一声跟上科尔帕克奇。后者听到了脚步声,说道:“你什么时候出发?” “就今晚吧。” “不会太早了?” “时间怎么都不够用的。” “也是,小心一点。” 科尔帕克奇把王勇送走,回到了自己帐篷里。他从垫子下头拿出一张皱巴巴的地图,地图的墨渍被反复擦拭,显得淡了不少。看着自己用炭笔勾画出的两军行军图,科尔帕克奇握紧了拳头,眼光仅盯着顿河河曲。 王勇在接近河曲时逐渐放慢了速度。由于苏军后撤,德军得以在靠岸部分停留。往后是伏尔加河,往前便是战场。他们的状态瞧着并不比苏军好上多少。一个个面色蜡黄,挤在一块儿抱团取暖。王勇猫在黑夜里,伏着身子躲在一边。 他跟苏联人学了一点儿德语,勉强能听懂这些人的对话。 “又有人消失了。” “听说对面也有人在消失。” “这到底怎么回事。” “谁知道,也许是苏联人搞的把戏。” “蠢货,他们会把自己也搞失踪?” “可能是闹鬼。” “哧,别说了。” 王勇没惊动几人,摸进了德军营地深处。有一顶帐篷灯火通明,四周有许多士兵看守,好似生怕有人靠近。 王勇的眼神突然变得奇怪起来,他看到不远处有几道熟悉的身影,而他们也注意到了王勇。两方人悄悄汇合。王勇压低声音说道:“他们防备的是你们?” 为首的一名寸头男子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暗杀过一次,没成功。” 王勇竖起大拇指,“真行,当这是后花园了吧?” “也没有。”寸头男子腼腆的笑笑,“但是他们反应真不快,上次差点就得手了。” “上将派你们来的他?” “嗯嗯。” 王勇翻了个白眼,“行吧。带我去你们找的地方。” 以寸头男子为首,对面一共七人。正是崔可夫放权,王勇一手建立起来的团队之一,主要负责暗杀与放哨。他们领着王勇进了一顶帐篷。王勇绕着帐篷看了一周,“做得挺像。” 寸头男子嘿嘿一声,“明天就挪地方了。” “嗯。”王勇问了寸头男子来意,寸头男子回答道:“骚扰敌军后方。” “坦克集团军那边谁负责?” 寸头男子说了一个女孩儿的名字,王勇盘腿坐在帐篷里,打了个呵欠,“交给她我放心。”紧接着,八人就此次行动商量到了半夜。隔天,八人换上德军的衣服,看书 ww.uukanshu.co 潜伏在不同的队伍中。王勇目标明显,他趁着夜色躲进了河里。 德军朝苏军的地方进攻了。一眼望去人山人海。等德军走了,王勇这才彻底浮出河面。他尽量延长了换气时间,但这么久,还是让他呼吸不畅。上岸后喘了几口气,找到埋武器的地方,把东西挖出来。王勇抬步追上德军。 落在最后的人隐约觉得身后不太对劲,每一个察觉到问题,回头查探的士兵都没躲过王勇的魔掌。他神出鬼没,解决了一个又一个的士兵。但这些人的数量对整个集团军而言,不足一提。几天后,两军相遇,一触即发。 弹药在战场上飞舞,每时每刻都有战士倒下。王勇揣着手里的炸弹,依次摸到了第六集团军的坦克边上。他每抬起一次胳膊,就有一辆坦克报废。这样的情况直到第四辆坦克炸开,德军终于意识到了问题,可张望半天也瞅不见问题源头。反倒因为这点时间又倒下了不少人。 战场逐渐陷入了白热化。王勇想不到这才刚开始,两方就卯足了力气,损耗巨大。装备精良的德军略胜一筹,苏军完全是在用生命填补缺口。王勇看得揪心,加快了破坏德军后方阵型的速度。 德军的子弹射进了一名苏联军人的胸膛,他扑倒在地上,用最后几秒的时间爬了两下。这名德军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出现了另一名苏军,跨过战友的尸体,前赴后继的飞向他们。德军的手指颤抖,按下扳机。王勇迅速推开他,并抢走了其手中的枪械,一枪爆头后扔给苏军,喊道:“跑起来!” “跑起来!” 七十一 它们 尘土飞扬。苏军落了困境,士兵们机械的抬起胳膊,无意识的按下扳机。没人逃跑,但一味的送死却非良策。 王勇一声怒吼,毁了最后一架坦克。本该是大受鼓舞的时刻,却无人回应。一身血污的他冲入战场,如旋风般带走一条条人命。渐渐的,有人注意到了他。 “是那个人!射击,射击!” “是王勇先生,保护他,快!” 两军对阵,可意图却微妙的转了个方向。德军围攻,苏军阻止。王勇将战场卷入了新的斗争。但一己之力终归有限。 62集团军后方。 洛帕京:“怎么样。” 科尔帕克奇,“他表现得很好。” “嗯。”洛帕京倒在椅子上,抬头盯着帐篷顶,光线从地上蔓延上去,逐渐变暗。那地方就像黑洞样吸引了洛帕京的视线。“你觉得我们能赢吗?” 科尔帕克奇愣了愣,说:“能。” “年轻真好。” “将军……” 洛帕京摆摆手,阻止科尔帕克奇继续说下去。“我老了,心也累了。士兵死了一批又一批,现在的团长我都快不认识了。军事委员会有意让崔可夫过来……” 另一边,伤兵营。 “伊万!又来人了。” “马上!” 伊万在盆子里搓了搓手,赶过去。维克多正在检查伤患的情况,拨开对方的眼皮与制服,叹气道:“这个可能不行了,子弹从这儿贯穿过去,失血太多,他已经意识模糊了。” 伊万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过了这么久,他还是不能习惯死亡。“我试试。” “伊万……” 伊万拿了针线以及其他道具,扑倒在士兵身上忙活,这人的血淌到了地上,生命的活力正从他体内流走。伊万的动作渐渐僵硬,微不可查的抽泣声从他身上传来。 “伊万……”维克多吸了吸鼻子,他刚来伤兵营,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伊万。 “真香啊……”不太真切的模糊声音在伤患的附近响起。 伊万突然抬起头,他震惊的模样惊了维克多,“怎么了?” “谁,谁在这。” “噢,你果然能听见我们。”那人说道。伊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维克多咽了口唾沫,“你在说什么啊伊万。这里哪儿有人,你别吓我。” 伊万快把眼珠子瞪出来了。这股气息是如此熟悉,令他想起了伏尔加河岸。“你是那山里的……” “嘻。”这声音似男似女,似老似少,似人非人,像个妖怪。 伊万身子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维克多把拐杖丢在一边,赶忙把伊万扶起来,却发现他好似灌了铅般难以挪动。“伊……”这一瞬间,空间,时间仿佛静止了。维克多的手还搭在伊万的胳膊上,嘴唇张开,却一动不动。外面的喧闹,战火传来的轰隆声消失不见。伊万呼吸急促,想动却动不了。 隐隐的,他瞧见了一点东西。有几道若隐若现,只能通过折射四周物件,光线扭曲后产生的弧线发现它的存在。这些弧线勾勒出一个生物的头颅,嘴长而圆,下颚宽大突出,那大约是眼窝的地方凹陷进去,怪异极了。 这东西张开嘴,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是你。” “?”伊万的半边身子一阵酥麻,令人不适。他想问对方说的话什么意思,但脸部肌肉却不受自己控制。 “嗯……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伊万惊恐的转动着瞳孔。 “李良待我们不错,但自由仿佛更好。”它喃喃自语道。 李良?伊万眨了眨眼睛,是王勇认识的那个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唔……”它左右摇摆了一下脑袋,接着发出一声尖啸。这尖啸声整耳欲聋,伊万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觉得它能把所有的德军都震死。脑袋被这声音搅得天翻地覆,头皮直跳。然而这声音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于是,伊万失去了意识。 失去意识前,他隐约看到眼前的生物多了许多。他们吵闹的挤在一块儿,抱怨地方太窄…… “昏过去了?” “还真昏过去了。” “他是怎么生出李良的?” “你傻吗?李良1900年以后才出生。” “哦。” “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杀了他?” “你疯了?” “这样我们就自由了。” “……” “我反对。” “我赞成。” “……老规矩,比一场吧。” “行。分队伍了。” “你也去那边?” “我还挺喜欢李良的。” “叛徒。” “啊呸。” “走吧。” “走吧。” 伤兵营的一座帐篷倒了,没人知道原因。 维克多猛地清醒过来,发现拉在手里的伊万倒在自己身后。维克多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决心把这件事忘掉。他拍了拍伊万的脸蛋,“伊万,伊万,醒醒。” 伊万茫然的睁开双眼,接着一声惊叫从地上跳起来,环视四周却没发现那奇怪的透明生物。uu看书 .uuknshu “到底怎么了伊万?”维克多有些不满,他觉得伊万一惊一乍的还不肯告诉他原因。 伊万舔了舔嘴唇,坦白的说道:“我也不知道,维克多。我也不知道。” 战场方向。王勇杀红了眼。德军与苏军,不管是谁,都可以避开王勇的身边。但王勇就像一只讨命鬼,一旦锁定目标,不解决了对方绝不离开。谁也阻止不了他。 敌我两方均将王勇的表现看在眼里。第六集团军的将军与一名瘦小的士兵耳语了几句后,小兵便跑了出去,在河边找了一艘小船,吭哧吭哧划向对面。 突然间,一阵狂风大作,卷起的尘土迷了眼睛。有人挡住了眼睛,把沙尘隔绝在外,也有人趁此机会杀死了敌人。王勇眯着眼四处打量,却被自己看到的一幕惊掉了下巴。时祸,那些是时祸!他的视线紧追着他们,骇然发现他们带走了成批的士兵。 他们要做什么? 王勇抬枪朝其中一只打过去,那只时祸——偶尔能瞥见形状的沙尘停滞不前,转头朝向王勇。它扑过去,王勇拔腿离开。更惊奇的事情发生了,另一只时祸阻止了自己的同伴。 什么情况?王勇站在原地,他听不见时祸的怒吼声,但从狂风的呼啸声中感受到了一点端倪。 这阵狂风来得快,去得也快。当它们走后,残留在战场上的士兵们无缝连接了狂风来之前的情况,他们似乎察觉不到自己同伴的消失。 枪炮声再次响起,王勇心头慌张,顾不得战事,追向狂风散去的方向。 七十二 ?变化 在狂风的尽头处,王勇见到了伊万。他和维克多站在一起,正在收敛一位士兵的遗体。三人相见,伊万嘴唇微张,从嘴型上瞧着是要叫王勇的名字。但他被时祸造成的狂风卷走了,凭空消失。这一幕只有维克多与王勇见了。 维克多哆嗦着嘴唇,“发生了什么?”他不得不怀疑起自己的所见所闻,因为它实在太匪夷所思了些。 王勇的喉结滚动,他也不知道。 战场的喧嚣远离了伊万。他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恍惚了空间方向。自己是站着的,还是躺着的?一种史无前例的恐惧挤压着伊万,他能感觉到自己正全身发抖,嗓子眼的肌肉紧缩,他想呼救,可求救无门。 伊万时而蜷缩抱着双腿,时而滑动四肢,企图离开这个地方。但这都是无用功。身边也许是空无的,但伊万总是感觉身边有人。它蹲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用可怕的眼神望着他。心脏悬在空中,伊万甚至不敢哭。他挣扎一会儿,再次伸直了躯体…… 完全寂静的黑暗拥有极大的杀伤力,导致王勇找到伊万时,他两眼空洞无神,对王勇的声音反应迟缓。 “伊万,伊万。”王勇晃动着伊万的双肩。身后是隐藏在白雾里的奇雾山,伊万躺在河里,面朝天空,王勇将他从河里捞上来后便一直是这幅模样。背着伊万回到伤兵营,维克多正在搭帐篷。屋外等了三名伤兵。 瞧见王勇与伊万,他匆忙用单脚蹦哒过去,忙问,“他怎么了?” “我不知道。找人给他看看。” “哦,对,我现在就去。” 伤兵把维克多的拐杖扔给他,维克多走路便快了许多。他钻进另一头帐篷,叫来了医疗兵。这是位临时参战的斯大林格勒市民,参兵前是名兽医。 “给我看看。”他对伊万的印象很不错。上进,认真,坚定,赤诚。大致检查了一遍后,兽医摇摇头,“惊吓过度,但这样的情况……还不如去找巫师。” “你可是科学家!”维克多叫喊的声音大了些,赶紧道了歉。 兽医无所谓的摆摆手,“我毕竟是个兽医,对这样的病例本就不怎么了解。但他周身没有外伤,对刺激,除了本能反应外,毫无反应。我和伊万共事了一段时间,维克多和他认识的时间更长,伊万平日里不喊头疼,也没有发生过晕眩,大脑病理性问题的可能性不高,当然不可能没有……但……”兽医的话没有说完,但他的意思王勇与维克多都明白了。 “那怎么办?”维克多焦急的问。 “没什么办法,家人多和他说说话,祈祷他快一些醒来。”又一批伤兵来了,兽医必须离开,走之前他最后嘱咐道:“如果找到原因,解决了恐惧源,也许能让伊万醒来。” 闻言,维克多脸色煞白。他眼睁睁的目睹了伊万消失的一幕,那如小说般的情节,让他咬紧牙关,四肢发软。 王勇面露沉思之色。伊万是被时祸带走的,他们一直游荡在战场上,为什么突然对伊万来了兴趣?恐惧源头,时祸……这不可能被消灭,但我的确很在意这件事的起因。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维克多。” “啊?” “你看着伊万,我出去一下。” “先生!”维克多拉住王勇的衣摆,意识到自己的无理后维克多迅速松开手,“伊万会没事的吧?” 王勇点头,“会的,别担心,你守好他。” “嗯……” 奇雾山依旧伫立在老地方,即使这片青翠的草原被战火烧成飞灰,即使河里飘过穿着军装的尸体,它依旧如王勇初见它时那样,与世隔绝,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回去吧。”熟悉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王勇瞪大了眼睛,“你是……”奇雾山? “回去吧。”它又说道。 “为什么?”王勇问,“有个叫伊万的孩子,我想知道时祸对他做了什么!” “回去吧。”它依旧这样说。 王勇感到有些灰心,但他不想放弃,打算进雾探个究竟。可他却没想到,自己竟被奇雾山的白雾挡在了山外。他仿佛撞在了一块儿铜墙铁壁上。王勇伸出手指,用力按下去,指尖碰触硬物,被挤压出一个弯曲的弧度。 什么意思,为什么我不能进去了?时祸的事你果然知道吗?这一切你都参与了?王勇咽下口水,想质问它,可奇雾山的山体却渐渐透明。王勇呆楞了须臾,随即慌张的拍打墙面。 “为什么?你们到底想做什么?伊万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山体消失后,u看书 .uukansh 雾气也逐渐稀薄起来,“回答我!回答我啊!” 王勇无力的跪在地上,脑袋埋在手肘间,“回答我……或者让我回去……” 维克多给伊万擦了擦脸和手。伊万的呼吸平稳,偶尔会皱起眉头。兽医来了两次,每次都带了不同的医生。虽然对方态度不好,但总归是给了结果,不过说辞和兽医都大相庭径。维克多叹了口气,走出帐篷,做了一个深呼吸。空气里混杂了泥土的味道,但维克多并不觉得难受。 脑门一凉,维克多惊奇的发现,下雨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接着,他看见了王勇,后者正垂头丧气的从战场方向慢步而来。维克多迎上去,想说的话停留在舌尖。抓起王勇的手,这双手冰凉刺骨,令维克多咤舌。 “先生,您这是?” “伊万怎么样?”王勇的声音沙哑,那程度仿佛声带被开水烫过似的。维克多心惊,却不敢过多流露出内心的想法。“还没醒,但状态还行。” “我去看看他。” 伊万从昏迷中醒来时,已经是一周后了。首先瞧见的,是王勇的背影,接着是维克多欢喜的表情。“我……” “别说话,你现在太虚弱了。” 王勇听见动静,把烟灭了才转过身子。伊万呆了,“您的脸?”一道巨大的伤疤从王勇的额头斜切向嘴角,如一只巨大的蜈蚣贴在他的脸上,可怖又骇人。 王勇笑笑,这笑容因为伤口而显得狰狞起来,“你没事就好。” 七十三 流浪汉与粮食 与德国第六集团军在顿河河岸的激战持续了七天,以德军撤回到顿河东岸作为结束。但围绕斯大林格勒的战争毫无疑问仍在继续。 当伊万走出伤兵营,看到满目狼藉的军营时,寒意顺着他的脊背爬上大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 “伤兵太多了,根本救不过来。人命就像地上的灰尘,轻轻一扬就没了大片。救人,补充新的士兵,搬运武器,修理坦克。”维克多解释道,“有一个小队过来,把这儿搅得天翻地覆,王勇先生从战场跑回来,杀了他们所有人。” 仅仅半月,维克多就像变了一个人。眼神深沉了一些,一道不起眼的伤口悄悄从袖口里探出头。伊万收起视线。“发生了这么多啊……” “嗯。” 想起王勇脸上的伤疤以及他沙哑的嗓子,伊万垂下头,转身走回帐篷里。他原先坚定的目光变得茫然,盯着熟睡的伤兵出神。维克多想和伊万再说说话,王勇拍了拍他的肩头,维克多欲言又止,便退了出去。 “在想什么?”王勇问。 伊万强颜欢笑道:“战争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呢。” “我也不知道。” “那座山怎么样了?” “也不知道。” 伊万歪了歪脑袋。王勇侧过脸,伊万看不明白他脸上的神情。“它从我的眼里消失了,但我知道它还在那儿。像一个旁观者一样,高高在上的俯视着战场。” 伊万从王勇的话里听出了落寞,隐隐约约的明白了一点儿他的变化从何而来。以前的王勇于斯大林格勒,于自己,于这场战争而言,总像是一个过客。时不时的流露出他用来形容那座山的神态——高高在山的俯视着。他的秘密是什么呢,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助他,要帮助斯大林格勒。 “您当初说的那封信,是什么呢?” 王勇把脸转回来,他的视线落在伊万身上,伊万却觉得他通过自己,看到了别的什么人。“伊万,想不想加入圣堂。” “?!” 这一个月多来,王勇混迹在各处地方,偶尔还会去斯大林格勒转转。于是他了解到这个时代还未产生一个叫做圣堂的宗教机构。那么他应该继续以圣堂的圣职人员身份自居吗,会不会阻拦了圣堂自然的诞生?王勇将这份犹豫揣在心里,不敢深究。事情的转机发生在七天的激战结束后,王勇久违了去了城里,想找个地方喝杯小酒。可进了城,才发现店面紧闭,大人也好,小孩儿也罢,都躲在屋子里。 这也难怪。 王勇压低帽檐,准备出城。却被一老人家抓住,老人家穿的大衣破破烂烂,围了一条粘了油渍的围巾。拉住王勇后,老人家搓搓手,朝掌心哈了一口气。 “先生,现在怎么样啦?” “什么?” “战场。工厂日夜赶着坦克与枪械,但从没有人告诉我们战况。传令兵急匆匆的来,又急匆匆的走。是不是情况不好?” 王勇把干裂的嘴唇润湿。他比老人家高了一个多脑袋,很容易瞧见他佝偻的后背。是不安吧,王勇想道。“士兵们还在战斗,老人家。只要我们还站着,这场战就还没结束。” “噢,噢。”老人家紧了紧大衣,王勇摘下自己的围巾,换了老人家的那条。“你可真是个好人,先生。我在想,反正我们这把年纪了,左右也活不过这个冬季,不如为这座城市做点什么,譬如人肉炸弹这样的……” 王勇的手僵在半空,老人家低着头,自顾自的说,“孩子们还在上学,他们知道外面在打仗,却不知道打仗是什么。就算是为了他们也好,有我们能做的事情吗?” 王勇把帽檐压低,以掩饰自己的惊讶。“您很伟大。但我们会保护好这些孩子,还有你们。教会的救济物资呢?” 老人咳嗽了两声,“他们自己都顾不过来啦。这个时候,能喝上一口水也算是上帝保佑。” 王勇眉头紧皱,却并未说什么。但在老人领着他见到一群躲在废旧大楼里,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同伴后,心中的不满终于决堤。他留下老人与其他人,独自杀到教会。气势汹汹。 出来接待王勇的,是个老熟人。维克多的教父。教父见到王勇,眼神一凝,转身便走。旁人不知情况,王勇却邪笑着大步上前,扣住了教父的肩头。“原来如此。” 教堂的大门敞开,神父们纷纷斥责着王勇的所作所为,并威胁要向洛帕京将军告状。王勇抓着维克多的教父,就像手里提着一只小鸡。 承受着同僚的目光,教父羞愤的开口道:“先生,你想做什么?我完全遵守了你我的约定不是吗?” “不不不,教父,哦不,应该称呼您为神父才是。神父,那不是约定,而是我的威胁。单方面的。”王勇踢开一扇两开的木门,仓库的灰尘味令他耸了耸鼻子,“我还以为你们东西真的不多了,这不是很富裕吗。” “我们……”神父终于意识到了王勇的来意,嗓子发出了低吼声,“士兵,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这可是教堂的财产。是用来救命的。” “救谁的命?” “……你,”王勇松开手,逼近教父,咄咄逼人的再次问道,“救谁的命?斯大林格勒的?士兵的?还是你们自己的?” “住手。”一名上了年纪的神父呵斥道。教父立即一路小跑,躲在这人身后。王勇挺直背,与这名中年神父对视。两人目光相撞,无人退让。”士兵,谁给你的权利?“ ”没有人。uu看书 ww.uuknshu.om “ ”那只能请你离开了。“ 王勇一动不动,”如果我说不呢?“ ”我们也没有办法,只能派人请你的长官来了。“教父在年长神父的耳边轻声耳语,神父眼中的惊讶一闪而逝,随即对王勇说道,“没想到,您竟是将军的客人。” “请原谅我们的无理,先生。”年长教父继续说道,“但您这样横冲直撞的进入教堂仓库,确实令我们感到了紧张。” “紧张是应该的,因为我是来抢粮的。”王勇说的坦然,他的眼里迸射出熊熊烈火。 “什么?”年长神父眯起眼睛,“请您说得更明白一些。” “流浪汉们快饿死了。”王勇咧着嘴,“您在做什么呢?” 年长教父眨了眨眼睛,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流浪汉?”年长神父按了按太阳穴,“原来如此,您瞧着是个年轻人……” 王勇盯着神父,神父知趣的省了感慨,转而直接说道:“这些是给孩子和女人留的食物,也是用来和德军做交易的货币。”神父进一步解释道:“我们一直在跟进战况,知道情况不好。如果德军攻进城市,比起钱财女人,他们优先掠夺的必然是粮食。这些日子我们挖了一处地窖,位置隐蔽。如果他们决心虐待俘虏,这便是筹码。” 王勇眨了眨眼睛,掏了掏耳朵,不敢置信的问,“他们会用枪指着你们的后脑勺,会在你们的前面射杀你们的同伴,直到你们开口。” “宁死不说。” 这下子,王勇懵了,他摸了摸脸颊,不知该说些什么。 七十四 ?那就赢 教堂的做法令王勇陷入了迷惘。这样做正确吗,还是错误呢。王勇没有答案。更重要的是,他该相信这个老神父吗? 在教堂外吹着冷风,漠然的点燃手里的劣质香烟。 “还有吗?”老神父走到王勇身侧。眼角的细纹在冬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神父也抽烟吗?” “偶尔抽一支。”老神父接过王勇的烟,“手艺不错,你怎么想到把烟卷这么小的。”王勇递上火,老神父嘬了一口,被呛到了。 “……”总不能说是习惯,“这样方便携带。” “嗯。” 两人望着冰冷而空旷的街道,心思各异。王勇心里挂念着那群流浪汉,但事情发展至此,老神父说的话把他的念头硬生生压回了肚子里。怎么开口?他开不了口。烦躁的王勇一口接着一口,一根手指长的烟很快见了底。 老神父叹口气,“你想要粮,是有原因的吧。” 王勇把烟丢在地上,用脚踩灭,接着捡起烟头塞进衣服口袋里。他没有直接回答老神父的问题,转而说起了教父的事儿。 老神父吐出一口烟,“我知道。” 王勇眯起眼睛,眼里折射出危险的光。 “贪便宜,好妒,胆小。”老神父慢慢说来,“但他去过前线,不是伏尔加格勒,是莫斯科。我们虽然胜利了,但情况比德军好不到哪儿去。他在那样的情况下,筹粮筹钱,四处奔走,胆子大到敢和德国人做生意。最后换了好几车的粮食回去,有人要抢,他就拿着火把威胁他们,谁敢动孩子们的粮食,那就谁都别想得到这些粮。那时候他一身血污,头被砸掉了一层皮。谁都不知道他在德军那遭遇了什么,又用了什么法子得到的这些东西。但他让230名孩子免死于饥饿……” 老神父灭了烟,转头看向王勇。“先生,我从你的眼里看到了对人性的憎恶与怀疑。我不能要求改变想法,不过……人均有善恶。” 王勇沉默了。无言的情绪在他心里翻滚,他直觉老神父说的都是实话。老神父慈祥的拍了拍王勇的后背,转身离开。王勇突然叫住他,“神父。” 老神父回头看着他。 “可流浪汉们也是人,也是生命。这些事,如果教堂不做,谁能做呢?” 老神父微微惊讶的张开嘴,紧接着悲凉的半阖上眼眸,“我们不是神,只能做力所能及的事。战争毁了许多事,包括人的良心。这座教堂,原本很热闹。” 王勇目送老神父回去教堂,在教堂大门即将合上时,王勇朝教父深深鞠了一躬。教父哑然,双手合十,微微弓腰后关了门。 王勇走在大街上,脑子里回荡着老神父的话。人太少了,教堂的人力不够。但这件事显然并非单纯的人多就能做成。他们需要有信仰的人,更需要能为了信仰,良知而付诸行动的人。圣堂在后世人数繁多,甚至开放了一部分名称与权利给社会中人,但并不要求他们入教。王勇回忆起自己曾见过的一名上层教宗,他被要求邀请一位画家为阿苏拉港的教宗作画。 那天暴雨倾盆,白日如黑夜。他头一次见教宗真人,有些兴奋,甚至在身上装了摄像机,不管是录像还是照片,拿出去一定大卖。教宗一身红袍,一条白色的长布穿过帽子,垂在身前。除此之外,什么都没了。朴素得令人怀疑他的身份。 尽管如此,王勇仍然相信他就是教宗。超过言语所能描述的祥和,抚慰人心的力量自然的从教宗身上散发出来。坏天气与渴望赚钱的心情从见到他那一刻起全都抛诸脑后。除了同他一起,为天下苍生祈福外,王勇什么都不想做。 没错,教宗不常露面,但好几次自然灾害威胁到阿苏拉港时,城市的各处角落总能见到圣堂的影子。 这是怎么做到的呢。王勇纳闷。这时候谁也没听过圣堂的名字。能创立圣堂的人一定很了不起吧。倒的确听说过圣堂的创始人似乎是个东方人。 王勇挠了挠脸颊,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废弃大楼。他真想转头离开。该告诉他们什么?他们被放弃了?多撑一撑吧,挨过这个冬天就好了?王勇在楼下原地打转。 “先生?”见过的老头儿站在建筑拐角,手里提着半桶水,浓浓的酸臭味飘进王勇的鼻腔。 王勇遂问道,“你这是?” “噢……”老头儿把铁桶往身后藏,“没什么……” 王勇眉头皱得不厉害,可藏在眼睛里的自责却令老人心惊。他连忙把桶放在地上,里头装的是馊水。u看书 ww.uukans“先生,长官,我们一直习惯了,你不用这样……” 王勇久久不语,他的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但没有一个念头能实际解决这事儿。这时候,一个声音从王勇身后响起。“我来送吃的。” 王勇惊讶的转过身,看见了跑得气喘吁吁的教父。他手里提着两大袋粮食,全是饼干一类易于储藏的东西。 “你,神父他?” 教父把袋子提上楼梯,“是走这吗?” 王勇把袋子拿走,“我来提吧。” 王勇帮着教父分配了食物,教流浪汉怎么用最少的材料做出最营养的东西。忙完,教父跟着王勇去了房顶。从这儿能看见斯大林格勒的工厂和位于另一端的教堂。 “谢谢。”王勇道谢道,“我没想到你会来。” 教父耸耸肩,“我也没想到我会来。这些东西我还得想办法补上。” 王勇低下头,“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把维克多放回来?” “不行。” 教父摊开手,“那就赢下这场战争吧?” 王勇侧身以正面朝向教父,寒风从背面吹来,王勇按住帽檐,教父闭着眼,他的头发被风吹得立起来。他说,“只要你们赢了,德军就不会进来。那些粮食就有了更大的用处。” 王勇的喉结上下滚了滚,“我们会赢。” “我相信你。” 王勇轻声笑了笑,“维克多的父母是怎么回事?” “噢……”教父也笑了,“他们家很有钱,我想捞一点儿给城里的流浪汉买粮吃。” 七十五 救人 王勇从斯大林格勒返回了62集团军,中途见了一趟崔可夫上将。上将见到他,颇有些惊讶,直言感觉王勇变了不少。王勇笑了笑,没有解释。崔可夫见王勇不想多聊,故没有追问,表情却甚是欣慰。 与洛帕京以及科尔帕克奇打了招呼后,王勇径直去了伊万的帐篷。维克多正在给他擦身体,王勇手里燃着烟,遂离得远了些。 他力所能及的事是什么呢,王勇问自己。他成长的年代也有战争,为了争夺资源的使用权,每年不同的政党都会发起不见血的战争。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和平。直到进入奇雾山,遇见郭泽,参与了刘勇的事儿,他才算亲身体验了真正意义上的“伤害同胞”这件事。而现在,他杀了多少人了?王勇没算过,但直觉应该不少。他的本意是帮助伊万男孩儿守家,也怀了私心,希望能通过他帮自己给李良传个口信。那时候他以为自己还能回去,回到未来,回到正常的社会,原本的生活去。后来发现了奇雾山的变化,就自大的管起了闲事来。 奇雾山虽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但除了自己没人能进去,就算事情搞砸了,他也算有个藏身的地方。 王勇半嘟着嘴,吐出一个烟圈。烟圈飘向半空,接着徐徐散开。就像奇雾山一样,那座山离开了自己。把他丢在这个地方半生不熟的地方。他的生命将在这里终结。 后来伊万醒了,王勇掐灭烟,和伊万说了会儿话。有太多的生命经过伊万的双手,有的来了走了,有的被伊万抓住,就留了下来。他有一双与战场不相符的眼睛。干净,清澈,有星星点点的希望在里头。看着这双眼睛,王勇鬼使神差的问他,“伊万,想不想加入圣堂?” 伊万愣了,王勇也愣了。后者侧过头,转了转帽檐,结果把帽子转偏了方向。 我有病吗?这事儿我自己还没闹明白,就想把伊万拉进来?轻轻叹口气,王勇准备收回前言,顺带解释几句。 “想。” “你可以当没……什么?”王勇瞪直眼。 “我想加入圣堂,先生。” “为什么?”王勇挠了挠鬓角,“在我来之前,你可从来没听过圣堂这两字。” “是的。”伊万垂下脑袋,十指相握置于两腿之间,“我觉得这一定是个很伟大的地方,先生您也在为很伟大的目标而奋斗。如果能从这场战争中活下来,我希望您能带我出去见见世面,要能帮上您的忙就更好了。” “更何况……”伊万抬起头,“我对自己能见着那座山这件事感到不安。” 王勇眨眨眼,圣堂的事手动置于一边,转而问,“你还看得见?” “啊?嗯。”伊万指向天空,“那儿,山尖,和我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一样。” 王勇陷入了沉思,伊万没有打扰他。许多人来来往往,有的只是路过,有的则是寻人,譬如科尔帕克奇。王勇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中,不理睬任何人,任何事,科尔帕克奇只好摇摇头离开。临走前嘱咐伊万,这事虽然不急,但王勇清醒后还是让他第一时间找自己一趟。伊万点头答应,说保证完成任务。 科尔帕克奇知道王勇很中意伊万小兵,遂温和的告诉他,以后不用这样拘谨。伊万不敢应答,科尔帕克奇便摇摇头离开了。 伊万一直陪着王勇,中途去了两趟厕所,回来时王勇还坐在那儿,不仅位置没动,连姿势都一模一样。百无聊赖的伊万用手掌撑着脸颊,歪着脑袋看向奇雾山。那座山到底是什么呢?为什么只有自己看得见?那些透明怪物又是什么?王勇先生和这些东西的关系又有多深?战争会不会就此停歇,等来年春天再开战。小妹会不会趁我不在家交了男朋友?小弟这学期的学费不知道够不够,父亲的病应该不会恶化吧…… 想着想着,伊万睡着了。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见到了那个叫李良的男人,他二十三年的人生走马灯花的在伊万的梦里快进播放,直到进入奇雾山,他站在山脚下,白雾边,与郑立道别。隔着梦境,伊万看见李良的身后有一双巨大的黑手,从山里延伸出来,包裹住李良。抬头时见到半山腰有一只巨大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伊万被吓醒了。浑身冷汗。他的身上搭了一块薄毯子,王勇正坐在身侧抽烟。地上铺了一层烟头。 伊万的手掌搭上胸口,此时心跳还很剧烈。 “做噩梦了?”王勇问。 “嗯。”伊万刚想描述自己梦境的内容,可话到了嘴边,却忘了自己想说什么。脑子也只记得害怕与紧张这样的情绪,而造成这种情绪的原因却不记得了。 应该是很重要的事,伊万的两条眉毛打起架来,表情生冷严肃。王勇拍拍他的肩,“进去睡吧,我去找科尔帕克奇。” “啊,对……您怎么知道的。uu看书 .uukansu”伊万收起毯子,和王勇一块儿从地上站起来。这突然的一站,脑子有些眩晕,王勇扶住他,“进去休息吧。” 伊万点点头,转身进了帐篷。掀起的帘子晃荡,王勇从缝隙处看到伊万笑着与维克多打了招呼。王勇拿出一根烟点上,走向科尔帕克奇的帐篷。 “这么晚?”科尔帕克奇拿出一个些许生锈的刚杯,往里倒了些酒,递给王勇。“喝吧。” “什么意思,叫我来就是陪你喝酒的?” “喝吧,现在不喝醉,天一亮你就会后悔了。” “……”王勇把杯子放在一边,“说人话。” “明天一早,德军会对斯大林格勒进行二次轰炸。” 王勇腾的从座椅上站起来,“你们疯了吗?去疏散市民啊。” 科尔帕克奇苦涩一笑,“2000架飞机,一般的地窖根本没用。” “哗。”杯子里的白酒被王勇泼到科尔帕克奇身上,“懦夫。” 科尔帕克奇红着眼睛,没有反驳。王勇怒极反笑,甩着袖子出了帐篷。科尔帕克奇叫住他,“你要做什么去?” “救人。” “你救不了。” “那也得试试。” “呵。” 王勇握紧拳头,大步离开了科尔帕克奇的分配住所。等王勇的脚步声走远了,原地不动的科尔帕克奇才把杯子捡起来,重新倒上酒,放在王勇的位置上。他手里端着酒瓶,咕咚咕咚喝得见了底。酒瓶往地上一甩,摔成了碎片。他盯着对面的杯子说道:“只有你能救得了他们了。要成功啊。” 七十六 疏散工作 他们的目标是城市!王勇飞奔至斯大林格勒。与教父、流浪汉们告别时已是黄昏,见了伊万与科尔帕克奇后便到了深夜。一路上,王勇都在思考该如何疏散市民。即使部分人因为战争的原因已经离开,但绝大多数仍然留在了那儿。 他只有一个人。 进了城市后,王勇没有停留,径直冲向教堂。教堂大门被他砸得邦邦作响,开门的是教父。他吊着一双惺忪睡眼,打着哈欠问王勇,“怎么又是你,什么事?” 王勇慌张的表情在月光的衬托下极具传染力,教父逐渐清醒,听得王勇说:“德军要来了,他们明天准备轰炸斯大林格勒。” 七月份苏军与德军进行空中肉搏时,有部分战斗机飞到过斯大林格勒,炸毁了城市的部分建筑。向来和平的城市突然遭此袭击,许多人都慌了神。那几片被炸弹熏得乌黑的建筑还留在那儿,无人清理。市民们路过那些地方时,也会刻意的绕一截远路。 而现在,这个想法特殊,有过两面之缘的军官竟然告诉他,德军要轰炸这里了。教父还在走神,王勇自顾自的说道:“我方空军一定会想办法拦截,但敌我空军飞机质量与数量悬殊,保不齐能拦住多少。但凡有一架遗漏了,必然会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帮帮我,一起疏散市民。” 教父打了个哆嗦,“往哪疏散?” “坚固一点的地窖,防空洞,或者离开这城市。” 教父从门后走出来,轻手轻脚的合上教堂大门。他身上穿着亚麻色的睡衣,外头披了一件黑色的厚实披风,“别说汽车了,这时候连一辆马车都不见得能寻着。你先把情况跟我说说,这消息哪儿来的。” 王勇刚开口说了一个字,被教父合上的大门再次被打开。这次露脸的是老神父,“其他人也醒了,我让他们回去休息。现在是什么情况?” 王勇定了定神,没提科尔帕克奇的名号,“我们得到消息,明日德军将派出空军部队对斯大林格勒进行轰炸。” “消息准确?” “我认为属实。” “你认为?什么意思,没有证据?” “没有。具体原因不便透露,但我绝对相信这事的真实性。” “你这也太……” 老神父挥挥手,“我相信你。” “神父?” “我愿意相信他。你不也是吗,阿纳托利。” 被老神父点了名字的阿纳托利教父顿时嘴角下瘪,不甘不愿的侧过头。老神父没管他,“具体时间有吗?” “也没有。做最坏的打算吧。” 老神父点点头。“我可以召集一些老朋友,但影响力终究不如军方和政府。另一个问题,去哪儿。” 王勇不解的问,“地窖与防空洞?” 老神父与阿纳托利对视一眼,后者解释道,“多层建筑不一定有地窖,有地窖的能容纳人数有限。防空洞可行,可从防空洞出来后,市民们又该何去何从?” 王勇愣住。阿纳托利的一席话让他反应过来,轰炸后的斯大林格勒必定一片狼藉,宛如末世废墟。轰炸结束后,斯大林格勒不在事宜居住。他们最少得迁至五十公里外的杜博夫卡。这牵扯到老幼壮年,食物,护送人,落脚后的生活安排等各项棘手的问题。 “不能让他们继续呆在斯大林格勒。”王勇稍作沉吟后坚定的回答道,“得去更远的地方。” 老神父意味深长的看着王勇,“他们的家产?” “没有命重要。” 阿纳托利吹了个口哨,被老神父打了一巴掌。“对有的人而言,还真比命重要。” 王勇眯起眼睛,阿纳托利背后一凉,曾经的余威犹在,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王勇看的不是他。王勇的视线飘忽不定,好似在追着月光游走。 “圣堂来负责。”王勇说。 “圣堂?什么圣堂?”阿纳托利问。 老神父微微挑起一边的眉毛,“宗教?” “嗯。是我的信仰,我是其中的一份子。由圣堂来负责这群人的经济问题,但他们必须今晚进入防空洞,等轰炸结束后迅速离开斯大林格勒。” “……你知道那是多大一笔钱吗?”阿纳托利好心提醒,但王勇的神色不变,摆明坚定了想法,“行,不错。是个干大事的家伙。” 有了王勇的回答,老神父也不再追问。一个从未听过的新兴宗教在这块土地上出现,这件事要不要向上汇报,老神父认为这件事他首先是以斯大林格勒的一份子参与其中,其次才是神父的身份,所以可以通个情,打个幌子,就别再给这位年轻的军官添堵了。uu看书w.uukanhu.co 毕竟像他这样有良心的人,少一个就少一个了。 “阿纳托利,你把他们都叫起来,把仓库的粮食收一收,但别忙着提出来。再分一部分人去做流浪汉的工作。” “至于您,先生。就劳烦您和我一起去游说我的那些老家伙们吧。”老神父把外披递给阿纳托利,神父制服上挂着的银色十字架边角闪了闪银光。王勇把视线从十字架上收回来,“麻烦您了。” 以斯大林格勒的喀山教堂作为第一个齿轮,它的转动逐渐带动了其他部件。老神父与王勇整夜奔波,一扇接着一扇的门被敲开。有满面胡渣的中年男子,即使深夜见客也要打扮得体的贵族妇人,甚至有学生组织的领导者。这张巨大的织网就如老神父眼角的沟壑一般,笑着时深不见底,严肃时不显山不露水。 跑的路多了,老神父体力不支,王勇便把他抱起来。两人走过的地方慢慢亮起街灯。夜最深的时候,街上却渐渐有了人气。他们互相打着招呼,手里拿着电筒,走向相同的方向。 “这是最后一家了。咳咳。”老神父剧烈咳嗽两声,“你去敲门。” 王勇眼里全是担忧,“要不我去和这位解释吧。” 老神父摇摇头,“你不行。敲门吧。” 王勇敲开门,一把尖锐的匕首从门缝隙里探出来。王勇没躲,单手捏住刀刃,用力一抽。里头那人没做好准备,就这样连人带着匕首被王勇拉了出来。一个小脑袋的男人,在本该熟睡的深夜里依旧穿戴整齐。 老神父哈哈一笑,“老列夫,遇上对手了吧。” 七十七 等待 老列夫佝偻着腰,斜着眼睛把王勇上下打量了一遍。他视线很低,王勇只能堪堪瞧清他小半张脸。 “什么输不输的,老头子只是为了活下去。”老列夫气呼呼的把匕首插回袖子里,没好气的问老神父,“直说来意吧,马特维。老远就瞧见你被这小子抗在背上跑了几条街,那些人都做什么去了?” 马特维神父伸直背,“这小子是苏军的军人,他带来了一个消息……” 这是马特维首次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完完整整的说给一个人听。他从王勇来抢粮食开始说起,老列夫听得认真,时不时的点评上两句,说到不久前他与王勇的对话,自己的分工,老列夫肯定的说,“安排的没错。就算消息错了,有点怨气也没事。” 老列夫这么说了,马特维好似轻松了许多。这让王勇不禁好奇起老列夫的身份起来。老列夫回家收拾了点儿东西,背包不停发出叮铃咣铛的响声。手指拂过窗台,桌椅,最后把门口卡着泛黄照片的相框塞进了怀里,认真的锁好门窗。马特维与王勇没有催促。因为这可能是老列夫与这屋子的最后一面了。 “给我也来一支。”王勇被老列夫的突然出声吓了一跳,手指捻熄了烟头,发出嚓啦擦啦的火星子声儿。老列夫啐道:“这不还剩大半根么,别浪费了。”自然的从王勇手里拿走香烟,老列夫自己点着了火。吧唧吧唧两口进了胃,神清气爽,“这是个好东西,多给我点,就当工钱了。” 老列夫瞧着五十来岁,头发半白,这烟没做过滤嘴,每吸一口都是在折损寿元。王勇稍有些手足无措的向马特维神父求救。马特维从老列夫那儿虎口夺食,捏起老列夫嘴里的烟,扔了。 老列夫怒发冲冠,“你个老小子疯啦?” “我看你才疯了。”马特维凶狠的瞪回去,“多活几年吧,老伙计。” 老列夫气势一软,不自然的瞥过脸,朝无人的地方吐了口口水。 斯大林格勒的防空洞并不标准,是战后工厂拨出部分人临时挖掘的地方,空闲的市民们常去帮忙,建成也不过两天前的事。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防空洞建得不大,市民们贴着身站勉强够用。这连转个身子都成了问题,王勇忍不住皱起眉头。老列夫冷不丁的说道:“这算不错啦。还能有个地方躲,得谢谢那些人。” 顺着老列夫的视线望过去,王勇瞧见了一群穿着松垮制服的工人,脸上还有煤灰与油渍。他们个个紧张得低下脑袋,抿着嘴一言不发。 “他们是担心工厂的坦克,那副不情愿的样子……九成是被抓来的。”老列夫眯起眼睛,闻了一口从王勇身上顺来的香烟味。烟丝不香,更多是苦味。但他依旧沉醉其中,毫不掩饰自己满足的神情。只要老列夫不抽,想闻就闻吧。 “先生,你知道马特维把我叫来做什么吗?” “做什么呢?” 话音刚落,老列夫手里的香烟脱手,砸中一个眼神猥琐的男子。老列夫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深夜,光源有限,只有洞口处依稀落了点儿月光。老列夫这口黄牙便被月光套上了犬牙般的假象,如嗜血的猛兽那般,直冒寒气。更别提那双绿油油的小眼睛,像极了童话故事里的怪物。 “做良善的鹰犬。”老列夫给出了答案。 王勇耸了耸鼻尖。老列夫的话有点装腔作势了,但他并不觉得讨厌,相反觉得有些可爱。就像是未来自己家养的吉娃娃,即使步入衰老,也会用全身的力气发出警示的吼叫。 “你笑什么?”老列夫不满的问道。 王勇轻轻清了清嗓子,“老先生真是可靠。” 老列夫挑起半边的眉毛,没有回话。他从自己的行囊包里掏出来一个铁钩,一张大布,还有些别的奇形怪状的东西。老列夫用勾子攀上洞顶,如蜘蛛般贴着墙面行走,不断深入。 “转移市民的事儿就交给他了。”马特维神父目送老列夫进入洞里,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后开口说道。“是我的老朋友了,非常值得依靠。” 王勇没有对此发表意见,转而说,“明日一早我去高处。” “去那做什么?” 王勇不敢看马特维的眼睛。疏散市民的事情能如此顺利,全是老神父的功劳。他顶多充当了传讯兵的角色。预想的阻碍并未出现,王勇感到庆幸的同时又有些慌张。为了疏解这样的情绪,所以有此决定,uu看书 ww.uukashu他决心去高处看守着,如果真有炮弹接近了,以他现在的身体素质,也许能拦下一两颗。 这个举动可能会引发的糟糕结果,王勇下意识的回避了。 “好吧,我知道你有自己的决定。”教堂的人带着流浪汉们陆陆续续赶到了,但阿纳托利与另外几名神父久未现身,王勇张望了一会儿,忍不住道,“阿纳托利神父还没到,也许出了什么意外,我去找他。” 马特维拉住王勇,“他在教堂。” “我不太明白,他怎么还在教堂?” “教堂有地窖,他带着一部分粮食躲在里面。很安全。” “可是就他一个人。” “只能一个人。” 王勇反手抓住马特维的手腕,“有什么重要的情况需要他留守吗?” 马特维神父的神情莫测,“你是第一次参加战争?” “这……有什么关系吗?” 马特维扯开笑容,但这一笑既不慈祥,也不温和。“没事的,教堂的地窖很坚固。等轰炸过去,阿纳托利会带着他们和老列夫汇合。” 王勇将信将疑的嗯了一声。“很快就要天亮了,您也去休息吧。” 马特维的确累了,跑了大半宿,早已体力不济,全靠一口气撑着。现在事情安排妥当,当下便感动一阵眩晕。王勇将他扶进洞内,交给教堂的其他神父们照料。抬头瞧了一眼洞顶,找不见老列夫的身影。这老人的功夫确实厉害。 接着,王勇离开洞穴。在最近的一处建筑物天台上凝神静听,几十公里外的战场再次沸腾了。 七十八 轰炸 晨曦落了半截下来,朦朦胧胧的。王勇站在高处眺望,战场被斯大林格勒的建筑群遮挡,什么也瞧不见。但炮火轰鸣的声音却从老远传来。王勇身边风声呼啸,把那声音再削弱一点,留下一段低鸣的尾音。王勇微微眯眼,战争从未远离过这座城市。它很快就要过来了。 从黎明等到午时,市民们的心情从忐忑等到麻木。人群逐渐骚动,叫喊着想回家的人越来越多。组织代表与神父的安抚几乎失去了效力。老列夫抱着膀子静观事态发展,马特维脸色阴晴不定。他还是倾向于相信王勇。这个在战争年代拥有过剩正义与善心的良心给他的观感不错。 刚过饭点儿,轰炸机来了。 四百架飞机越过战场,当第1梯队德机投下爆破弹和燃烧弹后,斯大林格勒于霎那间陷入了火海。第一颗炸弹落下时,有市民不顾马特维的阻拦走出防空洞,尖啸声略过耳畔,落在地上,有一瞬间是寂静的,但下一刻,截然相反的巨大破坏力炸开,石砾飞扬,成片的建筑被崩毁支解,火焰一路高歌猛进。这一切发生得很快,等这些市民回过神来的时候,有的捂住了耳朵,有的坐在了地上,有的泪流满面。 燃烧的城市驱走了北方的寒冷,火光映在市民们的脸上,在他们的瞳孔里跳跃。第一个人哭了,第二个人闭上了眼睛,慢慢的,越来越多的抽泣声回荡在防空洞内。老列夫磨了磨后槽牙,手背青筋突起。 战争离他们很近,这些人一直都知道,但从未直面过它的力量。 飞机在城市上空转了一圈离开,不等市民们喘口气,便又来了一批。此时的城市已经破破烂烂,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便成了一片废墟。刺鼻的焦味涌进鼻腔,王勇耸了耸鼻头。 看这架势,这场空袭恐怕要持续到晚上了。炸弹在王勇落脚的建筑物旁坠落,王勇轻松避开。抬头时,一架苏机独闯入十架德国轰炸机,这架苏机身后跟了另外几架飞机。闯入德机阵型的苏机击落一架德机,随后陷入包围,王勇猜测飞行员该是负伤了,遂用飞机的螺旋桨砍断另一架德机的尾翼。两架飞机缠绕相撞,于空中爆炸。两名飞行员及时跳伞,落地后少不得另一场战斗。 空战还在继续,该苏机为队友营造的优势被余下几架飞机充分发挥,一架接着一架德机坠毁。王勇跑向苏机驾驶员,他正与德国驾驶员枪战。另外两名德机驾驶员下来了,王勇没等他们站稳,就捏着两人的脑袋相互撞击,都给撞晕了。 苏机驾驶员捂着受伤的手臂,踢开德军驾驶员的尸体,走到王勇身前。“您是?” “王勇。” “也只能是您了。” 苏军面色苍白,一条胳膊血红血红的。四周不停有炸弹落下,王勇一手扛起驾驶员,另一手扛着晕倒的德机驾驶员,返回防空洞。 显然,苏机驾驶员并未得到城市内居民已成功撤离的消息,见到满满一防空洞的市民,甚至还有不少熟脸,苏军驾驶员愣住了。 “这俩是德国轰炸机的驾驶员。”话音刚落,防空洞里便弥漫出一股窒息的氛围。王勇起先没明白,紧接着就后悔起来。这些人刚目睹了家园的惨状,任何一名在此时出现的德军,都会被他们的愤怒撕成碎片。 念及此,王勇立即把两名德军护在身后。“这是人质,交给军方,能撬出来不少东西。” “一个就够了吧。”市民太多,王勇不知道这话是谁说的。 “不行。” 两方对峙,苏军驾驶员犹豫片刻后站在了王勇身侧。马特维神父没有说话,他虽无惧于人群,但却清楚的明白他们拦不住斯大林格勒的市民。 在这一下午的空袭中,他们近乎失去了一切。 离得近的市民抓了一下德军的头发,见有人得手,其他人便蠢蠢欲动起来。王勇不想动粗,就一遍遍的解释起原因。可如马特维神父所料,没人搭理他。仇恨蔓延,人群推攘,有妇女与小孩儿被推倒。老列夫出手救了一些,但他只有一双手,远远不够。 本该幸存于空难的斯大林格勒市民,极有可能因为踩踏而丧命许多。王勇愤怒了,右脚高高抬起,狠狠落下。地面龟裂,凹陷。涌向德军的市民们住了手。 “你们仇恨德军,我理解。但回头看看你们四周,看看因为你们莽撞的愤怒而受伤的同胞。uu看书 .uuansu 是,家园毁了,你们就算把他们大卸八块都不够解恨。但今天,本该健康离开的女人孩子们受伤了。等气消了,是不是就该后悔了?如果死人了,是不是就该带着愧疚过一辈子。嗯?” 王勇卯足了力气喊出声,他的话在防空洞里回荡。小孩子睁着大大的眼睛,问护住他的母亲,“妈妈,你没事吧?”女人嘴角下弯,压抑着哭声。 男人拭去眼泪,转身扶她起来。空间拥挤的防空洞内此起彼伏的响起问候的声儿。老列夫从洞顶跳下来,脚尖点了点被王勇踩出一个大坑的地方,“你小子……在哪改造的?” “受伤严重吗?” “小伤。你阻止得及时。” 王勇点点头,“我改造的地方不在这。” 老列夫哼哼两声,不再追问。马特维神父凑上来,指着俩重度昏迷的德军问,“他们怎么办?” “等轰炸结束,我带他们去军营。这期间就难为你在这挤一挤了。”后一句话是对年轻的苏机驾驶员说的。 驾驶员摆摆脑袋。对于王勇这号人物,他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军队里把他传得神乎其神,什么以一敌千啦,扭转战局啦,神秘莫测啦。如今一见,他只有一个想法,传这话的人描述得还是浅薄了些。 “你是战斗人员,希望你能组织好市民们的纪律,并且负起责任保护他们。” “那您?”驾驶员问道。 “空战还没结束,也许有和你一样的人。” 驾驶员愣神片刻,随后朝王勇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七十九 这是只属于我们的战争 “截止1942年8月23日,斯大林格勒市内尚有70万居民未撤离,空袭来时,当日就有七万人被炸死,14万人被炸伤、炸残。在整个斯大林格勒保卫战期间,即有18.5万平民在空袭中丧生,创下了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阶段性空袭的死亡之最。斯大林格勒空袭的死难者人数,也远高于日本长崎和广岛原子弹爆炸的平民人数。”——《隐秘的悲剧:斯大林格勒保卫战中的平民》 一昼夜的时间,德机共出动了两千架次飞机。伏尔加河河岸的油田被点燃,火光直冲云霄,燃油蒸汽形成的乌云在天上连成一片熊熊烈火,溢出的石油令伏尔加河都着了火。除了炸弹与燃烧弹外,德机还向下投放金属片,犁头、拖拉机轮子、耙子空的金属桶。铁旋风刮过战场,头探出地面的人畜全被拦腰斩断。 王勇前后救下了十来名飞机驾驶员。夜幕降临时,王勇从残破的废墟堆里找到了一个存放货物的编织篮,扛着编织篮回到防空洞,王勇提出让苏军等人坐进编织篮的要求。苏军们面面相觑,碍于王勇的事迹选择了妥协。苏军一个个蜷着身子,抱着膝盖,贴着篮边而坐。这形象让人联想到了一窝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狗。 两名被击晕无数次的德军也被王勇塞了进去,篮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你们抓稳了。”王勇使劲拽了拽篮边,心里预计这筐子应该能撑一会儿。只要速度够快,应该就能在筐子散架前,把他们送到军营。 马特维心事重重,“你什么时候回来。” 王勇扛起篮筐,苏军驾驶员们惊呼了一声,“很快,我很快就会回来。” 赶到62集团军驻扎地时,营地的情况并不比城市好多少。这么大的筐子很难不引起瞩目。很快便有人注意到篮筐下的王勇。 刚放下篮筐的散成了一段一段的碎片,驾驶员们迅速跳进战壕,随后低头一顿干呕。王勇喘了会儿气,准备返回市内,却不料被一只手拽住,猛的被拉下壕沟。 这手肯定不是敌人的手,所以王勇没有反抗。 “科尔帕克奇?你的耳朵怎么了?” 科尔帕克奇的脸被烟火熏成了黑炭色,少了半只耳朵。他抓住王勇的肩头,指甲死死扣住王勇的皮肉,“城市里的人怎么样了?” 那半只耳朵还在淌血。王勇认真的回答道:“都没事。” “都?全部吗?” “全部。” 科尔帕克奇瞳孔微动,不断打量王勇的表情。“不像假的,不是假的。太好了,太好了!”科尔帕克奇嘴角的肌肉颤抖,嘴角下撇,背过身子,用同样漆黑的手掌抹了抹脸。 王勇欲言又止。事情已经发生,再追究各种缘由似乎没了作用,瞧见科尔帕克奇这样的表现,王勇有心追问,却又觉得问不出口。遂说道:“有人会负责将他们转移,至少先离开斯大林格勒。” “嗯,你去办吧。”科尔帕克奇说道,“你和他们一起走,那俩叫伊万和维克多的孩子也带走。” 王勇从科尔帕克奇的这番话中品出了不安。稍作思考后,问:“守不住了吗?” “守得住。”科尔帕克奇说的坚决,但话里的决绝之意浓厚,“斯大林格勒绝不能陷落。” “市民那边有人送,一位可信赖的人。”王勇皱起眉头,“我等他们离开就回来。” “不。”科尔帕克奇拒绝的异常坚定,他高声说道:“我们会赢。无论如何也会赢。这场战场必须由我们苏联人亲手结束,烧毁斯大林格勒,毁灭一座城市的罪恶,必须也只能由我们苏联人亲手套回来。你明白吗,王勇?” 看不见的热血将这条沟壑灌满。士兵们将科尔帕克奇说的话一字不漏的传给同伴。这份热血便以这样的形式,使苏军的血液沸腾了。 “接下来,这是我们的战争。”科尔帕克奇眼里的怒火较之于防空洞内的市民而言更加灼热,“你为我们做了太多事情了。如果你想回来,也请不要参与进来。但希望你能亲眼见证这场战斗,见证我们如何胜利,如何将这群野蛮的屠夫赶出我们的国土。” “届时,让全世界知道,我们胜利了。” 王勇愣愣的看着科尔帕克奇。这个男人又一次改变了王勇对他的印象。这番话不仅点燃了士兵们,也让王勇心情激荡。 他亲眼见了斯大林格勒如何从一座城市变为废墟,那时的震撼依旧影响着他。 这就是战争。王勇心道。 “好。”王勇诚挚的向科尔帕克奇敬了礼。“好运。” 直到这时,科尔帕克奇才露出微笑。看书 ww.uknsh 一嘴白牙与黑皮形成鲜明的对比。王勇乐了。 “走,我送送你。”科尔帕克奇的手掌搭在王勇的背后,两人沿着沟壕走了一段路。期间,科尔帕克奇说了另一番话,“虽然我说的是实话,但更重要的还有一个原因。” 王勇顿住脚步,抬手打烂了从天而降的铁桶,科尔帕克奇拍拍他的肩,“那位下了命令,从现在起,任何出现在敌军阵营里,或是潜在有叛军可能性的人,不管身份,地位,统一以处死处理,并且伙祸及家人。” 王勇瞪大双眼,“这太疯狂了。” 科尔帕克奇认同的点头,“的确,但怯战是不可以的。你能救出他们,我真的无以为报。但我很担心,如果他们路遇德军,成为人质,那下场不会比留在斯大林格勒更好。” “你认为德军还有兵力可以调动?” “希特勒太想打赢南线了,我不知道他会做出些什么事来。” “我明白了。”王勇握拳,“我会待在他们身边,直到他们安全。” “谢谢你。” “不,你……你们多保重。” 科尔帕克奇列嘴一笑,“去吧,无名英雄。”战地记者曾写过关于王勇的报道,以正途送出去的文件全被军方他拦了下来。私下偷偷运输的文章则被王勇撕碎了。这既是军方的意思,也是王勇本人的意思,他们都认为以王勇的身份出现在报纸上,并不合适。 王勇走了两步,难过的转过身,将站在这片修罗场上的科尔帕克奇的身姿映在心底。因为他知道,科尔帕克奇,活不了了。 八十 分别 王勇安全把人送到了目的地。分别前,阿纳托利摘下悬挂于脖颈的十字架,递给王勇。 躲藏在教堂地窖的阿纳托利与几名神父一度被废墟掩埋,王勇搬走了压住地窖出口的碎石,几人这才得以脱离地窖。当碎石挪开,灰尘如水流洒落在阿纳托利的肩头时,他惊慌的拿起匕首,对着洞口。直到见到王勇的脸,才松了口气。王勇好奇的问他们为什么不一起走,阿纳托利瞠目结舌,犹豫半晌才说出原因。他们手里有教堂一半的粮食,如果德军在空袭后进入城市,那他们这些留下来的神父就是延缓他们前进,追击的弃子。对此,王勇嘴唇嗡动,沉默不语。 一旁的马特维同样将携带多年的十字架送予王勇,并说道:“这就是战争,王勇。你的能力越强,责任便越大。但在这样规模的战事中,个人力量终归有限。我不知道接下来你会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但如果你在前行的道路上遇到了困难,就想想这儿的老朋友吧。”马特维与阿纳托利一起,在胸前比划了一道十字,随后双手合十道:“阿门。那些工人就拜托你了。” 大部分人选择离开斯大林格勒,前往下一个城市,但斯大林格勒的工人们却坚定的选择了回去。理由是坦克与枪械还没造完。“那些当兵的什么都不懂,到时候工厂被德国佬抢走了,那还了得。不行,我们必须参战。” 临别前,马特维啰啰嗦嗦的说了许多话。大多是叮嘱王勇注意安全。念叨了好几分钟后,王勇毫无预兆的张开双臂,将马特维神父紧紧抱住。“神父,保重身体。” 神父愣了愣,抬起的手臂停在半空,良久才放下来,拍了拍王勇的后背。“你也是。” 两边依依不舍的道了别。斯大林格勒的市民站在城外,目送王勇远去。 胶着的战事一直持续到了九月中旬。王勇正是这时候回到了62集团军的驻扎地。这期间斯大林得知了王勇在空袭期间做的事儿,特写信来称赞他,称其为丰功伟绩,并承诺他将永远是苏联的朋友。王勇拿到信件,并不高兴,因为斯大林赞扬的对象应该是喀山教堂。发去的电报内容里的确交代了事情的详细经过,尤其重点提出了喀山教堂做出的贡献。可斯大林依旧夸的是自己,王勇感到不是滋味,但面对前来道贺的众人,又不好说出心里话,只能敷衍的笑笑。 战争还在继续,许多军官不能久留,帐篷里最后留下了科尔帕克奇与王勇二人。 “洛帕京将军呢?”王勇问科尔帕克奇。 在本次不成文的短暂聚会中,洛帕京并未露面。王勇耳朵尖,无意间听到了许多关于将军的闲话。科尔帕克奇在王勇提出疑问后沉吟少顷,缓缓说道:“洛帕京将军虽一直不看好这场战斗,但他总是背着我们思考突破口。但……” 王勇直觉,这个但绝非好事,也非一般的坏事。果不其然,科尔帕克奇说道:“我们的兵力一直在减少,得不到补充。” 王勇的心沉下去,科尔帕克奇这话意味着,即使将军找到了突破的方法,兵力不足这一道鸿沟却横在解决之法的面前。 科尔帕克奇接着说,“斯大林要求62军团坚守斯大林格勒。将军坦率的说……这不可能。” 王勇两眼瞪得凸起,“将军真这么说了?” “真的。”说到这个话题,科尔帕克奇的面色不好,“军事委员会本打算循序渐进的替换崔可夫上将与将军,但出了这事后,调令已经到了。” “那将军他……” “将军在喝酒。”科尔帕克奇叹了口气,“你去看看他吧,虽然你和将军不太对付,但事实上将军一直挺看重你。” “合适吗?”王勇略有些踌躇。如科尔帕克奇所言,他与洛帕京的关系不算融洽,此时洛帕京状态不好,也许并不想让他撞见。 “去吧。”科尔帕克奇推了王勇一把。“也许只有你能劝开他将军了。” “你太高估我了。”王勇迈开步子,新驻扎地的地形他不太熟悉,但洛帕京的帐篷总是在正中间,不难找。帐篷外站着两个熟悉的小兵,伊万与维克多。王勇凑上前问伊万,“你们在这干嘛?” 伊万为难的解释道:“将军喝太多酒了,这样下去他身体受不住。” “你们来劝酒?” 维克多抬头望天,伊万点头。不出意外,维克多该是被伊万死拉硬拽过来的。王勇轻拍两人的肩膀,“回去吧,我进去看看。” 即使王勇出走半月,伊万仍然表现出一副与他熟稔的样子来,遂安心的离开了将军的帐篷。uu看书 ww.uukanh 一掀开帘子,王勇就听见洛帕京口齿不清的低喃道,“卫生组都没有人了吗,派两个小孩子过来……” 王勇皱起眉头,走到洛帕京身边说:“卫生组死了不少人,有的是没法继续进行救助工作了,有的因为输血过多而丧命。将军,您这是在做什么?” 洛帕京抬起眼皮瞧了王勇一眼,“是你啊。王勇,你不是要走了吗?” 王勇没松开眉头,“明天走。” “去哪儿。” “斯大林格勒。” “斯大林格勒,斯大林格勒。空城,现在是座空城了。但是明天,后天,大后天,大大后天,就会堆上无数人的尸体。城里有人,也没有。只会是死人,死人,嗝。” 洛帕京的话让王勇怒火升腾,“将军,外头死了那么多人,您却在这自暴自弃?” “呵。”洛帕京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最该死的人是我。是我指挥不当,所以死了这么多人。他们信任我,按照我的命令去做,结果死了一批又一批。他们有的家里有两代老人,有的上有老下有小,有的等着战争结束就回去和心爱的女子结婚。都没了,什么都没了。”说完,抬手又嘬了一口酒瓶子里的白酒。 王勇一把抢走将军手里的酒瓶。洛帕京的指挥虽谈不上精妙,但总归没有毛病。德苏的人数,装备,都有差距。这本就是一场不好打的仗。 “离开这吧,王勇。”洛帕京突然说,“战争本就是一场人性之战,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会把这里活生生的变成地狱。” 八十一 回山 洛帕京将军的话令空气都沉重了许多。那些无需想象的残酷画面,已经在斯大林格勒外的战场上逐渐有了形状。 “还没输。”王勇打破缄默,提起酒瓶,把酒灌进嗓子,灌酒的动作粗暴,洒了许多在地上,“将军,这场仗还没输。他们炸毁斯大林格勒的行为惹怒了许多士兵。他们并非因为绝望而沉默,而是因为怒气无处可发而沉默啊将军!” 将军伸长脖子,头部前倾,眼皮无力的搭在眼球上,“那与我有什么关系?”洛帕京脚步虚浮,挪着小步转过身子,手掌碰到桌上的图纸,默然片刻后,突然大怒,弯下腰把桌上所有的东西推到地上,“和我有什么关系!” 王勇欲言又止,捡起飘落到脚边的牛皮纸。牛皮纸上画着详细的两军行进图,在每个重要节点处写了密密麻麻的标注。从德军的阵型,数量,到领军的司令,上将,团长姓名,最后落笔了结论,大多是自我反省的话。从内容上不难看出,制作者正是洛帕京本人。 拿着这份图纸,王勇仿佛听见了一阵悲戚的歌声,这歌声唱的是洛帕京,与他的62集团军。王勇把图纸认真通读一遍后,捡起其他图纸,一张一张看完。每一张图纸都是洛帕京的心血,更记录了洛帕京在“坚守斯大林格勒”与“不计代价”之间的纠结。 损失了许多人,洛帕京心里也有怒气。迟迟不来的援军,令洛帕京寒心的同时,更害怕战争,进攻是死,防守也是死。他唯一能做的,不过是让大家死得慢些。 他是将军,是人,更是苏联人。 王勇仿佛看到洛帕京每晚坐在这张桌子前垂头丧气的模样,一边叹息,一边不厌其烦的研究地图与战术。他与崔可夫的确是两种人,没有优劣,也没有对错之分。即使是刚接触战争两个月的王勇,也能看出来,从战争角度而言,洛帕京并非是一个好将军,但从士兵的角度来看,他却是一位好领导。 王勇把图纸整理好,叠放在桌上。其他乱七八糟的地方也整理干净、整齐。酒瓶与垃圾清扫出帐篷,拉开帐篷帘子,月光洒在地面驱走阴暗,一阵清风吹过,把帐篷里的酒气吹淡了三分。 王勇背朝月光,像一道不真实的剪影。洛帕京眯起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谢谢您。”王勇轻言,“所有活下来的士兵都欠您一句谢谢。这场战争死了太多人了,多到令人麻木的地步。这几乎令我忘记了初衷,战争的输赢固然重要,但的确,这世上有比输赢更重要的事情。” 王勇侧过头,不知道再看哪儿。“我的确要走了,将军。您没做成的事,就交给科尔帕克奇吧。” “等等。”王勇即将离去,洛帕京突然叫住他。“……你要去哪。” “去我该去的地方。” 出了洛帕京的帐篷,科尔帕克奇站在不远处。“要走了吗?” “嗯。” “那两个孩子呢?” “先留在这。” “是吗。”科尔帕克奇伸出一只手掌,王勇愣了愣,接着反应过来,伸手握住。“那就下次再见。” 王勇想起送自己离开时,科尔帕克奇走在战壕里的背影,苦涩的抬起嘴角,“下次再见。” 科尔帕克奇拍拍王勇的肩头,跟着小兵离开了。 王勇找到伊万时,他和维克多正和人群挤在一起,围观新来的副司令。在司令报道以前,62集团军就听他的指挥了。随意瞥了一眼当事人,王勇便挪开了视线。 “伊万,跟我来。” “好,师父。”上次一别,两人就往后的生活做过简单的沟通。伊万本该跟着王勇一起离开,跟着斯大林格勒的市民们在另一座城市生活。但他认为自己有责任留在伤兵营里,帮助卫生组一起处理伤患。战事正到关键的时候,他不能走。王勇没有强迫伊万,随后聊了聊圣堂的事儿。伊万本想称呼王勇做主教,或教宗。但王勇觉得自己担不起这称呼,遂定了师父这一叫法。离开的日子里,伊万遵照王勇的嘱咐,专心救人,不上战场。 “您又要走了?”伊万垂下嘴角。 “我要去一趟河岸。” “为什么?奇雾山?但是那山不是……?” “我有个猜想,想去验证一下。” “那您注意一些,这些日子关于奇雾山的传言越来越多,听说德军那边也是同样的情况。” “发生了什么?” “尸体数量与死亡人数不符,活人离奇消失。上次您见过的离奇沙尘暴,空袭时不少人从烟雾里看到了奇怪生物轮廓。还有些别的事,真假难辨。” 王勇看了看周围,没人。“你呢,你见到过它们吗?” 伊万摇摇头,“上次以后就没有见到了。” “嗯。”王勇把阿纳托利给他的十字架转交给伊万,“空袭之后,德军一定会有动作,也许是更激烈的进攻。你自己多小心,不要涉险,有事找科尔帕克奇。” 伊万把十字架贴身放好,uu看书 ww.uukanshu.co “您也多小心。” 伊万比王勇离开时,更温和了一些。两月前的伊万浑身带刺,年龄与身体素质的劣势,与渴望保家卫国的心理相互矛盾,使他焦躁不安。两个月后,伊万已经能独当一面处理伤患的病情以及与各部门之间周转。战争令这个孩子飞速成熟,他透露出的沉稳时常令与他打交道的人忘记伊万本身的年纪。 战争。王勇把伊万的头发揉搓成一团,伊万东倒西歪,发出怪声。王勇轻轻一笑,觉得是时候出发了。 伊万与维克多目送王勇离开营地。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幕里。伊万看向远方,即使撤退到了城外,奇雾山的山尖还是那么大。就好像它一直跟着自己似的。 王勇跑至伏尔加河河岸停下脚步。再往前一百步,就是奇雾山白雾的边沿。王勇一步一步的走过去,走得很慢,有时候走着走着还停了下来。最后一步时,王勇对着空无一物之处说道,“我以为你的目的是这场战争,至少让这场战争变得更大,大到能填饱时祸的肚子。所以我去帮助苏联,我以为只要苏联赢了,德国输了,也就破坏了你的目的,我也算做了一件好事。可是我突然发现我错了。这场战争,在你的面前没有赢家。无论我帮助哪一边,死的人还是一样多。直到刚才,我和苏联的一位将军聊了会儿天,这才意识到,我是一根把水搅得更浑的棍子。你的棍子,是吗?” 王勇的脚边出现了一点白雾,王勇顺着这点白雾抬头看过去,一个小孩儿正站在雾里朝他微笑。小孩儿的身后,是漆黑如墨的——奇雾山。 八十二 有客人 “郑队长,外头有人找您。” 郑立与林自在看得入迷,教宗却突然出声把两人从日记里惊醒。郑立盘腿坐在地上,使劲扭过身子,好看清来者是何人。 傅马喘着粗气,一头热汗。瞧见郑立看自己,遂手舞足蹈的比划起来,一副事态紧急的意思。郑立意犹未尽的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日记本,颇有些可惜意味的叹了口气。 “正事要紧。”林自在安慰道。“您去处理公事,日记可以先给我看。” 郑立斜着眼睛,用眼角看着林自在,“教授,你这可不厚道。” “这本日记非常有研究价值,我们现在不就得到了很有用的信息。”教授说得一本正经,郑立似笑非笑,林自在只当没看明白郑立的表情,继续说:“这些信息越早发现意义越大,您说是吗?” “少来了。那点儿破事交给傅马就好,我和你一起研究。”郑立捏着日记本,躲过林自在不安分的手指,侧头对教宗说:“这日记我们就拿走了。” 教宗的表情古井无波,双手合十后朝郑立深深鞠了一躬。教宗的如此大礼令郑立与林自在情不自禁的严肃起来。教宗没有起身,亦没有抬头,他的声音仿佛从地下传来,“郑队长。阿苏拉港圣堂分部,从现在起,听您的指挥。” 傅马在帐篷外探头探脑的偷看,瞥见这一幕后不禁瞪直了双眼。郑立回去帐篷中央,扶起教宗,“我明白王勇的初衷,但圣堂发展至今,即使灵魂还是圣堂的灵魂,但身体早已是这个国家的身体了。圣堂愿意协助sca调查及解决奇雾山的问题,sca感激不尽。” 教宗依旧是那副淡然的模样,“是,sca有任何需要,圣堂无条件配合。没人比圣堂更了解这座山的可怕。” “对,对。”郑立欣慰的点点头,“至于你们朝拜的事儿,我们改日在聊,哦对了,还有那间密室,既然这本日记都拿出来了,我想那间密室应该也不成问题吧。” 教宗的视线轻描淡写的瞥过郑立,随后收回目光,道:“那是当然。” “谢谢。” 从教宗的帐篷里出来,太阳已经落山。昏黄的光线把天空和云彩染成了橙红色。郑立与林自在这才惊觉时间过了许久。稍微伸展了四肢后,郑立问傅马,“出什么事了?” 傅马打量了一眼周围,压低声音道:“市长来了。” 郑立挑起半边眉头,有些戏谑。他这神情令傅马安下心来,话里少了些紧张,“已经喝了两杯茶了,不太高兴。今日副市长有出城的计划,目的地是梅拉尼首都。因为满地的动物尸体没法开车,就准备了飞行器,但刚飞出去不到二百米,就坠机了。副市长和驾驶员轻伤,秘书不幸牺牲。” “不高兴就不高兴吧。”郑立吹了声口哨,接着嘱咐傅马道:“你守着电话,李良来的电话只能交给林教授和我,明白吗?” 傅马连连答应。 走到sca临时指挥所大楼楼下,郑立突然停住脚。橙红色的天空在奇雾山方圆十里位置戛然而止。灰白色的雾气遮天盖日。一道白色的闪电样的东西从雾里一闪而过,引起了郑立的注意。但当他凝神看去时,怎么也找不见那东西的痕迹了。反倒瞧见了市长站在二楼窗前,从上往下,面色不虞的盯着三人。 郑立打发了瑟瑟发抖的傅马与仍然惦记着日记本的教授,独自走上了二楼。虽是临时搭建的建筑,但质量着实不赖。关上门,山外的喧闹与sca队员的忙碌都被隔绝在外。 “坐。”市长给郑立沏了一杯茶。 郑立笑眯眯的端起茶杯,“这下子我得招人妒忌了。” 市长呵呵一笑,“前段日子跑来游说我们时,可不见你心情这样轻松。奇雾山的事有进展了?” “还真有。”郑立放下茶,砸吧砸吧嘴,好似在回味茶味儿,“您也知道,山里有一位我以前的同事……” “李良。” “对,就是他。今天和他联系上了。” 市长眯起眼睛,“哦,怎么说。” “好事啊。”郑立把茶又拿起来喝了一口,他这磨磨唧唧的做派令市长心生不满,手指尖一下一下的点着桌面,且速度越来越快。郑立终于在市长爆发之前开了口,“他们在山里发现了一处废旧的研究所,搞生物研究的,大约是遗传基因那一类的东西。” “所以?” “我们怀疑这座山里也许有一些危险的东西,u看书 wwuukanshu 就像电影里的桥段。” 市长额头有青筋凸起,“出去的路呢?!” 早在郑立向各上级代表汇报奇雾山情况时,便委婉的提及了这座山的诡异奇怪之处,但无人放在心上,甚至有高层人员认为郑立在危言耸听。郑立在会议上没有辩解,端着清淡无味的饮料坐在角落里。从这儿从看见会议室的全貌。 名义上是讨论阿苏拉港的新危机,但桌上众人皆笑里藏刀,变着法子用这事儿攻击自己的对手。一招一式打得漂亮,那些话说出来,硬生生的把奇雾山变成了手里的大刀,一挥一砍之间总有效果,最不济也起了点威慑作用。 像一群小丑。以长桌为界限,那方世界与郑立的位置相互隔绝。对方吵着闹着,笑着哭着,都和他没什么关系。而这间屋子又仿佛一个玩具,被人捧在手里的迷你小屋。只消轻轻一用力,连人带屋都得被捏成碎片。 “问你话!”市长啪的把茶杯摔在地上,细小的碎片落在郑立脚边。郑立逮捕过不少位高权重的人,市长也抓过两任。市长也是人。 郑立清了清嗓子,慢慢的说,“市长,您别着急。现在的情况之所以不受控制,全是因为这座奇雾山的原因,只要把这山的来路弄清楚了,出去的路也好,闹事的市民也好,都迎刃而解了。并且实不相瞒,这山历史悠久,也算是遗留问题。解决不好,事出有因。但如果能解决,不也皆大欢喜,甚至一举两得?” 市长横眉竖目,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郑立?” 八十三 逢场作戏 “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郑立?” 郑立喝完最后一口茶,装模作样的回味了一会儿。“您可以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郑立!”市长声音低沉,“现在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把你这幅作态收起来!” 郑立扶了扶眼框,光照打在镜片上,模糊了他的眼神。“市长,我不是危言耸听。在会议上我提过这座山的危险,副市长以身作则证明了我的话。飞行器说坠就坠,这可不是阴影市场上的那些拼接工艺能做到的事。” 市长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冷,甚至出现了冰霜。郑立挑了挑眉,心想这可是条大消息,阿苏拉港现任市长竟是名异种人。 市长回过神,赶紧调整心态,冰霜消失,房间里的温度逐渐恢复。“奇雾山的事情,你写一份详细的报告给我。” “准备好了,您请。”郑立像变戏法一般,即刻从桌上的纸堆里抽出了一份约有两厘米厚的资料。市长接过文件,一目十行的随意翻了两页,“这东西准备多久了?” 郑立笑道,“以备不时之需。嘿。但凡事情有了进展,便让下头的人做了更新,这是今天刚更新的。您过目。” 市长叹了一口长气,“刚才的事你就当没见过,这东西我会回去仔细看。” “您说的什么事?” 市长甩了甩手中的资料,离开了sca临时指挥部。郑立送到门口,市长的车掐点停在了两人面前。一位身着黑色制服的男人从车上下来,恭敬的为市长打开车门。市长弯腰走进车内,却突然反悔退出了车子。 郑立两手垂在裤缝上,微微弯腰,做出了一副聆听教诲的模样。市长见此,摇摇头摆摆手又做回了车里。车子扬长而去,留下一道蓝色的炫彩残影。 林自在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白色的风衣上落了几张树叶。“市长走了?” “嗯。你这是忙什么去了?” “没什么事,陪小朋友们玩了会。” “哦。” “市长说什么了?” “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那我不问了。你没什么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没事就好。” 郑立把脑袋搭向右边肩膀,瞳孔微动,视线在林自在的脸上打转,“我说老林啊。” “啊?” “你要是不懂这些事,就别瞎猜了。”自打头一天遇见林自在与郭云,林自在那学者的印象就深深刻在了郑立的脑子里。研究学问,不问世事。明明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却被一个小姑娘牵着鼻子走,时至今日,还能蹦跶,只能说明他确实有真材实料。人也不错,郑立喜欢这个小老头儿。自从李良与郭云进了山,他俩一来二去的也就熟络了。遂给教授取了个昵称,老林。 林自在挠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 “别挠了,本来头发就没剩几根,在挠下去,我只能找个人给你剃秃咯。”郑立笑笑,心情愉快了许多。 一直在远处观望的傅马见郑立表情柔和后才凑过来,“郑队。” “事请处理完了?” “啊?什么事?” 郑立斜着眼,“家属区的那些家属们,都安抚好了?” “啊?”傅马一脸迷茫,“那不是小一他们的活儿吗?” “现在是你的活了。” “啊?” “还不快去?” “哦……” 傅马皱着眉头,嘴里念叨着,“我好像没惹着郑队啊?” 郑立与林自在回到二楼。刚一进门,林自在就哆嗦了一下。“这儿怎么回事?” “市长是异种。” 林自在顿时僵在了原地。 郑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吃着茶桌上的水果瓜子,道:“这事于眼下而言并不重要。我直觉他从别处得到了新的消息。” “什么消息?” “不清楚。”郑立选中的水果以味甘闻名,其美味令无数人追捧,但实际吃的人却不多,因为太难剥。一层又一层的皮硬生生把只有指甲盖大的果肉包裹至拳头大小。皮上连着神经一样的东西,对电波,激光一类的东西极为敏感,碰着既化,也无法一刀砍去大半,砍断了神经,那份甜美便一道被砍丢了去。只能人力一点一点地小心剥开。 郑立酷爱这果子,一心二用,一边剥皮,一边想事。“市长表面上是为了副市长的事儿来,但那些反应却太过了些。阿苏拉港的现任市长,组织了大大小小的抗灾活动。身后干净,颇受爱戴。太过了,演得太过了。” “但是知道了什么事儿呢?”茶桌上的果子皮堆了薄薄一层。林自在从郑立的办公桌上随意找了份文件看,他清楚郑立这是在自言自语。 “他自己查到的?别人告诉他的?如果是别人告知的,uu看书 .uanshu 为什么不来sca?有什么理由不能将消息带过来呢,见不得人,还是见不得光?” 郑立曾经跟林自在简单说过他们的办事流程。挖掘真相的过程实际与林自在的研究相似,总是在结果中找寻起因。林自在把郑立絮絮叨叨的事儿听进了心里,想了想之后,插嘴道:“市长的熟人居多吧?” 郑立嘿了一声,“我也这么觉得。行啊,老林,不如来sca当个顾问吧。” 林自在甚是无语的合上资料,“你觉得我们能从市长那得到别的线索?” “能不能的,总得试试嘛。” 林自在点点头,“你打算怎么办?” “老办法,先跟踪看看。” “跟踪市长?你疯了?” “别大惊小怪的。”郑立打了个哈欠,“即使真的发现了东西,也不一定要惊扰对方。奇雾山的迷雾如今才散了一点儿,迷雾里头的东西乱七八糟的,我们的时间不多啊。” 奇雾山停留在某处的时间有限。林自在等它出现一次,便等了二十多年。人生可没几个二十多年。错过这次机会后,下一次,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越是调查奇雾山,紧迫感便越是强烈。阿苏拉港作为国家资料存储地点,其信息仓库中存载了上千年的信息。相对应的,它的调阅权限极高,紧急调阅需某城市的所有部长及其以上人物联手签署同意书才可进行调阅工作。 郑立便将主义打在了信息仓库上。 我亲手把李良送了进去,就必须得亲手把他接出来。 八十四 解释情况 另一边,奇雾山山内。 与郑立通话结束后,李良站在通讯器前默然不语。王克明关闭了通讯器,门外紫苜蝙蝠的藤蔓轻轻甩了一下子,没人知道。 “得商量接下来的事了。” “……嗯。”郭云心里惦记着林自在的情况,但却不好开口再拨通通讯。心想着下次找机会和教授多说说话。 李良的心情亦不平静,入山时间不长,可于他而言,仿佛已经过去了许久。与郑立的沟通令他找回了现实世界的感觉,松口气的同时,肩上的责任又更重了。 门外,郭泽等人正坐在地上。郭泽仿佛被孤立般独自占了一个角落,被刘强咬掉的鼻子已经接了回去,徐瞰与陈爱挤在一块儿相互取暖,张聪靠着藤蔓假寐,听见开门的声音后睁开眼,王勇则畏畏缩缩的盯着紫苜蝙蝠。五人的视线集中在李良身上。 “与郑队长联系上了。”李良说,“sca正在积极寻求解救我们的方法。” “呵。”郭泽冷笑一声,撇过头不看李良。 无视过泽的反应,李良继续说道:“这座山的危险大家有目共睹,希望以后我们能团结一心,共度难关。” “能解释一下那些东西吗?”相比较他人,徐瞰与李良、郭云的关系似乎要亲近一些,早在李良等人还在实验室里时,陈爱就在不停串掇徐瞰问话,而徐瞰的性子也让她自己无法拒绝陈爱的提议。 李良环顾四周,阴暗潮湿的环境令人感到压抑。他心里倾向于将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给众人,但又担心目前掌握的信息会打击到众人的自信心。眼下的情况,失去自信并不是一件好事。 郭泽将李良的犹豫看在眼里,阴阳怪气的道:“怎么,情报共享是一件这么难的事儿吗?” 李良与郭泽对上视线,“如你们所见,这山里存在一些超乎我们想象的东西。”拿起紫苜蝙蝠垂下来的藤蔓,紫苜蝙蝠似乎并不乐意做李良的范本,遂把藤蔓收了回去。但它这不经意的动作,已经足够李良举例了。“这朵花拥有自我意识,并非简单的人工智能,她甚至拥有灵魂,以及父母。” 紫苜蝙蝠的花瓣微不可查的轻轻一抖,把藤蔓又放了下来。“看不见的透明生命名叫时祸,时间生物,这个名字是另一多值得敬佩的幽灵花告诉我的。” 幽灵花们摇曳身姿,算是打了招呼。 “至于掳走了其他伙伴的生物,人类亚种。”李良顿了顿,“身型与我们并无两样,但他们的外表却和我们有很大的差异。”省去了阿苏传说的部分,他继续说,“人类亚种的体表覆盖了一层薄膜,薄膜下应该是未知的粘液。这些粘液能够腐蚀人类的肌肤。王勇就曾受到过他们的攻击。” 四人看过去,王勇咂巴咂巴嘴撩起了裤腿。瞧见王勇小腿上的手掌印,徐瞰与陈爱发出了惊呼。张聪则惊叫起来。视线又转移到他的身上,陈爱更是调侃道:“你还是个男人呢,这反应也太夸张了吧。” “不是,外面,外面!”张聪贴着墙站起来,挪着步子进入洞穴深处。其他人被他的话引导至洞口,那只未成年的人类亚种正拨开藤蔓帘子望着洞**众人。 于是,洞**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紫苜蝙蝠觉得他们太吵,便落下了藤蔓缠住几人,吊至半空,叫声戛然而止。李良解释道:“他并非敌人,是同伴。” “你先把我们放下来。”郭泽努力控制了自己的音量,但仍然无法消去因为恐惧而产生的颤声。 “莫妮卡。” 紫苜蝙蝠翻了个白眼。这个白眼正对着王勇,王勇脑袋一歪,晕了。 五人落地后,除了王勇瘫倒在地面外,其余人迅速退到了墙边,如果不是因为屈服于紫苜蝙蝠与李良的压力,恐怕他们此时已经离开了山洞。 小人类亚种离开李良身边,捧着幽灵花靠近郭泽等人的方向。郭泽四人分成两拨,一左一右给小人类亚种让了道。 小人类亚种将手里的幽灵花放在其他幽灵花身边,幽灵花抬起花朵,道了声谢谢。 幽灵花与紫苜蝙蝠的长相正好相反,它幽雅恬淡,浑身包裹着淡淡的蓝光。配上可爱的声线,顿时令徐瞰与陈爱两个姑娘心生好感。可再看到小人类亚种,这点儿好感瞬间荡然无存。 “总之,没必要害怕他。”李良跳过这个话题,“接下来,我们会以这处洞穴作为基地,向外探寻这座山的真相。uu看书 .uukansh ” “真相?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几乎不发表言论的张聪反应激烈,“现在最重要的事是离开这座山,不是吗?” 李良点头,“寻找真相的原因也是这个。” “什么意思,我们如果想离开这座山,向外走才是正常人会想的事吧?在这里驻扎的情况不就和郭泽的营地一样了吗?” “我明白你的担忧。”李良想了想,“但这座山的情况复杂,我不建议不明不白的四处游走。这样风险很大。” “那这处洞穴就安全了吗?”郭泽耸了耸鼻尖,伤口恢复的瘙痒让他有些不太舒服。 “至少能躲开时祸的追击。如果方法得当,我认为也能把人类亚种隔绝在外头。” “我指的不是这个。”郭泽站在洞穴中央,距离李良很近,“这花儿似乎只听你的话,也许它会趁着你不在的时候把我们全吃掉。那只小的怪物也是,他从进来到现在,几乎没正眼看过我们。” 郭泽的话问倒了李良。虽然他对紫苜蝙蝠与小人类亚种有信心,但确实无法证明这一点。回过头去,紫苜蝙蝠硕大的花身与小人类亚种可怖的外形,反而好似证明了郭泽的言论一般。 郭云大约猜中了李良的心思。刚与教授通完话的她,寻找囡囡下落的心思再次急切起来,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些人的身上。遂说道:“你们不想呆在这洞穴里,可以离开。” “郭云!” 郭云淡淡的瞥了李良一眼,李良顿时噤声。 “想离开的说一声,我们不留人。” 八十五 郭泽的决定 “想离开的说一声,我们不留人。” 郭云的话说得绝情,令人难以招架。陈爱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量嘟囔道:“是你不想我们留下吧。”闻言,徐瞰连忙碰了碰陈爱的胳膊,示意她别说了。陈爱斜着眼睛不耐烦的挪开视线,又说,“本来就是嘛。” 郭云记得这个女人。初到郭泽等人的营地时,她正从帐篷里出来。衣衫不整,怪声怪气。“你倒是命大。” 陈爱眨巴眨巴眼睛,郭云的话在脑子里转了两圈才反应过来,“你说我该死?” 郭云轻哼一声,“既然没人离开,那就别说些没用的话。信任是相互的,以李良的人格担保,这里很安全。但安全也是相对的,如果有人偷偷摸摸的做坏事,就别怪我们不客气。”说最后一句话时,郭云的目光在郭泽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郭泽心领神会,朝两边扯开嘴角,却因扯到了伤处,表情扭曲了,最后只能假意轻松的说,“我当然相信李良的为人,但我并不相信你们。我选择走。” 郭云眯起眼睛,“可以,水,食物在额外给你一把小刀。” 郭泽吹了个口哨,“赚了。” “郭泽!”李良不顾郭云的阻止,叫住郭泽,“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你也看见那时祸了,而且不止时祸……” 郭泽抬起一只手掌,阻止李良继续说下去。“不用劝了。就算你今天把我留在这儿,我也会想办法离开。”郭泽侧身,问其余四人,“谁跟我走。” 王勇迷迷糊糊的醒过来,正巧赶上郭泽这句话。“去哪儿?” “去哪儿都行。” “我不去。”王勇揉了揉胳膊,摔下来时好像撞到了骨头,疼。“我劝你也别离开,你是不知道这花儿有多厉害,也不知道那些人类亚种有多疯狂。被掳走的人现在兴许已经没命了,你从这出去就是一样的下场。” 郭泽面无表情的转过头。营地里的每一个人他都记得,包括对方的家庭背景,习惯爱好,职业技能。王勇这个人恃强凌弱,干的也不是什么正经职业,是属于易掌控的那型人。心里防线脆弱,只要稍加压力,就能让他听话。但这个脆弱的特质,也使得他容易崩溃。王勇不比占祥,对郭泽而言,可有可无。但现在情况不同,洞里不算小人类亚种,剩余的七个人,郭泽希望至少能得到三个人的支持,这样面子上算过得去些。念及此,郭泽亲切一笑。 “你不怕莫妮卡吗?” 王勇立马缩起脖子,战战兢兢的抬头瞄了一眼紫苜蝙蝠。郭泽趁热打铁,继续说道:“你被人类亚种攻击过,这里还有一只人类亚种。他兴许是间谍,也兴许装出了一幅无害的样子。李良当然不怕,但当你和他们独处时,你会不会有一丝丝的担心呢?” 王勇瘪着两边的嘴角,以表达对郭泽的不满,“得了吧,就算李良要害我,也是光明正大,面对面的来,哪儿像你,尽在背后使绊子。看看刘强现在的模样,你真是丧尽天良了,郭泽。” 郭泽的胸口剧烈起伏。在心里几次三番的做了自我安慰后,他解释道:“我承认自己做的不对。但你能保证李良以后就不会这样做吗?” “不能。”王勇直接呛回去,“但不管怎么着,他都比你安全。” “你,”郭泽呼出一口浊气,“行,其他人呢?” 王克明微笑着向前走了一步,“我也留在这,这洞穴挺好的。” 王克明本就不在郭泽的人选名单里,故没有多劝。 王克明表明立场后,陈爱立马接话道:“那我也留下来。” 废物女人。郭泽在心里想道。他随后看向徐瞰,根据自己对徐瞰的了解,以及自己此前的表现,郭泽认为徐瞰应该会站在自己这边。 “我……我留下来。”徐瞰的声音微弱,但众人还是听了个清楚。 郭泽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徐瞰?” 徐瞰不敢看郭泽的眼睛。陈爱倒是煽风点火的说了几句,“哎哟,这事儿可真是……但也是人之常情啊,对吧,郭泽。” 郭泽脸色阴沉,目光尖锐的瞪向陈爱。陈爱晃了晃脑袋,一幅火上浇油的模样。 “我和你走。”张聪走到郭泽身边,对李良说道,“我不能相信这些连人都不是的生物,抱歉。” 紫苜蝙蝠又翻了一个白眼,小亚种人摸了摸自己的脸,好似有些沮丧。 李良把郭云拉到实验室的门口,压低声音说道,“我以为你是激将法。” 郭云有些无奈,“留下他们没有意义。u看书 .uukanshu 你要寻找奇雾山的真相,我要找到囡囡。我们俩不可能一直在这山洞里看着他们,可如果我们走了,郭泽又耍起了心思,把这地方搞得乌烟瘴气的,怎么办?” 李良知道郭云说的是事实,但还是想再争取一下,“不是还有莫妮卡。” “我可不管。”紫苜蝙蝠落下的藤蔓里传来她的声音,“我本来就不喜郭泽,留他一条命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郭云朝李良挑起一边的眉毛,仿佛在说——看吧,你还能怎么办? 李良的五官皱巴在一块儿,叹了口气。“这简直就是见死不救。” “你错了。”郭云义正严辞,“我们不是见死不救,我们救过他了,是他自己选择的要离开洞穴。我们总不能让莫妮卡把他拴在山洞里,这倒真是囚禁了。以救人的名义囚禁他,和杀了他,折磨他,区别并不大。” “拒绝,脏了我的身子。”莫妮卡说。 郭云假装没听见紫苜蝙蝠的话,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李良。如果不能说服这根木头,他只会一根筋拧巴在郭泽身上。事实上,于郭云而言,她倒认为郭泽死了最好。这种人不仅不能做出贡献,甚至还是拖后腿金奖得主。有他在,自己都得分出一部分心思琢磨这坯是不是又在鼓捣什么主意了。 李良最终还是认同了郭云的话。就算是在这真相不明的奇雾山中,郭泽等人也有权利选择接下来的路。 “以后如果遇上他们,能帮还是要帮一把。”李良道。 “好好好。”只要你现在肯放他们离开就行。 八十六 分工 决定离开洞穴后,郭泽一秒也呆不下去了。郭云遵守承诺,从她和李良的份里拿出了一个月量,足够两人份饮用的清水与实用的压缩糖,额外附赠了一把小刀。郭泽本欲争取多一把武器,无奈被郭云果断拒绝。 “我们的资源有限,还得保证留下的人的安全。”郭泽遂作罢。一行人送到门口,紫苜蝙蝠的分身——刘强,甩出藤蔓指了一个方向,“那有个机关,按下去就是出口。你们动作快点儿,时祸在洞穴另一头,他会顺着山体游行,要不了多久就会到这里。” 李良按下开关,一道长宽不足一米的狭窄通道出现在与地表接近的墙面上。郭泽气笑,“钻狗洞?” “爱走不走,”刘强毫不客气的怼回去,“但我劝你最好别回头。”两条藤蔓在紫色花朵儿的身后摇摆,莫名给人一种,期待郭泽回头的意思。 郭泽的视线扫过刘强的藤蔓,“走吧,张聪。” “嗯。” 两人钻过“狗洞”,关门前,李良朝洞口喊了一句,“遇到危险了随时回来。” 郭泽身形一顿,脚步声逐渐走远了。 刘强对郭泽不满,但他对李良的做法却未多说。搭在他的肩头上,把藤蔓收起来,花瓣合拢,好似入睡了。 回到洞穴,王克明正和小亚种人玩猜拳游戏。陈爱与徐瞰抱团躲在角落,陈爱出神的望着王克明,眼里是满满的爱慕之情。 李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不太习惯这种角色,干咳了两声,以缓解自己的尴尬。“就剩下我们了,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事儿吧。” “你说外头正在找办法营救我们,现在具体到哪一步了?”陈爱问。 李良点点头,“有一位专门研究这座山的老教授坐镇sca,郭云是他的助手。两人合作,现在正在圣堂里寻求教宗的合作。” “这和圣堂有什么关系?”不止提问的陈爱听得认真,一边儿的王克明与徐瞰也听得入神。圣堂作为一处享有盛名的宗教机构,他们想不明白怎么能和这座离奇又危险的山扯上关系。 “说来话长。简而言之,圣坛内部似乎有一些与这山有关的记录。”李良解释道,“山外的情况并不理想,对外的通讯与交通已经瘫痪,sca只能从阿苏拉港找方法。” “但是阿苏拉港是世界信息储存地。”王克明笑着说,“只要能拿到权限,信息反而不是最棘手的问题了。” “是的。”关于这一点,但凡对国家政策稍有留意的人都清楚,所以李良对此并不惊讶。“sca有此打算,正在朝这个方向努力。” “那我们只要等就好了啊。”陈爱击掌,神情雀跃。 事情当然不会如她想象得那般简单,但李良觉得陈爱有这个念头并非坏事。想了想似乎没什么遗漏的部分,紫苜蝙蝠的事儿现在说出来不合时宜,还是等他们熟悉一些后再说吧。李良在心里如此打算道。 “吃的怎么办?”徐瞰轻声问道。 “我们人也不多,陈爱和王克明的包掉了,就把我们其他人的物资合起来,大家先吃着。食物、水源我和郭云出去时会留意,不需要大家以身犯险。” 李良把话都说了,徐瞰和陈爱便什么问题了。李良的安排比郭泽人性许多,两位姑娘久违的感受到了被人照顾的感觉。以防万一,陈爱还是问了那个问题,“我们晚上要去陪你吗?” “什么?”李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想起后连忙道:“不用不用。你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食物分配……打扫卫生。” “打扫卫生?” “噢。是这样的,虽然莫妮卡是植物,但因为基因改造的原因,不定期会排出体内的废料。这些废料也许是有用的材料,可以分类收集起来。” “废料,你指的是什么?”陈爱追问。 “……”李良有些手足无措,郭云冷淡道:“人骨头。” “……什,什么?”陈爱与徐瞰大惊失色,本就缺乏营养的脸蛋又苍白几分。“怎么会有人骨?”事实上,两人内心早有答案,但一想到自己即将与这花儿成为室友,遂不愿承认这个想法。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李良摸了摸胡茬,“以后的事你们不用担心。” “这叫人怎么不担心?早知道刚才还不如跟郭泽一起走了。” 李良一时间无话可说。紫苜蝙蝠枝叶舒展,降下藤蔓,“你现在走也不晚。”她同陈爱说话时,声线成熟,吐字字正腔圆。 陈爱面红耳赤。一是注意到字母蝙蝠的声音,二是她压根不敢走。u看书. 一朵花儿的声音竟然都如此好听,她作为一名真正的,成熟的人类女性,竟然还不如一朵花儿吗? 侧开脸,陈爱胡搅蛮缠道:“我偏不走,你要怎样?” “呵,”紫苜蝙蝠把藤蔓收起来,“那就麻烦你收拾一下我的排出物了。” “你!” 李良摸了摸额头,对这情况可真是束手无策。陈爱长得漂亮,身材又高挑,在山外少不得常被人夸做美人。徐瞰温柔的气质与她的长相相符,即使落难深山,那股不急不躁的劲儿有让人安静下来的作用。徐瞰懂事,也看得清气氛。陈爱完全相反,个人意识强烈,烈马般的性子让人难以招架。 “咳,咳。”李良又咳嗽两声,“莫妮卡可以给我们一些藤蔓吗?” “要多少?” “做几张床。” “哗啦哗啦。”洞顶掉下许多藤蔓,砸在地上发出脆响。“新生的藤蔓有毒,长熟的藤蔓太硬,这种快坏掉的适合你们人类。” 李良捡起一根,触感松软,虽说是临近枯萎的藤蔓,但仍保留了弹性,确实不错。“你们自己能搞定吗?” “可以。”徐瞰拿走李良手里的藤蔓,“布置在这洞穴里吗?隔壁是不是也可以用?” 紫苜蝙蝠道:“可以,但你们先把这地方整明白吧。没有我藤蔓的地方不可以,那不在我监测的范围内。” “还需要规划些什么别的吗?”徐瞰问,“这藤蔓结实,还可以做一些柜子……” “诶,等等。那我做啥去?”王勇打断众人,插话问道。 八十七 小李良 “你保护她们吧。”李良这话说得自然,好似早有打算一般。话一出口,包括王勇本人在内的所有人类均露出了诧异的神色。郭云与王克明率先反应过来,“李良,你认真的?” “当然。”面对郭云近乎质问的疑问,李良回答得坦然。“除我们外,就数王勇对这山洞最为熟悉。” 李良的解释并未让让郭云接受。“你就不担心他对徐瞰和陈爱做点什么?” “哧,”王勇砸吧嘴,扬起下巴,“你怎么说话呢?我能对他们做什么?” 鄙夷的瞥了王勇一眼,显然郭云并未将他放在眼里。“他之前的所见所为你都忘了?你怎么放心把她们俩交给他?” “放心吧。”李良笑笑,“莫妮卡看着呢。” 紫苜蝙蝠眼珠子转动,伸展枝叶,露出藏在花托里的利牙。王勇打了个哆嗦,结结巴巴的发了毒誓,“我,我,李良说照顾我就帮忙搬搬东西……肯定,不会有别的,的想法。” 郭云舔了舔嘴角,轻笑一声。 接着,李良转身对王克明说,“倒是麻烦你,和我们一起行动了。” “乐意之至。” 对李良而言,比起王勇,他更不放心王克明。王克明这人隐藏极深,心思也不少。面上总是一幅温文尔雅的模样,对人极有耐心,且毫无偏见。近乎完美的性格,加上迷惑性的相貌。李良的内心总是有一顶警钟发出声响。直觉告诉他,得看住王克明。 郭云与李良的感受相似,但她对王克明的警惕更甚。 因为时祸还在山洞外头的原因,李良等人便在洞内休整。首先清点了拥有的物资,重点对食物与水源做了分配,依然由徐瞰负责。但规矩并不定死,有意外情况发生时,东西任徐瞰调配。其次是道具,包括武器。这些东西王勇与陈爱眼馋得紧,找李良讨要却被拒绝。 “你们拿着太危险。”他如是说道。但徐瞰等人仍然需要利器切割紫苜蝙蝠的藤蔓,这一点让李良头疼了一会儿。不过幽灵花却为他解决了这个难题。它们天生是紫苜蝙蝠的克星,作为未来的邻居,他们愿意提供帮助。由徐瞰等人指挥,它们来切割。 王克明只字未语,却得了一把匕首。“这样好吗?”他问李良。 “出去用得上。”李良言。匕首给王克明保命用,遇到人类亚种,不至于毫无反抗之力。安心把武器交给王克明的另一个原因,是他在李良身边。李良有信心控制住王克明,这才有此举动。 郭云对李良的安排没有异议。事实上,从紫苜蝙蝠的幻境出来后,她已经不太思考李良的一言一行了。只要差错别太大,例如让王勇保护两个姑娘这样的事,她都没问题。 接着,便只剩下了小人类亚种的情况尚未处理。李良招手唤他过去,小人类亚种指了指徐瞰三人,又指了指自己的脸,然后摇摇头。李良道:“没事的,过来吧。” 小人类亚种犹豫片刻,走了过去。李良摸了摸他的脑袋,不得不说,触感真是怪极了。 “我们不能一直叫你小人类亚种,你有名字吗?” “名……字?” 陈爱瘪着嘴,靠在徐瞰的身上盯着王克明流水口。徐瞰强迫自己接受小人类亚种,但总是因为对方的形象失败,横在心里的那道鸿沟怎样也跨不过去,不由得有些丧气。王勇抠了抠鼻子,一幅对此毫无兴趣的样子。 王克明反倒是饶有兴趣的插嘴说道:“人类亚种的语言和我们一样吗?” 小人类亚种对王克明问题做了回应,他摇晃脑袋,说:“不,一样。” 王克明挑起眉头,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你们吃什么?住哪里?以前和人类接触过吗?族群有多少人?” 小人类亚种想要回答,但王克明问题太多,他结结巴巴的东说一个字,西说一个字,说到最后开始哇哇大叫。清亮高亢的声线刺激耳膜,除了李良外,其余人均立刻捂住了耳朵。小人类亚种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吧嗒吧嗒的直掉眼泪。 李良拍拍他的肩,“没事的,慢慢来。”等他转过身子,面朝自己时,李良抬手为他擦了眼泪。小人类亚种吸了吸鼻子,没哭了。 “我,我想……” “嗯,你想?”李良极有耐心的引导小人类亚种说下去。 “我想叫李良。” 众人震惊。 李良震惊过后,温柔的一笑,“好,那就叫李良。” 小人类亚种发出愉快的呼声。 郭云皱起眉头,不赞同道:“他叫李良,uu看书 ww.uuanshu以后怎么叫你们?” “可,可以加个小字……”徐瞰弱弱的提出建议。小人类亚种的表现令她起了恻隐之心,想到他不过是个孩子,便觉得己方的态度过分了些。想归想,她还是不敢直视对方。 “小李良吗,我觉得挺好。”王克明伸出手,想学李良的动作摸摸小人类亚种的头,可后者却躲开了。只好收回手,笑一笑。 “那就这么定了。”李良对小人类亚种说,“以后我们就叫你小李良。” 郭云叹了口气,不再争执。 “为,为什么,有,小。就,就李良。”小李良不解的问道。 “这是昵称,是大家喜欢你的意思。”李良递给小李良一颗压缩糖,“等你长大了,或者学会了我们的语言,还能有一个大名。属于你自己的名字。” 小李良把玩着压缩糖,垂着头,“我喜欢,喜欢,欢李良。” “我也喜欢你。” 陈爱哧了一声。李良与小李良的互动令她感到不适,遂站起来要走。徐瞰拖住她,陈爱甩开徐瞰,“有藤蔓的地方都能活动,对吧?” “嗯。” 需看追着陈爱离开了。王勇挠挠脖子,打了个呵欠,“我过去瞧着,你们随意。”郭云对此翻了个白眼。 此时山洞里只剩下了李良,郭云,王克明与小李良。莫妮卡与刘强不算在内。王克明幽幽道了句,“真令人羡慕。” “?” 王克明与李良对上视线,前者的视线略有些灼人。“莫妮卡也好,小李良也好,怎么都挺喜欢你的呢?” 八十八 准备出发 王克明话一出口,李良与郭云便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压力扑面而来。李良眼皮抖动,不明白王克明缘何有了敌意。正欲询问时,气氛一松,王克明笑道:“有你同行,真是令人安心。” 李良与郭云相视一眼,郭云微微摇头。李良心里纠结,不知这事问还是不问。感觉上的东西,又没有证据,便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郭云没这忌讳,转脸质问道,“你是眼红了?” “那当然眼红。”王克明坦言,“李良身上一定有吸引它们的地方。” 紫苜蝙蝠似乎也来了兴趣,她缓缓降下藤蔓,尖刺对准王克明的眼球,王克明虽不动,但神情却自然得紧,“您有什么吩咐?” “你这人,比起人类,似乎对我们更友善些。”尖刺一前一后的晃动,好似随时会扎进王克明的眼球里。当事人却不把它当一回事,依然保持着微笑。 “没这回事,只是这样的经历百年难遇,就激动了些。”他看向郭云,“就像是男孩子们打游戏,谁都想要最好的装备。虽是朋友,也难免眼红。” 郭云眯起眼睛,“只是眼红?” “只是眼红。”王克明摊开手,“我们并非在打游戏,实际情况事关生死。莫妮卡与小李良喜欢的是你,而不是郭泽,便是万幸。你越厉害,我们自然也越安全。”接着,他虚扶紫苜蝙蝠的藤蔓,说,“当然,如果有可能,我还是希望能和你们成为朋友。” “哈,”紫苜蝙蝠轻笑一声,“真是一个自相矛盾的人。”说完,紫苜蝙蝠收起藤蔓,花瓣合拢,“时祸离开了,你们随时可以出发。” 自相矛盾?李良想问问紫苜蝙蝠为什么这样评价王克明。但瞧她的样子,已然失去了谈话的兴趣。只能把这句话记在心里,换个时间再问了。 王克明听见紫苜蝙蝠的话,愣神了几秒,回过神来无奈一笑,摇摇脑袋问李良,“要与郑队再通个电话吗?” 王克明的反应李良看在眼里,“嗯。” 回到实验室内,李良扭动按键,通讯器里传出杂音,王克明拍拍通讯器的铁皮,杂音消失,响起了嘟嘟声。 “喂。”郑立的声音。 “郑立,我们准备出发了。”李良把事情说了一遍,重点说了各人的分工与郭泽两人的离开。 电话那头的郑立叫人拿来资料,他一目十行过完后对李良说,“郭云说的没错,他有自己的选择,你已经尽了责任,剩下的听天由命吧。倒是那个叫张聪的人……” “他怎么了?” “记录里没有这个人。” “真的?” “嗯。我们对入山的人做了统计,这些人里没有张聪。你把张聪的相貌描述给我,我查查市民身份登记资料。” “瘦,但骨架挺大。中长发,两颊凹陷,有些颓废。唇薄。年轻应该不大,二十到三十五岁。” “有伤疤吗?” “没有。” “嗤。” “什么情况?” “查无此人。” “假名?” “只能是假名了,或者近期整过容。” “……”张聪说的话不多,李良对他的印象不算深刻,只是出于多年的习惯,多少观察了一番。这个人警惕,不轻易信任他人。即使在是走是留的这件事上选择了郭泽,也给人一种留有后路的感觉。大约是个聪明人,那时候李良这么觉得。也许是个学问人,科学家,或者和自己的工作相关,保镖,侦探…… 现在这人的身份成谜,李良沉吟少顷,问王克明,“张聪参与了刘强的事儿吗?” “嗯。”王克明想了想,肯定回答道,“他出手不多,但出手挺狠。刘强自己应该有印象。” “我记得他。”刘强张开叶片,“营地里的人多是拳打脚踢,为了实验会做出割人手脚的事。但这个人不一样,他坐在角落里打磨树枝,将一根银针粗细的树枝扎入我的十指……不笑不恼不说话,面无表情。” “这种人怎么会默默无闻?”郭云问王克明。 “与其说默默无闻,不如说没人想接近他吧。虽说平日里多是阴沉的形象,但偶尔说话时会作出激烈的反应。我与他聊过两句,他对人事物的认知比较奇怪,让人不好接话。除了打招呼外,也就不怎么说话了。” 听了王克明的话,郑立与李良几乎异口同声的说,“找找黑名单。” 黑名单是指那些被警察重点关注的对象名单。其中包括假释的重犯与潜在罪犯。黑名单中的少部分人因为特殊原因,uu看书 uukansh 会被消除市民身份记,成为“不存在的人”。 “黑名单一时半会拿不到权限。查到资料后等你通讯。出去小心。”郑立那边传来嘈杂的声音,李良等人隐约听见了市长两字。林教授从郑立手里抢过通讯机,“郭云,你也多注意安全。凡是躲在李良后头,他们sca的人厉害得不像话,别担心拖他后腿。”说完,林教授匆匆挂了电话。 郭云一脸尴尬的站在李良身边,好半晌才憋出一句,“教授以前不这样……” “我明白,谁和郑立呆一块儿久了都这样。” “……”郭云干咳两声,“我好似听见有人说到了市长。” “我也听见了,”李良把背包背上,“应该是郑立发现了线索,不管他,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儿。” “嗯。”郭云与王克明也收拾好行李。出门时正巧碰上了回来的徐瞰三人。徐瞰见李良他们整装待发,便问,“这就要走了吗?” “时祸走了,现在正好离开。虽说有莫妮卡看着,但不怕万一就怕一万,除了必要,别离开这山洞。”李良唠唠叨叨的叮嘱个没完,郭云扯着他走了,“这些事说一遍就够了,大家都是成年人。” 李良叹口气,“他们三人都没什么战斗力。” “那可不见得。” 李良看向郭云。郭云顺着紫苜蝙蝠的藤蔓看向前方,微弱的光芒照出藤蔓的绿色,将弯曲的通道包裹起来,她的声音带着某种难以辨别的情绪,“真到绝境了,你永远不知道一个人能发挥出多厉害的能量来。” 八十九 崖边呼救 明媚的阳光洒在脸上,习惯了微光的郭云等人一时不适,纷纷抬起手掌遮住刺眼的光线。树林里草木的气味涌入鼻腔,把洞穴潮湿的味道一扫而尽。 郭云深呼吸,充足的氧气进入肺里,宛若新生。 刘强把所有的枝叶打开,“我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如此热爱阳光与空气。” 李良垂下眼帘,碰了碰刘强的叶片。他们在山洞里聊过此事,如果刘强不能接受自己的模样,等去了外头,李良可以请求郑立为他申请一个制作克隆身体的机会。至于如何将原本的记忆——灵魂移植过去,还有待商榷。但总归能有个方法解决问题,也算是好事。 刘强却拒绝了李良的好意,“在被囚禁的那段日子里,我从未如此厌恶过自己身为人类的身份,所以现在这样挺好。也许这才是我的命。” 李良不知道刘强这话有多少真心,但他如此说了,自己也不便在劝。心里倒是琢磨着,也许等时间一长,这事儿会有变数,到时再做决定也不迟。 “我们现在该往哪儿去?”郭云问。 这山的秘密很多。紫苜蝙蝠知道几个奇怪的地方,那便是李良等人此次出行的目的地。紫苜蝙蝠因为行动不便,不能远行,在加上派出的花朵儿要么失踪了,要么就死在了外头,所以知道的情况有限。但对于李良等人而言,却是足够了。 刘强从感慨的状态中回过神,藤蔓指向右前方。“那边,丢了很多小紫花。” 刘强作为紫苜蝙蝠习得分身技能来唯一一朵保留了完整“个体意识”的紫花,他与紫苜蝙蝠的其他分身区别很大,其中最为特殊的一点,是可以无限远行。不需要定时回到母体身边补充营养,只要定期接触土壤便可维持活力。但当距离超过限度,与紫苜蝙蝠的联系会断开。至于这个限度是多少,得出结果也是本次的目标之一。 刘强继续介绍道:“距离不算太远,但莫妮卡的分身总是莫名其妙的失去了联系。也不是死了,只是消失了。甚至于来不及传送消息,共享的视角也未捕捉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就这么没了。” “什么线索也没有吗?”李良问。 “只有地点信息。”刘强说道,“陆续派出了十几朵花儿,从不同的方向过去,但情况一样。” “会是人类亚种吗?”郭云问,“那帮家伙的速度很快,也是有智力的生物。也许在那做了陷阱 ?” “不会。”刘强回答得肯定,“紫苜蝙蝠和他们打了也有几十年的交道。如果是他们做的手脚,不至于什么也没看见就没了。” “先过去看看吧。” 刘强负责指路,李良负责开道。三人一花走了大半天,因为要躲避时祸以及更正路线,弯弯绕绕的直到黄昏时分才到目的地周围。 一人吃了一颗压缩糖,喝了一点儿水后,准备慢慢靠近目的地。但刚一动身,李良就听见了若有若无的哭声。他这一停,让郭云和刘强都紧张了起来。反倒是王克明不紧不慢的跟上了李良的脚步。 “好像是个人。” 李良撇了一眼身旁的王克明,“怎么说?” “直觉。” 李良也直觉是个人,而且还是个孩子。两人弯着腰,轻手轻脚的走到声源处。声音是从两人下方传来的。 “小心点,万一是能模仿人的怪物。”王克明小声叮嘱。刘强示威性的朝他露出尖牙。李良捂住刘强的嘴,“嘘,别发出声音。” 再往前几步是一处断崖,而那声音便是从崖边传来的。靠得近了,声音越发清晰。 “呜……谁……谁来……救救我。” 李良与王克明对视一眼,王克明比了个不行的嘴型,接着摇摇脑袋,希望李良观望片刻后再做决定。然而李良只想了一会儿就朝崖边探出头去,见状,王克明干脆站在李良身后,距他约有一米远的地方。 悬崖下面有一颗独木,树干粗壮。有个男孩儿正骑在树干上,他紧紧抱着树干不敢动弹。 “喂!”李良叫喊道。 男孩听见声音,缓缓抬起头,看见李良的脸,顿时惊呼出声,“救命啊,救命啊!” “你别乱动,等一会儿。”说完,李良缩回脑袋。崖下传来男孩儿激动的声音,“你去哪儿啊?救命啊!” “是个男孩,瞧着没问题。”听见动静的郭云从远处走过来,“是个孩子?” “十六七岁吧。”顿了顿,“总觉得有些眼熟。” “小孩子没长开,瞧着眼熟正常。”郭云道,“现在什么情况?” “他被困在树上了,我下去把他抱上来。”李良取下绳索,找了就近的一棵树,把绳索的一端系在树干上,另一端紧紧扣着自己腰带。 “其实……”刘强突然出声,“我可以把他拽上来。uu看书 .uuanhu.m ” 众人:“……” 刘强扎根在悬崖边上,李良以防万一拽着他露在外面的根茎。两条藤蔓从花托下方伸出来,一路向下延伸。挂在树上的男孩儿见到藤蔓,迫不及待的松开双手,并喊道:“还差一点,还差一点,在放点下来!” 王克明表情奇怪的道:“他似乎以为这藤蔓是我们放下去的,如果等他上来,发现放藤蔓的是一朵花,不知道会不会被吓得松了手。” 其他三人:“……” 虽然觉得王克明这话讲得不对,但不得不承认确有其可能性,遂跟刘强说道:“你把他绑紧一些。” “哦。” 藤蔓降到男孩儿身边,他自觉得把藤蔓缠在身上,并死死抓住它,接着朝上头大喊,“我好了!拉我上去吧!” 刘勇收回藤蔓,男孩儿慢慢上升。一路升,他一路大声念叨着:“稳一点稳一点!这下头风太大了!这藤蔓还挺结实的。” 三四分钟后,男孩儿快到崖顶了。“真是太感谢你们了,如果不是你们,我可能得挂死在那颗树……”男孩儿的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刘强,他的视线从刘强的花朵儿转移到他的藤蔓上,再从支起来的藤蔓看到自己身上的藤蔓。 趁着男孩儿发愣,刘强一鼓作气把他扔到地上。男孩儿如不倒翁般立起来,端坐在地上。即使身边站了三个人,他依旧只盯着刘强。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过去了。男孩儿突然尖叫一声,四脚并用转头就跑。却被李良抓住衣领。“我叫李良,我们该怎么称呼你?” 九十 人消失了 男孩儿端坐在地上,垂着脑袋,一幅听候发落的样子。 “我叫周东东。” “你怎么掉下去了?”李良问。 一碍于对方人多,二介于对方队伍里有只妖怪,周东东认为此刻正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时候,遂把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了。 他与二十号人一同进山,途中因为人形怪物袭击,大家四散分离,匆忙之中,他跑到了崖边,脚一滑便下去了。那之后,那些人形怪物时不常的过来查探一番,甚至会一个抓着一个的企图下到那根独木的位置。还好悬崖陡峭,他的位置又深,所以逃了一截。包里的压缩糖还剩下五六颗,最多只能在熬一周,浑浑噩噩之际,遇上了李良等人。 “那些人怎么样了?”李良再问。 “那些人?一起进山的人吗?多数被那怪物抓去了吧。” “那怪物长什么样子?是不是皮肤里好似有黏液似的。”为了确认周东东所说的人形怪物的身份,李良便有此一问。 “对,你怎么知道?”周东东抬起头,大大的眼睛里是满满的疑惑,“你们也遇见它们了?” “嗯。”至少不是新的生物种类,算是一个好消息。李良心里松了口气,但瞧着周东东这模样,又头疼起来。难不成要带着他一块儿行动,他还是个孩子。暂不提是否会拖后腿这样的事,李良担心自己没法保护他周全。但把他放在这……肯定不行,人类亚种还会回来。送回洞穴? 李良拉着郭云与王克明走到一边,低声说,“我看不如把他送回洞穴,我们明天再过来一趟。” 郭云皱起眉头,显然有些不乐意。她想的倒不复杂,走到这儿花了大半天的功夫,物资也消耗了一些,但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得到,反而又捡了个分资源的人回去,实在太亏了。但她清楚李良的性子,他断然干不出把这孩儿丢下的事。最后只能叹口气,应了李良的建议。 王克明一如既往的微笑着,没反对也没答应,反而说起另一件事来,“我瞧你有些眼熟。” 周东东似乎有些高兴,挪动两腿往王克明的方向动了动,“是吗是吗?你知道我?” “嗯……”王克明认真的想了想,不太确定的说,“你是不是那个做视频的人。” “啊,你真的知道我。”周东东击掌,欢呼起来。眼睛冒着光亮,什么山啊怪物啊的仿佛全都丢在了脑后。 “可真巧了。”王克明也有些讶异。 “做视频的多了去了,你说的就真是他吗?”郭云不客气的问王克明道。 王克明对郭云的语气并不在意,依旧笑着,“你拍过一个女学生的视频吗,和你一样的校服,被班上女学生欺负的视频。” 直到王克明提起,郭云与李良才注意到周东东的衣服。因为衣服偏休闲款式,学校的名字又藏在领角,便以为他穿了一身运动衣入山。这么一瞧,倒叫郭云想起了王克明说的那视频。当时火过好一阵,因为政府严查校园霸凌的事,而网上又恰巧赶在这时节传出视频,遂引起了广泛关注。这当然是原因之一,但还有另一个原因,即使是在社会里,也少有这般侮辱人的事儿。看得人怒不可竭,欺负人的女孩子们因故退学,而被欺负的女孩子本该恢复正常校园生活,却意外身亡。案件结果无疾而终,至今也没得到真相…… 而视频的制作人亦受到了不弱于视频本身的关注。 “这事儿快过去两年了吧,亏你还能认出他来。” 郭云三人旁若无人的讨论起这事儿,一边的周东东双拳紧握,紧抿双唇,似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或是愤怒。 刘强知道这件事,但他怕吓着周东东便没有说话。场间就他注意到了周东东的异样,思虑片刻后开口打断了三人的谈话。 “好了,到此为止吧。”刘强虽变了个形态,但他的影响力却更甚从前。无论是教宗被选人的身份,还是在山洞内求生一月的意志,在加上舍己救人的品德。李良也好,郭云也好,在刘强说话后,立马停止了交流。 王克明有些奇怪的看着这一幕。 刘强伸出藤蔓指向周东东,后者的下巴快贴到了胸上。两手攥着裤子,手背青筋凸起。孩子的心思倒是不难懂,三人对视一眼,最后由王克明出声问道:“那件事……对不起,不是刻意让你想起这件事的。” 周东东一拳捶在胸口。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三人一花一跳。 他深吸一口气,“没事。” 有了这一茬,几人与周东东的关系倒是近了些,uu看书 .uukanshuc 但也因为这事儿,周东东整个人颓废消沉了。 由于天色已暗,原路返回并不安全,遂依旧由刘强指路,李良开道,找了处落脚的地方。一处狭窄的山沟。李良与王克明从周边捡了树枝藤蔓与树叶,借着山沟的地形搭起了建议凉棚。刘强展现了令人吃惊的植物天赋,把两人搭建的建筑捣饬成了一座不透风的堡垒。 在地上挖了个小坑,埋了些柴火,李良用鞋子的推进器把火点着,供几人取暖。 “睡一觉吧。”李良说,“明天带你去我们的基地,那地方安全。” “嗯。”周东东躺在地上,背朝李良,脸朝墙壁,轻声答应道。 周东东不想说话,李良自然也不愿逼迫他。稍稍沉默后也躺了下去。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 “王克明!醒醒!” 王克明被李良摇醒,睁开惺忪睡眼,声音沙哑的问,“天亮了吗?” “没有,快起来。周东东和郭云不见了。” 王克明一下子坐起来,盯着李良的眼睛,“怎么回事?” 李良侧头看向此前周东东与郭云睡觉的地方,“不知道,我们搭的这东西一处都没坏。地上有没有挣扎的痕迹……” “无缘无故消失了?” “看起来像是。” 王克明低头把事情理了一遍,突然问,“我们距离莫妮卡说的那地方,还有多远?” 缠绕在李良肩头的刘强回答道:“还有段距离,至少还有两三百米。” “走,去看看。” 九十一 奇怪通道 “你怀疑他们的消失和那地方有关系?”路上,李良问王克明。 “不清楚,但那地方最可疑吧。” 两三百米的距离不长,但两人走得缓慢。每走几步就要求刘强报一下方向。到地方了之后刘强的声音变化,换成了紫苜蝙蝠的声儿,“在这附近,直径两三百米的范围里,你们自己小心。” “又是两三百米?”王克明低声念叨,回头瞧了一眼两人来的方向。 李良的注意力集中在附近的草地上。此时无风,山里寂静,他甚至能听见王克明的呼吸声。没有一点儿动静,仿佛一切静止了般。 “不太对劲。”李良说。“太安静了。” “这山本就安静。”王克明蹲下身子摸了摸地面,这里的土质坚硬,与昨晚休息的山沟截然相反,“没有动物,被白雾包围,吵闹反而才不正常。” 李良无法反驳,但直觉情况与王克明说的不一样。“你要去哪儿?”王克明没打招呼,自顾自的走远了一些。李良匆忙跟上。 “你不觉得两三百米这个距离有些问题?”王克明一边走,一边低头扒开草丛,又或是拿树枝戳动树冠。像是在找东西。 “什么问题。”不安的直觉越来越甚,这感觉与遇见时祸时非常相似。李良终于按耐不住心里的担忧,抓住王克明道,“别在往前去了,不安全。” 王克明回过头,视线在李良的脸上打转。“什么?直觉?”两人一路走来,并未发现不对劲的东西。可见李良的判定没有依据,既如此,只能是感觉一类的东西。王克明如此想到。 “嗯。说不清楚。” “……”王克明发出不明所以的模糊声,歪着头想了会儿,接着抬脚走过去。 李良大惊,“你做什么?” “我们就是来找它的,不过去看个究竟,怎么知道郭云和周东东到底在不在那。”王克明小心跨过草丛,缓慢向前移动着。 “回来!”李良伸手去抓,却落了个空。“哧,注意点儿周围!” 刘强突然出声大喊,“李良,小心!” 时间在这瞬间变得迟缓了,王克明的身影就在前方,但李良的视角却突然矮了一半。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倾斜,一股奇怪的吸力抓住了他的两腿。 一眨眼的功夫,李良眼前一黑。迟缓的时间流速恢复过来,下坠,下坠,下坠。这感觉难以形容,仿佛在一条逼仄的空间内滑行,身体四周被墙壁紧紧包围。李良伸出手去,企图抓住四周稳住身形,但墙壁却在自己伸手时离得更远,收手时来到面前。 怎么回事?他心想。刚才发生了什么?刘强还在吗?刘强?想起刘强,李良开口喊:“刘……(强)”声音,出不来!李良瞪大眼睛,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还在持续下坠,缺氧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尽管李良努力打起精神,但还是晕了过去。 时间过去,李良听到了声音。 “喂,喂,大叔,醒醒,醒醒!” 声音……好像是周东东。意识逐渐清醒,李良睁开双眼。眼睛酸涩不适,四周伸手不见五指。李良缓了缓,“周东东?” “啊,你醒了?” “嗯。”李良深吸一口气,一只手握成拳头,屏息凝神,注意力逐渐集中于耳朵上。呼吸声,心跳声,说话的至少是个人。李良缓缓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啊?” 李良微微侧头,听到了衣服摩擦的声音。没有脚步声,是在翻找什么东西吗? “哒。” 刺眼的亮光照在李良脸上,他抬起手掌遮住双眼。眼睛逐渐适应光线后,才看清举灯之人的面容。的确是周东东。确认了脸,但李良仍然不敢安心。考虑到紫苜蝙蝠模仿人类的前车之鉴,李良抢过周东东的仪器,把他从上到下照了一遍。 “干嘛,干嘛啊?”被一个大男人按住肩头转圈的体验实在有些恶心,周东东不由的生起气来。 现在看着没问题。李良把仪器还给周东东,从包里拿出电筒,问他:“你怎么在这?” “我还想问你呢。”周东东低声吐槽着不满,“既然自己有手电,就早点拿出来啊。” “郭云呢?” “谁?” “……那个女生。” “我不知道啊。我也刚刚醒过来。” 李良猛的把灯对准周东东,周东东生气的大喊,“你有病啊?把灯拿远一点。” 李良靠近周东东,后者被前者阴沉的表情吓到,不断后退。“你……你干嘛……” “你说你刚醒?” “是,是啊。”刚见面时没想起来,周东东心想,这不是我最后一期视频录着的大叔吗?想起李良腹部鲜血淋漓的样子,uu看书 ww.uuknsh.co周东东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态度也好了许多,“昨晚上睡着以后我就没了意识,一直到刚才才醒过来,睁眼黑乎乎的吓了一跳。刚打开摄影机就看见你了。” 周东东表情有些慌乱,但叙述这事儿时神情不像作假。李良撩起额前的头发,一幅伤脑经的样子。手电打在高处,垂直于墙壁的地方,有一处洞口。 “大叔你这么厉害,我们从这爬上去应该不成问题吧?”周东东弱弱的问。 李良想起晕厥前的感受,摇了摇头,“不行,就算我们上去了,也出不去。” “啊?”周东东不相信,追问道:“为什么啊?” “会被憋死。” “什……什么?” 不理会周东东的追问,李良晃了一圈手电。摔下来的地方不大,至多四十平方米。除了墙壁上的洞口外,就只有两人眼前的拱形通道可以通行。 “不是,大叔你回答我的问题啊。” 这个小孩就像十万个为什么?即使落在这种地方也能神采奕奕的喋喋不休。该说胆子大,还是神经太粗了呢?李良把手电筒照进拱形通道,光线笔直的照进去,消失在黑暗里——至少超过两百米的距离。从脚边捡起石子,在手里掂了掂重量,李良做好准备,抬脚将石子扔出去。 其速度之快,隔断了周东东的一缕头发。他正准备拉住李良,让他告诉自己为什么不能从洞口出去的原因。却没料到刚走近一步,就被他扔出的石头吓到脚软。 “你……你是要杀了我吗?” 九十二 谁打扰了他的安宁 石头飞出去许久,仍然没传来声响。李良站在拱形洞口外,一声不吭的盯着洞内的黑暗。 周东东躲在李良身后,缩着脖子问,“那里头有怪物吗?” “不知道。” “那我们要进去吗?” “嗯。”也只能进去了。李良吸一口气,回头问男孩儿,“你再想一想,睡着后发生了什么事。有没有半夜醒过,听没听见什么声音,或者做什么梦了吗?” 周东东丧气的回道,“真的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被小石头贴着脸砸过去,直面近乎丧命的危机,周东东对李良的畏惧直线上升。甚至在心里觉得李良是披着人皮的怪物。哪儿有人能有这种力量……不对,传言sca的人就是这样。念及此,周东东赶紧把手伸进裤兜里,摸出了一团揉得皱巴的纸团。 纸团摊开,里头写着sca,李良的字样。把纸团折好,捏在手里,周东东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李良道,“你是那个李良?” 李良歪了歪脑袋,“那个李良,还能是哪个李良?”还说这话呢,双手突然被周东东抓起来紧紧握住,他的眼睛闪闪发光,“这封信上说的是你?” 李良接过信笺,一目十行看了内容,点头肯定道:“是我。” 得到肯定回复的周东东愈发激动起来,“太好了!李队,我们什么时候出去?” “叫我李良就好。”李良不动声色的把手抽出来。周东东的兴奋与他的凝重形成对比,在心中稍作斟酌后,李良说:“这座山不仅复杂并且危险,郑队正在竭尽全力想办法解开这座山的谜团。所以你的问题我无法回答。” 周东东眨了眨眼睛,好像听见了不能理解的话。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周东东撒开手,五官拧巴在一起,嗯了半天,才说,“……这不对啊,这不应该啊,这不科学,这怎么可能呢?这和我设计的剧本不一样啊……”说到后头,他甚至捂着脑袋转起圈来。像误入舞台的神经病。 李良对此不予评论,但是问了一个问题,“剧本,什么剧本?” 听到李良的问话,周东东的表演戛然而止。身体保持在一个扭曲的姿势,周东东费劲的转过头望着李良,“没……没什么。”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跪在地上,定眼瞧着李良的影子,“你的意思是,我甚至,不一定,能活着出去了?” 李良挠了挠后脑勺,他其实没这么说,但周东东说的也没错。“嗯。” “啊……”周东东一声惨嚎,吓得李良冲到他的身边,伸手捂住男孩儿的嘴,“唔唔唔。” “别发出这种声。”李良单膝跪在周东东身后,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拱形洞口。尽管李良没有刻意使劲,但对周东东而言,他的手仍如铁钳般难以撼动,把自己捂得够呛。 确定洞里没有异样,李良这才松开手。周东东大口喘着气,脸颊通红。“我说你,至少,至少下手得有个轻重吧。” “抱歉。”李良把周东东扶起来。“走吧,我们进去。你走我身后。” “嗯嗯。”早在李良说这话之前,周东东已经自觉地后退了两步。“您请。” 李良微微点头,率先进了拱形洞口。与掉下来的空间不同,那洞穴浑然天成,没有人工开凿的痕迹。但洞口内的通道却不一样,墙壁上刻了雕像。雕像虽不复杂,但每两米就有一个凹陷进去的雕像,便显得诡异起来。 雕像是个人形,好似带了头巾一类的玩意儿。五官寥寥几笔,身上的服饰更是简单的几何图形。李良举着电筒,通道的墙壁与墙壁上的雕像与光线一起一路延伸进黑暗里,不知终点在哪儿。 周东东肩膀上站着一只机械小鸟,是他的摄影机。这是最近的新品,可以切换三种模式。腕表,鸟,老鼠。之前,周东东拿来打光的道具便是切换成腕表模式的摄影机。他对这雕像表现出了一点兴趣,靠近墙壁,激活摄影鸟,打算拍摄其细节。 “这些东西真是人工雕的吗?”周东东摸了摸雕像。突然,摄影鸟扑腾着翅膀飞到洞顶,周东东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尖叫。视线追着摄影鸟到了洞顶,摄影鸟的眼珠发出亮光,照亮四周,待周东东瞧清洞顶的东西后又是一声怪叫。 这次,李良没堵住周东东的嘴。因为他也愣在了原地。 洞顶是密密麻麻精美的壁画。平面几何构成的图画映在上头,组成一副浩大的画卷。u看书 ww.uukansu.om 李良反应过来,把周东东扛在肩上,冲到洞口,把手电照向头顶。 无数小人跪在地上,做出朝拜的姿势。接着有人抬着巨大的棺材走进山里。有小人拿着工具凿山,摆放各式各样的精美器具。棺材横放在地面,四周围了一圈小人。小人中有一个巨大的身影明显至极,狗头人身,身形巨大。这些人双手合十,弯腰鞠躬。棺材的尽头是一道光,光后头的壁画被人画花了。 看到这时,李良与周东东已经走到了通道尽头。李良猛的回头,把手电照向身后。亮光被黑暗吞噬,一如两人进来时的模样。 周东东亦发现了异样,声音颤抖,“这……我们没走那么久啊。” “别看了。”李良收回视线,“准备进去吧。”至少从壁画上知道了这是什么地方,两人接下来可能会遇见什么。这样心里多少有了些准备。不至于像遇见紫苜蝙蝠那般,被打个措手不及。虽说如此……李良心里并不轻松。棺材里头的是谁,为什么那么多人围着他。那个狗头人身的怪物又是什么……难道是和紫苜蝙蝠一样的生物? 两人正前方是一道厚重的石门。石门高约两米,宽约一米,不像是人能推动的东西。门上刻了一句话,那话的字符李良与周东东一个也不认识,但话的意思却平白出现在脑袋里——谁打扰了法老的安宁,死神之翼将降临到他的头上。 周东东咽口水的声音在通道里回响,又把自己吓了一个激灵。他胆怯的问李良,“这……我们还要进去吗?” “进。”李良答道。只能进去。 九十三 会动的杂物 石门厚重,非常人之力能撬动之物,但对李良来说,问题不大。双臂使劲,石门缓缓向内打开,咔嗒咔嗒的声音叫人牙齿痒痒。 灰尘漫天,两人捂住口鼻。雾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李良没有轻举妄动追上去。眯着眼睛看不真切,但瞧着像是人影。 会是阿苏拉港的居民吗,还是人类亚种?李良不动声色的挡住周东东。如果有东西冲出来,至少他能挡住对方,远离这个男孩儿。 灰尘渐渐散开,石门后的东西清晰起来。凳子,藤椅,陶器和其他工具杂乱的挤在这间屋子里。空间狭小,东西便显得越发凌乱。李良眼皮轻抖,他对规整物品这一事有点洁癖。 周东东从李良身后探出脑袋,发出疑问,“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乱七八糟的堆在这有什么意义吗?”房间似乎安全,他胆子便大了些,绕过李良,从地上捡起一把镰刀,来回翻转,又说,“外面的雕像和壁画都渲染着神圣神秘的气氛,和这屋子的情况截然相反呢。” 听见周东东的话,李良对这件事也上了心。把屋内的陈设巡视了一圈,并未发现异常。但在这样奇怪的地方摆满了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东西,也许正是其诡异之处。 “那里,好像能过去。”周东东往旁边站了站,指向对面的墙壁。墙壁被挖出了一块正方形的缺口,缺口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我去把东西推开。”李良如此说道。然而,当他刚准备迈出脚时,却震惊于眼前的情况——杂乱无章的桌椅板凳们此刻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房间里。 “上面!上面也有!”周东东被吓得后退两步。进山以来,除了人类亚种外,他从未见过这样不符合常理的事。 李良猛地抬起头,瞧见房间天花板上挂了远比地面数量更多的杂物。它们牢牢贴在上头,与房间融为一体。他与周东东在房间外站了许久,想确定这到底怎么回事时,却什么事也没发生。对周东东而言,因为陈设陡然改变位置而产生的恐惧,因为时间的流逝淡了许多。他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的说道:“可能是我们看花眼了。” 李良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分明再说——那不可能。就这么会儿功夫,两人在看过去时,陈设再次发生了变化。杂物们落在地上,围着石门的位置,把入口堵了个严实。 周东东心脏咯噔一跳。这些东西不过都是死物,能称得上武器的东西也因为年久失修生了锈,按理不过都是些没什么威胁性的物件。可他偏偏……说不上来,这些东西一定有问题。 “李良……”周东东叫李良,准备把自己的担心说给他听。可当注意力放在对方身上时,却从眼角那瞥见了奇怪的人。一个带着夸张的蓝黄相间项链的……分不清性别的人,正站在李良身边咧嘴朝自己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啊!”周东东跌坐在地上。 李良浑身一耸,很快反应过来。把周东东从地上拽起来后,问他,“怎么了?” “有,刚才有人。”李良看明白了周东东的眼神,他转过脸看向身后。可身后除了那座五官模糊的雕像外再无其他。周东东这话放在山外,李良一定会当他在逗自己。可在这山里头,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遂重新跟周东东确认一遍,“你真的看到了?” “真的!”周东东从地上站起来,着急的解释道:“真的有,我没骗你。他刚才就站在这里。”也许是生怕李良不相信自己的原因,周东东跑到靠墙的位置,微微弯腰,勾着脖子,咧开嘴学那个人影的动作,“就是这样,他刚才就在这儿,朝我这样笑。我知道这个事情不可思议,但是你相信我,我真的看到了!” “我相信你。” “我没骗你……嗯?”周东东难看的笑容定在脸上,问李良道,“你真的相信我?” “真的。”李良回答得坚定,周东东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脖子。 “你的摄影机会不会拍到些什么。”李良问他。 “啊?哦……我看看。”周东东手忙脚乱的导出影片。画面从摄影鸟的眼睛投射到墙面上。两人一路从通道走过来,打开门,对话,杂物位置变换,周东东倒在地上。看到自己失态的样子,周东东忍不住捂住脸,不忍直视。 “倒回去。”李良说。 “嗯?好。”由于可视界面在山里失效,周东东只好手动操作。 “就是这。”李良喊停,“暂停一下。” 画面静止。摄像头正对着李良,但有一半画面被周东东的后脑勺挡住。在李良的右边,有一块画面仿佛接触不良般出现了块状的彩屏。李良定睛看过去,从彩色的线条中看到了模模糊糊的人脸。 周东东视力不如李良好,uu看书.ukanshu.cm 昏暗的空间里虽瞧不见人脸,但彩屏的部分却看了个真切。他激动的叫道,“就是那!我就是在那看见的!” “嗯。”李良点头,“我看见了。”那是谁?为什么是以这种形态出现的?是人吗?李良心头出现了许多问题,却没法得到答案。 “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激动过后,周东东打起了退堂鼓。“真的不能从那个洞口回去吗?” 李良摇头,“上不去的。”走近石门,所有空隙都被杂物填满。李良抓住一只椅子腿,用力一扯,椅子一动不动立在原地。李良想了想,把这些东西向里头推了推,杂物晃了晃,没倒。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李良沉思,是不想让我们进去?用这些东西?如果真是不让人进去,换一块石头不是更好?为什么偏偏是杂物? 周东东虽然心里怕得要命,但仍然看得仔细。他拽了拽李良的衣角,指向椅子腿与椅子的衔接处,“你看这个,这个是不是血?” 李良看过去,一道深红偏黑的线条从接缝那露出来,闻着倒是没什么味道。有了周东东的提醒,李良把能看见的桌椅板凳都检查了一遍,大多桌椅都有这样一条线。有的线条面积宽大,甚至有不规则的图形印在上头。 李良用手摸了摸,触感与木头或藤条的触感完全不同。手指用劲,抠了一块下来,在指腹间搓了搓。这块深红色的固体被搓开,李良眼神一变,缓缓道:“是血。” 九十四 另1个房间 “是血。” 血。 周东东大脑一片空白。他两眼发愣,声音如梦游般游离,“这儿怎么会有血?”难道有人故意用血把这些器物的缝隙描画一遍?比起这个问题,周东东最想知道的其实是,“是人血吗?” 李良把手指塞进嘴里,“是人血。” 周东东神情依旧木讷,“你怎么是这个反应?”在他眼里,李良说这话时,语气冷淡,就像在陈述一个不需要关心的事实。“你怎么能这么冷漠?” 李良眉头微皱,他的视线停留在周东东脸上。看得周东东反胃,便质问,“你看什么?” “冷静点。”李良说道,“没事的,我会带你出去。” 听闻此言,周东东嘴唇微张,接着他把嘴闭上,然后大声说道,“你凭什么这么保证?前不久你还说了我不一定能从这鬼地方出去!” 李良抿了抿唇,思考自己应该说什么话,才能让周东东冷静下来。会移动的杂物,离奇出现又消失的人影,杂物上的人血。周东东是被这些奇怪的现象一样接着一样逼疯的。自己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这点自知之明还是知道的。如果不能用言语让他安心,那就只能…… 李良后退一段距离,助跑,起跳,踹门。启动了助推器,虽然用处不大,但有一点功效也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堆积在门口的杂物一下子全飞了出去,哗啦啦的落在地上。李良站在门口,跟周东东说道:“我会带你出去的。”如果不能用言语让他安心,那就只能用行动证明自己的决心。 周东东被这动静震住,嘴唇张开又闭上,几次轮回后才硬着头皮跟上了李良的脚步。 杂物散落了一地,周东东强迫自己不去看它们,但眼睛总是情不自禁的瞥过去。于是,余光瞧见了令他差点昏厥的一幕。抖动着手指指向墙角,“流……流血了。” 李良拉住周东东的手,把他的视线拽到自己身上。“看着我,周东东,不用去理会那些东西,跟着我走。明白吗?” “可是……” “不要去想,不要去看。”李良抓住周东东的肩头,“我会带你出去的。” 周东东咽了口唾沫。尽管那些诡异的画面还停留在脑海里,但因为它们产生的阴霾已经散了一些。 李良再次一脚踹开堵住方形洞口的东西。“我先过去,安全了你再过来。” “嗯……嗯,你小心点。” 李良点点头。钻过方形缺口后,进入了另一间屋子。这屋子比堆放杂物的房间大了一倍。东西不多,放得很整齐。略微扫了一遍,李良发现了好几样有探究价值的东西。譬如木床上漆了白漆的箱子。 “周东东,过来吧。”李良朝洞口喊道,然而那边却没有回应。他心里觉得奇怪,遂走回去,再喊周东东的名字。此时,李良捕捉了一点奇怪的动静。心感不妙,赶紧把头探出去。顿时瞪大了双眼。 周东东被一堆杂物死死的压在地面,嘴里被塞了一根药碾子似的棍棒,那把眼熟的镰刀卡着他的脖子,血痕刺眼。周东东泪流满面,脸颊通红,眼珠不自然鼓着。 李良目眦欲裂。翻过方形缺口,抓住镰刀的把儿,把它砸在墙上。镰刀断成两截,红色的液体从断裂之处缓缓流出。他站在周东东面前,缓声说,“放开他,不然它就是你们的下场。” 房间里寂静了一会儿,顶端的藤椅率先离开,紧接着其他杂物陆陆续续的回到自己的位置。胡乱堆砌在地上。 周东东猛烈的咳嗽着,李良给他拍着背。“对不起。” 周东东摇头。李良离开后,他本想跟过去看看。却没想到自己被脚边的什么东西绊倒,它们仿佛演练了无数遍似的,藤椅接住自己的身体,不让他发出声音。这一切仿佛都是在一瞬间完成的,自己甚至来不及反应,嘴里就被塞了东西。镰刀卡在脖子上时,他曾经怨恨过李良,为什么要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儿,为什么还没发现他的异样。如果自己死了,都怪李良。 但等李良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时,心里又松了口气。被镰刀划破的地方传来隐隐的痛楚,周东东拿手碰了碰,皱起眉头嘶了一声。 李良从包里拿出治疗喷雾给周东东喷了喷,伤痕很快消失。周东东舔了舔嘴唇,说:“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是我该道歉才对。是我太大意了。”李良把东西收回背包里,“接下来我会看着你的。” 都是十六岁的人了。周东东在心里腹诽自己,以往在山外时,总想着什么时候才能让家人把自己当做大人看。可到了这,自己果然只能做个小孩。就是个拖油瓶。uu看书 .ukansh “不,是我太没用了。”周东东说,“还得麻烦你分心照顾我。” 李良愣了愣,接着微微一笑,“等你长大了,也会照顾别人。” 周东东慢慢睁大眼睛,似乎对李良的话感到讶异。惊觉于自己的反应,立马又把头低下去。盯着自己的手掌,默默想到,我也能照顾别人吗……可我,可她……握紧手掌,周东东似乎坚定了某个信念。 李良对周东东的心理活动浑然不觉。“这里有一条走廊通到别处,这儿有两个箱子我很在意。” 周东东把脑子里的念头收起来,看到李良说的两个箱子。分比放在一张木床的上头和床下,床面上的白色箱子比床下的木头箱子大了一圈。两个箱子都上了锁。 “上锁了。”周东东说,“这里也有其他的箱子,但没有一个是上锁的。” “嗯,”李良应道,“但是我有些担心,会不会开出些奇怪的东西。” 说到奇怪的东西,会动的杂物和那个神秘人影给周东东造成的阴影又浮上心头。他定了定神,稳住声音说,“我会躲远一点,让你有足够的空间发挥。” 李良眨巴眨巴眼睛,噗嗤笑了一声,“你这个孩子……” “啊?” “没什么,那你站远些,我准备开箱了。” “嗯嗯。”周东东找了个墙角猫着。 李良用拳头砸开了锁头,咔哒一声响起,箱盖弹开…… 九十五 贴金木箱 对着空荡荡的盒子,李良与周东东沉默以对。 “这也算好事吧。”周东东干巴巴的笑了两声,打破沉默道。 李良没有回应,把床下的盒子故技重施打开,果不其然,也是空空如也。李良皱了会儿眉头,然后支使周东东一起把房子搜一遍。周东东动作谨慎,总是先拿脚尖碰一碰,没奇怪的东西爬出来才把东西翻来覆去的检查一遍。 这屋子里的东西以家居物品居多,奇怪的是有不少没有封盖的瓶瓶罐罐里装了风干的食物。食物早已坏了,发霉的发霉,生蛆的生蛆。没什么有用的东西。 拍拍手上的灰尘,李良说:“走吧,去下一个地方。” 周东东咬了咬嘴角,纠结一小会儿,挤着眼角说,“这样真的能出去吗?” 李良转过身子,“总得试试。” 周东东故意瞥向别处,避免与李良对上视线,“可是……如果遇到致命的危险怎么办,也许这后头根本没有出口。” 看来他还没有放弃从那个洞口出去,李良心想,得把原因解释清楚了。呼出一口气,李良理了理头绪,从发现周东东和郭云消失了开始讲起,说到他昏迷后醒来遇见了男孩儿。“这就是为什么我说洞口走不通的原因。” 周东东一脸菜色,虚晃了几步,靠在木床边上。李良的身体素质显而易见,他在洞内下坠时都遭遇了缺氧晕厥的情况,更和况是自己?就算能坚持到洞口,那奇怪的洞穴,会放他们出去吗?没有选择……只能走这个奇怪的地方。终于认命后,周东东垂头丧气对李良说,“走吧。” “嗯。”李良担心周东东思虑过重,遂安慰道:“也别太担心,有事儿我在你前头。” 还好一起掉下来的是这个男人,周东东在心里感慨。那个笑眯眯的男人给自己的感觉很不好,也许是出于同性的直觉。长相帅气,举止优雅,沉稳,成熟,仿佛人生赢家一般的人,周东东打了个哆嗦。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通过走廊,便又是一间屋子。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贴金的大木箱,金晃晃的迷了人眼。周东东张开嘴,讶异道:“那是金子吗?” “是吧。”木箱四周有几只木船,木船制作精美,船上还放了灯笼。木箱很容易被打开,让李良注意的地方在于,“这箱子被人打开过。” “除了我们还有别的人在?”周东东迅速靠近李良。 会是郭云吗?早在发现周东东后,李良就有过这个想法。也许郭云也落在了这地方。 木箱里头有个大理石制成的箱子,没有上锁。李良把箱子拿出来,放在地上。打开盖子,里头放了若干罐子。每个罐子内部都瞧着黑漆漆的。李良伸手去掏,周东东五官挤在一块儿,似是不能接受这画面。 又干又硬的触感。李良把东西拿出来,周东东发出一声怪叫,他捂着眼睛,结结巴巴的说,“这个,这个是心脏吧,肯定是心脏吧?” 的确是心脏。李良把东西翻过来覆过去的检查了一遍。紧接着把又拿了几个罐子出来一一确认,毫无疑问,这大理石箱子里装的,都是内脏。并且都不重复,李良甚至可以断言,这些内脏只是一个人的,要么就是从不同的人身上各取了一个部分存于此地。 这么做的意义会是什么?难道他们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一个杀人魔?要真是杀人魔就好了。李良想道。自杂物间后,他们又走了两个地方。可奇怪的人影至今未曾再现过身。李良一直记挂着此事。就怕最后要对付的,没那么简单。 一回头,发现周东东埋着脑袋坐在地上。李良便问他,“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脚软。” 李良:“……” 把周东东扶起来,李良说,“这山里这样的事情不少,关键时候脚软可是能要命的事。” “我知道。”周东东捂着脸,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失态了。一辈子的脸都在这地方丢尽了!突然,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周东东及时抓住它,声音微弱的道:“这地方,会不会是一个墓室?” 尽管周东东说的小声,但李良还是听见了。“墓室?” “嗯,”周东东环顾四周,“上个学期学的历史里头,好像提到过。几千年前颇有权势的人下葬时会专门令人挖一个墓室,墓室里有许多陪葬品,甚至还会有陪葬的人。我们见到的桌椅板凳,床……都是一些起居用品,还有这个贴金的大箱子,如果这真是个墓室,那墓主人一定是个厉害的人物。” 资源稀缺不仅导致植物水源迅速减少,u看书 ww.uukansu 还有诸如矿石等东西难以开采。金银的价值水涨船高,如果把这一箱子的贴金扒下来,去到山外,消费适度,能足够一个人从幼年花到中年。 “等等,如果这些东西都是陪葬品,那这一箱子的内脏,和这些船怎么解释?还有那两只空的箱子。”李良问。 周东东摇摇头,“我不知道。那门课我是补考过的,临时复习的内容到现在也全忘了。” “嗯。”李良没有再问。心里却琢磨起来,如果这地方是墓室,那奇怪的人影倒也不难解释了。但就算是那个解释,也过于超科学了些。他本对这种神神怪怪的事嗤之以鼻,但自打见了这座山,再奇怪的事情也好像有了能接受的理由。 正对大箱子的前方便是连通下一间屋子的走廊。这走廊幽长,越往里走,温度越低。还有莫名的呼啸声,似远似近的传过来。远时仿佛隔了好几百米,近时仿佛就在耳边。周东东害怕得抓住李良的胳膊,眼睛不时乱瞟。既害怕看见什么东西,也担心东西出来时自己没有及时发现。 有紫苜蝙蝠的经验做基础,李良反而觉得这气氛有些亲切。一路上堤防着气味与生物,却没料到两人平安走到了走廊尽头。 这应该是最后一间屋子,至少没瞧见明显的通道。屋子中间摆放了一个巨大的金色棺柩。 棺柩毫无预兆的有了动静,从里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李良?是李良吗?” 九十六 它说它是阿努比斯 “郭云?”李良慌忙冲至棺柩处,贴着棺柩的外壳凝神听着,“是郭云吗?” 棺柩抖了两抖,便没了动静。李良直起身子,站了一会儿后大步向前,两手贴在棺盖的边沿,准备把盖子打开。 然而,周东东阻止道:“等等,你看那个雕像!” 棺柩上摆放了一个黑色狼外形的雕像,脖子上挂着一条亚麻围巾。周东东叫李良看它时,它正张开嘴,眼珠正对着李良。李良咽了口唾沫,抬起手掌往雕像前摆动。手掌向左时,雕像的眼珠看向左边,手掌向右时,雕像的脑袋往右侧歪了歪。 “活,活的。”无意识低喃了一句,周东东立马捂住嘴。生怕自己的嘀咕把它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诚如两人想象的那般,雕像说话了。“有何贵干?”声音醇厚。 想象归想象,事情真的发生了,还是难免惊讶。惊讶过后,李良沉声问道:“这棺材里是不是装了我的朋友?” “我怎么知道谁是你的朋友。” 李良:“……” 周东东挠了挠额头。现在的情况绝不正常,但他竟不觉得害怕。甚至有胆子插话了,“您是?” “哼,竟是个年轻人更懂礼貌。”黑狼雕像平面化的眼睛看向周东东,周东东不太敢直视回去。黑狼自我介绍道:“你们有何贵干。” 黑狼雕像避而不答,转而又回到原来的问题上。它执着于这个问题应该有什么理由,李良如此想到。遂慎重的回答它,“我们来找出去的路。” 黑狼笑了。黑狼的嘴长而圆,嘴角一直咧到脸颊,这一笑,嘴角上得更高,突然可怕起来。“这里只有一条路可以出去。” 李良摆出请说的姿势。 黑狼的眼睛被扬起的嘴角挤压,越发诡异。糟糕的答案从它的嘴里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李良全身紧绷,第一时间摆出了防御的姿势。 “那就是——死。”黑狼的嘴突然变大,其大小几乎占据了整个房间。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发生得很快。周东东甚至只察觉到一块巨大的阴影朝自己扑过来,对黑狼的变化毫不知情。等反应过来时,李良不知道什么时候退到了门口,拽着黑狼的牙齿,不让他合上嘴。 黑狼的眼珠子瞥向下方,李良的方向。“噢……有点意思他。” 周东东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站在原地默默的为李良打气加油。一人一狼的较量仍在持续,黑狼逐渐占了上风。李良憋得满脸通红,对周东东说,“你出去。” “啊?” “快走!”李良的膝盖弯曲,手掌指缝的位置,皮肤被崩裂了。周东东看得焦急,心里越是着急,脑子便越是空白。 “快走!”李良的膝盖把地面砸出一个坑来。 周东东大喊道:“我出去也是死啊!”他在原地遛起弯儿来,脑子飞速运转。得在力量力竭之前想到办法才行,可有什么办法呢?这个雕像这么厉害,能改变大小,力气还这样大。 不对。 周东东一拳砸在自己脑袋上。不对不对,如果是为了杀人,他就不该问那个问题。有何贵干?甚至重复了两遍。他逐渐回想起进入这地方时的种种。 “谁打扰了法老的安宁,死神之翼就将降临在他的身上。” 一屋子会动会流血的杂物。 一屋子的居家用品,空了的箱子。 装满内脏的大理石箱子。船。 一只黑狼。有何贵干。出去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死。 棺柩。 死。 “啊!”周东东惊叫起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出去的路在棺柩里!” 李良侧着脑袋,黑狼的尖牙正正对着自己的肩膀。红色的血液顺着李良的胳膊滴落在地上。听到周东东的话后,李良最后一次鼓起劲儿,把黑狼的嘴掰开,朝周东东说,“你去,把盖子打开,进去!” “那你呢?”周东东忙问。 “你别管我了,赶紧走!”李良的意识模糊了一瞬间,他很快清醒过来。尖牙擦肩而过,把李良的肩膀划拉下一条肉来。疼痛使他清醒了几分,再次用劲把狼嘴举高,高喊:“快走!” 周东东忍不住哭出声,胡乱抹了一把眼泪,从黑狼的嘴里跳出去,绕道它的后方,准备掀开棺盖。心有所感,他看向黑狼的位置。发现它正斜着眼看自己。 不打算对我动手吗?周东东迟疑了,更多的疑问涌进脑海。它为什么不下来呢?下来的话更容易杀死我和李良才对…… 视线从黑狼的眼睛处一路向下,uu看书.uuanshu.co周东东看到了它的身子。四只爪子扒在棺盖上,一动不动。看到这,周东东这才想到,对了,它不是一只真正的狼! 心里的念头越来越强,周东东给自己打气道,加油,我可以的,我可以的,加油啊!深呼吸一口气,周东东抓住棺盖一角的木头,用力一掀。 棺盖连着黑狼一起被掀翻在地。黑狼的大嘴一下子收了回去,李良一身是伤的落在地上。周东东赶紧跑过去,“你没事吧?” 李良撑着一口气,“先去看看它。” “噢……噢。”经历了一番不为人知的挣扎后,周东东现在心脏跳得飞快,脑子里反反复复的只有一句话,我成功了,我竟然成功了! 黑狼雕像翻倒在棺柩侧边,头着地躺在下面。爪子连着棺盖,也许这就是它不能下地的原因。听到周东东接近的声音,黑狼说,“把本神扶起来。” “神?”周东东并没有动作,只是伸长脖子以便确认它的位置。 “我是阿努比斯,快把我扶起来,你个该死的小屁孩!”它气急败坏的说道。 “好像没危险了。”周东东转头跑向李良,跟他这样说道。 李良眼神迷离,似是到了极限。“那就好。我包里有医疗器具,麻烦你给我止血。”说完,他一头栽倒在地上,失去意识以前,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真是一个令人敬佩的人,请允许我能有这个荣幸,为这位战士疗伤。” 九十七 小插曲 李良在自己的面前倒下,眨眼的功夫消失不见。王克明扑过去,却扑了个空。本欲抓住李良,却只抓到了一手草叶子。索性翻身躺在草地上,看着白色的雾气在天上翻腾,阳光若有若现,隐隐约约。 “怎么就轮不到我呢?”他喃喃道,“能去哪儿了?”叹了一口长气后,王克明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一寸一寸的找过去。大约走了十来步,脚尖踹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瞧,发现是转变成小紫花的刘强。 刘强被王克明踹了一脚,突的从地上弹起来,左右张望后,说道,“李良被带走了?” “对。”王克明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把刘强捧上手心,放在自己肩上,“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刘强没有拒绝,伸出藤蔓缠住王克明的脖子,“不清楚,我刚才昏迷了。” “他像是钻进了土里似的。”王克明回忆道,“那姿势可不正常。” “嗯。”刘强的花瓣张开,花蕊震动。 王克明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是静静等着。过了会儿,刘强把花瓣收起来,其颜色暗淡了些,说道,“莫妮卡看见了,是一个洞口。” “洞口?”王克明问,“洞口把李良吸进去了?” “应该是。但它为什么不把我吸进去呢?” “正巧我也在想这事儿。” 刘强不像紫苜蝙蝠那样有一对眼睛,他全身上下都是花儿的构造。所以王克明难以从他身上读出情绪的变化。 刘强接着说,“这附近有一个洞穴,我们可以过去看看。” “莫妮卡可以感知到这么远的地方?”王克明问。 刘强抖了抖根茎,藤蔓不知是刻意的,还是不经意间,收紧了些。王克明顿时觉得呼吸一滞,小心起见,便不再追问。 没了李良开路,这一路走得花费功夫了许多。不仅如此,刘强还探测到了新的情况,“赶紧走,有人类亚种过来了。” “这你都能知道?”王克明开玩笑的笑了笑。他鬓角流汗,但气息还算平稳。 “赶紧走吧。”刘强探测到了五六只人类亚种的特征,他们的位置与情况通过周遭的植物传输至他那儿。那些人类亚种蓄势待发,更有一只体格强壮。绝不是两人能对付的。 王克明依言加快了脚步,他身体素质不弱,虽比不得李良那样仿佛超人般的躯体,但也比王勇一流强得太多。得益于在山外时常年锻炼的结果。即使如此,仍然被人类亚种追上了。 树丛里有人影快速窜动,几个越跳便超过了王克明。王克明铆足劲向前冲,却突然被一道壮硕的黑影拦住去路。视线里出现的黑影有一双粗壮的大腿,王克明缓缓抬头,见到了黑影的真身。 一个可怕的怪物。它有人类的身形,也仅限于身形罢了。 王克明后退一步,却被人推了一把后背,推至原位。这个无意识的动作透露了一些信息给他,王克明简单思考后,咳嗽两声,沉声说道:“你找我有事吗?” 对方的声音从头顶倾泻而下,声音沉闷但中气十足,他说话时,就像悬浮车发动机启动的声音。“那朵蝙蝠花什么情况?” 蝙蝠花,花儿?莫妮卡吗?王克明心思百转,“洞穴里的事我不清楚。” 肩膀受到重击。直到跪在地上时,王克明才意识到自己被攻击了,以及自己跪下了这个事实。他想站起来,却发现膝盖牢牢黏在了土里。 “你从洞穴里出来。不要撒谎。” 这个大块头的人类语言说的不错,但显然还不够熟练。王克明在心中盘算,“蝙蝠花对我们也有敌意,你问错了人。” “呵,”王克明低着头,可大块头的笑容却凭空出现在脑海,“我看见了,肥料和你们的人走在一起。” 我们的人?营地的人?不,他指的应该是洞穴里的人。不能是郭泽他们,只能是徐瞰……肥料是指小李良。为什么要叫他肥料?肥料,蝙蝠花?莫妮卡吐出过人骨头,小李良是给她食用的,祭品?他的口气不像祭祀,更像是质问,调查。是不是交易…… 这下可糟了。王克明在心里暗道不好,如果李良的举动从中破坏了两方的交易,现在他们追到了这,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自己会怎么样,被捉走? 对了,刘强呢?王克明瞥向肩头,刘强一动不动。不知是什么情况。此时,对方似乎也注意到了刘强,大块头经由别人的指点,走近王克明,用两只粗大的手指举起它。 “啊……蝙蝠花的分身。”大块头斜着嘴角,像是在笑,“怎么只有一朵?距离这么远,还没失去和母体的联系吗?” 刘强浑身一抖,uu看书 .uukanshu.co 大块头眯起眼睛,“这个感觉,是蝙蝠花。” “是我。”刘强的身体里传来紫苜蝙蝠的声音,“拉莫尔,放他们离开。” “你说离开就离开?”拉莫尔丝毫不惧紫苜蝙蝠,呛声说道,“这周说好的份,你还没给我。” “你送来的人我可没吃。”紫苜蝙蝠说,“他活得好好的,你亲眼看见了。” “我不管你和那些人类又做了什么交易,总之答应我们的东西不能缺数。”拉莫尔与紫苜蝙蝠的交流令人费解,他们各自说着不同的语言,斯哈声与尖啸声相互穿插。王克明听得一头雾水,但从人类亚种的表情上看出了谈话并不融洽的意思。 这样的情况又持续了好一段时间,久到王克明在内心制定出了三种逃脱计划,其中包括不同计划的应急预案。 人类亚种把刘强按在王克明的肩上,带着其他人离开了。一起离开的还有紫苜蝙蝠。 刘强虚弱的声音传出来,“走吧,他们不会追来了。” “什么情况?”王克明把自己从土里拔出来。 “别问了,是莫妮卡自己的事。告诉你我得遭殃。”刘强的藤蔓重新缠上王克明的脖子,另一条藤蔓指了方向,“那边,再有一会儿就到了。” 眼角瞟见刘强藤蔓上针刺泛着的银光,王克明微笑着说,“好,希望能在那儿找见李良。” 九十八 法老图坦卡蒙 李良缓缓睁开双眼,模糊间瞧见郭云,周东东与一个奇装异服的男子坐在地上,三人相谈甚欢。他揉揉眼睛,对此场景不敢置信。但无论怎么看,这事儿都是真的。 “你醒啦!”周东东一脸惊喜,手脚并用的爬至李良的位置,“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李良随意看了看身上,转动了一下胳膊,“这是怎么回事?”他的伤势不仅恢复如初,并且一点伤痕都没留下。治疗喷雾虽能消炎止血,促进血肉再生,但那伤口的深浅,可不是这个效度的治疗喷雾能简单治好的伤势。 “噢!”周东东赶紧站起来,做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绅士礼,“请容许我,向你隆重介绍这位——享有盛名的埃及图坦卡蒙法老。” 奇装异服的男子飘起来,摆摆手道,“过誉了过誉了。本王徒有虚名。” 李良情不自禁的盯着男子的脚底。男子见了,呵呵一笑,主动解释道:“本王并非肉体,不过是一灵魂罢了。” 李良皱起眉头,“你好。” “我就不打扰你们说话了。”图坦卡蒙飘离出走廊,顺手带走了黑狼雕像。 等图坦卡蒙离开,李良赶紧又问,“怎么回事?” 郭云与周东东对视一眼,由于这中间有些事情郭云知道的不清楚,遂由周东东将事情经过向李良道来。 李良晕倒后,这图坦卡蒙突然出现,并主动提出要为李良治疗的请求。周东东不敢随意答应,但又被图坦卡蒙的出场方式震慑住。为难之间不敢做声。图坦卡蒙便自作主张为李良治疗了。他的方法极为神奇,只是抬手轻轻一挥,李良身上的数道伤口就回复了原样。 接着,棺柩里再次传来声音。是个女声,周东东立马想起了李良提到的同伴——郭云。图坦卡蒙那时正在检查李良的伤势,听到声音后,抬头瞧了眼周东东,问他那姑娘是否是熟人。周东东梗着脖子说是。完全想不到如果出来的人不是该怎么解释。 图坦卡蒙倒是爽快。得到肯定答案后便打开了棺盖。周东东这时才知道原来这棺柩共有三层。每一层都是纯金打造,奇重无比。而被他掀倒在地的黑狼,原被束缚的地方并非棺盖,而是它专用的座椅。 一层接一层的棺盖落在地上,发出重响。周东东紧张的瞧着里头,心里想好,如果冒头的人不是郭云,他一定先发制人,说自己与他认识。 五根手指露在棺身边沿,纤细,像个女子的手。周东东心悬到了嗓子眼,几乎快把眼珠子瞪进去了。棺柩里的那人手掌用力,半边身子一下子冒出来。虽头发散发,脸颊有灰,但周东东还是认出了她。激动的比划着庆祝的姿势,大喊着郭云的名字。 那之后,为了等李良醒来,三人便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那图坦卡蒙讲起自己国家的历史,两人听得津津有味。直到李良醒来。 周东东讲完后,郭云接过话头,简单说了自己的经历。与周东东的情况相符,昨夜入睡后,她并不清楚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醒来时便在那棺柩里,四周一片漆黑,氧气稀薄。她强自冷静,唤了几声李良的名字,却无人答应。 在第三百声时,有一个声音问她,李良是谁?郭云那时候吓坏了,她卡在密闭的空间里不能动弹,也看不见任何东西,但她直觉自己身边有一个人。鼓起勇气伸手摸过去,却什么也没摸着。 那人又说,我不是人,你找不见我。李良是谁。 郭云便问,那你是谁。 他说他是图坦卡蒙,埃及法老。郭云对近代历史了解多些,2000年前的事便不怎么清楚。可印象里对这个称呼有点印象。于是她立即表达了对图坦卡蒙的尊敬,但对方似乎并不吃这一套。他又问,李良是谁。 郭云没有办法,就挑拣了一些事说与他听。本以为他真是对李良感兴趣,却没想到他竟在郭云回答后,说,你没撒谎,我不会把你变成我的座椅。 在这之后,便没了动静,直到李良与周东东进入这屋子。之后的事,就如周东东说的那样。 李良听后,良久才说道:“没事就好。” “也不能说没事。”图坦卡蒙突然出现在三人身后,周东东被吓得发出一声尖叫,“真是抱歉吓到你了。你的伤势只是暂时恢复,出了我的墓室,那些伤口便会出现。” 周东东张大嘴,不停眨巴着眼睛。心想这也太坑了些。 “这样就好,谢谢您。”李良回答得坦然,“请问我们该从哪儿出去?” “阿努比斯告诉过你们吧,我这墓室只有一种方法能出去。” 李良迅速站起来,uu看书 .ukanshu周东东躲在他身后。郭云有些不明所以,但见两人的样子不对劲,便也挪了过去。 阿努比斯从图坦卡蒙的怀里钻出个脑袋,发出嘿嘿的笑声。 “噢,别紧张。”图坦卡蒙飘到地上,他个子不比周东东高多少,面容同样青涩,但行为举止,以及给人的感觉,却并不像个青少年。“我本就是想送这位女士回去。只有在我的棺柩里窒息而死的人,才能回到外头。” “这,是个什么原理?”周东东对此目瞪口呆。 李良与郭云均摆出一副不相信此话的模样。图坦卡蒙对三人的怀疑并不介意,“这我也不清楚。事实上……我原是想用这方法惩戒一盗墓贼,结果发现他不但没死,反而出现在了大门外,令我十分惊诧。” “那个混蛋!它敲掉了一块我们的金子!”阿努比斯大喊。 图坦卡蒙摸摸他的脑袋,温柔的说,“不打紧,在这山里他活不了多久。无非是死在我们手里,还是死在别人手里的区别。” 郭云扯了扯李良背后的衣服,李良知道她想说什么。“您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算不得知道吧。”图坦卡蒙说,“大概没人知道这座山究竟想做什么,它总是穿越于过去与未来。” “那,”李良舔了舔嘴唇,“您知道,怎么出去吗?” “这我还真不知道,但我知道谁知道。” 九十九 图坦卡蒙的条件 李良三人望着图坦卡蒙,仿佛在回想他话的内容。李良脑袋一转,问:“怎么出去?” 图坦卡蒙笑道:“你们要问的应该不止这一个问题,我有个条件。” 图坦卡蒙直言不讳,李良便也干脆的问,“什么条件?” 年轻的法老飘到自己的棺柩上坐着,居高临下的仰着下巴,眼神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玩味笑意,“我那摆满了桌椅板凳的屋子怎么样?” 他虽然转移了话题,但李良等人都明白,这话题与他的条件必然有其关系。既不是一个闲来无事的问题,李良也就不能随随便便的回话了。 “特别,还很危险。”李良说。 三人看向图坦卡蒙,都等着他的反应。图坦卡蒙歪着脑袋,表情有些纠结,“就这样?” “嗯。”周东东想插嘴,被李良阻止了。郭云不知道图坦卡蒙说的哪间屋子,除了棺柩,她就没去过别的地方,所以没法发表感想。 图坦卡蒙垂着眼盯着地面看了一会儿,下一秒突然出现在李良面前,“我不喜欢你的答案,但没关系,我喜欢你。”两人几乎脸贴着脸,图坦卡蒙的视线紧紧锁住李良的眼睛,补充了一句,“你没有撒谎,但又太过诚实。我也不喜欢。” 李良悄悄后退了一点儿距离,朝图坦卡蒙微微弯腰,说道:“谢谢。” “不客气。”图坦卡蒙转过身子,两手背在后头,“我的条件是,你们要让我睡个好觉。” 三人面面相觑,都不理解图坦卡蒙这话的意思。李良为了弄清楚他到底想让三人做什么,遂问,“那为什么现在没法睡个好觉呢?” “太吵了。”图坦卡蒙把企图钻出来的黑狼雕像塞回怀里,并警告它,“你再悄悄钻出来,我就把你放回去了。”黑狼乖巧的缩进图坦卡蒙的袍子里,图坦卡蒙继续解释道:“就是那件杂物室,每天鸡飞狗跳,鬼吼狼嚎的。太吵了。” 李良在脑子里回忆了一遍杂物室的情景,确信里头除了桌椅板凳这样的东西外,没有什么活物。既然没有活物,那为什么图坦卡蒙会这样描述那屋子呢。再者,那屋子的确有不同寻常的地方,好端端的死物怎么能说动就动了。更别提还能听懂人话。 “那一屋子的杂物,都是些什么东西?”李良问。 “是人。”图坦卡蒙笑着回答李良,“起初是来盗墓的人,我把他们变成了桌椅板凳。后来我莫名其妙的进了这山,时不时的就会出现一批人企图闯进来。我惩罚了两三批人,再后来,那些变成桌椅板凳的人,就会自发的攻击出现的人。死了,就成了他们的同伴。” 图坦卡蒙的语气就像是在和李良等人聊家长里短的事儿,可内容却并非如此。他轻描淡写的说出自己视人命如草芥的话来,李良有些不太舒服。但事情的起因末尾他并不了解,遂不便发言。只好把注意力重新聚集在图坦卡蒙提到的条件上,问他,“我们听不见他们说话,该怎么帮您解决这个问题呢?” “这个好办,但你得先答应我干还是不干。”图坦卡蒙摊开两手,微笑不减。 “我……”正准备应答的李良突然被郭云拽到身后,郭云瞪了他一眼,随后朝图坦卡蒙说道:“干成,你回答我们的问题,那如果干不成呢?” 黑狼露出了黑色的耳朵尖。图坦卡蒙看郭云的眼神与李良不同,他对李良态度更温和,对郭云则非常一般。这一般里体现出了他曾作为一个王国统治者的冷淡与绝情。 “当然是死。”说完话,图坦卡蒙语气一转,“但你们也可以不接受嘛,出去的方法我告诉你们了,随时都可以走。” 图坦卡蒙一点也没打算掩饰自己的想法,他的念头全写在了脸上——笃定李良三人会答应自己的条件。 和一名身份不明,状态不清的帝王讨价还价并不是一个清醒的想法。于是郭云抿着嘴,转头用眼神询问李良。李良轻轻点头,他的确很想知道这座山的信息。 郭云摆弄了一下头发,将这桩事在心里做了权衡,随后朝李良也点了点头。另一边的周东东不知道两人这是在打什么哑谜,但隐隐约约的猜到两人正商讨图坦卡蒙条件的事儿。点头也许是答应,也或许是准备撒腿就跑。他做好准备,无论两人做出什么决定,他都得跟上。跟不上就只能留下来给法老撒气了。 李良便说,“我答应。” “是你答应,还是你们都答应?”图坦卡蒙问。 “您是打算让我们分头行动,还是一块儿?” “都行。” “那我们都答应,麻烦让我们一起行动。” “可以。” 图坦卡蒙搓了搓手掌,有些兴奋。“我已经很久没睡过好觉了,uu看书.ukanshu 等你们的好消息。” 李良皮笑肉不笑的笑笑,“我们该怎么和他们沟通呢?” “这不用管管管管……”图坦卡蒙的身影变得虚幻起来,无数相同的幻影在四周飘荡。接着这间屋子的形状发生了改变,像是在朝里挤压。李良,郭云与周东东捂着脑袋,视线时上时下,但图坦卡蒙的微笑一直在眼前。 晕着晕着,三人陡然清醒过来。 “我们这是在哪儿?”周东东抓着李良,紧紧的靠在他的身边。 蜡烛燃着火苗,固定在烛台上。四周全是石头垒砌而成的墙壁,以及粗木制成的围栏。昏暗的灯光没法把周围的景象全部照亮,只有烛台附近,周围半米的地方能看清楚东西。除了石头外,最吸引人视线的,该是石头块儿上乌黑的血迹。 “应该是牢房。”李良说,“你们俩都小心一点,不要离我太远。” 周东东一副要哭的样子跟在身后,李良走到哪,他也跟到哪。寸步不离。郭云则在李良半米的范围内翻找物件。她和李良的想法相同,先搞清楚三人周围的情况,在做决定。 李良掰扯了一下烛台,却没扯下来。只好把蜡烛从尖刺上取下,捏在手里照明用。被融化的蜡沿着蜡烛边流下去,落在李良手里,迅速凝固。周东东看着就觉得疼。 “良哥……要不先把手包起来,在拿这蜡烛吧。” 一百 神秘刻字 “良哥,你不能打他!你打了他,他家属一定会告你。” “不行,就算他是个人渣也不行。郑队刚为你的事向上头道歉了,你别在给他惹事了。” …… 李良从回忆中惊醒,看着周东东青涩的脸庞在烛光里忽明忽暗,他回答道:“……没事,不疼。” “噢。”周东东缩了缩脖子,“说起来,你有没有觉得我们附近有人?” 李良把蜡烛举高,除了三人外,没瞧见什么活物。“怎么这么说?”虽说自己并没见到人,但多问一句并不妨事,就算是以防万一,多小心一点总是没错。 周东东咽了口唾沫,小心观察着周围,“说不上来,就觉得有人在看我们。” 人处在黑暗中时,时常会产生一些臆想。越是害怕什么,臆想就越是往这个方向发展。周东东胆子不大,可以说是挺小。所以他这么说,李良第一反应是他想多了。然而,郭云走过来,说了和周东东相似的内容,“我也觉得这附近有东西,很近,但不知道在哪。刚才我去那房间里,甚至觉得被什么东西抓住了肩膀,但周围什么也没有。” 当郭云也说这话时,李良便警惕起来,“你说的是哪间牢房?” 郭云抬头一指,“就那……”李良迅速跑过去,留下一脸震惊的郭云与周东东站在原地。方才他们瞧见有个人站在围栏边上,朝三人招手。他手掌摆得缓慢,太不正常了些。 李良进去了屋子里,周东东回过神来,来不及喊人就追上了他。在他看来,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李良周围。郭云紧随其后,她更在意刚才那个人去哪儿了。 “怎么样?”郭云问抢先一步抵达房间的李良。 李良把烛台往石头墙上凑了凑,“有一行字,人没找见。” 郭云与周东东凑近了,才看到李良说的那行字。字是用利器刻出来的,字体歪扭,排列也不整齐,但并不影响阅读。 “留下来。” 周东东呼吸急促了些,郭云眯起眼睛,“装神弄鬼。” 闻言,周东东近乎用哭腔与她说道:“姐啊,图坦卡蒙本来就不是人。” 郭云一顿,垂下头盯着地面。李良的指腹划过字母,凹凸不平的手感传到大脑,一起传来的,还有刻字之人的情绪——愤怒,嘲笑,绝望。隐约间还能听到那个人的声音,“都去死,都去死吧。谁都不要想好过!” “李良!” 李良惊觉自己又走神了,“对不起……我刚才好像,感觉到了一些东西。” 郭云颇为担忧的看着他,“你刚刚就像走火入魔了似的。” “嗯。” 郭云呼出一口长气,问他,“你感觉到什么了?” “刻这个字的男人好像很生气,一边诅咒着别人,一边刻下了这几个字。” “男人?” “嗯,声音像是个男的。” 郭云摸了摸脖子,“那在找找这附近有没有相似的东西吧,看看能不能得到更多的信息。” “好。” 三人开始埋头寻找线索。目前来看,那男人愤怒的说话声也许会是三人此行的目标,但目标绝不止一个人。如果李良能通过他们留下的痕迹知道一些关于这些人的事,也许会有利于之后的沟通谈判。 “这!这里!”周东东喊道。他看到地板的角落里也有一行字,光线到这已经很暗了,看不太清楚。他想伸手去碰,可想到李良说的那些话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李良端着蜡烛走过去,那行字逐渐清楚了。 “他把我们都变成了魔鬼,要让所有人都恨他!”这话藏在一堆破布下头。 “你试试?”郭云说。 “嗯,让我一下。” 周东东赶紧起身。三人挤在一个小地方,灯光也不亮,就显得这处角落更拥挤了一些。他还老是怀疑自己身后有人,所以背后一层薄汗从没停过。兴许就是这气氛让自己想太多了,疑神疑鬼的。 总觉得这行字不太对劲。该不该提醒李良呢?周东东内心犹豫着,在他犹豫期间,李良的手已经放在了那行字上。他一动不动,眼睛也不眨,甚至连呼吸都停止了。郭云与周东东不自觉的屏气凝神。突然一阵风刮过,这风来得诡异,两人一起想到了李良,遂赶紧查看他的状态。一行鼻血从他鼻腔里留下来,落在地上,填满了一个凹陷的字母。 时间后退至李良刚碰到那行字上时。 当手碰到那行字的时候,李良产生了一种很熟悉但也很奇怪的感觉,就像是从某个地方突然去到了另一个地方那样。四周的环境没有变化,uu看书 .ukanshu.om 但郭云与周东东都不在。即使自己没有改变位置,墙面和围栏都出现了拖影。这现象并不正常。 李良刚陷入这状态之中,只来得及把周围稍作打量一番。不等他把四周的情况看明白,便察觉到一股杀气自背后而来。于是他迅速转身,并侧过身子,成功躲过了对方的一击。攻击他的人迅速出现在了李良面前。张着嘴,瞪着眼,嘴里嚎叫这着:“这都是那个人的错!全是他的错!” 熟悉的感觉再次出现,李良隐约的明白自己即将离开。离开前,他努力调整视角,看到了这个男人的身后。他后头跟了无数个不同相貌,但同样神情的人。他们磨刀霍霍的盯着自己,或是盯着这间屋子。待李良发现他们后,他们就如同活了一般,鱼贯而入,争相恐后的举起自己手里的武器,要攻击李良。 石头,木头,铁器。这些东西在李良的眼里快速放大,他却动弹不得。危机之时,李良突然回到原来的地方。大口喘着气,缓了好半天。 他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说与郭云与周东东听,郭云绞尽脑汁的想着,但就是想不明白。反而是周东东无意识的猜测,给了两人极大的启发。 他说:“不像是回忆,倒像是某种媒介。就像游戏里的桥段那样,这些刻字是触发剧情的关键点,主角需要不断触发,并且保证自己不会在那个世界里死亡,接着发现真相,做出决定,打败boss,最后逃出生天,通关游戏……” 一百零一 1间密室 “和他们沟通的方法应该就藏在这些话里。” 李良,郭云十分赞同周东东的话,于是三人再次分头寻找起任何可能引起李良幻象的东西来。先后确定了五处地方,经过商量,决定以句子长短作为排序依据,从短句开始,到最长的句子。 第一句,“去他的惩罚。”李良再次见到了那个男人,这次他没攻击自己,而是指了一个地方。李良走过去,警惕着男人的偷袭,小心用脚踹开把地上的干草踢开,拿到了一把生锈的钥匙。 第二句,“死了,都死了。”李良受到了围攻,最后不得已跳进了厕所的坑洞。 第三句,“他离开了,这不公平!”李良被男人与其他人逼到死角,阴差阳错找到了暗门的开关。 暗门与钥匙之间是不是存在联系,与那些人有没有关系。是先查探暗门,还是继续碰触第四句话,令三人犹豫起来。第四句话的内容让李良非常在意,他主动提出等第四句话的幻象结束后再去打开暗门。危险本就由李良一人承担,他都这么说了,剩下的两人只能点头应好。 第四句,“没人能逃出去,它不会让任何人出去。”发生幻象的地点突然出现了改变。李良走在细窄的石板路上,两边是无尽的深渊。顺着小路一路前行,久久不见尽头。根据郭云与周东东的观察,认为他在幻象里呆的时间越久,对他身体造成的损害就越大。于是李良在小道上跑起来。 跑到精疲力竭时,前方突然出现了一盏蓝色的灯笼。调整呼吸后,李良慢慢靠近它。灯笼的高度不及他的腰腹,从上至下俯视过去,李良在燃着蓝色火焰的灯芯处,看见一个穿着睡衣的小女孩走进大山深处,这一路没有任何阻碍,最后消失在了一片密林里。 醒来时,李良觉得自己浑身酸疼。郭云与周东东面色惊慌。他想问两人发生了什么事。却惊讶的发现自己声音沙哑。顺着两人的视线低头,发现自己的衣领已然被鲜血浸湿。 “你到底看见什么了?”郭云两条眉头皱得忧伤,“你失神太久了。” 李良缓了缓,慢慢的将小女孩的事说清楚。郭云脸色大变,“是囡囡,绝对是囡囡!” “我也觉得是。”李良把衣服脱下来,郭云侧过视线,“但不知道那个地方是哪里,又该怎么过去。” “难道只有我觉得她一路都没碰着危险很不可思议吗?”周东东说,“虽然我不知道这个小女孩的身份,但她是人类,还是个小孩……” 郭云瞥了周东东一眼,语气不咸不淡的问,“难道你还希望她遇上危险不成?” “不,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周东东感觉出郭云的不高兴来,赶紧解释道:“只是她可能遇到的危险超过了我们目前的认知。” 郭云眼角抽动,无法反驳周东东的话。 说话间,李良休息了一会儿,尽管失血的感觉依旧影响着自己,但大体活动已经不成问题了。他从地上站起来,说:“走吧,去暗门那看看。” 郭云与周东东跟着他在身后,郭云小声问,“你看到的画面里有没有什么标志性的东西?” 李良认真的想了想,“没有,除了树就是草,和我们见过的那些植物没什么区别。” 郭云叹口气,“嗯。” “没事,我们会找到她的。”李良安慰道,“现在先把注意力集中到这件事上,成功后还能问问图坦卡蒙关于囡囡的事。既然我们是在这地方发现的线索,他应该知道一些吧。” 郭云一下子精神起来,“你说的对。” 暗门打开了,内部是一条密闭的通道,没有灯光。李良重新换了一块蜡烛,身前士卒走了进去。郭云让周东东先走,这让周东东感激涕零,好感顿增。三人进去后,暗门悄悄关上,没人注意到。 通道逼仄,甚至没法让两人并行。周东东害怕的蜷着身子,不停确认郭云是否在自己身后。他频率太高,郭云烦不胜烦,“好好走路!” “我,我就是怕你突然不见了。” 郭云翻了个白眼,“看着前头!” “哦……” 尽管周东东觉得这条通道阴森恐怖,出现什么都不奇怪,但万幸,直到三人走到尽头,什么也没发生。顺利得不可思议。 通道的尽头是一扇年久失修的两开木门。左边那扇甚至掉了掉了一块铰链,歪扭的向下倒了半截。门上挂着一块拳头大的金属锁。 “这根本不需要钥匙了吧。”周东东说。他探头从门的缝隙里望过去,里面摆有几张木头桌子椅子,右手边有两扇穿了铁栅栏的天窗,蓝色光照进屋子里,uu看书ww.ukanshu 有些诡异。 李良用手扯了扯木门,木门纹丝未动,遂拿出钥匙开锁。打开门后,原本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此刻挤满了人。有的站着,有的坐着,有的躺着。甚至连桌子上都并排了一行人。他们目光空洞,盯着前方。听见三人发出的动静,却连瞧也不瞧一下。 周东东吞了口唾沫,不自觉的把呼吸都放缓了许多。郭云扯了扯李良的袖子,压低声音道:“这和图坦卡蒙说的情况不对,难道我们来错地方了?” 李良没有回话。他的视线紧紧盯着站在墙角的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几次三番想要杀了自己,李良不会不记得他。 周东东躲在两人身后,“真的要进去吗?” “你就在那吧。”李良这么说,周东东以为他生气了。赶紧抬脚走进去,和两人站在一排上。可当他进入这间屋子后,两扇破门突然关上。就连李良丢在地上的锁也回归了原位。 再看那些呆若木鸡的人们,他们齐齐望向三人的方向。步调一致且整齐,让周东东起了一身起皮疙瘩。 李良走前一步,把两人挡在身后。虽然蓝光并不清晰,但总比蜡烛的光线要强上不少。借着蓝光,李良确认这些人手里没有武器。幻象里出现过的石头,刀子,这里都没有。若要赤手空拳的斗上一斗,李良觉得放翻这儿的所有人问题不大。 然而,墙角那个男人却突然笑了,“你们被骗啦!” 一百零二 猜测 “你们被骗啦!”那男人如是说。 被谁骗了,骗了什么。不需要问出这样的问题,三人在这话脱口的瞬间便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图坦卡蒙骗他们到了这里。 “为什么?”李良问,“他完全可以把我们直接送到这。” 男人摆动脑袋,“他不行,这地方并非直接受他控制。他能操控的地方只有那处牢房。”他从墙角走到李良三人的近前。披头散发,面容憔悴,黑色的污渍填满了他皮肤上的沟壑。眼角发黄,嘴唇乌黑。他朝李良招手道:“来,过来。” 李良没动。男人招手的频率快了些,语气也焦急了许多,“快来啊,快来。” 周东东把眉头都挤疼了。这蒙头垢面的男人像个疯子,他们被同样的疯子包围了。无数恶意从四面八方传来,像针一样把他扎得生疼。周东东不断提醒自己,必须要表现得和李良还有郭云一样,他现在必须要盯着那个看。可他总忍不住注意自己的余光,在意其他的疯子们。他们盯着己方三人,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他们在想什么?又想做什么?周东东感觉自己也快疯了。 “快来啊,来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男人焦急的抓住李良的手腕,他想挣脱开,却没想到对方看似随意的一抓竟如此大力,以至于自己铆足了劲儿都不能挣开。 男人仿佛感觉不到李良的挣扎似的,只顾把他抓到一面镜子前。镜面布满了灰尘,男人用自己的衣袖随意抹了抹。“你看,看镜子里。” 李良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随即转过头面朝镜子。镜面并未反射出李良的相貌,而是投影出了另一个地方正在发生的事。墓室里,图坦卡蒙正在搬运李良的身体。把李良塞入杂物间后,他的身体缩小,转动,最后变成了一块足有杂物间面积大小的白色麻布。 郭云与周东东也被这男人推了过来。他们与李良看到了相同的一幕,只是郭云变成了一张摇椅,而周东东变成了一束干花的区别罢了。 “我为什么是干花?”周东东不甘的叫出声,“至少给我个花瓶吧?” “嘻嘻嘻。”那男人发笑的声音尖锐刺耳,周东东吐槽的心思立马偃旗息鼓,小碎步挪至李良身后。“嘻嘻。”也许是因为男人完成了目的,遂又笑两声,走到另一侧的墙边,顺着墙体滑倒在地上,躺着不动了。 “这……这什么情况啊。”周东东苦着一张脸,“良哥,我们赶紧走吧。” 郭云朝他丢了个白眼,“你刚才不还挺蹦跶。” “我没有蹦跶啊,我就是看自己变成了干花有点不高兴。” “你这重点可真是清新脱俗。” “我……” “好了。”李良阻止两人继续拌嘴。“周东东去试试开门,我再去打听点情况。”郭云跟着李良穿过人群,坐在那男人身前。男人嘴里哼着小调,看也不看他们一眼。 “你叫什么名字?”李良问。 男人盯着地面,嘴里小调不停。李良与郭云对视一眼,郭云摇摇头,李良单膝跪在地上,靠男人更近了些。“先生?” 男人依旧没有反应。此时周东东费力的挤出人群,和李良二人汇合。他焦急的说道:“不行,门打不开,那锁是真的扣上了。” 李良摸了摸口袋,发现钥匙离奇失踪了。“别急,我们会想到出去的办法的。” “这能有什么办法啊,这些人不都在这地方困了很久很久了吗。”周东东着急的踹了桌子一脚,桌子上的人迅雷不及掩耳的扣住了他的脖子。李良迅速掰开对方的手,周东东干咳了几声。再不敢随便踹东西了。 发生了这个插曲后,李良越发肯定了这男人的不同寻常。 “先生,先生。”李良晃动起这男人的肩膀,但男人就好像察觉不到般,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即使换了一个目标也同样如此。这房间里的任何人,都像失了魂魄的木偶,一动不动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三人沮丧的聚在一块儿,郭云说道:“假设图坦卡蒙确实骗了我们,把我们引到了这间屋子里。而我们通过那面镜子,看到了我们真实的情况。那么很有可能,这地方就是另一个杂物间。” “另一个杂物间?”周东东不解。 “嗯。另一个空间维度上的杂物间。”经历过紫苜蝙蝠的幻象世界后,郭云对不同空间重叠这样的事有了心里准备。“他说过吧,杂物间太吵了,吵得他没法睡觉。杂物间里的杂物都是人,是这些人被他变成了桌椅板凳一类的东西。所以如果这间屋子的确是杂物间,uu看书ww.uukanshu 那么这些人,就是那些杂物。” 郭云说的有些绕,周东东理不清关系,但结果还是明白了。“可他们不吵啊。” “也许是没到吵的时候。”李良接话道。“这些杂物是从我们俩进入那房间后才开始有的动作,也许是有人进来后,他们才会开始吵。” 李良话里的意思仿佛已经肯定了郭云的说法。周东东努力把这事按照郭云与李良的思路琢磨了一会儿,道:“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图坦卡蒙一定是骗我们了呀。不然他为什么这时候不睡觉。” 李良与郭云双双沉默了。 突然,门被打开了。黑暗里走进来一个人,这人李良三人见过,还比较熟悉——王克明。他一进来,这屋子里所有人,包括李良自己,都变成了半透明的样子。 王克明肩上坐着刘强,两人正在打量这间屋子。 李良三人面面相觑,疑惑为什么他过来了。 郭云突然脸色一变,“不好!”她话音刚落,李良就冲了出去。那些分布在屋子各处的人,此刻都红着眼睛,慢慢靠近王克明。 王克明似乎对这些人的靠近毫不知情。他嘴唇一张一合,似乎是在说话。直到这这些人举起手,手里突然出现了各式各样的武器后,王克明才变了脸色。 李良冲到这些人面前,打算拦住他们,后背却遭到了刘强的攻击,被藤蔓甩出了一条血红的印子。 一百零三 王克明与白布、干花和摇椅 王克明与刘强进入约有三人高的洞口,在外沿徘徊了一阵后径直走到隧道尽头。 明显人工开凿的痕迹,且代表了某种权威。一路走来,王克明认真观察了墙壁上的雕像与头顶的壁画,对刘强如此说道。 刘强补充了一句,这是埃及法老的陵墓。作为教宗备选人,刘强的知识储备丰富。雕像的意义尚不明确,但壁画实在太过明显。他进一步解释道:“他们相信死后灵魂能在回来,所以里头应该有一具法老的尸体。” “尸体?不是尸骨?”王克明问。 “防腐技术。虽然不及冰冻来得完整,但的确不完全是骨头。”刘强指着大门,“谁打扰了法老的安宁,死神之翼就会降临到他的头上。图坦卡蒙,七岁登基,十八岁离奇死亡。” “还是个孩子?”王克明表露出了稍许的惊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1323年。”刘强又说,“他在埃及历史上并没有什么杰出贡献,但他这个陵墓却在1922年后让他出名了。” “因为什么?”王克明好奇起来。 “因为这句咒语。”刘强的藤蔓抚摸着大门上的刻字,“前后死了十一个人,均和这陵墓有直接关系。他们不信这几千年前的咒语,把图坦卡蒙挖了出来。那之后便死于各式各样的原因。” “可是死亡本就是一件常事。”王克明觉得这个解释太过牵强,“每天都有人因为各种原因离开人世,能安享晚年的人又有多少。把这些人的死全归咎在这句话上未免有些难以理喻。” “你说的也没错。”刘强认可王克明的话,“但身体尚且健壮的人突然死于疾病,否认咒语效力的人突然死于车祸,种种巧合令那时的科学家们与社会不得不相信它。” 王克明耸耸肩,“也许是科学技术还不够发达。” 刘强不在争辩,转了个话题说道,“既然这是图坦卡蒙的陵墓,那图坦卡蒙的尸体应该在国家文物保护局里头。” “总之先进去看看。” “嗯。不过这门我可打不开。”刘强的藤蔓顶端抵在大门上,“太重了。” “我来试试。”王克明尝试的结果与刘强相同。随后,他从背包里拿出一根泛着金属光泽的棍子,棍子两头一侧是钩,一侧是圆球。把钩子挂在大门的缝隙处,圆球那在手里,王克明把圆球用力朝通道外甩出去,大门竟然缓缓打开了。 “嗯,生活用品。”刘强见了一屋子的桌椅板凳,说道,“都是陪葬品,但是数量和种类有点儿奇怪。” “重复的物件太多了,大部分都是不明所以的东西。”王克明跨过大门,走进屋子里,“乱七八糟的放了一地,可不太符合你说的法老身份。更和况……”他的视线落在墙边的一把折断的镰刀上,“镰刀可不是生活用品吧,更和况是一把坏了的镰刀。” “小心一点。”刘强说。话音刚落,异变陡生。散落在地上的家具们突然腾空而起,将他们二人视作目标,蜂拥而至。刘强的藤蔓疯狂舞动,“退出去!太多东西了!” 王克明听话的后退,却发现大门已经严实的合上了。 “哧,只能拼了。你自己小心。”刘强大喊。 “小心。”王克明的瞳孔里反射出一张白色的布匹,巨大的阴影迎面而来。刘强当机立断,甩出藤蔓。藤蔓打在布上,留下了两条鲜红的印子。 王克明看见那印子,不觉皱起眉头。这布匹质量很硬,刘强的藤蔓竟无法将其撕裂。王克明看得认真,突然对刘强说:“等等,这布好像不是想攻击我们。” 闻言,刘强停手,和王克强一起作壁上观。如王克强所言,白布似乎并无恶意,相反,有恶意的其他家具都被他拦在了一边。 “它好像有些力不从心了。”王克明说。白布渐渐被染成了鲜红色,血腥味淡淡的涌入鼻腔。王克明眉头皱得紧了一些。 刘强用藤蔓挠了挠花瓣,“好像是我的错,我应该去帮帮它。” “嗯?”王克明侧头看向一边,发现有一束干花正在拉扯自己的衣服。刘强也看见了,调侃道:“它这该不会是在攻击你?” 王克明倒没有这样想。作为当事人,他明确感应到这花用力的方向与自己相反,“它好像是想带我们去哪。”说罢,王克明跟着干花走了几步,走到右侧的墙边。 一张摇椅晃动着椅身,有字儿在它身后显现出来。 “我是郭云。” “郭云??!!”王克明惊呼出声,刘强也打起精神。 “长话短说,我们被困住了。小心法老,他是个骗子。墓室有一黑狼雕像,它四肢被固定,不能动弹,但头部可自由变大变小,威力很强。”摇椅的椅子腿上有一缺口,不断流出红色液体。uu看书 ww.uukanshu 墙上的字便是红色的。 王克明仍然不清楚他们在这陵墓里遇到了什么事,为什么好端端的人会变成桌椅干花,但却切实明白了三人的境况不妙。 “快走!李良撑不住了!”郭云又写。 摇椅上头就是墙壁的缺口处,王克明说:“等着我们。”语落,王克明带着刘强钻出了缺口,到了另一间屋子里。落地后,王克明赶紧探过头确认情况,只见干花与摇椅围在白布身边,其他的家具一动不动,落得一地都是。 “真是想不到......”刘强喃喃说道。 “嗯。”王克明神情晦涩,“至少找到他们人了。” “你打算怎么办?”刘强问,“他们刚才提到了图坦卡蒙的名字,他不可能在这。” “我们先找线索。”王克明说,“郭云不会骗我们。” “好。” 两人走过的路线与李良等人相同。一路上王克明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与细节,甚至没有放过大理石箱子里的每一个内脏。当他和刘强抵达最后一间屋子时,黑狼雕像趴在棺柩上,正对着他们。 刘强说:“那是阿努比斯,埃及的死神。” “真的有神吗?”王克明问。 “我不知道。”刘强诚实的回答,“从来没有记录记载过任何确凿的事实。” “那如果这只是真的,你就可以记下来了。” “前提,如果他是真的。” 一百零四 王克明与图坦卡蒙 “我把你扔过去。”王克明说。 “好。”刘强答。 王克明把刘强从肩上拿下来,单手抓在掌心里,用力朝前一掷,刘强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墙角。黑狼雕像的眼珠滑过眼角,体内发出警示的咆哮声。 黑狼雕像有了反应,王克明微微一笑。 刘强按照与王克明的商量结果,把黑狼雕像略显单薄的座驾掀翻在地。黑狼发出怒吼:“你们(省略)有病?有门不走是腿折了吗?” 王克明这才进入屋内。屋里的壁画纷繁复杂,雕刻精美,讲了一个曲折的故事。 婴儿呱呱坠地,度过了黑暗的童年。他比同龄的孩子更早接触到残忍的社会,而他,是施加残忍的一端方所以他习以为常,更认为这理所应当。长大后登基成为统治者,他身边有许多辅佐他主宰王国的能人异士。幼年时,他杀死了许多人。主宰一个人生死的滋味令他快乐,兴奋,但这种情绪却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消失了。他开始追寻新的东西,一种神秘的,难以得到的,流传于王国,但从未得到证实的力量。他不仅派自己的军队出去找,自己也会随军出发。这导致了王国内乱。 与神秘的力量相比,他认为王国的存亡无关紧要,遂听之任之。终于,他来到了一座四周飘满雾气的山山脚下,前锋部队离奇死亡,他不敢贸然前行。回国后,出现了一神秘男子,他拿出一颗珠子递给这位法老。从此,法老得到了他一直在追寻并且渴求的力量。但作为代价,他需要在那座山再次出现时,进入山内,把东西还给他。 “你是第一个这么认真研究这壁画的人。”年轻的男性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王克明没有回头,继续盯着壁画的后半部分,“那我应是第二个,尊贵的法老。” “嗯?为什么?”图坦卡蒙问。 “您是第一个,所以我是第二个。”王克明把壁画看完了,笑眯眯的回过头。不动声色间将这位年轻的统治者打量了一遍。傲慢,笑里藏刀,是图坦卡蒙给王克明的第一印象。 “有道理。”图坦卡蒙比王克明矮了一截,他飘高了一些,又问,“那花儿是什么东西?” 王克明挑起一边的眉毛,好似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路上捡的食人花。” “我看见你和它说话了。”图坦卡蒙飘至刘强的位置,弯下腰仔细的观察他。“他能说人话?” 王克明舔了舔嘴角,“外面的花儿都能说人话。” 图坦卡蒙一下子到了王克明的近前。王克明确信自己的视线一直在他身上,可就算这样,他仍然没发现图坦卡蒙动了。 图坦卡蒙微眯着眼睛,“你撒谎,我不喜欢别人撒谎。” 王克明又挑起一边的眉头,想了想说,“外面许多花都能说人话,我没撒谎。” 图坦卡蒙歪过脑袋,“奇怪,真奇怪。你现在又没撒谎了,这是怎么回事?” “也许是方才用词不当。”王克明露出善意的笑容,“您的军队呢?” “什么军队?” “有一批士兵跟着您进山了吧。”王克明手指向壁画,“一批人死在了雾里,一批人跟着您进来了。” “噢……”图坦卡蒙的停顿略有些意味深长,“你怎么对这个感兴趣?” “谈不上感兴趣,随口一问罢了。”王克明笑容不减,与图坦卡蒙的微笑相得映彰。 “你这样跟一位法老说话,我随时可以砍了你的头。”图坦卡蒙笑得更友好了,“一点也不招人喜欢。” 王克明同样扬起更灿烂的笑容,“我不需要招人喜欢。” 图坦卡蒙生气了,他抬起双臂,似是要惩罚王克明。然而刘强却从一旁跳到他的肩上,把一颗闪着神秘光芒的珠子吐在王克明的掌心上。 见到珠子,图坦卡蒙立马把手收了回去。“你……怎么可能。”法老伸手欲抢回珠子,却败给了王克明企图砸碎它的暗示行为。图坦卡蒙不得不缓和的说道:“如果你愿意把它还给我,我可以承诺实现你的一个愿望。” “任何愿望?” “任何愿望。” “那我为什么不拿这颗漂亮的珠子威胁你,强迫你实现我的愿望呢?”王克明操控着珠子在左右手间来回滚动,他的大胆行为唬得图坦卡蒙眼睑一阵一阵的抽动。 “我可以鱼死网破。”法老说,“大不了让你和我一起死。” 王克明勾嘴一笑。“我很好奇,你为什么把自己的军队活埋了。” 图坦卡蒙眼神犀利,像刀子一样刺拉在王克明的脸上。“你果然找到了我的密室。” “不是我找到的,这他找到的。uu看书 ww.uukansh ”王克明看向刘强,“你一定不知道你的事情已经被攥写成册,有据可查。那些资料为我们提供了很多帮助。” “呵,”图坦卡蒙冷笑一声,“卡纳冯爵士与卡特的团队是吗。我真该在他们一踏进来时,就杀了他们。” “我非常赞同。”王克明说,“但历史毕竟是历史,已成定局的事儿就不要后悔了。说回正题,请你释放附厅的所有人。” 图坦卡蒙抿着嘴笑了,“原来如此,你是来救人的。为了不让我知道目标是谁,所以刻意说所有人是吗。但我也可以杀了他们所有人。你打算怎么办?” 王克明单手捏着珠子。珠子的直径超过王克明手掌的宽度,正一点点的往下落。图坦卡蒙凶狠的等着眸子,“你想清楚了?是你的朋友重要,还是这颗毫不相关的珠子重要。” 王克明咧开嘴,气势汹汹。“你的尸体早在卡特发现这陵墓时就已经移交给了国家。如果真有灵魂这回事,你为什么不跟着身体走?你们的信仰难道不是回归吗?你拥有权势,地位,金钱,但你贪婪,傲慢,认为自己是天之选子。当你以这幅姿态复活时,你欣喜极了,认为自己总有一日能君临天下。可惜,你却被困在了这座山里。而这颗珠子,就是你的性命!” “你错了,卡特与卡纳冯爵根本进不来这座山,更别提那声势浩大的团队!你是个聪明人,你仔细想一想,我真的是图坦卡蒙吗?那颗珠子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一百零五 激辩 图坦卡蒙那话问得咄咄逼人,王克明脸色阴沉没有立即反驳回话。 他在诈自己,亦或是的确有其他真相。各种可能性在脑内盘旋,但王克明找不到真相。他把进入墓穴以来的事儿重新回想一遍,不放过任何细节。支离破碎的片段浮现,转换,他从中得到了一点难以言明的线索,这条线索指向已知的所有信息,这座建筑,那些壁画,以及图坦卡蒙方才的提问。不和谐的微妙感萦绕心头,王克明眯起眼睛,大脑高速运转着。 图坦卡蒙的面色同样不好。他审视着王克明,确信没能从他脸上看到一丝慌张。这让他产生了不妙的预感。遂出声企图打断王克明的思绪,“我承认那个球对我非常重要,也许我们能通过进一步的协商达成双赢。” 王克明不仅没有搭理他,反而穿过图坦卡蒙半透明的身体冲到了壁画前,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图坦卡蒙见算盘落空,便嘴里念念有词起来。声音微弱,近乎无声。 刘强首先注意到了图坦卡蒙憎恶的眼神,起了疑心,这才发现他好似在念咒。念咒的对象自然是王克明,刘强便大喊,“王克明,你没事吧?” 王克明转过身子,露出神秘的笑容。“我的朋友叫李良,才被你关进去不久。” “王克明!”刘强再次大喊,他以为王克明是受到了图坦卡蒙的控制,这才说出李良的情况,所以着急想制止,唤醒他。 可王克明却清醒的抬起手掌,示意刘强别急,等他说完。“你企图对我施加影响,但很可惜,你现在的力量赶不及巅峰时期的千分之一。除了些许的头疼脑热外,我并未感觉到任何不适。你的力量源泉是那颗神秘的珠子,这颗珠子经过千年,力量大不如前。” “那又如何?”图坦卡蒙盯着王克明,杀机外露。 然而王克明却依旧泰然自若,对图坦卡蒙的近乎实质的威胁漠不关心。他踱步绕着图坦卡蒙的棺柩走了一圈,来到年轻法老的面前。说,“那么你为什么这么在乎这颗球呢?” 图坦卡蒙对王克明的问题嗤之以鼻,“即使力量再弱,它依旧是力量。” “没错。”王克明嘴角上扬,“即使它孱弱了,但它曾经辅助你傲视群雄。它那样伟岸,在此刻却没法对我施加出足以令我求饶的力量。这不符合常理。” “呵,”图坦卡蒙笑了,笑声中带着释然与轻松,“人类,你太高傲了一些。这力量超出了你的理解能力。” 王克明挑起半边眉毛,“那我换一种方式说吧,你有力量,可从始至终都在与我们做语言上的周旋。为什么?” “是我的兴趣。”图坦卡蒙的表情微变,紧接着恢复笑容道:“看着你们慢慢走进我的陷阱里,让我感到非常开心。” 图坦卡蒙表情上的变化被王克明看在眼里,“我不怀疑这一点。尊敬的法老。”王克明突然换了一个话题,“方才我想明白了一个问题,为什么这个东西能为你而用?” “因为我是图坦卡蒙。”图坦卡蒙飘起来,似乎是有些紧张。他不确定王克明想做什么,但他清楚,这个人做的任何事都于他不利。 “哈,”王克明笑了一声。图坦卡蒙不耐烦的眯起眼睛,却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放才说了什么。王克明得到图坦卡蒙的回答后,如饿虎扑食般,快速说道:“你承认自己是图坦卡蒙了,而这颗珠子的确非常重要!因为它大部分的力量都被你拿去维持自身灵魂的存在去啦!尊敬的法老,你真是撒了一个弥天大谎,那神秘人与你做的交易——待这山再次出现时,你需要进入山内,将这颗珠子还给他。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嗯?” 图坦卡蒙怒目圆瞪,年轻的面容变得青面獠牙,又或是化作恶魔的样子,他的形体几番波动,最终稳定在现在的模样上。他鼓掌道:“很厉害,非常厉害!我很好奇,你接下来要说什么。” “告诉我解放我的朋友们的方法,然后送我们出去。”王克明沉声说道。 “嗯,我知道你说的那个人,我个人非常敬佩他。”图坦卡蒙首次完全的站在地上,比之王克明,矮了一个脑袋的高度。“我这个人非常崇拜英雄,但你也瞧见了,我身材瘦弱。身体上的瘦弱影响了心智,所以渴求力量,但这力量却将我困于此地,永生永世不得离开。” 王克明静静听着,没有发表言论。 “如你所说,这颗珠子的力量正在减弱,所以我想了个法子,为它补充能量。这个法子就是其他人的灵魂。他们一切的一切都将归于我,uu看书 ww.uukansh 智慧,能力,个性……但迄今为止,没有一个人,如你的朋友李良那样,令我心动。其他人不过是令我永生的燃料,但李良,以及你,却是能改变我的东西啊。” 说罢,图坦卡蒙伸直胳膊,“我的仆人们,醒来吧!” 陵墓顿时发出轰隆隆的声响,说其地动山摇也不为过。倒在地上的黑狼雕像更是一级一级的变大,它挣脱了禁锢,从步辇上走下来,仰头发出巨大的狼嚎声。 同一时间,墓穴外头响起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那脚步声沉重,有力。王克明与刘强看过去,发现门口站了一排排的士兵。他们手握长枪混棒与弯刀,目光锁定在王克明的身上。反观图坦卡蒙,他此刻身影飘渺,单薄的样子仿佛随时会随风散去。 王克明顾自镇定,“原来如此,那些和你一起进山的士兵全被你拿走了灵魂,做了石偶。” “只有这个方法,他们才能永远跟随我。”图坦卡蒙哈哈大笑。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失败了,你这幅样子还能苟活多久?”王克明捏着神秘球体,“况且这东西还在我的手上!” “失败?你好好看看这地方,你觉得我会失败吗?”图坦卡蒙恶狠狠的道,“你不敢摔了他,因为你朋友还在我手上,对吧?” “如果我想保命,放弃他们呢?” “那你就不会说这话了。”图坦卡蒙挥手道,“替我拿下他!” 一百零六 珠子的使用方法 巨大的黑狼与无数石头制成的士兵朝王克明与刘强张开獠牙。法老的意志如一张大手攥住二人,低压的气氛仿佛正在宣告两人的不幸。 然而,王克明举起珠子,说:“我看见了昨天,我知道明天。” 图坦卡蒙瞪大眼睛,不顾一切的飞向王克明,企图抢夺他手中的神秘球体。急切的想法显露无疑。王克明又道:“停。” 不仅图坦卡蒙,黑狼以及石头士兵们全都定在了原地,图坦卡蒙甚至还悬在空中。 王克明带着刘强穿过图坦卡蒙及其随从,去到无人的角落里盘腿坐在。王克明对刘强说,“以防万一,你在这看着。如果图坦卡蒙醒了,想抢这东西,你就把它打碎。不需要留情。” “好。”刘强答应得干脆,“你做什么去?” “我去接李良。” 王克明闭上眼睛,默念:“带我去找李良”,一阵眩晕感后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扇两开的木门前,这木门破败的不像样子。 “开门。”他轻轻说道。 木门应声打开,沉重的锁头落在地上,发出咣当一声儿。光线穿过栏杆照射在屋里,把屋内的人与桌椅板凳全染成了蓝色。 王克明一眼就瞧见了李良三人。同样,在门打开时,郭云等人也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王克明匆忙走到三人身边。李良躺在地上,如一块破布般惨不忍睹。 “恢复他的健康。”来不及与郭云叙旧,王克明首先指着李良说了这话。 李良的伤势渐渐回复,伤口结痂,痂脱落,略显白净的皮肤有些格格不入。苍白的脸色逐渐红润,手指也动了动。 郭云与周东东见到这一幕,感到非常不可思议。“你是怎么办到的?”郭云问。 李良徐徐睁眼,首先印入眼帘的是王克明的侧脸。他有气无力的问,“你和刘强没事吧?” 王克明愣了愣,随后微笑道,“都挺好。” 李良从地上坐起来,身体还有些虚弱,胳膊晃了一下子,周东东赶紧扶他坐好。李良道了谢,问王克明,“你怎么进来了?也被图坦卡蒙骗了吗?” “哦,没有。”王克明把手里的珠子递给李良,“我把这东西骗来了,搞清楚了用法。现在刘强正在外头等着我们。” “这是什么东西?”李良小心翼翼的捧着珠子,翻转检查。晶光闪闪,手感特殊。珠子里头有东西在不停变换形状,却叫人看不出它的本来面貌。 “我也不知道。”王克明打量了一圈四周,许多狼狈的人影如木偶般固定在一个位置上,他们不喜不悲,眼睛一眨不眨,像植物人。“但图坦卡蒙的力量来源于它。” “真亏你能发现。”李良夸赞道,“我们可是被整得够呛。” “那图坦卡蒙自己可说挺敬佩你。”王克明笑笑。“走吧,刘强自己在外面,现在外面可不安全。” “等等,这些人?”李良欲言又止,“……他们能一起带出去吗?” “……”王克明有心拒绝,但想起了李良的性格,遂换了一个说辞,“可以倒是可以,但是现阶段我不建议这么做。” 李良疑惑的看着他。王克明解释道:“你们被图坦卡蒙施咒不过半天的时间,几乎不存在危险。但是对这些人而言,如果其中有人是一千年前的人,他们的躯体能否保留下来,会不会在出去的那一刻化作尘土,这些都是不确定因素。” 李良被说服了,他遗憾的点点头,“那我们出去问问图坦卡蒙吧。” “嗯。”王克明走在前头。等出了木门后,他对李良说,“这扇门先锁起来吧,避免那些人伤到自己。” “……好。”李良把珠子还给王克明,王克明摆摆手,“说:’我看见了昨天,我知道明天’接着在脑子里想象你想要做的事就好。” 王克明说的坦然,郭云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一旁的周东东觉得这个漂亮的男人好生厉害,情不自禁的问道:“这是咒语吗?你怎么知道的。” “图坦卡蒙把它刻在了棺盖上。”王克明调皮的笑笑,“他是个自大的人,这句咒语于它而言就像征着自己拥有的力量。” 郭云恍然大悟,“壁画?” “嗯。”王克明点头,“他用壁画向我们展示了自己的一生,虽然省略了一些部分,但他可不太聪明。” “我反倒吃惊于你竟然相信了壁画的内容。”郭云说,“这种东西渲染夸张的成分更大吧。” “你说的没错。”王克明没有反驳,uu看书 .ukanshu “一般的统治者必然会这样做,但他是图坦卡蒙,他崇拜英雄,渴望认同。这样的人不屑于做美化自己经历的事。” 郭云接受了王克明的解释,但话题到这还不算结束,她问,“你就打算拿这颗珠子作为筹码,威胁图坦卡蒙?” 王克明耸耸肩,“这个我可没有发言权,看李良的吧。” 李良良久不语,郭云隐隐约约感觉到他在犹豫什么事。她出言道:“我们不是还有许多问题要问图坦卡蒙吗?先问了再说吧。” 闻言,李良好似松了一口气。“你说的对,先出去吧。怎么出去?也是心里想吗?” “嗯,譬如带我去见图坦卡蒙这样的念头。” 下一刻,四人重新出现在墓穴里。刘强合着花瓣,一呼一吸,一张一缩。图坦卡蒙与其他人仍旧保持着原样。 “找你们之前我喊了停。”王克明解释道。 “嗯。”李良握着珠子,“能麻烦你把那壁画的内容说给我听听吗?我在艺术这一块儿实在没什么天赋。” 王克明淡然一笑,“自然没问题。” 李良与周东东作为听众,王克明、刘强与郭云作为讲师,三人一边讨一边将达成统一的理解说于李良二人。根据壁画,以及其他线索,另一个相对更完整的故事慢慢浮现在李良眼前。 在四人一花正沉浸在探索图坦卡蒙的人生中时,谁也没注意到,图坦卡蒙的眼珠转了转。 一百零七 图坦卡蒙的故事与儿子 图坦卡蒙九岁登基,十八岁离奇死亡。登基前,他受到王国的教育,不知人情冷暖。登基后,他忠诚的执行了自己的意志,断人生死。图坦卡蒙崇拜英雄,遂常举办盛典,要求猛士相互角逐。他渴望力量,但无论如何锻炼,仍旧体型瘦弱。夜晚,他在床榻上辗转难眠,所求不得令他饱受痛苦。于是有人向他进献了一本记载有无数神话故事的书。书里的内容光怪陆离,与怪物的战斗令他目不暇接,越发痴迷。终于决心倾法老之力寻找如神话般的力量。 高价悬赏,派人探寻,哪怕任由军队横穿王国,神话的力量仍如镜中水月,无法触摸。直到一个神秘人的出现。他面容模糊,行迹难觅,总是穿着斗篷,戴着兜帽,不以真面目示人。神秘人给了图坦卡蒙一颗珠子,并嘱咐他,当你失去宝藏时,就把珠子还给我。图坦卡蒙答应了神秘人的条件。 此后,图坦卡蒙如天神下凡,沉迷在了神秘珠子的力量之中。却不曾料想,使用珠子的代价是他的寿命。十八岁那年,突然得病,不省人事。修建陵墓的事提上日程,紧赶慢赶总算是赶上了。图坦卡蒙在清醒时命令工匠在他的墓穴大门与棺盖上分别刻上一行字,“谁打扰了法老的安宁,死神之翼将降临在他的头上”,“我看见了昨天,我知道明天。” 图坦卡蒙向神秘珠子许愿,令自己得以摆脱肉体的束缚,以另一种形态继续存活。他将自己的陵墓藏得很好,千百年间并未有人发现。直到一名名为霍华德卡特的英国考古学家出现,找到了图坦卡蒙陵墓的位置。 由于神秘珠子将大部分力量用于维持图坦卡蒙灵魂体的运作,导致图坦卡蒙力量大减。此时,他并未找到补给珠子力量的方法,因此,他无法召唤出自己的军队,更不能将卡特及无数后来的人迅速处死。图坦卡蒙微弱的力量潜藏于这些人的身体中,慢慢发酵,便导致了他们的陆续死亡,也令图坦卡蒙的名字声名大噪。 因为卡特等人的发现,图坦卡蒙最终失去了他的宝藏。一座神秘高山毫无征兆的出现,不顾图坦卡蒙的抗拒,他的陵墓奇迹般的迁移至了山内。在这座神秘高山里等了多年,仍然不见神秘人出现,于是珠子由他留存至今。期间,他发现了如何为珠子充能的方法,便苟活到了今天。 “一名暴君。”郭云评价道。 “统治者也是人,”刘强似乎打算为图坦卡蒙辩解,“图坦卡蒙登基时年幼,是非不分也是正常。” “正因为是统治者才不能原谅。”郭云说得严肃,“他们有权利裁决人民的生死,掌管无数人的生活。无德无才只会招致灾难。” “但这是许多年后才得出来的道理,”王克明插嘴道,“对早期的统治者而言,最大的灾难就是自己吃得不好,睡得不好,权利受到了挑衅。” “哼,直说自私就是了。”郭云冷言结束了这个话题。 “你打算怎么办?”王克明问李良,“砸碎这颗珠子,图坦卡蒙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连同他造的孽一起。” “……我。” 李良话没说完,墓室里突然狂风大作,四人被风沙迷了眼,依稀能见到图坦卡蒙的身影。 “让他停下来!”王克明大喊,“用那颗珠子!” “你以为我还会给你们这个机会吗?”风沙拼凑出一张巨脸,这脸与图坦卡蒙有几分相似。巨脸张开嘴,从图坦卡蒙的位置冲向李良。 “小心!”郭云把李良推开,眼见风沙即将把她吞噬,李良眯着眼说道:“收回图坦卡蒙的力量。” 眨眼的时间,陵墓恢复正常。黑狼雕像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石头士兵也化作泥土碎石,堆出了一块山丘。 图坦卡蒙飘落于地,他想捡起黑狼雕像的碎片,手却穿了过去。重复几次后,他愤怒的看向李良。“你杀了他!你杀了他!” 李良皱起眉头,“这黑狼是你用自己的力量……” “不!不!”图坦卡蒙哭了,“他是我的儿子,是我的儿子!” 刘强离开王克明,爬到李良的肩头。“据记载,卡特在图坦卡蒙的墓室里发现了他的一儿一女。” “那女孩儿呢?”李良心里咯噔一声。 “只能问他本人了。”刘强说。 但显然,图坦卡蒙无心为李良解答。他跪在地上,虚抱着黑狼雕像的碎片,嚎啕大哭。 郭云走上前,对李良说,“别忘了他曾做过的事。尽管现在表现出了一位可怜父亲的形象,可他的另一个身份是个杀人魔头。uu看书ww.uknsu.om ” 李良明白郭云所指,但图坦卡蒙的哭声却直击内心,令人难以忽视。图坦卡蒙既愤怒又悲伤,哽咽的朝李良等人不断吐出恶毒的咒骂,咒骂声越来越小,直到完全安静。 图坦卡蒙保持环抱地上碎片的姿势,一动不动。 除李良外的三人甚至都以为他死了。周东东自告奋勇上前检查。他蹲下身子,歪着脑袋,把重心贴近地面,企图从图坦卡蒙的表情上确认他的死活。 原本灰暗死寂的图坦卡蒙,突然眼珠子一转,盯着周东东。周东东吓了一条,后倒在地上。李良赶忙将他扶起来,对图坦卡蒙道歉道:“对不起。” 周东东躲在李良身后,“良哥,我们不需要道歉吧。那只黑狼雕像还有他,是打算杀了我们的呀。” 其余两人一花不约而同的向李良投去目光。李良解释道:“但我们杀了他的儿子,这是事实。我不曾想要要以这样的方式报复他。” “那你想怎么报复?”周东东又问。 “我不想报复。”李良说。 “噢……”周东东缩了缩脖子,退了两步和郭云等人站在一起。 “对不起有用吗?”图坦卡蒙歪着身子,他的语气如凛冽的冬风,“曾经有一个男人向我求饶,求我别杀了他,但我还是杀了。因为错误已经铸成,即使把他千刀万剐也无法弥补。” “他犯了什么错?” “他弄脏了我的地毯。” 一百零八 李良的决定 李良把头发拢向后脑勺,千言万语哽在喉咙无法回话。 周东东气急,大声质问图坦卡蒙,“那你对我们做的事又怎么算?”说完立刻转头劝李良道:“良哥,砸碎它!” 李良没有搭理周东东。郭云瞧他这样,便也上前一步,催促道:“你还在犹豫什么?” 李良皱着眉头,拨开两人,“我有一个问题。” “你问。”图坦卡蒙失去能力,无法再次飘于空中,只能站在地面上仰头看着李良。事情发展至此,他不再掩饰内心,高傲,自负,种种一切均通过他的眼神,表露出来。 这眼神令郭云与周东东不爽极了。 “你也好,你的儿子也罢,士兵,杂物,这世界上真的有灵魂?”李良认真问道。 图坦卡蒙听了李良的问题后,不受控制的放声大笑起来。他笑得肆无忌惮,猖狂至极。笑到极致时,图坦卡蒙用手指上下摆动的指向李良,“这可笑,你竟然关心的是这种事。杀了我吧!”图坦卡蒙神态一变,压着声音黑着脸,“杀了我!杀了我!” 王克明瞥了一眼李良,后者的神情依旧认真。可见他是真的在乎此事,虽然搞不明白这事有什么可琢磨的。“现在一心求死,可不像你的为人。” 图坦卡蒙冷笑一声,“我的为人,我为人什么样?”他张开双臂,在原地打着转。于旁人眼里,对他此行为的解读莫过于——伤心过度,失了心了。 没人回话,图坦卡蒙觉得无趣。他歪着脑袋,怪声怪气的说:“灵魂?哈,两千年前我以为这是灵魂。这是人类的可能性!无知!愚蠢!” “事实上还没有两千年前,现在是3033年,过去了1710年。”刘强突然出声纠正了图坦卡蒙。 图坦卡蒙:“……” 其他人:“……” 王克明对图坦卡蒙的话来了兴致,“可能性,你是指进化方向?” 王克明的话无疑为图坦卡蒙提供了一个台阶。图坦卡蒙摆摆手,“随你们怎么理解。” 李良是个科技盲,但却看了不少影视剧。图坦卡蒙与王克明的话为他提供了猜测依据。有了猜测后,李良迅速在心里构建了画面与概念。手里的珠子发出强光,墓穴顿时明亮如白昼。这一变化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李良很快变得满头大汗,青筋凸起,捧着珠子的双手僵硬发黑。郭云对李良的变化惊如天人,迎着强光强风大喊,“你在做什么?你现在样子很不妙你知道吗?快放手!” 李良却浑然不觉。再坚持了一段时间后,他突然张嘴,一股神秘的力量从他的手指进入筋脉,以肉眼可见的状态与速度游向李良的大脑。 郭云哧了一声,作势就要拿走珠子,却被意料之外的图坦卡蒙阻止了。他幽幽的说,“你如果想死,就碰它试试。” 郭云挣脱开,“那也不能看着李良就这么死了。” 指尖差毫厘碰到珠子,郭云却再次遭到了阻挠。这次是王克明与周东东。王克明攥着郭云的手掌,“李良可不会高兴你用这种方法救他。” 周东东抱着郭云的腰,也说:“良哥肯定会生气的!” “你们!”郭云气得直跺脚,“那你们说怎么办?” “不用想办法。”图坦卡蒙脚边的碎片缓慢腾空,重新拼接成了完整的黑狼雕像。图坦卡蒙的闪烁瞳孔里映照着这一幕,而嘴角则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继黑狼雕像后,石头士兵也逐渐恢复了原样,死寂的杂物间在同一时间重新恢复了活力。 “老子梦见我没了。”黑狼雕像突然开口说话了,“父亲?您怎么这么看着我。嗯?父亲?我是阿努比斯……我怎么会有父亲?”黑狼迷惑不解,用爪子蹬了蹬耳朵,等反应过来时,不觉四脚离地,跳到了高空,声音激动,“我能动了!” 图坦卡蒙一脸欣慰的看着黑狼左蹦右跳,不打算阻止。 另一边,桌椅板凳们磕磕绊绊的到了李良面前。 李良双眼一番,晕倒了。珠子滚落在地,到了图坦卡蒙的脚边。王克明接住了李良,与图坦卡蒙视线相转。周东东见自己迟了一步,赶紧退回至大部队里,把自己缩成一团。 郭云挡在李良面前,“你打算恩将仇报?” 图坦卡蒙弯下腰,作势要捡起脚边的珠子。郭云等人心里一紧,肌肉收缩,各自摆出了防御的架势。然而,图坦卡蒙的手却穿过了珠子。对面的一行人这才放下戒备,松了口气。 图坦卡蒙摊开手:“这珠子你们拿去吧。” 郭云眯起眼睛,“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我现在不过是个普通人。u看书 .uukanshu.cm ”图坦卡蒙微微一笑,“你们倒也没必要信我,等李良醒了再说吧。”不给郭云等人机会,图坦卡蒙转身追着黑狼离开了。 郭云一行这才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李良身上。李良双手恢复了血色,青筋也平缓了不少。被打湿的衣服湿得就像浸了水。除此之外,状态瞧着还算不错,甚至更好。 “好像没事。”周东东咽了口唾沫,“但良哥这是为什么啊?” 王克明勾起嘴角,“那他为什么要救你?” “我是人啊。”周东东理所当然的回答。 郭云垂下眸子,叹气道:“这就是李良。” “没错,这就是李良。” “诶,不是,你俩啥意思啊?”周东东抓心挠肝的追问。 郭云摇摇头,没有解释。三人一花围着李良坐了一圈,这一番折腾把他们都累得够呛。等李良醒来的期间,等着等着就睡着了。图坦卡蒙带着黑狼过来过一趟,只有刘强醒了。他高举藤蔓,无声的警告着图坦卡蒙。 图坦卡蒙指了指黑狼嘴里的亚麻布。黑狼放下亚麻布后一人一狼便离开了。 刘强用藤蔓勾走布,发现其数量正好五块。有一块小如脸巾。刘强将其他四块分别盖于李良等人的身上,小布则盖在了自己身上。 众人一觉睡醒,不知黑夜白昼。疲惫有了少许的缓解,但四肢的酸疼却更加明显了。 “你们醒了?” 一百零九 变化的图坦卡蒙 “你们醒了?” 图坦卡蒙站在过道里,不知哪儿来的光线从下至上照着他,衬托出他反常不似人类的苍白脸色。墓穴里传出一声吞咽的声音,接着便响起了周东东的惊叫声——如起床铃般振奋人心。 四人收拾了一会儿仪表,郭云胳膊上搭着五块亚麻布。 “谢谢。”她说。 “客气。”郭云递出去的亚麻布凭空消失。即使经历了这么多,她仍然不能习惯这魔术般的力量。调整了心态后,郭云问图坦卡蒙道:“您和您的儿子……?” “他慢慢会回忆起来的,谢谢。”图坦卡蒙谦谦有礼点了点头。郭云对图坦卡蒙的几番改变不太适应,她抿着嘴笑了笑,有些尴尬的回到了队伍里。 “怎么了?”李良问。他瞧着郭云走过来的模样不太对劲。 “啊?没什么。”郭云挠了挠头发,有一段时间没有洗过澡了,全身都不怎么舒服。 李良多看了郭云一眼,没有继续追问。他知道外头不仅站了图坦卡蒙,还有那些个桌椅板凳。扪心自问,李良并不后悔的所作所为。珠子还在手里,体积不大,但沉甸甸的。他尽可能希望将事情和平解决,没有人需要离开。作为灵魂体的他们,无论从思想还是其他现实方面而言,与自己这样有肉体的人必然有所区别。有时候,区别就意味着生死存亡。 干咳了两声后,李良做了一个深呼吸。他走至回廊处,与图坦卡蒙打了招呼,“黑狼情况怎么样?” 图坦卡蒙并未因为已经回答过郭云同样的问题而不耐烦,正相反,他说道:“托你的福,比和我在一起的时候状态好多了。” “那就好。”李良笑笑,“我毕竟是个门外汉,挺害怕把这事弄巧成拙的。” 图坦卡蒙微微弓着身子,低着脑袋,姿态放得极低。“结果是好的,真是非常感谢你。” “不,不用。是我应该做的。”李良对图坦卡蒙的转变同样诧异,他此前的嚣张,傲慢,是人命如无物的那股劲儿突然间消失了,李良不由得打起精神,避免事情再有变化。“毕竟是我害他出事的。” 图坦卡蒙惶恐了,“不不不,我那时候气急败坏,说话没过脑子。您千万别向心里去。” “不不不,事实就是事实。” “不不不,您那也是无心。” “不不不……” 墓**,靠近回廊的位置。周东东抱着膀子问郭云,“云姐,他们俩这是做什么呢?” “呵,”郭云靠在墙上,好笑的看着李良与图坦卡蒙来回谦让,“大人的事儿。” “不是,这怎么就是大人的事儿了。你们说话我怎么一直都云里雾里的听不明白呢?”周东东皱着眉头,“我倒是觉着图坦卡蒙好像在巴结良哥?” 郭云挑起一边的眉毛,“嗯,你也不算是个孩子。” 听了这话,周东东嘀咕了一句,“这是在鄙视我吧。” 图坦卡蒙与李良终于结束了你推我攘的话题,说到了正事。李良清清嗓子,视线落在图坦卡蒙身后明显有躁动情绪的桌椅板凳上,“这些人该怎么办?” “你想怎么办?”图坦卡蒙问他。“那颗珠子可以实现你所有的愿望。” 李良恍惚了一瞬,“什么愿望都可以?” 图坦卡蒙舔了舔嘴角,“对,都可以。” 这对话,以及图坦卡蒙的表情令郭云心里一惊,赶忙出声把李良的思绪拉回来,“李良!你想什么呢?” “……”李良回过神,暗自懊恼。他方才竟认真的思考起了“起死回生”的事儿。这事有悖人伦,无论是出于什么立场,他都不该有这个念头。“我没事,谢谢。” 郭云把探长的脖子缩回去,一双眼睛锐利的盯着图坦卡蒙。图坦卡蒙正对着她,见状,善意的笑了笑。郭云对此嗤之以鼻。 “他们都是些什么人?”李良问。 “一小部分是盗墓的,大部分是进山的人,误闯入我的陵墓。有一个人比较特殊,是卡纳冯爵士。”图坦卡蒙介绍道。 “卡纳冯爵士?”李良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却又想不起来自己究竟在哪儿听过或见过他。 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刘强开口了,“是当时发现法老陵墓的卡特团队的出资人。卡特作为考古学家,一直对图坦卡蒙法老的陵墓念念不忘,但旅途与研究开销需要有人资助,卡纳冯爵士就是他的出资人。” “没错。”图坦卡蒙点点头。 周东东悄悄摸摸的与郭云、王克明吐槽道,“见当事人与别人探讨挖自己坟墓的人,这感觉真奇怪。” “你还和差点儿杀死你的人同处一室呢。uu看书 ww.uansu ”郭云接了话,周东东一口老血哽在喉咙,有心反驳却不知该从何反驳起。 “你们俩关系真好。”王克明冷不丁的插了一句,郭云立刻把眼瞪直,“你才和他关系好。”再瞧另一位事主周东东,正腼腆害羞的用胳膊来回蹭着墙面。郭云顿时拉下脸,转过头不说话了。 “他怎么也出现在这了?”李良随口一问。 图坦卡蒙认真回答道,“他是进山的人。” “噢……”显然,李良对这位卡纳冯爵士并不感兴趣,“那些石头士兵好似也不能说话,黑狼是怎么说话的呢?需要满足什么条件吗?” “噢,原来你在意的是这个事。”图坦卡蒙夸张的翻了翻眼睛,指着李良手里的珠子说,“只要在脑子想着让他们说话就好了。对了,注意语言。” 李良照图坦卡蒙的提示做了,不多久,图坦卡蒙的陵墓里热闹起来。 “谢谢你,谢谢你,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给我换个身子?” “哧,你别挤,是我先来的。” “李良,李良大人,请收下我作为您的仆从。” 图坦卡蒙冷言道,“都安静。” 吵闹的桌椅板凳们立刻噤了声。捂住耳朵的周东东试探性的将手从耳朵上拿下来,确定杀人般的噪音消失后,这才放心大胆的继续抱着膀子。 但,有一个特殊的声音却想起了,“李良大人,请允许我说一句话,图坦卡蒙是在欺骗您。” 一百一十 卡纳冯爵士 “图坦卡蒙在欺骗您。” 图坦卡蒙甚至没有回头,泰然自若的接了这话,“这声音一定是卡纳冯爵士。顺便一提,他是一位远见卓识的厉害人物。” 图坦卡蒙这话说得诚恳,但偏生给人一种他真实目的是在嘲讽卡纳冯爵士的意思。李良越过图坦卡蒙,“卡纳冯爵士,请问您在哪儿?” 一朵精致的领花在木桌上跳动,“尊敬的李良大人,我在这。” 李良吃惊于卡纳冯爵士的形象,但莫名又感慨于这形象与爵士的身份,以及李良对卡纳冯本人第一印象的相似度非常高,随后说道:“您刚才那话的意思是?” 卡纳冯爵士的声音不小,站在远处的另外三人也能听得清楚。“图坦卡蒙是一个心思诡谲的统治者,相信这一点您一定与我有共同感受。” 李良点点头,“的确。” 卡纳冯爵士这朵领花向上翘了翘,好似代表了卡纳冯得到了肯定答案后仰起下巴的动作。“他并非一位拥有坚定立场与原则的绅士,这与他诡谲多变的心思相符。相对应的,他总是在计较自己的利益得失,判定风向。现在他对您示好,并非意味着他洗心革面了。毕竟,我们这些人都是被他骗进来,用来做那神秘珠子祭品的牲口。” “在被卡纳冯爵士囚禁的这些年里,我们这些人的神智时而清醒,时而昏沉,这都是拜他所赐。不仅如此,他还暗示我们替他引诱更多人进来。作为交换,他愿意延长我们存在的时间。”说完,卡纳冯爵士突的转过头,领花正对着图坦卡蒙,用高昂的姿态静待图坦卡蒙的反驳。 紧张的气氛充满了陵墓,图坦卡蒙脚边的黑狼朝白色的领花呲牙,被图坦卡蒙踹了一脚。不仅卡纳冯爵士在等,其余人也在等,这其中,尤其以李良的期待最重。 图坦卡蒙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卡纳冯爵士眼前的形象,不着边际的问他,“卡纳冯,你再跟我说说,在你的国家,在那个时代,这领花是做什么用的?” 卡纳冯爵士铿锵有力的回应他,“图坦卡蒙,你休想混淆视听,将李良大人的注意力转到别处。” “嗯,”图坦卡蒙自问自答道,“领花,装饰品。衬托出佩戴之人某种……”图坦卡蒙转着手腕,好似在为自己找不到形容词而感到焦急,“文明。” 图坦卡蒙没有掩饰自己笑容中充满的不屑。“啊,尽管如此……他说的没错,李良,大人。我的确做了那些事。” “你!”卡纳冯爵士从桌子上蹦起来,然后又掉回去。“李良大人,请您为我们讨回公道。”领花花面朝下,仿佛是在磕头。 李良为难的揉了揉太阳穴,“这事……” “请您为那些死去的人想象!”每当李良开口,但开头与如何判决图坦卡蒙的事儿无关时,卡纳冯爵士便会插话,不给李良说完话的机会。 久而久之,王克明在郭云站出来之前,站出来了。他不动声色的与图坦卡蒙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开口道:“卡纳冯爵士,请允许我冒昧的请教您一个微不足道的问题。” “明哥说话这调调和那爵士好像呀。”周东东赞叹不已。 郭云不以为意的说,“你多用点儿夸张的修辞手法,就是这效果了。” 周东东:“诶,云姐,我有个事儿,能问问你不。” “问。” “我问了你可别生气。” “那就别问。” “诶,不是。”周东东赶紧将自己的问题连珠炮弹般吐了出来,“你和明哥是不是有丑啊?” “……你和我有仇。” “啊?我和你,您没仇啊。” “关注正紧事去。” “哦……好。” 卡纳冯爵士朝王克明行礼,尽管这礼颇有些滑稽。“您请问。” 王克明回了一间单的绅士礼。“如果那些死去的人重新活过来,想必他们也会出现在这。” “对。”卡纳冯爵士虽然肯定了王克明的说法,但警惕的他补充了一句,“不过您的这个问题假设并不成立,因为他们的死亡已成事实。” “我明白。那您对于死亡的定义是什么呢?” 站在后头的郭云听见王克明这问题,不禁挑起了眉毛。 卡纳冯爵士认为这问题深奥,需要多些时间进行思考。王克明说请便。他往后退了一步,站在李良身边。李良轻声问他,“你打算做什么?” “帮你解决一个麻烦。”王克明调皮的朝李良眨了眨眼。 李良笑了笑,“那谢谢了。” “不客气,”王克明悄悄说,“只要你之后把这珠子给我玩玩就行。” 王克明这话令李良呆愣在原地。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王克明拍拍他的肩膀,“逗你玩的,uu看书 .uukanshu 真想根木头。” 李良挠了挠嘴角,尴尬笑笑。 被丢在一旁的卡纳冯爵士有了答案。王克明便想回到之前的位置,作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 “灵魂离开了身体,这就是我的答案。”卡纳冯爵士似乎非常满意自己的结论,话里充斥着他浓浓的自豪感。 闻言,王克明把眼睛睁大了一些。 “卡纳冯入套了。”郭云在后头低声说。 “嗯?什么意思?入什么套,谁的套?”周东东听见了郭云的低喃,便追问了下去。 “看吧。”郭云摆摆手,周东东撅着嘴收回了视线。 王克明朝卡纳冯爵士半鞠躬,这让卡纳冯以为自己的回答征服了这个十分智慧的青年人,不禁笑了两声。 “你的回答令人醍醐灌顶。”王克明嘴角上扬,“那么灵魂的死亡属于什么呢?在此之前您是否见过灵魂?如果您是为曾经的伙伴们灵魂上的死亡而感到不忿,那么灵魂不死,是不是永生?您是希望通过李良制裁了图坦卡蒙后获得永生吗?这个想法可真是伟大啊,爵士。” 咄咄逼人的话近乎把卡纳冯爵士逼下了木桌。他几次三番想要争辩,却得不出能够有力驳斥王克明的结论来。最后只得怒声斥责他,“亏我还以为你是个绅士!原来你是站在图坦卡蒙那边的恶魔。” 被指控的王克明不紧不慢的回答道,“谢谢夸赞,爵士。但我只是站在了公平这一边。” 一百一十一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公平,一个伟大的字眼。 图坦卡蒙朝王克明的方向九十度鞠躬,随后盘膝而坐,眉眼与白色领花齐平。 “我这一辈子做了许多错事,坦白的说,我并不认为自己错了,但显然,放到现在,那时候的做法就不太合适了。卡纳冯,既然你能进这座山,至少表明你做过有违良心的事。既然这样,我想我们俩不如冰释前嫌。你看如何。” 白色领花久久没有动弹,以至于李良甚至用珠子确认了卡纳冯爵士的灵魂状态是否无碍。周东东失去了耐心,抱怨道:“这气氛也太诡异了。” 卡纳冯变作的领花咳嗽两声,“不好意思,方才走神了。图坦卡蒙,我认为你说的有理,但我有一个条件。” “请说。”与卡纳冯爵士想比,图坦卡蒙的表现更像一位真正的绅士。 “李良大人,那颗珠子请您不要再交给图坦卡蒙,我不信任他。”卡纳冯爵士如此说,“也许未来我的想法会有所改变,但这个变化绝不是现在。” 事实上,李良从未想过要归还珠子。当了多年的sca,各路难缠骇人的案件教会了他什么是“本性难移”。因为一张地毯而杀死对方的图坦卡蒙,其本质视生命有贵贱之分,高地之别。李良担心重新得到珠子的图坦卡蒙仍会滥用李良,继续以卡纳冯爵士等人为祭品。 所以李良回答道:“好。” 图坦卡蒙对此未发表任何不满或建议。他嘴角带笑的接受了一个丝毫不顾意见的决定。周东东见状浑身打了一个哆嗦,与郭云低声说道:“好可怕。” “是挺可怕的。”郭云说。 难得与郭云对同一件事产生共鸣,周东东有些激动。“你说他会不会有诈?” “你说谁?”郭云问。 “嗯?”周东东突然迷茫了,不禁反问自己,难道我们俩说的不是一个话题?“图坦卡蒙啊。” “哦。他即使有诈也没用。”郭云紧紧盯着王克明,后者与李良有说有笑,就像变了一个人。郭云不断提醒自己,不能与王克明走得太近。尽管经过图坦卡蒙的事儿,足以证明王克明值得初步信任,但女人的第六感总是在窃窃私语,告诉她这个男人有所隐瞒。 “这话怎么说?”周东东虚心请教道。在这场挑战三观,在死亡边缘疯狂试探的探险中,周东东意识到自己作为生存玩家的唯一优势,竟是李良的责任感。依赖于他人所得的条件,宛如镜中花般令人不安。对自己智力小有信息的周东东决心向郭云与王克明学习,尽早成为一名合格的“队员”。 郭云嫌麻烦,有心想拒绝,但又想到周东东是个孩子,易于控制。如果他成长起来,可以成为牵制王克明的牌。有了这个打算后,郭云便解释道:“李良夺走了他的力量,而力量之源又在李良手中。他的心思最多不过夺回珠子,报复李良。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虚妄。” 周东东觉得这话里有漏洞,“可如果图坦卡蒙真的夺回了那颗珠子,那良哥不就危险了?” 郭云笑了,“根据我们之前猜测的内容来看,图坦卡蒙之所以力量大减,除了珠子本身的原因外,最主要的缘由还是他为了维持自己灵魂不散,导致其力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唯一的王牌是石头战士与黑狼雕像。但你也看见了,同时召唤出全部的人,让他灵魂稀薄至此,几乎透明。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敢这么做。而摆在眼前的残酷事实是,即使他打着鱼死网破的心态将他们召唤出来,我们也已知这些人的弱点,李良只需要直取敌人首级便是。更何况,我们还有援兵。” 周东东听得连连点头,“援兵是刘强那样的生物吗?” “比他厉害多了。”郭云瞥了周东东一眼,对之前的话题补充道,“但事情总有变数,明了局势,小心算计,不易出错。” “明白了。” 对面,卡纳冯爵士与图坦卡蒙达成了和解。李良参照图坦卡蒙的经验,造了一批石头人偶。形象趋于现代化,于图坦卡蒙的旧部形象形成鲜明对比。 石头人偶造出来后,以卡纳冯爵士为代表,桌椅板凳们对自己的形象提出了修改建议。李良耐着性子一一满足。接着用珠子将桌椅板凳的人类灵魂转移至石偶上。 卡纳冯爵士瞧了瞧自己的身体,感到非常满意。昂首提胸的朝李良做了一个绅士礼。李良有样学样,但学出来的效果却不怎么样。王克明则学得漂亮多了。 图坦卡蒙邀请李良坐下,“你们一定有许多问题想问。” 这似曾相识的场景令李良苦笑一声,“是的。” “随便问。uu看书 ww.uuknhu”图坦卡蒙配合度极高,他看似随口感慨的说道:“你真是年轻有为。想当年我头一次接触这珠子时,可被折磨得够呛。就是躺在床上让医生给我治病调理,也都用了一个月才缓过来一口气。我想这珠子一定与你有缘。” 图坦卡蒙说这话时,王克明、郭云,周东东陆续走到了李良身后。周东东尚且不觉得这话如何,王克明与郭云则目光一凝。图坦卡蒙顶着两人的目光呵呵一笑,“你不这样认为吗?” “这是我头一次见这东西。”李良回答得实在,“现在的社会讲究科学。” “噢,我知道科学。”图坦卡蒙拍了拍桌子,“但谁又能说,这东西不是科学呢?” 李良愣了愣,“你说的没错。” 图坦卡蒙笑着转移话题,“来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良清了清嗓子,把图坦卡蒙刚才那话抛之脑后。“你了解这座山吗?” “不太了解。” “那都了解些什么呢?” “这问题,不太好回答。首先可以入山的人必须具备的条件,你们都清楚吗?” 李良看向郭云,郭云接话道,“罪犯与潜在罪犯,还有可能害了自己的人。” 图坦卡蒙点点头,“没错。那你们知道这些人进山后的情况吗?” “资料不多,但都遇到了危险。来自山里的,和同胞的。” “没错,虽然目的不明,但这些人的确在自相残杀。” 一百一十二 霍伦海布 自相残杀。这四个字令在场气氛骤降,周东东对此一头雾水。 李良神情严肃,“知道原因吗?” “不知道具体的,但有个猜测。”图坦卡蒙手指头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但因为灵魂体的原因,手指时不常会穿透过去,“这山,好几百年会有一次异变。这导致它停留于某处的时间增长,而山内的那些怪物,会出山。” “怪物?人类亚种?”这消息震惊了李良,想到山外的郑立与其他好友,“异变的特征是什么?” “别着急,至少这次不是异变,尽管有些相似的地方,但我保证它还没到时候。”图坦卡蒙从李良的表情推测出他的想法,提前解释了一遍,之后说道:“造成异变的原因不知道,这山奇怪得厉害。出去的是叫做时祸的时间生物,成群结队,那场面可真是壮观。” “你有珠子的力量也不行吗?”周东东插嘴问了一句。“说起来时间生物是什么?” 图坦卡蒙坦然回答道,“的确不行。我见过被时祸送走的人,他穿越了十年的时间到了我面前。那时候我刚进来不久,意识不到这个人的价值,就放他离开了。但是那个人的状态却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灵魂破碎,四肢异常。比你们俩的情况可怕多了。” 你们俩——图坦卡蒙的视线从李良身上转移到郭云那。王克明与周东东跟着他看向这两人。周东东性子急,立马就问道:“什么意思?是指良哥和云姐被那个货送穿越了?” 图坦卡蒙朝李良挑了挑眉毛,李良沉吟片刻后将事情的原委交代了一遍。从两人在雾中遭遇异变开始讲起,到偶遇王克明结束。 “我们甚至不能确定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李良皱着一张脸。 郭云的眉头也能夹死苍蝇了,她接着李良的话道:“不仅如此。李良对危险的感受力得到了证明,可我们那次遇到的事儿却没有一点征兆,这不正常。” 周东东突然把手搭在郭云肩头,侧着脑袋摆出一副凄凄惨惨的模样,“没想到你们俩还遇见了这么危险的事。一定很不安吧,真是可怜。没事,接下来的日子我会一直陪……” “啪。”郭云甩了越来越靠近自己的周东东一巴掌。巴掌声清脆响亮,陵墓内许久没有这般安静过了。 李良从郭云这巴掌中回过神来,暗自笑道,这才是刚认识那会儿的郭云啊。周东东泫然欲泣,捂着半边脸幽幽怨怨。 王克明把注意力重新聚集到主事上,“他们俩现在是什么状态?威胁到生命了吗?” 图坦卡蒙摇头,“很轻微,几乎不存在。看这时间也就一个月上下吧,不碍事。倒是郭云小姐说的情况我个人认为值得你们多考虑考虑。” “你对这个情况一点头绪也没有吗?”王克明问。 图坦卡蒙耸耸肩,“我绝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这座陵墓里。”顿了顿,“不过我也不敢出去就是了。” 李良心想既然这事影响不大,就没必要纠结了。遂问起当初那个问题,“你之前对我们说你知道谁知道从这座山里出去的方法,现在可以告诉我们吗?” “当然。哈亚特,你们刚才说的人类亚种。”图坦卡蒙继续说道:“哈亚特早在我进入这山之前,就已经在山里生存过许多代了。据传他们族群里有一本关于这山的书,你们可以去问问看。” “哈亚特是人类亚种……那个生物种类的统称?”李良问。 “他们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字。”图坦卡蒙做出回忆的样子,“有一只哈亚特进来了我的陵墓,和他聊了聊。顺便一提,他们知道自己的祖先是人类。” “什么?”李良不可思议的看着图坦卡蒙,“祖先?可是人类迄今为止还是人类啊。” “这我就不清楚了。那家伙说的头头是道。他叫魔铁,你们找到他,报我的名字也许有用。” 周东东对这些事都不敢兴趣,他瘪着嘴说:“最后还是不知道嘛。” “……能了解到这些信息已经足够了。谢谢。”李良赶紧接着周东东的话向图坦卡蒙道谢,图坦卡蒙完全不介意周东东的抱怨。反而把黑狼抱起来,送到李良面前,“带着他走吧,也许能帮你们一些忙。” 李良没有立即答应,“为什么?外面显然比你的陵墓危险多了。” 图坦卡蒙眯着眼睛笑道,“危险与机遇共存嘛。” 刘强突然插话道:“据传你并没有子嗣。” 卡纳冯爵士也说,“而且我们发现的双胞胎是一对女孩儿。” 李良朝图坦卡蒙挑起眉毛,u看书 .uukanshu 一如他此前做的那样。图坦卡蒙哈哈一笑,“的确,但我并未留下她们的灵魂。这的确是我的儿子,只是在婴儿期就没了。” 刘强:“的确有记载称你的子嗣均没活过婴儿期。” 图坦卡蒙收起笑容。这是他头一次在众人面前表露出寂寞的神态,“也许,是我曾下令杀死的人的灵魂阴魂不散吧。” 这位给众人留下残酷印象的传奇法老,过着胜似非人生活的法老,于此时,露出了其同为普通人的一面。原因则令人唏嘘。 “他叫什么?”李良问。 图坦卡蒙瞬间整理好情绪,“他叫霍伦海布。是我一位将军的名字。” 李良等人从图坦卡蒙的话中听出了他对霍伦海布的期望。虽说父子之情令人惋惜与感动,但事实摆在面前,李良不得不提醒他,“他很有可能会遭遇以外。” “我当然明白。”图坦卡蒙扬起下巴,一位曾经的国王露出他令人心惊的一面,“得到珠子后,我便为自己改名为图坦卡蒙,阿蒙,那是众神之王的名讳。我图坦卡蒙的儿子,即使死,也将死如神明陨落。” 图坦卡蒙这话说的慷慨激昂,李良甚至注意到霍伦海布眼里爆发出的激情。在漫长的岁月里,这名早夭的孩子一直认为自己是众神之一——阿努比斯。他对身份的在意也许要远盛于他的父亲。 话已至此,李良朝霍伦海布伸出手,“请多指教,霍伦海布。” 一百一十三 自我介绍 与图坦卡蒙在陵墓前道别。图坦卡蒙身后站着许多石偶,各有特色。 “哈亚特的居住地隐蔽,魔铁只提到过巨树向阴。剩下的只能靠你们自己了。”图坦卡蒙摸了摸霍伦海布的脑袋,嘱咐道:“虽然你的灵魂还是个孩子,但从没有一个孩子能活上千年。自己多注意。” “明白,父亲。”霍伦海布跳到李良的另一侧肩膀上,与刘强一人站占了一边儿。李良不但不觉得沉,反而问霍伦海布需不需要戴上他的亚麻围巾。霍伦海布有些犹豫,李良看得出来他挺想戴上它,但似乎有点顾忌。 “带上吧。”霍伦海布高兴的蹦了蹦,“谢谢您。”瞧他这高兴劲儿,顾忌的对象大致是图坦卡蒙吧。 李良身后的周东东偷笑道,“照这架势,良哥脑袋上还能在有一只小东西。” “你才是小东西!”霍伦海布转头朝周东东龇牙咧嘴道。 被霍伦海布吼了一嗓子的周东东立马怂了,拉下脸给它赔不是。 李良没搭理一人一狼的互动,对图坦卡蒙说:“麻烦你了,我们回去整理一下行装之后就出发。” “嗯。遇到麻烦随时来找我们。”图坦卡蒙颔首,身后的卡纳冯爵士一行人做了相同的动作。李良愣了愣,“谢谢。” “客气,就算没事,常来转转也是好的。” 李良笑笑,招呼王克明等人离开。图坦卡蒙一行站在陵墓门口目送李良等人离开。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图坦卡蒙才反身回去了陵墓。顺便一提,出来的方法只有一种,图坦卡蒙没有撒谎。但拥有了神秘珠子的李良有了更方便的方法离开陵墓。 “有惊无险啊。”密林里,周东东感叹了一句。“一个月前我可不敢想象这种生活。” 李良调侃说,“怎么,你还爱上了这种生活不成?” 周东东嗨了一声,“良哥说话跟大爷似的,一点也不年轻。诶,说起来良哥你多少岁呀?” “二十一……二十二吧。”李良在心里算了算,有些不太肯定。 周东东没细想李良的迟疑,倒是王克明与郭云多瞧了他两眼。周东东优哉游哉的走着,“比我大了六岁呀,那明哥呢?” 王克明微笑着,没有直接回话,“现在是怎样?自我介绍?” 周东东立马来了精神,“自我介绍?好啊!我先来我先来,我叫周东东,阿苏拉港高中二年级。自由视频创作人。单身。” 王克明哈哈一笑,“那我接着。王克明,阴影市场片区负责人。单身。” 王克明介绍结束后,李良与郭云都没吭声,引得二人直瞪眼。李良拗不过周东东的劝说,颇为无奈的介绍道:“李良,sca队员。单身。”由于被迫参加了两人的对话,如果只剩下郭云得以逃脱,李良觉得认为她太狡猾了,遂与周东东一起看着她。 僵持了好一会儿后,郭云才妥协道:“郭云,林教授助理。” “嗯?云姐你为什么不说自己的恋爱情况?”周东东不满。 “为什么要说?”郭云瞥了他一眼,“这涉及到了隐私,说不说是个人意愿吧。” “那就是有对象了?”周东东瞧着有些惋惜,“也是,云姐那么漂亮一个人,一定有男朋友了吧。” 郭云:“……” “我还以为你和良哥会是一对儿呢。”周东东捂着脑袋,“被困在小黑屋里的时候你们气氛分明好极了,怎么会这样呢?我都想好剧本了!” 李良为了帮助王克明抵挡住当时被图坦卡蒙囚禁于杂物中的卡纳冯爵士等人,受了重伤。郭云担起为王克明与刘强指路的重任,带着周东东前去报信,为此小腿留下了伤口。完成任务后,郭云冲进人群,把李良从里头拽了出来。那股劲儿一点也不比男人差。在周东东看来,这就是一场感人肺腑的爱情大剧。 李良见郭云黑了脸,自己也觉得有些尴尬,就想了个话题转移周东东的视线,“你之前也提到过剧本,是什么剧本呢?你自己写剧本吗?” “是他视频的剧本吧。”王克明插嘴道,“他的视频条理清楚,重点分明。节奏,分镜都很不错。一看就是下了功夫做的。” 得到王克明这样的评价,周东东乐翻了天,“明哥,你真是我的知音啊。” “哈,你那么多粉丝,他们才是你的知音。”王克明不动声色的躲开周东东的亲热,热血上头的周东东并未发现。 “话虽如此,但你的点评说到了我的心里去。”周东东两眼冒着星星,“主观性的东西总是见仁见智,我得到的大多评价都是好,不好,喜欢,我不喜欢。uu看书 wwukan 向您这样的观众老爷请给我来一打。” 王克明摸了摸周东东的头发,周东东顺杆蹭上王克明的掌心,“不过真没想到你竟然是阴影市场的片区负责人,大人物啊,出山后能和您换个联系方式不?” “当然没问题。”王克明借着这话收回手掌,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名片,“随叫随到。” “您也太会做人了。”周东东用您称呼王克明用得越来越顺畅,“放心,我只是想借您的名头装装13,绝不给您添乱。” 王克明乐了一会儿,突然把话题转向了刘强与霍伦海布。“说起来,刘强与霍伦海布还没自我介绍呢。” “噢!对啊对啊!”周东东再次兴奋道,“为什么花儿能说话?变异吗?” 刘强用藤蔓给李良指了一个方向,接着挠了挠自己的花瓣。“我没什么好介绍的。” “说说呗说说呗,我好奇死啦。” 郭云终于忍无可忍,用后脚跟踩了周东东一脚,周东东疼的单脚跳。郭云怒斥,“你个傻子,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吗?” 周东东委屈得泪花直转,“什么当枪使啊?” 郭云瞪了王克明一眼,王克明嘿嘿笑了笑。“小孩子爱玩嘛,你这样很容易变老啊。” “呵,”郭云用鼻子哼了一声后,转过头追上了李良。王克明招呼周东东也跟上,“快来,不跟着你良哥,我俩马上就得在这山里迷路。” “好……” 一百一十四 郭云的另1重身份 在奇雾山里,会迷路,会穿越,会被绑架。 一路上,李良为周东东解说了奇雾山的注意事项。周东东听得惊为天人,连连发出惊呼声。 “如果不是亲眼见了图坦卡蒙,我一定不会相信这些事。”周东东意难平,捂着胸口喃喃说,“像做梦一样。” “这座山的存在就是最大的不可思议。”郭云不咸不淡的接话道,“我们得赶紧把这座山会异变的事告诉教授。” “嗯,”李良郑重点头,“郑立那边也该有进展了。” 从图坦卡蒙的陵墓回到紫苜蝙蝠看守的基地没花太长时间,比当初出发时省了太多功夫与精力。周东东站在洞穴口,看着又窄又深的洞穴久久没有动弹。 “怎么了?”走出一段距离的李良返回来,问周东东道。 周东东捂着双臂,颇有些费劲的解释了原因,“我有幽闭恐惧症。” 幽闭恐惧症——对封闭空间的一种焦虑症。尽管周东东已经在努力控制情绪了,但他的恐慌仍然溢出身体,准确无误的传达给了李良。 王克明与郭云也走了回来,“周东东不舒服吗?” “他有幽闭恐惧症。”李良替他回答道。 郭云皱起眉头,“那怎么办?”事实上,她正焦急于回实验室里与教授通电。这洞穴对周东东的幽闭恐惧症而言几乎无解。偏生在临门一脚的地方发生问题,这让郭云觉得抓心挠肝的难受。受之影响,态度就变化了不少。 王克明挠了挠眉尾,那有一条不太明显的伤疤。“这还没进去,就已经这样了,可见他症状非常严重。” “有办法吗?”郭云直接问他。 王克明见郭云好像没了耐心,便加快语速说道:“光线足一点能减缓他的情况。” “我们哪儿来的光线。”郭云做了一个深呼吸,“李良,我记得你带了闪光弹。” “是的。” “给我。” 李良不明所以的把闪光弹全给了郭云。她当即盘腿坐在地上,从自己的背包里摸出其他道具。李良认得其中一部分,便携式人体温度感应灯,以及微型望远镜。只见郭云把这些零件一个接一个的拆成碎片,用的道具颇有莽汉风格,匕首与牙齿。她的动作很快,东西成型前有肉眼可见的电弧从里头游出来,落在地上迸射出许多火花。常人做这样的工作,都交给了自动机器人,或者至少带一双专业手套。然而郭云徒手完成了一切动作,最后递给了李良六个圆球。 东西放在手里的实感不会欺骗自己,李良赞扬道:“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手艺。” 王克明则若有所思的问郭云:“这手法,似曾相识……我们是不是收过你的东西?”王克明说的我们,指的是阿苏拉港的阴影市场。他们不仅购买出售一些稀罕物件,还会从民间高手手里买走有价值的东西。路子野,东西齐。坊间流传这么一句话——只有你想不到,没有阴影市场找不到。 郭云翻了个白眼,跳过这个话题,“赶紧走吧。” 李良让周东东拽着自己的胳膊,闭着眼睛走到洞**较为宽敞的位置。把郭云给他的圆球丢向洞穴顶,一片面积至少有百米平方的光幕刹那间自上而下落下来。 周东东感觉到了亮光,缓缓睁开眼。光点落在肩头,然后消失。他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一幕,“太美了……” “我想起来了!”王克明突然说,“你是机械手!” “什么机械手?”李良疑惑的问道。 周东东瞪着的眼睛张得更大了,“机械手?机械手系列?” “什么,你们再说什么?”李良越发一头雾水了。 “良哥你与潮流也太脱节啦!机械手制造,你肯定知道!从模型到创意,机械手每次出货都能吊打一票科研人员。不止如此,可气又可敬的是,他每年只出八套东西,一套三件。买是不可能买到的,只能靠抢。” “机械手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出席活动时总是穿着斗篷带着面具。平日里没有重大场合,绝不出现。东西通过邮寄的方式寄给售卖部门。”王克明眯起眼睛,平日里的一贯笑容也消失了。 “这么……这么厉害呢。” 三人一齐望向郭云。郭云站在光幕的对面,用“郭云”的表情回望三人。光幕将她的神情衬托得愈加冷淡,好似在指责三人在浪费她的时间。 “你们认错人了。”说罢,郭云转身离开,“你们慢慢装东西吧,我先去实验室了。” 郭云走后,周东东用力挥动了一下胳膊,“天呐,我今天不仅认识了阴影市场负责人,还认识了机械手!死而无憾了!” 李良见周东东如此激动,uu看书.uuansh 呵呵笑了两声。“你不害怕了?” 周东东突然挺胸抬背,义正言辞的说,“机械手为我做的东西,效果翻倍。我觉得我差不多了。”说罢,从李良手里拿走了一颗圆球。“剩下的麻烦良哥了。” 李良苦笑着摇了摇头,“快走吧,去晚了郭云该生气了。” “走走走走,怎么能让机械手等急了呢。”周东东又拿走一颗圆球,在掌心启动了它后,一路小跑追着郭云的背影走远了。 留在李良与王克明两人大眼瞪小眼。 李良尴尬一笑,“小孩子真是活力四射。” “李良。”王克明找回了自己的笑容,“你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 “正统教授的助理,与阴影市场有联系,我知道,即使是教授也会去我们那买东西,但郭云在这么年轻的年纪就在地下世界有了这么大名气。不仅如此,她还进了这座山。”说这话时,李良熟悉的王克明回来了。他语气缓慢,带着玩味儿的语气说出疑点,又给人一种他已然知道了真相的感觉。 李良笑笑,“谁都有秘密,你不也是吗?”说罢,李良迈动双腿,追了过去。 王克明独自留在原地,看着李良的身影消失在黑暗里。他拾起地上的石头子,把嵌在岩壁上的圆球击落。光幕消失,圆球咕噜噜的滚到王克明脚边。 王克明捡起圆球,揣到了兜里,语气轻快的自言自语道:“是啊,我也是。” 一百一十五 洞穴的变化 出去许久,回来时洞穴里的环境焕然一新。阴森恐怖的藤蔓被装点成了花墙。徐瞰等人不知从哪儿找来了发光的花儿栽在了墙上,乍一看还以为到了花房。呈包围之势的小紫花们也被挪到了洞穴一角,用木板做了隔离。 李良惊讶于这儿的变化,嗤嗤称奇。徐瞰听见了李良的声音,从隔壁洞穴跑过来,表示欢迎道:“我刚才遇见郭云了,她急匆匆进了实验室,都没来得及聊上两句。你们出去发现了什么吗?还有个高中生,追着郭云进来了。” “他叫周东东,他人呢?”李良问。 “在隔壁,我让他帮忙去了。”徐瞰陪着李良走出洞穴。在门口遇见追上来的王克明,朝他笑了笑,王克明同样微笑以对。 “这里变化挺大,辛苦你们了。”李良语气真诚,徐瞰科科笑了两声,说道:“还行,反正主要干活的是王勇和莫妮卡。” “莫妮卡?”李良想起那朵高傲的蝙蝠花,不由多问了一嘴。 “是啊。她其实性格挺不错的,就是有些傲娇。好好求她,她挺乐意帮忙。” 隔壁洞穴里热火朝天,王勇光着膀子在那砍木头。四周有许多小紫花伸出藤蔓帮忙固定木头与木板。周东东蹲在角落里,背朝李良等人,胳膊前后转动,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他这是在做什么?”李良看了好一会儿都没看出个名堂来,索性直接问了。 徐瞰介绍道:“洗衣服。” “洗,洗衣服?”李良眨巴眨巴眼睛。 “嗯。莫妮卡从实验室里拿了不少件衣服出来,还有实验员穿着那种袍子。衣服挺多,我们只能分批洗了。正好这男孩……东东说要帮忙,今天的份额就交给他了。”几日不见,徐瞰的状态好了很多,俨然一名女强人的姿态。经过她的解说,李良清楚她身上的责任有多重。物资登记与管理,洞穴空间规划与制造。所有的事务几乎都要经过她这儿,才能具体实施。 李良点点头,“王勇没给你添麻烦吧。” “哈哈哈,”听到王勇的名字,徐瞰笑得像朵花儿,“他不敢。他但凡有点小动作,就得被莫妮卡吊到洞顶上反省自己。” 李良也笑了起来,“那还真是挺惨的。” “嗯,”徐瞰看着王勇的背影,“但他人不坏。” “真正的坏人屈指可数。”李良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但人总是忍不住做一些错事。” 徐瞰对李良这话感到有些讶异。虽然心里好奇,但她清楚这事不该追问,如果李良想说,自己便会说了。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徐瞰率先打破了沉默,“你受伤了?” “?”李良朝徐瞰露出疑惑的神情。 徐瞰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鼓起勇气说:“你的……胸口,还有那儿……都有血迹。”第二个位置实在是羞于启齿,徐瞰便用手指了指。 李良顺着徐瞰指的方向看到自己身上,顿时双颊一红,赶紧转过身,“你说的衣服,能麻烦帮我拿一件吗?” “嗯,嗯,好。”徐瞰埋着头跑走了。出洞穴时撞到了陈爱,陈爱狐疑的说:“哟,怎么了,王勇又调戏你了?”目送徐瞰跑远,陈爱掀开藤蔓帘子进了洞穴,一进来,就见着了李良。她挑起半边眉毛,“哦,原来是你。” “什,什么?”李良悄悄又转了个方向。 “没什么,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陈爱放下手里的东西,是几朵发光的小花儿。在墙边用瓶装水洗了手后,叉腰看着李良。此时王勇的活儿也做差不多了,他擦了擦脑门上的热汗,爽朗的与李良打招呼道:“哟,你们回来啦!收获怎么样?” 李良揉了揉眼睛。眼前这个王勇瘦了一圈,胳膊上的线条清晰可见。肥胖的脸小了,眼睛又神了许多。外观上的变化并不难以接受,但他这突然转变的性子,让李良颇有些理解不能。 陈爱看出了李良的心思,“他这都是装给莫妮卡看的,你别在意。” 李良嗯了一声。周东东躲在墙角观察了许久,视线总是放在陈爱的身上。徐瞰不知从哪儿跑了回来,递给李良一套衣服。 “谢谢,”李良讪笑着,“我先去换衣服,和郑队通个电话,然后出来和你们说。” “忙去吧。”陈爱甩甩手,把周东东挤开,接手了他正在洗的衣服。王勇站在原地没动静,就是一个劲儿傻笑。徐瞰轻咳了一声,说:“那……那这只猫需要吃什么东西吗?压缩糖可以吗?” 盘在李良肩上假寐的霍伦海布突然站起来,龇牙咧嘴的纠正徐瞰的说法,“老子是狼。” 徐瞰:“?”除了嘴长一点,尾巴宽一点,身上一根毛没有以外,其他任何地方瞧着都是一只猫。uu看书 .uukanshu 尽管在心里如此腹诽,但徐瞰最终还是决定不与本尊纠结这个问题,更不打算与一只会说话的猫纠结问题。她露出一张和蔼可亲的笑脸,温柔的问霍伦海布道:“你需要吃什么东西吗?” 霍伦海布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徐瞰,徐瞰一动不动,等着霍伦海布回话。霍伦海布突然说道:“你这女人长得不错。” 被一只猫夸了,徐瞰心想。“谢谢你的赞美。” “考虑做我母亲吗?当然真正的母亲是不可能了,但是后妈还有位置。”霍伦海布一点儿也不像说笑。 徐瞰的头顶好似顶了三个问号,歪着脑袋把注意力转移到李良身上。感受到徐瞰的视线,李良只能干咳一声,好掩饰自己的尴尬。弹了霍伦海布一脑崩后,他对徐瞰说,“不好意思,他刚从墓里出来,对现在的世界还不太了解。” “???”徐瞰头上的问号更大更粗了,“墓里?” “嗯。这个随后在解释吧。”李良说,“我们这次收获不小。” 陈爱吹了个口哨,徐瞰眼里露出亮光。李良带着刘强与霍伦海布回到了实验室外。把他们俩留在这儿,他准备独自进去。 门口,紫苜蝙蝠与他打招呼,“回来了?” “嗯。” “受伤了?” “没事。” “嗯。” “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赶紧进去吧。” “好。” 一百一十六 通讯失败 实验室是禁区,目前为止,只有李良与郭云能进去。虽然没有明说,但实际上王克明也未得到入内的权限,不过,王克明对通讯器的贡献大家心知肚明,也就随他去了。 李良本以为王克明在实验室内,但等他进来了,却没瞧见王克明的影子。他有些奇怪王克明去哪儿了,“郭云,王克明来过吗?” “没有。”郭云坐在实验室的凳子上,对自己的小册子写写画画,神情专注。李良与她说话,她只是淡淡回一声,并未抬头。 左右还在洞穴里,李良心道,便不在研究此事。“你在忙吗?” “好了。”郭云收起册子,把册子装进背包里,走到李良身侧。“接通郑队的通讯吧。” “嗯。”按照前一次王克明教给他们的方法,转动按钮,按下去。通讯器里传来滋滋的电流声,接着是等待接听的提示音。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李良与郭云静静等待,并不焦急于通讯器的状态。可等了好一会儿,直到通讯器自动挂了两边的通话,郑立那边也没人拿起话筒。 实验室里的两人对视一眼,他们都从对方的眼里见到了一丝担忧。“在拨一次。”郭云道。 “嗯。”李良重新转动按钮,熟悉的声音响起来,这一次的心境有了波动。郭云握着拳头,紧紧盯着通讯器上的波纹走动,当波纹减弱,归于平静时,通讯器仍然没有动静。 “李良……”郭云声音有些颤抖。 李良肌肉紧绷,神情肃穆,“应该是出事了,相信郑立吧,他这些年经历了大大小小的事,总会有办法的。” “我不担心郑立,”郭云的声音里带了些怒气,“我担心的是教授!” 李良侧过头,他眸子里神色让郭云心惊。初进奇雾山时,她曾见李良露出过同样的表情。面上宁静,可体内的情绪早已波涛汹涌。 郭云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天鹅般的颈子上露出了清晰可见的肌肉线条。“我们得找到与外面联系的其他办法,试试其他频道?” 李良半阖上眼眸,一言不发的转动了按钮。郭云看着李良的背影,心里有些五味杂陈。与李良相处时间不短了。平日里,他可靠,温柔,有胆识,有义气。可偶尔,这两次惊鸿一瞥见间,郭云仿佛看见了另一个李良。是意外?还是……本性?郭云低着头,盯着李良的影子发呆。 突然,“有回应了。”李良惊喜的喊了郭云的名字,郭云把脑子里的想法扔到一边,“对面是谁?” 李良摇摇头,“还不清楚,信号时断时续。” 两人对着通讯器一人一句,与通讯器对面那人打着招呼。在一声尖锐刺耳的划拉声后,终于传来了声音。“你们是谁?” 李良与郭云不约而同的呆了呆。这声音难以形容,说难听都算是夸赞了。仿佛指甲划拉黑板,又像是卡段的磁带。李良捂住声音接收器,小声对郭云说:“机械改造人。” 郭云瞪大了眼睛,“那不是被禁了吗?” “嗯……”李良还有想说的话,但迟疑的目光里透露出他对这位陌生人的担忧与不信任。放开手,他说:“我是李良,sca成员。” 郭云瞪大眼睛,拍了李良的后背一巴掌,接着用嘴型比划道:“你疯了?”郭云了解阴影市场,即使是这样的灰色地带,也绝对搞不定机械改造人体这样的项目。这个人很危险,非常危险。郭云打心底里不愿意招惹上这样一个人,以免为山外的教授带去麻烦。 “噢……”那个人砸吧砸吧嘴,声儿听着就像是被胶水糊了一嘴的印象。“咻,我还以为sca就郑立一个人,他被抓了之后我就安全了。真是没想到,你怎么找到我的?” 郑立,被抓了。李良把通讯器的边缘用手压扁了一半。郭云握住他的手,朝他摇了摇头。李良明白郭云的意思,也知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随即深呼吸一口气,“郑队留下了找你的方法。” “想着也是。”通讯气内传来水流淌过的朦胧水声,李良眯了眯眼,手指在通讯器上有节奏的敲击着。他看了眼郭云,随后与那人说,“你应该知道掌握了这个方法后,要抓你就没以前困难了。” “那为什么没过来呢?”那人的声音轻快极了,显然一点也不担心李良说的问题。 “哈,”李良语气一转,“你肯定猜到了。” “哼,”那人重重哼了一声,“我就知道你们sca不全是干净的人。这方法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没错。我是郑立最信任的人,只有我知道。” “什么条件。” “帮我救出郑立。” “……你在耍我?” 李良皱起眉头,对方这话揭示了郑立目前的处境不妙。他到底被谁抓了?又为什么被抓?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uu看书 .ukanshu他在做什么?李良捏了捏山根,“那你说?” “……倒也不是没有办法。我的好处呢?” “你还想要好处?” “当然,如果你是让我替你杀个人,这事好说。杀了也就杀了,只要你信守承诺,我也不算吃亏。可救郑立?呵,我这是拿命在替你办事,你说能不要好处吗?” “……你想要什么好处?” “我还没想好。” “这样吧。”李良突然拐了个弯儿,“你知道郑立身边一直跟着的那位老教授吗?” 郭云一巴掌甩在李良脸上,她不能接受李良在这个杀人魔面前提起林自在。郭云杀气腾腾,目光锐利。暗示李良就此打住。 李良抬起手掌,比划了一个稍安勿躁的动作。 通讯器那边传来滋滋声,“你那边有人?” “没有,是机器的声音。” “呵,随你怎么说吧。我见到过那老头儿,怎么,让我去杀了他?” 林教授没事,李良心想。“不,你把你身上这通讯器给他,这事就算了。” “……你特么又耍我?” 这次换做李良冷笑道,“你内置的通讯器可以取出来,大不了再装一个就是了。别说废话。我这也是帮你。” “……呵,看来你见过我这种人。” “就这样,明天同一时间联系你。” “好,大侦探。” 一百一十七 我们的新成员 “你为什么这么做。”郭云抑制不住怒气,再次质问李良。“那家伙可是个改造人!他如果对教授出手……用教授威胁你怎么办?” 李良清楚自己触到了郭云的逆鳞,遂放缓了语气,安慰道:“他们虽然游走在灰色区域……” “灰色区域?”郭云的声音尖了几度,“你管杀人叫灰色区域?” 李良清了清嗓子。郭云眼角的红血丝将她的眼睛染上红色,在她对面的自己仿佛是十恶不赦的敌人。“你冷静一点,先听我说完。我和这种人打过交道,他们见不得光,所以肆无忌惮。可一旦见了光,就是见光死。他为什么一点儿也不怀疑我的身份,因为一旦他的同类人知道他被sca获取了追踪方法,即使sca不追他,他也会被其他改造人杀死。到那地步,他唯一的生路就是祈求sca在自己同类之前抓住他。所以不用担心,他不会也不敢对教授动手。” 李良说得极快,生怕再次被郭云打断。听了李良的话后,郭云安心了许多。“你确定?” “当然。”李良拍着胸脯保证道,“没有其他可能。” 郭云真怕从李良的嘴里听见“哪怕”“即使”这样的转折,它们意味着不好的可能性。“如果教授出了事,我不会原谅你。” “好。”李良的回答斩钉截铁。直到这时,郭云才真正放下心来。脑子有了其余空位可以思考,她便忍不住琢磨起李良遭遇的事儿来。“你说郑队到底遇上什么事了?” “不清楚。但他曾说要去找教宗,不知道和这事有没有关系。”李良皱起眉头,显然,尽管嘴上说的坚定,但心里仍然有些担心。 “问问刘强?”郭云提出建议后立马摇摇头,“算了,现在基地刚有点起色,外面的人状态也不错。这消息说出去无异于当头一棒。” “嗯。”李良认同道,“这事暂且不提,等明日和林教授通了电话后我们在做决定。” “好。”郭云呼出一口浊气,突然发起呆来。李良见她状态不对,关心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自从与李良关系近了一些后,郭云再不像初见面时那般咄咄逼人了。“只是对之后的事有些迷茫。” 李良知道郭云厉害,但她与自己主动谈及这样的话题还是头一次。李良竟没来由的觉得心里一松,“你还要找囡囡不是吗?” “对,还有囡囡。”郭云按按眉头,疲倦令她身形一晃。李良赶紧扶住她,手不得已从郭云的腰间穿过去,感受到李良掌心的温度,郭云敏感的走开了。“刚才的话当我没说过。” “?”李良傻傻看着郭云出了实验室,一头雾水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一条藤蔓从实验室高处的缝隙里穿过来,紫苜蝙蝠乐道:“有趣。你喜欢谁?” “什么喜欢谁?”李良眨了眨眼。 “居然是真话?”紫苜蝙蝠的藤蔓突然抽搐,一只眼球从藤蔓里挤出来,藤蔓尾端自动形成眼皮似的组织罩住眼球,“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 “哧,木头。”随后,紫苜蝙蝠收回了藤蔓,李良隐隐约约仿佛听到她呸了一声。 “什么和什么啊。”李良皱起的眉头更紧了。事实上他模模糊糊的清楚紫苜蝙蝠在说些什么。只是这些内容与他这二十多年来的生活不甚相关,便也确实不太能理解。感情这种事,最重要的还是顺其自然。但,另一方面而言,现在并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 李良走出实验室,发现外头以郭云为首,全员到齐了。李良的视线一一扫过他们。郭云,王克明,徐瞰,陈爱,王勇,周东东,刘强,霍伦海布与挂在洞顶的莫妮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起心腔,李良朝他们深深鞠了一躬。 所有人都被李良这动作吓到了。 李良埋着头,看着地面道:“辛苦各位了。” 听到这话,他们松了一口气。陈爱嗨了一声,“自己住的地方,当然也想弄得好看点,你说是不,徐瞰。” 徐瞰被陈爱的胳膊肘撞到,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回答道:“嗯嗯。你说的对。” 王勇抠着鼻子问李良,“矫情话就别说了,说点儿正事。外面情况怎么样?” 陈爱嫌弃的瞥了一眼王勇,王勇摆摆脑袋,作势要用指头上的鼻屎弹她。陈爱赶紧跑到王克明的身后,幸福又娇羞的露出脑袋,捏着王克明的衣服,“他欺负我……” 李良:“咳咳。郑队那边取得了一些进展,u看书 .uukashu.cm 但还未确定,目前正在核实。”李良心想,这也不算撒谎,核实刘强所说的教宗密室的秘密,确有其事。随后说道:“我们上次出行,在莫妮卡与刘强的指路下,找到了一处陵墓。陵墓主人是我们的新成员——霍伦海布的父亲。” 霍伦海布感受到许多视线,自然的昂起头,“老子就是霍伦海布,我老子是图坦卡蒙。” 陈爱称奇道,“你是什么,一只猫?还是狗?” “老子是狼!狼!黑孤狼!”霍伦海布一怒之下,身体变大,前后足有三米长。陈爱被霍伦海布嚎了一嗓子,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痴呆的抬着头,身体颤抖。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李良同样咤舌,他赶紧掏出珠子检查,只见珠子四周有星光点点闪动,与李良或图坦卡蒙用咒语启动珠子时的状态完全不同。心里纳闷这怎么回事时,不知天高地厚,胆子不定时发挥超常的周东东一溜烟从人后蹿出来,挡在陈爱面前,故意压低嗓门说道:“诶!霍伦海布,给我个面子,别吓着他们了。” 霍伦海布歪过脑袋,他认识周东东,虽然不记得这人的名字了,但确实清楚他是李良的朋友。可他作为法老王的儿子,拥有图坦卡蒙给予的神一般的力量,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给这么一个人面子?他凭什么让我给他面子? 年幼的霍伦海布越想越气,便抬起爪子掀翻了周东东。 李良举起珠子,高喊,“霍伦海布,回来。” 一百一十八 王勇用了神秘珠子 李良的一嗓子把霍伦海布喊愣住了。接着视线变低,变低,落在了李良的脚背上。“嗷呜?” “嗷呜?嗷呜嗷呜?嗷呜!” 李良瘪着嘴,把霍伦海布抱起来,“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试试能不能让你恢复正常。”心里默想霍伦海布正常的模样,珠子内里蓝光一闪,霍伦海布的嗷呜声儿顿时清晰了,“你对我做了什么?我告诉你和别人打架的时候你不能这么搞。” 意识到自己说话正常后,霍伦海布叹口气,心灰意冷的寻了处角落睡觉去了。 陈爱与周东东还倒在地上,前者还没从霍伦海布那吓人的模样中回过神来,后者则因太丢人跑了。王克明捉住周东东的脖子,把他放在了自己的身边,并嘱咐道:“站这别跑,不然下次就是李良抓你了。” 周东东欲哭无泪,只好把身子团起来以达到减弱自己存在感的目的。 李良走上前与徐瞰一起扶起陈爱,陈爱脚软无力,只能倒在徐瞰的身上,徐瞰有些承不住陈爱的重量,整个身子都歪了。 见状,李良便提议道:“我们坐着说吧。” 把陈爱搁在墙边,李良理了理思绪,说道:“刚才霍伦海布的变化也是我们本次出行的收获之一。”李良把珠子放在手心,供众人观看,“就是这个东西,不明白原理,但能提供不可思议的力量。” 王勇兴致勃勃,“这东西怎么用?” 徐瞰瞪了他一眼。这种东西李良自然不便告诉他们,否则如果这东西为心怀鬼胎之辈滥用,岂不是让众人的处境雪上加霜? 王勇自视脸皮厚,装作不知道徐瞰的暗示,只是紧盯着李良,等着他回复。陈爱也感兴趣,有王勇开口倒省了她做那不识趣之人的力气。坦白的说,徐瞰自然也想知道这问题的答案,暂不提好奇心,但说掌握这东西神奇的能力后,不仅能保护自己,更可以作为与更强势力之人谈判的凭据。只是她清楚这东西必然是李良等人花了极大代价才得到了。想起李良那一身血的模样,徐瞰就忍不住感到后怕。她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夺取对方的劳动成果。 李良反倒大方,他直接说道:“我看见了昨天,我知道明天。只要念出这句话,就能使用这珠子了。”得到使用方法后的王勇,立刻从地上站起来,按耐不住的想要试试这东西的威力。遂急不可耐的问李良伸手要道:“我能试试吗?” 李良把珠子拿给王勇,余下的人万万没想到李良竟然如此简单的把珠子交给了王勇。毕竟王勇过去的所作所为至今仍然历历在目。如果非要排个顺序出来,那么最后一位必然是王勇无疑了。可既然珠子的拥有者都没有意见,那剩下的人自然也不好说些什么。 至于郭云,她当然不同意李良的做法,但明白李良此举之易。她不禁在内心感慨,李良真是太容易把人想简单了一些。郭云走到霍伦海布身边,问它:“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你指什么?”霍伦海布问。 “那颗珠子,李良用它的时候,是珠子里有光,可你用它的时候,却是珠子外有光。”郭云解释道,先前发生的一幕幕她全看在眼里,并且与李良注意到了相同的问题。 “我怎么知道。”霍伦海布说。“我那会儿气急了,接着就变大了。直到李良出声喊我,我才反应过来自己变大了那么多。” “你没有印象?”郭云对此感到了惊讶。 霍伦海布转过脑袋,用后脑勺对着她,不耐烦的说,“我不是说了没有吗?” 霍伦海布不想搭理自己,郭云便没有强迫。她背靠着墙壁,坐在地上,看着远处的一群人,琢磨着于此毫不相干的事儿。突然,王勇尖叫了一声。紧接着,便昏迷了。 大家紧张的你一句我一句,想把王勇喊醒,可王勇脸皮搭在地上,挤出肉褶子,嘴角甚至淌了越来越多的哈喇子,一点儿反应也没有。李良摇了摇王勇,见还是不行。便听了王勇的心跳与检查了他的瞳孔。 “应该没有生命危险。”李良说。 “我来看看吧。”徐瞰朝李良笑了笑,“以前做过一段时间的护士,时间不长。” “那也比我们专业多了。”李良让开,好让徐瞰有足够的位置发挥。徐瞰朝他点点头后,开始检查起来。她检查的步骤复杂,有时得保持同一姿势半分钟或者更长的时间。 “他没事,就是晕了。应该一会儿能醒吧。”徐瞰皱了皱鼻子,“但使他昏迷的东西却是那颗珠子,这就没法保证了。” 陈爱是个急性子,赶紧问,“没法保证什么?没法保证能不能醒过来吗?” “嗯。u看书 .uukanshu”徐瞰无奈的回答道。 “天呐。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陈爱突然惶恐起来,自问自答了几句后,她突然把矛头转向李良,“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李良看着她。 “还在装傻!”陈爱呵呵冷笑了几声,用仿佛看透了一切的目光死死盯着李良的眼睛,“你一直都瞧不起王勇,也看他不顺眼,所以想用这个方法除掉他。怎么样,是不是被我说中了?” 李良苦着一张脸,“我想你对我有些误会。” “误会?”陈爱高亢的尖声问道:“那你怎么解释王勇现在的状态?” 提到王勇,李良皱起了眉头。他和王克明用这珠子时,都没有这样的问题。可王勇只是想漂浮某样东西,就成了这样。令他迷惑不已。 此时,“给我,我来。”郭云出现在了李良身后,她挑起眉头,“王勇变成这个样子,我不觉得和李良有关系,反倒该怪他自己无能吧。” “你,呵,”陈爱被气笑了,“你们都是一伙的,怎么说都行。” 郭云没有辩解,而是从担忧的李良手里抢过珠子,接着说道:“我看见了昨天,我知道明天。让王勇恢复正常。” 晕眩的感觉一闪而逝,没有人注意到郭云的异常。 倒在地上的王勇晕晕乎乎的睁开了眼,仿佛梦呓般念叨着:“珠子,我的珠子呢?” 一百一十九 陈爱的请求 王勇醒了。仿佛酣睡中的美梦走到尽头,自然而然的醒了过来。他情不自禁的握了握拳头,应该是在感知手里的物件尚在否。有些迷茫,还有些无措。“我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能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是自己朝珠子许愿带他离开奇雾山。醒来后就发现自己躺在了地上,珠子也离奇到了郭云手里。若说这中间没发生什么事,他王勇的名字可以倒过来写了。 李良问他,“你晕倒了。你还记不记得提了什么要求?晕倒之前的感觉?” 王勇眨眨眼,眨眼的动作有些虚弱和呆滞,一两秒后他摇了摇头,“不记得了。突然就断片了。” 李良点头,拍拍王勇的肩,“好好休息。” 郭云证明了一些东西,但显然这还不够。陈爱瞪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看着李良,无言的说着自己的不信任。徐瞰的视线从陈爱,郭云再转移到李良身上。低着头看了一会儿手指后,弱声说:“能不能让我也试试。” 郭云挑起一边的眉毛,不假思索的把珠子给了她。徐瞰接过珠子,吸引了洞**所有人的注意力。对此,她感到有些害羞。清了清嗓子,徐瞰指着墙边一块儿人脑袋大的石头说:“我看见了昨天,我知道明天。请让那块石头发光。” 石头的边缘出现了白色光晕,光晕照亮了洞穴的一角,请亮度远超陈爱辛苦摘回来的花儿。陈爱见了,翻了个白眼。“你这女人,现在胳膊肘就往外拐了。行了行了,脸色都白成这了。赶紧放开那颗珠子,让我试试。” “我,”被陈爱这样说了,徐瞰有点难为情,红着脸颊说:“就算我不试,东东也会试试啊。” 突然被点了名,周东东立即回应,“对对,我还没玩过这珠子呢。” “小孩子别瞎添乱。”陈爱瞪了周东东一眼,周东东捂着胸口,眼珠子里除了陈爱以外谁也看不见了。爱慕自己的人很多,并不缺周东东这一个,故陈爱没有在意这份青涩的感情。经过徐瞰的以身试法,陈爱清楚这珠子的确危险,但危险程度似乎因人而异。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王克明,陈爱咬住下唇,在心里为自己打气。随后说道:“我看见了昨天,我知道明天。(请让王克明爱上我。)” 陈爱手中的珠子光芒消失,落在了地上。陈爱身子一软,靠在了徐瞰身上。徐瞰赶紧问她,“陈爱?” “xxx”陈爱想回答徐瞰,可话到嘴边却变了个意思。这是什么地方的,谁的语言,她不知晓。吃惊的捂住嘴唇,陈爱着急得直蹬腿儿。另一边,陈爱的许愿对象——王克明,方才觉得有一道电流闪过脑子,影响虽不明显,但在很短的一瞬间里,他的目光竟然情不自禁粘着陈爱。 王克明站在人群最后,朝陈爱的方向面无表情的眯起了眼睛。紫苜蝙蝠的藤蔓不声不息的从他身后冒出来,一只眼球正对着他。王克明叫了一声哎哟,“莫妮卡,你这是做什么。” “该我问你才是。”紫苜蝙蝠的声音听起来笑嘻嘻的。“你刚才没控制好情绪哟。” 王克明正欲解释,紫苜蝙蝠的藤蔓却甩着身子走远了。王克明无奈的摇摇头,再没朝陈爱看过一眼。 陈爱着急得哭了,徐瞰不停替她擦去眼泪,说好话,但收效甚微。又试图把珠子拿回来,交给李良,让他试试能不能用珠子的力量使陈爱恢复。可陈爱紧紧攥着珠子,死活不愿意放手。洞穴里陈爱的哭声回荡,震耳欲聋。 紫苜蝙蝠的藤蔓不紧不慢的游走至陈爱眼前。陈爱哭得眼睛都肿了,压根儿没注意到紫苜蝙蝠的靠近。直到紫苜蝙蝠发出一声厉啸。啸声几乎要穿透人的耳膜,所有人不得不遮住耳朵,但即使如此,耳朵仍然传来阵阵刺痛感。 “咳。”啸声戛然而止,紫苜蝙蝠好似被自己呛住了,咳嗽了几声。“嗯,这下安静了。”陈爱目瞪口呆的望着紫苜蝙蝠,忘记了哭,也忘记了说话。藤蔓围着陈爱绕了一圈,“张嘴。”陈爱乖乖照做了。 “李良,掰着她的牙。一会儿别吓得突然闭了嘴再把自己牙给磕烂又开始哭。” 李良反应很快,在紫苜蝙蝠话没说完前就一手拿住了陈爱的脑袋,一手拿住了她的下巴。紫苜蝙蝠带着眼球的藤蔓缓缓钻入陈爱的口腔,陈爱忍不住发出呜咽声儿。口水顺着嘴角流了出来。她又快哭了,觉得自己丢人丢大了。自己这形象被谁看见都行,uu看书 ww.ukanu 唯独不能让王克明见着了。遂直瞅他的位置,可瞅来瞅去,也没找见他。 “还没好吗?”陈爱的口水流了李良一手,她不不仅肌肉紧绷,甚至有点儿翻白眼的倾向。李良实在担心这个状态下的陈爱还能撑上多久。 紫苜蝙蝠没有回话,又倒腾了一会儿,慢慢悠悠的退了出来。“好了,你放手吧。” 李良轻缓的把陈爱嘴合上,陈爱无神的眼睛突然来了劲儿,期盼的望着紫苜蝙蝠。 紫苜蝙蝠轻描淡写的说:“你先把那珠子放开。” 陈爱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松了手。正准备说话,紫苜蝙蝠阻止道:“先别说话,你这儿声音听不得,就和王勇那张脸差不多了。” 这无厘头的比喻,陈爱却立马明白了紫苜蝙蝠的意思,惊恐的闭上嘴。徐瞰有些尴尬,不敢看王勇。王勇听了也不敢说什么,只能瘪着嘴把不满的话吞进肚子里。 李良捡起珠子,问紫苜蝙蝠,“现在是什么情况?” 紫苜蝙蝠毫不在乎所有人的视线,“她嗓子里里头长了一堆小人脸,密密麻麻的,一直到舌头根部。顺便舌头上也有张人脸。” “人脸?”徐瞰捂住嘴,不敢置信的惊呼了一声。 李良不知趣的问她,“谁的人脸?” 紫苜蝙蝠眨眨眼睛,好像对这个问题非常吃惊。她的确很吃惊,惊过后立马笑了一声,“你不走寻常路,脑回路真清奇。” 一百二十 添油加醋 紫苜蝙蝠没告诉李良答案,李良倒也无所谓知道。 “然后呢?”李良问紫苜蝙蝠。 “然后……许愿失败,反噬,想办法得到那个人的原谅吧。”紫苜蝙蝠摆摆身子,“并且别试图用那珠子治好她,那东西于他而言是毒药,越用病情越严重。” 李良察觉到紫苜蝙蝠话里对这珠子的了解,遂问:“你似乎认识这珠子?” “谈不上认识。”紫苜蝙蝠的眼珠子偏向李良,“但是这珠子不只这一颗。” 紫苜蝙蝠似乎不愿意深聊,李良只好作罢。但他没有完全放弃,换了一个问题问她,“你好像知道力陈爱许了什么愿望。” “哈,”紫苜蝙蝠乐了,“如果你在我那位置挂着,你也会知道她许了什么愿。” “不能说吗?至少让我们帮帮忙,她一直不能说话,以后怎么办?” “凭什么?”紫苜蝙蝠摇着眼珠子收回了藤蔓,成熟知性的声音从花儿里传来,“她自己许的愿,谁也么强迫她。自己做的事,坚持到底,这不是很公平的事儿吗?” 她的愿望对另一个人并不公平,李良认为紫苜蝙蝠想表达的是这个意思。他与紫苜蝙蝠也算有些交情,对彼此多少有点儿了解。知道紫苜蝙蝠这样说,必然有她的理由,也就不在她追问了。只好抱歉的看着陈爱,“这事儿只能靠你自己了,加油。” 陈爱张嘴想说话,视线里突然出现了王克明的身影,又赶忙闭了嘴。她委屈的坐在地上,眼泪吧嗒吧往下掉。这次哭得无声无息,反倒显得可怜起来。 周东东见陈爱睫毛挂着泪珠,一张美艳无双的脸更有了一层令人怜惜的较弱时,心中的男子气概爆棚,正义十足的开了口,“这里就这么些人,陈爱姐的许愿对象一定在这里头吧。” 周东东在李良与紫苜蝙蝠对话结束后突然说了这话,便给人有些死缠烂打的意思。王克明皱起眉头,往后退了一步,好让自己的五官陷入洞穴的阴影里。 徐瞰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么说?” “刚才花姐说的是’想办法得到那个人的原谅吧’,这人如果是在山外,那陈爱姐得到原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还不如说’出山前都没办法’。这山进了多少人,我们彼此大多没有联系。陈爱姐认识的大概只有一起进山的那一批人,毕竟我自己也是同样的情况,另一个就是在场诸位。”一直被当作孩子的周东东头一次展现出了令旁人刮目相看的表现,然而他此时心里装不下自己,只有陈爱那楚楚可怜的模样。 “有道理……”周东东的话虽然说的没毛病,但徐瞰总觉得继续追究下去并不好,遂企图转移话题道:“对了,你们回来还没吃东西吧,我给你们拿点儿压缩糖。” 周东东垮了脸,却没立即吭声,他不愉快的情绪从身体里肆无忌惮的渗入空气里,影响到了别人。譬如看热闹看不嫌事大的王勇,“要我说,东东这小子想法没错啊。如果我们能找到这个人,让他原谅陈爱了,这事儿不就过去了吗。陈爱也免得受这罪。” 陈爱终于缓过了这口气,再不掉眼泪了。止住眼泪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疯狂摇头。王勇恢复得差不多了,掂着肚子从地上站起来。一副过来人口气的劝告陈爱,“你脸皮太薄,不愿意我们去做这事呢我也能理解。但你也得为自己考虑考虑不是,难道你想修闭口禅?” 陈爱摇摇头,然后反应过来,又点了点头,接着又摇头。看得人眼花目眩,徐瞰就问,“哎呀,陈爱你等着。” 徐瞰从隔壁间拿来了纸笔,递给她。陈爱接过东西,快速写下自己想说的内容。 “不用你们帮忙。” “哎哟又来了,怎么就这么抹不开面子呢?我们这是为你好啊。”王勇露出了一嘴大牙,笑呵呵的说道。周东东也添油加醋说,“陈爱姐,你自己也难受,何苦如此呢。就算你许愿的确对不起对方了,完全可以等你可以说话后,你再向对方赔不是啊,对吧。” 王勇与周东东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陈爱一着急,抬脚就给了王勇膝盖一击。虽然陈爱力气不大,但她这行为却让王勇觉得伤了面子,说话的语气便不善了,“嘿!好心当成驴肝肺,我看你就这么哑着吧,不做个毒舌妇反而可爱多了。” 陈爱气上加气,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要收拾王勇。王勇肚子一挺,“随便打,免得别人说我欺负病患。” “好了!”李良出声制止了三人的吵闹,uu看书 .uukanshuom他手里捏着珠子,“这事是我不对。我不该再不知道使用这珠子的副作用的情况下让你们试。周东东和王勇说的都有道理,但我不赞同把这人找出来。陈爱到底错没错,两人心里最有数。我虽然倾向于这事由矛盾双方私下解决,但这事儿我也有责。所以想为陈爱说句话,如果对方愿意原谅她,我愿意承这个人情,帮做一件。只要事情不犯法不违背人伦,都可以。” 李良话里的分量让洞穴里的人都沉默了。郭云侧过脑袋,不愿意看见他的脸,免得忍不住上去扇她一巴掌。在她看来,错了就是错了。李良只不过是提供了一个可供陈爱犯错的机会,陈爱牢牢抓在了手里。她也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做好事,或者干脆像徐瞰那样,好事坏事都不做。但她选择做了错事。成年人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这有什么不对的。她真是不明白为什么李良非得掺这一脚。 众人等了几秒,时间不长。王克明站了出来,笑着对李良说:“你的人情,我可不能不要。” 所有人:“……” “卧槽,陈爱许的愿望该不会是让你爱上她吧?”王勇吃惊的,又准确无误地说出了陈爱的愿望。 陈爱:“……” 王克明笑容不变,“这我就不太清楚了,我刚才只是心慌了一瞬间,琢磨着是不是有人在念叨我,我就也念叨了几句。” 所有人:“……” 紫苜蝙蝠:“……” 一百二十一 情况有变化 陈爱的事儿以一种戏剧的方式结束了。对结果满意的不过王克明一人而已。他充分表现出了对陈爱的漠不关心,这令陈爱心碎了很久。工作吃饭时一字不说,大多时候只是低着脑袋发呆。徐瞰很担心她,遂找到了李良。 “陈爱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啊。”徐瞰抓着自己的胳膊,侧脸瞧着陈爱的方向。“她这个状态完全不能工作,随时会伤着自己。” 陈爱坐在藤椅上,痴痴的望着王克明。她对王克明的心思路人皆知,唯独王克明以近乎残忍的方式伪装出自己“仍不知情”的模样。 “能不能找王克明说一说?”徐瞰问李良。 李良有些为难。“这毕竟是他们自己的事儿,而且陈爱说话也正常了。” 王克明“原谅”了陈爱。李良提出交换,王克明自己站出来时,陈爱便已经能正常说话了。他为何要“念叨”陈爱,又为什么能说放就放。没人知道王克明的心理活动,一如没人了解这个谜一般的男人。 “我知道。”徐瞰抿着嘴,犹豫该怎么劝说李良才合适。看到郭云寻过来,便赶紧说了一句,“王克明也许会考虑你的意见。你在想想吧,陈爱这样太危险了。”说完,与擦肩而过的郭云点点头,一路小跑离开了。 郭云奇怪的瞅了一眼徐瞰离开的背影,问道李良:“她这是怎么了?” 李良摆了摆脑袋,没说。“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与改造人约好的时间临近,两人提早了几分钟进了实验室里。站在通讯器前,郭云克制不住自己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一会儿咬咬指甲,一会播弄自己的头发,显得焦躁极了。李良有心安慰,“没事的。” 郭云翻了个白眼,把头发散下来重新扎了一遍。两人在各自的思绪中度过了这段难熬的时间。 李良按下按钮,通讯器右上角空白的画面里有了图像。波形图上下滚动,滴滴声敲击着两人的心脏。第三声响起时,通讯接通了。 短暂的沉默里,也许是受到了郭云的影响,李良的心脏情不自禁的悬了起来。 “喂?”通讯器里传来改造人难听的声音。一如头一次听见那般,好似有人用指甲划过玻璃,又或者是坏掉的磁带。 李良迅速调整心态,沉声问,“你在哪?” “哈,我当然在林教授的办公室里啦。” 郭云屏住了呼吸,死死盯着通讯器,好像从通讯器上能看到对面的情况似的。 李良:“我希望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这话说的真吓人。”改造人拍了拍自己的通讯器,传来乓乓乓的声儿。 改造人的话与动作以及那乓乓乓的声儿刺激到了郭云,她此刻愤怒得五官扭曲,上半身完全倾斜在了通讯器上。李良确信这个状态下的郭云并不完全清醒,更别提是否能做出正确的选择。遂按住了郭云的肩膀,朝她比划了嘴型,道:他在挑衅我们。 “真有意思,”李良二人听见了翻动纸页的声音,改造人继续说道,“李良,sca,已确认进去奇雾山。哈,死人给我打的电话?” 原来如此。李亮与郭云对视一眼,他们现在知道这男人态度三百六十度大转弯的原因了。郭云眯起眼睛,她现在很生气,但眼下的事态却无暇令她生气了。如果不能尽快解决此事,林教授的生命安全将遇到危险。她必须避免最坏的情况。 “怎么没话说了?”改造人语气轻佻又轻松,与李良和郭云形成对比。 李良深吸一口气,“你想要什么?” “你能为我做什么?”改造人有恃无恐的态度令李良意识到sca驻奇雾山的临时指挥部遇到了巨大麻烦。考虑到改造人不得不面对的大环境与这个个体的特殊情况,李良斟酌后说道:“我可以代表郑立答应你的一切要求。” “嚯!有魄力,我喜欢。”改造人声音大了些,“上次我就发现了,和你说话真是痛快。” “别浪费时间了,有话直说。” “把我的名字用黑名单里抹掉,在给我一份全新,干净的身份。” “做不到。” 郭云迅速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李良。李良盯着通讯器上的波形图,表情严肃。“但我可以退一步,郑立安全后将你送出阿苏拉港,或者把你送到雨果的边境,并保证你能安全越过边境线。” “我凭什么相信你。”改造人问。 他动心了。李良与郭云为之振奋,“除了我,你无人可信。” “你也可以反悔,uu看书ww.kansuom和郑立沟通一气把我抓了。”改造人突然焦躁起来,语速加快了不少,“你们sca就是这样的,嘴上一套背后一套。信你们才有鬼!”他激动的说了一通,随即挂了通讯。 通讯结束的提示音如死神挥动的镰刀一般让人头皮发麻。 郭云压低了声音,又或者这根本不是她的声音。“看你干的好事。” 李良无法辩解,靠在通讯器的台子上沉思解决方法。 郭云冷漠的道:“有一个办法。” “什么?”李良心中有愧,赶紧问道。 “那颗珠子。”李良一直把珠子放在衣服的内兜里,郭云的视线仿佛穿透了李良的马甲,看到了静静躺在光滑面料上的珠子。 “可那是山外。”李良没有把握,皱起了眉头。他把珠子从兜里取出来,放在手掌上。也许是感受到李良急切的心思,珠子内部流光溢彩,夺人眼球。 “那你还有什么办法吗?”郭云突然弯腰干呕,毫无预兆。李良不清楚她哪儿不舒服,企图给她拍拍肩。却被郭云抬手阻止了。她随意的擦了擦嘴角,“如果没有办法,这就是最好的办法。” 李良没有理由反驳。他们身处山内,到现在没寻得出山的方法。而知晓那改造人行动的只有他们二人而已。李良捂着额头,“我知道了,我会试试。让我最后给他打个电话吧。” “你最好能劝了他。”郭云站在抱着膀子,眼神冷得像块冰山。 一百二十二 与当年1样的白雾 “滴,滴。” 李良把手掌放在通讯器上,手背有青筋凸起。 “喂。” 是林教授的声音。郭云立马变了一张脸,扑到李良的位置上问道:“教授?教授你没事吧。” “他有事。”说话的人换到了改造人那儿。他声音听着冷静多了,“林教授会和我一起走,等我过了雨果的边境线,就放了他。”冷静,并且忘记了一些事儿。 李良试图安抚他,“冷静点。你现在企图绑架的是一位全国知名的自然科学学者,科学家。你会因此麻烦事缠身。” “我管不着,你给我解决。”改造人又吼起来,“都是因为郑立让我变成这样的,你们sca必须负责!” 李良还在思考对策,通讯器里突然传来了林教授的惨叫声。听着非常痛苦,他也许遭到了虐待。惨叫声持久而尖锐,即便如此,竟然还没人冲进房间里救人,李良的一颗心逐渐沉下去。据他所知,林自在的办公室与郑立是同一间。 林教授的惨叫声持久不散,郭云也朝李良叫道:“李良!你还在犹豫什么?” 李良抬头闭上眼睛,眼角的褶皱皱成一团。林自在的声音与郭云的声音,他曾对郭云做的保证,这种种于他的脑海中揉杂在一块儿,把他的大脑不停向内挤压。痛苦与犹豫不过持续了一秒,甚至更短,但对李良而言,仿佛承受了更长更难以忍受的时间。最终,他做出了决定。 “放开林教授,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林自在停止了惨叫,改造人说:“我很好奇你打算如何料理我?sca如同死物,你又在那座鬼山里,你准备怎么救我们全国知名的自然科学教授?”罢了,又补充了一句,“别浪费口舌了,否则你只能听到教授惨死的消息。” “你身边那个女人,她似乎很着急教授,不如你帮我劝劝李良?”改造人说完这话,又对林教授动了手。 郭云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把匕首,刀尖对准自己,她朝着李良,“动手!” “对!动手!”改造人哈哈大笑,“否则教授就得先你们一步离开啦!” 李良嘴角下撇,拿出了珠子。在心里默念——我看见了昨天,我知道明天。请救出林自在教授。脑里随之浮现出林自在的模样与sca临时指挥部的位置。愿望说于了神秘珠子,李良顿时觉得身体一空,脚一软摔了下去。 郭云及时抓住了李良,没让他落在地上。“成功了吗?” “我不知道。”李良脸色惨白,嘴唇苍白。 两人默契的看向通讯器。改造人惊恐慌乱的声儿及时从那面传过来。 “不要,不要过来!这是,这是什么东西!喂!教授,你不是研究这个的吗?你快想想办法!”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怎么门打不开了!开门!快开门!来人,来人啊!外面有人吗?” “救命,救命,救……” “咣当。” 等在实验室里的李良与郭云没有沟通交流,他们的视线依然停留在通讯器上。吵闹与寂静都过去后,通讯器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儿。两人等了又等,终于等来了期待的人。 “咳,李良,郭云你们还好吗?” 郭云哭了,眼泪落在地上。她手松开李良,直奔通讯器而去。李良躺在地上,看着被藤蔓覆盖的洞顶,觉得这样也好。 “教授,教授你没事吗?你的伤怎么样了?要不要紧?赶紧打电话给医院。你伤到哪儿了?”郭云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连珠炮弹般扔向林教授。 听见郭云的哭腔,林自在心里一暖,捂着腹部道:“我没事。他没伤我的要害,放心,我马上就去医院。别哭了,你旁边不是还有个大男人吗?” 郭云擦去眼泪,埋怨道:“就是他还害您伤成这样的。那您到底伤成了什么样?” 林自在又咳了两声,“腹部贯穿了,我已经打了电话,等医院安排人来接我。”他说一会儿觉得累了,就休息了几秒钟,想着不能让郭云担心,赶紧又把话头捡起来,“你们怎么找到这个人的?” 郭云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话里话外少不了指责李良做事鲁莽。李良躺在地上苦笑着,心想郭云只有在林教授面前才会表现出女孩子的模样来。 郭云那头说着话,林自在一心二用,把自己的伤口做了紧急处理。郑立那人像个妖魔。也许是受伤的原因,一些记忆浮了出来。郑立坐在凳子上,指着角落里的花盆对林自在说,“那里头有急救药品和工具。一会儿治安官来了,这地方就会变成个山羊窝,什么牛鬼蛇神都会过来。除了我们约定好的时间以外,你轻易不要来这。” 给伤口做了个简单清理,再吃了两片药。郭云那边也说的差不多了。林自在听了个大概,一些细节,尤其是郭云指责李良的部分,他没怎么注意。uu看书 .uuknshu.co “李良做的没错。” “教授!” “云云,我的安全和这座山相比根本不算什么。比起这个,我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儿要问你们。” 郭云皱起眉头,“重要的事儿您现在才问?您老实说是不是伤口很严重的原因。” 酝酿起的情绪被郭云破坏殆尽,林自在哭笑不得的说道:“你啊,你啊。先回答我的问题吧,刚才那是怎么回事儿?” “什么事儿?” “刚才奇雾山外层的白雾突然像活了一样……”林自在说着话,想起方才的所见所闻,忍不住激动起来,情绪牵动了他的伤口,血争先恐后的从伤口里淌出来。“活了,变成了李良的脸。一口把那改造人吞了进去。现在他就和广场上那些闯入雾里的人一样,变成了石头。” 郭云愣了。 李良松了口气,那人没死,真是太好了。 郭云手掌啪的拍在通讯器上,“那岂不是和当年囡囡的情况一样?不,囡囡被带走了。但是那雾……” “没错,和我遇见的一样。”林自在失血过多,视线逐渐模糊了。他撑着这口气,说完了最后一句话,“改造人的通讯器我拿着了,你们明天在打个通讯过来。我现在,得去医院了。” 五光四射的灯照亮了sca临时指挥部的大楼。炫目的光透过玻璃,映照在墙上。正好标亮了那儿的一句话:“死亡,还有另一种方式。” 一百二十三 小李良在哪? 与林自在挂了电话,李良与郭云的心情都糟透了。两人沉浸在各自的情绪中,久久不语。 郭云满脑子都是林教授的安危,甚至来不及埋怨以及朝李良生气。李良既担心教授,也在琢磨林自在透露的讯息。他把手揣进兜里,珠子在他的指尖来回滚动。圆润,光滑,就像是大一号的弹珠。这东西与林教授之女,囡囡的消失有关系。 悄悄叹口气,李良打破了沉默。“对不起。” “什么?” “林教授的事儿,是我鲁莽了。”虽然在与郭云说话,但郭云的眼睛仍然盯着通讯器,李良深吸一口气,“我之前跟你说一定没事他……我太自信了。” “这不叫自信,叫愚蠢。”郭云稍稍侧过脸,她的视线里仅有李良的小半边身子罢了。“李良,人是没有底线的。” 李良一直觉得郭云的想法太过悲观,他并不赞同。但林自在的事儿恰巧证明了郭云的观点,让李良无话可说,只能沉默以对。 李良没有接话,郭云却打开了话匣子。“郭泽,王勇,王克明,陈爱,还有这个改造人。非要等他们做出背叛你,推翻你三观的事儿时,你才肯承认这一点吗?醒醒吧,李良。你这样不仅会害了自己,还会害了别人!” 提到了其他人,李良不能在保持沉默了。“改造人这事儿是我想当然了。与他们接触是一年前的事,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环境也发生了变化。我仍然以那时候的眼光看待他,的确不对。但陈爱也好,郭泽也罢。人都是会改变的。” “李良,我说的某一个个体,而是所有人类。”也许是受到了林教授受伤这件事儿的影响,郭云越说越激动了。“每个进山的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这里会成为不法之徒的天堂,但同时也是他们的坟场!包括你,你一定做了不能被饶恕的事儿,否则不会成为我们之间的一份子!你做了什么?你像个老好人一样企图拯救所有人的性命,让我猜猜……有人因为你罔顾生命的原因死了吗?是吗?还是说……” “够了!”李良听不下去了,好朋友陆民生前的笑容他徘徊在他的脑海,挥之不去。更随着郭云的话越法清晰。“够了。” 郭云张嘴又闭嘴,最后甩头回去了通讯器的位置。与李良之间的气氛变得尴尬,但她并不在意。心里不停向老天祈祷林教授没事。 李良靠在实验台的位置上,抱着胳膊,出神的望着实验室大门。门外站的人都与自己一同经历过某件事,这段时间的相处与磨合也令彼此多少了解了对方一些。欣欣向荣,是李良对这个洞中基地的感想,但今日因为神秘珠子引发的争吵似乎展现了这群人关系的另一面——潜藏在和睦表象之下的,参杂了人性的另一面。 这些事让李良感到头疼,他从不擅长揣摩人心。只是因为sca与保镖的关系,见的人多了,便渐渐有了与之相关的直觉。 不对。李良突然甩了甩脑袋。郑立曾对他说过:“李良,你不需要去想你不擅长的事,你只需要去思考你擅长的事。”他不需要去琢磨这些人在无数张面具之下,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只需要尽自己最大可能将这些人带出奇雾山就好了。 带出奇雾山,他需要奇雾山更多的消息。人类亚种,是他的下一个目标。前路上的迷雾在李良眼前散开,他此刻觉得心底一片清明亮堂。林自在与他们约定了时间,现在他应该去做别的事。 在这种情况下向郭云开口并非一件容易的事。 “我先出去了。”李良开口道。 “嗯。”郭云还是没看他。 忽略心中怪异的感觉,李良打开了实验室的大门。陈爱还坐在地上没有挪动位置,王克明脱了上衣正帮徐瞰做事。王勇又去砍木头了,周东东负责把木头垒到一块儿。 李良走了一圈,有了疑问。他抓住徐瞰问道:“小李良去哪儿了?” “啊?哦,他在下面那层洞穴里。”徐瞰笑笑为李良做了解释,“我们发现这洞穴不仅这一层,还有地下溶洞,溶洞的面积还不小呢。我们在下头没有电筒,靠植物的微光又不太够。小李良的夜间视力很强,他自告奋勇去做勘测了。” 李良皱起眉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三天前。”等徐瞰把时间算清楚,她立马就意识到了这事儿的严重性。“遭了!” “带路。”李良拽起墙边的背包,让徐瞰领着自己去了小李良出发的洞口。洞口旁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刚巧能挡住洞口。uu看书 ww.ukah 想来就是因为它,众人才没能立即发现这洞穴的别有洞天之处。 李良拿出手电筒朝洞里照了照,隐约能瞧见底下湿漉漉的地面。看这情况,李良没法确定自己能否及时赶回来,与林自在通上电话。但又不能把小李良丢在里头不管生死。心中犹豫再三,李良对徐瞰说道:“我下去看看,郭云找我的话,我就说我去找小李良了。” “好。”徐瞰猜到李良与郭云应该是有事,李良才会这样交代。顿时觉得心中有愧,声音便弱了下去,“都是我的错……” 李良刚把绳子拴在了一旁的石头上,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洞里。听见徐瞰这话便又上来了,他说,“这话,对小李良说吧。” 徐瞰心里一紧,手掌握成了拳头。泪花在眼角转悠,“好。” 李良多看了徐瞰一眼,便抓着绳子下去了。他心里明白徐瞰心里不好受,按理也该安慰她几句。但如果小李良出现了意外,李良的安慰便会成为她原谅自己的一根杆儿。徐瞰是不是这样的人,李良还不清楚,直觉她会为这事谴责她自己。 我想这事儿做什么。李良苦笑一声,真是被郭云传染了。 下到洞底,正巧踩在一滩水洼上。与紫苜蝙蝠在的洞穴稍有些区别,这里更加阴冷,并且水分更多。李良猜测这儿多半有一条地下河。 打开电筒,四处转了转,除了锥形的石头以外,什么也没有。 小李良究竟会在哪儿呢? 一百二十四 晒太阳的那1天 郭云坐在地上,背靠着通讯器。无精打采的盯着自己脚尖。这双鞋是林教授在出发前往阿苏拉港时给她买的,作为生日礼物。她一直很爱惜它,可现在,这双鞋也因为长途跋涉,在生死边缘游走,而变得破旧了。表皮的织物却了一块,露出下面的皮革。皮革还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了两道。鞋边缘的黑泥抠也抠不掉。 郭云抬起脑袋,看向天花板。 我早就知道有这一天了,不是吗?为什么等事情实际发生了以后,自己还会如此不堪呢。真是想不明白。人类这种生物,怎么会有这么多不必要的情感。 长长叹了一口气。郭云歪过脑袋,看向李良之前站着的位置。地面还有一块儿他留下的脚印。郭云散着头发,爬到李良脚印的位置。手指从印记上抚过。 我为什么要对他说那些话?我早就知道他是什么人了?那些话难道不会太过分了吗? 郭云近乎痴傻的一遍又一遍的摸过那脚印,心里的念头繁杂多变,多到终于连她自己也想不明白自己在想些什么了。 接着躺在地上,闭上眼睛。通讯器里有微弱的电流声,吱吱啦啦的反而让她平静了下来。头发散落在地上,像躺在了水里。郭云睁开眼睛,从地上坐起来。 我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去做。说做就做。从包里拿出了纸笔,郭云趴在桌上,开始将林教授遇险的始末记在册子上。她写画的速度很快,纸张上迅速被奇怪的符号占满。这些符号不属于某一学科,也不属于某一语言。好似是她自创的。 郭云抿着嘴唇,表情认真极了。没多久的功夫便写完了两张纸,可追溯的记忆到此告一段落,其他细节她需要询问李良。 郭云把纸笔收起来,小心装在自己衣服里。随后打开实验室的大门,找到了隔壁的徐瞰。门口有陈爱,可看她那植物人一般的状态,郭云并不想浪费时间。 “李良在哪儿?”郭云单刀直入的问道。 “他,那个……他去找小李良了。”郭云几乎是气势汹汹的冲进来的,就像是积攒了极大的怒气,需要向李良发泄。她的气势吓着了徐瞰。不仅如此,郭云生猛的出场吸引了洞穴所有人的注意力。徐瞰内心有些害怕,她并不想当众说出小李良的事儿。 “在哪儿?”郭云又问。 徐瞰吞了口唾沫,声音低了一些,“在下层的洞穴。” “什么?”王勇砍伐树木的声音太大了,郭云没能听清楚徐瞰说的话。 徐瞰不知道郭云的情况,她还以为是郭云生气了才重复问了她一遍同样的问题。便闭着眼睛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迅速说了清楚。 这下,王勇手上的活儿停了,王克明也看着她。 郭云捂着脑门,“那个洞在哪儿,你带我过去看看。” “嗯。” 王克明与周东东一起跟去了。前者好奇于“下层洞穴”的构造,后者好奇于“小李良”这个名字。路上,他问郭云,“云姐,小李良是良哥的儿子吗?” “不是。” “那他是谁啊。” “谁都不是。” 郭云这回答把天聊死了。周东东眨巴眨巴无辜的眼睛,求救似的看向王克明。王克明说:“是那只人类亚种,李良跟你提过的吧。” “我不记得了。我们的基地里还有人类亚种?我们不是敌对关系吗?”周东东好奇的问。 “至少这只不是,他很喜欢李良。”王克明耐心的解释道。 “噢。那他长什么样子?和那些怪物一样吗?”王克明比周东东高了不少,郭云与徐瞰着急,所以三人走路的速度都不慢,周东东必须小跑一段路才能追上他们。 “一样。”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间便到了地方。这是紫苜蝙蝠监控区域与盲区的交界处。王克明注意到洞口边上有一块大小刚好够挡住洞口的石头,也看到了石头上拴着的绳子。他走到石头附近,问徐瞰道:“是谁发现这石头的?” “小李良。”徐瞰回答得很快,“我记得很清楚,那天他捧着幽灵花出去晒太阳。这附近有一个出口,但我们不常用。小李良说他想来这边看看,得知紫苜蝙蝠在这儿也有监控我们就同意了。回来的时候他就说他找到了入口,兴高采烈,手舞足蹈都不能形容他的兴奋劲儿。” “他没说为什么要走这边?”王克明问。 “没说。”徐瞰摇摇头,“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以及他开心的样子让我记忆深刻。” 王克明点点头。借着郭云电筒的光线探头朝洞里看了看,除了李良的绳子外一无所获。u看书 .uansh “我去问问幽灵花们知不知道点线索。” 郭云把电筒收起来,“麻烦你了。” 王克明一路跑回了洞穴。幽灵花们正聚在一块儿睡觉。现在它们与紫苜蝙蝠的关系融洽多了。紫苜蝙蝠甚至用藤蔓编造了一个篮子供它们休息。 王克明清了清嗓子,“你们好。” 外侧的幽灵花醒了过来,它歪着脑袋朝向王克明的位置,用叶子揉了揉花蕊,说:“你好,王克明先生。” 王克明非常意外它竟然记住了自己的名字。“你好。小李良失踪了三天,我想问问你们知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 “嗯?”幽灵花茫然的摆了摆花朵儿,然后推醒了自己身侧另一朵花儿,“醒醒,醒醒。” “啊?”此时的幽灵花们像一个个小孩子般懵懂。 “小李良前天带你去晒太阳,后来发生了什么?” “哦。”王克明注意到这朵幽灵花的花瓣突然变了颜色,从底部朝外,渐渐染了深邃的蓝。不只如此,甚至连它的声线都变得成熟了起来。“你们终于想起他了?” 它在责怪。王克明惊呆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理所当然。这些花儿一直都是小李良在负责照顾,它们与他的关系好是理所当然。 “对不起。”王克明立即道了歉,“是我们疏忽了。” “哼,”幽灵花的叶子竖了起来,“你们这里头,只有李良真正在乎他。” 一百二十八 惊言 幽灵花的责怪并不使王克明感到惊讶,但他立即想到了一个问题。 “你一直都知道小李良失踪了?”他问。 幽灵花摆了摆叶子,并没有隐瞒的意思,“确切的说他并不是失踪,而是陷入了睡眠。” 王克明可以确定幽灵花知道其中不少事,甚至是真相,遂问:“能不能把你知道的事都告诉我们呢?” “可以。”幽灵花从藤蔓篮子里站起来,王克明见状立马伸出了双手。幽灵花甩着两条根茎走到王克明手掌上,“都谁在那边?” “郭云,徐瞰,周东东。”王克明说。幽灵花几乎没有重量,捧在手心如无物。王克明的视线总忍不住被它那漂亮的蓝色吸引。 捧着幽灵花到了地方,王克明瞧见郭云正在咬指甲。幽灵花的蓝光将电筒的强光中和,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你们好。”幽灵花低下花朵儿,两片叶子一片往前一片往后,像一个小绅士。 徐瞰与幽灵花熟悉了许多,率先打了招呼。郭云对幽灵花没什么记忆,但她清楚自己能从紫苜蝙蝠嘴里活下来,首功便是这花儿。 “你好。”相比较徐瞰的热情,郭云就显得冷淡多了。 幽灵花的花朵儿颤动,朝不同的方向摆了一圈,最后从王克明身上跳到了郭云肩膀。郭云惊讶,她知道幽灵花如童话故事里的独角兽般喜爱良善之人。它这一举动仿佛选中了自己似的。与其说是受宠若惊,不如说,这没道理。她自问并非一个是一个善良的人。 不仅郭云有此想法,其余人都这样想。 幽灵花可管不着人类心里的小九九。它一开口,其余人便迅速收敛了心思。 “李良下去的事我们知道。问题不大,这下面没什么危险,但藏了一个秘密。” “秘密?”郭云问,“什么秘密?” “这是个秘密。” 所有人:“……” “小李良呢?”徐瞰问幽灵花道。 “小李良天生体弱,他与正常人类亚种的生物体征有显著差异。天生奇相,必有异禀。他探听到了秘密的一点真相,不得已昏睡了过去。”似乎除了秘密究竟是什么秘密的这个事儿外,幽灵花愿意配合解答郭云等人的所有问题。 “那李良会有危险吗?”郭云又问。 “这说不好。”幽灵花身上的蓝光忽暗忽明,好似在思考。“但我劝你们不要下去,如果说李良尚且能够自保,你们下去就必然是死路一条。” 近乎恐吓的话从幽灵花嘴里说出来,这话的分量便比原本的内容要重上不少。郭云等人不得不仔细斟酌接下来的办法。各自沉思,洞口附近就陷入了沉默。 “留个人在这守着,其余人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郭云说出了自己的结论,徐瞰有些犹豫,“可是……李良很危险。” “我们下去只会让情况变得更危险,就这么决定了。”郭云侧过脸问幽灵花,“我准备在这等李良,你要回去话就让他们捎你一程。” 幽灵花语气轻快,“不,我和你留下来。” “好。” 由于还有林教授的事儿没有处理,所以郭云与徐瞰商量好,等晚上到点了麻烦徐瞰来接她的班。王克明临走前多看了幽灵花两眼。 手电筒让郭云收了起来。幽灵花的亮光对她而言足够了。找了个角落坐着,全身的疲惫如潮水般涌上来。头埋进腿里,两手搭在膝盖上。头发随意散落着。与在实验里的情况不同,那时候她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教授的安危上。现在李良出现了问题,她立刻意识到——失去李良的基地内部可能出现的隐患。她必须将隐患控制在萌芽,甚至是当事人意识都不曾意识到的状态。太多的事情需要考虑了,郭云想睡一觉。 从兜里把纸笔拿出来,借着幽灵花的微光继续落笔。幽灵花凑近了,它的花朵儿几乎把册子挡了个结实。没有与郭云打一声招呼,它无声无息的瞧着郭云的字儿。过一段时间还会翻一页,好像真看得懂似的。 郭云笑笑,问它,“你看得懂吗?” 幽灵花说,“嗯,你的字很好看。” 竟然真的看得懂?郭云感到不可思议,“难道你们遇见过写这样字体的人。” “嗯。”幽灵花很快把册子翻完了,“好多页你都撕掉了,为什么?” 郭云摸了摸粗糙的纸页接缝处,她撕的时候撕得太过随意。“都背下来了。” “背下来了就需要撕掉吗?”幽灵花就像一个好奇心旺盛的孩子,郭云摸了摸她的叶片,幽灵花没有拒绝。 “倒也不需要,u看书 wwuukanshu只是我的习惯而已。”郭云说,“你们什么时候见到的这种字?是不是四十年前?” 四十年前,林教授首次遇见了奇雾山,失去了女儿囡囡。也许那时候同样有人进入了这处洞穴,遇见了紫苜蝙蝠与幽灵花。郭云一时间只能想到这个原因,完全没料到幽灵花的回答竟会如此出乎意料。 “记不清了,但遇见过许多次。”幽灵花拿过郭云的笔,这笔较它的体型而言实在有些巨大。她像玩闹一般开始在册子上作画。画的东西只有线条,许许多多,不同长短,不同角度的线条。郭云看了一会儿看不明白,便想靠着墙壁假寐。可幽灵花突然一句话像平地惊雷般将她从瞌睡中炸醒。 “这是一个轮回,”幽灵花说,“我见过你,也见过李良。” 什么?它在说什么?郭云脑子里闪过太多的想法,但她不敢相信。比起猜测,她更希望从幽灵花这直接得到真相。“这是什么意思呢?” 幽灵花转过身子,它长条形的花瓣漂亮的垂坠着,黑色的点均匀散布在上头。花蕊里有蓝光一闪一闪。郭云与它“对视”,总觉得这光里有一些别的意义。有些高深莫测,还有些诡谲多变。总之与幽灵花以往给人的印象完全不同了。 幽灵花把花朵儿转回去,对着郭云的册子,一言不发。郭云遂追问道:“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幽灵花的花朵儿再次朝向郭云,“嗯?我刚才说话了吗?” 一百二十六 李良留下的痕迹 郭云不知道幽灵花是不是伪装的。那之后她再次追问了几遍,可回答依旧。它仍在自己的本子上写写画画,这导致郭云没法用纸笔写下她的疑问,只好在脑子里将事情梳理一遍。 地下的秘密。这事儿会不会不只幽灵花知道,也许可以问问紫苜蝙蝠。 轮回。郭云审视了自己的记忆,确信自己记得入山之前的每一个细节,所以她不可能是在山里,被什么人,或因什么原因,导致记忆扭曲——即事情已经发生,且过去了许久的时间,但她仍然以为那件事发生才不久。那么轮回,考虑到时祸这样的生物存在,这个概念最大的可能性便是这座山的时间跳跃。它也许来过3033年许多次了。 地下的秘密会不会与轮回有关系?这个轮回会对我们造成什么样的影响?郭云用手掌撑着脑袋。幽灵花是想对我说这个,所以才刻意留了下来?为什么是我?是想让我把这事儿传达给李良吗?可如果李良在下面遇险了,这事儿还有什么传达的必要? 幽灵花的背面像一个喇叭。郭云盯着它蓝色的花瓣想事儿。此前的画面像放映机一般不停在她的脑海里循环播放。这让她下定了决心。 把幽灵花从膝盖上拿起,轻轻放在地面。纸笔揣回兜里,手电筒挂在腰间。背包还在实验里放着,但郭云等不及了。 幽灵花问她:“你要下去找李良了吗?” “嗯。”郭云扯了扯李良绑在石头上的绳子,非常紧实。“得麻烦你自己回去了。” “我倒是没关系,可是你……”幽灵花站在地上,抬着花朵儿朝向郭云。“下面的确没有危险,至少没有怪物。可对你们人类而言,不见得安全。你应该在考虑考虑。” “不考虑了。”郭云用两脚蹬着石头,准备下洞穴。“有些事一旦考虑起来就没完没了了。顺便麻烦你跟徐瞰说一声,我下去找李良了。” “既然你做了决定,我也没什么好劝的了。转告的事儿我会记得的。”幽灵花摆了摆叶子,“小心一点,希望我们还能见面。” “谢谢。” 郭云用袖子包着手掌,抓着绳子滑到了洞底。洞底有一个小水洼,地面湿滑。郭云差点一个没站稳摔倒了。即使包着手掌,但掌心仍然感受到了火辣辣的疼痛。 绳子本该拴在李良的身上,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令他将绳子的另一端绑在了洞穴里的另一块石头上。郭云拿起装绳子的盒子,上面的数据显示绳子的长度非常富裕,没有损坏。简言之,李良没有理由把绳子丢在这。可事实却是,他的确这么做了。 难道这附近有什么他不得不将其弃之的理由?郭云绷起神经,仔细打量四周。漆黑,有声音。水滴声,滴答滴啊。不仅如此,隐约还能听见哗啦啦的水流声。空气湿冷,地面有青苔。地下河。郭云的小心脏情不自禁的吊起来。她不敢随意打开电筒,也许光线会引来不妙的变化。 幽灵花说过这下头没有怪物。排除怪物的可能性后,有毒的植物,空气。令人产生认知错误的地形,诸如此类的原因同样会成为致人于死地的理由。 没有补给品,郭云必须尽快找到李良。心一横,郭云打开了电筒。强光企及之地,除了石头外一无所有。 郭云眯起眼睛,未改变电筒的方向,低头检查起地面。地面是石头地面,一点泥土也没有。抬起头。李良除了这根绳子外,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难道要随便找个方向走吗?这种毫无根据的想法让郭云抓狂。就在她百愁莫展时,前方突然传来了李良的声音。他好似找着小李良了。 郭云打着电筒,小心谨慎的朝声源处挪动。她几乎每走出五十米,就要确认四周是否有长相怪异,不能确定的植物。 有了紫苜蝙蝠的经验,郭云一边捂着鼻口,一边探查危险。果不其然,远处有一条藤蔓,其粗接近成年男子,其形状若人类。手电筒打过去,只能大约瞧见它的身影,却不能判断它的本来面貌。郭云顺着藤蔓的一路向上,它的根茎如欲望嵌进了墙壁里,同石头融为一体。不细看时,还真发现不了。 郭云站在渔网根茎的最外端,不停用手电筒确认这植物的情况。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她看不出来。就像周东东问她,紫苜蝙蝠到底是什么生物,她同样回答不上来。但她确实找到了一点东西——李良来过的痕迹。 渔网分布均匀,无论是面积还是密度。都以人形藤蔓为中心,u看书 ww.ukanshco 向四周生长开。在这样的基础上,郭云发现独独有一面墙,渔网受到了损害。 损害的方式非常“李良”,暴力似乎是他解决困难的艺术特征之一。郭云走到那面墙壁边沿,轻轻用手碰了碰这株植物的根茎。失去了弹性,没有丁点反应,应该是安全的。 郭云贴着墙,不敢超出更多的范围,小心翼翼的移动着。这面墙的距离不短,一直延伸至人形藤蔓的地方。越靠近人形藤蔓,郭云的心跳越快。 藤蔓就好像一张恐怖照片,里头的人物不断放大,最后一定会转过脸来。 离得近了,郭云的手就像是中了诡异的咒语似的,不听她控制,情不自禁的就把手电筒举向了藤蔓。藤蔓上的纹路一清二楚。宛如在水里泡了许久的尸体那般。 郭云屏息凝神,咬着下嘴唇想快些离开这。不好的预感,可怕的想象一直追着她,让她后背发凉。匆忙时,脚下没有注意,踩到了钻出地面的根茎。又或许,是这根茎一直在这等着她。 人形藤蔓在这一瞬间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郭云瞪大的双眼里映照出它正努力转身的样子来。 不能停留,郭云努力驱动自己的双腿,命令他们动起来,带自己离开这个鬼地方!然而双脚却不知在什么时候被藤蔓缠了个严严实实。她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藤蔓向自己靠近而没有办法。 藤蔓转了过来,应该是人头的位置上只有三个黑黝黝的洞口。 一百二十七 紫苜蝙蝠的意识世界 它扭曲着身子,时而缓慢,时而快速的向郭云靠近。诡异的行动路径造成了视觉上的奇怪表象,并且冲击力翻倍。四周的墙壁好似跟着藤蔓变大又缩小,郭云终于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全身的毛孔都在幻想正在发生的事儿,背后的凉意蹿上头顶,眼皮不受郭云控制自顾自的打开了。最后一个画面是藤蔓人最下方的黑洞变得巨大,这巨大的黑洞朝她而来,将她吞没了。 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发生,郭云正处于一种玄妙的感觉里。她没有睁开眼睛,但四周的景象尽收眼底。视角随心意任意转动,前进或后退。她好似变成了一个自由的灵魂。 能看见的东西大多是灰色的,从形状上判断该是石头。此刻的郭云不再思考许多事儿,凭着感觉飘到了远处。果不其然,她找到了李良。 李良正站在一扇大门前,怀里抱着小李良。小李良全身瘫软,一点意识也没有。郭云想知道李良为什么一直站在那门前,也想知道那门究竟是什么东西。 视角再次推进,郭云飘在距离李良还有一米左右的距离外。她的自由,便到此为止了。门的样子清晰了,不过是一道简单的金属两开门罢了。上头没什么精致的图案,倒是有一排看不明白的字儿。隐隐约约的,郭云好似感知到了一些东西。 说不清的感觉从门的另一边渗出来,粘在自己的身上。郭云皱着一张脸,在这地方站的时间越长,粘着物就越多。它影响了郭云双腿的感觉,接着是双手,再是脑袋。直到眨眼都成为负担时,郭云明白她无论如何都必须离开了。 往后退了百来米,身上轻松了不少。郭云转了一圈,没找到可以出去的地方。她贴着墙顶游走,又趴着将地面仔细查看了一遍。 被困住了,郭云心想,但她并不讨厌这感觉。就像是从未离开过,亦或是她与生俱来的生存环境,全无陌生感,反而如鱼得水般畅快。 自己的身体内部,又或者是精神,灵魂这一类的部分产生了问题。郭云就这个问题想了一段时间,接着毫无征兆的放弃了。 这样也挺好的。 放松身体,自己好似浮于了半空,闭上双眼后,过往的一切恍如云烟,自己从未如此放松过。她爱上了这种感觉,沉浸了进去。 渐渐的,另一种奇怪的感觉包围了她。似曾相识。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一个念头自己跳了出来。郭云脱口而出道:“莫妮卡?” “郭云?” “是我,你怎么会……我怎么会听见你的声音?” “我还想知道你的声音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我的意识世界里。” “我……我在哪儿?” “我的意识世界。不然你在哪?” “我在地下洞穴。” “吼,你竟然下去了。” “你知道这下头有什么?” “知道一点儿,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遇见了一个藤蔓生物,长得像人一样。它好像把我吃了,我就到了这儿。” “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还是想知道我怎么会出现在你的意识世界里。” “那我怎么知道。”顿了顿,紫苜蝙蝠问郭云,“你等等,我派刘强下去瞧瞧。” “好。” 与紫苜蝙蝠的联系一直没断,两人陆陆续续说了许多没有营养的话。刘强从上层洞穴下来,跟随郭云的指引找到了藤蔓生物。尽管郭云失去了视觉,但另一种她并不具备知觉却意外觉醒了。她知道刘强的具体位置,甚至清楚他现在的动作。 刘强将藤蔓生物的特征与四周环境传输给了紫苜蝙蝠。途中,刘强说:“我注意到了一件事。” 紫苜蝙蝠问他:“什么事?” “这些网状的根茎结构,”刘强顺着根茎延伸的方向一路前行,最终停在了一处并无特殊特征的地方,“这是您的根茎吧。” 紫苜蝙蝠:“……” 郭云:“……” 紫苜蝙蝠的花茎与根茎藏在洞穴的岩壁中,其根盘桓错节,几乎将实验室附近的岩壁全都挖空了。自实验室出事后,她便再没有关注过自己的“成长问题”,活下去,变得强大成为了她的生存目标。而自己的根茎长到了哪儿,长成了什么样,与她的意识世界相比,根本算不得什么问题。 郭云意外出现在自己的意识世界里,导致自己派出去的分身刘强发现了异样。紫苜蝙蝠不得不重新捋一遍自己的情况。顺着花茎一路向下,从墙壁长到了地面,从地面渗透出去,于下层洞穴的洞顶上重新露头,营养汇聚于郭云此刻呆着的位置,一条粗而长的根茎。 紫苜蝙蝠确认了许多遍——这长相畸形的根茎的确属于自己。uu看书 ww.uashco可她怎么能长出这玩意儿来便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求救于意识世界的父母双亲。她找到苏最,“妈妈。” 苏最正给孙久做饭,她挥动手里的铲子,头也不抬的接了话,“怎么了?” “我长了一条人形根茎出来,快有两米长了。这正常吗?”紫苜蝙蝠的虚影从半空落于地板上,她自觉套上围裙帮苏最处理余下的菜式。 苏最颠了颠锅,“问你爹。” 紫苜蝙蝠撅嘴走开了。孙久正在修理电脑,尽管大部分的零件都是自己想象出来的。 “爸爸,我长了怪东西。” 孙久的脑袋伸进了桌子里,遂声音不太大,“什么东西?” “一根快有两米长的人形根茎。” “营养太好了吧,你最近吃了什么东西?” “我很久没进食了,”紫苜蝙蝠突然发现这话题歪了,便赶紧拉回来,“不是营养的问题,那玩意儿还能动,现在把郭云吃了。” “什么?”孙久从桌子下头钻出来,“你仔细讲讲。” 紫苜蝙蝠便把郭云讲给她听的事儿说给了孙久听,包括郭云之后产生的奇怪视觉与感受。 孙久听后说道:“这不科学。” 紫苜蝙蝠:“?” 孙久:“孩子他妈!” 苏最:“喊什么喊!做饭呢!” 孙久:“你女儿要人格分裂啦!” 一百二十八 紫苜蝙蝠与人形根茎 夫妻俩坐在床上,就紫苜蝙蝠现在的情况进行了讨论。 “当时做实验的时候手滑加错了东西?” “那时候加了不少东西。” “是啊,本来都以为要失败了。” “科学的进步存在巨大的偶然性。” “所以出点儿意外应该也算正常。” “没错。” “可那东西已经接近次级生命了。” “在同一生物体内创造出两种不同的生命体,这可能吗?” “不是不可能,但我们做不到。” “没错。” 紫苜蝙蝠听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了不少,可听了半晌也没听出个确切结果来,便打断了他们呢,问:“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孙久,苏最:“不知道。” “不知道?”孙久与苏最对视一眼,最后由苏最解释道:“我们最初的设想只是期望你对外界的刺激有所反应,经过一系列的假设后决定了实验方案。最初,在你诞生意识以前,你的反应已经令我们感到了极大惊喜。你以植物躯体初步具备了生物特征。但是,当你产生了自主意识,不断汲取周围的信息从而成长时,你的进化速度以及方向便超出了我们的掌控范围。” 孙久补充道:“那条根茎也许是你潜意识的进化结果,甚至是被你淘汰的进化部分。” 紫苜蝙蝠从身上扯了一片树叶当作零食吃,“可是我的分身们并没有产生意识。” “它们也许是你进化的产物,是符合你预期的东西,所以被保留了下来。也许正因为那条根茎产生了意识,所以你将它驱逐了。”孙久做出了猜测,“但这全是我们二人的猜测,真正的情况也许没人知道。” 紫苜蝙蝠瘪了瘪嘴,“你们继续做饭吃吧,我得想办法把郭云弄出来。” “嗯。”苏最多问了一句,“你晚上回来吃不?” “吃,我要吃番茄鸡蛋汤。多一点鸡蛋。” “好。” 紫苜蝙蝠回到茶舍,“郭云。” “我在。” 茶舍是紫苜蝙蝠对现实世界的投影,当她离开茶舍时,对外便陷入了沉睡或其他状态。“我准备接通与那条根茎的精神联系,同时保持与你的联系。我不确定这个行为可能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不舒服时记得叫我。” “好。” 人形根茎分明属于紫苜蝙蝠,可当她企图调动根茎将郭云放生时,就仿佛自己给自己打了个通讯,打得出去却连接失败。一团强有力的阻力横在面前,紫苜蝙蝠在茶舍内使出了全身力气,夺去了方圆十里的生机后,才终于得到了根茎的控制权。 郭云跌坐在地上,晕晕乎乎的睁开眼。 人形藤蔓的那张脸近在咫尺。三个黑洞受到挤压,变成了扁圆形。身子剧烈扭动,根茎内传出惨烈的嘶吼声。 郭云被这场景吓住了,直到刘强在远处喊她快离开这处地方时,她才反应过来,拔腿就跑。 隐约间还记得当初走的那条路。凭借感觉一路奔跑。突然,直觉后头有人,回头一瞧,发现那人形根茎竟跟在自己的后头,且越来越近。巨大的压力压向郭云,她屏住呼吸,不要命的摆动起双腿。这极有可能是她这辈子最快的速度了。 即便如此,她仍然比不过高有两米的怪物。 远远看见了那扇大门,郭云大喊李良的名字。 站在门前的李良侧过脸,看见郭云时睁大了双眼。顾不得昏迷不醒的小李良,他冲进人形根茎的地盘,抓住郭云的手腕,一把将她甩向了大门。 四周的景象迅速后挪,郭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李良。生怕他步了自己的后尘。然而,当她离开人形根茎的网状结构后,人形根茎立马停住了动作。 李良像逛自家后花园般不急不缓的离开了那儿。郭云靠在门上,问他:“怎么回事?为什么它不攻击你?” 李良解释道:“我也不知道,但好像这东西一开始就对我没恶意。” “那你为什么站在这门前发呆?而且我明明看到有一面墙……那是你干的吧?”郭云拍了拍衣服,从地上站起来,走到小李良的身边,检查了他的情况。“你下来之后王克明去找了幽灵花……” 包括幽灵花对她说的奇怪的事儿,郭云都对李良说了。 “这怎么可能?”李良诧异,“我们还有录像机。” “我知道。”郭云吸了吸鼻子,地下的湿冷温度钻进了她的皮肤里,这使她好像有了点儿感冒的征兆。“我怀疑它指的是时间循环,经历了数个3033年。” “可是为什么?” “不知道。” 郭云把散落下来的头发扒回脑后,“说说这里的事儿吧。uu看书ww.uukanh ” 李良叹口气,“从那个洞口下来后,我想寻地下水源的地方。这下头看着大,其实只有一点面积,无论从哪个方向走最后一定会回到那个怪物那。起初那怪物并没有攻击我的意思,但等我踏进这地方,它就突然嚷嚷着’证明自己’’证明自己’。我不知道这所谓的证明自己是什么意思,就直接破坏了一面墙的植物,跑了过来。瘆人的地方在于,它一路追着我过来,最后在门前这地方看了我十来分钟。我动它也动,我不动它就不动。在这找到了小李良,带着他我不敢轻举妄动。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郭云这下子恍然大悟了,原来她看见的那些画面,是这人形根茎追李良的视角,但这其中又有些说不通的地方,难道她是看见了这根茎的回忆? “这门是怎么回事?”郭云决定将根茎的事儿暂且放在一边,说些其他的。 “这门的确不太对劲。”李良皱起眉头,“我推过,推不开。而且你看这,”郭云顺着李良的手指看过去,瞧见了三个小洞。“你猜这洞是装什么的?” “神秘珠子?” “你怎么知道。” 郭云翻了个白眼,“你既然这样问了,自然会让人往你身上猜。” 李良:“好吧。紫苜蝙蝠对我们说过,这珠子不只这一颗。” “嗯,不仅如此。”郭云看向李良,“外头那人形根茎,是紫苜蝙蝠的根茎。” “?” 一百二十九 另1道意识的真身 一个洞穴里藏了这样多的秘密,让李良与郭云相视无言。 “这样也好。”郭云说道,“让我们省了很多功夫。” 李良叹了口气,然后振奋起精神,“至少我们的确距离真相近了一步。” “嗯。”郭云的手指抚摸过门上的小洞,“也许人类亚种会知道这扇门的信息。” “现在最重要的事儿是小李良,”李良把小李良抱起来,“他昏迷太长时间了。” “出去让徐瞰看看,实在不行也只能求救于人类亚种了。”郭云站在网状根茎前,“我们怎么出去?” 人形根茎静止在两人面前,它黑黝黝的洞口有一种魔力,把人的视线不停朝里头拉。身形扭曲,让人不太舒服。 郭云瞧着人形根茎,久久未能言语。冥冥间,她仿佛感知到一种莫名的联系,在她与人形根茎之间。 在郭云发呆期间,李良一脚踏进了人形根茎的地盘。人形根茎一点儿动静没有。李良怀里抱着的小李良动了动,李良回头看人形根茎。悚然发现人形根茎竟把头转了过来。它那两只算不得眼睛的眼睛盯着小李良,接着说话了。 “找到另外两颗忘尘珠,我在这里等你。”说罢,人形根茎的表皮突然褪色,灰得发白。 李良与郭云愣在原地,郭云首先反应过来,“它刚才是在跟你说话?” “它是看着小李良说的。” “小李良?” 李良没法确定。“你过来吧,应该没事了。” 郭云与李良有同样的感觉,她踩着地上的网状茎络走到李良身边。“那门后头一定有东西。” “嗯。”李良点头道,“莫妮卡也许知道另外珠子的下落。” “忘尘珠。这名字可真是……”剩下的话郭云没有说出来,她迈腿走远,“走吧,出去再说。”尽管人形根茎陷入了默然的状态里,但郭云仍然有如芒在背的感觉。或许是第六感,她现在只想赶紧她离开这。 李良抱着小李良跟上郭云的脚步。“我下来时的绳子应该还在。” “在的。”相比较来时用的时间,回去快了许多。熟络地下的情况后,两人很容易就找到了方向。郭云扯了扯绳子,说起了与地下洞穴完全不想干的话题,“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时间了,得赶紧给林教授打个电话。” 李良轻轻嗯了一声,“你先上去吧,帮我接一下小李良。” “嗯。” 李良撇开头,不去看攀爬绳子的郭云。郭云的速度很快,即将出洞时有一双手伸过来,是徐瞰的。她抓住徐瞰的手上去了,弯腰对下头的李良说,“上来吧。” 李良把小李良背在身后,手脚并用很快离开了地下洞穴。把绳子收起来,他问道:“现在什么时间了?” “快到晚饭时间了。”徐瞰见了李良身后的人类亚种,咬了咬下嘴唇,接着问,“他怎么了?” “睡着了。” 郭云径直离开此地,去了实验室外的山洞。她很在意紫苜蝙蝠的情况,先前在地下洞穴时,紫苜蝙蝠分明控制了人形根茎,但不清楚什么原因,令她又失去了控制权。 紫苜蝙蝠的花瓣全部闭合在一起,身后的藤蔓缩到了一块儿。郭云见她这情况心道不妙,遂喊:“莫妮卡,醒着吗?” 两人在梦境事件后交流不多,但一人一花却通过梦境中的敌对完成了深层次的交流。可以这么说,她们是这个世上最懂彼此的人。 紫苜蝙蝠打开一叶花瓣,“你没事就好。” “你发生什么了?”郭云皱起他眉头,“你还好吗?” “不用管我。”紫苜蝙蝠的声音听着虚弱极了。郭云自然不能把她这句话放在心上,她咂巴了一下嘴,说道:“你不说的话我去叫李良了。” “你还是小孩子吗?”紫苜蝙蝠颇感无奈。她虽然感激李良,但对李良那操心劲儿实在慎得慌。打开所有的花瓣,将变色的花蕊展现在郭云面前。“小事儿,我睡一觉就好了。” “这是小事儿?”郭云凑近,“那人形根茎怎么回事?是它做的吗?” 紫苜蝙蝠吊下一根藤蔓让郭云抓住,郭云照做了。意识瞬间被拉入了一个熟悉的地方,她曾经在这与紫苜蝙蝠做了许久的邻居。 茶舍。 紫苜蝙蝠恹恹的躺在奢华的沙发上,“坐。” 郭云坐在一边,目光审视了一遍紫苜蝙蝠的手臂。“是它干的吧。” “嗯。”紫苜蝙蝠慢慢说来,“我问了爸妈,他们觉得人形根茎可能和我的自主意识一样,是偶然的产物。不管它产自于什么,总归是我的一部分。所以我想控制它,就像控制我的藤蔓一样,u看书 uukanshu.cm 把你给放了。放了倒是放了。但是我在那里头发现了一点东西。” “什么东西?”郭云问。 紫苜蝙蝠摊开手掌,一团黑色的虚影浮于她的掌心之上。在紫苜蝙蝠的意识世界里,郭云拥有了更为敏锐的感知力。她眯起眼睛,“这东西……” “熟悉吧?”紫苜蝙蝠挑起一边的眉毛,“这东西是当初李良在我的潜意识里遇到的另一个意识。” “你是说那根茎就是那道意识?我记得你说过那东西属于奇雾山。”郭云此刻的震惊并不比第一次遇见人形根茎小。 “是的,我的确这么说过。”紫苜蝙蝠把虚影收了起来,“这山内部究竟有什么东西,不管是什么东西,它一定是一个生命体,至少是一个意识体。况且,它侵入了我身体的一部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的根茎做了什么事,那洞穴有什么东西。你说,它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我怎么会知道……”郭云喃喃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紫苜蝙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你知道我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上头,比起这山想做什么,我更关心怎么给父母弄一句身体。这山爱干啥干啥,我只是给你提供了一条思路。” “谢谢。”紫苜蝙蝠肯与自己说那么多话,足见她的诚意了。“还有另外一个问题想请教你……” “问。” “你知道另外两颗珠子的下落吗?” 一百三十 不能说 紫苜蝙蝠从沙发上坐起来,“你们到底在那下头看见了什么?” 郭云与李良一样信任紫苜蝙蝠,遂把他们的所见所闻全说于了她。紫苜蝙蝠目瞪口呆,样子可爱极了。“那帮子幽灵花怎么跟神棍儿似的呢?” “你了解这些情况吗?”郭云不想理会紫苜蝙蝠的碎碎念,打断了她的自言自语问道。 紫苜蝙蝠摊开手掌,她仿佛被烧焦的胳膊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与之对应的,茶舍内某角落的存粮正在迅速减少。“完全不知道,一点也不知道。” “一点也不?”郭云有些不太相信。 “是啊。不过珠子的事倒知道一些。”紫苜蝙蝠抬起左手,李良便出现在了她身侧,像一位正在追求女士的绅士般,款款握着紫苜蝙蝠的小手。 郭云对此视而不见,“我们听着。” 李良倒赶紧放开了紫苜蝙蝠的手,几个迈步走到了郭云身侧。 紫苜蝙蝠深感无趣的瘪了瘪嘴角,说道:“我活了一千来年了,算上你,见过这珠子五次。五次都在不同的人手里。这珠子就像一个放大镜,将这些人的本性暴露在外,甚至明显得令人作呕。但这珠子的使用效果因人而异。有个孩子曾举着它大言不惭的要求我化作人身,臣服他。你说可笑不可笑,真是个孩子。” “那孩子后来呢?”李良问。 “死了。”紫苜蝙蝠轻描淡写的说,“就跟王勇似的,这玩意不是谁都能用的东西。那个小孩说出了愿望,当即暴毙了。” 李良沉默,郭云问了其他问题,“后来这珠子的去向?” “进山的人在某个阶段总会知道这珠子的存在。有人知道我这有珠子后,不惜争个头皮血流也要拿到它。那段日子可真是幸福,我没有哪一天饿过肚子。”紫苜蝙蝠捋了捋手臂上的叶子,对新生的皮肤好似非常满意。“最后被一个中年男人拿走了,出了洞穴我就没在见过这珠子。” “但想来他的结果也不如何。”紫苜蝙蝠补充了一句。 李良与郭云从紫苜蝙蝠这了解到了一个信息——这东西会使他们成为众矢之的。紫苜蝙蝠的日常除了吃就是睡,成天沉迷于如何为苏最与孙久编织出更加贴近现实的梦境,所以这之后,李良与郭云换着法儿问她,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了。 “这东西挺好用的,它的确拥有非同寻常的魔力。但我建议你少用一些,这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东西。”紫苜蝙蝠挥挥手,把两人赶出了自己的梦境。 徐瞰过来洗毛巾时,见到的就是李良与郭云双双握着紫苜蝙蝠的藤蔓发呆的造型。正巧他俩这时候醒了过来,李良便问她,“小李良情况怎么样?” “以我们作为参照来看,身体没什么问题。”徐瞰洗了毛巾,回答道。 突然,周东东掀开藤蔓帘子闯进来,对洞穴里的三人说,“它醒了,那个怪……小李良醒了。” 李良与郭云迅速赶了过去,留下周东东与徐瞰大眼瞪小眼,不明白两人为何如此着急。 赶到隔壁洞穴,徐瞰贴心的为小李良隔出了一块疗养区,用藤蔓与木棍做了隔断。小李良正坐在藤蔓床上,弯着腰,木讷而出神的盯着角落。 李良走上前轻声打了招呼,“小李良?” “不能说。”小李良盯着角落说了这话,语速很快,李良甚至没能听清。 “什么?”李良温柔的问他。 “不能说。”小李良重复第二遍时,才转过头看向李良。他眼神空洞,虽然对着李良,可根本没在看他。“不能说。” “什么不能说?”郭云站在李良身后问他。 “不能说。”小李良一再重复,“不能说,不能说,不能说。”他越说越激动,最后用双拳不断敲击藤蔓床,敲断了一根藤蔓。 小李良的行为吸引了其他人,包括陈爱也将目光投向了这边。李良与郭云对视一眼,郭云皱着眉头把李良拉到了一边说悄悄话。 “根据幽灵花说的,造成小李良昏迷的原因是地下洞穴的秘密。”郭云瞥了一眼小李良,接着说道:“那秘密只能是那扇门,他应该是知道了门后的事儿。” “嗯。”虽然李良很想说小李良还是个孩子,但事实如此,没什么好说的。年纪在这座山里全成为了摆设,小李良也不知该说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这事儿偏生就让他闯着了。 垂着眸子沉思片刻,李良说,“他不想让我们说那门的事。” “保险起见,uu看书uukansh 关于地下洞穴的事儿都别说了。”郭云瞪了一眼想要偷听的周东东,“把穴口封起来。” “用那石头?” “嗯。”郭云肯定道,“这山洞里能搬动那石头的只有你和紫苜蝙蝠。我俩要下去的时候再把石头搬开就是了。” “好。”事实上李良心里仍有所犹豫。这才一天不到的时间,他就像山洞里的人隐瞒了两件事,随着时间延后,这洞里会不会充斥着谎言与欺骗?想归想,他明白自己不得不这样做,遂没什么怨言。“怎么解释?” “向他们?”王勇与周东东正在逗小李良,后者就像玩偶似的,一动不动任由他们摆弄。郭云再次皱紧眉头,“不用解释,有时候真相不能解决任何事,反倒会让事情变得复杂。” 李良挠了挠胡茬,没有接话。 “那我来说吧,这事儿你甭管了。你只用想办法从小李良嘴里套出有用的情报就行。”郭云安排好了任务,率先朝人群走过去。见李良还站在原地没动弹,便不停向他使眼色,让他动起来。 李良拖动两条腿跟上郭云。问讯的技巧有许多,他却不想对小李良使用其中任何一种。郭云把其他人从小李良身边支开,留下了李良与小李良两人单独相处。 李良想了想,坐上了藤蔓床的边缘。小李良好似有些害怕,身子不自然的朝墙边挪了一点儿。李良立即停止了移动的动作,“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一百三十一 郑立被抓的原因 小李良小心翼翼的打量李良,李良看出来他在犹豫,便没有打扰,安静等待小李良的反应。 小李良缓缓开口道:“他们提到了你,如果那扇门被其他人知道了,会被杀死。”小李良眼泪汪汪的,“那个人真的会这么做,是另一个人阻止了他,所以我还活着。” 小李良再次临近崩溃,李良赶紧安慰他:“我在这,不要怕。” 小李良抽泣了两声,胡乱说着都怪我这样的字眼。 李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知道他们是谁吗?是你的族人?还是像紫苜蝙蝠那样的?或者时祸?” 小李良哽咽着,想了许久,最后摇头道:“都不是。” 都不是,这山里还有别的生物。李良感到不可思议,这座山孕育出了不同的生物形态,它们各有特点,且都有着令人匪夷所思的能力。 被关在门里的意识生物,这座山的秘密。奇雾山的形象终于丰满了一点儿,让李良产生了一个模糊了概念。 小李良抱着双腿蜷缩在李良身边,李良伸过去胳膊,把他揽到了怀里。手掌的一部分陷入了小李良外表的体膜中,但时至今日,李良已能适应许多了。 小李良倒在李良的膝盖上,“我会死吗?” “我们都会死,但不是现在。”李良慢慢说,他还有许多问题想问,但小李良如惊弓之鸟的样子让他于心不忍,遂决定把这事缓缓。“生老病死,回归于世界。” 小李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我又困了。” 小李良没睡醒多久,现在再次感到困顿,这让李良慌张了,“你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小李良笑笑,“先前其实没睡着,有东西一直在脑子里说话,所以现在很困。” 李良表情怪异起来,这么一说,小李良其实是睡在门外听门里的人聊天聊了三天三夜。李良哭笑不得,说道:“睡吧。” “嗯。” 小李良说睡就睡,片刻时间便陷入了熟睡。坐在藤蔓床边看了他一会儿,郭云与其他人就回来了。 郭云用眼神问李良,怎么样? 李良点头。 郭云便转身对身后的人道:“事情就是这样,我们该做什么还是继续做什么。都散了吧。” 人群中的徐瞰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离开了。郭云知道她想问什么,但却懒于解释,由着她走了。 洞穴里只剩下了李良,小李良与郭云三人。郭云没给自己喘气的机会,“怎么说?” “小李良的确听到了一些东西。那门后头有两个智慧生命。其中有一个提到,如果洞穴里除了我以外的人知道了这扇门,他们会被杀死。” 郭云眉头挤在一块儿,“怎么杀?” “没问,小李良状态不好。过会儿在说吧。”李良轻手轻脚的离开藤蔓床,正对上郭云的眼睛,她正生气。“不管对方采取什么措施,我们一起面对。” 听到李良这样说,郭云气消了不少。她原以为李良并不关心她和小李良的生死。“那先给教授打电话吧。” “嗯。时间也差不多了。”李良与郭云打开实验室大门,按下通讯器以前,他补充了一句:“小李良有提到门后的生物不合,另外一只试图阻止那一只—想杀人的那一只。” “这是个好消息。”郭云就位了,催促李良按下按钮。 “嘟,嘟。”通讯器里传来连线的提示音,郭云屏住呼吸。如果通讯连接失败,最可怕的结果无非是林自在不治身亡。思及此,她不得不用两手撑着身体,埋头等待结果。 等待的时间总是无限漫长,但万幸,林教授并未让他们等了太久。听到林教授声音的一刹那,郭云笑得轻松极了。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教授。”郭云打了个招呼。 林自在的声音听着仍然虚弱,“差点儿就见不着你了。” 郭云眼角含泪,但还是笑着说,“你现在也见不着我。” “哈,咳咳……”郭云在通讯这端喊了他好几声,林教授沙哑的说:“我没事,你不要紧张。李良在你身边吗?” 郭云不满的看了李良一眼,给他让了位置。李良讪笑,随后严肃起来,“林教授,我是李良。” “李良,郑队让我转告你,做好自己的事儿,不用管他。”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李良问。 教授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时间长到李良以为通讯器出了问题。 “郑立太疯狂了,他绑架了整座阿苏拉港。” “什么?”李良对教授的话感到不敢置信,u看书 wwuukanshcm“怎么可能?他怎么做得到?”如果不提郑立是否有绑架整座城市的手段,只说他的心思,李良比任何人都清楚郑立到底有多爱阿苏拉港。他把阿苏拉港的治安看作自己这辈子的使命。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作出绑架城市的事儿? 教授压低了声音,“他想拿到市长等人的审批许可,但遭遇了困难。以市长为代表,拒绝了签字。” “市长?之前我和郭云有听到你们提到了他。是调取国家资料档案的审批?” “是的。”林自在快速且概括性的将事情说了出来。“郑立的计划你们也知道,我们的目的主要是搞清奇雾山的真相。但是上层并不热心奇雾山,而是借这事儿不断攻击自己的敌人。郑立向他们说了奇雾山可能造成的危险,勉强起了一点作用。但在提交审批时,市长带头阻挠郑立。导致本已经决定签字的人改变了主意。不只如此,政府开始宣扬奇雾山编造的事实,让市民们不要恐慌。 郑立抗议,结果收到了解除sca负责人职位的通知单。郑立说,职位要不要没关系,但他不能让阿苏拉港的市民受到生命危险。几次上书失败后,便自导自演演了一出戏。 这出戏导致的结果非常理想,市民们怀疑市长的说辞,提出了异议。他们开始关心证据。市长被逼无奈,一怒之下勒令抓了郑立。 市长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也是郑立计划的一部分……” 一百三十二 郑立的计划 也许郑立一早就计划好了。自打遇见李惠西开始,也许就有了这个计划。 他一面以sca负责人的身份出现在各类场合,劝说社会各界人士多注意奇雾山的消息,并将这座山视为阿苏拉港近百年最大的危机,甚至是国家级的危机。一面以私人身份接触了许多能人异士,与他们达成不为人知的秘密交易。 这些交易在郑立被逮捕后逐渐显露出来。 首先是阿苏拉港的各广场大屏,被黑客入侵,四处都有巨大的奇雾山字样,红色的danger背景将奇雾山染上了一层不安的色彩。其次,街头出现了许多可供人随意取拿的资料,这些资料通俗简单,寥寥几语说清楚了奇雾山的危险之处。再次,坊间出现了传言,奇雾山将为阿苏拉港带来灭亡,副市长坠机的真相被散播出去,引发了轩然大波。最后,被奇雾山霸屏的地方,以及所有可视电子设备,均投放了一则视频。 无数画面迅速切换,奇雾山拔地而起,无数人仓皇离开。雾起,这座山被包裹在严实的浓雾之中。郭云与郑立的辩驳。李良受伤时的惨样以及他进入雾后发生的神奇变化。越来越多的人走进雾里。一段凄凉但气势磅薄的背景乐响起。 白雾散开一点儿,露出了一具僵硬的人体。他面容恐慌,作出逃跑的姿势,却逃跑失败了。sca的制服从镜头这面晃到另外一面,他们几乎没有休息过。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堆满了广场,像博物馆陈列的物品般,整齐,透着一股说不清的感觉。 一台通讯器总时不时穿插在影片中,令人感受到拍摄者迫切期待听到通讯器响起的心情。终于,在事态严重,sca的人疲惫不堪时,通讯器响起。一只手点开通讯器,这里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经过剪辑,这段话说出了让人心惊的消息。 通讯器这头的人情不自禁松开手,画面旋转坠落,最后摔在了地上。 画面戛然而止。 整段视频中,除了通讯器响起时有声音,其他时候全是默剧。一丁点声音也没有。 聚集在广场上,拿着通讯器,盯着家里电视的人无一不沉默了。 沉默过后,便是与之极端相反的吵闹。他们要求政府给一个解释,要求sca负责人出来给个说法。但所有人都知道,原sca负责人——郑立,已经被勒令下台。 拍这个视频的人是谁?往城市各地送奇雾山资料的人是谁?这一连串的事,背后预谋者是谁?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相? 网络上吵得不可开交,阴谋论遍地开花。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迅速发酵,致使眼下,只靠治安官完全无法维持治安。 尹君与石崇善看向对面,他们自然不懂什么是八卦迷魂阵,但二人闪烁的双眼却看出了阵内不停变换的景色。相较于尹君的视线,石崇善看得更为清晰。 “这阵有运行规律,敌方肯定掌握得明白,若是贸然进入,有可能遇见埋伏的敌人。”吴队长的眉头生生挤出了一条凹陷的直线,使他看起来严厉更甚。 “我们当中可有破阵的好手?”林合一问道。 “我与几名同志均马马虎虎,”吴队长看向赵卜云身后的男男女女,继续说道:“我想赵家应该有阵法大家吧。” 赵卜云回头,向身后的人示意,队伍里走出一名上了年纪的男人,他向吴队长说道:“算上我,这次过来了五名钻研阵法的同志。”这男人话音落下后,陆续走出了两男两女,他介绍道:“我叫赵志,这几位分别是赵阳,赵磊,赵韵,赵欣。” 吴队长向五人点头问好,说道:“那各位瞧瞧这阵法该如何破?” 赵志嗯了一声,招呼四人拿上林合一提供的特殊望远镜,站在车旁研究对面的迷魂阵。吴队长与其同僚不时交换意见,在与赵志等人进行协商,余下众人皆暗自做着迷阵破后的战斗准备。 两小时后,温度逐渐下降,但仍然闷得人淌汗。林合一甩了甩自己额前汗湿的刘海,向吴队长问道:“吴队,怎么样了。” 吴队擦了擦眼皮上的汗液,说道:“不乐观,布下这阵的人是个高手,我们找到了大致规律,但仍找不到阵眼,你知道,阵眼不破,阵就不破。” 林合一点点头,拍了拍吴队长的肩,说道:“加油!” 李佑盛在一旁屏息冥想,更多的是让自己保持冷静,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但心中对李慧西的担心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浓厚,甚至对久久攻不破困难的林合一等人产生了埋怨。uu看书 .ukanshu.c 石崇善同样观察了这迷魂阵两个小时,他发现这阵扭曲了花草树木灵魂之柱散发的力量,而这些扭曲的气息则像螺旋一般,大旋裹小旋,小旋与小旋在交错,但最终却指向了山脚的一颗青青小草。 石崇善听见了吴队长与林合一的对话,若有所思。 他向尹君说道:“我能与他们传音吗?” “你发现什么了吗?”尹君问道。 “嗯,他们说的阵眼,我也许找到了。”石崇善回答。 尹君忖度须臾,说道:“传吧。总不能让他们继续耽误时间。” 于是石崇善向几个重要人员传音道:“你们说的阵眼可是那山脚下位于九点种方向的青草?” 吴队长,赵志及林合一惊于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四处寻找声源,石崇善见状,继续传音说道:“我是石崇善,在尹君旁边。” 林合一一愣,问道:“是你?” 石崇善点头,吴队长不等林合一继续发问,两步上前,抓住石崇善的肩膀,激动地询问道:“你这可是失传已久的传音入耳?” 尹君将吴队长的手从石崇善肩上拿下,替他说道:“不,他和你们所有人的能力都不同。” 吴队长看着自己的双手,从激动中回神,打量着眼前这十几岁的少年,说道:“哼,小子,别信口雌黄了,你研究过多少年阵法?我们都不敢说自己一定能找到阵眼。” 一百三十三 8卦 “好吧。”林自在应了两人的要求。“你们那边什么情况?” 李良给郭云腾出位置,郭云状若无事的走到麦前,弯下身子将她与李良在图坦卡蒙的墓里,以及地下洞穴的事儿说与林自在听。说清楚后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分析起忘尘珠与神秘门。李良在边上听着,时不时点个头。 “这几个信息很重要。”林自在说,“我会去调查忘尘珠的事儿,那门既然是个秘密,很大程度上我们从外界难以找到信息。” “好的。我和李良会在山里找找线索。”郭云道。 “嗯。那今天就差不多这样吧,你们什么时候去找人类亚种的聚落?”林自在突然咳嗽两声,郭云一脸紧张。 “我们……”郭云看向李良,李良大致猜到郭云的意思,朝她点点头,郭云遂回答:“等您联系到傅马后,我们这边在出发。明天还是同样的时间给您去个电话。” “你们也不相信我。”林自在表现得像个小孩子,在电话那头假装生气了。 郭云笑笑,“您受伤了,病人最大。能让傅马跑腿儿,自然就不能麻烦您。” “哼,就你会说话。”林自在叹口气,“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们差不多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 “嗯,您多保重。”郭云与林自在挂了电话,抬头对李良道了谢。李良摇摇头,“多和教授说说话对你也有好处。” 郭云把鬓角的头发撩到耳朵后面,笑笑没有说话。李良不知道这突然的沉默意味着什么,只是按照平日里自己的步调说,“徐瞰那还有事儿没有忙完,我去帮忙。接下来你做什么?” “我去问问霍伦海布关于忘尘珠的事儿。”郭云把纸笔收起来,跟李良一起出了实验室。 藤蔓床上的小李良还在睡觉,两人轻手轻脚的走去了隔壁。根据徐瞰的安排,所有声音吵闹的工作都停了,所有人都在忙活一些小事儿。 看见李良与郭云走过来,徐瞰主动打招呼:“你们那边忙完了?” “嗯。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李良问。 “倒是没什么。”徐瞰说,“我听东东说郭云对机械非常在行,能不能多做一些照明的设备?” 郭云翻了个白眼,徐瞰本以为她会拒绝,没想到却是转头找道具去了。她原本的目标——霍伦海布正躺在吊篮里睡觉,舒适得打起了呼噜。 “我呢?”见郭云有了活计,李良赶忙再问徐瞰。 徐瞰卷了卷发梢,“要不,你和我一起弄一下藤蔓床?现在床位还不太够。” “好啊。”李良回答得爽快。 徐瞰埋着头领李良去了洞穴一角。王勇的视线紧紧追着两人,让李良与徐瞰都不太舒服。等他们到了工作位置后,王勇突然阴阳怪气的说:“徐瞰,我没李良力气大,这事我自己忙不过来,要不让他帮帮我呗?” 王勇这一吱声,让徐瞰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意思。就像是小心思被人看穿,她又羞又急,两颊绯红。这样的反应无疑更加刺激了徐瞰。她支支吾吾了几句,也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李良径直走到王勇面前,也许是光线昏暗的原因,王勇以为李良生气了。李良给他造成的心理阴影正在胃里翻腾,王勇强装镇定,不想出糗。 却没料到李良只是淡淡的说,“既然王勇这边着急,我先帮帮他。这边忙完了我去帮你。” 正在组装材料的郭云听见这话,一双白眼快翻到了后脑勺。周东东拿着手里的衣服,一点一点靠近郭云。 “云姐。”他贼眉鼠眼的与郭云打了招呼。 “说。”郭云手上速度飞快,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摆了好几个成品在面前。 周东东瞅得眼冒金星,“我能叫你偶像不。” “不能。” “哦,”失落了一秒钟,周东东迅速恢复状态,“我就想问问,陈爱喜欢王克明什么?” “我怎么知道。”郭云瞥了他一眼,“这事儿你应该直接问她。” “这谁敢问啊。”周东东偷摸看了看陈爱的方向。陈爱靠着墙壁,颓废,不修边幅,不断将手里的藤蔓掰扯得越来越小块儿。“我不敢刺激她。” “那你跟我聊什么。”郭云挤开周东东,他碍着自己放东西了。 周东东自觉调整了位置,“那您喜欢王克明吗?在您眼里王克明怎么样?” 郭云对周东东改变的称呼一点儿也不感冒,她抬头看了眼王克明,答案在心里呼之欲出,嘴上却说,“我对他没兴趣,也不想说别人的闲话。” “这怎么能算闲话呢?”周东东着急的换了个姿势,“我们这是分析,这样有利于团结大家。” “那你分析分析李良。u看书 .uuanshu”郭云随口一说。 周东东信以为真,“行啊。我觉得良哥吧,是个好人。但是太传统了,这样的人在电影里活不长。” “嚯,”郭云笑了,“你这评价有点毒。”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怎么样,您给说说王克明?”周东东把话题又引了回去。 “你不是挺喜欢他的,阴影市场负责人,拿了名片,以后出去可以装13。”郭云学着周东东那时的样子与语气说道。 周东东挠了挠后脑勺,尴尬的笑笑,“那,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我不是没遇见爱姐吗。” “你喜欢她?”郭云看了眼吊篮,霍伦海布还在睡觉。 “嗯。”周东东回答得坦然。 “喜欢她什么?”郭云又问。 “长得好看,身材也好。”周东东不假思索的回答。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徐瞰?她也很漂亮,身材更好。” “诶,云姐您还挺懂男人的呀。虽然徐瞰姐像您说的那样,但她不是喜欢良哥嘛,良哥的女人我不能肖想。”周东东说的有鼻子有眼,甚至用拳头捶了捶胸口。 郭云一巴掌扇在他脑袋上,“小孩子就该多读书,净琢磨些没用的。”霍伦海布醒了,郭云准备转移目标。不理会哀嚎的周东东,把组装好的东西交给徐瞰。使用方法随意提了一句,便走到霍伦海布的吊篮下头,笑眯眯的说,“有空聊点儿成年人的话题吗?” 一百三十四 霍伦海布提供的消息 霍伦海布睁开一只眼,见说话人是郭云,便张嘴打了个哈欠,慢悠悠的从篮子里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再次趴下,说:“有空。” 郭云迷人一笑,“你作为图坦卡蒙的左膀右臂,一定非常厉害。” “一般厉害。”霍伦海布勾起一边的嘴角。 “太谦虚了。你们有没有遇见过非常厉害的人?”郭云把头发撩成单边。 霍伦海布盯着郭云的脖子,舌头舔过嘴角,“遇见过,一个成年哈亚特。他可真是个厉害人物,与父亲打了个平手,一点也不怕我。” 事实上,郭云只是随口一问,打算用这个问题抛砖引玉,说到忘尘珠的事儿,却没想到真让她问出了东西。她来了兴趣,“能具体说说吗?我们接下来说不定会和他遇上。” “噢,我记得,你们要去哈亚特的部落。”霍伦海布收回视线,神情逐渐严肃起来,“怎么形容呢,哈亚特并不是一个非常聪明的种族。他们拥有人类的智慧,但更多还是依靠健壮的躯体。所以但凡展现了一点智慧的哈亚特,就有机会成为首领。小首领,大首领。他们的内部结构挺乱。这只哈亚特完全不一样,他依旧健壮,但头脑也十分发达。和你们之中那个人,”霍伦海布想了想,“王克明有些像。” “王克明?”郭云惊讶了,王克明的智慧她与其他人有目共睹,这个人深藏不露,但却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嗯。不过也只是像罢了。这山里太过封闭,他们拥有的知识都是从古至今传承下来的东西,和你们在外接触到的信息量完全不同。”霍伦海布好似想起了什么,“但论杀人,你们所有人,恐怕只有李良能与他一博,剩下人全是送死。” 这似曾相识的说法让郭云沉默了半秒。犹记得幽灵花在描述地下洞穴的危险时,也说了相同的话。怪异的感觉浮上心头,那话没经过大脑便脱口而出道:“李良和这山是不是有些关系?” “什么关系?”霍伦海布反问郭云。 “啊,”郭云皱起眉头,她根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问。因为她手里压根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李良与这山可能有联系。更何况,他那濒临死亡时的模样还印刻在她的记忆里,更是她亲手推着李良的病床进的奇雾山。把这莫名其妙的直觉甩出大脑,郭云才接着说道:“不好意思,忘了我刚才的问题吧。你觉得我们和哈亚特起了冲突,李良加上忘尘珠,谁的胜算更大些?” 霍伦海布歪过脑袋,毫不真实的眼珠盯着郭云转了又转,突兀的轻笑了一声,问郭云:“你是来打听珠子的事儿的。” 郭云挑起一边的眉毛,端着的姿态回复了原样。心思被霍伦海布看穿,一点也不尴尬。反而大大方方承认道:“是的。” “哼,”霍伦海布笑了,“人类。” “左右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你有消息不如告诉我们。”郭云靠在墙上,对霍伦海布如此说道。 “我知道的不比你们多,我和父亲至今都不知道那颗珠子叫忘尘珠。”霍伦海布把挡住视线的藤蔓扒开,“但我知道另一件事。” “什么事?”郭云问。 “告诉你我有什么好处?”霍伦海布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它微微张开嘴,石头做的舌头耷拉在口腔内。 “你想要什么好处?” “你能给什么好处?” “给你父亲做妾的事儿免谈。”郭云斜眼看着霍伦海布,“其他可以商量。” 霍伦海布咧开嘴,“这事儿我记着,总之你欠我一个人情。别这么看着我,放心,不会强迫你做不想做的事。” 郭云眯起眼睛,“希望你的消息对得起我这个人情。” “嘿,”霍伦海布从吊篮里跳到郭云的肩上,它不比幽灵花的体重那样轻,完全相反,又沉面积又大。“你们是不是在地下洞穴发现了一扇门。” 郭云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霍伦海布仰起下巴,“因为父亲的陵墓里也有这样一扇门。” 郭云看了一眼正在被王勇指挥的李良,她的眼神被霍伦海布发现了,它对郭云说,“别想着把李良叫过来,这事儿我只跟你说,而且只说一次。之后你愿意告诉他,随你的遍。” 郭云面无表情的侧过头,与霍伦海布对上视线,“什么意思?” “父亲和这朵蠢花可不一样,他曾是埃及法老,是一国之主。早在他发现那扇门后,就从未停下对它的研究过。尽管研究仍未结束,但至少他弄明白了一点——那扇门决定了这座山未来的主人。uu看书 ww.knshu.cm ” 霍伦海布可以压低声音,语速缓慢,在郭云的耳边制造出了一种神秘的氛围。但可惜,郭云并不吃这套。她把霍伦海布的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然后问,“这座山现在的主人是谁?” “那我们可不知道。”霍伦海布踩着小碎步走到郭云的另一个肩头,“这山易主的事儿,可没人会通知我们。” “那另一个问题,这事儿你父亲为什么不说?”郭云表情严肃,吸引了洞**其他人的注意。 “他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这怎么了?”霍伦海布举起前爪,与周东东打了个招呼。周东东伸出手,同样挥了挥。 “你们还研究出了其他东西吧,是什么?”郭云抱着膀子,用眼神制止了想上前询问的李良。 “没有啦,真的没有了。”说完,霍伦海布跳回吊篮里,慢慢合上眼皮,“记得你欠我一个人情。” 郭云深吸一口气,把李良从王勇身边拉走。徐瞰站在角落里瞧着这一幕,神情有些难过。 洞穴走廊,李良问郭云,“怎么了?霍伦海布和你说什么了?” “图坦卡蒙有事儿瞒着我们……”郭云一字不差将霍伦海布告诉她的内容说给了李良。李良听完,击掌叫好,“至少我们肯定了这座山有人控制,只要能找到控制方法,或者与那人沟通协商,阿苏拉港回复往日的宁静指日可待。” “你想的太简单了。” 一百三十五 探个路 “这山前后出现了这样多次,一定也有人发现了那扇门,还有忘尘珠。”郭云对李良说,“但为什么直到今天也没人成功过?一定有原因。” 李良没有立即回应郭云,他重新把这事想了一遍,然后问,“我们怎么肯定没人成功过呢?” 闻言,郭云神情一滞。李良问的没错,她的确无法证明。这一切是通过她主观判断得来的答案,但这个答案从何而来?郭云不禁反省自己。 “如果有人成功过……”郭云的话题起了个头,却被李良打断道:“除非那人留下了成功的方法,否则我们讨论这个没有意义。更何况,如果那人成功了,现在他控制着奇雾山,他为什么要告诉后来的人如何把他踹开?” 郭云深吸一口气,“你说的没错,我们还是专注眼前的问题吧。” “嗯。”李良点头,“和林教授越好的时间是明晚,我们还有一整天的时间。我计划带着刘强和霍伦海布去外面侦查。” “刘强没问题,可霍伦海布是不是可以再考虑考虑?”郭云说话时,王克明经过走廊,与两人打了招呼。“图坦卡蒙有意向我们隐瞒那扇门的事实,他们俩都不值得信任。” “是有这个问题,但我只是去侦查罢了,不需要霍伦海布的忠诚。”李良认真回答道,“至于图坦卡蒙,他热衷于权利,这倒不难想象。” “越是这样的人,越不值得信任。”郭云说这话时,语气斩钉截铁,给人一种她曾有过类似经验的感觉。 “谁不值得信任?”王克明冷不丁的插话道,面对郭云近乎凶狠的视线,他多说了一句,“我没有偷听,过来的时候正巧听见了。” 实验室所在的洞穴走廊,朝徐瞰等人在的位置前进,走到尽头有一处交叉口。分别是通往地下洞穴的入口以及被徐瞰开辟作为卫生间的地方。王克明正是去了趟厕所,回来时听见了二人的谈话。 他摊开手,“我也就是随口一问。看你们俩在说悄悄话,如果我不出声,也许你们会说出更多不愿意让我听见的内容。” 这话说的一点毛病没有,郭云垂下眼帘,决定把这事交给李良处理。 李良没有怀疑王克明,他也的确不希望王克明参与至这个话题中,遂说,“没什么,你们是要休息了吗?” “半夜了,准备睡了。你们呢?”王克明表情不变,好似被两人排除在外于他而言真的问题不大一样。 李良歪头朝向郭云,王克明领会了李良的意思,耸耸肩膀走了。 “这个人……”郭云向王克明离开的方向眯起眼睛。 李良与郭云有相近的感觉,但他并不想过度探讨王克明,便转移了话题,“我尽量天亮之前回来。” 郭云自知无法阻止李良,遂道:“那你自己小心些。” “嗯。” 回到供众人休息的洞穴里,一张张编好的藤蔓床有序的固定在墙边,采取了上下床的摆放方法,以坚固的藤蔓与木头作为支撑,别有一番风格。墙上嵌了郭云制作的发光器,光线被调暗至适合睡觉的明亮度。 刘强作为紫苜蝙蝠的分身,自觉睡在了徐瞰为它们规划出的区域内。霍伦海布的吊篮换了个地方,它仍旧睡得呼声大噪。 周东东翻了个身,咂巴着嘴说些人听不懂的梦呓。王勇挠着肚皮,睡姿过于豪放。陈爱把自己缩在了藤蔓床的一角,看着实在有些可怜。徐瞰老老实实的放平身体,规矩的像是在祈祷那般。王克明睁着眼睛,眼角带笑看着李良与郭云。 两人都未与他对话。郭云从剩下的两张床里随便选了一张,小心爬了上去,只发出一点声响。李良叫醒了霍伦海布与刘强。 霍伦海布挠了挠眼睛,“这是半夜。” 刘强直接道:“去哪儿。” 不管霍伦海布的反抗,李良提着它出了洞穴。刘强缠在李良的肩膀上,毫无怨言,与嘀嘀咕咕的霍伦海布形成了对比。 出了洞穴,外面星光点点,微风徐徐,一时间让李良产生了错觉,以为自己离开了奇雾山。刘强同样注意到了天气的异样,他张开花瓣,感知后说:“不是时祸。” “是真的风?” “应该是。” 霍伦海布不明白一点风怎么了,两人大惊小怪的,“有风不正常?” “不太正常。”李良道,“奇雾山环境特殊,很少起风。” “很少也不是不起,你们反应过激了。”霍伦海布从李良的手里挣扎出来,跳到另一边肩上,“走吧,找哈亚特去。” 李良简装出行,速度奇快。原本应花费半天的功夫才能到的图坦卡蒙陵墓,他火力全开,只用了不到半小时。路过陵墓,uu看书ww.uukshu.om 霍伦海布想去看看图坦卡蒙,李良却站在陵墓前无情道:“他死不了,你也死不了,以后时间多的是。” 霍伦海布:“?!” 刘强:“……” 霍伦海布觉得这话非常有问题,“我会死。” 李良瞥了他一眼,“怎么死?把你附身的雕像砸烂?你的他灵魂不能附着在其他东西上?” “可以倒是可以。”霍伦海布张开嘴,然后不甘心的闭上。 “嗯,”李良没觉得自己话不对劲,抬头确认了巨树的方向。 从图坦卡蒙陵墓入口的方向向上,有一株体型巨大的松树。按理它这般夸张的大小,应该成为奇雾山内的一处地标。可只有当人站在陵墓入口前时,才能瞧见它。李良把这算做了奇雾山的又一个魔法。 有刘强的加入,李良无需担心迷路。刘强总能恰到好处的指出前进的位置,丝毫不耽搁李良的速度。巨树离他们不近,比基地到图坦卡蒙陵墓的距离还要远上半截。 周围的景象迅速后退,霍伦海布不得不使劲抓着李良的肩膀,才能保证自己不会被他甩落到地上。快到巨树时,李良放慢了脚步,弯着身子慢慢靠近它。 这颗巨大的松树,离得近了,其高与宽如不比外头破记录的建筑要小。它带给李良的压力在无形中影响了他的感知,导致有人接近,也未发觉。 “我记得你。”一个声音突兀的从李良背后响起。 一百三十六 巨树下 李良迅速回头,站在他眼前的是一名身高两米往上,身材健硕的人类亚种。绿色的瞳孔,李良想起来了,郭泽把他和郭云王勇关在基地洞穴里时,这个人曾经出现过。 “你是那个时候的……” 人类亚种露出斜笑,“那个女人呢?” “……”郭云?他问郭云做什么?李良没有回应,人类亚种自我介绍道,“我叫阿莫尔,力量的意思。” “你好,我叫李良。” “李良,力量?你和我的名字一个意思?”阿莫尔饶有兴趣的把李良打量了一遍,最后点评道:“还不错。” “不是一个意思。”李良觉得阿莫尔有些奇怪,但具体哪儿奇怪又说不太上来。这个人类亚种眼睛闪亮,对自己充满了好奇。他像一个友好的人类一样同自己攀谈。 “你来我们这做什么?”阿莫尔问他。 李良早想好了说辞,“这颗树太醒目了,我来看看。” “你在撒谎。”阿莫尔说的那般肯定,让李良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那句话漏了馅儿。但他确信自己没有,便同样硬气的说:“我说的是实话。” 他的确说的是实话,只是隐瞒了一部分真相。 阿莫尔抱起胳膊,无声的笑了。接着,他来时没有声响,去时更莫名其妙。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类亚种反身爬上了松树,一溜烟没影了。 李良站在松树的巨大树根上,茫然不已。肩头的霍伦海布突然出声道:“郭云有没有跟你说,我爹曾经遇见过一个很强的人类亚种?” “嗯,是他吗?”李良记得郭云的原话——一只有智慧的人类亚种与拥有忘尘珠的图坦卡蒙和霍伦海布打平了。 “嗯,他的眼睛像蛇一样,充斥着不详的气息。”这时候的霍伦海布好像找回了他原来的身份,自我洗脑的死神,阿努比斯。 霍伦海布提到的那双眼睛的确让李良感到不舒服。阿莫尔倾略性很强,李良曾在办案中遇见过类似的人。 “有人来了。”刘强低声警告道。 李良迅速压低身子,将自己隐藏在巨树的阴影中。屏住呼吸,静待那人走过。人类亚种的脚步声容易辨认,他们的脚底不断发出吧嗒吧嗒的声儿,好似套了一个水袋在脚底下。 霍伦海布盯着来人,“真是太巧了,那是魔铁。” 魔铁,图坦卡蒙与霍伦海布的老熟人。霍伦海布谨记图坦卡蒙临别前的嘱咐,让他听李良的话。魔铁离他们越来越近,霍伦海布问道:“怎么办?跟踪他,还是上去拦住他?” “拦住他。” 霍伦海布随即化作一道黑影出现在魔铁跟前,魔铁差点惊呼出声,被霍伦海布一爪子挡住嘴巴。待看清楚下黑手的人是谁后,魔铁着急的问:“你来这做什么?” 霍伦海布高雅的坐在地上,“不是你邀请我来的?” “我的确说过让你们有空过来玩,但现在不行啊,你快走吧。被抓住我俩都得完蛋。”魔铁着急的把霍伦海布往巨树外推,可霍伦海布的抓住牢牢嵌在树根里,魔铁是推也推不动,扯也扯不下来。 霍伦海布问,“出什么事儿了?” “你先离开这。”魔铁对霍伦海布是又扯又拽,但就是没用。 “你不说清楚我才不走。”霍伦海布一副无赖的样子让魔铁无奈起来。 “我招你惹你了。”魔铁生气的撒开手,“我没跟你开玩笑,现在戒严,呆在这很危险。” “为什么戒严?”霍伦海布深知李良想问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的抛给魔铁,把后者折磨得够呛。 魔铁瞅了眼四周,四下无人,心一横干脆坐了下来。脚差点碰着李良的脑袋,李良迅速挪开位置,这才避免两方尴尬相见。 这些话也许魔铁已经憋了许久了,他滔滔不绝的把苦水倒给霍伦海布听,这反而正中了它的下怀。 “最近奇雾山又开山门了,进来了一群人类。我们抓了几批,但数量不够。大长老每天跟我们生气,但我们也没办法啊。这些人特别聪明,在罐头厂那搭建了防御带,我们现在都没法靠近。” “可这和你们戒严有什么关系?”霍伦海布问,“我还以为你们内部出现了麻烦。” “你要这么说也没错。”魔铁垂着脑袋,“阿莫尔准备晋升长老了,我跟你们说过晋升长老的仪式,现在里头都在忙着事儿,必须戒严。” 霍伦海布歪过脑袋,李良的声音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他的脑子里,“那你们抓到的人类呢?” “处理了一批,还有一批准备留到明天做庆祝。”魔铁与霍伦海布的关系的确不错,uu看书 wwuukansh 对霍伦海布一点也不怀疑,有什么说什么。与魔铁的诚实相比,霍伦海布就显得无耻多了,他不断从魔铁嘴里压榨出新的消息,例如这树是什么,里面什么情况,明天的仪式在哪儿举行。 问清楚了以后,霍伦海布垫着脚站起来,“今天给你添麻烦啦,我改天再来找你玩。” 魔铁开心招招手,“过一段时间你在过来,我一定好好招待你。” “嗯嗯,你一定要带我好好逛逛你们的聚落。”霍伦海布跳进了黑暗里,魔铁转身走进了巨树内部。他以为霍伦海布离开了这地方,却没料到霍伦海布跑了一圈又回来了。 “怎么样?”他问李良。 “谢谢你,帮了我很大的忙。”李良这一句道谢发自真心,知道了同胞消息的李良此刻心里既苦涩又欣喜。与他们猜测的相同,被抓住的人类的确下场不好,但万幸,他还能有机会救出一批人。 “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霍伦海布问他。 “救人!”李良说。 “不回去了?”刘强有些担心,“这可是人类亚种的部落,他们人数众多,更有像阿莫尔那样的勇士,只凭我们三人……” “两人,不包括我。”霍伦海布说道,“这种送死的事儿我不参与。” 刘强生气道,“你忘了图坦卡蒙的话?” “可实际执行人是我。” “都别吵了。” 一百三十七 先锋刘强 刘强与霍伦海布大眼瞪小眼,但都听话的闭嘴了。 李良站在两人身后,神情严肃的思考了一会儿。“霍伦海布你跟我们上去。” “我……”霍伦海布想要拒绝,可对上李良的眸子后,想说话的话咽了回去,最后脱口而出的不过是,“好。” 李良点点头,“我们来商讨接下来的办法。” 霍伦海布翻了个白眼,“除了偷偷溜进去之外,还能怎么办?” 李良捂着脑门儿,不一会儿说道:“兵分三路,我们从不同方向溜进去。一个负责救人,另外两个瞅准机会声东击西。” “谁救人?”霍伦海布问,“这两个工作可都不安生。” “还有一个问题。”刘强稍有些犹豫,“我们应该尽量避免害了他魔铁。” 霍伦海布瞪大他眼睛看着刘强,大眼睛里满是不敢置信,“他是我们的敌人。” “首先他是你的朋友,然后才是我们的敌人。而且严格意义上,我们只是从生物特性上有敌对关系,但个体之间并没有。”刘强反驳道。 霍伦海布把脑袋歪向一边,“首先,他不是我的朋友。其次,他是你们生物特性上的敌人,但不是我的。最后,就算暴露了他,遭憎恨的也不过是我罢了。你操心的事儿未免太多了些。” 刘强的藤蔓从花朵里伸出来,摆向半空。见状,霍伦海布弹出爪子,“哈,你想打一架?我奉陪。” “够了。”李良打断二人,“你们俩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针锋相对了。” “问他。”霍伦海布率先说道。 刘强只是一朵儿花,没有表情,但它不断摇摆的藤蔓道出了他此时的状态——焦躁。“我没有刻意想和你作对,只是我觉得,你应该更加注意……团体而不是个人。” 霍伦海布退后一步,发出请笑声,“非常好,现在开始指责我的自私了。” 刘强把藤蔓收了回去,整朵花仿佛死了一般,立在原地一动不动。霍伦海布便转头对李良说,“你安排吧,我听你的。” 李良捏了捏山根,“刘强说的有道理,我们不能牵连魔铁。霍伦海布,你负责救人,我和刘强把人类亚种引开。” 事实上,他们需要考虑的内容更多更复杂。被困在巨树内的人有多少,怎么让他们离开巨树,面对人类亚种随后的追杀,他们怎么解决。李良与刘强心知肚明这次的拯救计划成功几率几乎为零,这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他们不得不去做,因为天亮时分就是人类亚种举行仪式的时候,也是人类同胞迎来死亡的时刻。 时至今日,李良仍然不明白,奇雾山将他们引进来的目的,但他认为,无论是谁,都不应该以这样的方式死在山里。 抬头望向巨树,树干内隐约有灯光露出。尽管魔铁透露了不少消息,但对于救人这事,他却没说多少。李良低头问霍伦海布,“他对你说过晋升仪式?” “以前聊过,但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霍伦海布回忆起魔铁曾在陵墓里对他们父子二人说过的话,“十人挑选一人,只有最强的人可以晋升。由提出申请的候选人向其他候选人发起车轮战,当然,这对申请人而言是极为不利的。如果他能杀死另外九人,那么申请人就达到了晋升的条件。只要在经过融合另外九人血肉的过程后,活下来,就可以庆祝他晋升成功了。” “那么他们必须戒严的理由是?”李良隐隐约约有一个猜测,但不能肯定。 “魔铁说他们聚落里的长老只有五个人,新生代里的强者至多十人。这个数字几百年了没有变化过,就像被诅咒了一样。如果阿莫尔成功杀了另外九人,那聚落的实力应该是被削弱了。”霍伦海布给出了自己的猜测,“但长老可的实力可不是长老候选人能比的。” 刘强觉得这里头有些奇怪,“他们的长老人数一直都是五人?而且一定要吸收了另外九人后才能成为长老?那么这些所谓的候选人不就是为’长老’而生的?” 李良也觉得不对劲,“你知道长老和普通人类亚种的区别吗?” “完全不知道,魔铁提起长老来瑟瑟发抖的,说法都利索了,但肯定不会变成怪兽,否则我和父亲早就见过了。”霍伦海布叹口气,“要我说,这各人有各人的命,你救得了他们一时,难道能救他们一辈子不成?” 李良随口回答说:“至少这一次得救。” 霍伦海布哧了一声,不再劝他。刘强把话题接过来,u看书 .uukahuo 向李良确认行动计划道:“你打算等他们动手后再行动吗?” “我不知道。”李良说,“至少得见过长老才可以。”还有一句话李良没说出口,如果人类亚种的长老太强,他不想连累刘强与霍伦海布。 刘强摆了摆藤蔓,“关于这个,我有一点想法。” “什么?” “我的毒刺可以把毒液送入你的体内,你会中毒,但相对应的,我也能连接上的脑神经,视觉神经。也就是说,如果我潜伏进去,你完全可以通过我的视角看到我看到的一切。最重要的是,相对于这棵树而言,显然我做前锋才是最好的选择。” 霍伦海布完全同意刘强的想法,“这个想法非常靠谱。” 李良看着刘强,“但你要明白,一旦你被发现了……” “一旦我被发现了,我将陷入一段长时间的睡眠,也许是几个月,或者几年,几十年,几百年。你知道我的意识在莫妮卡那有备份,但我最近没有更新过。莫妮卡需要将我的记忆部分导出,并且写入她所了解到的部分。这是一个很复杂的事,但我不会死。霍伦海布也不会死,但它的目标太明显了,而且莽撞。”刘强的声音一如最早李良所熟知的那般,沉稳,听着舒服。他仿佛拥有极强的自信能够做成这件事。 刘强说服了李良,他决定同意刘强的做法。 “那就拜托你了,千万小心。” “我明白。” 一百三十八 找到他们了 刘强用藤蔓攀上树干,上行的速度并不比李良慢多少。 李良半瘫在地上,颇有些无力。尽管刘强已经竭尽所能减少了毒液,但仍需保证注入足够的量才能与李良对接上视野。当初在紫苜蝙蝠的洞**,李良,刘强,王勇与郭云四人皆因她的毒液陷入了幻觉。拥有意识,可无法行动,就是李良目前的状态。 本就有些昏沉的意识,因为刘强那不同寻常的视野,导致李良有些反胃。强忍着恶心的感觉,李良打起精神,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 刘强爬到了树干顶端。他不用“看”,而是“感知”。李良根据形状区分出哪些是人,哪些是食物。有的东西任他如何猜测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李良与刘强都有事儿做,唯独霍伦海布无聊的蹲在一边扒拉地上的杂草。他没告诉李良,这些草与山外的草不一样。实际上,奇雾山里的任何植物都与外头不同。千万根野草里,也许就有一根是在一个紫苜蝙蝠。所以如果运气好,迷路的人能够从这些草里得到答案。 巨树的内部被人类亚种区分成了数个区域。它被掏空了。 顶端一层是露天的,摆满了食物,显然是作庆祝之用。下一层刘强感知得不清楚,他需要找一条隐蔽的路线,更靠近树干的内部。这一举动毫无疑问将加大他被暴露的风险。 “等等。”李良连忙制止正准备动身的刘强。“你看那个位置,右上角,那个人是不是阿莫尔。”阿莫尔的体型比目前为止见过的人类亚种都要高大,遂李良有此猜测。 “是的。”李良不习惯刘强的视角。只有人型,没有人样,由无数种颜色填充而成。但刘强没有这个问题,他轻易认出了阿莫尔。 张子君仔细研究了尹君的战斗习惯,他打了一个响指加入战斗,张子兴听到声音,迅速后退,将自己的位置让给大哥。 张子君拿出腰间的短剑,短剑上有个小勾,他直直的刺向正朝同伴伸爪的尹君,尹君余光见张子君冲向自己,适时收回攻势,防备住了张子君的短剑。但这并不是张子君对尹君的打算,他将短剑放开,握着剑柄的手指一捏,指尖有火光跳动。 尹君见火情不自禁的后退一步,他皱眉再次发动攻击。见尹君后退,张子君嘴角一挑,他喝了一口从衣袍中拿出的小瓶,一张口滔天大火喷涌而出,不仅尹君,连林合一的视线一同遮蔽。尹君被火舌燎伤,摸着自己的胳膊看向对面的张子君。 “你果然怕火。”张子君笑道。 “呵,只是容易被火伤到罢了。”尹君同样回以微笑。 张子君将地上的短剑捡起,将小瓶中的透明液体洒在剑上,在捏了个咒印后短剑上燃起火焰,这火焰在张子君的手里转了一圈。 “那也不错。”张子君话音刚落便像尹君冲去,他的剑耍得极好,速度很快,尹君一边躲避剑上的火焰,一边伺机寻找反攻机会。但张子君却并未给他这个机会,他再次吹响口哨,张子兴与周遭同伴点头,所有人拿出衣袍中的液体故技重施,四面八方的火焰朝尹君涌去,无处可躲。 尹君的脸庞出现橙色的毛发,逐渐覆盖至全脸,眼瞳变绿。当火焰即将烧到尹君身上时,一阵金光洒下,火焰持续了十几秒,绝崖宫众人停止喷火时,尹君的身影在火焰中出现,毫发未伤,同时此前昏迷的石崇善出现在他的身前。 此时的石崇善绝不正常,他面无表情,瞳孔全金,皮肤上的细小鳞片闪闪发光,发丝漂浮,他看着张子君说道:“够了。” 张子君感到有一股无形的压力沉沉的压在自己的心上,令自己心悸。他不由的问道:“你到底是谁?” 石崇善越过张子君的问题,信步走到太清宫大堂,他每跨出一步,金色就多覆盖在身上一些,当他走到玉清身旁时,已完全是一个只见金色的人形,尹君细致的发现石崇善看似走在地面,但脚底却离地面有细微距离。 尹君抬手摸上玉清的天灵盖,一股肉眼看见的金光被他注入,玉清立刻双眼翻白倒在地上抽搐。石崇善随即又走向卢鼎坤,卢鼎坤嘴角含药,他站起身尽力朝门外跑去,但毒素的影响却使他无法跑出平常二分之一的速度,于是他拿出自己贴身放好的符箓,含糊不清的嚷嚷了一些什么话,uu看书 .uknshu.co 就将符箓扔向了石崇善。 符箓在半空形成强烈风旋,周遭不少道士僧侣被卷入风内,石崇善却不管不问的只是抬手,一道复杂的金色法阵在他的手心形成并迅速的扩大,直至能够遮挡石崇善及他身后的所有人。他将手掌轻轻一推,法阵连着符箓卷起的旋风被推向了卢鼎坤,这一米八个子的大汉衣衫尽碎,整个人被法阵黏在墙上且法阵逐渐融入进他的身体里。卢鼎坤也如玉清那般双目翻白晕倒再地。 石崇善深深的吐出一口气,他转头看向张子君,张子君戒备的与石崇善对视。此时石崇善身边聚集起来的金光如布匹一般随风飘荡,他随手一甩,指尖有无数细小法阵被甩出,进入张子君身后绝崖宫成员的身体里。 见张子兴口吐白沫的倒地,张子君赶忙上前从地上扶起他的弟弟,喊着张子兴的名字,可张子兴的瞳孔却一个劲的转动,白沫越吐越多。 “你到底想要什么?”张子君高声问道,“是这些人的命吗,这是解药。”张子君从衣袍内在拿出一个小瓶,小瓶中依旧是无色液体,但小瓶上却有凸出的花纹。 石崇善沉默,他走到张子君的面前,回问道:“为什么你们总是阴谋算尽谋取好处还想要害人,为什么这世间方法很多,你们却偏偏选择了害人害己的那条。” 张子君哑然,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声音发出。石崇善等了一会见自己得不到答案,便转头回到卢鼎坤的身边。 一百三十九 地窖的同胞 显然霍伦海布的“沟通”起了成效,要么就是他敏锐的嗅觉发现了端倪。 地下入口在李良目前所处位置的另一边,靠近巨树的地方。严格意义来说,这并算不得入口,更像是一条搞不清用处的小道。 李良把这个发现归功于霍伦海布的特殊身份及构造,“谢谢。”他对霍伦海布说。 霍伦海布歪了歪头,“客气了。” 入口不大,较李良的体型而言稍显狭窄,这愈加证实了此处并非入口的猜测。刘强从树上下来,为李良解了毒,随后自告奋勇第一个进去。 刘强的举动令霍伦海布感到不解,但碍于李良在场,不好过问。等刘强进去后,他第二个钻进了洞里。临出发前,它把脑袋露在洞外,问李良,“虽然这事儿不太可能发生,但我还是想确认一遍,你的确会下来吧。” 李良回答,“当然。” 霍伦海布松开爪子,滑了进去。李良转了转肩膀,费力的将自己塞进去,通过膝盖与手臂的蠕动,慢慢前进。大约过了五六分钟,他闻到了一股难闻如下水道般的味道。刺鼻,恶心,而且给人不妙的预感。 刘强守在这条通道的出口处,距离出口大约有半米的距离。他对后来的李良说,“我们要找的人就在这,但情况很糟。” 李良清楚刘强这番话的预防作用,“有多糟?” “你自己看。”刘强让自己的身体贴着墙面,好给李良腾出足够的空间,确保他能看到自己看到的东西。 这一瞬间,李良甚至停止了呼吸。 五六名同胞被悬挂在绳索上,从起伏缓慢的胸腔看来,他们还有气儿。除此之外,不足二十米的空间角落里放置了三个大笼子。每个笼子里关了三到五名人类。地上几乎全是他们的排泄物。 不仅如此,这近二十名同胞有的骨瘦如柴,有的肥头大耳。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正常。很明显,他们遭受了非人的虐待。 相比较愤怒,李良此刻更多感受到的,恐怕是这座山或者人性的恶意。他不确定自己的内心更倾向于谁,是祖先是人类的人类亚种,还是让人类演变成人类亚种的奇雾山? 李良呼出一口浊气,轻声说:“计划有变,他们这个样子,我们没法把他们带出去。” “变成什么?”霍伦海布石头做的脑袋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要我说,最好的方法就是在他们被抬上庆祝典礼前,在这,把他们全了结了。” 刘强突然觉得,霍伦海布的表现也许与他是石头做的身体有关系,因为心脏也是石头材质的,但也有可能与他压根儿就没有心脏有关系。尽管心里如此腹诽,但这一次刘强同意霍伦海布的观点。把这群人留在这受尽人间疾苦,还不如给他们一个痛快。至少自己被郭泽等人囚禁时就是这样的想法。有时候,死亡的确比活着要让人轻松些。 不过李良却不同意,“我做不出杀死他们的事来,也不觉得这是让他们解脱的方法。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一想。” 刘强与霍伦海布对此没有异议。他们相信李良考虑到最后一定会同意这个方法。这处地窖只有一扇门,以及这条用于通气的通道。那扇门势必通往人类亚种的地盘,巨树之内。难度远比把他们从这条狭窄的通道中弄出去高。 没有任何办法,他们两人如此想到。 事实上,李良也这么认为,但他之所以不愿放弃的原因在于兜里的忘尘珠。也许他可以利用忘尘珠的力量把这条通道变大,又或者让那些人恢复健康。现在的问题并不在于如何将忘尘珠的力量发挥至最大,而在于如何不引起人类亚种的注意,实现救人的目标。 李良左思右想,还是觉得没有把握,但他不能不做。 “刘强,你能带走多少人?”李良问。 几乎在李良这个问题问出口的刹那,刘强就意会了他的意思。“两三个,不然速度会受到影响。” 速度,逃命的速度。这些人类的消失必然会引起人类亚种的注意,他们逃跑的终点不是基地,而是图坦卡蒙的陵墓,但李良对图坦卡蒙的石偶能不能拦下赶来的人类亚种感到怀疑。 “别看我,我一个都带不走。”霍伦海布知道李良的想法,要它说,这想法实在太蠢了!一个优秀的决策人理应清楚最恰当的做法,李良在这一点上完全是个失败者。 霍伦海布说的坚定,李良就像没听见它说话似的,一板一眼的问,“你可以变大,能带走多少人?” “那是个意外,uu看书 ww.uuanshu.c我不知道怎么让自己变大,这根本不受我的控制。”霍伦海布有些生气,他觉得李良根本不尊重自己。 “五个。我记得在洞穴里的大小,背后坐五个人,应该不会影响你的行动。” 霍伦海布翻了个白眼,“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李良看向霍伦海布的眼睛,“听了。” “那你现在是怎样?完全不顾及我的个人意愿吗?”霍伦海布问他。 李良说,“你能救,为什么不想救?” “我为什么要救?他们和我有什么关系?”霍伦海布意识到自己嗓门大了点儿,遂赶紧压低声音说道:“我说了,让他们死在这才是最好的办法。再说,你怎么让他们出去?夜闯哈亚特的聚落?”霍伦海布说最后一句话时,抬着眼睛,不仅用嘲讽的眼神,还用嘲讽的语气看着李良。他以为这样可以激怒李良,最终两方不欢而散。开玩笑,把人类亚种引到父亲那?是要拆墓吗? 李良把忘尘珠从兜里掏出来,“用它。” 刘强与霍伦海布一时间哑口无言,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个东西。 霍伦海布在见到忘尘珠后依然不死心,说:“你想要改变整个通道的形状,负担很大,也许你会发生像王勇或者陈爱那样的事儿。那时候我们会丢下你先走。” “可以。”李良说,“如果我昏倒了,你们带着珠子先走。” 霍伦海布:“……” 一百四十 另1颗忘尘珠出现 李良没有说笑,他表情认真,语气也认真。 刘强拒绝了他,“如果事情真的发生了,我不走。” 霍伦海布在一边做了个鬼脸,没有说话。 李良直觉他不会晕倒,换另一个角度说,他并不认为自己可能会失败。毫无根据的自信,但他有这个自信。 “问题是剩下的人,”李良说,“还剩下十几人出不去。” 刘强沉默了,他想不出办法,也不能劝李良放弃,即使劝了,李良也不见得会同意。霍伦海布嘀咕道:“左右你都打算用珠子了,这事儿就不能靠珠子解决吗?” 霍伦海布说的内容没问题,可刘强就是不喜欢他那不在意的态度和语气。正准备发作时,李良却先手说,“我想试试。” “但你的身体?”刘强有些担心。 李良摇摇头,“我看着办,你们只管带他们离开,不用理会我。” “那怎么行!”刘强千思百转,找了个好理由,“一旦你出了任何事,阿苏拉港的其他市民怎么办?难道你指望郭云救他们?” 郭云当然不会救他们。郭云只关心林教授的事儿,也就是囡囡的踪迹。她意图分明,如果不是尚未确定囡囡的位置,她根本不会与自己在基地内浪费时间。希冀他帮助阿苏拉港的市民,难如登天。 李良沉默片刻后说,“我明白,放心,心里有数。” 语气让这条临近她巨树的通道变宽变大,不如开拓出另外一条地下隧道。李良做好打算,首先把洞**的人转移到通道里,接着封闭洞口,为他们争取时间。这条新隧道的目的地是图坦卡蒙的陵墓,即使不依靠图坦卡蒙与他的军队的力量,至少能够指望那扇神秘之门的守门员。 至于恢复健康的事儿,李良认为可以缓一缓。地窖里的人类不少人陷入了意识混沌的状态,也许是遭受不了人类亚种的折磨与打击,最后精神错乱了。这类人一旦恢复健康,李良不认为能够在短期内稳住他们的情绪,并令他们按照自己要求的,安静有序的转移位置。 与其如此,不如等彻底安全后,在恢复他们的健康要来得安全些。 李良把计划说于了两人,他们均无异议,刘强表示明白,霍伦海布不甘不愿的应了声好。对霍伦海布而言,付出代价的始终是李良一人,与他无关。 攥着珠子做好准备,李良倒数道:“3,2,1。” 实际造成的动静远比预想中来的夸张,通道里满是抖落的灰尘,几乎遮住了李良的视线。但成效与动静成了正比,一条宽阔的隧道出现在三人眼前。 “动手!”刘强背后的藤蔓迅速伸出,分两批把地窖中的人类给卷了起来,扔进隧道里。霍伦海布配合默契,把刘强丢到脚边的人扔到了自己背上。顺便一提,他此番体型的放大与自己的意愿毫无关系,是李良利用了珠子的力量让它变大了。 背上五个人后,还有不少位置,不用李良出声,霍伦海布便自觉尽可能把自己的后背堆满。除去刘强藤蔓上的三个人,只剩下三个人在地上了。 把洞口堵严实,李良再次使用珠子,将隧道的地面改成了朝前流动的流沙。流沙的速度很快,霍伦海布弯着身子保持平衡。李良抓住剩下的三个人,避免他们被流沙冲撞到墙面上形成伤害。 一路滑行,也许离开了巨树有五六百米的距离,流沙突然静止不动了。头顶伴随着一声巨响,李良利用珠子制造出的隧道上方出现了一道缺口。 火光从缺口外洒进来,照亮了隧道内的情况。 李良眯起眼睛,在心里默念自己的愿望。可无论是恢复流沙地面的念头,还是封住洞口的想法,没有一个实现了。就像是珠子突然失去了力量,一切都回到了现实那般,令人费解。 从洞口跳进来一个人,李良他们很熟悉——阿莫尔。他咧嘴笑道:“真是好巧,我就猜搞出这事的是你们。”像路上偶遇了熟人或是朋友,阿莫尔自然的说着话,全完不顾隧道内的气氛。他也不看其他人,地上躺着的人类引不起阿莫尔的兴趣。他围着李良转了又转,最后说道:“忘尘珠是不是在你手里?” 惊讶,但又理所当然。李良有这个预感,当忘尘珠失去了力量,恢复成一颗普通的珠子,而他不能靠一句话就改变自然的形状时,他就有这个直觉了。 毕竟除了拥有相同力量的珠子能够对抗自己手里的忘尘珠外,谁能在一瞬间做到这样的事? 李良没有否认,“你手里也有一颗忘尘珠。” 阿莫尔笑得爽朗极了,鬼知道李良怎么从他那张可怕的脸上看出了爽朗的意思。uu看书 . “对。” 李良点点头,“你们来了多少人?” “挺多,反正你们逃不掉。” 李良深呼吸一口气,“我跟你走,放他们离开。” “那不行,从现在起,他们都是我的人质了。”阿莫尔吹了个口哨,从缺口那落下了许多根绳子,绳子顶端有人,却没下来。“自觉上去吧,别逼我们动手。” “……”李良从阿莫尔的语气里品出了自信,他不清楚对方是不是在诈他们,但他不敢赌,“都上去吧。” 霍伦海布踩着巨大的步伐走到阿莫尔跟前,他问阿莫尔,“你和我父亲打成了平手,是因为你也有那颗珠子?” “没错。我当时只许了一个愿望,让对方忘尘珠作用于我身上的力量消失。”阿莫尔回答的坦坦荡荡,“这珠子不能乱用,也不能经常用。可惜图坦卡蒙不明白,不然凭他的经验,不可能打不过我。” “哼。”霍伦海布冷哼一声,“那颗珠子现在在李良手里,你可以和他比比看。” 李良诧异的看了霍伦海布一眼。后者企图挑拨两人的关系,以他的身份做这件事恰当好处。但他的目的是什么?难道到了这时候,突然想为图坦卡蒙报仇了? “哈,”阿莫尔一拳撂倒霍伦海布,霍伦海布雄伟的体积轰然倒在地上,扬起一大片尘土。在李良等人吃惊的视线中,阿莫尔转头朝他说,“比是当然要比的,因为我要你那颗珠子!” 一百四十一 人类亚种的过去 李良一行被阿莫尔押解进巨树内。一路上,阿莫尔向李良展示了忘尘珠的另一种用法。他极少将忘尘珠作用在其他人事物上,非特殊情况,均用于加强自身能力。 “我尊重这片土地,也尊重我们本身的样子。”李良没有提问,阿莫尔主动说了原因。“我们之所以是我们这样,一定有它的道理。脚下是土地而不是泥沙,也有它的原因。李良,你妄图改变这一切,是不对的。” 阿莫尔像一个哲学家,李良没有说话。他才刚刚开始了解忘尘珠。“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用这珠子的。” “从我出生开始。”阿莫尔回答得不假思索。“这颗珠子为我而来。” 与阿莫尔有完全不同的成长背景的李良实在难以相信及理解阿莫尔这句话。“为你而来?” “嗯。”阿莫尔突然对李良露出牙齿,像野兽那般的神情,“所以你带着另一颗珠子来了,我果然是被选定的人。” “我不会把珠子给你。”李良转过视线,他们马上要进入巨树内部了。 “由不得你。”阿莫尔同样看向巨树,“你的弱点太明显了,那些人类,你的同伴。如果你赢了,我做主放了他们。如果你输了,就把珠子给我。” 李良微微皱起眉头,“你为什么不直接抢?你有这个优势。” 阿莫尔轻轻笑道:“忘尘珠是抢不走的。” 李良眉头皱得深了些。因为忘尘珠抢不走,所以阿莫尔需要他自愿接受挑战,通过公平的对战夺走珠子吗?如果是这样,那自己手里的这颗忘尘珠……图坦卡蒙主动放弃了忘尘珠的所有权,所以他能带走珠子,但王克明是怎么回事?他通过念出图坦卡蒙棺柩上的咒语成功使出了珠子的力量,郭云也成功了。 李良百思不得其解,便问阿莫尔,“忘尘珠别人也能用?” 阿莫尔愣了一瞬间,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如此,你还被图坦卡蒙蒙在鼓里。果然是个老狐狸。” 说话间,一行人到了巨树入口处。入口是一扇天然形成的大门,门面的纹理与树干完美契合。大门足有三人高,六人宽。里头的人拉下开关,大门缓缓打开。 从开合的门缝中率先溢出来的,是喧闹声。人声鼎沸,热闹非常。接着是橙色跳动的火光,巨大的火堆堆砌在中央,火舌一路蹿到了十几米高的木头天花板上。 镶嵌在树干上的七彩石头折射出不同颜色的光,李良不由自主的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置身于阿苏拉港的百年庆上。 “你看到了什么?”阿莫尔问他。 “你们的聚落很漂亮。”李良诚恳回答。 阿莫尔体内的液体滑动,李良不清楚这代表了阿莫尔的什么反应。阿莫尔随后撤去了其他人,“至少你值得更好的待遇。” 李良笑笑,“如果是因为我刚才的回答,那实在没有这个必要。” “这无关于你的想法。”阿莫尔对李良招招手,“走吧,我带你逛逛。” “作为囚犯,我的待遇似乎太好了些。” “你如果要求与你的同胞相同的待遇,我也不会阻止。” 李良自嘲的一句话引来了阿莫尔嘲讽,李良逐渐失去表情。他垮着脸盯着阿莫尔的眼睛,阿莫尔回敬他同样的目光。 “你和我遇见的人类不太一样,但始终还是人类。你看我们,有老人,有青壮年,也有孩子。和你们没什么不同,我们从出生开始学习如何与这座山相处。可一旦人类进来了,我们就不得发起战争。人类,人类,哈!” 阿莫尔压低嗓子,发出如野兽低吼般的声音。他眼里的愤恨真实得就像李良的五脏六腑。李良不知道阿莫尔为何对人类如此仇恨,但他不会被这份仇恨吓住。“不管你口中的人类对你们做了什么,那些人,他们是无辜的。” “呵,”阿莫尔激动的情绪在一声冷哼下恢复了,速度快如变脸,“看来你还不够了解这座山。踏进这座山的人类没有谁是无辜的。不提你们在山外做的事儿,就说你们留着的属于人类的血,你们就不可能无辜。” 当阿莫尔把这件事上升到种族问题后,李良便失去了继续与他争辩的兴趣。阿莫尔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他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李良在心里想到。 阿莫尔看懂了李良表情下的内心想法,“你值得知道真相。” 李良对阿莫尔的较真诧异了。被阿莫尔拽着胳膊,绕过火堆,在大门对面的位置,推开一扇旋转木板门,脑袋眩晕了几秒,再次站稳时,李良等人到了一处透着神秘与历史气息的地方。 数根绳索从看不见顶的高空悬落于眼前,绳索的底端绑了小巧的标签。李良发现他竟看得明白标签上字体。 基因1、2、3…… 起源…… 战争…… 阿莫尔驾轻就熟的走到远处,看书.uuanshu轻扯一根绳子。低沉的声音从上空传下来,在空旷的地面回荡,“名字。” “阿莫尔。” 在阿莫尔报上姓名后,他左手边的空白平台上发出咯哒一声,一本厚如钻头的书毫无征兆的出现在那。阿莫尔拿走书,放在李良胸口。 “162页。” 尽管心中狐疑,但李良仍然翻到了阿莫尔提及的162页。他眉毛轻挑,这还是一本图文并茂的书。 米斯特山,人类亚种如此称呼奇雾山。 人类在米斯特山活不下去了,空气也好,阳光也罢,全是有毒的东西。没有一处安全的地方供他们休息生养。日复一日的精神紧绷与弹尽粮绝,人类绝望了。 米斯特突然出现,并问他们:“你们想活下来吗?” 人类说:“想。” 米斯特接着说道:“但你们得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都可以,只要让我们活下去。”人类倒在地上,有气无力的回答。 “好。”米斯特答应了人类,随后消失了。 人类怀孕了,生下了一个怪物。它与人类长的很像,但又不一样。他不害怕有毒的空气与阳光,他不会在米斯特山里迷路,能清楚的看见山里的怪物。他为人类带去食物与希望。 人类高兴极了,但时间一长,他们变了一张脸。 人类对自己的孩子说:“你不是人类,你是个怪物。” 一百四十二 阿莫尔的战斗 “你不是人类,你是个怪物。” 人类的孩子露出伤心的面孔,但他不忍让人类死去,遂仍旧给他带来食物与水。 可人类并不满足,他想要更多的东西。他不满足于居于一穴,他想要更大的活动区域。他想要可换洗的衣物,想要每天洗澡。 人类的孩子努力实现人类的每一个愿望,直到他受伤,站不起来了。 人类对他说,“站起来,你这个怪物。今天我还没洗澡。” 人类的孩子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挣扎着离开洞穴。可受伤太重,在门口又倒了下去。 人类站在他身后说,“你这个没用的怪物。” 人类孩子问他,“你爱过我吗?” 人类回答:“我怎么会去爱一个怪物。” 于是人类孩子杀了他,将他吃进了肚子里。“我爱你,永远爱你。” 米斯特再次出现了,“你吃了他,以后你的孩子也要吃了他。” 人类孩子问米斯特,“可他已经不在了。” 米斯特突然露出笑容,“没关系,他还会出现的。”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李良捧着书久久不语。相比较这则故事中的逻辑漏洞以及各处不合理的地方,他更好奇,难道这本书上全是寓言故事? 相比较李良此刻一言难尽的状态,阿莫尔严肃得令李良自行惭愧。他应该更加认真的去对待这个故事。 “这座山果然有意识。”憋了半晌,李良才问出这话来。 阿莫尔眯起眼睛,“是的,他有意识。” 显然,阿莫尔在等李良对这则故事表达感想,而不是纠结于米斯特怎样怎样。李良不自然的歪了歪脑袋,扯着嘴角说,“并非所有的人类都像故事里这样。” “不,所有的人类都一样。”阿莫尔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想说的话滔滔不绝从话匣子里倒出去,“亲近人类的哈亚特都死了。” 李良想要辩解,但话到嘴边突然意识到这又是另一个故事,妄议它可能会激怒哈亚特。“我们……的洞穴里,有你的同胞。小小的,大概这么高。” “哦,你们没杀死他?”阿莫尔盯着李良的眼睛,似乎想从他那儿分辨出话里的真假。 “当然没有,我们相处的还不错。他现在叫小李良。” “为什么取一个和你一样的名字?”阿莫尔问李良。 “他希望叫李良,为了区分我们俩,所以加了个小字。”李良觉得他阿莫尔那儿看到了一丝动容,非常微弱,但他似乎的确卸下了一点戒心,这让李良有了一个猜测。“你和他,有关系?” 阿莫尔没有想要隐藏的意思,“他是我的弟弟。” “弟弟?”李良惊讶了,“可我们发现他的时候,那可是……” “紫苜蝙蝠的洞穴,我知道。”阿莫尔背过去,“他太弱小了,在这儿活不下去。弱者注定要被淘汰。” “可他是你的弟弟!”想起小李良的懂事与努力,李良忍不住生起气来。 “那又如何。”阿莫尔侧过头,他眸子里的寒冷扎到人的心底,“你也没能保护那个营地里的所有人。” 李良顿时哑口无言。嗓子眼的干涩就像被撕裂的树皮,他说不出一个辩解的字来。“袭击他们的是你?” “是。”阿莫尔说,“逃了几个人,我可惜了很久。” “……”李良已经无话可说了。“走吧。” 阿莫尔陷入了同样的沉默,在李良的要求下,他领着他去了顶层。顶层的人一早得了消息,已经准备了地方。 一个体型比阿莫尔巨大了三倍的人类亚种坐在人群中间,他大马金刀的架势彰显了其特殊地位。其他人类亚种众星拱月般围绕在他的身边,与他的视线保持一致。 “阿莫尔,听说你带他去了博物馆。”这人的声音和他的体型一样粗狂,每一个字都像炸弹一样在空气里炸开。 阿莫尔微微弯腰,说,“是的,大长老。” 李良眯起眼睛,重新将这人打量了一遍。力量好像实体聚集在他的每一块肌肉,每一个细胞里。当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时,李良隐约感觉到一条滑腻的蛇缠住了自己的脖子,它不断缩紧自己的身体,直到阿莫尔说话。 “我喜欢这个人类。” “哈,”大长老跺脚道,“你这个疯子。” 李良实在搞不明白阿莫尔的想法。前一秒他还在为自己的种族与自己争辩,企图证他的观点,说服李良承认人类的错误。可后一秒便在种族的最高统治者面前为自己说话。李良奇怪的看了阿莫尔一眼,后者的直接直直望着前方。 “罢了,我也不打算杀他。”大长老说,“他身上有忘尘珠?” “是的。” “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 “晋升结束。” “可以。”大长老对李良招手,uu看书 .kansh “让他坐我旁边。” 李良没有动弹,却被阿莫尔踹了一脚。他不得不顺势走过去。站在大长老的面前,对方的压迫力近乎是从头顶砸下来的。李良在sca时,面对过各种各样的凶犯,他们视生命如无物,手段残忍。寻常人听了他们的名字就会被吓得瑟瑟发抖,可李良抓了不少这样的人,把他们永远关进了监狱里。即便如此,他们中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赶得上大长老——淡薄但粘稠的血腥气,恶意从呼吸里传过来,夺走了李良四周的氧气。 “别害怕,小伙子。”大长老的发音有些奇怪,“你得到了忘尘珠的认可,我们尊重强者。” 李良摇摇头,“您过誉了。” 大长老笑笑,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来吧,看看阿莫尔的战斗。说不定你能找到他的弱点,哈哈哈哈。” 大长老对阿莫尔的自信让李良再次皱起眉头。 阿莫尔站到场中央,活动了一下关节。在顶层的另一端,有一块石头做的条形柱子。待阿莫尔对柱子边的人类亚种点头后,对方一拳打在石柱上,石柱颤抖,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大长老身边走出一个人,迈着沉着的步子走向阿莫尔。 大长老给李良介绍道:“包括阿莫尔在内,他们是这一代的十强。每个人都具备一挑十的能力。” “但您似乎更看好阿莫尔。”李良不咸不淡的说。 “哈,”大长老邪笑道,“因为他是被选中的人。” 一百四十三 激斗阿莫尔 战斗一触即发。人类亚种之间的战斗直接,暴力,没有一点花哨的动作。而阿莫尔作为整场的主角,他的战斗仿佛证明了大长老的话,面对聚落中的另外九人,他如推土机一般朝他们碾压了过去。 不留一点余地。李良逐渐过震惊中回过神,之后再也没有松开过眉头。太狠了。如果说另外九人是在战斗,那么阿莫尔就是在玩乐。他笑着摘走敌人的心脏,将尸体扔向一边,大喊着下一个。 “就像是送给阿莫尔的胜利。”李良低声说。 大长老笑了一声,他听见了李良的低语。“不,这就是阿莫尔的风格。他享受与强者的对决,也使出了全力。不然以他们之间的关系,他可以让对方多活一会儿。” “他们之间的关系?”李良问。 “都是从小的玩伴,这里头还有他的妹夫。”大长老一点也不避讳,“他们一起逃过命,一起挨过打。还被我从这儿丢下去过,一个也没落下。” 听起来大长老与这十个人的关系也不错,但他语气听起来,就像再说别人家的孩子。完全不认识的孩子。只能是一个原因,“这是你们的习俗?” “习俗,嗯,对,是这个词。”大长老说。 “为什么?”李良心口堵得厉害。阿莫尔又赢了一个人,他知不知道他每次胜利意味着什么? “为什么?”大长老声音沉下去。就像是沉到了深不见光的地底,比埋葬尸体更深更深的地方。“为了活下去。” 再一次,李良从大长老身上体会到了窒息的感觉。 “你们山外的人想不到吧,我们为了活下去要付出多么大的代价。而你们在外头幸福,开心的笑着,哭着,体会着人间的酸甜苦辣。”大长老的脚掌一下一下的拍在地板上,发出比武斗场还要刺耳的声音。 “即便如此,”李良没有辩解。正因为他站在奇雾山里头,所以才能理解大长老的话。他见识过了时祸,紫苜蝙蝠,图坦卡蒙,鬼知道这座山里还有些什么东西。大长老从未去过山外,他不知道现在人类的生存环境同样艰难。他没法告诉对方,压缩糖是什么,一针营养剂可以买一条命。“你们变强的方法也太极端了。” “邦!”最后一个人倒在李良与大长老的脚边,他蜷着身子吐了两口血后,眼睛一翻,没了气息。 大长老一眼也没有施舍给这位曾经的强者,他从座位上站起来,鼓掌道:“名副其实,我的孩子!新的长老诞生了!阿莫尔!” 巨大的欢呼声将李良淹没了。阿莫尔站在武斗场的中央,垂着双手,露着微笑。离开战斗的他的确与王克明有些相像之处。他定眼看着自己,眼里的坦率让李良走出人群。欢呼声抛之脑后,世界慢慢安静了。 绿色的树叶与褐色的树皮失去了颜色,李良只看到阿莫尔而已。他肉色的皮肤,绿色的眼睛,两颗尖牙。他从黑白色的场景走向自己,说:“我不想让你等太久,我也不想等太久。” “你已经拿到了另一颗珠子?”李良觉得自己的声音缥缈无形,根本不是从自己身体里发出的声儿。 “还没有,但等我拿走你的珠子后,另一颗珠子还会远吗?”阿莫尔的嘴角似笑非笑,李良盯着看了许久。 “怎么了?”阿莫尔问李良。 “……”李良欲言又止,“不,没事。等我们打完后再说吧。” “好,放心,我不会杀了你。” 李良自觉走进武斗场,站在与阿莫尔相对的一端。摆好了架势。 阿莫尔脚跟发力,眨眼间到了李良近前。 李良顺势避开,伸手要抓住阿莫尔的小腿。阿莫尔于空中翻转身体,另一条腿像鞭子一样甩向李良。 李良后退一步,阿莫尔在此期间已然落地。 他咧开嘴,“你与那些人类果然不一样。” 围在武斗场外的人类亚种们高举双手,激动的嘶吼出声。 李良垂下眼帘。阿莫尔刚才那两下,足以夺走一个或者更多人类的性命。人类的脆弱在人类亚种的历史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从身体素质上而言,这的确是事实。十倍强化液的实验体中,只有他一人幸存。 呼出一口长气,李良重新摆好了架势。“没什么不一样的,我也是人类。” “呵,”阿莫尔打出一套连招,一招比一招狠辣快速,“强就是强,弱就是弱。你为什么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强大?” “我很弱。”李良跟上阿莫尔的动作,抓住阿莫尔换招的空隙从防守转为进攻。u看书w.uukansh 两人对招的速度愈发令人目不暇接,李良一脚下去,武斗场的木地板被他踩破了一个洞。场外,有人类亚种露出了迟疑的神色。 阿莫尔的膜似乎能感知四周空气的流动,进而提前判断出自己的招式。不仅如此,对方的体力好的夸张。两人激斗至此,李良已经开始气喘,可阿莫尔仍然游刃有余。 速战速决?李良否定了这个念头。阿莫尔与他旗鼓相当,没有意外因素或底牌,他不太可能突袭成功。持久战自己必输无疑。 李良调整呼吸,一边应付阿莫尔,一边思考对策。回想起四周的环境,可以利用的东西…… 阿莫尔打法大开大合,但他的一双眼睛却从未离开过李良,细致而专注的观察他每一个行动,判断他可能做的每一个决定。人类虽然弱小,但他们总能相出弥补弱小的点子。哈亚特因为这个吃了不少亏。 当李良决定转移场地时,阿莫尔立即就注意到了对方的想法。他率先跳上半空,企图将李良踹下去。可李良却突然缩起身子,回到了地面。他两脚踏进地面,旋转身子,将武斗场的地板毁了大半。 阿莫尔的视线被破碎的地板碎片吸引,但他很快反应过来。“雕虫小技。”锁定李良的位置后,阿莫尔朝他发起攻击。 “想法不错,可惜没什么用!”阿莫尔抓住李良的肩膀,李良背对着他,说道:“命运这次不能站在你那边了。” “什么?” 一百四十四 囡囡的消息 “什么?” 武斗场的地面几乎被李良破坏殆尽。他与阿莫尔站着的悬梁上发出刺耳的咯嘣声,一条微不可查的裂缝从阿莫尔的脚下蔓延开,在他反应过来前裂成了两半。 阿莫尔从高空坠落,摔在刘强曾见过的豪华单层里,由于惯性将单层的地板撞出一个大洞来。但他终究是阿莫尔,以绝对实力碾压其他强者的强者。他用手指捏住地面边缘,四肢撑着身体没有从大洞里落下去。 李良站在顶层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毫不迟疑的从毁坏的武斗场上跳下去。阿莫尔瞪着眼睛,红血丝从眼角蔓延至瞳孔。他大喊着李良的名字,“你休想!” 李良的双脚准确无误的落在阿莫尔肚子上。阿莫尔喷出一堆口水,从单层再一次落了下去。当阿莫尔再次故技重施,且认为自己找到了其中窍门时,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的皮肤膜不知什么时候破了个洞。真要回忆起来,他其实知道是什么时候糟了李良的暗手。 “呵,”阿莫尔放弃了挣扎,任由自己摔入底层的火堆当中。火堆被撞烂,无数星火迸溅到附近,周围的人类亚种尖叫着跑开。 阿莫尔狼狈的从火堆中走出来,坐移动梯子去了顶层。 李良正挺着背站在大长老跟前。 “是我输了。”阿莫尔走到李良身边。 “是他作弊!”魔铁站出来,维护阿莫尔道,“他卑鄙,不敢和你进行面对面的较量!” 阿莫尔与大长老的视线于半空碰撞,大长老问他,“你有什么想说的吗,阿莫尔。” “我输的心服口服。” “阿莫尔……”魔铁不敢置信的看向阿莫尔。 “谁如果不服,可以和我打一场。”阿莫尔说。 “哼,”大长老从位置上站起来,离开了顶层,“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只希望你不要因为今天所做的决定后悔。” “谢谢您。”阿莫尔松了口气。他侧脸对周围的同胞说,“都散了吧。” “可是!”魔铁依旧不甘心,想再说两句,却被阿莫尔打断,“回去,这是我和他的事。” “嗤。”魔铁瞪了李良一眼,临走前,阿莫尔叫住他,“等等。” “我就知道你会回心转意的,我们现在就把他……” “把地窖那些人带到门外。”阿莫尔吩咐魔铁道。 “干什么?”魔铁问。 “放他们走。” “你疯了!你知道他们是……”魔铁再次抗议,可依旧抗议无效。阿莫尔淡漠的眸子说明了一切。魔铁只好应道,“我知道了。” “去吧。” 魔铁与其他人都走了,阿莫尔一屁股做到地上。“魔铁说的没错,你就是个卑鄙小人。” 李良解释道,“打破了你们的地板,不好意思。” “……没事,反正我也看它们不顺眼。”阿莫尔躺在地上,“那九个人,都是我的家人。” “我听大长老说了,你们一起长大。”李良盘腿坐到地上。他对阿莫尔的观感和矛盾,一方面,他带走并虐待了自己的同胞,李良完全有理由对他怀以强烈的恨意,可另一方面,李良却不觉得讨厌阿莫尔的诚实与直接。 “接下来魔铁会找人把他们搬到楼下,放进熔炉里。”阿莫尔说。 李良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魔铁对霍伦海布提起过,“然后呢?” “然后我也会跳进那炉子里,把他们一点不剩的吸收了。” “为了变强?” “嗯。也为了活得更长。” “能活多久?” “和你们一样长,七十年?八十年?我也不知道,大长老已经一百岁了,看着还挺精神。” “那岂不是说你们可以用这个方法永远活下去。”人类亚种的皮肤膜把火光折射到地上,李良盯着那光发呆。 “不,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莫阿尔用两肘支撑着身体。 “如果不这样做就活不久?”李良还是觉得这个方法没有道理。就像是在电视上看到的,郑立跟他吐槽的,探险家发现的原始部落,他们玄妙但毫无根据的风俗习惯那样,没有道理。 “你不信?”阿莫尔听出李良的弦外之音,问他。 “……不信。”李良纠结了一会儿,说了实话。 “呵,哈哈哈,”阿莫尔莫名其妙的笑了几声,“真羡慕你们,至少你们不用为这事担心。” “山的外面,”李良一说起这个,阿莫尔就专注起来,“许多孩子活不到出生的时候,或者一出生就夭折了,他们坎坷的活了几年,接着开始学习知识,技艺,许多人受不了如此高压的生活方式,陆陆续续的离开,了无音讯。长大后,也有可能在任何一年,任何一月,任何一天,任何一刻,u看书 wuashu因为奇奇怪怪的原因死掉。” 李良侧头看向阿莫尔,“活到现在,是老天怜悯。” “我不信神。”阿莫尔挪开视线,继续盯着松树树干,“如果真的有神,一定会给我们一个机会,让我们离开这。真不敢相信会有人不愿意学知识。” 李良:“……” 两人各自沉默了一会儿,李良拍拍衣服从地上站起来,阿莫尔没动。 “我走了。”李良对阿莫尔说。 “走吧,收好你的珠子,我们还会再见的。”阿莫尔指了个方向,“从那边下去,不会有人拦你。” “……谢了。”这句谢谢说的怪异,李良摆摆手就要离开。 “别用珠子恢复他们的健康,”阿莫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李良转过身问他,“为什么?” “听我的就是了。”阿莫尔没有解释,李良带着刘强与霍伦海布离开了。即将迈进移动楼梯时,李良顿住脚步,问阿莫尔,“对了,你见过一个小女孩吗?” 阿莫尔从地上起来,快步靠近李良,与他脸贴着脸,“什么小女孩?” 阿莫尔奇怪的反应令李良上了心,他直觉阿莫尔知道囡囡的线索。回忆起郭云说过的,关于囡囡的消息,李良说,“二十五年前进入这座山的小女孩,大概这么高。” “二十五年前,”阿莫尔笑了,“我知道她。哈亚特存在至今,只见过一个小女孩。因为她,我们损失了一位长老。” 一百四十五 植物园与尾随的人类亚种 “损失了一位长老?”李良不解。如果那人真是囡囡,她不过是一个九岁的小女孩,手无寸铁,如何使得山中的一大强手人类亚种吃了瘪? “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清楚。是大长老闲来无事时说的,那时候我还没出生。”阿莫尔反问李良,“这个小女孩和你有关系?” “嗯。她后来怎么样了?”李良追问道。 “大长老也许知道,但你现在不会想去问他。”阿莫尔摊开手,“你如果去了,我保证他会拿小女孩的消息和你交换树外头的人类。” 阿莫尔说的没错,李良不认为此时去询问正恼怒着的人类亚种统治者是个好主意。可郭云对囡囡的在乎总是在李良眼前晃悠,他甚至能想象到,如果让郭云知道他在这时候退了一步,她一定会愤怒至极,不顾阻拦冲进人类亚种的聚落,结果不会比外面的同胞更好。 “你知道当时是在哪儿发现她的吗?”李良选择退而求其次,换一个问题。 阿莫尔做了一个挑眉的动作,但他并没有眉毛,瞧着有些滑稽。“这倒是知道。植物园。” “植物园?那是什么地方?”李良问。 “图坦卡蒙和紫苜蝙蝠的洞穴在巨树的右边,植物园和食物储藏库在巨树的左边。有批人类运气不错,把食物储藏库做成了基地,我们攻击了几次也没拿下来。至于植物园……”阿莫尔迟疑了一瞬间,“里头全是紫苜蝙蝠的同类。” “……”尽管李良不愿意相信,但他还是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有意识的植物?” “嗯。”阿莫尔点头,“你可以去碰碰运气,但是小心一些。那些东西可没有紫苜蝙蝠讲道理。” “我知道了,谢谢。”天边微亮,柔和的光线透过奇雾山的雾气照射在两人脸上。李良把阿莫尔此时的形象记在心底,他不知道下次见面,阿莫尔会不会就变成了大长老那个样子,难以辨别。“再见。” 拥有忘尘珠的两人在巨树顶层告别。他们两人都知道,还会有相见的一天。 到了一层,那个大得吓人的火堆破破烂烂的散了一地。十来只人类亚种正在搬运新的木材。当李良从移动楼梯里出来时,他的身影吸引了一层所有的人类亚种。 “他们都在看你。”霍伦海布打量四周,幸灾乐祸的对李良说道。 “我知道。”灼热的视线粘在身上,李良佯装不知情,硬着头皮走到树外。魔铁遵守了阿莫尔的吩咐将人带到了。 李良对魔铁说,“谢谢。” 魔铁用鼻子冷哼了一声,警告他道,“从这里出去,我关上大门开始,你和你的朋友们就不再受阿莫尔长老命令的庇护,这一路上,你自求多福把。” “多谢提醒。”魔铁瞪了一眼霍伦海布,后者朝他露出了一个傻乎乎的笑容。这笑容让魔铁气上加气。 领着人类同胞离开,向紫苜蝙蝠所在的洞穴前进。阿莫尔站在高处,大长老走到他身边。 “你把食物储藏处的位置告诉他了。”大长老问阿莫尔。 “是啊,”阿莫尔一手搭在树干上,看着李良带领的一群人渐行渐远,以及身后尾随的同胞。“人类太狡猾了,我们进不去,可他们不见得。” “你想一网打尽?”大长老安排人修房顶,他坐在对面椅子上监工。 “不,我说了,我喜欢李良,他是个很有趣的人类。” “哈,太认真了倒是真的。”大长老摆摆手,转移目标,对人类亚种大呼小唤起来。 李良朝带出来的人类同胞挥手,并大喊,“这边,来这边。不要乱跑。” 这些失智的人类表现出两种极端。一种害怕的不敢动弹,另一种过于活泼,四处乱窜。他们相同的共同点在于——听不懂人话。 霍伦海布瘪着嘴,躺在李良的肩膀上,抬起一只眼睛说道:“你把这些人带回去有什么作用?这只会增加徐瞰他们的工作量。不仅得负责自己的起居,还得照顾他们?没有人会感激你。” “闭嘴。”刘强斥责霍伦海布。“李良做的是正义之事。” “正义?”霍伦海布笑了,“行吧,你说是正义就是正义。” 刘强挥舞藤蔓,霍伦海布跳到了地面。他扭过头看向李良与刘强,“真无趣。你们先回去把,我回趟家。” “最好别回来了。”刘强说。 李良笑了笑,“一直与霍伦海布置气,这不像你。” 刘强收起藤蔓,“哎,我也不知道,就是忍不住生气。” 李良拍了拍刘强的花瓣。把跑走的人类抓回来,看了看天色说,“这样太费时间了。” “应该把霍伦海布抓回来,u看书 .uuknsh 让他驮着这些人回去。”刘强说,“正好威慑追来的人类亚种。” 人类亚种追了他们一路。动作倒是不大,偶尔冒出来骚扰李良带着的人类,但都被李良打走了。 “他们挺怕你。”刘强说。 “嗯。”李良也发现了。除了个别胆子大的,其他人类亚种一见到李良就跑了。 把人类同胞聚集到一起,李良挨个检查了一遍。除了他们在巨树地窖内造成的身体问题以外,多多少少添了些新伤,摔伤,划伤,最严重的是着了人类亚种腐蚀体液的道。 李良皱起眉头,他不确定这些人目前的健康状态能够撑上多久,也许一周,一月,一年?手指在兜里的忘尘珠上打转,他犹豫了。 “啊,啊。”有个大肚子的男人朝李良跑过来,他身后追着三只人类亚种。 李良嗤了一声,把刘强放下,追了过去。人类亚种看到急速靠近自己的李良,纷纷退回了树林里。另一边,又有人类发出差不多的惊叫声。李良迅速回头,一个女人正被人类亚种拖进树林里。刘强被其他人类亚种绊住,脱不开身。 李良从包里抽出刀来。小腿发力,弹射到该死的人类亚种身边,一刀砍下了对方的胳膊。他把刀尖插进对方掉下来的手臂里,大吼道:“都给我滚回去!” 他的威慑未能达到预想的后果,更多的人类亚种从树林里钻出来,从四面八方发起进攻,将刚救出来的人类一个接一个拖进树林里。 一百四十六 援军图坦卡蒙与2个消息 惊叫声此起彼伏,李良应接不暇。 人类亚种一定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了霍伦海布离开,自己的注意力分散,这才一哄而上,像抢商人落下的食物那样抢夺这些饱受折磨的可怜人。 李良的确砍了好几只人类亚种,但这点数量对于拯救自己的同胞而言,作用甚微。树林中的惨叫声像利器把李良的心脏剐出身体。他紧紧捏着铁刀,仰头大喊。 令人惊奇的事儿发生了,另一边的树林里竟然传来了回声。首先钻出来的是霍伦海布,它变大了,但体型不及洞穴中的一半。巨大的嘴里叼着一只气息微弱的人类亚种。紧跟在霍伦海布身后出现的,是以卡纳冯爵士为代表的石偶。万众瞩目的图坦卡蒙飘在队伍中心,他的身后飘了两个人类。 李良眉头轻蹙,感激的看了他们一眼,再次挥刀投入战斗之中。 自图坦卡蒙和卡纳冯爵士加入后,战斗便一面倒了。人类亚种很快被清出去,害怕的人类同胞蜷缩在自己人制造的包围圈内瑟瑟发抖。 李良把刀在草地上抹了抹,收回包里。走近图坦卡蒙,问他,“你怎么来了。” “听我儿说了你们的事儿,把他打了一顿以后就赶紧过来了。”图坦卡蒙朝李良行李道,“有段日子没见了,李良。” 李良学着图坦卡蒙的动作回了礼,“谢谢你们的支援。” “不客气。”图坦卡蒙笑笑,“既然都是邻居了,这都是应该的。我留了一部分石偶在陵墓,接下来由我们送你们回去吧。” 李良没有理由拒绝,但他内心并不愿意答应。图坦卡蒙出现的时机恰到好处,为他解决了眼下的难题。按理他应该对图坦卡蒙怀以感激之情,他的确为图坦卡蒙的及时赶到松了一口气,但他对自己有所隐瞒的事实却如红色惊叹号般在脑海里不断发出警告声。 送他们回紫苜蝙蝠的地方,会不会是他的另一个计划?李良在心中嘀咕。 “怎么了?”图坦卡蒙问道。 “哦,没事。”李良表情自然,“你们愿意送我们一程,真是再好不过了。” “太好了,我还担心你会拒绝。”图坦卡蒙夸张的做了一个放松的动作,一点儿也不像是个活了几千年的老头儿。 “如果我真的拒绝了?”李良直白的把问题抛过去,图坦卡蒙差点没接住。 “……那当然是带着卡纳冯爵士回去了,哈。”图坦卡蒙转移话题道,“你不检查一下人齐了没有?” 陆陆续续有石偶把人类从树林里抱出来,放在包围圈里。李良挨个检查过去,心里一凉。他们损失了五个人。 图坦卡蒙一直跟在李良身后,“怎么了?” “损失了五个人。” 图坦卡蒙立即问石偶,“树林里仔细找过了?没有剩下的人了?” 石偶们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 图坦卡蒙也皱起眉头,“那看来是……” “我知道。”李良打断图坦卡蒙的话。他不愿从图坦卡蒙那听见那个词。 图坦卡蒙知道李良的心意,遂换了个事儿问,“你为什么不用珠子治疗他们?” “阿莫尔,那个以前挑战过你的人类亚种告诉我,不要做这种事。”李良说,他的心情糟透了。 “呵,”图坦卡蒙笑了一声,“这可不像你。” 李良回头看向图坦卡蒙。图坦卡蒙的眼睛雾蒙蒙的的,让人看不清神色,但总觉得他的眼底有些什么。 图坦卡蒙继续说道,“人类亚种是人类亚种,我是我,每个人使用这颗珠子都有不同的目的,最终导致了不同的结果。重要的是,你要的这个结果,会让你后悔吗?” 最早不愿意治疗这些人的原因,是担心他们一时反应不过来自己所处的情势,导致更乱更难控制的场面。但眼下,他们已经离开人类亚种的聚落,周围都是自己人。阴魂不散的人类亚种也被解决了。尽管比不上基地的环境,但在这,也没什么不好。 在如此环境下,李良跟着图坦卡蒙的思路,重新问自己,他会后悔吗?治疗这些人类的代价他不知道,阿莫尔也没有明说。那么真相只能等自己去发现。即使今天不用它去治疗他们,难道在未来有一天,郭云受伤了,周东东受伤了,他也不用吗?如果那时候用了,现在是不是就对这些人不公平了呢? 李良想了很多,思维发散的太远,导致他问了一个与这事儿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如果我问珠子,奇雾山的真相是什么,u看书 ww.ukanshu.co它会告诉我吗?” 假寐的霍伦海布一只眼睛,刘强的花瓣抖动。显然,他们对这个问题同样感兴趣。 图坦卡蒙哈哈一笑,李良听得出来,他在笑自己不自量力。笑完,图坦卡蒙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也许在他看来,这个问题根本不值得回答。 “如果你要治疗这群人,我建议你等一段时间。”图坦卡蒙说,“凭你说服不了他们,也安抚不了他们。当初和你走一块的那个男人和那个小姑娘,他们也许能做到。除非你想让我们把他们打晕了带走。” 李良没有犹豫,“你说的没错。” “霍伦海布,卡纳冯爵士。”图坦卡蒙喊了两个名字。霍伦海布自觉把人往自觉背上堆,剩下的人被石偶们瓜分了,一人扛一个,还有许多石偶空着手。 “走吧。”有这些人帮忙,速度快了不少。李良终于在天完全亮起来之前回到了基地。郭云正站在洞穴门口张望。 远远地就看见了大片的烟尘扬起,郭云恍然间以为敌袭。在喊出莫妮卡名字前,李良就停在了她跟前。 “我回来了。” 愣神了几秒后,郭云微笑道:“你回来了,情况怎么样,我刚才看见……” 第二个抵达的是霍伦海布,他身后是无数石偶。这些人郭云都见过,可她对他们抱着的人可印象全无。 “这是?” 李良舔了舔嘴唇,“进去再说,我带回来了两个消息。” 一百四十七 恢复健康 郭云叫了人。最先出来的人是徐瞰,她和郭云一样,都被门口大批量的人惊了一跳,不止如此,她抖着手指着飘在半空的图坦卡蒙,哆哆嗦嗦,结结巴巴的说了好几个鬼字 徐瞰王勇等人帮忙,给石偶与人类同胞安排了地方。紫苜蝙蝠对这群人的突然闯入没有一点好感。 徐瞰收拾了一个洞穴出来,尽管灰尘仆仆,但应对眼下的局面确是足够了。 徐瞰与陈爱躲在人群里,看着自己的同胞,里头还有两三个熟人,当初一起在郭泽的营地里待过。曾经活蹦乱跳的他们,现在光着身子,像懵懂的小孩儿一样聚在凹凸不平的墙壁前,指着什么也没有的空白处嘻嘻哈哈。两名女孩儿紧紧的握住对方的手掌,眼里是丝毫没有一点掩饰的恐慌。 李良拜托卡纳冯爵士及其他石偶守护洞穴门口,不允许任何人从洞穴里出去。之后把郭云及基地的原班人马叫到了实验室你外。唯独把小李良留在了图坦卡蒙身边,毕竟那附近还有一个可通往地下洞穴的洞口,恰巧,霍伦海布知道它在哪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郭云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李良把事情娓娓道来,从他们出发,到抵达巨树,遇见了阿莫尔与魔铁,刘强的查探以及后续被发现,捕获,因为忘尘珠的事儿与阿莫尔进行了战斗,一直说到他们遇见图坦卡蒙,安全回到基地。 王克明皱起眉头,但这点褶皱很快消散,接下来的表情令人难以捉摸。“人类亚种具备了完全成熟的文明体系,这可真是个大消息。” 郭云赞同,“没错,这说明他们的行动并非完全满足于生物本能,还混杂了其他方面的因素。” “另外他们对人类的需求……仿佛我们是山里食物链的底层。” “这点我也非常在意,我们也许忽略了一些非常重要的线索。” 李良听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做了许多分析,他们在这一刻达到了平日里绝不可能见到的默契程度。李良深感欣慰的同时,也有些无奈。他打断对方道:“现在先把注意力集中在我们的同胞上吧。” “恢复是必要的。”郭云说,“否则我们从哪儿分出这么多的精力照顾这些低能儿。” 李良咳嗽了一声,“那是受到了打击,精神失常。” “就结果而言,他们就是低能儿。”郭云不接受反驳,“你找我们来的原因,是希望我们在他们恢复神智后把事态说清楚,安抚人心,是吗?” “是的。” 王克明的视线在李良和郭云的脸上打转,但并未停留太久。他同样表决道,“我赞同郭云的意见,如果他们要与我们在同一座基地生活,基本的智力是必要的。” 李良不想在纠结对方的说辞了,点头问其他人,“你们有意见吗?” 陈爱的状态好了不少,至少说话有了几分过去的影子,“这能有意见吗?难道让我们去收拾他们的屎尿?” 李良把头埋低了几分。陈爱面色不改的说出如此粗鄙的言论,李良惊讶的同时也觉得理所当然。从见到陈爱的第一面起,她的印象不就是这样吗。 剩下的人一一说了看法,无一反对。李良离开实验室门口,走到人满为患的洞穴里,站在这群精神失常的同胞之间。拿出兜里揣着的忘尘珠,说出那句基地的老人都知道的咒语,接着像它许愿恢复这群人的健康。 在他人眼里看来,李良的衰弱肉眼可见,他的发鬓甚至出现了白发。对李良本人而言,他只感觉到体内的某种东西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抽了出去。他不得不跪倒在地上,否则他就会向后或向前倒下去,接着会受伤。 李良之外的人,那群精神失常的人不仅恢复了神智,他们身体的异常也不见了。意料之内,有人发出了尖叫声。女人捂着身子,男人惊慌的转动脑袋。 徐瞰吞了口唾沫,她接过陈爱手里的衣服,跟着郭云走了出去。 “清醒的人,先来这拿衣服。” 事实上,他们早已准备好了数量一致的衣物,不管男女,都准备了简易的袍子。刚恢复清醒的人面面相觑,他们显然陷入了犹豫之中。但很快,他们丧失了在赤裸着身子供人观赏的勇气,理智败给了羞耻。 二十个人排好队伍,领了袍子,避过人群的视线,背着身子穿好了长袍。 郭云在此刻表现出了绝佳的耐心。她带着冷漠的视线,uu看书 ww.ukanshucm双手交叠放于身前,静待他们做好准备。李良在此期间,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气喘吁吁的走到郭云身后,王克明从人群中站出来,扶好李良。悄声问他,“你没事吧。” “我没事。”尽管李良嘴上这么说,但王克明还是从他身上看到了挥之不去的疲惫。可王克明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在郭云的身后站直身体。 越来越多的人把视线投向郭云,他们的记忆仍然混乱。但人类亚种施加于他们的压力却一马当先,从泥潭中浮出一角。恐惧,害怕,逃跑,类似的情绪集聚于他们脸上,改变了这些人的五官。 郭云等所有人都看向她后,说,“你们得救了。” 人群骚动了一阵,很快被郭云压下去。“但还在山内,这里相对安全,但并不绝对安全。” 有人想提问,可郭云没给他们机会,“治疗你们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我个人衷心希望你们值得这个代价。” 郭云身后的李良皱起眉头。 “我有几点要做声明,但声明前,想离开这个洞穴的人举手,我们不会阻拦你的离开,也不会要求你在这时候付出代价。但你们的生命安全将与我们不再有半点关系。至于离开的原因,可以是不信任,也可以是其他原因。我在这负责任的告诉大家,这洞里同样有人类认知外的怪物,并且还有伤害你们的人类亚种的同类。任何伤害他们的人,都将遭受严重的惩罚。如果你们接受不了,我劝各位,趁早离开。” 一百四十八 红脸与白脸 郭云一番话结束,洞穴里鸦雀无声。 飘在外头看事态发展的图坦卡蒙挑起眉头,“我喜欢这个姑娘。” 霍伦海布在图坦卡蒙话音刚落时便说,“爹,她是我看中的人。” 洞**,有人被郭云的这番话激起了怒意,暂且忘记了令人害怕的回忆。他们如何也想不到,刚从一个近乎地狱的地方获救,就掉进了另一个看似现代,但实际有高压政策的地方。尤其说这话的还是个女人。 女人们对郭云的反感更加明显。他们几乎在郭云的言语下产生了凝聚力。 无声的反抗在洞穴里形成一股有型的力量。两方对峙,郭云仰着下巴,即使身材矮小,可视线却仿佛是从两三米高的地方落下去。另一拨人碍于郭云这边的人数——他们看着就不好惹,一群石头人站在洞穴门口,个个都看着孔武有力,所以不敢吭声。 “没人说话吗?不说话我就当你们默认了。”郭云的声音在洞穴里回荡,“呵,但你们恐怕还未真正了解我方才说的那番话。刘强在吗?” 刘强跳出人群,他几乎是从人脑袋上方飞过来的,落在李良的肩膀上。郭云对他说,“恢复你原本的大小,让他们看看。” 刘强蹦到郭云身边,变回了李良头次遇见它时的模样。半人多高,花朵里有一圈又一圈的牙齿,隐隐有香气从里传出来,绿色的藤蔓摇摆着身体从花朵底部伸出来,头部,藤蔓的顶端,尖刺的部分闪耀着艳丽的颜色。 刘强可怕又诡异的造型给这群人造成了冲击。郭云趁他们还未从刘强的形象中回过神来时,说:“这位是刘强,他能听懂我们的语言,在此之前,和我们一样都是人类。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样的花儿我们洞穴目前共有三十朵,并且数量还在增加,它们既是我们的护卫,也用于惩罚。它是食人花。” “食人花你……” 食人花三个字在人群里此起彼伏,郭云把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在心里腹黑的琢磨着他们在人类亚种面前会不会也是同样的表现。终于有人在压抑的气氛中开口了。 “我们刚从那群恶魔手里逃出来,就受到了你们的威胁,企图用高压政策控制我们的另一个地狱。同样都是人类,你们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 郭云面无表情,“第一个事实,不是你们从人类亚种那逃出来,而是被我们救了出来。救你们出来的时候,你们一个个神志不清,肚子有的大有的小。如果放任不管,即使不用人类亚种动手,我想你们也会在一个月内死亡。第二个事实,我不是在威胁,而是告诉你们事实。并且也给了你们两个选择,留下或是离开。第三,过分不过分的,你们希望我们如何对待你们?” 郭云的铁血发言令洞穴窒息的气氛更甚。二十名人类显然还在缓和自己的情绪,他们对郭云说的话无言以对,但却又不甘心受到这般待遇。如果可能,自然希望能获得更多的东西,或是安慰。 离开这处地方并非明智的选择。当他们经历了人类亚种的绑架后,洞穴外的世界于他们而言无异于洪荒猛兽。天秤的两端摇摆不平,他们久久拿不定注意。 王克明此时站出来。这是他们商量好的结果,由郭云唱红脸,他唱白脸,徐瞰收尾。王克明对他们说,“这座山非常危险,不仅仅来源于你们遇见的怪物,也就是人类亚种。还有其他的未知的生物徘徊于山内,这是其一。其二,郭云说的强硬了一些,但只要不违背原则,大家互相帮助,这会是一个很好的地方。我们更愿意把武力对准山外的敌人。其三,这位,救你们的这个男人,他叫做李良。我想你们许多人都该听过他的名字。” 起止是听过这么简单,郑立给的纸条成为在场许多人活下去的希望,再最艰难的时候,更有人不断祈祷,希望这个叫李良的sca队员出现在面前,带他们离开那个该死的地方。 虽然遗失了过程的记忆,但结果还是预期的结果。尽管如此,曾经的伤痛,被人类亚种检查“质量”,维护“新鲜”以及其他诸多对待食物的方式,对待的方法就如同被人用锋利的小刀刻在了骨头上一样清晰。 明显,李良这张牌取得了显著成果。郭云后退一步,好凸显出李良的位置。她撞了撞李良的手肘,暗示他说些什么。 李良茫然无措,uu看书 .uukanshu.co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什么才好?说什么才能打消他们的戒备?说什么才能让他们多一些安心?找到他们的场景浮现在脑海里,李良回忆起当时的心情。于是想说的话自然从心里流露出来,“看到你们的时候我们头疼坏了,刘强和霍伦海布也在那。我们从窄小的通风口进去,琢磨怎么把你们运输出来。” 李良的话吸引了他们,这些从崩溃的漩涡里幸存的人逐渐安静下来,静静听李良说起当时的情况。 “刘强一层接一层查过了人类亚种的聚落,那里头有强得离谱的人在。我们不敢把动静弄大,可最后还是搞出了巨大的动静。逃到半路,被人类亚种发现了。我们约定好,如果我赢了,就带你们走,如果我输了,我会输掉身上的一样东西。” “你赢了,不愧是sca。”有人突然插嘴说道。 “侥幸而已,现在应该打不过他了。人类亚种的文化比我们残酷许多,所以他们的个体实力远远强过我们任何人。弱小的我们如何在这座山里活下去,除了团结外还有别的办法吗?” 李良这番话起到了绝好的作用,洞穴里的人动摇了,但仍有理智的人提出了疑问,“说到底,这座山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出现?为什么是我们?” 这三个问话像毒蛇一样朝李良露出了牙齿。唯一知道答案的第三个问题,他却不能在这个时候说出答案。李良的脑子里已经产生了画面——羞愤将令情况走向更不妙的境地。 一百四十九 徐瞰的自我介绍 “关于奇雾山的情况,现在还在调查。”李良思考良久,才说出了自己的答案。他的视线扫过人群,有的愤怒有的失落。 “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一点消息也没有吗?sca到底在做什么?”有人问。 “sca遇到了一些麻烦。”李良坦诚,“但仍在朝把各位救出奇雾山的目标努力。” 郭云在人群说话前把话题接了过来。如果放任这些人继续问下去,那么关于奇雾山的追问,以及目前进展的思考,将无休止的进行下去。虽然他们有足足一天的时间陪这群人耗在各式各样的问题上,但郭云却认为这完全是在浪费时间。他们既不了解这群人的人品性格,也不知道这里头有没有“间谍”。也许已经有人被人类亚种策反,或是有着一颗反骨的心。 “事情的确在往好的方向进行。这一点无需再论,现在回到我们之前的问题上,有人要离开吗?” 郭云把话接过去,李良松了口气。在sca的时候,这种事也一直是由郑立负责的。他只需要冲锋陷阵,或是到处搜集线索。两人分工明确,这才得到了优秀队伍的荣称。 人群里骚动再起,显然,这群人早在意识崩溃前,三三两两的形成了不同的小圈子。大部分人都认识彼此,也许在那黑漆漆的地窖里,他们曾互相打气,报团取暖。 “我们需要做什么?”有人问。 似曾相识的问题。李良有了经验,便说,“目前这个洞穴是我们的基地,各位主要任务是开辟及改造基地的环境。” “不用出去吗?”问这话的人虽然是个男人,但语气却略显柔弱。 “暂时不用,但如果未来需要组成探险队,我们仍然希望各位能够尽一份力。” “这里谁管事?” 郭云把徐瞰推出去,“我们不在的时候,都听他的。” “一个女人?”质疑徐瞰的声音陆陆续续的从人群里传出来。她亲切的长相,反倒得到了不少女同胞的支持。 徐瞰瞟了一眼郭云,正巧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郭云眼里透露的信息清晰明了——自己搞定。这让徐瞰忍不住在心里想道:郭云的严厉真是不分性别啊。 徐瞰待人温柔,但她能进入奇雾山,就必定还有另外一面。郭云始终如此提醒自己,不管是谁,哪怕是李良,只要能踏进奇雾山而不死,就必定尤其“黑暗”的部分。当然,自己也是。 徐瞰咳嗽一声,端庄的走到人前。无论是扎成辫子的发型,稍有些圆润的脸蛋,大眼睛,还是那丰腴的身材,等待徐瞰开口的人,都无法从这些地方看到一丁点管理者的气质。没错,他们正用轻蔑的眼神打量徐瞰,甚至连女人们也觉得——如果她是管理者的话,应该挺好说话吧。 “大家伙,我是徐瞰。”徐瞰嘴角上扬,弯出漂亮的弧度。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也带有笑意。“我知道很多人在想,她看起来这么柔弱,凭什么管理我们?又或者,我应该能代替她吧?这样的想法我想各位多多少少会有一些。” 基地的老人,包括郭云,李良在内,都因为徐瞰的直接而感到惊讶。随后他们各自露出了只有彼此才能看懂的笑容。没错,拐弯抹角是这个基地里最不需要的东西。 “奉劝各位打消这样的念头,”徐瞰笑容不减,但眼里的笑意却渐渐退却,弯弯的眼睛睁开来,眼里折射出惊人的,极具攻击性的光,“因为我和莫妮卡成为了好朋友。是吗,莫妮卡?” 徐瞰声音落下,洞穴颤抖。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本就身体虚弱的人更加脆弱,他们被预料之外的震感晃倒在地上,抱成一团,紧闭着双眼,肌肉紧绷,仿佛下一秒就要被乱石堆掩埋,害怕得厉害。 震感维持了十几秒,紫苜蝙蝠出现在这个洞穴的墙壁上,它狰狞的样子把这些人吓了一跳,惊叫的惊叫,晕倒的晕倒。 基地的人再次吃惊了。他们既不知道紫苜蝙蝠是怎么做到这一幕的,也不知道徐瞰怎么能让紫苜蝙蝠为她站台。这种心情不亚于李良等人头次见到紫苜蝙蝠,又或者是发现了图坦卡蒙陵墓的真相那样,它甚至更接近于,徐瞰颇有成为幕后黑手的天赋的感觉。 总结起来,大约是徐瞰本人的形象与这件事的反差太大,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紫苜蝙蝠张开细长型的花瓣,两只眼睛抬起来,发出一声冷笑,“我不喜欢吵闹的人,而你们实在太吵了。” 吞咽口水,惊惧,接下来是安静。 郭云自问她请不来紫苜蝙蝠,所以很好奇徐瞰是怎么做到的。u看书 .uukansh 现在的气氛到正适合她再问一次,“既然你们见到了我们的安全负责人,那么请容我再问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留下还是离开?不回答,就默认算离开了。” “?!” 李良与这些人一同陷入了目瞪口呆之中。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错,郭云此前说的还是,不做声就默认是留下了。身后的王克明露出笑容,但意义不明。 “我留下。”有人开口说道。 “我也留下。” “我也是。” “留下。” 在场的二十人都清楚的表了态,这正是郭云想要的结果。 “很好,那么接下来你们的工作分工就由徐瞰分配,有什么不懂可以请教基地的老人。为你们介绍一下,徐瞰,陈爱,王勇,王克明,周东东,刘强,莫妮卡,他是李良,我是郭云。” “霍伦海布,把小李良带过来。” 留在洞穴外看戏的霍伦海布被郭云点了名,丢下图坦卡蒙跑到了隔壁。他还挺喜欢小李良的,也知道洞穴里那帮人看到小李良会是个什么反应。所以蜷缩在小李良的肩膀上,和他一起回了洞穴。 不出霍伦海布所料,当这些人看见小李良时,即使心里做了准备,即使清楚的明白这个基地里有一只人类亚种,但当小李良真正站在他们面前时,曾经的恐惧化作惊涛骇浪般的愤怒,要将小李良抓住,把他死死的淹死在海底。 “杀了他!” 一百五十 图坦卡蒙&郭云 “杀了他!”有人把这话脱口而出的喊出来。也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小李良。寂静在洞穴里发酵,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份寂静的深处,有一座亟待喷发的火山。 霍伦海布睁开一只眼睛,他在警戒这群人。但凡任何一个人敢从人群里冲出来,冲向小李良,不管他是打算用手指,还是牙齿攻击他,它都会让这个人尝到更可怕的痛苦。 小李良本人还不能理解人类群里中的气氛,也不明白霍伦海布睁开的那只眼睛代表了什么。他看到许多人站在洞穴里,只想到他们又要增加伙伴了,就觉得开心。 熟悉小李良的徐瞰,王勇等人都知道他咧开嘴是在笑,是在高兴,但对洞穴里的人而言,小李良这个表情就是要吃人了,和那些怪物一样。 一起一落的,王克明都开始同情他们了。 洞穴里的气氛让李良如坐针毡。他希望在事态严重前把这事情解释清楚,遂说:“这位是小李良,是之前郭云提到的,人类亚种的同伴。虽然是人类亚种,但小李良和那些人不一样,你们不用害怕。” 李良说的话从始至终就没有传达到那些人的耳朵里。他们盯着小李良,就像当初那些人类亚种盯着自己。直勾勾的,充满了欲望。 小李良渐渐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他挠了挠头,结结巴巴的说:“你们好,我是,是,小,我是小,李良。” “为什么?”有个女人问。她的声音从小变大,手掌握成拳头放在胸前。上半身前倾,脖子上的青筋凸起。这个问题也许不会得到回答,但她还是不停歇的重复它,“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和折磨虐待他们的敌人成为朋友?为什么要和人类亚种生活在同一个洞窟里。李良猜测这个女人大致是想问这一类的问题。 郭云在一边翻了个白眼,用女人绝不会喜欢语气回答道:“小李良的确是人类亚种没错,但他生下来就是这个种族,在这个问题上他没有选择上。种族与人品并非正比或反比关系,希望你们的理智能够清楚界限这一点。另外,小李良受到我们所有人的保护,任何企图伤害他的人,都将受到惩罚,这一点我已经说过了,不想再重复第三次。” 郭云冷漠的声音像冬天的冰霜让洞穴里的人逐渐冷静下来。源于恐惧的愤怒在对方人多势众下慢慢化为乌有。郭云不认为他们能立刻放下仇恨,但她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会一点点的接受小李良的存在。考虑到徐瞰此前的个人介绍,她越发对此深信不疑。 郭云觉得这次主题教育进行得差不多了,便说了结束语,“今天就到这吧。徐瞰你接手安排一下。” “嗯,好。”徐瞰留下了王勇,其他人继续完成未完成的事儿去了。 周东东追上郭云,“云姐,你可真厉害啊。” 郭云笑笑,还没来得及敷衍周东东两句,就被图坦卡蒙挡住了去路。图坦卡蒙飘落至地上,“好久不见。” 郭云让周东东先行离开,她留下来与图坦卡蒙说些话。“尊敬的法老大人。” “太客气了。”图坦卡蒙的一反常态让郭云皱起眉头,“上次匆匆一别,我来不及向当时的各位都问候一声。” 郭云假笑道:“既然您现在到了这个洞穴,我想我们有的是时间。” “你说的对极了,能否麻烦你带我参观这里呢?我对你们的住处实在是好奇得紧。”图坦卡蒙的微笑无懈可击,这种微笑郭云很熟悉——从王克明那儿,他总是这么笑。也许是受了王克明的影响,郭云并不觉得这个笑容是个好事。 “实不相瞒,”郭云伪装出一副可惜的样子,“实际上我对这处洞穴也不太熟,不如让我找个熟悉的人带您转转?” “噢,”图坦卡蒙顿了顿,“郭云小姐会一起吗?” 我当然不可能一起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做!郭云在心里腹诽了一句,四下看了看,把周东东重新叫了回来。 “真是非常抱歉,但我的确还有其他事要做。这位男孩儿您一定有印象,由他代为招待,您一定会满意的。” 不给图坦卡蒙说话的时间,郭云脚底一滑溜了。留下周东东与图坦卡蒙大眼瞪小眼。李良早就等在一边,忍受着霍伦海布在耳边碎碎念了许久,终于等到了插话的机会。 “再次感谢你的援助,图坦卡蒙法老。”李良郑重的道了谢意,图坦卡蒙摆摆手,“这事儿就别说了,我问你个事儿。” “什么事?”李良心里升起不妙的预感,uu看书 ww.uukashu 但他却来不及跑脱,只能任由自己在名为图坦卡蒙的泥潭里越陷越深。 “郭云女士有没有对象?”图坦卡蒙问。 霍伦海布终于忍无可忍了,它跳到李良的脑袋上,对自己的父亲大吼道:“她是我的,我的!” “什么你的我的,你的就是我的。”图坦卡蒙掏了掏耳朵,尽管他的耳朵没什么可掏的。 霍伦海布咬住李良的头发,使劲向外拽。他把对自己父亲的不满全发泄在了这缕头发上,“李良,你没什么话要说吗?” “啊?”李良把自己的头发往回拽,他既不希望自己的头发被霍伦海布咬掉,也不想回答图坦卡蒙的问题。但他不得不回答。“这是郭云的私事,我不方便跳过她说吧。” “嗨,你是个木头吗?”图坦卡蒙猛地甩开双手,他半透明的胳膊穿过周东东的身子,把后者吓了一跳。跟着李良一起出来的小李良瞪着眼睛盯着另外半条胳膊,大大的眼睛里全是好奇。 被图坦卡蒙这样形容,李良只觉得有些无奈,但时常被这样说的他,也渐渐习惯了。耸耸肩道:“我打算去帮我的同伴们做事,你要来吗?” “?”图坦卡蒙越发惊诧,“你是在邀请我,和你一起,去做苦工?” “苦工这个词也……我们正在求生存,这些都是必要的东西。”李良解释。 图坦卡蒙摆摆脑袋,却没拒绝,“这么多年,你是头一个!” 一百五十一 徐瞰与郭云 图坦卡蒙的加入让事情变得奇怪起来。尽管有见过人类亚种的经验,但新加入的成员对这座山的了解远远不够。所以当他们看见一个身体半透明,能够凭自己的意愿飘到半空的人时,无一不感到震撼灵魂。 新加入的二十人让洞穴的可用面积变得狭窄了。徐瞰的首要目标是打扫出一个新洞穴出来。新洞穴的必要条件有,安全系统(紫苜蝙蝠的分身),离地下洞穴有距离(避免麻烦),可以休息的地方(藤蔓床)。前两个需要与紫苜蝙蝠协商,最后一个需要这二十人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石头人偶在徐瞰等人的洞**休息,卡纳冯爵士目光灼灼,盯着墙边的紫苜蝙蝠分身。 郭云的任务主要是制造照明道具,图坦卡蒙的作为她的副手,专门负责帮她拆卸物品,整理出可用的东西。孙久等人遗留下来的实验室内有许多器材,经过紫苜蝙蝠的转述,郭云你大致弄明白了这些东西的用法,久而久之便了解了它零件的作用。于是她利用这些东西,充足的发挥想象,最终制造了系列“郭云”牌生活道具。 李良帮忙切割藤蔓与木头,他像个体力怪物一样,拥有别人三倍的精力不停完成工作。徐瞰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却把他赶走了。理由是,李良再在这待一会儿,这些人就快要无事可做了。 把李良拉到一边,徐瞰和他商量,“我们需要一条排水沟。” “洗衣服用?” 徐瞰突然表现出了羞怒的神色,李良觉得这情绪来得不明所以,只能一脸茫然的看着她。徐瞰在李良的视线中败下阵来,小声说道:“我指的是厕所,下水道。” “噢……”李良恍然大悟,随即想到一个现实的问题,“凭我们的条件做不成抽水马桶啊。” “是的,但如果让排泄物一直堆在洞**,我担心迟早会影响到人的健康。”徐瞰用手掌拖着半边脸,手肘搭在环抱着身子的另一只手臂上。 “你的担心很有道理,”李良也思考起来,“如果说最有可能做出这东西的人的话……只能是郭云或者王克明了吧。” “嗯,但是……”徐瞰瞄了一眼身后,那二十号人与于紫苜蝙蝠的藤蔓做斗争。“他们当中也许有合适的人也说不定。” “的确。”李良随即意识到徐瞰的想法值得一试,“我去问问吧。” 说做就做,李良迅速跑回洞穴,挨个问了个遍。徐瞰站在洞穴外,一脸幸福的注视着为此事奔走的李良。郭云靠在墙上,她选了个靠洞口的位置坐着,所以徐瞰与李良的互动她看得一清二楚。 “真是没想到。”郭云停下手中的活计,活动了一下脖子说道。 “没想到什么?”徐瞰微笑着问。 “我原以为你是个柔弱的女人。”即使活动好了脖子,郭云迟迟没有开始下一步。她盯着人群中努力与新成员沟通的李良,面上不喜不怒的继续陈述道:“其实你很有一套。紫苜蝙蝠的事儿也好,现在这件事也好。你完全可以自己去沟通,但你知道李良更有用。是因为这个吧,你当初选择郭泽,而不是其他人。” “不是哦。是郭泽选择了我,不是我选择了他。进入这山里以来,直到遇见你和李良,我才真正拥有了选择的余地。我很感激你们。” 郭云对徐瞰的解释感到无话可说,她斜着眼睛瞥了徐瞰一眼,徐瞰这番话的真假无从证实,但她对李良的感激却直白的透过眼神传达到了自己的心里。顺着徐瞰的视线望过去,郭云轻哼了一声,低头继续自己的手作任务。 “偷听够了吧,快拆。”郭云对停手许久的图坦卡蒙说道,图坦卡蒙干巴巴的笑了两声,“马上,马上。” 一国之王在千年后的深山里过成了这样……图坦卡蒙在心里腹诽,但紧接着加快了手里的动作,总比自己一个人在陵墓里给霍伦海布讲故事要有趣得多。 又过了一会儿,李良带了两个人过来。他介绍道:“这两个人做过类似的工作。这位是吴民,这位是莫毅。” “你好。” 吴民与莫毅都是男人,个子相差不多,比李良低了一个脑袋。吴民有些瘦弱,但胳膊似乎很有李良。莫毅全身都是肌肉,长了一张很凶的脸。 “你们好。”徐瞰和他们俩打招呼时,吴民与莫毅不自然的偏过了视线,头微微低了一些。“你们跟我来。” 徐瞰把两人带走了,一路上询问了他们此前的工作经验。李良留在原地,问郭云,“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没有。u看书ww.uukansh ”郭云回答得干脆,李良顿时不知该如何接话了。他踌躇的站在原地,想起了囡囡。“对了,有件事我忘记告诉你了。” 郭云不抱期望的抬起脑袋。李良那棱角分明的下巴从这个角度看来更加明显。自己制作的发光器的光线从他的头顶倾泻而下,给他的面容添上了几分阴影。就像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似的。 “我找到了囡囡的线索。” 郭云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李良没有眨眼睛,可依然没看清她的动作。难道郭云也是接受过改造的人? “什么线索。”实际上,郭云更想质问李良问什么现在才说,但现在追究这个问题意义不大。 李良把阿莫尔告诉他的事儿说给郭云听,郭云的表情就像是暴雨时的天空,阳光被厚重的乌云吞噬,天空阴沉。 “为什么会损失一位长老?”郭云问出当时李良同样在意的问题。 李良斟酌措辞,他心知如果告诉郭云事实,她一定会大发雷霆,不利于基地的团结。但从心出发,李良也不愿向她撒谎,百般纠结之下,错过了恰当的发言时机。 而郭云,她了解李良。所以李良站在面前像块木头似的不做声,看他这幅样子,郭云就猜到了事情的大致原因。 至少他没随便找个借口敷衍我。郭云对自己说,“好吧,我知道了。植物园,等今晚与博士联络过后,我们就出发。” 一百五十二 紫苜蝙蝠给父母的惊喜 自从知道了囡囡的消息后,郭云就丢下手里未完成的作品,起身回到实验室内,把门关上,拒绝任何人进入,除了紫苜蝙蝠外,大概没有人知道她在里头做什么了。 郭云挠了挠后脑勺,站在实验室外无所事事。便想与紫苜蝙蝠聊聊天,“莫妮卡,你最近怎么样?” “终于想到我了?”紫苜蝙蝠的声音冷淡极了,这话又带着问责的意思,让李良感到不知所措。挠头发的手移到下巴上,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你这个动作像老头儿一样。”紫苜蝙蝠丝毫不给情面,上来就吐槽道,“你如果把胡子扎成小辫就像个变态。” 李良后退一步,视线里的紫苜蝙蝠全身散发着黑气,那些黑气是对自己的不满,又或者是恶意。假想出来的汗滴滑过脸颊,李良试探的问道:“我……做错什么了吗?” 紫苜蝙蝠冷笑一声。这声音变成北极的冰山带着啸声砸向李良,冰块的温度比它的体积更伤人,两者加在一块儿就是史诗级的武器了。 李良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盯着紫苜蝙蝠摇晃的双眼,不敢吭声。 “真是个木头。”紫苜蝙蝠最后评价道,接着语气一松,就像是失去了兴趣,又或者是对李良感到了彻底的绝望,总之是用一口放弃的语调说道,“算了,我好得很。” 用于逃命的第六感在李良的身体深处发出了预警,滴滴滴的警告他,但凡李良赶在这终止话题,他就完了。一定会被紫苜蝙蝠狠狠的教育一顿。 “嗯,嗯……你和徐瞰,关系,挺不错的。”没话找话的李良最终还是找到了一个话题。 紫苜蝙蝠把瞥开的眼珠子转回来,成熟的女性声音从花朵里传到李良的耳蜗内,像是在耳边低喃那样,“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帮了她一把。” “我?”李良不明白这事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紫苜蝙蝠笑了,尽管很难去描述一朵长相可怕的花儿是怎么笑的,但李良的确从她的枝叶,尤其是她的眼神哪里,看懂了这个人性化的动作。如果要形容她的笑容,那大约是“戏谑”。 “没关系,你不知道正好,你不知道最好了。毕竟你每次出去都带上郭云,这样多没意思呢。” 紫苜蝙蝠的体内,孙久与苏最坐在柔软的米黄色沙发上,看着对面的电视。电视屏幕里头出现的是李良的身影和紫苜蝙蝠的声音。 苏最发出咯咯咯的笑声,“年轻真好啊。” 孙久宠溺的摸了摸苏最的头发,“是啊,年轻真好。” 回到现实世界。李良的疑问在他的头顶形成了巨大的问号,但紫苜蝙蝠对此视而不见,只管说着一些李良听不明白的话。 自娱自乐……李良在心里这么想,她看着挺开心的。 紫苜蝙蝠注意到李良的笑容,便问他:“你笑什么?” 李良把笑容拉大,“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看你挺高兴地,这就够了。” 紫苜蝙蝠颤抖的枝叶停下来,投影到意识世界的思绪也断开了。苏最还以为电视坏了,让孙久上前敲了敲。电视的黑屏就像此时紫苜蝙蝠的心情,断线了。 连上线后,紫苜蝙蝠说,“你想知道郭云在做什么吗?” “嗯?”紫苜蝙蝠突然转移话题,李良跟不上她的思路。虽然不清楚紫苜蝙蝠为什么这样问自己,但答案倒是显而易见的容易回答,“她就是不想让我们知道所以才反锁了门吧。” “嗯。”紫苜蝙蝠的藤蔓在实验室的大门上甩来甩去,一人一花沉默了一会儿,紫苜蝙蝠又问,“那个图坦卡蒙,就是忘尘珠的前任主人?” “是的,这次回来多亏他帮了忙。”李良说。 “嗯,听说了。我感觉的到,他体内有一股能量,顺着他所处的位置,不断向外扩散,我觉得他也许是想找什么东西。” 李良眯起眼睛,“应该是地下洞穴的神秘门。你的分身能跟住他吗?” “当然。但是他的形体……也许只有你和那个阿莫尔能阻止他。”因为他们两人各自拥有一颗忘尘珠。 “嗯,他如果下去地下洞穴了你告诉我。”图坦卡蒙的善意到底来源于哪儿,李良不得而知,不过他也不太在乎就是了。在对方做出真正可能危害基地的事儿前,李良不愿意抱有恶意去猜想他。 “好。还有另外一件事,我想请你帮个忙。”紫苜蝙蝠压低声音,她把自己的本体不断下移,直至与李良平行。 “什么事?”李良同样压低声音。uu看书.uukansh 他瞧紫苜蝙蝠这动作,猜想它应该是想与他说些不便告知于他人的事。 “你可不可以做两个石偶,我想是时候让爸妈活动活动了。”紫苜蝙蝠说。 “当然可以。”这件理所当然的事理所当然到李良觉得紫苜蝙蝠根本没有必要小心翼翼的。“这是我应该做的。”还记得当初紫苜蝙蝠为了让孙久与苏最活下去,不断以活人为食。现如今,两人得以安全的生存在紫苜蝙蝠的意识世界中,尽管紫苜蝙蝠能够为他俩创造出各式各样的环境与东西,但如果能让他们到外面的世界来,当然最好不过。 正好李良此时无事可做,便用忘尘珠捏起石偶来。他大致还记得孙久与苏最在紫苜蝙蝠意识世界中的样子。不过孙久那时还是个孩子的模样,要捏一个成人版的,难度就大了不少。正当李良纠结此事时,紫苜蝙蝠开口道,“不对不对,没有那么胖,脸在消瘦一些。” 她在一旁指导李良的工作,但因为李良实在没有艺术细胞而有些抓狂。徐瞰路过实验室时看到这一幕,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 经过地狱般的挑刺,李良终于完成了两座令紫苜蝙蝠感到认可的作品。接下来的流程完全由李良个人操作,说是操作,他也不过是许个愿罢了。 忘尘珠在李良的手里发光,紫苜蝙蝠提前与孙久和苏最打了招呼,她说:“爸妈,我给你们准备了一个惊喜。” 一百五十三 与林自在再次通讯 紫苜蝙蝠伸出两条藤蔓,一左一右的放在雕像上。有光点从藤蔓里头像水一般淌过去,化作光幕罩在雕像上。 这番动静吸引了附近的人,包括实验室内的郭云。她打开大门,探出脑袋,瞳孔里映照出绿色的光点。与此同时,雕像的眼睛里光芒大作,刺眼的绿色光线把洞穴填满。多余的光落在洞穴外的人身上,就像是被泼了一整桶绿色油漆。 “我们复活的时候可没这么大的排场。”卡纳冯爵士朝身边的石偶嘀咕,石偶深有所感的点了点脑袋。 绿光渐弱,李良精心雕刻的雕像此刻栩栩如生,它们像人一般,与人无异,肉色的皮肤,纹路,黄色的头发,发丝柔软而纤细。 目睹了这一幕的卡纳冯爵士疯狂了。他嚷道:“怎么做到的?为什么?” “看来已经有人代我们惊讶了。”孙久开了个玩笑,他朝身边的苏最微笑道,“你感觉怎么样?” “感觉好极了。”苏最说。 他们俩都注意到了跟前的李良。“倒是我们的老熟人变化不小。过去了多久,十年?二十年?” 李良苦笑一声。孙久与苏最一开口就是十年光阴,显然是注意到了他鬓角的白发。摸了摸它,李良打起精神回答道:“没多久,也许三周?五周?” “一个月又五天。”郭云从实验室里走出来,说出了一个精确的数字。 “噢。”孙久与苏最对视一眼,掩去眼里的惊讶,“那你们一定经历了一些……令人难以想象的事。” “嗯……”李良看到徐瞰,把她喊过来,介绍道:“这是徐瞰,是这的负责人,两位刚……醒过来,不如让她带你们逛逛。” 紫苜蝙蝠加上李良。虽然徐瞰不清楚这两人的身份,但她知道他们一定很重要。尤其是对紫苜蝙蝠而言。于他俩而言,又或者是为了自己,她没道理不对这二人上心些。 “你们好,我是徐瞰。” 苏最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徐瞰一番,“这怎么好意思呢,而且我们应该对这地方更熟一些才是。” 李良与郭云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意识到了一个不怎么好的问题。既然孙久与苏最以人类之姿回到了现实世界,而这处洞穴是他们俩的团队开辟出来的实验室,那么这片地方的归属,究竟是属于他们两人,还是他们这群后来的不速之客。 这个念头在李良的脑袋里一闪而过,很快就退了下去。对他而言,只要结果是所有人都在基地里,安全,和谐的共处,就没有问题。 “的确,但是你们也知道这座山非常不安全。虽然有莫妮卡保护我们,但以防万一……”李良抿嘴笑笑,苏最耸了耸肩膀,“好吧,也许你和莫妮卡还有话要说,我们就不当电灯泡了。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这边请。”徐瞰稍稍欠身,礼仪做的无错可挑。 等人都散了,郭云瞥了一眼李良与脑袋上方的紫苜蝙蝠,缩回实验室里没了动静。 “谢谢。”紫苜蝙蝠对李良说。 李良摆摆手,“互帮互助。” “嗯,他俩不会一直待在外面。回到我的意识世界里时,我会把他们的身体放在实验室里。你没意见吧?”紫苜蝙蝠慢慢爬回原来的位置。 “当然,那本来就是他们的实验室。” “嗯。”顿了顿,紫苜蝙蝠的眼睛看了李良许多眼,总是看一眼,马上看向其他地方。有些像是偷看,但又不完全是。“他们俩不会参与这座洞穴的事,你和郭云不用担心。” 被发现了,李良心想。他挠了挠后脑勺,想要反驳,但又反驳不对。况且紫苜蝙蝠没看错,至少有一瞬间他的确担心过这个问题。合适的话好像藏了起来,李良怎么也找不到它。最后只能说道:“谢谢。” “互帮互助。” “互帮互助。” 紫苜蝙蝠把眼睛收起来,枝叶也慢慢向本体靠拢。墙角的花苞开了,蹦蹦跳跳的离开了洞穴。“我没事了,你和郭云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 李良好了两声,站在原地什么也没干,就只是站着。紫苜蝙蝠的心思已经去了别处,他盯着自己的鞋尖发呆。 他该去哪?实验室吗?和郭云说什么好呢?或者回去,去隔壁帮新来的人做藤蔓床,或者干脆去帮吴民与莫毅挖坑? 实验室的门打开,郭云再次探出头来,“你们聊完了?” “啊,嗯。”李良回答。 “进来。” “哦。” 郭云松开门把手,头也不回的钻进了实验室里。李良进去时把门带上了,一进去便发现原本空白的地方多了一块黑板。黑板上有一块奇雾山的假想图,接着是许多标语。李良的注意力完全被这块黑板吸引,他把郭云的标准全看了一遍,接着指出,看书.uuknhucm“植物园在这里,在人类亚种的巨树左边。” “嗯。”郭云画上一个小点,拉出一条白线,白线上写着——植物园与食物仓库。“我们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这。” “是的。”李良看着这块黑板,“我们正在一点一点的解开奇雾山的谜团。” “教授知道了这个消息一定会很开心。”郭云的眼睛闪闪发亮,显然正为这事感到雀跃。 郭云提到教授,李良便想起了郑立。也不知道郑立现在怎么样了。 “时间差不多了吧。”郭云说。 李良翻出包里的计时器,确定了时间,“差不多了。” 郭云起身按下通讯器的按钮,通讯器传出电流的声音,第一声滴答还未响起,通讯那头的教授便按下了接听键。 郭云大喜,“教授?” “郭云。”林自在的声音比昨日有生气了许多。 “教授您的身体情况怎么样?”郭云问。 “好了好了。本来就不是多严重的伤,就你大惊小怪的。”教授呵呵笑了两声。 “教授,我们有个好消息。”郭云刻意压低声音,但她脸上的笑意却越来越盛。 林自在显然并没有想到郭云接下来要说的事儿会与自己相关,语气还有些调皮。“什么事儿啊?看给你乐的。” “我们找到囡囡的线索啦!” “……?!” 一百五十四 死亡的另1种方式 林自在在通讯那头久未说话。硕大的通讯机器里传来他悠长的深呼吸,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你再说一次……”他的声音颤抖。即使本人远隔千里,但他此刻的形象却清晰的出现在郭云与李良脑海里。全身颤抖,一股强烈的情绪,混杂着多年来的激动与害怕,顺着林自在全身上下的血管流动。这让他近乎说不出话来。 郭云看了李良一眼,李良肯定的点头。郭云深吸一口气,大声的说,“我们,找到,囡囡,的线索了!” 又是一阵沉默。随后传来的,是林自在压抑的哭声。声音一会儿小一会儿大,林自在竭力控制,但泪水还是从通讯那头流到了郭云与李良面前。他们俩等了很久,但一点也不觉得不耐烦。 郭云同样一脸悲伤,李良则愧疚起来。他忍不住想,如果当初去问了大长老就好了,如果他再聪明一点,或是再强一点,如果他能鱼和熊掌都兼得。如果……没有如果,事实摆在眼前,他能做的,是去植物园找到更多的线索,是再去一趟人类亚种的聚落,与大长老面对面谈及此事。他需要更多的情报,更多的真相。 脑子里灵光一闪,李良问自己,紫苜蝙蝠与他们做的交易,是为他们提供什么来着? 林自在终于冷静了下来。他擦去眼泪和鼻涕,问郭云,“是什么线索?” 郭云把位置让给李良,李良把事情一一道来。跳过了与人类亚种交涉以及与阿莫尔战斗的部分,对话便变得简单了许多。 “植物园,那是个什么地方。”林自在远比郭云老道。他当然注意到了信息的不完整,和郭云一样。可他同样明白李良不是郭云,他是郭云同伴的同时,还是sca。遂跳过没有意义的质问,转向其他问题。 李良一边庆幸林自在没有问他“为什么人类亚种的长老会因为抓囡囡而死亡”的问题,一边描述了植物园的情况,“……更具体的事,只能等我们到那才知道了。” “嗯,这的确是个好消息。如果那些植物有自我意识,那么当中的某一株,也许知道当年发生的事。”林自在缓缓说来,“我等囡囡的消息等了二十五年了,不差那么一会儿,你们要注意安全,千万不能鲁莽。” “您放心,我们会注意的。对了,您那边有郑立的消息吗?”李良问。 “有。”林自在说道,“原本我是想先和你们说这事儿的,没想到被郭云的重磅炸弹吓了一跳。傅马来过了,我把东西给了他。现在外面炸锅了。” 在此之前,林自在并不知道郑立交给他的东西是什么,直到今日下午,傅马的效率快到惊人。另一段视频被播放了出来。还是同样的手段,骇进了阿苏拉港大街小巷的可视屏幕,导致在那短短几分钟内,整个阿苏拉港,除了再睡觉的,上厕所(不包括上厕所玩通讯的),蹲在犄角旮旯的人以外,没有任何人没看到这段视频。 视频的背景人声做了处理,但林自在猜测那就是郑立本人的声音。 “我们总会迎来死亡,但通往死亡的道路却不止一条。” 影片快速过了一段婴儿成长至成人的故事,这个故事无聊没有亮点,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的最普通不过的生活片段。所以做视频的人很高明,他把视频做了处理,加速播放,只提取相对有代表性的画面加入其中,但即使是那些“有代表性”的,也无聊透了。 如果影片打算继续,一直放到这个男孩变老,迎来死亡,那大约会失去百分之百的观众,也许是百分之九十九,剩下那百分之一的人可能是太闲了。但画面在他即将踏入大学时,戛然而止。大片的黑暗突然聚焦至屏幕中心,即将吞没黑暗时,传来了玻璃碎裂的声音。 然后是人声,“他叫约翰,曾经叫约翰。他也许还活着,但他已经死了。” 毫无逻辑的一句话吸引了人的注意力,林自在说到这时甚至吐槽了一句,现在的年轻人就喜欢这种句子,我真是搞不懂。 “他的家人遗忘了他,他的朋友遗忘了他,他的伴侣遗忘了他,甚至是他的宠物也遗忘了你他。如果他回来,他曾经熟悉的一切都把他当做陌生,此时,他和死了有什么两样?” 点题了。站在广场上,坐在屏幕前的人与此刻了解了他想表达的内容。再回想起那段无聊透顶的片段,代入感悄无声息的把所有人罩进了它的渔网中,接着猛地收紧绳索,把所有人,包括林自在给勒的喘不上气来。 窒息。 影片还未结束,灰色的画面依然在跳动,但像风里的烛火般摇摇欲坠。画面上的是奇雾山。 “它带走了我们的挚爱,uu看书 .uuknsh 然后杀死他们。” “啪。”影片结束,毫无预兆。 残留的感情还徘徊在五脏六腑,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林自在说,“郑立可真是个怪物。现在外面正游行呢,逼迫市长对此进行解释,毕竟他曾经公开发表言论,奇雾山对阿苏拉港而言无害。” 郭云冷哼道,“哼,他说的倒也没错,对这座城市无害,但对人有害。” 林自在笑了笑,“好了,郑立有自己的一套计划,李良也别太担心了,在山里好好的活下去才是要紧事。” 李良轻笑一声,“认识他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他吃亏。” “嗯,说这么多话我也累了。你们什么时候出发?”林自在打了个哈欠,声音越来越低。 郭云皱起眉头,“明天就出发,教授您好好休息。” “好,晚安。” “晚安。” 与教授挂了电话,郭云长出一口气,“今天可真够忙的。” 这话一点也不像郭云的风格,让李良多看了她一眼。“嗯。” “这次带谁去?”郭云问。 李良想了想,“我和你,王克明,周东东,刘强和霍伦海布吧。” “周东东……”郭云活动了一下脖子,“也好,总得有个跑腿的。” 李良:“……我看你也累了,快休息吧。” “嗯。” 一百五十五 周东东,李良,出发 一夜无话,第二天。 当周东东知道自己即将与李良等人再次出发时,心中的复杂情绪澎湃,让他一时无法给出回应。 “怎么了?”李良问,考虑到图坦卡蒙与人类亚种给周东东造成的心理阴影,李良转口说道:“如果你不想去也是可以的。” 周东东的犹豫与一口答应且显得略有兴奋的王克明形成对比。他与郭云站在洞口,久违的享受着阳光。远处是图坦卡蒙和卡纳冯爵士等石偶。卡纳冯爵士斗胆与紫苜蝙蝠对了话,请求她为自己也造出人类的皮肤。却被紫苜蝙蝠用藤蔓赶出了洞穴,消沉了一晚后仍然不见其起色。 周东东看向洞外的眼神分明是期待的,但他却驻足原地,皱着眉头,支支吾吾的说,“我是很想和你们出去,但是……但是……但是……但是陈爱姐她……” 原来是陈爱。说实话李良有些惊讶,他原以为周东东对陈爱的感情更像是一时兴起,始于颜值,终于时间。毕竟陈爱暗恋的对象如此明显,他没理由不放弃才对。 李良抠了抠脸,不确定的问,“你担心她被人欺负?” “有徐瞰姐在,倒是不担心。” “那你是担心是什么?”李良问。 “我担心……她想不开。”周东东微微低下脑袋,有些不好意思。 李良眨巴眨巴眼睛,继续追问,“因为什么想不开?” “当然是王克明了。”周东东瞥了李良一眼。好像在埋怨他,怎么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知道?你真的有关心我们的生活吗?诸如此类的问题。 李良舔了舔嘴唇。基地内的所有人里,他似乎只与郭云,刘强和紫苜蝙蝠关系近些,并未与其他人有更加深入的交流。小李良那样特殊的关系不算在内。 见李良那迷茫的表情,周东东叹口气,“我们都知道这座基地完全是靠你和郭云姐两人撑起来的,所以徐瞰姐才那么努力工作,希望能帮你们分担一些压力。当然我们也清楚,基地内的任何一个人遇到了麻烦,困难,你都会竭尽全力来帮忙,就像你顶着生命危险去救那群新来的人似的。但是呢,但是啊,人和人的关系没有那么简单,也许哪一天陈爱姐因为抑郁消失了,你都不知道原因你。” 周东东大部分的话从李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唯独抑郁,消失这两个词听了进去。他瞪大眼睛问,“那么严重?” 周东东无奈的转过视线,“我只是夸张,”李良刚才的劲头在一瞬间泄气了,见状,周东东赶紧补充道:“但她的确有问题,而且很有可能会发展成大问题。” 李良盯着周东东的头顶,他发现周东东头顶靠右边的位置有一个旋。“嗯……那如果你留下,对改善她的状态有用处吗?” “……”周东东窘迫的道,“没有。” “徐瞰挺照顾她的,两个人又是女孩子,也好沟通一些,应该会没事的。”李良说。周东东和他说了这么多,别的不好说,但周东东对陈爱的担心倒实打实的让李良感受到了,所以他拍了拍男孩儿的肩膀,“你要实在放心不下他,就留下吧。” 周东东咬住下嘴唇,纠结得脑袋都疼了,“不,我觉得良哥你说的对,我留下用处不大,而且一直盯着陈爱姐,反而让她遭非议。不如跟你们一块儿出去,如果我能说服明哥的话就最好不过了。” “说服他?你想干嘛?”李良直觉让周东东肆意接触王克明,对周东东没什么好处,尤其是当他准备的话题极有可能踩中王克明的雷区时。 周东东歪着脑袋看向李良,“陈爱姐之所以会是这个样子,就是因为他啊。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如果能让明哥把正面面对陈爱姐的话,也许陈爱姐会好起来。” 李良对此抱有怀疑,但又不忍心破坏男孩儿的愿想。遂另辟蹊径的阻止他道:“那如果陈爱和王克明在一起了,你不会难过吗?” “难过是当然会难过的。但如果陈爱姐能幸福的话,她一定会更漂亮,我只要看到她更漂亮的样子就满足了?”周东东说的理所当然,义正言辞,仿佛一个扞卫自己理想的伟大思想家。 但他说的话李良实在不明白,“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现在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让陈爱更漂亮?” “良哥你错了,怎么能用‘只是’这样的词汇呢。我做的这一切就是为了让陈爱姐更漂亮!”周东东修正然后重复了一遍。 李良皱巴起整张脸,然后把周东东的书包扔给他,“你会成功的,走吧。” “有你这句话我更有信心了。”周东东抱着自己的书包,跟在李良身后,和他一起走出了洞穴。 徐瞰赶在最后一秒抽出了时间来为他们送行,“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嗯,有事和莫妮卡商量。对了,你多看着陈爱一些,听说她最近状态不太好,别让她做傻事。” 徐瞰扫了李良身边的周东东一眼,没有多说话,应了声好后与他们挥手告别,接着按下关闭洞穴大门的机关。大门经过郭云和王克明的改造,关门速度较之于以前快了不少,动静也小了许多。看书 .ukanshu 待门完全关上后,李良走向郭云与王克明。 “怎么这么久?”郭云满脸的不愉快。刘强与霍伦海布从郭云脚边跳到李良的肩头,一左一右。 李良回想起与周东东的对话,想说却不知该从哪说起,最后便摇摇脑袋,“没什么事,我们走吧。” 由于与图坦卡蒙顺路的原因,便有主动请缨的卡纳冯爵士抱起郭云,以及其他石偶扛着周东东与王克明快速前进。石偶坚硬的肩头硌着周东东的骨头,让他嚎了一路。 这一路上,图坦卡蒙不停追问郭云为什么不愿意让他抱着前进的原因,令郭云烦不胜烦。 王克明调整了自己的姿势,坐在石偶的肩上,看着迅速从身边略过景色,兴奇得很。 这群人仿佛游山玩水,踏青似的出了远门。欢声笑语了一路。殊不知,山的另一边,他们的目的地,悲痛的气氛如乌云一般笼罩在天空,经久不散。 一百五十六 暂时歇脚 进入奇雾山有段时日了,李良等人经历了一系列事情后,有了摆脱迷雾以及躲避怪物的方法——刘强,霍伦海布。 好像属于奇雾山的生物并不会受到它的影响,包括人类亚种在内。对奇雾山而言,他们是外来客,这对奇雾山来说,有什么意义吗?李良突然有些在意这个现象,便发了会呆。 “那我们回去啦!”图坦卡蒙带着石偶朝众人挥手,李良这才回过神来,惊觉一会儿的功夫就抵达陵墓了。 和图坦卡蒙“依依不舍”(主要是图坦卡蒙单方面)的告别后,李良叮嘱王克明、周东东与郭云道:“前面就是人类亚种的聚落,巨树,我们行动小心为上,不能被发现了。” 王克明微笑着没有接话,周东东紧张得脸色发白,郭云瞥了一眼远处,嗯了一声。 巨树周围果然有人巡逻,李良带着三人一花一狼从远处绕了过去,直到距离巨树约有百米后,才说道:“休息会吧。” “终于……”周东东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了,躺在地上不愿动弹,“如果当时找图坦卡蒙借两个石偶就好了。” 超出他们身体素质的行动以及远距离的长途跋涉,精神与肉体上的压力并进,周东东觉得自己承受能力负荷,迫切的想要返回基地。但这种任性的话不能说,他害怕被郭云当场拆了埋进地里。 苦着脸对着百里无云的天空,周东东长长叹了口气。 “食物仓库与植物园的具体位置未知,我们只能一点点找线索靠近了。”李良坐在一块石头上,吃了一颗压缩糖。水资源稀缺,除非找到一处补给点,否则他尽可能试着不去消耗现有水量。 回复了少许体力后,几人再次上路。 经过磨合——李良、王克明与郭云各自找到了不同的线索,刘强指路,霍伦海布睡觉,一无是处的周东东抱着刘强,背着霍伦海布跟上几人的脚步。 “人不少。”郭云说。 “嗯,规模挺大。”李良接话。 王克明摸了摸脸,“但人数还是对不上,食物仓库最多有两百来号人,我们这有二十多名,那么剩下的两百人去了哪里?” 四人垂下头,周东东抱紧刘强,“不会吧,就算是人类亚种,可两百多人……那可有两百来号人啊。” 郭云把手里的木棍丢掉,“人类亚种的数量可不比两百人少,你当时也说过吧,入山没多久就遇上了他们,你掉下悬崖,很多人被抓。如果他们有纪律性,规律性的在奇雾山入口蹲点,这个数字很合理。” 郭云这番判断做的是无情又绝情,让本就脸色苍白的周东东这下次更接近菜色了。“我们对人类亚种来说,只是,只是食物……吗?” 其实这句话完全没有说出来的意义,只是在数字面前临头受了一击,生死之间的那条桥梁具现在眼前,让周东东更加真实的感受到了,渺小与与其相对应的绝望。 一直以来嘻嘻哈哈的,没个正形的与周遭人打闹,可当“求生”这两次再次摆在眼前时,周东东又一次陷入了茫然与忐忑之中。 突然,一个巴掌拍在肩头,是李良。李良鬓角的白发像夜里的火炬,让周东东情不自禁的看过去。即使形象发生了一些变化,但那份安心感依旧在那。 “尽管只有十几岁,但你的表现已经比很多成年人优秀了。会活下去的,不要担心。”李良揉了揉周东东的头发,把他整理好的发型弄得一团乱。周东东啊啊啊叫出声来,埋怨李良自己又得整理发型了。 虽然只是一句没什么营养的话,但周东东却觉得安心了不少。真的有人能把空口无凭做得像证据凿凿一样,周东东撇过脸不敢看其他人,在心里感慨着,良哥真厉害。但这是完全基于良哥强大的实力造成的结果,他和紫苜蝙蝠是朋友,图坦卡蒙大约也是,还从人类亚种的老巢里全身而退。其实他和怪物也相差不多吧…… “呵,”郭云突然不明所以的笑了一声,伸了个拦腰,“你对他太好了,这时候就应该告诉他真相,告诉他别想些没用的东西,努力活下去才是要紧事。” “我们也在求生,何必吓小孩子。”李良看了看天色,“今天就在这休息吧。” “过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树洞,收集材料吧。”王克明也丢了棍子,从树根上站起来,扒开周围的灌木丛,找东西去了。 李良与郭云紧随其后,周东东正准备跟上,被劝导到:“你就在这待着别动,一会儿我们回来找你。霍伦海布留下,刘强跟着我们走吧。” 刘强从周东东身上跳到郭云肩头,uu看书.uukanshuom 他有些担心周东东,在路上和李良说道:“东东的状态不太好。” “常见的事。你们圣职人员应该见过不少类似的士兵吧,明明在战场上呆了好几年,突然有一天会迷惑自己在战场上干什么。东东也是,陈爱分散了他的注意力,离开热闹的洞穴之后,才突然回想起这座山的危险来。”李良割断藤蔓,此时他的手臂上已经挂满了粗细长度不同的藤蔓。 “倒也是。”刘强帮李良拿了一些,“把他留在基地岂不是更好?” “基地虽然也不错,但怎么说呢,直觉吧,就把他带出来了。”李良追上王克明,“这些够了吗?” 王克明想了想树洞的大小,“差不多了。” 王克明负责拿木头,郭云负责摘叶子,李良负责藤蔓,物料差不多了,便原路返回找到周东东。他抱着霍伦海布一动不动,正襟危坐,好像在担心身边随时会跳出怪物似的。看到李良等人后才松了口气。 “你们回来了。”周东东躺在大石头上,“你们不在的时候这地方可怕啊。” “辛苦你了,走吧。” 刘强待在李良的肩膀上,思考他刚才说的话,直觉……是什么样的直觉……一般到了这个年纪,很少有成年人会在这种事上相信直觉了吧。周东东没有战力,智慧也不及王克明与郭云,这个直觉涉及了什么,才让李良觉得非他不可? 一百五十七 遭夜袭,遇同胞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李良警觉的睁开一点眼睛,但未起身,也未说话。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有东西,在树洞下方,在扯他们的藤蔓。 “良……” “嘘。”李良制止了周东东继续说下去。 刘强用藤蔓碰了碰李良,李良和刘强比了一通手势后,刘强贴着树干出去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大,有些笨拙,但速度不慢,不论它是什么东西,总之这东西正在接近他们。 李良轻轻起身,坐到树洞边,做好了准备随时给来人一击。 来者不善,这人没有冒头,却往树洞里丢了一个烟雾弹。这东西不是郑立给的物资,李良眯起眼睛,朝着模糊的人影出手,正巧卡住对方的脖子,像杀鸡一样的从烟雾里提起来。 郭云与王克明被烟雾呛醒,刚一睁眼就瞧见了这一幕。 “先出去。”李良对他们说。 郭云捂住口鼻,王克明与周东东闭气离开了树洞。藤蔓下方传来人声,“果然有人,他们还在树上!” 郭云喘了一口气,问提前醒过来的周东东,“这怎么回事?” 周东东咽了口唾沫,“我也不知道,我听见有动静,刚醒来没多久就这样了。” 王克明打断二人,“别聊了,先上去。霍伦海布,麻烦你殿后。” “嗤,拿我当挡箭牌噶。”尽管嘴上抱怨着,霍伦海布还是乖乖走在了最后一位。树下的人摸黑朝三人发动攻击,箭矢从身边划过去,周东东吓了一跳,“什么玩意你?弓箭?他们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是弩。”王克明爬到更上一层的树枝上,“而且还是威力很强的弩。” “那不是很不妙?”周东东脸又白了,心里一慌,就难免有些脚软。朝他射来的弩箭被霍伦海布截下,霍伦海布说,“快走快走,这数量也太多了。” 三人一狼一直向上,离开了弩箭的范围。 李良还在树洞内,烟雾对他好像没有作用似的。“还不说吗?” 那人嘴上的口罩被李良扯掉,现在正红着脸咳嗽,眼泪鼻涕淌了一脸。“你,怎么,可能。” 李良控制着力道,手上的劲又大了一分,“我再问一次,你们是谁?什么目的?” 脖子受到的压力让这人面红耳赤,几近窒息。李良将他又提高一点,脚底完全离开了地面。体内的氧气被挤压出去,他只觉得生不如死。于是拍了拍李良的手掌,说道,“我说。” 李良稍微放了一点劲,“说吧。” 怪物,这人在心里腹诽道。“我们早上看见了你们,跟踪过来的。你们身上又不少好东西吧,至少有把刀。” “在哪看见我们的?”李良追问道。 那人咳嗽了好几下,感觉肺都快咳出来了。断断续续的说,“树,树上。我们在这林子里造了一条路。” “一条路?你们不怕人类亚种顺着那条路找到你们?”两人对话间,一道火矢划过树洞洞口,李良眯起眼睛,掀开藤蔓,看向下方,正好有一道弩箭迎面而来。李良随手抓住弩箭,另一手拽着不速之客,贴着树干,一路跑了下去。 “有人下来了!” “卧槽,那人是什么东西?是怪物吗?” “射他,射他!” 一道又一道的弩箭略过李良身边,都被他轻易避过,顺便为那位不速之客打断了几根贴面的弩箭。 李良跳到地上,把地面砸出了一个坑。他环视周围,发现来的人都是男人,衣服有些破烂,但还算规整。这些人身上多多少少带了伤,还有伤没完全恢复的人,胳膊上绑着绷带,绷带渗出了少许血迹。 “阿苏拉港?”李良问。 这群人面面相觑,一个黑头发,皮肤黝黑的男人走出来,“嗯,你也是?” “嗯。”李良回头看了一眼树上,见王克明三人无恙,便回头与对方继续交涉,“你们什么情况?为什么要抢夺物资?” 黑发男人皱起眉,“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不然怎么在这山里生存下去?” 李良同样蹙起眉头,“我听说食物仓库里聚集了不少人,既然物资充足,就没必要再抢掠了吧。” “呵,”黑发男人盯着李良的脸,转移了问题,“你们是什么时候进山的?” “两个月前。” 一语惊人。李良爆出时间后,对方惊讶了。 “两个月前不是第一批进山的人吗?” “我也记得,那时候这座山刚出来没多久?” “他们竟然过了两个月了!” “而且看着还不错!” “不对,他也是两个月!” 气氛突然转变,这些人的眼神变得仇恨以及戒备。四周的空气变得凝重,李良眉头越皱越紧,不理解现在的情况。“怎么回事?” 黑发男人的瞳孔微动,说道:“我们进来了一个月。之前在你说的食物仓库里,现在离开了。” “为什么?”李良问。一种异样的感觉油然而生,第六感告诉了李良一些事,但李良却不知道那是什么。 “现在那里面乌烟瘴气的,与其在里头受气,不如自己出来单干。”黑发男人说道,“至于乌烟瘴气的原因,既然你也活了两个月,我想,你应该认识一个叫做郭泽的男人吧。” 郭泽!郭泽!原来如此,异样的感觉退潮了。李良舔了舔嘴唇,“我认识,他做了什么。” “你们是一伙的?”黑发男人问。u看书 .uuanhu “不是,他主动离开了我们的基地。”李良实话实说道。 “噢。”黑发男人顿了顿,好似在思考李良话里的真实性。“我凭什么相信你?” 李良可以选择离开,既然这群人出现在这,他有理由判断食物仓库距离他们不远了。但他认为有必要取得对方的信任。黑发男子显然对食物仓库的事儿了解很多,这消息对他们而言也许会很有作用。其一是他还有任务在身,其二,郭泽总能把情况弄得很复杂,上一次的事儿让郭云陷入了危险,他可不想让自己的队友在遇上同样的事儿了。 “郭泽鼻子有伤对吧。”李良轻声说。 “嗯。”黑发男子眯起眼睛,“你准备说那伤是你弄的?” “是我的朋友,把他的鼻子切了。” “?!” 一百五十八 张海义的树屋 “顺便我还捅了他一刀,心脏的位置。”李良说。 黑发男子沉默稍许,接着发出笑声,不仅是他,他身后的人也大笑起来。 “鼻子的伤赞且不提,但心脏位置的伤口知道的人很少。我们私底下猜测过他的伤是怎么来的,没想到,很好,非常好。知道那个杀千刀的被人杀了一次,心情舒爽了很多。” 他们的笑意里带着某种畅快的意思,李良稍稍回想起郭泽曾经在林中营地里做过的事,就不难理解对方的感受了。 黑发男子哼了一声,“抱歉,让你的朋友们下来吧。让我们带你去我们住的地方,好好喝一杯。” 李良对喝酒倒是没有兴趣,但有许多事想问,站在野外也不太安全。“嗯,但是我的队伍里有个未成年,如果有果汁给他喝的话最好不过了。” 黑发男子目瞪口呆的看着李良,“你可……果汁有果汁有。对了,我叫张海义,怎么称呼你。” “李良。” 张海义与他的朋友们:石化…… 李良没注意到对方的变化,他朝树上的人喊道:“下来吧,没事了!” 紧接着,一道飓风从天而降,巨大的黑影落在众人面前,李良砸出的坑变大了一倍有余。变大化的霍伦海布落在地上,背后的王克明等人跳了下来。 张海义与他的朋友们:石化…… 李良正准备向两方介绍彼此,于此时终于发现了张海义等人的不对劲。 “你们……” “这不对吧?” “这是什么啊?” “是怪物啊!” “他本身就是怪物,不不不,sca精英队员全是怪物这一点早就有所耳闻,但这个……这是什么啊?” “再说,为什么我们突然就遇到他了啊?” “天啊!!!!!” 李良:“……” 此起彼伏的议论声让李良晕头转向,想要插话,但无处可插。原本瞧着还算沉稳的张海义也加入了其中,他们围成一个圈,时而嘀嘀咕咕,时而吵吵闹闹。 于是郭云把李良拉远了一些,问,“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们是什么人?” 李良简单的介绍了这群人的来路,重点提及了郭泽的存在。 “郭泽?!” “嗯,”李良摸了摸下巴,“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他竟然安全的找到了另一个人类聚落。” “这个郭泽是谁啊?”周东东问,“和郭云姐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人搭理他。 郭云接着李良的话道:“他难道没有经过人类亚种的巢穴?这怎么可能?就他和张聪两个人?” 王克明吐出一口气,“有时候运气也是一种实力。” 李良与郭云:无言以对,无话可说,无语凝噎。 “所以……这个郭泽到底是谁啊?”周东东见三人缓和了一些,再次不死心的问了一遍。 李良心想,照现在的情况看来,接下来他们势必会与郭泽打上交道,那么让周东东认识并了解郭泽是个怎样的人,就显得有意义了起来。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补充彼此,将郭泽的形象逐渐丰满了起来。 周东东听着玄妙不能自拔,脑海中产生了一个披着黑披风,带着眼镜,带着阴森恐怖的笑容的男人的形象。听到最后,周东东忍不住抱住双臂,“要不良哥上去先把他捅了吧,不管他在食物仓库里做什么,肯定都不是好事啊。” “不,”沉默的刘强突然开口了,“把郭泽留给我。” 周东东头一次见到刘强这样说话。在他心里,刘强一直是一个冷静,勇敢,胸襟广阔的形象。然而此时此刻,他字数不多的话里所散出来的这股气势,虽然平静,但毫无疑问,那下头是疯狂而暴怒的杀气。 想想也是,刘强遇到了那种遭遇,虽然良哥等人没有仔细说明,但看过了无数恐怖电影的周东东,自认为自己脑补得非常到位,被人如此对待,怎么可能不生气,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总之,我们先从张海义获取食物仓库的消息,然后再做打算。”李良越过刘强的话题,刘强却没有多说什么。 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刘强的话就像是一杆标枪,插在了李良心里。当初放他离开,是错误的吗?李良突然不安起来。 “咳,”张海义等人讨论结束了。 李良他们也散开了圈子,与张海义面对着面。张海义再次假咳一声,说:“没想到你竟然是李良,之前多有得罪了。” “……不,都是为了活下去。”张海义的话让李良竟有种,无处可接的感觉。 “先去我们住的地方吧。” “好。” 张海义等人在树上搭建了树屋,树屋很高,并且用大量的藤蔓与树叶做了掩饰,不注意观察的确不容易辨别。 “我的天啊,这怎么爬上去啊?”周东东捂着心口,自觉以自己的体力是万万上不去的。 “别担心别担心。”张海义呵呵一笑,领着李良等人去了另一个树。张海义的朋友撬开眼前的树干,露出了里面的机关。“来来,站这。” 李良几人走过去,张海义又说,“再近点再近点,好了,准备好各位,三,二,一。”张海义拉下闸门,一块木板从泥土中显露出来,接着速度飞快的朝树顶上升,周东东还未来得及尖叫,就到了地方。 到地方后,有一座危桥立在两树中间。张海义率先上桥后嘱咐道:“都小心脚下,抓稳了。” 周东东咽了口唾沫,“我的娘也。” 王克明笑着走上去,uu看书 .uukanhu.om“你们的技术挺厉害的。” 张海义哈哈一笑,“谈不上,工具简单太多了,做的东西就没个样子。” 李良挑起一边的眉头,“这东西都是你造的?” “设计部分是我做的,具体实施还是靠的兄弟们。”张海义走到了对面,打开木屋的门,在里头朝他们摆手,“过来的时候小心一点,容易踩空。” 周东东几乎是挪过去的。 直到进入屋内,周东东才觉得活了过来。 张海义点燃火把,“这木屋做的很牢固,随便坐。” 地板上摆了许多草叶子,还有一些衣服。李良等人在张海义附近坐下。 张海义坐在草叶子上,“在告诉你们食物仓库的消息以前,我想先知道,山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一百五十九 进击的郭泽 山外的情况并不理想,李良没有隐瞒真相,他坦白的告诉张海义,sca与林自在正在寻求更多的奇雾山信息,但有一股势力正在阻止他们。 “不算坏。”张海义说,“这座山本就来源蹊跷,两个月能做到这个份上我反而要说‘真不愧是sca’。”他缓了一口气,紧接着说道:“为了感谢你的坦诚,关于食物仓库的事儿,我有问必答。” 李良在关于山外情况的事儿上,回答得干脆利索。张海义对一些细节上的疑问也得到了充分了解答。该说是直觉也好,还是源于经验的判断也罢,总之,他认为李良说的是实话。 李良顺势问道:“现在食物仓库里是什么情况?” “如果要我来说,那大致是支持郭泽的一派,和反对郭泽的一派。我们离开前就是反对的那一边,但受到郭泽的诬陷,被赶了出来。”张海义每次提起郭泽,语气都十分不善。他看似自然的话语里包含了浓烈的怒意,甚至是杀气。 杀气。李良做过sca,后来去做了保镖,他在黑白两道间游走,对这个玄乎的概念颇有体会。比起郭云等人更加在意的“诬陷了什么”以及“反对派还剩下多少人”这样的内容,他更在意另一件事。 “你们杀过人了?” 张海义皱起眉头,对李良仿佛质问般的语气感到不满,但他压下这份情绪,依旧回答道:“杀了。”多一个字也没有的回答也许就是对李良的抗议。 “为什么?”李良问。 张海义的眉头越来越紧,“这和你们关心的食物仓库还有郭泽有任何关系吗?” 王克明打圆场道:“别生气。李良这么问是有原因的,我想你也知道,我们在进入这座山以前,都是些普通人,别说杀人了,小动物也许都未曾碰过。这座山的危险有目共睹,这份危险也许会把人逼向杀人的道路,如果控制不好,将会导致非常,不好,可怕的结果。至少我们就经历过这样的事。” 听了王克明的话后,张海义的不满明显缓和了许多。他的视线在王克明与李良之间来回切换,接着从鼻子那喷出两道热气。 张海义缓缓说道:“如你所说,我们的确他遇见了一些麻烦事。但最初只是为了解决一些害虫,这些人你把他们丢到外面,他们也会想尽办法害人。除了永绝后患外,我们想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大部分的人都没有过这样的经验,参与这件事的成员陆续产生了精神上的问题。当然,也包括我。更加暴力,神经质,无法控制自己的大脑。基地被我们搞得一团糟。哎。” 王克明点点头,“我们明白,你不需要自责。后来怎么样了,你是因为这个,被郭泽陷害了?” 张海义盯着地板,火光透过张海义,留下了大面积的阴影。阴影随着火光的摆动而摆动,张海义渐渐陷入了他回忆之中。 小心我杀了你。那时候不仅是他,还有别的人,参与了那件事的人经常把这句话挂在耳边。他们对生命的蔑视体现在眼珠上的红血丝里,像发狂的兔子一样逮人就咬。 郭泽那时候还是个无名小卒,做一些跑腿收拾垃圾的活儿。但他在这个时候,抓住了时机,帮助其他人恢复了神智。与其说是恢复神智,不如说是把他们的精神从这个旋涡里拉到了另一处旋涡内。 那些人对郭泽的信任夸张到了信仰的程度,郭泽说什么他们都信,让他们做什么都做。张海义打从一开始就瞧不上他,厌恶他。所以每次郭泽说要帮忙,张海义都大叫着让他滚。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至少那个时候还不明白,只是直觉性的讨厌这个男人。 紧接着,这个郭泽就像是开了窍一样,帮助大家解决了许多事。例如食物的分配,工作的分配,个人与个人,团体与团体之间的矛盾。他和别人聊天时,总让对方觉得如沐春风。戴着眼睛,身材纤瘦,长了一张小白脸的样子,挺受女性的欢迎。 这一切都让张海义更不爽了。 他公然与郭泽对峙,身后站着支持他的朋友们。但郭泽早就为这一天准备好了,他制造了一些不利于张海义等人的证据,证据大多是假的,真的那部分他编造了另一套说辞,扭曲了真相,引导他人对张海义造成误解。 私藏食物,将食物给了被之前被驱逐的害虫,因为担心事实暴露,所以主动参与清理的事儿。本以为能拿回的物资却被收缴了,心怀怨念,所以性格大变。 张海义受到了指责,无论他走到哪儿都遭人白眼。郭泽总是出现在他出现的地方,说一些让他生气的话,他除了发脾气外什么办法也没有。久而久之,他发现身边的景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都褪色了,别人说的话像是从天外传来似的,一点也听不见。 于是,他决定离开。 在之后,便遇上了李良等人。 听完张海义的故事,郭云挑起一边的眉毛,“他变聪明了。” “什么?”张海义不知道郭云这话究竟是褒义还是贬义,遂有此一问。 李良接过话头,对张海义说,“之前在另外一个营地做过相似的事。uu看书ww.uukansu.cm 那么你和食物仓库内的人还有联系吗?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吗?” 张海义从自己的草堆床里翻出一些纸条,纸条很小,有的只有一两句话,有的密密麻麻写了不少内容。“我有个兄弟还在里头,我们定期见面,没法见面或有重要的信息时,他会给我留讯息。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事儿。” “郭泽打开了一个密码,食物充足了很多。两天后,老地方来拿东西。” “郭泽派人出去勘测地形,遇上了人类亚种,只逃回来了一个人,全身血淋淋的,神志不清,可怜的孩子,完全被吓傻了。郭泽最近越来越专制了,我有不好的预感。” “我们得减少联络了,最近郭泽再查内线。有人把矛头指向了我。” “郭泽疯了!他竟然提出来要和人类亚种开战,让我们不要一位防守,要进攻,主动进攻。支持他的人竟然不少!我的天呐,全都乱套了!现在以林一峰带头反对他,虽然郭泽笑眯眯的,但我就觉得他又在琢磨坏事。现在主要的工作重心都放在了迎战上,疯了,真的疯了。” 一百六十 离开树屋 李良四人把纸条一一传阅了。周东东在其中反应最大,“这个叫郭泽的人脑子瓦特了吗?人类亚种以一敌十啊他个白痴!这不是送死去吗?他疯啦!” 没错,不只张海义以及他的这位朋友认为郭泽疯了,知道这个消息的所有人都认为他疯了。 李良冷静的问张海义道:“根据纸条上的,食物仓库里不少人都相信他了?” 张海义皮笑肉不笑道:“几乎全部。我不知道郭泽使了什么妖法,但他的确做到了。” 李良捏了捏山根。郭泽在如何令他人成为自己的同谋中的确颇有手段。上一次,他是利用威胁,这样的关系并不牢靠,所以他和郭云找到了突破口徐瞰。如郭云所,他的确变聪明了,他找到了办法让食物仓库里的人信任他,追随他。这样的关系可比威胁要稳固很多。 李良不觉得这是郭泽与生俱来的本事,如果他能做到这一点,那么早在他建立那个营地时就可以这么做了。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他藏了什么秘密? “李良,李良!”郭云把李良从自己的思绪中摇醒。“张海义刚才告诉我们食物仓库的位置了。” “抱歉,我刚才走神了。位置在哪?”李良把手放在膝盖上,问道。 张海义再次重复一遍,“顺着我们过来的径直走,直到看到一朵粉色半人高的花,面对它,左转,再往前走一段路就能看到了。” 李良朝张海义伸出手,“谢谢。” 张海义回握住李良的手掌,“不客气,我很期待郭泽看到你的反应,只是可惜我无法和你们同校另外,等你们进入食物仓库后,有几个人你们得注意一点。” “第一,徐海,他是郭泽的左膀右臂,郭泽许多脏事都经过这个饶手。他做事不择手段,狠辣。第二,伊伊,不知道真名,进山之前应该是做地下工作的,虽然是个姑娘,但脚上功夫非常厉害,她算是郭泽的保镖。第三,李娜,虽然是个女孩子,但一点也没有女孩的善良。她主要负责分配食物。虽然不太起眼,但我总觉得她不太对劲。另外就是纸条里提到的徐一峰,他虽然脾气不好,但是个讲义气的人,许多兄弟都愿意听他话,你们可以和他多沟通沟通。最后这个是我的朋友,也就是写这些纸条的人,杨洛,他勉强算是个万事通,你们有事可以找他。” “谢谢。”李良加重了语气,诚恳的道。 “对了,”王克明突然插话,把本该到此结束的话题又捡了起来,“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张聪的人?” 差点把他给忘了。李良看向张海义,等待他的回复。 张海义摇头道,“不清楚,怎么了,他是个很重要的人吗?” 李良挠了挠下巴,“当初郭泽是和他一起离开我们的基地的,没关系,我们的目标也不是这个人。” “嗯……” 几人在张海义的树屋里挤了一晚,睡的还算舒服。第二李良神清气爽的站在屋外锻炼,张海义披着衣服走出来,“起这么早?” “你也是。” 张海义笑笑,“我们得去找食物,没办法不早点起。” 李良锻炼得差不多了,靠在木墙上问他,“这山里没有活物,植物都是一些树啊草啊花啊什么的,你们上哪儿找吃的?” “也就是这些东西了。”张海义把衣服穿上,“有的树里有汁液,有的花能入口。味道和肉还挺像的,也挺管饱。” 李良点点头,“我们带了不少压缩糖出来,可以发你们……” 张海义果断拒绝道:“谢谢,但是不用了。吃过那东西后,我怕我和兄弟们会对现在的日子感到厌烦和抱怨,这不是好事。” “……”李良非常明白张海义所,便就此作罢,不再提这件事。“我去把他们叫醒,差不多可以出发了。” 张海义看着李良走入木屋,从他没关严实的门缝里看到郭云,王克明等人被喊醒的样子。张海义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过身去,闭上了眼睛。这座山里不常起风,但高处却常有微风拂过。他在心里想着,如果李良等人能够把郭泽赶走,也许他和他的兄弟们可以再回去食物仓库,也就断了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野外生活。 李良先推开门,郭云紧跟其后,接着是王克明,最后是周东东。周东东黑色的眼圈实在太明显了,张海义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吗?” 周东东缓慢的摆摆脑袋,“算不上没睡好,只是被缺做枕头睡了一晚,不太舒服。” 郭云脸颊上飘过两朵红色的云彩,她干咳两声,“快走了!” “噢。”周东东垂头丧气的跟上三人,u看书 .uukanshu.co 张海义走在他身后。 从树上下去可比昨晚从树下上去要来得刺激许多,如果不是郭云紧紧捂着嘴与心脏,恐怕她的叫声能传遍整座林子。 周东东的脸色反而好了许多,光鲜亮丽,黑眼圈都神奇的淡了一圈。“太刺激了,比游乐园的设施还要刺激。” 张海义挑起眉头,“游乐园里不少东西都是我设计的呢。” 周东东瞪大眼睛,“张海义……张海义!我你的名字怎么那么耳熟,梅拉尼总都的恐怖乐园,全是你的设计是不是?从外观到内容……” “啊,那的确是我最知名的作品。”张海义好似有些苦恼,但没出来。 “嗤,我竟然忘了。我可是那座恐怖乐园的重视粉丝!我最喜欢的设施是飞女鬼,你真是太有才了,张先生!我每次玩那个都……” “好了,别打扰别人了。”李良把周东东拉到自己身后,和张海义道别道:“抱歉,他一打开话匣子就止不住了。你们也准备出发了?我们同路吗?” 张海义哈哈一笑,“好久没人和我过那座恐怖乐园了,我感觉还挺亲切的。这样挺好,同路是不行了,那条路上的东西我们挖了一遍,今的预定行程是在相反的方向,就此别过吧。” “好,你们路上心。” “彼此彼此。” 一百六十一 粉色的花 “可是他会放我们进去吗?那个叫郭泽的人?”周东东用地上捡来的树棍攻击四周的草丛。听了郭泽的过往事迹,他一方面觉得这个人是个人渣,败类,另一方面对他的所作所为感到害怕,也对他们即将抵达的食物仓库感到害怕。 对他而言,郭泽就像是解放了天性的恶人。也许这样的人在这种地方过得更好,显然,郭泽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这一点。 “会的。”王克明走在最后,“他也许会纠结一阵子,但最后一定会让我们进去。” “为什么?”周东东对此感到十分好奇。“说起来明哥你和郭泽相处的时间更长吧。” “的确。虽然我不知道现在的郭泽是个什么样子,但有个词叫做本性难移,我想郭泽会愿意在自己的地盘上给李良难堪。”王克明说。 周东东停止了鞭打植物的行为,看向队伍前方的李良。李良的背影没什么变化,和他认识的良哥一样。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一点也不赶到害怕。有时候周东东会琢磨,李良真的有害怕这种情绪吗?一个人类真的可以强大到面对接踵而至的危机,面不改色,始终如一?受了重伤时的脸色苍白不算在内…… “说起来刘强去哪了?”郭云并不担心李良,她认为十个郭泽都拿李良没办法。 刘强从昨晚上就没和他们在一块,她曾想问李良,但被李良用眼神阻止了。 霍伦海布在李良的肩上打了个哈欠,李良说:“应该在附近,昨天我们被张海义等人攻击的时候,我让他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监视我们周围。避免再次发生相同的事。” 周东东接话道:“可是现在是安全了,他也不出来吗?” “不,如果张海义等人还在树上观察我们,就谈不上安全。” 郭云轻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很信任他。” “……”不知道为什么,郭云的笑声让李良脸颊红了两度,他解释道:“张海义是个什么样的人没办法通过一个晚上就辨别出来吧……” 王克明也笑了,“想当初你可是一点也不犹豫就冲进了沼泽,想办法救我来着。” 李良瘪着嘴,转移话题道:“都走快点了。” 周东东眨巴眨巴眼睛,突发奇想问道:“那如果昨天我们被张海义攻击了,在木屋里,刘强会怎么办?” 李良在周东东问出这话后沉默了两秒,接着说道:“会杀了他。” 周东东嘴唇微张。李良这话说的自然,而且轻飘飘的没什么真实感。可话里的那份杀意或是其他什么东西,却让周东东的心沉了下去。他曾经庆幸自己遇见的是李良,而不是别的什么人。现在他要庆幸幸好李良不是自己的敌人。 郭云无声的勾起嘴角。看着李良的眼神里满是欣慰,经过一系列的事情之后,这个人终于放下了对他人无理由的信任,但关于他说的杀了张海义这事,郭云对此表达怀疑。她觉得李良让刘强做的是另一件事,反正不是杀人。 走在最后一位的王克明,他的视线穿过周东东与郭云,落在李良身上。“说起这个,我们要把刘强和霍伦海布带进去吗?” 李良把问题抛回去,“你们觉得呢?” 郭云接话道:“郭泽知道刘强的存在,刘强在倒是很正常,也许他还会忌惮它。霍伦海布倒是作为后手,必要时刻给他致命一击。” “老子会说话,不要擅自为我做决定好吗?”霍伦海布立起脖子,语气不耐烦道。他看向郭云,仔细端详了她的脸,然后叹口气把头又缩回去,“算了,郭云说什么我做什么吧,但是记住,不管你们安排了我什么事,都算郭云欠我的。” 郭云舔了舔嘴唇,挑起了半边眉头。 王克明接话道:“听听霍伦海布的建议不也挺好,我们毕竟是站在人类的立场上去思考的,也许钻了牛角尖。” “嗤,少来。你们才说了几句话就钻了牛角尖。你们商量,条件我也说过了,剩下的你们决定。” 李良瞥了霍伦海布一眼,“你想让郭云做什么?” “要你管。” 李良:“……” “那就别安排他了,我觉得刘强更靠谱一些。”郭云笑着说。 “看到了,粉色的花。”李良站在原地,看向众人的前方。 一朵半人高的粉色花朵显眼的长在一堆绿色的草丛中间,像路标一样醒目。不仅是高度,而且是大小。它的花瓣有周东东半截手臂的长度,整个花朵直径约八十厘米。 李良停下后,郭云等人也止住了脚步,不约而同的把注意力投向粉色花朵。 周东东轻轻说,“我怎么觉得不太妙?” 郭云咳嗽了一声,“我也觉得。这朵花的位置,还有样子也太异常了一些。” 王克明眯起眼睛,“张海义他们走过这条路,如果有问题他应该会提醒我们。假设这朵花没有问题,那兴许就只是……特殊的花。假设他有问题,那么有问题的就不止它了,我们还得重头考虑一遍张海义的说辞。” 李良十分认同王克明的话,他吹了个口哨,说:“等等,让刘强来看看。” “噢,uu看书 .uukah 强哥,好想法。”周东东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躲在王克明身后。 四人左侧的草测窸窸窣窣,有东西拨动草丛,正迅速靠近四人。周东东瞬移到李良身边,抓住李良的胳膊,“是强哥吗?是强哥吧。” 李良眯起眼睛,提高警惕。 紫色身影从草丛里跃出来,跳到李良肩上。 周东东松了口气,“强哥,下次你过来的时候出个声,不然真的好吓人。” 刘强挪动了一下位置,“抱歉,下次注意。怎么了?” 看来刘强之前距离他们的位置不近,否则他应该知道他与其他人的谈话内容。“想麻烦你看看这朵花,有没有什么问题。我们接下来需要以它为基准,向左走。” “好。”刘强打开花瓣,花瓣微颤。过了一会儿,它收起花瓣,轻快的说,“至少现在没事,它睡着了。而且睡得很香。” 一百六十二 见郭泽 尽管如此——那朵粉色的花儿暂时不存在威胁,但李良在路过它时仍多看了几眼。出于直觉,这花儿该有其他额外的意义。 按照张海义给的位置,李良一行从左拐后直走,大约一千米后,一栋老旧但庞大的建筑赫然立于眼前。 长方形,三层建筑。外部由随处可见的砖块建造而成,玻璃是外头瞧不见里,里头能瞧见外的单面玻璃。以建筑物为核心,向外延伸,有一条宽约两百米的防御带。 李良眯起眼睛,看到了站在建筑物顶端的人。“等等,那上面有人。” “噢,真的有!他在拿枪瞄我们!”周东东惊叫道。 “我们可以标明来意。”王克明说,“或者喊郭泽的名字,他们应该不会立即射击。” 李良拒绝了王克明的提议,“不,我不想暴露张海义。” 王克明挑起眉毛,不再做声。 建筑物的侧面走出来几个人,每人手里都拿着枪。他们走向李良等人藏身的地方。 “中间那个当过兵,两面的人受过训练。枪型老旧,淘汰有一百来年了,用的还是铁质子弹。”李良把看到的信息说于其他三人听。 周东东煞有介事的点了点脑袋,“良哥对付他们应该很容易吧。” “嗯。但是上面那个狙击手很麻烦。”李良说,“最好还是不要与他们起冲突。” 周东东嘴角下撇,“看他们这气势汹汹的样子,总有种冲突在所难免的感觉。” “狙击手我可以搞定。”王克明突然说道。他这个发言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郭云知道王克明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柔弱与文静,但却不认为他凭借健身练出来的腱子肉能在狙击手的问题上发挥作用。面对几人疑问的表情,王克明抬起两边的眉毛,“我可是阿苏拉港狙击竞标赛的常胜冠军。” “那就交给你了。”李良不由分说的分配了任务。周东东还想夸赞王克明一波,万万没想到李良说做就做,撂下这句话后就从草丛里走了出去。完全打断了他的思路。 李良抬起双手,“我们是人类。” 王克明从地上捡起石子,眼睛盯着房顶上的狙击手。 周东东在一旁问,“难道还有扔石头竞标赛?” 郭云添油加醋道:“你的臂力……可以扔这么远?” 王克明无视了周东东的问题,回答郭云道:“反正李良也不可能要求我杀了他,只要能达到转移目标的效果就算任务成功了。” 王克明说的没错。至少郭云和他的想法一样。但考虑到目前食物仓库的内乱,郭云觉得也许杀了对方会更有作用。做人不能太贪心,郭云如此劝自己道。 李良那头。他的出现在几人的预料之中,但他主动出现,并未让他们放松戒备,反而加强了警惕心。 为首的人问李良,“你是谁,做什么的?” 做什么的?李良歪了歪脑袋,如实回答道:“李良,sca。” “李良!”队伍内有人惊呼出声。“sca!他是sca!” “都安静!”为首的男人发出不满的吼声。他重新把注意力转移到李良身上。“我想不会那么凑巧,有人既叫做李良的情况下,还是sca吧。” 男人虽然制止了队伍成员,但一直观察他的李良肯定自己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道闪光。他回复道:“据我所知,符合这两个条件的应该只有我一个人。” “你的证件给我看看。”男人要求道。 李良从怀里拿出sca的文件,男人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再把李良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后,转身对其他同僚道:“我回去报告郭泽,你们在这看着他。” 男人把证件还给李良,端着枪离开了。 李良朝剩下几人笑笑,但对方冷着一张扑克脸,丝毫没有与李良交谈的意思。李良侧过脸,看向别处。 草丛中。周东东拉住郭云的袖子,不安的问道:“那个人去做什么了?该不会是去叫人了吧。我们怎么办?” 郭云扇了周东东脑袋一巴掌。收巴掌时不慎碰到了树叶,发出了一点响声。负责看守李良的人听见了声音,立马反应道:“什么声音?” “我过去看看。” “咳!”李良咳嗽一声,“那个……我突然想起来,刚才那位男士提到的郭泽,该不会是耳字旁的郭,水泽的泽吧。” 虽然有些勉强,但李良还算是成功吸引到了剩余几人的注意力。 “怎么,你认识他?” 李良努力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嗯,算是认识。他是这的,负责人?” “你话太多了。”有一个高个子说道。他从人群的最后走到前排,把树林里稀稀拉拉的阳光挡了个结实。他低头看着李良,本就不多的瞳孔在背光的阴影里显得更小了。这便令这人瞧着有些诡异起来。 “嗯,嗯……抱歉。”李良仰首挺胸对这人对视,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发生碰撞。持续了一分钟后,大块头冷哼了一声,“有点本事。” 李良说,“谢谢。” 两人的交锋结束,此前离开的男人回来了,并且身后又跟了好几人,其中一人与李良等人是老相识了——郭泽。他神采奕奕,面部红润,仿若功成身回乡探亲的有为青年(中年)。 一见到李良,uu看书wwuukashu.co郭泽便迫不及待的张开双手,与李良来了一个巨大的拥抱。 对方太过热情,导致李良在大脑里回想了半分钟,这个人是郭泽吗?五官自然相同,身高与那副眼镜都是记忆中的样子。可这位浑身散发着阳光的味道,笑容灿烂,眼神真诚的男人是谁?郭泽的双胞胎弟弟? “郭,郭泽?”李良问他。 郭泽摆手道,“当然是我了,这有什么好怀疑的。” 李良不自觉的瞥了一眼草丛的位置,“你的变态太大了,一时间没认出来。” 郭泽嘿嘿一笑,“以前是我对不住你们,所有人。我无时无刻不在反省自己。对了,郭云,王克明呢?” 李良朝身后招招手,“他们都来了。” 郭泽的笑容越发灿烂,也让李良等人越来越摸不着头脑。“我就知道你们一定在李良身边!郭云,我希望你能原谅我当初……” 一百六十三 张聪之死,食物仓库 与郭泽的再会没有想象中的火药味,但完全处在意料之外的情况中。他真诚的向刘强忏悔,向郭云道歉,与王克明拉起了家常。轮到李良的时候,郭泽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真是没想到,我们竟然这么快就见面了,快跟我进来,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向我的朋友们介绍你们了。” 朋友们。李良悄悄与郭云等人对视一眼,王克明与郭云摇了摇头。周东东正在神游天外。 郭泽的表现并不像李良等人当初告诉他的那般……恶毒,也不像张海义说的那样,工于心计,反而有种邻家大哥的感觉。不止如此,周东东走在队伍的后头,他看见瘦弱的郭泽被几个彪形大汉围在中间,巨大的反差令他觉得对方太酷了。 从防御圈外走进去,李良仔细观察了防御圈内的情况。电击网,地雷,路障,暗箭……密度夸张,这样的攻击别说人了,就是一只老鼠或者苍蝇都飞不进去。 李良不由得好奇,“这都是谁布置的。” 郭泽笑笑,“我就知道你会问,来,这位是徐海。都是缘分啊,他当初可参加过sca的选拔,可惜落选了。” 徐海就是那个大块头。他冷淡的朝李良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见他这个表现,李良自觉他应该没有聊天的兴致,便也点了个头便作罢。随后与郭泽说道:“挺厉害,这些东西你们是从哪找到的?” 郭泽直言:“都是这食物仓库的存货。还有不少东西,你们离开的时候可以拿一些走……如果你们要离开的话。” 李良看了他一眼,“当然是要走的。你来这多久了,张聪呢?” “……”短短的一瞬间,或者比一瞬间更短,李良似乎从郭泽身上感觉到了一丝杀气。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郭泽,后者惨然笑道:“张聪死了。” 郭泽回忆道,离开洞穴后,他和张聪像两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走,奇雾山的影响在他俩身上发挥了作用。起先是迷路,接着是幻觉。有时候挣扎醒来,发现一只脚已经悬空在了悬崖边上。两人相互扶持,挨了不知多少天后,他们遇见了人类亚种。两人不愿束手就擒,与人类亚种玩起了捉迷藏。期间,张聪负伤了。这之后又过了几天,张聪病情加重,他俩没有药,身后又有人类亚种,于是张聪对郭泽说,“我来断后,你快跑。”郭泽百般推辞,却败给了追上来的人类亚种。张聪的惨叫声在身后响彻树林。分别后,郭泽浑浑噩噩的走着,走着,昏倒了。醒来时便在这食物仓库里,是外出的巡逻队捡到了他,把他带了回来。 郭泽说完他与张聪的经历,一行人已然走到了食物仓库的门前。郭泽做了一个深呼吸,对李良说,“我知道这座山很危险,但以前毕竟人多,我因为私欲也不常离开营地,与张聪一起逃命的日子让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我衷心希望我们彼此能够放弃前嫌,一同御敌。” 李良对上郭泽眼睛。缓了缓说:“活下来就好。” 郭泽抿嘴笑笑,“嗯。让我为你们安排一下,先休息休息吧。” 食物仓库的内部构造惊人,直到今天,这个时候,它依旧在运转。说是食物仓库,更准确的说法该是食物工厂才是。它一半面积是制造食物的自动化机械,另一半是上下结构的密封陈列柜。陈列柜里的食物满满当当,让人眼花缭乱的同时忍不住咽下口水。 也许是周东东渴望的眼神太过明显,郭泽找了大袋子,给他装了两斤的食物挂在胸前。直到走进属于自己的房间时,他仍然处于飘飘然如踩在云朵上一般的感觉里。 把零食丢在床上,周东东奔出门去。他隔壁就是李良的房间。推开门,李良与郭云等人正团团坐在地上,表情严肃的商量事情。他们被周东东打断了对话,郭云皱起眉头说:“关门。” “噢……”周东东把门关上,把凳子挪开,接着端坐在地上,垂下脑袋,一副任人打骂的样子。郭云叹口气,“你的零食呢?” “房间里。” “怎么不吃?” “啊,我想来和你们感慨一下这食物工厂好厉害……” 其他人:“……” 郭云甩了甩头发,转过身子说道:“我们继续吧。” “嗯,”李良接过话头:“郭泽的话不能尽信。” “我一点也不信。”郭云冷笑一声,“只是不知道他上哪儿进修去了,剧本倒写得不错。” 周东东竖起耳朵。 李良把话题丢给王克明与刘强,“你们俩怎么想?” 王克明想了想,“从逻辑上来说,他说的没什么问题,如果盘问细节,倒有可能问出点东西,但我们没这个机会。” 刘强接着王克明的话道:“他说的话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的目标。” 李良嗯了一声,“首先我们要避免让食物仓库的人与人类亚种正面冲突,其次是拿到物资补充后去植物园。” “需不需要考虑把基地迁移过来?”王克明这话问的突然,但在场的,却没有一个人觉得这话不对劲。 李良与郭云对视一眼,接着思量片刻,回答道:“暂时不做这个打算吧。u看书.uukanshu ” 王克明的拇指与十指指腹相互摩擦,他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事是我们应该知道的。” “……”李良哑然,他体会过女人的第六感,没有道理,但准得离奇。难道王克明也灵光一闪,所以有此一问? 王克明对李良摆出的表情——你说对了,但你怎么知道的,失笑道:“你禁止我们靠近低下洞穴的入口,虽然名义上的理由是下面危险,但到底怎么个危险法你可从来没具体说过。按你的性子,不可能不说吧。从地下洞穴出来以后,你和郭云总有些神神秘秘的事,难免让人往这方面猜想。” 李良点点头,“我们因为一些原因不能细说……” 王克明打断李良的话,追问道,“是不能说,还是不愿意说。” “额,”李良想了想这两个词的差异,然后回答道:“不能说。” “好,那我们就不说这个了。” 一百六十四 促膝而谈 地下洞穴的事被简单揭过,但它的真相,李良不能说的原因却如一颗种子落在其他人的心里。 郭云转移话题道:“也许郭泽是想获取我们的支持。或者说是李良的支持,这个名字,还有sca的身份,就像是vip卡。如果你愿意支持他,‘齐心协力能够打败人类亚种’这样的话,如果是从你的嘴里说出来,比他说的效果要好上千百倍,至少可信度就完全不同。” “的确。”王克明赞同郭云的说法,“也许这个时候你和他关系不错的言论已经散播出去了。” “什么?为什么?”周东东不明白。坐在四人的身后,听他们讨论郭泽的事,周东东觉得情况越发偏离自己的世界了。郭泽并不像一个坏人,不仅如此,他甚至觉得郭泽人还不错。 王克明解释道:“从我们出现在食物仓库起,一直到进入屋内,全程由郭泽陪同,在不了解情况的人看来,我们两方应该关系不错。那个叫徐一峰的人或许已经把我们看作了郭泽同党。或许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找上门来,和我们详谈这事了。” 周东东张着嘴呆了会儿,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所以你们的意思是,刚才那一切都是郭泽装出来的?” “嗯哼。”郭云斜眼看着周东东,“不然你以为我们是在骗你?” “……”周东东的眉毛挤到一块儿,“大人真可怕。” “我们应该先调查一下,食物仓库的人到底对郭泽有多言听计从,这样的人又有多少。如果事情比我们想象的难办,或许我们就该着手于调查发生在郭泽身上的事了。”郭云把话题收回来,看着桌上的一个小黑方块,“至少那家伙往你的屋子塞窃听器可是实打实的。” “嗯,你们回去后也检查一遍自己的屋子。”李良说。 “那当然。”郭云从地上站起来,伸了个拦腰,转了转一下脖子。“终于可以洗澡了,你们聊,我先撤了。”说完,她便抬脚离开了李良的房间,临关门前对周东东说,“对了,你的零食一会儿拿点给我。” “啊?哦……我现在就去。”周东东四脚并用的爬起来,跟着郭云走了。 房间里剩下李良与王克明,刘强坐在床上一言未发,霍伦海布睡着了。王克明在郭云走后说道:“那我也离开了,你好好休息休息。” “嗯……王克明,”李良叫住他,“关于地下洞穴的事……” 王克明伸出手掌摆在李良面前,“虽然不清楚在洞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我们都清楚你的为人,如果不是危及到我们的安全,我想你是不愿意把事藏着掖着的性格。”王克明的笑脸从手掌旁边露出来,“你别有压力。等什么时候能说了,你在告诉我们吧。” 李良没想到王克明竟然想到了这么多。该说是感动还是感谢的情绪在胸腔里发酵,他对王克明说,“谢谢。” “该我们谢谢你。”王克明走出李良的屋子,“好好睡一觉吧,这之后才是硬仗。” “嗯。” 于是房间里只剩了李良,刘强与霍伦海布。李良把霍伦海布挪到床边,刘强主动给他让出了足够的位置,李良道谢后平躺在床上,盯着刷了白漆的天花板。 屋内的陈设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张板凳,但有单独的洗漱间。对于习惯了野外露宿以及睡在藤蔓床上的他们而言,简直就是天堂。 李良从床上坐起来,脱下衣服裤子,走到洗漱间。打开花洒。温热的水从花洒里喷出来,浇在他的脸上。 他有多久没有洗过热水澡了?被热水洗去的污渍流入下水管道,往日的回忆流进他的脑子里。自己的单身生活,与郑立一块儿的集体生活,以及他,郑立和陆民在一起时的校园生活。这些回忆带着铁锈的味道从李良的大脑移动到鼻腔,李良睁开双眼,用手背擦了擦鼻子下方,是血……鲜红的血被温热的水冲了个干净,李良低头,淡红色的水流围绕在下水管道的边缘,顺着下水管道流进了黑暗里。 ‘你没事吧?’李良从洗漱间里出来时,刘强这么问他。 李良愣了愣,顺口答道:“没事啊。” “我感觉到了人血……”刘强把朝向李良方向的花瓣落下来,花瓣根部到尖端,由紫变红。“你知道莫妮卡以前是用什么当做肥料的……我们对血和敏感。” 李良穿上换洗的衣服,坐在床边,霍伦海布睁开半只眼睛看着他。 “刚才流了鼻血,没什么事。” 刘强把花瓣收起来,“你不打算告诉郭云他们吗?” “嗯,就别让他们当心了。” “好吧,睡吧。”刘强把毯子拉开,李良开了个玩笑道:“要是让别人知道教宗备选人帮我盖被子了,恐怕得遭成千上万的人嫉妒。” 刘强放下毯子,“我每天得给几十个小孩盖被子,你排队去吧。” 李良轻轻笑了笑,躺在柔软的枕头上,很快进入了梦乡。 梦里他和阿莫尔上一个大学,阿莫尔擅长一切运动,很是耀眼。但他不知怎么的,总是和自己过不去,这让李良很烦恼。接着在某一天,突然阿莫尔从书包里拿出匕首追着他跑,李良跑过无数个教室,在上一层和下一层里不但穿梭,最后两人到了天台…… 又是天台。李良醒了。他把胳膊搭在额头上,回想方才做的梦。在心里说,梦就是梦,一点根据也没有…… “你醒了?”刘强出声问他。uu看书 ww.uuansh “嗯。”李良离开床铺,把毯子叠好。 “你睡了一整天。”刘强说,“王克明和郭云来看了你两次。” 李良:“……” “咚咚,李良,你醒了吗?”郭云的声音。 李良赶紧打开门,门外站着郭云,王克明和周东东。他们三人鱼贯而入,郭云吐槽道:“如果不是你还有呼吸,我们都快以为你是不是睡休克了。” 刘强接着刚才的话道:“我看你睡的熟,就擅自做主去开了门,不好意思。” “啊,没事。”李良挠了挠头发,他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睡了这么长时间,甚至连敲门声都没听见。“咕噜咕噜咕噜。” “……走吧,郭泽这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吃的。” 一百六十五 郭泽的打算 在李良熟睡期间,王克明与郭云曾外出过一次。路上遇见了郭泽,他带两人去了食堂,告诉他们食物任取。 郭云与王克明带李良去的地方就是那儿。郭泽和食堂负责人打了招呼,一见到他们四人,就殷勤的问道:“几位有什么需要?” 郭云把菜单拿给李良,“至少在这一点上,郭泽差不多下了血本。” 菜单上写满了七七八八,从名字来看,就让人充满食欲的食物。李良垮着一张脸说道:“有句话叫做吃人的嘴短……就这么随意的享用他的好意,你们完全没有心理负担吗?” “日子够苦了,至少在吃上善待一下自己吧。”郭云快速点了三个菜,并嘱咐道,“新鲜的蔬菜,麻烦了。” “好勒!”经理带着郭云的要求去了厨房。 李良把菜单放在一边,“你可真是不客气。” “至少不会和郭泽客气。”郭云掏了掏耳朵,她状若无意的扫视了眼四周,把收集来的情报告诉李良,“这地方,我是指这处食堂,受郭泽控制。不被允许踏入食堂是惩罚的其中一项,相对应的,有人被惩罚时,除了被惩罚的人外,其余所有人都能吃特定的套餐。” 李良吃了一颗压缩糖,咽下去时正巧郭泽出现了。他出现的时机就像是掐秒,蹲点般刻意而准时。所以巧遇反而变得做作了。 他朝李良打招呼道:“你醒了,听说你睡了一整天,那边什么事让你这么伤神?” 李良瞧了郭泽,在明亮灯光下的他面色红润,气色大好,比当初在林中营地里的状态好了不少。能在恶劣的生存条件下,想方设法为自己创造出优渥的生存条件,某种程度上,这也算是种厉害的才能吧。“是有一些事,但都解决了。” 郭泽耸耸肩膀,接受了李良不愿意多说的暗示。“你怎么没点餐,没有中意的食物吗?” “无功不受禄。”李良一本正经的说辞引得郭泽轻笑了一声。“你还是老样子,一点也没变。” “你的变化挺大。”李良说,“你是这的负责人?” 郭泽挑眉道,“真直接。我还不是这的负责人,但多少能说得上话。如果你们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说。” 李良往右看了一眼,王克明和他一样,没吃食物仓库的东西,周东东倒是点了不少。王克明朝李良微微一笑,替李良回答道:“住你们的,吃你们的,有些不好意思,你们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吗?” 郭泽侧过头,扶了扶框架眼镜,“说起来,王克明你好像开朗了一些。” “托李良的福。”王克明的笑容无懈可击他,郭泽多看了两眼,勾唇说,“要说帮忙,还真有件事得麻烦你们一下子,很简单……” 郭泽毫不避讳的说出他与徐一峰的矛盾,也向四人阐述了他接下来的行动方案。他说话时带着强有力的激情,仿佛正站在百万人级的演讲台上演说。一副人类大获全胜的画卷随着他铿锵有力的字词徐徐展开。末了,他说道:“哎,虽然徐一峰他们不支持我,但他们这次的任务十分危险,我也不希望他们遇险。大家都是同胞,越是在危难的时候越需要团结起来,对吧?所以如果你能对他们伸出援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郭云把吃了一口的饭菜吐在了桌边的垃圾桶里。在奇雾山内,任何浪费食物的行为都是受到谴责的。前一秒还吵吵闹闹的食堂在后一秒迅速安静了下来。无数双眼睛盯着郭云,朝她发出无声的警告与威胁。 “抱歉,你说话太恶心了,没忍住把珍贵的食物吐了出去。你们继续。”说罢,她埋头将盘里的东西吃了个一干二净。这期间,郭泽再没提起过帮忙的事,李良也没问他。两方在无言中吃完了午饭。 饭后,李良等人与郭泽道别,回到了李良的房间内。 “你刚才太过了。”李良无奈的说道。 郭云吸口气,“郭泽太着急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阳谋倒是做的挺明显的。”李良说。 “哼。倒真是长进了,给我们丢了个难题。”郭云抱着胳膊,“果然祸害不管到了哪儿都是祸害。” 周东东一脸迷茫,“什么阳谋?刚才吃饭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周东东自认为全程认真听了郭泽与李良的对话,实际上信息也不多。对方说的话合情合理,他不觉得有问题。可郭云三人的反应却不是这么个意思。周东东快抓狂了,他讨厌不管什么事都得问才能明白的自己。 王克明揉了揉周东东的脑袋,好像所有人都喜欢揉他的脑袋。“郭泽让李良去救人,实际上是借李良宣告了自己的善意。不仅达到了宣传自己的目的,还成功告诉了整个食物仓库的人——sca的李良和我是同一阵营的,你们猜的没错,我们交情挺好。一箭双雕。”给周东东解释了一通后,王克明摸了摸自己的鬓角,“可是,有没有可能,郭泽是故意让我们这样以为的呢?” 李良与郭云不约而同的眯起眼睛,uu看书 ww.ukansu “的确有可能,假设他是故意的,我们接下来会选择接近徐一峰,与他暂时合作的可能性迅速蹿高。” “可这对郭泽有什么好处?”周东东问,他终于跟上了这三人的话题,内心不由得有些开心。“如果我们和徐一峰合作了,对他不是非常不利吗?” “是啊。”郭云按了按太阳穴,“他到底有什么企图。” …… “郭泽,你这样是在把sca往徐一峰那推。这会降低你的支持率。” “别着急啊,李娜。sca,李良,王克明,郭云……我根本不想得到他们的支持,别忘了,我们的目的是收拾了徐一峰。没想到啊没想到,瞌睡了有人送枕头,这可真是太巧了。” 郭泽的房间。他身边站了三个人,两女一男。房间没有开灯,但点了蜡烛。昏暗微弱的灯光照不全郭泽的身影,他大半身子还陷在黑暗里。 “你打算怎么做?” 一百六十六 打听徐1峰 “又或者我们太关注郭泽了。别忘了我们的目标。”李良进行了总结陈词。郭云,王克明还有周东东在他的屋子里做出了无数个假设,有的像模像样,但有的就纯属是用偏见的眼光揣测郭泽了。郭云和周东东做出这样的事李良能理解,一个性格犀利暴躁,另一个玩心重。但王克明,这个给李良留下成熟稳重印象的男人,竟然也津津乐道的参与进去,像一个孩子似的玩得不可开交。 李良叹口气,把这个情况归结于奇雾山过于无聊的原因上了。 “我们什么时候去找徐一峰?”郭云抬起头问李良。她的大眼睛,长睫毛扑闪扑闪,李良毫不犹豫的为她打上可爱的标签。忽略郭云的性格,打从一开始,她就让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她的言辞作为上,从而忽略了郭云其实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的事实。李良在心里这么想道。 “现在就去,我必须再重申一次,我们和徐一峰合作的前提是阻止郭泽的自杀计划,但如果徐一峰坚持采取过激的手段,那么我们不仅要阻止郭泽,还要阻止徐一峰了。”李良并不担心周东东,确切的说,除了他以外李良谁都担心。郭云是个结果论者,她其实并不关心达成目的的手段如何,王克明性格多变,虽然稳重成熟,但有时候会表现出怪异的一面。他俩极有可能一个激动(心血来潮)便提出或答应了徐一峰的合作。 “明白。”郭云三人从地上站起来,“那我们现在的首要目标,就是找到徐一峰的位置,然后见到他,当面沟通。” “没错。”李良点头,“非必要情况下拒绝暴力。” “这里只有你有使用暴力的机会。”郭云把有些松散的头发重新扎了一遍,“除了周东东和霍伦海布以外,其他人见机行事。我们分开行动,周东东和那两只由李良带,有异议吗?” “没有。”王克明紧跟着郭云离开了李良的房间,两人临走前朝屋内的李良说,“辛苦你了。” 李良伸出的手掌停留在半空,他甚至没来得及发表异议,事情就这么被决定了下来。把手掌收回来,李良对上了周东东失落的眼神。 “良哥,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周东东问。 “没有,别瞎想。”李良摸了摸周东东的脑袋,“我倒是不方便带着这个大包在这仓库里走来走去的,麻烦霍伦海布帮忙看着房间,可以拜托你吗?” 霍伦海布把脑袋换了一边躺,“随便。” “谢谢。刘强,我们走吧。” 李良带着刘强与周东东去了二层。食物仓库的二层主要是仓储,内容是生鲜与蔬菜。三层是菜园与畜牧区域。二层人不多,主要是看守。个个膀大腰粗,举着机枪,神情肃穆。守大门的看守见了李良,把眼睛瞪圆怒斥道:“这里禁止进入!” “我不进,”李良露出善意的微笑,“我是想打听一下徐一峰在哪儿呢?” “不知道!” “那你知道谁知道吗?”李良不愿放弃,追问了一句。 “不知道!” “那谁和徐一峰的关系比较好?”李良又问。 “再不离开我开枪了!”说做就做,这人把枪管对准李良,手指扣在扳机上,好像李良只要在往前走一步,他就会毅然决然的开枪似的。 李良举起他双手,“别激动,我现在就走。” 和周东东一起走向三层的阶梯,期间周东东抱怨道:“那人怎么回事啊,只是问个事儿而已,这么凶,好像我们和他有杀父之仇一样,有病吧。” 李良若有所思的说,“如果不是个人情绪的原因,那这个徐一峰也许比我们想象中的厉害。”‘“?”周东东疑惑的偏过头朝李良投去询问的目光,但可惜二楼到三楼的阶梯不长,没有给李良回复的时间。 三层也有看守,除了看守以外,便是在建筑里穿梭游走的,负责照顾瓜果蔬菜与动物的人。李良一眼扫过去,发现动物并非实物,而是有着动物外形的肉块。 周东东嫌恶的咦哟了一声,“好恶心。” 看守听到了周东东的话,冷笑道:“嫌恶心你可以把你中午吃的肉给吐出来。” 周东东不敢置信的望着他,满脸写着,你说了什么?你再说一遍的字样。 李良及时插嘴道:“您中午也在食堂吃饭?” “是的,这位先生。”这位看守较之于二层的瘦弱许多,但他身上的各处匕首,小刀,细针,可比二层危险了百倍。李良猜测这人对敌时多靠灵活取胜。 “无意冒犯,但这里的生产过程,似乎非常特殊。”李良斟酌着用词,不想浪费这个机会。“那些蔬菜的样子也……在阿苏拉港从没见过。” 守卫笑道:“我们也不清楚,技术员说这不是现代的技术。” “……”李良愣了愣,“没想到过去的技术竟然这么厉害。” “不不,先生,这是未来的技术。”虽然这技术与守卫关系不大,但他却表现出了与有荣焉的模样。李良趁热打铁道:“这座山可真是不可思议。uu看书. ” “是啊,如果没有人类亚种的话,这座山就是天堂。”守卫的眼里发出了光芒。 李良眨了眨眼睛。郭泽没有把时祸和紫苜蝙蝠的事儿告诉他们?为什么? “外面那些防御工程,是为人类亚种设下的?”李良问。 “嗯,徐海是我们的保护神。” 李良舔了舔嘴唇。他在心里想着,我们恐怕低估了这群人的疯狂。这一瞬间,李良有些迟疑,关于是否应该向他询问徐一峰的事儿。然而身后的周东东童言无忌,出口问道:“你知道徐一峰在哪吗?” 李良瞳孔微张,做好了防御的准备,却没想到守卫反而以“早料到如此”的语气说道:“是中午郭泽跟你们说的事吧,郭泽这个人有想法,人也好,我就想着你们不会拒绝。徐一峰在负一层打磨武器,制作炸药,要么就是在天台训练,你们去找找看吧。” 李良:“……谢谢。” 一百六十七 徐1峰其人 三楼去天台更近也更方便,向守卫道谢后,李良便带着周东东顺着楼梯上去了。还没走到头,整齐有序的喊声便顺着楼梯传到李良的耳朵里。 走出楼梯口,亮堂的光线一下子跃入眼帘。李良不得不闭眼一秒钟,随后再睁开。天台上站了许多人,他们正在挥舞手中的刀剑。有的是刀,有的是剑。但李良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站在队伍前端,甩着棍子的男人。这个男人把上衣绑在腰间,露出精壮的肌肉。浑身的毛发,包括头发和胡子,疯狂生长以至于像只猩猩,而不是人类。 “泰山都比他干净。”周东东无意说出了心里话。 李良给了周东东一巴掌,打在他的后脑勺上。周东东一个踉跄赶紧捂住嘴,在心里疯狂的告诫自己,不要再说话了! 李良走上前,他吸引了正在训练的所有人的视线,除了为首的那个男人,而李良认为他就是徐一峰。 “你好,我是sca的李良,请问你是徐一峰吗?” 男人突然扬起棍子,棍尖扫过李良的鼻尖,两者距离不过一毫米。棍子最后落在第一排的一个男人身上,“使点劲!没吃饭吗?” “……是!” 李良看得出来,徐一峰的棍子虽然留了手,但打上去的位置并非软肉,淤血是必然的,只是淤血的颜色不好判断,但他知道如果徐一峰再加一分力,那根棍子就得折了。挨了教训的人咬牙忍住了这份疼,下一次挥刀时,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徐一峰点点头,“这才像点样子。”把棍子搭在肩膀上,徐一峰侧转过身子正面朝向李良,“我知道你。你和你的朋友一出现,郭泽就迫不及待的冲上去宣誓主权,像个小丑一样,哈!可笑的男人。” 李良挑起眉头,一时间无语凝噎。缓了好一会才说,“那么你果然是徐一峰。” “呵,无趣的男人。”徐一峰朝远处招了招手,让李良惊讶的一幕出现了,他们竟然把抬出了一个被麻绳捆成了粽子的王克明。“还没你的朋友有意思。” “……”李良的表情一言难尽,他取下王克明嘴上的布条,问:“你怎么会在这。” “他比你聪明多了,直奔天台。”徐一峰嘿嘿一笑。 王克明跪在地上微笑道:“徐一峰在这个地方,是一个被孤立的男人。我琢磨他的可活动区域不多,天台最有可能,就上来试试运气。他这幅狼狈的样子误导了我,我便学路边混混的语气和他说了几句话。然后就被他敲了闷棍,晕了,醒来的时候就成了这样。” 李良:“……” 徐一峰:“……” 徐一峰的同道中人:“……” 除了王克明的所有人的心声:他绝对是故意的。 王克明:“徐一峰,我建议你把我放了,你不可能打得过李良。” 徐一峰:“……” 李良:“……” 徐一峰的心声:你这个激将法还能再蠢一点吗? 李良侧过脸,他怀疑郭泽给王克明下了药,但他没有证据。尽管如此,他仍然得为王克明说话,“能麻烦你放了他吗?” “凭什么?”徐一峰摸了摸胡子,“你没听见他是怎么和我说话的吗?我没把他从这扔下去,已经算给了sca的面子。” 徐一峰说的没错,但李良不能承认。内心默念了几遍救人要紧后,李良放低姿态道:“我想我们之间有一些误会……” “那你倒是解开看看?”徐一峰抱起胳膊,仰着下巴看着李良。 李良舔了舔嘴唇,假设了一下如果他与郑立立场交换,他会怎么办。郑立的方法大致分为三步,第一,道歉,道歉得十分诚恳;第二,交易,根据形式选择交易内容及手段,个别情况,会以对方的安全作为交易条件,简称威胁;第三,亮出身份,直接抓人带走。 李良吞了口唾沫,他的确认为这事是他们的不对,遂说道:“我替他向你道个歉,要打要骂我都受着。” “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要sca做什么?”徐一峰冷言说道,“我唯一能接受的道歉方式就是把他舌头割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李良紧巴着五官,踌躇道:“对方是言语上重伤了你,割舌头这样的体罚就实在是过于残忍了。要不这样,我把布条栓回去,你用同样,不,比他更狠的话骂回去。怎么样?” 徐一峰挑起眉毛,把长发甩到了身后,“该说你像块木头呢,还是直接骂你蠢呢?”徐一峰走近李良,“但是你说也不是没有道理,sca嘛,做事总是要讲究个公平才对。” 他斜眼瞥向地上的布条,“给你sca一个面子,你拴上吧。由自己的朋友把嘴堵上,也算一种惩罚啊。” “好。”李良笑着答应,捡起布条,背对着徐一峰,把布条卡在王克明的嘴上,绕过耳朵,在脑后栓一个绳结。 然而,徐一峰手掌用力,紧握住手里的棍子。uu看书ww.uukanhu.m手腕到手臂至全身发力,棍子化作一道残影,直奔李良的后脑勺。 “首先是你,然后就是这个出言不逊的小白脸!” 徐一峰的棍子抽过无数人。在山外,他以一敌十,对方没有一个人能走过自己三招。能撑到第三招的,也会在第三招下变成一团肉泥。即使sca的强大宛如都市传说,徐一峰也不认为在自己偷袭的情况下,对方还能有还手之力。这一招下去,他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原本设想是这样的,可实际情况却有了变化。 李良单手抓住了徐一峰的棍子,另一只手掐住了徐一峰的脖子。他慢慢把徐一峰从地面提起来,徐一峰的双脚悬在低空,来回蹬腿。他眼球吐出,瞳孔向下瞪着李良。 他是什么时候转过身的?什么时候出的手?徐一峰想说话,但被迫向内紧缩的喉咙却发不出哪怕一个字来。 李良一转严肃的表情,微笑道:“打我可以,我多受几棍死不了,但是打他就不行,你会要了他的命。” 一百六十八 与徐1峰谈判 训练人员自主停止了训练,因为他们不可匹敌的队长,徐一峰正被人掐着脖子不能反抗。事情的发展太出乎人意料,本打算摩拳擦掌静观好戏的他们,已经无法预料这件事接下来的走向了。 李良与徐一峰的对峙还在继续。后者的脸涨红,眨眼变得困难。训练人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人站出来,对李良说:“这位先生,可以松开他了吧。” 虽然李良没有说话,但这个男人总觉得李良好似在思考。如果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松开徐哥,他们只能选择抢人了。 还好,李良松了手。徐一峰从李良手里落到地上,剧烈咳嗽了好一会儿。他侧脸仰起头,怒视李良。紧接着,一阵更剧烈的咳嗽夺走了他的注意力。 李良蹲下身子凭蛮力扯开束缚王克明的绳索。王克明站起身,随手拍了拍胳膊与膝盖。居高临下的扫了一眼徐一峰以及担心他的其他人。 李良把他拉到一边,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王克明回答道:“你还记得张海义说过徐一峰脾气不好的事吧。” 李良点头。张海义的暴脾气在这短暂的几分钟内表露无疑,但另一方面,李良认为他并非是个以恶为先的男人。否则按他的路子,带刃的武器更适合他才是。 王克明继续说道:“从这一系列的事来看,他不仅脾气暴躁,喜怒不定,而且是个凭感情判断事情对错的人。我很担心和这样的人结盟,会影响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 李良正准备发表自己的看法,徐一峰却走了过来,“两个大男人有什么话需要偷偷摸摸的说。” 王克明微笑的转过身去,遭到了无妄之灾,徐一峰厌恶的看了他一眼,说:“娘们兮兮的,你一笑我就想揍你。”被徐一峰如此说了,王克明的笑容不减反增。 李良微微抬头。徐一峰比他高了半个脑袋。徐一峰审视李良的表情,嗤了一声,用手把长发甩到脑后,“你们找我做什么?” 徐一峰问话的同一时间,楼梯口传来了郭泽与周东东的声音。“真的会在这上面吗?我觉得地下室的可能性更大吧。” “别啰啰嗦嗦的,上去看看再说。” 果不其然,郭云与周东东的脑袋从楼梯口冒了出来。两两见面,郭云注意到王克明脸颊上的勒痕。“看来你们到了好一会儿了。” “刚到没多久。”李良说。 “我们错过了什么?” “……没什么。” 徐一峰的视线在四人身上来回转悠,“要联系感情换个地方,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郭云皱起眉头,颇有深意的与李良对上视线。李良清了清嗓子,“我们听郭泽说了他的计划,听说你是反对他的一派……” 徐一峰的棍棒与其他人的刀剑一瞬间对准了李良等人,在这个时候,他看出了这群人锻炼的成果。反应速度,姿势,算不上优秀,但至少合格了。把普通人锻炼成这样,徐一峰和他们自身一定下了不少功夫。 李良举起双手,“别紧张,听我说完。我们对郭泽的想法表示怀疑,一方的说辞并不可信,所以来和你聊聊。” 王克明站在李良身后补充了一句,“你可以理解成我们是中立的一派。” 徐一峰冷哼一声,“凭什么你们认为我会需要你们的帮助?” 郭云用更冷的声音呛声道,“我们并没有决定要帮助你。不是你就是郭泽,你完全可以考虑一下这其中的利弊。” 徐一峰的脸色几番变化,他纠结的心思甚至不用揣度,因为全写在了脸上。几个呼吸后,徐一峰挥手让身后的兄弟们放下武器。说道:“跟我来。你们继续练。” 留下原本就在天台上锻炼的队员,徐一峰带着李良四人下楼,径直去了地下一层。 地下一层光线不足,完全比不上地上三层。东西摆放得乱七八糟,徐一峰更夸张的踢开脚边的物件走到中央。 “这里全都是对付人类亚种的东西,从炸药,陷阱到武器,应有尽有。”徐一峰似乎对这儿的成果非常满意,他详细且认真的介绍了每样东西的作用,以及将如何使用它的方法。言语中的热情以及自信甚至让李良等人产生了错觉——他说不定与郭泽貌合神离,实际骨子里是请战派。然而,说到最后,徐一峰话锋一转,“但是,即使把这一层搬空,也杀不死所有人类亚种,剩下的敌人只能依靠我们自己动手。那结果将是全灭。” 理智犹在。四人更新了自己的判断。 “那你准备怎么阻止郭泽?”李良问。 徐一峰挑起一边的眉头,“啊?你当我傻吗?如果你们是郭泽的间谍怎么办?我带你们来了地下一层,向你们展示了我的诚意,接下来换你们了。” 李良与郭云,王克明对视一眼。他抿嘴思考片刻,说:“如果你有眼线在郭云身边,u看书 uuanshu 就该知道中午他向我们抛橄榄枝,但是我们拒绝了的事。” 徐一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那一吐我可是印象深刻。” 李良眼睛睁大了几分,“你在那?” “在。” 李良跟随郭云等人前往食堂时,沿途观察了遇到的人事物,却不记得遇见过徐一峰。徐一峰的造型特殊,不可能存在看错,看漏的可能性。于是李良得到了另一个答案,在这座食物仓库内,存在暗门。一个看不见的房间,或者更多。 “那你应该相信我们。”李良道,“从踏进食物仓库起,我们的行踪你一直都看在眼里吧?” “……”徐一峰抱起膀子,“你们和郭泽之间发生了什么?” 郭云打断了李良想要交代实情的打算,插嘴道:“你问的太多了。” 徐一峰笑了,“诚意诚意,我还没看到你们的诚意。” 王克明踏前一步,“我们的目的并非是这座仓库,而是仓库附近的植物园。所以我们可以现在就离开,任由你和郭泽斗得死去活来,最后得利的只能是人类亚种。你在乎的朋友,兄弟会被人类亚种抓走,而你,失去了出山机会后,只留下了痛苦送给山外的家人。” 王克明一步步走近徐一峰,他的脸在徐一峰眼里无限放大,最大变成了一团巨大的黑暗侵蚀了他的视线。 王克明笑笑,“如何?” 一百六十九 1箭双雕的方法 徐一峰身上出了一层冷汗。当他醒过神来时,发现那只小白脸正笑眯眯的站在面前。那张惹人厌恶的笑脸在此刻变得阴森诡谲,徐一峰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又赶紧把脚收了回来。咽了口唾沫,强行让自己把视线从小白脸的身上转移到李良那去,“你们要去植物园做什么?” 李良问,“你知道植物园在哪儿?” “知道。”也许是王克明给他造成的压力还未散去,使得徐一峰话多了不少,“勘察附近情况的时候找到了那座植物园。” “你们进去了吗?”李良追问道。 “没有,我们打不开植物园的门。”徐一峰一股脑的说出他知道的消息,“大门上了一个很奇怪的锁,碰到的人会迷失自己。我们推测也许在幻境的深处有打开植物园的秘密,但我们都没有成功。” “为什么?”这个问题是郭云问的。 “不知道。尝试过开门的人只记得自己做过梦,但是忘了梦的内容。”徐一峰说了好一会儿话,感觉舒服了许多。但这份舒服让他回忆起了自己的失态,反而羞恼的呸了一声,“差点被你们骗了。你是sca的人吧,sca怎么可能对郭泽决定要做的事视若无睹,这和见死不救有什么区别?” “……”王克明一脸惊喜,随后摆出了一脸失算了的可惜表情站到了李良身后。 本以为徐一峰又会回到“诚意”的话题上时,没想到他只是轻飘飘的说了一句,“算了。这个小白脸暂且不提,我认为你和这个女人是值得相信的。” 王克明头顶问号,但没有为自己辩驳。周东东眨眨眼睛,虽然事情和他没多大关系,但是知道自己不在对方的信任列表里,仍然不太开心。 徐一峰随手搬了一个凳子,反身坐在上面,两手搭在椅背上,说:“我脑子笨,想不出什么和郭泽那种人精对抗的方法,只能聚集起兄弟们不断抗议。虽然郭泽手里有一些战斗力,但远远不够。在武力这件事上,我们才是主力军。所以即使那帮人如何叫嚣,只要我们不肯动,他们就没有办法。” “虽然保守,但是有效。”郭云评价道。 “听说你们有一个很困难的任务,那是什么?”李良问。 徐一峰舔了舔嘴唇,“活捉一只人类亚种。” “为什么?” “看来你们还不知道啊,人类亚种的粘液可以抵抗这座山的迷雾。就是他们皮肤模里的东西。” 人类亚种的粘液可以抵抗这座山的迷雾。徐一峰的话从四人左耳朵进去,右耳朵出来。接着再进去,每进去一次,就把他们的脑子穿一个洞。 周东东大叫道:“我们可以离开了?” “不可以。”徐一峰泼了盆冷水。“只能抵抗让人迷路和产生幻觉的部分。如果这就能出去,人类亚种早就出去了。” 徐一峰说的没错。另外三人迅速收敛了自己的心思。李良揉了揉眉心,“即使如此,那也是个好东西。你们准备怎么取?把他们粘液拿走,人类亚种会怎么样?”李良的心里涌起许多疑问,“这事难道是郭泽告诉你们的?” “是。他说的非常有说服力,所以我们尝试抓了一只,由我服下,那玩意可真是太难喝了。口感像嗓子里爬了虫子一样。经过我亲身体会,这东西确实有用。”徐一峰回想起那个味道,面容扭曲,“至于他们会怎么样,不知道啊……我们把抓来的人类亚种杀了才取的粘液,直接划破用东西接着就行。” 郭云三人不约而同的朝李良投去探究的视线,他们了解李良的为人,认为徐一峰的话会引起他的不适。果不其然,李良的脸色黑了两度,但在本就光线不足的地下室里并不明显。徐一峰并未注意到他的变化。 “既然知道了这东西的用处,我们自然得灵活运用起来。考虑到勘察环境与侦查敌情的小队人数,以及各种各样的情况,我们至少得存下5l的粘液。虽然我清楚这是郭泽的阴谋,但粘液的价值太大了,我们必须得做这一票。” 徐一峰愁眉苦脸的拽了几根头发,然后按了按太阳穴,“根据我们的计算,至少需要十只人类亚种。他们的身体素质普遍高人类几倍,也习惯了在这座山里生存。理想情况是上阵一百人,一对十,但这几乎等同于我所有的人力……可人少了赢面也相对减小,势必会出现死亡。大家相识一场不容易,他们大多也是有家事……” 徐一峰絮絮叨叨说个不停,郭云听得有些腻歪,便打了个呵欠。李良随即打断了徐一峰,“我想你们还不知道,人类亚种里有五个长老吧。” “长老?什么东西?”徐一峰问。 “比普通的人类亚种要强上许多倍,实不相瞒,我和他们的新晋的六长老对过手,单纯肉搏的情况下,我不敌他。”李良的视线只到徐一峰的下巴,他说话的声音好似心不在焉,但内容却让徐一峰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因为李良说的东西,他们一点也不清楚。“如果只是速度,力量,u看书 uukansu.om 大概能打个平手,但他的持久力,却胜我百倍,完全能耗死我。” 李良抬起头来,“你能打赢我吗?” 徐一峰皱起眉头,不太相信李良的话。他相信人类亚种中一定有比普通的人类亚种厉害的人,但精力胜李良,一个正统sca百倍这样的概念,他认为是李良夸张了。至于其用意,大致是希望劝他们放弃对人类亚种的捕猎计划把。 李良从徐一峰的神态中品出了对方的不信任,他想了想,说,“这样吧,召集你们的所有武斗成员,包括郭泽手下的人,我们去外面打一场。” 郭云抓住李良的袖子,“喂!这也太突然了!至少和我们商量一下!” 李良低头对上郭云的视线,郭云一下子明白了李良脑子里的念头。他恐怕是想起了小李良。郭云赶紧说道:“小李良和外面的人类亚种是两回事!你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李良轻轻回应:“我知道,不管我的出发点是什么,总之这是一个打消他们念头的好方法吧。” 一百七十 团战 面对李良的一意孤行,郭云沉默了。无窗不通风的地下室里,李良与徐一峰中间仿佛有狂风在呼啸。 徐一峰舔了舔嘴角,不解的问李良,“你这个脾气来得很莫名其妙。”徐一峰虽然脑子不太灵光,但做人多年,该有的经验不比李良少。把放生在地下室的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徐一峰不太确定的说,“你该不会是在为我们杀死了人类亚种生气吧?” 李良看了眼郭云,郭云还在瞪他,也还在等他回心转意。“不试试吗?你们和人类亚种的差距。” 徐一峰的舌尖抵在牙齿上,让他的嘴瞧着有些歪斜。李良的话让他感到异常不满,他话里的高高在上,仿佛对徐一峰,整个武斗队员的人不屑一顾,肯定他们一定弱于人类亚种的态度,让他气得牙痒痒。尽管事实可能如此,但徐一峰不能接受。 “试啊,为什么不试。” 李良点头,“郭泽那边我去说。在哪见。” “天台。”徐一峰径直走过李良,“虽然我的确输给你了一次,但你因为这个就轻视我们所有人可就太蠢了。” 李良没有回话,徐一峰也不想知道他的回答。两人巧合的形成了默契。 徐一峰离开后,郭云的咆哮如巨浪拍打在李良脸上。“你疯了?有病?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王克明说道,“冷静一点……这不挺好的。” “好什么?他疯了还不够,你也疯了吗?”郭云怒视王克明。 王克明放松五官,任由郭云的唾沫星子点在脸上。接着用手背抹去脸上的口水,说道:“李良的行动完全符合我们的目的,虽然暴力了点,但是简单有效,我们也不用牵扯进任何一个势力里。” 郭云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知道这地方的武斗集团有多少人吗?他们可没有过家家用的武器,全都是真刀实枪。你是想让李良死是不是?” 王克明擦了两遍脸,“关于这个情况,我想李良本人最有发言权。毕竟他可是见过了那群人的训练情况。” 李良朝郭云微微笑道:“是的,放心。我不会有事,且不提我个人实力如何,但是忘尘珠他们就没有办法。” “问题是你根本没打算用它,不是吗?”郭云见劝说无效,脸色便越发冷淡。 “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用。”李良挠了挠鬓角,小心观察着郭云的神色变化。 郭云半眯着眼盯了李良好一会儿,随后叹了口气道:“算了,我不管了,你看着办吧。” 李良笑了。 郭云走过李良身边,李良喊住她,“你去哪?” 郭云翻了个白眼,“不是去找郭泽吗?” …… 郭泽的房间。 李良一行站在郭泽对面,郭泽身后站了两个女孩子。郭泽依旧热情,“来,坐。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尽管说。” 李良尚未提及他们此行的目的,但郭泽已然料定他们是有事相求。李良不想绕弯子,便直言道:“我想麻烦你联系你这边的战斗力,我希望和你以及徐一峰两边的人打一场。” 郭泽眨眨眼睛,“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李良说:“我希望你能放弃主动进攻人类亚种的计划,也希望徐一峰能放弃捕获人类亚种的想法。” 郭泽用手掌托起下巴,手肘架在另一只胳膊上,“也就是说,你打算阻碍我,而我还得帮助你?” “……”李良诚恳的承认了郭泽的总结。“你说的没错。” “哈,”郭泽猛拍大腿,“该说你果然不愧是李良吗?好吧,看在你是李良的份上,我同意。希望你能阻止我。” 李良没想到郭泽答应的这么爽快,事情进展过于顺利反而凸显出郭泽的不对劲来。但不管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现在的情况正在朝他们计划的方向走。 “如何可以的话,还希望你能把食物仓库的大家聚集到天台上去。”李良接着说道:“我和徐一峰约好了在天台见。” “……好。”郭泽的笑容顿了顿,“我现在去安排。” 李良与郭泽兵分两路,郭泽去召集人手,李良则朝天台走去。天台站了不少人,大部分是训练人员,属于徐一峰的武斗集团。他们一个个目露火光,摩拳擦掌。李良好似一盘菜,就等料理长敲响用餐的铃铛了。徐一峰朝李良挥了挥手中的棒子,李良点点头,便走向了无人的角落。 他靠在墙边,准备等郭泽的人一到,就可以开席了。 郭泽没让他们俩等太久。他身后陆陆续续从楼梯口里蹿出来数十人,粗略一数大致三十上下。的确与徐一峰的武斗集团有不小的差距。随后还有普通成员持续从楼梯那鱼贯而入。他们面带兴奋,纷纷找了个看戏的好位置。 李良见人齐了,赤手空拳的走到场中央。徐一峰与郭泽的人马泾渭分明,但都包围着李良。徐一峰的扯开嗓门喊,“你就打算拿一双拳头对付我们?” “嗯。” “太瞧不起人了吧?那为了公平起见,我们也……” “不用。” 李良淡漠的话在旁人的耳朵里听来无异于挑衅。 “徐哥,这人太猖狂了!” “教训他一顿!” “可以开始了吗徐哥?” 另一边的人也…… “郭泽说了可以下死手,死了可别怪我们!” “一会别哭着求饶!” 不理会这些人,uu看书 .uukansu 李良顾自摆好架势。“来吧。” 徐一峰与徐海站在原地,静观李良的应对效果。只见两边的人久违的团结起来,兴奋而残忍的举起手中的各式武器,或挥或砍,目的都是李良。他们一拥而上。徐一峰这边的人瞧着更有秩序,至少知道人数过量只会碍了同伴的手脚。郭泽这边的人只留了徐海与另外四人,其中一个郭云等人在郭泽的房间里见过,其余人全冲了上去。 周围响起一阵惊呼声,甚至有人用手挡住视线,但留了一道缝好继续观战。 周东东吹了个口哨,“郭云姐,你说我可以在这开个盘吗?” “什么东西?” “下赌注,用压缩糖换食物或者材料,压三边的人哪边获胜。” “得了吧,小心等这事儿结束了,李良揍你一顿。” “哦……” 一百七十一 战斗升级 在这场外人看来毫无悬念的战斗里,李良表现出了足以匹配他猖狂态度的实力。原以为一拥而上的武斗集团及各层看守会在眨眼内要了李良的命,但当事人,那个可能会被剁成肉馅的男人,他稳稳的站在原地。用一把不知道从谁那儿抢来的剑挡住了几十把从头顶砍下来的武器。 旁观者放下用于遮挡视线的手掌,意识迷离的感慨道,“这不可能……” “这不可能。”剩下的人说。站在徐一峰身后的人以及徐海身后的人,各自又跑出去一些。徐一峰的队员对李良早有预测,他们知道这个男人强,但不知道他到底会强到哪儿去。就算是队长徐一峰,他们如果用上了所有人,不见得一点讨不到好。但现实情况便是,这个sca,还真的就让他们没办法了。 李良不想伤人。他挑开头顶的数把武器后,用剑背砍晕了不少人。李良看得见他们所有人的动作,和阿莫尔的战斗比起来,现在就像是慢动作回放,搞笑电影。 有的人还不错,受了李良一击后,还能有力气站起来。李良往往愿意给这样的人一个机会,让他们握紧武器攻击自己。但结果还是那样,只是让他们晚一点赶上了自己晕倒的同伴。最后,场上只剩下了三个人。 徐一峰,徐海与一个女孩儿。女孩儿留着厚重的刘海,挡住了大半眼睛。不苟言笑,站在徐海身边,与徐海的气势融为一体。李良猜她是张海义提到的伊伊。 倒下的人多失去了意识,少部分人躺在地上翻滚呻吟。 徐一峰盯着李良,把撅着的嘴从左脸移到右脸。“一群废物。” 李良:“……” 徐一峰不情不愿的看向徐海以及他身边的女孩儿,“徐海,伊伊,联手?” 徐海的扑克脸有了动静,“好。” 徐海语落,徐一峰操着手里的棍子,不是木棍,而是铁棍,冲向了李良。他来势汹汹,威势骇人。李良举起手中的剑,剑刃朝着徐一峰。短兵相接,铁器间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摩擦出的火星子迸溅出去,点燃了升级版战斗的火焰。 徐海在徐一峰对上李良后,从腰间抽出弯刀,绕到李良的背后,对着他的后心猛插上去。李良用脚尖踢起脚边的砍刀,单手握住,卡住了徐海的双刃。与此同时,伊伊迎面而上,李良的胸至腹部毫无防备的暴露在她的眼前。 伊伊甩出右脚,脚尖与脚后出现尖刃。右腿高高举起,预备从李良头顶开始,一直划拉到他的腿间。 徐一峰狞笑着问李良,“认输吗?” “……”李良的肱二头肌撑起来,徐一峰与徐海不约而同的眯起眼睛,他们把自己的武器用力超前推向李良,企图更加稳当的控制住李良的动作。然而,不管他们如何使劲,自己的武器,以及李良,都一动不动。 久经沙场的徐一峰与徐海立刻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劲。他是故意的,两人对视一眼,决定向后撤。可李良却没给他们这个机会。李良如同举重一般,把徐一峰和徐海提起来,扔出去,快而准。 徐一峰与徐海背朝伊伊,伊伊的眼皮抽了抽,收起右腿,伸出双手放在他俩的背后。借助伊伊的力量,徐一峰与徐海得以停了下来。但三人仍然被推到了十米开外的地方。徐一峰棍子划出的痕迹一路延长,毁了天台平整的地面。 尽管三人只过了一招,但高手过招,往往一招足以。徐一峰此刻理解了李良在地下室的那句话,他的表情渐渐严肃,对身侧的两人说道:“你们知道这场打斗的目的吧。” “听说了,这个男人想用自己的实力劝我们放弃进攻人类亚种的事。”徐海握紧弯刀,显然心里也不太舒服。 徐一峰瞥了徐海一眼。这个大块头的扑克脸很好的掩盖了它主人的情绪,但眼神骗不了人。徐海认真起来了。“我不知道郭泽告诉你们具体到哪儿,但是李良,就是我们眼前这个男人,告诉我,他打不过人类亚种里排名最后的长老,所以如果我们连他都打不赢,就更别想打赢人类亚种。顺便一提,最后一句是原话。” 徐海冷声问他,“你一直是反战派。那么你现在站在这的原因是什么?” “哈,”徐一峰把长发甩到脑后,“我想赢,还需要其他理由吗?” “呵,倒是挺符合你这个肌肉脑袋。” “……你再说一遍?” 徐海的目光紧紧粘着李良。他一手拿剑,一手握刀,一点没有大敌当前的紧张,也没有如徐一峰渴望胜利的念头。就只是站在那,等他们过去。徐海知道他这个姿态的意义。事实上,面对食物仓库的大多人时,他也是这样的态度。 在这座山里,弱者的想法不值一提。徐海把李良代入自己,渐渐兴奋。用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弯刀,徐海说:“接下来你们配合我。” 徐海瞳孔微张,待他反应过来时,徐一峰已经冲了出去。于是他赶紧大喊:“别杀人!” 在郭泽来到食物仓库以前,徐海其人桀骜不驯,杀人成性。他既不想做老大,也不想听别人吩咐。开心了杀人,不开心也杀人。所有人都怕他,徐一峰不得不把大半精力分出来,阻止徐海在食物仓库里大开杀戒。uu看书 .uukansh 他是个很好的助力,只可惜他绝不配合他人。徐一峰为这事苦恼了挺长时间。也不知道郭泽是对他下了什么药,才使他如此听话。 而现在,徐海的这个表情,徐一峰再熟悉不过了。他赶紧叫郭泽,“喂,郭泽!叫他停手,不然他可能会杀了李良!” 郭泽笑眯眯的道:“这样才有意义不是吗?李良想阻止你们,你们不想被阻止。如果不把性命作为筹码摆到台面上,那么这场战斗还有什么意思呢?” “你!”徐一峰还打算在劝劝他。 伊伊却喊徐一峰,“好了。我们都知道应该为自己说的话负责,如果他死在徐海的手里,也只能怨他技不如人。” 徐一峰后槽牙用劲,“但也不能杀了他。” “为什么不能?”伊伊冷淡极了,“难道说你和他算计好了,这场战斗其实是场戏,目的是杀了徐海?” “啥?” 一百七十二 团战的结果 徐一峰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可他来不及为自己辩护,伊伊便“飞”到了李良身边。伊伊不仅腿上功夫厉害,而且极会利用自己身娇体弱的优势。即使跃入高空,也能如轻盈的羽毛般延长自己的滞空时间。 徐一峰嗤了一声,追上伊伊。 空中的伊伊皱起眉头。徐海与李良打得激烈,刀光剑影画出道道银色的残影。她没法插手。插手的后果极有可能是导致自己手脚受伤,得不偿失。 徐海的扑克脸一反常态,正笑得狰狞。他的攻击乱中有序,左右手不断切换方向与力度,旁人瞧着只觉得这招式变幻莫测,不可预料。尽管如此,李良仍然悠然自得的挡下了徐海所有的攻击。 感受到李良尚留有余地的做法,徐海出声嘲讽,“软弱。空有一身本事,但你四处留有余地的做法根本解决不了任何事。你知道怎么让周围的人感受到你我之前实力的差距吗,怎么样让他们切身感受到你所谓的‘人类亚种的实力’?” 李良:“怎么做?” “实力的碾压。你看看这附近的人,看看他们看我的眼神。他们一定是会想起了过去被我暴力支配的恐惧。所以我是你此时此刻,完美的垫脚石。只要你用你真正的实力,从我,不止我,还有徐一峰,伊伊身上碾压过去。当你宣布,我们这点实力根本打不过人类亚种时,我相信他们脸上的绝望一定会让你心满意足。” 徐海说话的速度和他手上的速度一样快。尽管对李良来说不算什么,但他的确按照徐海的建议,抽空看了一圈附近。如他所说,除了郭泽与郭云一行外,其他人对徐海露出了既害怕又嫌恶的表情。李良不禁想了想,他对这些人做了什么?但这个念头只在他的脑子里存留了两秒,便换成了徐海的另一个建议——把他作为垫脚石。 事实上,根据李良原先的设想,所有武斗集团,以及郭泽旗下的战力都是垫脚石。高级垫脚石,这三人,李良本打算让他们至少维持队长,领袖的面子,等情况差不多了在一举获胜。但听了徐海的话后,李良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 徐一峰与伊伊在近处观战,也在伺机下手。只不过截止目前,他们还没找到适当的机会。 “徐海让我们配合他,我可一点没看出来他打算让我们配合的意思。”徐一峰把两手搭在棍子上,向伊伊吐槽道:“我看他自己玩得挺开心的。”虽然在和伊伊说话,但徐一峰没有指望过自己能得到伊伊的回复。 伊伊突然摆好架势,“他不对劲!” 得到伊伊的提醒,徐一峰赶紧看过去。正在发生的事让他忍不住瞪大双眼。前一秒还正胶着的战事,骤然安静了。安静下来的不仅是李良与徐海,还有周围的观众。 李良的剑尖抵在徐海的喉结上。事情的转机出现的毫无预兆,包括徐一峰与伊伊在内,没有一个人看清场上发生的事。 远处的周东东咽了口唾沫,“良哥太厉害了。” “真正厉害的才要开始。”郭云与王克明异口同声的说道。 “?”周东东再次看向场内。 李良挪动剑尖,大部分人都以为他对徐海动了杀心,包括徐一峰。“等等,别杀了他。”话音未落,李良迅速转动手中的剑,用剑刃击昏了徐海。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杀人。 徐一峰安心后准备出手,但不料眼前一道黑影闪过,随即身体失去了重心,迅速向地面摔去。 李良在背后,徐一峰心想。徐一峰自知没办法扭转摔倒的姿势,便顺势把手里的棍子朝李良的脚踝甩过去。李良挑起眉头,他过来的时候扔了砍刀,只能用剑拦下徐一峰的攻势。趁李良抵挡自己的棍棒时,徐一峰向后翻滚,手掌贴地站了起来。 此时,他发现伊伊已经失去了意识,倒在李良脚边。 只剩下他了。 徐一峰吐出一口长气,颇有些难以接受的样子。尽管早料到了这个结局,但当对手从人类亚种转到人类同胞身上,同种族间实力的差距让徐一峰心理上的落差加剧,反而令他苦涩之余有些羞怒。 “放弃捕捉人类亚种。”李良说。他的声音不大,但仍有不少人听见了。他们一传十,十传百。于是观众们窃窃私语起来,“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还以为就是场普通的切磋。” “不可能,你们没看见徐海那狰狞的样子?” “嘘,都别说话!” 徐一峰握紧棍子,“既然你有这种实力,为什么不帮助我们?粘液的重要性不需要我强调了吧。” “……别说你们了,我也打不过。”李良看向郭泽,“放弃进攻人类亚种,不要去招惹他们!” 徐一峰咬着下唇,uu看书 .uukanhu 心中的不甘驱使他行动起来。舍弃多余的招式,徐一峰甚至放弃了打败李良的念头。一招,只要能让他中一招,一切就还有机会。 朴实但实用的路数不断朝李良身上招呼,李良一边躲闪,一边暗赞。徐一峰很有天赋,他的棍法非常适合徐一峰的性子。以进为退,没有专门的防守招式。如果两人在相同身体素质条件下,李良认为徐一峰有可能和他打成平手。 有空隙。徐一峰的棍子照着李良的腰间横扫而去。李良身子扭曲,一手抓住徐一峰的衣服。把他扛起来砸向地面。 强劲的冲击力击中徐一峰的五脏六腑,他抱着肚子蜷缩着,短时间内起不来了。 李良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放弃捕捉人类亚种。” 徐一峰咬着嘴唇,他心有退意,可嘴上却不愿意承认。 “啪啪啪,”郭泽走到场中央,“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你使出真本事,真是厉害,不愧是sca!” 李良没搭理郭泽的马屁,一本正经的说,“放弃进攻人类亚种。” 郭泽耸耸肩,眼睛扫过失去意识的徐海和伊伊,他们俩只属于自己一派,如果进攻人类亚种的计划开始执行,他们俩势必将挑起重任。但这两员大将,如果不是胸口还在起伏,他可能会以为他们死了。 “从结果来看,这似乎是我唯一的办法。” 一百七十三 李良带来的消息 围观的人终于弄明白正在发生的事了。本以为只是偷闲上来看一出好戏,缓解一下劳作带来的疲惫,却没想到这场精彩得让人忍不住鼓掌的对战竟然推翻了他们自入山以来做的最重要的两个决定。 “什么意思?你们谁解释一下啊!” “对啊,这些事都不用过问我们大家的意见了吗?” “到底什么情况?郭泽!” 郭泽伸出胳膊,摊开手掌,做出向下压的姿势。人群的喧闹就被这个简单的动作压了下去。“大家冷静一点,我想这事由提出者李良来解释最为妥当。”郭泽朝李良微笑道:“你说是吗?” 李良不觉得郭泽这话有什么不对,但直觉郭泽这个决定有所图。虽然不清楚他所图为何,又或者,李良自我反省,也许是他带着有色眼镜看郭泽,以至于认为他说的每一个字背后都有阴谋。 即使如此,李良还是点了头。但在解释这件事以前,他得把地上的徐海与伊伊叫醒。至于徐一峰……疼一疼就好了。在徐海与伊伊的脸上轻点,两人缓缓醒了过来。睁眼瞧见李良的脸,他们下意识抽出了武器。 李良说:“已经结束了,你们输了。”虽然在打一次倒也不会花他太多功夫,但李良却不想再和他们打了。 徐海及伊伊把目光投向郭泽,郭泽点点头。于是徐海两人从地上站起来,一副好似什么都没的样子,走到郭泽身后。像极了机器人,李良在心里想道。同时,他和徐一峰产生了相同的疑问,这样的两个人,郭泽是如何使他们言听计从的? 李良把视线投向郭云,如果郭云愿意,他希望由郭云代替自己解释各种原因,但郭云撇过头,错开了李良的视线。接着看向王克明,王克明的假笑笑得像个人偶,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回应。他被拒绝了。 周东东倒挺希望李良看向他,他曾经可代表学校参加过阿苏拉港市的演讲大赛,位列第一。但很可惜,李良并没有这个意愿。 李良理了理思绪,整理了说辞。清清嗓子后说:“相信大家都知道人类亚种的族群就在食物仓库附近。” “我去过了。” 李良一句去过引起了一片哗然。那可是人类亚种的巢穴!他们是人类的死敌!震惊以后,他们迅速对李良如何得以从巢穴中生还这件事感到了兴趣。于是有人问他,“里面是什么样子的?”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相同的或不同的疑问从不同人的嘴里说出来,李良颇有耐心的等着,等他们自主安静下来。接着说道:“那是一颗巨树,有地窖,有图书馆,有他们自己的房间和天台。他们运用山里的资源做出了同理电梯的东西以供快速上下移动。” 众人听得入了迷,李良嘴里的人类亚种是他们不了解的一面。在此之前,他们以为人类亚种过着野人般的生活,风餐露宿,粗鄙不堪。从没想过,那些面目可憎也可怕的怪物们竟然诞生了属于自己的社会文化。 李良接着说道:“就我见过的人类亚种,粗略估计有三千只。是食物仓库人数的十五倍。可能有人会问,这是战斗人员吗?不是,但这并不值得庆幸。人类亚种是一个崇尚强者为尊的种族,弱小的族人早在年幼时就被残忍的淘汰了。所以即使是妇人,是老人,他们依旧比我们人类强上许多。” 寂静。但凡见识过人类亚种的人类此刻都默不作声。他们无法表达任何看法。正因为亲眼见识过,才知道李良这段话里的意义,以及他们可能面对的绝望。 徐一峰缓缓从地上坐起来,满脸苍白,额头有一层细汗。 “不止如此。”李良深吸一口气,“在人类亚种之中,存在长老与强者。强者从普通人类亚种中选得,是族内除了长老外最强的十个人类亚种。而人类亚种晋升为长老,则需要其中一名强者对其他九人发起挑战,只有打败这九个人,才能拿到长老的资格。随后,晋升者将吸收这九人的尸体。” 李良说的内容超乎了围观之人的想象。如果数量还能让他们感觉到有形的恐惧,那么李良说的强者与长老,全新的名词则让他们忘记了那份恐惧,反而质疑道:“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他会不会是间谍?” 李良这次没有等,他直接回应了。但他的声音被人声盖过,徐一峰大喊:“都闭嘴!” “……新晋的第六长老,阿莫尔。我使了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才拿到了胜利,救出了我们的同胞。但这场胜利是阿莫尔给我的。他从巨树的顶端跌到地面,砸在他们布置的巨大火堆里,然后他爬起来,回到了天台。正如我告诉徐一峰的那样,如果你们连我都打不过,怎么打得赢人类亚种?” 所有人:“……” 周东东悄悄靠近郭云,“我一开始还以为我们得经历一段可怕黑暗的勾心斗角,没想到结局竟然是这样。这让我想到了一句名言:一切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不值一提。” 郭云从眼角那看着周东东,“没错,这句话也适用于人类亚种。uu看书.uukansh.om” 周东东:“……” 徐一峰从地上爬起来,“那我们怎么办?在山里等死吗?”他积攒的怨气可不止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击败的丢脸,还有准备了许久却不得不胎死腹中的计划。 李良对徐一峰说,“清醒的活下去,才是我们所有人应该做的事。这座山的秘密很多,盲目探索可能会适得其反。” “既然说到这了,请允许我重新介绍一下自己以及我的同伴,我是sca李良,那位是目前协助sca调查奇雾山事宜的林教授的助理郭云。在她身边的是周东东以及王克明。” 周东东沮丧道:“怎么我们的介绍这么简单。” 王克明脸上还挂着一分不差的微笑,“因为我们对安抚人心没有作用。” “我们与山外取得了联系。可以告诉大家的事,我们正在一步步接近奇雾山的真相,请相信我们,我们会带大家出去的。” 一百七十四 团战之后 “呸。”徐一峰朝身边吐了一口血,差点吐到一位女士的脚上。女士微变的表情并没有影响到他。徐一峰瞪着李良,“你说了一句废话,非常废的废话。” 李良没有反驳,继续说道:“那我来说一点我们的调查结果,也许这样能让你对我们多些信心。第一,这座山的目的,我们必须要打起精神来,它希望我们自相残杀,虽然不清楚原因,但这是事实。第二,这座山每隔一段时间会失控,失控的结果是外面的阿苏拉港,整座城市都将陷入危机,幸运的是,现在并不是失控期。第三,圣堂与这座山有关系,阿苏拉港圣堂分部的教宗确认配合sca,寻找帮助我们的办法。第四,人类亚种的祖上,是人类,所以严格意义上,我们是同胞。甚至于,如果我们出不去,不得不留在这座山里,也许他们现在的模样就是我们的未来。” 李良一口气说了出来,保留了sca的现状,奇雾山有主,忘尘珠以及秘密大门的事,把其他掌握的消息简单概括出来。说老实话,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这些话会不会有效果,又能有多少效果。迫不得已,也许他真得用上忘尘珠。但这是他们想知道的内容吗?李良不禁自问。 说完话的几秒钟内,李良不敢看他们,也许是害怕看见他们怀疑的眼神,但他很快整理好情绪,这里没有郑立,只有他自己,他必须负起责任。让他们相信自己,并保护他们。 李良抬起头,视线对上徐一峰,徐一峰勾起嘴角,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朝李良的方向走过去。徐海与伊伊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郭泽,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眼。 徐一峰停在李良面前,鼻尖对鼻尖,中间只有一丝距离。他压低声音说:“我的直觉告诉我,你隐瞒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是什么?” 李良盯着徐一峰的眼睛,后者的眼神凶狠而有侵略性,“我不能说。” “为什么?” “我不信任你们。” “那你凭什么要求我们信任你?” “我的任务是带你们出山。” “傲慢,十分傲慢。”徐一峰猝不及防的把脑袋向后仰去,接着把额头当锤子用劲砸在李良额前。徐一峰哈哈笑了一声,“郭泽的走狗们!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郭泽鼓掌,然后停下来,“我不想阻止你为自己树敌的行为,但我必须得说,你牵连信任你的朋友们这事就可太蠢了。李良说的话我一向是信的,只是这件事还需要再商讨,这一时半会的,我相信大家也没法消化。来,我们先下去。” 围观群众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显得很是犹豫。徐海见了,大声嚷嚷道:“快点,都下去!”郭泽缓慢眨眨眼睛,回头拍了拍徐海的胳膊,“说过多少次了。现在情况特殊,这里所有人都是我们的家人。不能用这种语气和家人说话。” 徐海乖乖低下头,“是。” 郭泽似乎对食物仓库的普通成员在李良一系列行为后,产生了迷茫纠结这件事并不在乎。他清了清嗓子,漾着微笑。声音的高低恰到好处。有了徐海这个对比后,郭泽的声音简直是如沐春风。 “我想就这件事听听大家的意见,深入讨论后我们一起做决定。就像过往那样,我们会解决这事的,你们觉得怎么样?” “sca会参加吗?”有人问。 郭泽回答道:“我想会的,而且徐一峰也应该加入我们。” “老子才不参加你们。”徐一峰把棍子搭在肩膀上,朝郭泽吐了一口口水。 郭泽摇摇头,“走吧,我们先下去。” “听你的。” 徐一峰与郭泽的对话把许多人拉回现实。普通成员路过徐一峰时,会刻意绕过他一些距离。徐一峰对李良吐槽道:“看看他们,一个个的都把我当成了瘟疫。” 李良没接这茬,事实上他在心里肯定那些人的做法。徐一峰称呼他们狗腿,除了武斗集团外,对谁都没有好脸色,不怪对方怕他,讨厌他,甚至恨他。 “你应该参加。”李良说。“你有发言权。” “郭泽那货颠倒黑白,说什么都是他有理。”徐一峰说得咬牙切齿的,“还不如我们自己想办法,阻止他们去攻击人类亚种。” 李良当然知道徐一峰这样的人在更需要沟通能力的场合上会吃亏,也从徐一峰的话里听出了他曾吃过亏。虽然很想劝他,但李良自问自己和徐一峰是同一类人。至少在进入奇雾山,被迫扛起sca的大旗前,所有需要发言的大小场合他都交给了郑立。为此郑立没少埋怨过他。 李良摸了摸脸颊,长出来的胡茬子有些扎手。不知道该怎么出口劝徐一峰。 郭云在远处目睹了这一切,“该我们出场了。” 王克明微笑着点头,“走吧。” “啊?什么?出场做什么?”周东东迷茫的跟上两人,他们径直走向李良,但却以徐一峰为目标,说道:“你只负责参与,说话由我们来说。” “什么?” …… 食堂。u看书 ww.uukanshu.cm 食堂有不少桌椅板凳,是郭泽例行主持开会的地方。由于武斗集团的人还没下来,食堂里空了不少位置。郭泽没有抛开他们,而是坐在凳子上静静等着。他悄悄观察着所有人的神情。不少人围成圈子交头接耳,偶尔两个圈子会作些交流。如果有人和郭泽对上了视线,他们会立马噤声,并警告身边的人别说话了。 郭泽眼里闪过一道不起眼的亮光,一闪而逝。他抬头问身边的徐海:“你对李良感觉怎么样?” “是个很厉害的家伙。”徐海说。 “没有其他的了?”郭泽撑着下巴,好像这些问题全都是为了打发时间而问的。 徐海站得笔直,想起与李良的战斗,嘴角禁不住向上勾起,“还是个木头,我想不明白他这样的人怎么做得了sca。” 郭泽把头转回原位,似笑非笑的回答道:“因为实力。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很多东西都失去了价值。” 一百七十五 会议内容 “伊伊,你觉得呢?”郭泽问她。伊伊体格娇小,刘海厚重,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她静静的站在郭泽身边,总是不听不问,好像这世界的一切都与她没有太大关系。 “……不是个坏人。” 郭泽点头,“他的确不是个坏人。” 有许多脚步声在楼梯那响起。包括郭泽在内,所有人转头看过去。以徐一峰,李良为首的武斗集团及sca队伍向食堂方向走来。他们动作整齐划一,目标明确。这群人的气势如一阵狂风扫向他们。不少食物仓库的普通成员缩了缩身子。 郭泽从凳子上站起来,热情的欢迎道:“徐一峰,我就知道你会来。” “呵,我可没想来。”徐一峰招呼身后的武斗集团,“最后两排,都过去吧。” “好,徐哥。” “徐哥你坐哪儿。” “你们管我,赶紧过去。” 那股骇人的气势一散,变成无数句欢声笑语。看着武斗集团成员之间的嬉戏打闹,已经就座的普通成员突然有些羡慕。 郭泽问李良,“你们呢?和武斗集团坐一块儿?” 郭云说:“随意,你安排吧。” 郭泽一点也不惊讶这事由郭云来做决定。他看了食堂一圈,最后给几人安排在了中间位置。郭云挑起眉毛。李良见了,便问她,“怎么?这个位置不好吗?” “不是不好,是太好了。好得一点也不像郭泽这个小心眼会安排的地方。”郭云撇着嘴,“走吧。听听他们准备说什么。” “嗯。” 武斗集团与李良等人就座后,郭泽清清嗓子说道:“如各位所知,我们与sca在奇雾山的负责人李良产生了一些关于观念上的矛盾,即是,要不要主动进攻人类亚种。” “人类亚种几次三番上门对我们进行骚扰,其中,成功了两三次,带走了我们的八位家人。我们不是铜墙铁壁,总会有疏漏的时候。这便给了他们可趁之机,而我们不能给他们这份可趁之机。所以我提议,不再防守,主动进攻!拿下人类亚种的巢穴,或让他们遭到重创,令他们长时间内腾不出手继续对我们造成影响。” 底下的人听了郭泽的话纷纷点头,甚至有激进者大声附和,叫嚷着让人类亚种好看的话。郭泽喊了一声安静,等人群冷静下来后,继续说:“但是sca李良带着他的观点和证据出现了,让我们看到人类亚种隐藏的实力,也许不是隐藏,而是我们还不值得对方派出更厉害的人也说不定。” “通过李良所述,我们得出,他的实力只能勉强甚至是不足以抵抗人类亚种中排名最后的长老,也就是十大强者之上的特殊阶级,是更强大的敌人。而我们的武斗集团,包括队长徐一峰在内,均不是李良的对手。这也就说明,如果我们现在去攻击人类亚种,也许会像今天一样,被全灭。” “我不同意!”郭泽话音刚落,便有人大声发对道:“我们准备了许多对付人类亚种的武器,而且我们的确成功捕获过人类亚种,如果是实操,我们不会像今天这样惨败,一定有机会。” “对!而且我们怎么肯定,武斗集团没有和sca串通一气,演了这出戏。” 郭云冷哼一声,“你们可以怀疑徐一峰,但郭泽那边的人怎么解释?那两位叫徐海和伊伊的,他们被李良秒杀,总归是事实吧。” 郭云的驳斥没有给郭泽方的人一点面子,他们被郭云气得面红耳赤。接着另一个声音接着郭云的话说道:“而且,你们怀疑徐一峰,但凡徐一峰是个气量小的男人,小到哪怕不管自己生死也要拉你们下水的人,那么作为与人类亚种对抗的主力军,他完全可以把人类亚种引到食物仓库里,杀了你们所有人。” 王克明环视四周,普通成员的缄默让他非常满意。于是接着说道:“但是,你们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所以你们肆无忌惮的攻击他,让他替你们送死。” “你懂什么?”王克明身前两个座位的人问他,“况且你们俩算老几?凭什么说话?” 王克明这一番话造成的效果不仅让他自己满意了,而且让长久以来被他们压着指责的徐一峰高兴了。于是他邪笑道:“怎么了?是我麻烦他们代我发言的。你们有意见?” 徐一峰把身边的铁棍子扔在桌上,发出哐当一声重响。不仅他如此,武斗集团所有人有样学样,像地痞流氓般朝前排的人露出猖狂的嘴脸。 “是啊,有意见啊?” “有意见来打一架啊?” “终于遇到你们也说不过的人了,本性暴露了?” “徐哥为你们出生入死,你们除了会动嘴皮子以外,还会做什么了?” 前排的普通成员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们盯着武斗集团,火焰几乎蹦出他们的眼睛,好将对面那群恶心的暴力分子烧成渣。 李良等人便坐在两方的中间,被他们的唾沫星子前后夹击。郭云翻了个白眼,王克明拉开凳子退到远处。李良拉住骂人骂得最激动的徐一峰,但用处不大。徐一峰的那些句脏话还是能从李良手指尖的缝隙里漏出去。除非就这么把他捂死,当然李良是不可能选择这样做的。 “都别吵了。”李良大喊,可惜没人搭理他。 郭泽站在最前端,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的一幕。直到伊伊问他,“不阻止吗?”郭泽这才反应过来。这时候,眼前的骂战几乎升级到了动手的境地。 郭泽拍拍手,吸引了一小部分人的注意。“好了,都停下来。”郭泽的话好像有魔力一样,让前排的普通成员立即闭了嘴。uu看书ww 只剩下对面的武斗集团依然在嚷个不停。 李良随即拍碎了一张桌子,是徐一峰的桌子,如果不是李良拽着他的胳膊,恐怕他就摔到地上去了。 “够了!”李良说。武斗集团这方这才恢复了安静状态。李良看向郭云与王克明,“你们继续。” 王克明回到座位上,朝郭云比了个请的动作。 郭云的目光投向郭泽,“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我……” “不好了!”突然有一个人跑进来,李良对这个人有些印象,是三层的守卫。他记得郭泽在安排开会时,派出了八队人,两人一组把守不同的关口。以免令食物仓库陷入无人的境地。这人身上沾了许多血迹。像另一人的血飙溅到了他的身上。 “怎么了?”郭泽问。 “人类亚种……人类亚种来了!” 一百七十六 人类亚种来了 人类亚种来了。 不知怎么的,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今日不同以往。他们有备而来。他们的目标不是骚扰,而是要杀了他们所有人。 所有人。 有一个人咽了口水,然后是一阵惊叫声。郭泽反应很快,他迅速转头喊徐一峰的名字。徐一峰操起桌上的铁棍,一阵风似的离开座位,抓住守卫的衣服问他,“具体什么情况,人类亚种在哪?” “我们只看到了一个人。在二号门。一号门的兄弟赶过去了,我来通知郭泽。”守卫喘着粗气,一口气把这话说了完整。 徐一峰丢下他,骂道:“蠢货。” 守卫不明所以的看着徐一峰离开的背影。郭泽把他扶起来,替徐一峰解释道:“如果只有一个人,他完全没理由放过你,唯一的原因只能是他故意的。故意让你回来通风报信。你做的很好,至少让我们能有准备迎战。”拍了拍守卫的肩,郭泽对剩下的人说,“武斗集团做好你们的事,陷阱,杀伤力武器,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剩下的人,做好后援工作,我们要成为武斗集团有力的后盾。” “走走走,抓紧时间去帮徐哥。” “快快快,绷带,酒精都准备好。” 李良没想到不久前还吵得不可开交的两方,在紧急情况下能够步调一致对外。欣慰的笑了笑,随后嘱咐己方三人,“你们去我的房间,刘强和霍伦海布在那。” “你自己小心。”郭云嘱咐道。 “嗯。” 武斗集团去了地下室,普通成员分布在一二楼。李良问了郭泽二号门的位置后,径直冲向他的右前方。早到一步的徐一峰正与一个人类亚种搏动中。两人在防御带里打得激烈,李良皱起眉头,防御带设置的机关一个也没启动,即使人类亚种已经站在了上头。 现在不是深究这个问题的时候,李良冲到徐一峰身边,手里拿着郑立给他的铁刀。他一直把刀藏在衣服里。注意到李良的徐一峰,刻意把人类亚种逼向李良的位置。李良手起刀落,人类亚种作势要躲,可李良速度更快,他一脚踢在人类亚种的腰腹间,人类亚种被这一踹弄得重心不稳。李良顺势砍下了他的脑袋。 徐一峰正准备感慨一句,二楼的尖叫声穿破窗户,落在两人的耳朵里。他们不约而同回到食物仓库里,沿着门边的楼梯上了二楼。 一上去,就见到一个身材壮硕,足有方才那人类亚种两倍大的另一个人类亚种,背对着他们一手提着一个人的场景。那两人被他从地上举起来,瞧他们的样子离窒息而亡不远了。李良同时注意到四周的情况。许多人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身上没有血迹,但呼吸微弱。 听到来人的脚步声,人类亚种转过身子。 李良震惊道:“阿莫尔?” 徐一峰:“谁?” “人类亚种的第六长老。” “他怎么会在这?” “不知道。” 阿莫尔见到李良,惊讶与若有所思的念头相互交杂,在眼里一闪而逝。随后他咧嘴一笑,向李良打招呼道:“李良,没想到这么巧。” “我也没想到。你把这些人怎么了?”李良一点也不客气的质问阿莫尔,“你们打算干什么?” 阿莫尔把手里的人丢到了地上,视线在李良身上转了一圈后看向徐一峰,“我知道你,这座仓库里最强的人,对吧?” 徐一峰如临大敌,戒备道:“那又如何?” “倒是不如何。你们俩一起出现,倒是省了我不少事。”阿莫尔的脚步声听着沉重,好像有人把几十斤重的铁球砸到地上,发出的闷响。他缓缓靠近两人,李良悄声对徐一峰说,“不能在这,可能会伤及无辜。” “虽然我同意,但是我们怎么引走他?”徐一峰问,“我并不觉得他会跟着我们走。” “……”李良一时间也想不到办法。一般这种时候,他都会放弃思考,直接问道:“阿莫尔,换个地方吧。” 徐一峰:“……”(过于震惊以至于无言以对。) 阿莫尔:“我拒绝。” 李良:“我想也是。” 徐一峰:“……”(我为什么会输给他?) 李良摆好防御的架势,徐一峰也如此。阿莫尔挠了挠下巴,“看在我们认识一场的份上,给你个面子。”语罢,阿莫尔几乎是瞬移到徐一峰的面前,抓住他的脑袋,狠狠砸向地面。这一招下去,李良肯定徐一峰的脑子会碎的比西瓜还碎。便在危机一刻时,用忘尘珠把地面变成了沙子。 徐一峰与阿莫尔纷纷从沙子里陷落而下。徐一峰抓住阿莫尔发愣的一瞬间,摆脱了他的禁锢。两人从二楼掉到一楼,在一楼砸出了两个大洞。李良紧随而下,同时明白了阿莫尔说的那句话。uu看书 ww.uukanshum 面子。他给自己的面子便是用徐一峰砸出通往一楼的通道,一楼暂时还没有人。 当他们俩落在地面时,武斗集团听到声响,从地下室内跑出了一部分人。他们目瞪口呆的看着山丘一般大小的阿莫尔。 “都滚回去!”徐一峰朝他们大喊。 “可是……” 阿莫尔显然不愿意给他们聊天的时间,踏出可怕的步子抓向徐一峰。他分明是个大块头,可却速度与灵活度却高得非比寻常。李良抢先一步拦住阿莫尔的手掌。他掌心的皮肤膜被划烂了一块,落下滴答滴答的肉色粘液。 然而这个伤口却在眨眼间恢复如初,这点微伤于阿莫尔而言,没有任何作用。 徐一峰跳到身边的桌子上,接着爬上柱子,脚掌用力一蹬,目标是阿莫尔的脑袋。阿莫尔嘿嘿一笑,像拍苍蝇一样把徐一峰拍进了墙壁里。 “徐哥!” “老大!”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啊!” 徐一峰嘴角流血,声音微弱,“去地下室,别出来。” “那怎么行,有什么我们能做的……徐哥,你没事吧?” 徐一峰不停吐出鲜血,直到把前襟染红才缓了下来。“格老子的,今天是在惩罚我吃肉吃太多了吗?” “徐哥……你别开玩笑了……” “嗤,赶紧的,都回去!现在就滚!” 一百七十七 徐1峰被擒 武斗集团的人小跑回地下室,把手里的装备留给受伤的徐一峰。徐一峰盯着这些东西,轻轻一笑,“谢了。” 通过与阿莫尔短暂的交锋,徐一峰认识到这个大块头与普通人类亚种的不同之处。他强的不像个人。如果说人类亚种是源于身体素质以及可怖长相的强大,徐一峰认为自己与他们还尚有一搏之力的话,那么这个名为阿莫尔的男人就真是另一个物种了。 阿莫尔与李良打得不可开交。徐海不知从哪儿跑了过来,站在徐一峰的身边,问:“这东西是什么?” “阿莫尔,人类亚种的第六长老。” “就是和李良对过手的那个人类亚种?” “应该是。” 徐海眯起眼睛,“这也太巧了。” 徐一峰转了转胳膊,刚才阿莫尔那一击,好似伤到了他的肩胛骨。隐隐作痛,可能会影响他的动作。“你怀疑李良?” “……”徐海没有正面回答,他问起徐一峰另一件事。“你看得清他们俩的动作吗?” “勉强。”徐一峰的瞳孔里映照出阿莫尔与李良的身姿,“李良很危险。” “……”徐海紧了紧腰间的弯刀,眼神闪烁,然后暗淡了,“入侵者只有阿莫尔和另一只没了脑袋的人类亚种。这只看来只能交给你们俩了。” 徐一峰哑然,然后想明白了个中原因。阿莫尔与李良的速度太快,徐海跟不上。跟不上动作硬上的结果只能是自取其辱。不仅起不到半分作用,还极有可能拖两人后腿。 “二楼的伤员……”徐一峰转移话题,不希望徐海感到太尴尬。 “嗯,交给我们吧。” 徐一峰手里有几个威力极强的炸弹,还有一串电流炮仗,以及五瓶可致人麻痹的药剂。徐一峰的脑子里闪过一个计划。为此,他需要一卷胶带以及一把弓箭和至少两支弓,但他什么也没有。于是就地取材,分解了椅子。把椅背上的铁条扯了下来,绑在炸弹上,炸弹中间包裹着电流炮仗。椅子腿儿当然没放过,将药剂倒在里头,上下开口按瘪,避免药剂的流出。 一切准备就绪,徐一峰背起炸弹,小心翼翼接近阿莫尔。他不敢让李良分心,因为他瞧着李良防守阿莫尔就足够劳心费力了。他敢说,只要李良错了一个招式,这位奇雾山sca负责人就得被阿莫尔打成**。 正常来说,人的弱点都在背后,至少徐一峰是这么认为的。阿莫尔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李良身上,势必会造成对周遭环境的松懈。于是他沿着墙面悄悄潜伏过去,躲在建筑物的阴影里,笨手笨脚的爬到高处。一点一点朝目标挪动。 老天保佑他,竟把阿莫尔送到了他附近。徐一峰摘下后背的炸弹,为了效果,他刻意切短了炸弹的导火线。点燃火线,徐一峰跳到了阿莫尔身上,挂在了他肩头。如他所料,果然有机可趁。 阿莫尔察觉到肩头的异样,余光发现了徐一峰。李良在同一时间也发现了他。察觉到徐一峰的计策,阿莫尔企图把他丢下去,而李良则想办法阻止阿莫尔。 眼看火线即将烧尽,炸弹就快要爆炸了。李良赶忙朝徐一峰大喊,“徐一峰,快放手!” 徐一峰丢下炸弹,单手挂在阿莫尔身上。炸弹正巧在阿莫尔胸前炸开。由于阿莫尔速度够快,用手掌挡下了大部分的伤害,以炸烂半只手作为代价,换来胸口的轻伤。 躲在楼梯口观战的武斗集团成员不约而同叹口气,直道可惜。 然而,这正中徐一峰的下怀。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椅子腿儿,掰断一小截。把长的那头整个扎进阿莫尔的胸口处,药剂顺着尚未恢复的伤口一股脑流了下去。 药剂发挥作用需要一点时间,但毫无疑问,徐一峰成功了。李良也暗自开心,虽然不清楚那管子里有什么东西,但只要有用就行。 阿莫尔抓向后背,正巧抓住了预备松手的徐一峰。阿莫尔不给任何人任何反应的时间,抓住徐一峰的刹那便将他狠狠甩在地上,甩了许多下。被徐一峰砸出的坑里布满了粘稠的血迹。李良瑕疵欲裂,唤醒忘尘珠,欲夺下徐一峰。 然后阿莫尔说道:“你敢用忘尘珠,我就杀死这里所有人。”话音刚落,阿莫尔便抓着徐一峰,撞开一层的墙壁,跃上高空,跳离防御带,跑向远方。 李良轻呼一声该死,追了出去。他背后出现武斗集团成员的身姿,他们朝李良大喊,“sca!把徐哥带回来!” 李良自然是本着这个打算冲出去的。一直追到林中深处,李良唯一能肯定的便是这儿既不是人类亚种的巨树巢穴,也不是图坦卡蒙陵墓的方向。 阿莫尔突然停下脚步,随手把抓在手里的徐一峰丢在地上。阿莫尔舔了舔嘴角,一脸邪笑,“来吧,让我们继续上次的战斗。” 李良眼皮一紧,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徐一峰倒在地上,像一个血人。血污盖住他的眼睛,让他艰难的睁开眼皮。他四肢无力的耸拉在地上,u看书 wwuukansu.c 左胳膊的手肘位置有一根骨头穿过皮肉露在空气里。这个武斗集团的首领,受人敬仰的徐队长,此刻只能像一只乌龟那样,趴在地面,用上半身的力量抬起脑袋。 徐一峰说话,可不停有红色的沫子冒出来,把他的话隐藏在这些细小的泡沫里。 但李良仍然听懂了他的意思,“不要管我,杀了他。” 徐一峰的话把李良那股预感驱散,转而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阿莫尔身上。他担心徐一峰撑不下去,便说道:“我会救你的,徐一峰。你那些兄弟们还等着你回去,如果你不回去,你不怕郭泽把他们吃得骨头都不剩了吗?” 徐一峰喷了两口血沫子,只能不停把眼睛鼓得更大更圆。李良没有精力再揣摩徐一峰的意思了。因为阿莫尔已经摆好了攻击的架势。 李良担心波及徐一峰,便把徐一峰趴着的那块土地送远架高,远离他和阿莫尔在地方。 徐一峰喷了更多的血沫子出来,他大致想表达——李良,你还是个人吗? 一百七十八 晋级后的阿莫尔 确认徐一峰离开得够远后,李良面朝阿莫尔。两人之间那份莫名其妙的默契令他们同时握紧忘尘珠,朝对方发起进攻。 李良隐隐知道阿莫尔会做什么。他想起阿莫尔曾说过的话,许多话。那些话说了他运用忘尘珠的方法及原因——作用于自身,减少代价。所以李良做了两件事,首先于身前立了一面高墙,用于阻挡阿莫尔的冲撞,其次捏出两道可伸缩的土柱,以自己为目标,将自己——实际目标是朝自己冲来的阿莫尔,利用移位的方法,把阿莫尔压成肉饼。 一切都正按照李良的设想发生,柱子的大小,宽度,以及方向都没有问题。唯独目标阿莫尔跟着李良避开了柱子。他比李良的速度更快。 “你会输的,李良。”阿莫尔笑得邪性。 李良意识到了阿莫尔指的问题。他会输给阿莫尔的速度,即使他能使附近的土地动起来,但他困不住他。 “我会想到办法的,阿莫尔。”李良用上了许久没用过的推进系统,蓝色火焰从鞋跟处向外断断续续喷了几次。借由半启动状态的推动系统,李良甩开了阿莫尔。 阿莫尔从没见过这东西,蓝色火焰在他的眼里升腾、熄灭,他兴致高涨,在林中大喊,“李良,那是什么东西?是人类发明的吗?” 李良忙着与阿莫尔拉开距离,根本没空搭理他。 阿莫尔紧追不舍,每当距离近了,就会张开双手,给李良一个热烈的拥抱。李良确信阿莫尔的目的是压断他的肋骨,让他动弹不得。借助忘尘珠与推进器的力量,李良一次次从阿莫尔的胳膊下死里逃生。 从徐一峰的角度看来。林中不时有夸张的土地凸起,然后碎掉。巨大的撞击声后扬起大片灰尘。树木被撞倒,一条人工开辟的道路蜿蜒曲折,而这项工程还在进行中。他尽可能把身子抬得太高,可他现在的状态,只能如海豹般不停往前挪动身体。再挪动半米,他就会从这处高台上掉下去了。 “李良!!”阿莫尔再次追上李良,他放弃了熊抱策略,改为抓李良的鞋子。这个目的显然比抓李良要来得简单。 紧张感仍然包裹着李良全身,尤其是腿部。李良能感觉到他的毛孔喷张,有细小的虫子在里头钻来钻去。但如果他将注意力投向脚,尤其是鞋子,而不是全身,他极有可能失去平衡,平白无故摔倒。 两人你追我跑。李良不停使身边的树木砸向阿莫尔,以及控制身边的土地制造障碍。但阿莫尔就像发狂的野猪,用他强壮的手臂,一次次撞开这些东西。 两人从山的这面追到了那面,从另一个方向回到了原地。李良使用了太多次忘尘珠,导致身体逐渐乏力。而乏力,可能意味着死亡。 “哈,李良,你知道吸收了九个同胞后,我的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吗?”阿莫尔的精力依旧充足,他在李良为他打造的土林里横冲直撞。 胸口处隐隐作痛,李良忍着这股难受劲,左蹦右走,不断避开阿莫尔的手。可突然,原本想象中可以避开的攻击,却突然没能躲过。李良惊诧的回过头,发现阿莫尔的一只手正抓着他的鞋底。奇怪的是阿莫尔这只手长至少三米,比之于他的身高也没差多少。 震惊之余,李良即刻发动推动器。阿莫尔的手臂粘膜被蓝色火焰灼烧,他惊呼一声,松开了手。 李良眯起眼睛,心想阿莫尔的粘膜好似受不了高温。高温,高温。李良一时没什么办法,可供燃烧的原料除了可就地取材的树木外,就只有食物仓库里的火药。李良不敢想象烧林的后果,而火药又没在身上。 骤然,李良的胸口一阵抽搐。这抽搐牵动他的神经,导致意识恍惚了一瞬。阿莫尔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他一把脱下李良的鞋子塞进身体里。黑色的皮鞋在阿莫尔的粘液里上下起伏。紧接着,阿莫尔抓住李良的脚腕,欲对他故技重施。把对付徐一峰的方法用在他的身上。 李良对此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他迅速抽出铁刀,切断了小半层阿莫尔的手腕。小碗儿立即松手,含住伤口,视线在李良身上打转。 李良的脚腕处一阵灼热,他快速扫了一眼伤口,发现了被腐蚀的痕迹。手掌模样的坑陷在他的肉里,李良收回视线。心里盘算着跑是跑不动了。可是单纯的肉搏……阿莫尔现在这样子,就算手里有武器,也不见得有赢面。 拖延一会儿时间。李良需要这点时间,好思考接下来的办法。 “你刚才那是怎么回事。”李良问阿莫尔。 阿莫尔好似完全不在乎速攻,李良问他,他便悠然的回答道:“伸长了而已。”阿莫尔伸出另一只,没有受赏的手,用力一甩,那只胳膊变长变细。其长约有五米,其细只有李良胳膊的一半。 李良瞳孔微张,他注意到阿莫尔手臂越长,粘膜便越浅。亦就是说,uu看书.uukansu.c那九个人类亚种成为了阿莫尔的肥料。他们“催肥”了阿莫尔,以至于他拥有了多余的粘液可以变化身体的形状。 阿莫尔嘿嘿一笑,“你想到了他们了,没错。虽然死了,但他们还活在我的身体里。” 李良眉头皱起,“死了就是死了。” 阿莫尔瘪瘪嘴,“毕竟我们和你们的身体构造不同,我也不指望你能理解我们的生活方式。” “牺牲其他人成全自己的方式。”李良顿了顿,“我也不需要去理解。” 阿莫尔呵呵一笑,这笑声又奸又细,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笑声幽幽从他那传到李良的耳朵里。李良眨眼的功夫他便不见了。只剩下笑声回荡在四周。 “什……”李良转动身体,企图找到阿莫尔离开的方向。可视野范围内不仅没有踪迹,李良反而受到了一击重击,导致视线旋转,更看不清东西了。 一定是消失的阿莫尔搞得鬼,他到底做什么了?! 一百七十九 令人费解的阿莫尔 阿莫尔消失了。 李良从地上爬起来,注意到被两人搞得乱七八糟的地面上出现了阿莫尔的脚印。这使他认识到,虽然失去了阿莫尔的身影,但他确定阿莫尔就在附近。有一,两道视线附着与身上。其中之一来源于徐一峰,另一道想必便是阿莫尔的了。 深呼吸后,李良打起精神。晋升为长老的阿莫尔拥有了超越想象,更加接近“怪物”的能力。隐身,应该是隐身了。这个能力是另外九人赋予他的,亦或是忘尘珠的作用? 前者无法求证,但后者,李良可以试试。在心中默念咒语,说出请求。请让我隐身。李良胸口再次出现了抽搐感,这一次感觉更加强烈,如同被人攥住心脏,怀着必杀的心情用力一握。李良隐隐知道原因,赶紧放弃了这个念头。 从死亡边缘捡了条命回来,李良发现自己正四肢着地跪在地面。额头的汗滴落在地上,不知是什么时候积成的超迷你水洼。 受到刺激的心神尚未缓和,后背便毫无预兆的一阵酸麻。这酸麻直冲大脑,让李良明白他现在的处境。 糟了,阿莫尔! 当这个念头出现在脑海中时,李良丝毫没有犹豫,立刻做出翻滚的动作,但他的肩关节部分仍被阿莫尔踩在了脚下。 李良的衣服出现异常褶皱。阿莫尔的声音好似从天空里传来,“你刚才是不是打算试试隐身?李良,不行的,动动脑子。” 被阿莫尔叮嘱的李良此刻眉头紧皱,咬紧下唇,冷汗连连。只因他肩膀部分的骨头,断了。万幸阿莫尔没有折磨人的兴趣,踩断了李良的肩关节后,他把目光投向了李良的左腿。 这个自小生活在奇雾山里的男人,像李良肚子里的蛔虫似的,又说,“别打算用珠子恢复你的伤势。我记得你从巨树离开时鬓角还没有白发吧,用珠子恢复了那群人类的健康?呵,那你就该知道‘治疗他人’是一件多愚蠢的事。当然,决定权在你,你可以一遍又一遍的治愈自己,直到你把自己消耗殆尽。那时候紫苜蝙蝠洞穴里的人类,还有食物仓库里你的同胞,都将成为我们的肥料。” 阿莫尔一边说着话,一边踩坏了李良的膝关节。“你的骨头真硬。” 自打接受改造以来,我是真没如此感谢过这份改造。李良咬紧后槽牙,单手支撑起身子,用剩下的一条腿甩过去,击中了正前方的阿莫尔。 心脏如火烧一样的难受,但总比方才近乎晕厥的状态好了很多。李良发现,如果把强化自身的作用发挥在单一的位置,有目的性的缩小面积,可以减轻不少心脏负担。 李良恢复了自己的手脚状态,头上又多了几根白发。 阿莫尔大约是站起来了。李良看到地面有一点泥土被带向空中。找到了新的使用方法,李良打起精神,严阵以待。 阿莫尔显露出上半身的样子,微微笑道:“李良,你继续和我在这纠缠好吗?” “什么……” 曾经一晃而过的异样感受到阿莫尔此话的刺激,再次浮上心头。仿佛心有所感般,李良大喝一声,如陨石大小的土地被李良举起来,砸向阿莫尔。阿莫尔再次隐去身形。不管阿莫尔打算如何应对,李良拔腿冲向徐一峰的位置。失去了推进器,李良速度下降。但也许是他的陨石攻击起了作用,直到现在,阿莫尔也没能追上来。 李良攀上自己制作的高台,徐一峰费力的说,“食……食物……爆炸,阴谋,阴谋。”徐一峰着急的不断用牙齿咬破嘴唇。 李良迅速转头看向食物仓库的方向,那一骗有浓烟升起。爆炸也许是武斗团的手笔,这也说明他们遭到进攻了。那么莫阿尔出现在这里,毫无缘由的抓住徐一峰就跑的原因是——调虎离山。李良眺望远方,眼里全是着急之色。他于此刻想明白了,那时的异样感是什么…… 进攻食物仓库的只有两个人类亚种,即使其中一人是阿莫尔,但这行为也太自大了些。 李良握起拳头,对自己说,现在不是考虑自己的时候了。 “徐一峰,你听我说……” 李良快速说完了计划。随后恢复了徐一峰的身体状态。 徐一峰和李良站在高台上,看见阿莫尔正优哉的朝他们的方向缓步移动。徐一峰吞了口唾沫,“先不说你计划的可行性,你这个身体还撑得住吗?” 治愈了徐一峰后,李良的脸色蜡白,头发里掺杂了不少白发,气喘吁吁,眼神迷离。李良喘着气说,“没事,不用顾虑我。” 徐一峰皱巴着眼,“等这事结束了,你得好好跟我说说你们俩那夸张的战斗是怎么回事。” “好。” 徐一峰还是不安心,“你可别半路死了,那家伙我一个人搞不定。” “放心,死不了。” “……”徐一峰的铁棍没了,李良把手里的铁刀给了他。“那走吧。” 李良操控着高台如升降梯一般降低高度,高台多余的部分变成了土壤,堆在地上。 阿莫尔站在距离两人五米远的地方,uu看书 ww说道:“没想到你把他也恢复了,李良,你真是……活够了吗?” 李良闭上眼睛缓缓呼出一口气。他还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阿莫尔的状态。他的确在与自己打斗没错,两人到目前为止都是怀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心态在进行这场战斗的。可阿莫尔话未免太多了些。尽管这是人性之一,但他话里隐隐透露出的信息,让李良觉得阿莫尔另有所图。 忘尘珠的使用代价,食物仓库的情况。他为什么要提醒自己?李良睁开眼睛,问阿莫尔,“多少人去了食物仓库?” “足够破坏你们的防御工程以及抓住所有人类的数量。” “你会拦下我们。” “那当然,我们可是敌人。” 敌人。虽然是敌人,但李良与阿莫尔之前的确存在一些微妙的共通感。如果真是敌人,阿莫尔的第二脚就不该是他的膝盖,而是他的脑袋! 阿莫尔,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一百八十 神奇李良和徐1峰 徐一峰从濒死之际复活了。被疼痛折磨至近乎麻痹,他甚至能感觉到生命力正从体内流失。只是凭着一股玄乎的拼劲,挺到了李良赶来。徐一峰那时只有一个念头,希望李良赶回食物仓库去,为此,他做好了自杀的觉悟。但万万没想到,李良只是看了他两眼,他破碎的骨头,摔坏的脏器,被一股舒服的凉意轻轻一吹,就这么好了。包括他的旧伤,他就像一个全新的徐一峰。 如果时间宽裕,徐一峰很想感慨感慨李良这两眼的神奇之处。可惜,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有第三条命活到那个时候。 吸气,呼气。徐一峰做好了准备。他看到身边的李良捂住胸口,真想跟他说,别拼了……即使是才认识李良没多久的徐一峰都看出来,这个sca正在不断耗损自己的身体。但他说不出口,因为他不知道除了让李良拼命以外还能有什么方法阻止这只强得过分的人类亚种。 握紧铁刀,徐一峰大吼,“可以开始了吗?” “马上……马上……” 李良说话这会正努力强化自己的眼睛。他的计划说来简单,他来做他们两人的眼睛,而徐一峰则是他多出来的一套四肢。这要求李良本人快速转动大脑,将直接一分为二,执行拿下阿莫尔的任务。除了已知的硬性条件外,还有一个致命问题,即徐一峰能否跟上他的指挥。 虽然心中有此担忧,但除了试一试外,他也想不到别的办法。 阿莫尔站在原地一步不动,饶有兴趣的打量李良与徐一峰。似乎没有出手的意思。 徐一峰紧张的咧开嘴角,笑得并不洒脱。“你看他,就像是欣赏斗兽场里的野兽搏斗的看客。令人不爽。” 李良的眼睑抽了抽,他听见了徐一峰的话,但没空搭理他。眼睛的强化完成了。因为这双眼睛的原因,李良头一次看到了阿莫尔的弱点。 粘液的流动速度,薄厚,阿莫尔身边空气的微弱变化,以及阿莫尔视线的终点,一些表象明显与藏在表象之下,隐性的东西全都暴露在李良身边。夸张一点形容,李良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自己【看到了世界】的错觉。但眨眼的功夫,有一些李良描述不上来的东西,或者说是数据,消失了。 刚才那是什么。李良晃晃脑袋,阿莫尔也能看见这些东西吗?不……如果阿莫尔能看见这些东西,那他不会和我绕了大半座奇雾山。 “徐一峰。”李良的声音吓了徐一峰一跳,他像是几百年没有说过话,甚至没有喝过水,从死物体内传来的声音。对,死了的声音。 “什,什么?” “不管我让你做什么,你都要快一点。因为阿莫尔一定会抢在前头,在你伤到他以前,把你杀死。” “……我知道。” 这是三人都知道的事。但也许是出于担心,或是害怕,因为下一次阿莫尔抓住徐一峰,就不会再给他第三次机会了,所以李良要提醒徐一峰。忘尘珠能够治愈他,但能起死回生吗?李良不知道,他也不愿意尝试,企图颠覆生死,这是对大自然的挑衅,向来都没什么好下场。 “你做好准备。”李良说完,便径直冲向阿莫尔。 阿莫尔身体内的粘液,还有他四周空气的变化,告诉了李良他接下来的动作。李良翻身避过阿莫尔的攻击,把匕首插进了阿莫尔的腋窝的位置。匕首抽出来时,带了一条显眼的红色血线出来,血液落在地上,浸入土里。 徐一峰猛地挥动胳膊。这是他们头一次让阿莫尔见了血。 李良看得到阿莫尔的伤口正在恢复,这一刀捅下去,恐怕与普通人刮破了点儿皮肤无异。尽管事实令人绝望,但李良警告自己不能放弃。如果一刀不行,那就两刀,三刀,无数刀。 阿莫尔惊觉自己竟然跟不上李良的速度了。不,不是跟不上。李良的动作他看得一清二楚。仔细回想,他其实不是比自己更快,而是早一步到了他准备去的位置。他想攻击李良的腿时,他早一步挪动了腿的位置。他想攻击李良的脑袋时,李良早一步低下了身子。早一步,早一步。他是怎么做到的? 阿莫尔的伤口越来越多,粘液与血混在一起堆积在他的脚边。一切好像正在朝徐一峰期待的方向发展,李良甚至不需要他的帮忙了。徐一峰兴奋着,就差为李良振臂高呼,提前庆祝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 但,李良喊话了:“后心!” 徐一峰赶忙收敛心神。李良把阿莫尔推到他的方向,徐一峰眯起眼睛,两手握住刀柄,朝前举起铁刀。刀刃无需改动位置,正正朝着阿莫尔。 这是李良算计好的吗? 始作俑者李良却又喊:“跑!” “什么?” 阿莫尔近在眼前,徐一峰一时不能理解为什么李良让他跑,难道说这也是策略的一部分?一个短暂的念头,uu看书 wuuanshucm 让徐一峰错失了逃跑的良机。 阿莫尔同样听见了李良的喊话。虽然他现在拿李良没办法,但这个徐一峰,用得好,他便是李良的剑,但如果用的不好,就像现在这样,他就会成为李良的弱点。阿莫尔抬起胳膊,掌心对准徐一峰。 阿莫尔的胳膊突然转动扭在一起,呈螺旋状,手掌的形状变化,前端似锥形。他的锥形胳膊在徐一峰的眼里放大再放大。徐一峰此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徐一峰的脑子里已经出现了画面,自己的上半身被阿莫尔开了个巨洞。一个神奇李良都没法修复的洞口。他会倒在地上,血迹落在身后的草地,扇形的,面积很大。他大概还能有半分钟的时间,然后会失去意识,彻底离开这个世界。 但,李良出现了。 他突然闯进徐一峰的画面里,把他扑倒在地上。血的确溅了出去,轨迹与徐一峰想象中的相差不多。但被开洞的并非自己,而是李良。他丢了一只胳膊。 “李良!!!”徐一峰大喊道。 一百八十一 意识串联 “呼,呼,呼。” 丢了一只胳膊的李良把大半重量都放在了徐一峰身上,即使阿莫尔就在距两人不到一米远的地方,徐一峰仍然一动不敢动。 “李良,李良,你没事吧。”徐一峰唤着李良的名字。 别晃我了,徐一峰……李良在心里说道。失血,或者是忘尘珠的原因,李良此刻感觉自己正飘荡在海底深处。水压,黑暗,包裹着,侵蚀着,挤压着他。身体的每一处地方都疲惫得忘记了呼吸。 揭开死死不愿意分开的眼皮,李良瞥了一眼阿莫尔。庞大的信息量再次跃然于脑海。李良想说话,但嘴却张不开。于是他再次用了忘尘珠,这一次的请求是让徐一峰知道自己的想法,俗称心意相通。 本着试试的态度,毕竟这种科幻,玄幻,总之不是正常人类之间能发生的事,怎么可能做到呢。但忘尘珠的确做到了。 【徐一峰……】 “李良,太好了,你没事吧!”徐一峰这个单细胞生物反应慢了好几拍,他眨眨眼睛,“卧槽,刚才是你说话呢么?” 【是我。】意识到串联成功后,李良要交代的第一件事,【阿莫尔的眼睛,攻击他的眼睛。】 “可是你。” 【别管我了,食物仓库……】即使是心灵联系,李良的虚弱也没法通过伪装的手段蒙骗过徐一峰。即使不刻意去分辨,李良的外表,他的疲惫也足够明显了。 徐一峰咽了口唾沫,把李良轻放在地面,背靠着树干。自己拿着铁刀缓缓走向阿莫尔。 阿莫尔挑起眉头。人类亚种实际没有眉毛,只能分辨出眼眶部分的骨骼。但他们脸上似乎存在肌肉,可以拉动表皮的肌肤。至少徐一峰觉得他的动作是“挑眉头”。 “李良不行了?” “呸,你才不行了。”徐一峰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他把铁刀架在肩头,朝阿莫尔伸出手指,挑衅的勾了勾,“接下来换徐大爷陪你。” 【跳。】 “人类。”阿莫尔的胳膊突然伸长,胳膊扫过的位置倒下了几颗树。本以为能将这个脆弱的人类砍成两段,却没想到他竟然躲过了自己的一击。凭此前他的表现,阿莫尔可以肯定他并不具备这样的速度与反应力。“又是‘早一步’。” 我的妈呀……徐一峰面色不改,但忍不住在心里叫出狼嚎一样的声音。这一刻,徐一峰确定自己拥有了与阿莫尔公平对战的机会。虽然二打一,其实也不太公平,但阿莫尔这个块头,他们两个人并一块都不见得有他状,所以应该是公平的。 李良没法通过被忘尘珠强化的眼睛看出徐一峰心里所想的内容,但他的确看出来了徐一峰正在走神的事实。 【向后跑。】 徐一峰的身体比脑子快了一步,在他产生“向后跑”的意识前,他的两条腿已经迈了出去。而罪魁祸首阿莫尔从天而降,落在徐一峰原来的位置上。 “李良。”阿莫尔道出李良的名字,“……” 徐一峰眯起眼睛。阿莫尔猜到他和李良联手作弊了,那么接下来他要做的必然是…… 阿莫尔冲向树下的李良,但徐一峰突然出现在他面前。铁制的刀尖泛着寒光正指向他的眼睛。为了避开这刀,阿莫尔不得不改变方向,或者身体大小。 徐一峰与李良二人惊讶的发现阿莫尔的身体竟分成了三段,在跃过徐一峰的铁刀后,重新合并在了一起。 徐一峰握着刀柄,保持着进攻的姿势没有动。因为李良告诉他,【不准动】。阿莫尔的手鞭向后甩过徐一峰的后背,两者之间仅差几毫米的距离。风压割破了徐一峰的衣服。 “李良……”阿莫尔第二次喊出李良的名字,声音越发低沉。他的身影变得逐渐迷离,两个呼吸的时间便又消失了。 徐一峰张大眼睛,“李良……” 李良的眼睛只睁开了一条缝,他在这条缝里看见了正朝他走来的阿莫尔。 此时李良眼里的阿莫尔并不清晰,只有一条透明的轮廓,而这条轮廓是由阿莫尔身边的空气流动引发的现象。如果阿莫尔此时停下来,李良将失去他的踪迹。但阿莫尔并不知道这些事,他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自己也仁至义尽了,在这个阶段了结了这个男人的人生,让这一年的人类止步于此,挺好。 李良耸拉着眼皮,【面对我,两百米,胳膊上抬十公分,对准空气刺下去。我说动的时候,要立马动手。】 根据李良的提示,徐一峰找到了目标位置。也就是说,阿莫尔那个杂碎就在那吗……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还差一点。李良控制自己不要眨眼,但他更担心自己就这么睡过去了。观战期间他曾考虑过要不要再次恢复自己的健康,但预估了自己的身体状态后,他认为恢复健康后他晕倒的概率更大。所以还不行,至少要等事情告一段落后他再休息…… 【动手!】 徐一峰没有犹豫,他操刀冲向阿莫尔。三百米的距离,以他的脚力需要一秒。一秒,一秒!老子要从老天那抢过来一秒。也许徐一峰自己并未意识到,但他在冲刺的过程里,突破了自己的极限。 加油啊,uu看书.uukanshu 徐一峰…… 李良闭上眼睛,然后用劲睁开。如果不用劲的话,他也许会就这么闭上,很长一段时间醒不过来了。 就这么一眨眼的时间,李良看到徐一峰被阿莫尔抓在手里。徐一峰的脖子像筷子一样被阿莫尔攥着,只需要轻轻一掰,筷子就会嘎嘣断成两截。 李良突然意识到,他和徐一峰没法在阿莫尔熟悉的领域里战胜他——如何把忘尘珠运用于自身,他必须做到阿莫尔做不到的事情。 于是李良轻轻动了动手指,并对徐一峰说,【跑。】 徐一峰的脸涨成了紫红色,但他仍然牢牢记住了李良的话,【跑。】 一跟尖刺从地面升起,分开了阿莫尔与徐一峰。 徐一峰干咳着跑到李良身边,“我们跑吧!至少等你恢复一些!” 【不,再等一等。】 一百八十二 李良白头 徐一峰觉得李良现在的状态糟透了,比那时被砸烂了四肢的自己还不妙。两人同样都是病危,但怎么形容才好,李良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他倒下去,然后消失,没人能找见他的尸体,不会有人再记得李良的名字。 食物仓库的情况非常危险,他和李良都应该尽快赶回去,但李良现在的状态,却让徐一峰的眼眶一热,说:“我们跑吧!至少等你恢复一些!” 【不,再等一等。】李良说。【我知道怎么办了。】 “什么,你打算怎么办?”徐一峰皱起眉头。你现在的样子还能怎么办? 【退后一点,徐一峰。】 徐一峰无视远处虎视眈眈的阿莫尔,盯着李良看了一会,然后听话的走到他身后。“这里可以吗。” 【嗯。我不知道能争取多少时间,但就像你说的,一会儿跑吧。】 徐一峰瞳孔微张,不知道突然出现在脑子的念头叫做什么,但李良愿意退一步却再好不过。 李良吸了一口气,氧气从鼻腔进入气管灌进肺里,但他并没有因此感到好受些,反而不得不忍受氧气带来的灼烧感。 他和徐一峰不可能在阿莫尔熟悉的领域里打败他,所以他必须找到新的方法。目前他知道两种珠子的使用办法,其一是作用于环境,其二是作用于自身。只要使用珠子就需要消耗代价,前者代价高于后者。现在想来,妄图改变自然这样的事,本就不对吧。说回正题,李良经过亲身试验,体会到珠子不能同时作用于两种不同物质的情况,因为这会使代价【叠加】。阿莫尔是个谨慎保守的人,他一定没有这样做过。 出其不意,只有一次机会。 阿莫尔走到李良面前,他高大的身影遮住阳光,阴影完全覆盖在李良身上。“你这个架势,难道准备和我谈条件了?” 李良靠在树上,脑袋微微歪向半边肩膀。他的眼皮、四肢耸拉着,嘴唇张开一丝缝隙,叨叨着没人听得清楚的话。 眼睛、肩关节,腹部、胸口是阿莫尔的弱点,根据他体内粘液的流动方向与速度,机会就是……现在! 地面震动,石头树木挪位。巨大的尖刺从地上冒出,阿莫尔为躲避李良造出的障碍物,不断后退。尖刺指着他的心脏,阿莫尔心道,难道李良不要命了吗? 单一的攻击对阿莫尔无用。他早已熟悉了李良的攻击模式,这个人类的手段总是欠缺置人于死地的决心。尽管他可能的确抱有这样的念头。这些尖刺比之前的那些要更厚更高,速度也更快,虽然麻烦了点,但不是躲不过去。 阿莫尔一边后退,一边抽空确认李良与徐一峰的位置。当他的视线第三次穿过尖刺林里的缝隙时,他发现自己与李良对上了视线。他从地上站起来,朝自己挥了挥手。 什…… 空中落下数根圆柱,每一根砸在地上都会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阿莫尔匆忙躲避,躲着躲着就发现自己无处可躲了。 从远处看,这些圆柱扎在地表,形成了球形。 “万花筒一样的囚笼。”李良对徐一峰解释,“为了不让阿莫尔利用地面逃出这个笼子,所以地面也有圆柱升起来。” 徐一峰吞了口唾沫,比起这些,他更在意的是,“你还好吗?” “……没事。” 李良一瞬白头。 “不,这样说不太负责。我纠正一下,我现在状态不太好,我暂时恢复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机能,时效大约是一个小时。”李良摊开手掌,虽然头发全变白了,但自己的皮肤却看着没多大变化,不太对劲。 “你和阿莫尔,阿莫尔那是吸收了族人的结果,你这是怎么回事?”徐一峰终于问出了心里的问题。 “边走边说吧。” 李良与徐一峰朝食物仓库的方向跑起来,李良指路,徐一峰跟着他。两人速度不慢,景色飞速后退。 “这东西是从一个叫图坦卡蒙的法老那得到的。” “图坦卡蒙?法老?都是些什么?” “一千多年前的人,现在是个灵魂。” “你是认真的?” “都是实话。本来这座山的存在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发现这些东西反而不该惊讶才对。” “不……我们除了人类亚种以外就没碰见过其他东西。” “……???” “我们一进山就在食物仓库门口。” 李良想起他与郭云结伴一路走来的经历,李良不得不感慨道:“挺幸运。” “嗯。所以那颗珠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们也不清楚,人类亚种管它叫忘尘珠。” “这名字也太矫情了。” “……嗯。” 离食物仓库近了,嘶吼与惨叫声狠狠扎进李良与徐一峰的耳朵里。两人默契加速,穿过最后的林子。 对李良而言,有过一面之缘的许多人倒在血泊里。这些人大多是在天台上见过。而那些还活着的人,一部分被人类亚种扛在肩上蹿入树林,另一部分正在和人类亚种搏搏斗。场面乱作一团,地面被炸药炸得破碎且乌黑,大小不同的石砾遍地都是。曾经威严赫赫的防御带全都没了作用,电网倒在地上任人踩踏。uu看书 .uukanhu.co 对徐一峰而言,这些人是兄弟,是朋友,是彼此扶持的家人。他红着眼睛加入战场,遇见人类亚种挥刀就砍。 李良在人群中寻找熟人的影子,可谁都没见到。余光瞥见人影,他抬起头看向天台。霍伦海布正和一只人类亚种搏斗。 按理,普通的人类亚种并非巨大化的霍伦海布的对手,那么敌方必然是长老了。李良几个跳跃上到天台。 霍伦海布见到李良,叹口气说,“你终于来了。” 霍伦海布的状态很糟糕。他的身子差点儿被一分为二,后腿还缺了一块石头。霍伦海布在李良面前缓缓缩小身姿。“我休息会……对了,郭云被他们抓走了,王克明……不知道……在哪……” 说完这句话,霍伦海布的眼睛变得通体白色,瞳孔消失。李良心里一紧,转身怒视那只人类亚种。 “我知道你,李良。既然你过来了,想来阿莫尔又输了?” 一百八十三 新的长老 没见过的人类亚种长老,他不像阿莫尔那样高大,但身体的形状却也不正常,像小孩子用橡皮泥捏出来的恐怖人像。歪歪扭扭,又长又细。他的粘液不是肉色,而是透明色,透出肉与骨头的样子。像极了现实版本的鬼怪。不过思及他们常被称作怪物,这样的形象倒让李良觉得更贴切. 他提到了阿莫尔,语气里的窃喜让李良有了疑惑。 “真是个废物。”他说,“你的手里也有忘尘珠吧?” 李良对他知道这个情报并不感到惊讶,按理长老都是高层,他们没必要隐瞒消息,只是他在此时此刻提起忘尘珠,令李良不由思考他是顾忌忘尘珠的力量,还是在打忘尘珠的主意……就人之常情而言,应该是两者都有。 李良一直没搭理他,但这位人类亚种依然说得来劲,“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阿罗安。” 李良察觉到不对劲,迅速退开,但他的脚踝往下却仿佛被灌了水泥,压在地面不能动弹。他一脸阴沉的看向阿罗安。 阿罗安咧开嘴角,“没想到你这么敏锐。” 脚背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了阿罗安的粘液,借着光线的反射能看到大概的轮廓。 如果不是阿罗安的自我介绍,李良自问不会这么快发现他的异常。阿罗安把霍伦海布打成那样,自己上来后,不和他动手,反而和他说起了阿莫尔。才与阿莫尔动过手的李良的确容易被这个话题吸引注意力,阿罗安算计得没错。 李良欲借助忘尘珠的李良击飞阿罗安,他瞧着并非武斗派,应该不难解决。但可惜,当他向珠子许愿,希望建造出吸引阿罗安注意力的东西时,他的手指指甲裂开了。 李良被自己虚弱的状态惊讶到。意识到自己的情况,他快速调整了策略。顺便庆幸伤口不大,不至于立即被阿罗安察觉。既然忘尘珠不能再用了,那只能用老办法。 李良深吸一口气,猛喝一声,用力砸向脚面。透明粘液被李良的拳头杂碎,变成白色的碎块散落在他的脚边。 阿罗安拍拍手。 李良皱起眉头,视野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除了粘液李良想不到别的东西。可阳光的作用有限,只有在特定的角度才能略微察觉一二。 又一块粘液沾在了他的身上,脸颊的位置。这东西一碰到李良的皮肤,湿润的感觉迅速变化,李良感觉到粘液正在收缩,收缩的同时还在吸收自己体内的水分。 “呼……”李良吐出一口气,把腰间的匕首拿出来往手掌上一划,划出一道接近十厘米长的口子。没有时间了,要速战速决。李良用力甩动胳膊,血滴从伤口里飞出去,碰到迎面而来的粘液,便化作一滩溅在那上头。 李良躲过粘液,呈z字型奔向阿罗安。阿罗安惊叫着跑远,一会儿发出惨叫声,一会哈哈狂笑。李良追上他,阿罗安两脚离开地面,转身张开手臂。 凉风拂过李良的脸。奇雾山极少起风,每次有风时准不是好事。李良离阿罗安已经很近了,但他清楚这时候碰到他大概没什么好下场,遂快速移动到阿罗安身后,抬起手臂,把匕首狠狠扎向阿罗安。 然而阿罗安的身体一阵晃动,化作碎片落在地上。另一个阿罗安,真正的阿罗安出现在天台边沿,作势要跳下天台。 阿罗安给了李良一道选择题。如果跳下天台无事,那么处于一层建筑物外的人类将遭到他的攻击。人类亚种的阵营里补充了一个攻击方式叵测的长老,其间接破坏力几乎呈几何倍数增长。可抓住阿罗安的后果,也许会重蹈霍伦海布的覆辙。如果他跳下天台会重伤甚至会死亡,那李良只需要放手让他下去便是。 赌阿罗安的生死。 阿罗安背朝空地,“其实我下去与否关系不大了,人类。你难道没发现,下面的声音越来越安静了吗?” 李良嘴角下瞥,阿罗安用一层的情况威胁李良快做决定。他成功了,李良不敢赌。 李良冲向阿罗安,抓住他的手臂。如他所料,阿罗安体内的奇怪粘液迅速覆盖了自己的胳膊,并且正朝其他位置涌去。 阿罗安露出胜利的微笑。为了麻痹李良,让他误认为自己的粘液轻易可以破坏,他在第一次见到李良时便只覆盖了薄薄一层。这次的粘液是实打实的分量,即使是大长老也得花些功夫才能把他们砸烂。从外部破坏都如此艰难了,更何况是从内部下手。再看李良这一头白发的状态,uu看书 .an 恐怕与阿莫尔的打斗费了不少精力吧。 算是让自己捡了个便宜。 阿罗安正欲与李良分享此时心中的快乐,但李良却面不改色的把他推了下去。 连着他自己一块。 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 阿罗安从这么高摔下去,的确不会死,但会受重伤。他慌忙与李良缠作一块儿,两人不停改变姿势,要争上头的位置。毕竟只有把底下这人当做肉垫,自己才能幸免。 重伤,很多时候意味着死亡。 也许是有过一段糟糕经验的原因,李良在迅速下落的过程中还有功夫扫视一楼战场。空地上人类的数量又少了许多。一眼扫过去大概还剩7、80人。李良心一沉,认为他该为这结果负责。 李良找到了徐一峰,他正和另一只长相奇怪的人类亚种搏斗,刘强也在。两只人类亚种长老,五十来只人类亚种。等他和徐一峰,刘强解决了这两只人类亚种,恐怕食物仓库仅剩的人类也只有他俩了。李良回头打量阿罗安,心里有了想法。 阿罗安惊觉李良的力气突然变化,如果说此前与晋升前的阿莫尔相似,那么现在就和晋升后的阿莫尔相差无几。 李良死死铅住阿罗安,不让他乱动。眼看越来越接近地面,阿罗安只能将粘液聚集在背后,减缓冲击力。 两人落在地面,阿罗安吐出一大口红血。他费力抬起头,想要逃跑,却对上了李良的目光。 “你……”阿罗安话未出口,八根柱子平地而起,将他困在其中。 徐一峰注意到李良的动作,不由得皱起眉头。他现在的状态……撑得住吗? 一百八十四 最后的办法与代价 徐一峰的担心变成了现实。将阿罗安困住后,李良所有的指甲裂开,十指皆红。 “徐一峰!”刘强喊了一声,徐一峰走神的空档被人类亚种抓住,挨了一脚,对方脚底有尖刺凭空出现,徐一峰用铁刀挡住,发出哐的一声。 李良无视阿罗安的喊叫,转身面朝徐一峰与刘强的敌人。另一座土制囚牢生成,将他困在其中。 刘强与徐一峰愣了片刻,尤其是徐一峰,他是场上唯一清楚李良现在身体状态的人。李良为他们争取了机会,他不能浪费。遂提着铁刀火速支援他人。早一刻解决人类亚种,李良的压力就少一分。 然而,李良的速度更快,但没有杀人。他碰到的每一个人类同胞都消失了身影。人类亚种失去了目标,便将主意打到了李良身上,但他们追不上这时候的李良的速度。 人数接连减少,徐一峰与刘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当食物仓库外的空地上只剩下他俩时,李良的手掌正要搭上徐一峰的肩膀。 徐一峰却赶忙后退,快速说道:“别碰我,你做了什么?” 李良的喉结上下滚动,他一开口,细烟便从他的嗓子里冒出来。徐一峰见到这一幕,呆呆说不出话来, “我把他们传送到了地下室,你过去以后,我就把地下室封起来。”李良再次伸出手掌,徐一峰二度拒绝道,“我不去,我留下来,我和这位花兄都留下来,不然你怎么办?” 五十多只人类亚种被困在李良等人百米外的距离,他们用力拍打眼前看不见的墙壁,希望抓住李良。李良咽了口唾沫,咽得非常吃力。“好吧。我会限制剩下这些人类亚种的行动。”顿了顿,李良好似纠结了一阵,“我会陷入昏迷,不知道多久能醒过来,或者永远都醒不过来。我原本是打算把自己也困住,只要我不死,地下室就不会被破开。其他人不好说,但等阿莫尔逃出来,一定会知道这个情况。不必把我看得太重要,重要的是保证剩下这些人活下去。至于被抓走的人,刘强有经验。也许可以找图坦卡蒙帮忙。” 李良一口气说了许多话,然后开始咳血,身形不稳,多亏徐一峰即使抓住他的胳膊才没让李良倒下去。 “我没多少时间了,你们一定要跑快点。”李良表现出意识昏沉的模样,他的瞳孔聚焦缓慢,说的话不清不楚。“在阿莫尔过来以前,逃走……” 突然,四面土墙立起来,将分散的人类亚种赶到了一个位置。他们欲翻过土墙,却发现土墙制作的墙体被封了顶。 解决了人类亚种,李良在心中默念了咒语,随后说出请求,“用空气墙封住食物仓库地下室,空气墙无法被任何人破坏,并排斥一切相同的力量。” 这句话是说给刘强与徐一峰听的。话音落下后,李良感受到意识正被抽离身体。他的视野越来越窄。徐一峰与刘强赶到他的身边,李良看着两人。说,“周东东,在房间……” “李良!李良!” 说来不可思议,李良身上的所有伤口一下子止了血。他闭上眼睛的样子,并不如徐一峰想象中那样,痛苦,难受,反而一脸祥和。仿佛劳累许久终于得到了休息的人。 徐一峰把李良背到身后。事情到这,他只觉得心中茫然。在李良出现之前,他唯一需要考虑的事只有如何杀死人类亚种而已,但现在……好像事情仍与人类亚种有关……总之事情变得复杂起来,他的大脑处理不了了。 “接下来怎么办?”他问。 阿罗安与其他人类亚种都被困在了土笼子里,因为这群人久未归巢,出来寻找他们的人也许正在路上。 刘强跳到徐一峰的肩头,“先去找周东东,虽然不知道李良怎么知道的,但不能丢下他一个人,还有楼顶的霍伦海布。” “哦,好……”徐一峰背着李良与刘强到了李良宿舍。房间门被人一脚踹开,变成一块皱巴巴的铁皮斜靠在墙边。“有人来过了……” 刘强从徐一峰身上下来,朝屋内喊,“周东东,周东东!你在不在!我是刘强!” 直到刘强报出自己的姓名,屋内才有动静传出来。咔嗒咔嗒,像纸壳子被人踢翻的声音。刘强循着声到床底,发现了一个被胶带封死的纸箱子。纸箱子上印着大大的蔬果logo。uu看书 ww.uuknshu “周东东,是你吗?”刘强问。 “呜,呜。” 徐一峰单手把床搬起来,刘强用藤蔓将纸箱子拖到房间宽敞的地方。把胶条撕开,周东东从纸箱子里翻出来。整个躺倒在地上,手脚和嘴都被绑得严严实实。 徐一峰盯着看了一会儿,“这……不可能是人类亚种的干的事吧?” 刘强为周东东松了绑,嘴上的布条一拿走,周东东就焦急的喊,“快去救郭云姐!郭云姐被他们带走了!” “……”刘强把绳子丢掉,周东东手腕与脚腕被勒出了痕迹。“我们知道。” “……那,那快去啊。”周东东看着一动不动的二人,这才注意到徐一峰背后的李良。郭云被擒,李良晕倒。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他便问,“外面怎么样了?”他扯出难看的笑容,闪烁着眼睛,期待从两人那听到好消息。 但事情注定事与愿违,刘强解释道:“郭云被抓走有一段时间了,李良回来救援,变成了这个样子。我们得快点从这离开,人类亚种很快会找过来。” 听了刘强的话,周东东露出悲伤的表情。随后想起什么,赶忙翻动自己的衣服兜,“郭云姐给良哥留了话,让我一定要交给他!我不知道这个有没有帮助!” 周东东把纸条递给刘强,在他的认知里,刘强是李良之后让他感觉到可靠的人。虽然郭云也很可靠,但总觉得她不是很在乎别人。那种矛盾的感觉让人没法安心。 刘强摊开纸条,上面是一串娟秀但潦草的字迹,写着,“别管我,我会想办法逃出来。去植物园,找到囡囡的线索!” 一百八十五 周东东,霍伦海布与王克明 刘强把纸条合上,周东东问他,“怎么样?” 刘强把纸条还给周东东,“你没看吗?” “啊,”周东东有些不好意思,“我还没来得及看,就被郭云姐敲晕了。”周东东从地上站起来,跌向一边。徐一峰伸出一只胳膊挡着他,没让他撞上墙面。 “谢谢……”周东东气色差极了,说的谢谢有气无力。 徐一峰观察了他一会儿,发现他有些缺氧的症状,但这个孩子此刻最严重的该是心病。他们四人一起来到食物仓库,想来结伴已久,自己与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随意说话不见得有用。徐一峰瞥了一眼刘强,刘强的藤蔓在身后摇摆。 “走吧,路上我们讨论接下来去哪。”刘强爬到周东东肩上,补充了一句,“现在他们只能靠我们了,如果不打起精神可怎么办?” 周东东一愣,意识到刘强话里对自己的强调作用,一下子来了精神,“好,我会努力的!” 徐一峰挑起一边的眉头,心想这个小孩儿责任心挺强,是个苗子。发现自己在琢磨些什么东西,徐一峰赶紧甩了甩脑袋,把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压下去。现在又不是在山外,想这些事有个屁用。 随后徐一峰走前,周东东与刘强走后,去了一趟天台。霍伦海布凄凉的躺在角落里,睁着眼睛,但不见瞳孔。周东东见他这样,悲上心头,当即有眼泪在眼眶中不停打转。“霍伦海布……” 刘强甩了一藤蔓在他后脑勺,“他还没死。” “可是……白眼……” “他本来就是石头,和我们不是一种生物。” “太好了!” 经由讨论,最后决定由体力更好的徐一峰带走霍伦海布。霍伦海布回复了原本的大小,有成年男子小臂的长度,三倍宽度。徐一峰把他放在衣服里,衣服下摆扎进裤子…… “……回去拿个包。”刘强阻止了徐一峰继续犯蠢。 三人回到一层,周东东见到空地的惨状以及离奇的土笼,惊叹不已。地上的血迹还未干涸,他几乎找不到一处干净的地方。一片狼藉的防御带,以及随处可见的坑洞。可见那时战况惨烈。 “这些笼子……是良哥做的吗?”周东东跟着徐一峰走入林子,问道。 “嗯。话说回来……”徐一峰停住脚,“我可不认识路啊,我带路真的好吗,会迷路的。” 周东东眨眨眼,恍然大悟想起来这山里的迷雾会让人失去方向感。他每次出行都跟着李良,郭云,最初由刘强指路,可后来不知怎么的,良哥自己就能分清方向了。久而久之,他便忘了这茬。 “这个方向可以,只要不遇见阿莫尔,问题就不大。”刘强说。 徐一峰虽有些怀疑,但没多问,只要知道这家伙不是敌人就行。背后的李良呼吸匀称,徐一峰安下心。顺着刘强指的方向走了。 路上,刘强将发生在李良身上的事具体说给了周东东听,“……之后就这样了。” 周东东听得心肝脾肺肾搅成了一团,“我们为什么不把他们杀了?” 刘强倒是想杀,只是想着本最该有机会杀死这些人类亚种的李良没动手,兴许有什么理由。徐一峰则是,“对啊!老子现在回去把他们宰了!” “为了那群被抓走的人吧……” 第四个人的声音从树林里传过来。徐一峰抽出铁刀,握紧刀柄。周东东自觉退到徐一峰身后。刘强的藤蔓仍然在花儿里,他问对面,“王克明?” 王克明拨开灌木丛,进入三人的视野,他虽身上没有血迹,但样子也颇为狼狈。头发上全是草屑,衣服皱皱巴巴,眼睛和嘴角高高肿起。 “明哥!”周东东欣喜的叫道,“太好了,你没事!” 王克明笑笑,“算比较幸运。” 徐一峰和王克明的第一次见面并不愉快,至少对方没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徐一峰用刀尖指向王克明。 气氛突然冷峻,周东东不明白为什么。他说:“那个,这是我们的伙伴,王克明,不是敌人。” 然而本该是同伴的刘强却站在了徐一峰那边,“东东,你别说话。” “强哥怎么也……他可是明哥啊!”周东东慌了手脚,站在中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去哪了?”徐一峰问王克明。 王克明拨拉了一下头发,被发丝缠住的草屑哗啦啦落在地上。“没事的,东东,不用担心我。毕竟我在最关键的时候失去了踪迹,的确值得怀疑。” 徐一峰瞳孔微缩,“你知道战况……” “毕竟武斗集团的队长还有我方的两个主要战斗力都出现在这了,我想事情应该暂时告一段落了吧。”王克明不紧不慢的解释道,“虽然不顾及自己危险是李良的标签,但至少从遇见他以来没见过他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倒下的。看来情况的糟糕程度比我想得还要糟糕。 我记得他和你是追着那个叫阿莫尔的人类亚种出去了。李良上次回来,就说过他准备晋升长老,所以实力……暂时假设提升了两倍。李良这个人还有个特点,看书 .uukanshu比较老实。老实意味着他不会将阿莫尔的实力夸大其词。那么我是不是可以推断,他虽然赢了阿莫尔,但付出了很大代价。 接着你们俩回到食物仓库……再次进入苦战,根据他的另一个特点——热衷于救人来看,恐怕食物仓库的情况也不好,最后完全透支了自己,导致了现在情况。 截止刚才我都仍处于昏迷当中,直到听见刘强和周东东的对话。郭云在我面前被带走,我在追她的路途中被人敲了闷棍,原以为我醒来时会在人类亚种的老巢中,结果发现是在离食物仓库不远的地方。这一点我还没想明白,但我会弄明白的。 现在情况不理想,尽快离开才是上策,我说这么多,是为了表达,我不想在脑子不灵光的人面前浪费时间。快走吧。” 剩下三人:“……” 王克明第一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这一点还不是紧要的地方,紧要的是,他虽比徐一峰矮了半个脑袋,可他的气势却压了徐一峰一头。徐一峰的刀在不知不觉中被王克明挪了位置,等他反应过来,扯着嗓门质问,“你说谁脑子不灵光呢?!” 一百八十六 接下来的行动 王克明加入了队伍。他几乎是把徐一峰和刘强的怀疑碾碎了按在地上摩擦,以绝对的姿态加入进来。这一路上,徐一峰既委屈又愤恨,不得已只能用路边的灌木丛发泄不满。 “你弄出这么大声响,小心把人吸引过来。”王克明与周东东并行,不咸不淡的提出了不满。 徐一峰气歪了嘴,又狠狠抽了两下灌木丛,随后便把铁刀收了起来。 时间稍往前回溯一会儿。 “你说谁脑袋不灵光?”徐一峰恼怒的质问王克明。 其余三人:“……” 刘强心态很好,“那么接下来的行动你有什么建议吗?” 王克明稍微想了想,“去找图坦卡蒙。” “理由?” “他是霍伦海布的父亲,这是其一。其二,忘尘珠本是他的东西,用了一千来年,我不信他什么都不知道,这也许对李良的恢复有作用。最后,请他帮忙抵挡人类亚种,他有地方,也有兵力。我们提前抵达,或许能争取不少时间。” 王克明用几个呼吸的时间理清楚了现在情况、需求以及解决办法。周东东握住胸口,里头的东西正砰砰跳个不停。他头一次见到王克明这样,平日里众人的目光总是黏在李良身上,所以才忽略了这个男人的才华。他是阿苏拉港阴影市场的负责人,是阴影市场最具权利的男人。是男孩们的憧憬。 “那个叫郭云的怎么办?也是你们的伙伴吧。”徐一峰问。 “你们知道为什么李良没有把自己像对地下室那样把自己也封起来吗?”王克明突然问了一个与徐一峰问题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其他三人一时间转不过弯来,遂问:“为什么?” 王克明的嘴角不合时宜的扬起来,“他本是孤注一掷,想着能让我们多活一会是一会。但你和刘强要留下来,他便起了另一个心思。‘如果人类亚种要用他和他的珠子换被抓走的人类,徐一峰和刘强是可靠的,他们能救出所有人,只要把我交出去’,所以他才对你们说‘他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人类的存活’。” 徐一峰握起拳头,他额头的青筋凸起,牙齿也磨得咯吱作响。刘强沉默着不说话,但花瓣的颜色却深了些。 周东东却盯着王克明的笑容,问,“那,明哥为什么笑呢?” 王克明的表情僵硬,他恢复自己平日里笑眯眯的样子,“我一直在笑啊,东东。” 周东东看了看别处,手指搅在一起,一副想解释但又不知道从何解释起的样子。王克明刚才的笑容和以前不一样,和现在不一样。不是那副假笑,而是真的笑了。但怎么描述才能让他和其他人明白呢?退一步说,他自己难道不清楚自己的感觉吗? 王克明多看了周东东两眼,随后收回视线。“你可能不了解郭云的性子,就是我们队伍里唯一的那位女士。如果我们把李良作为交换代价,换回了她和其他人,我敢肯定她一定会想办法让我们埋骨青山。” 青山,奇雾山,倒也没差。 “所以我们得另外想个法子,这其中涉及了我方人数,生物种类,以及敌方人数,地方建筑以及各项能力,还有其他七七八八的事儿。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们再仔细商榷吧。” “麻烦你带路了。”王克明对刘强说。 “带路没问题,问题是图坦卡蒙值得信任吗?”刘强如果有表情,此刻一定非常严肃。他一板一眼的模样与声音相符极了。 他实际想问的问题,确切来说应该是——图坦卡蒙不会趁着李良失去意识的期间,以武力要挟夺回忘尘珠吗? “哈,”王克明轻笑一声,他以前,至少在李良面前,从不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忘尘珠本就是他的东西,他想要拿去就是了。还省得我们总被人类亚种惦记。” “好。”得到王克明的解释,刘强没有其他问题了,便指了方向,“走那边。” 时间回到现在。一行人运气不错,避过了阿莫尔被李良困住的地方。他们一路前行,偶遇了一次时祸。徐一峰第一次见到时祸,对另外三人一副大敌将近的模样有些不以为然。其实周东东也有些这意思,毕竟他俩都没接触过时祸的捕猎。 …… 另一边,树林里。 阿莫尔终于捶烂了一根圆柱的一点面积。这点面积甚至不够他把胳膊伸出去。抠了抠后脑勺,阿莫尔叹口气,坐在土牢里自言自语道:“李良是怎么造出这东西的,太没道理了!” 后倒躺在土牢里,阿莫尔翘起二郎腿,通过圆柱的缝隙欣赏雾茫茫的天空。“如果时祸经过这儿就倒霉了……也不知道大长老他们什么时候才会来救我。” “还有食物仓库那边……”阿莫尔苦着一张脸,“我是很想放水,让他们早点过去,但如果输得太丑,被大长老看出端倪,我会被揍成粑粑啊……” “呵,我看你就烂在里头挺好。” 阿莫尔几乎是本能反应的站起来。uu看书 w.uukanshu 大长老与其他人正站在他的笼子前,大长老还是老样子,脸上的表情不悲不喜,其余人,阿罗安正在偷笑……这个混小子…… 阿莫尔收拾了自己的情绪,问:“你们都在这,食物仓库那边结束了?” “结束了。”大长老直视阿莫尔的眼睛,他的视线像世上最锋利的利刃,把阿莫尔分解开来,让他的内心想法无法隐藏。“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您,您问。”阿莫尔吞了口唾沫,心脏情不自禁的悬到了嗓子眼。 “那个人类小子,是不是你故意放他离开的。或者说,这个笼子,是不是你故意中招的?” “……”阿莫尔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大长老,我发誓不是故意的。那小子突然爆发出了奇怪的意志,战斗到最后关头时,他不仅把忘尘珠的力量用在了自己身上,还用在这附近的土地上。” “哼,我最后相信你一次。”大长老让阿莫尔让开,“也是最后一次。” 一百八十七 阿戈衣,阿罗安与阿莫尔 人类亚种的长老排名不分前后,除了第一位的那个人。他做大长老一做就是七十年。这期间,剩余长老的位置更换如梭,更迭了几代,可人来人往,只有他坐在第一的位置上不动如山。 他的名字是阿戈衣,人类亚种大长老。 阿戈衣站在土笼外头,问阿莫尔:“那个人类小子,是不是你故意放他离开的。或者说,这个笼子,是不是你故意中招的?” 阿莫尔想起小时候被阿戈衣丢下巨树的回忆。人类亚种虽然寿命长,生命力顽强,但作为代价,生育率低下。阿莫尔出生那年,只诞生了五个人类亚种小孩。阿戈衣等五个孩子长到五岁,借由阿莫尔与阿罗安玩耍的理由将无人召集到天台。 他抓住他们的腿,把他们高高提起来。倒吊着的阿莫尔对上阿戈衣的眼睛,那是他这辈子也忘不掉的眼神。能够冻住人意识的冷漠从那双苍老的眸子里直射进阿莫尔的体内,回过神来时便已经从巨树上落了下去。 那一年,活下来的只有阿莫尔与阿罗安。 这一刻,阿莫尔再次对上阿戈衣的眼睛。土笼如时光机一般将时间倒流回那个黑夜。他不敢撒谎,也不能撒谎。心底的深处,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他身体的一部分正在庆幸自己认真对待了与李良的战斗。 阿戈衣,我说的都是真话。“我发誓不是故意的。” 阿戈衣让阿莫尔后退。他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拳头上,仿佛林间的精气都被吸了过去。阿莫尔只觉得眼前一黑,有风从耳边吹过。接着,土笼碎了。 土块裂成碎片有顺序的落在地上,激起了大片的灰尘。强烈的震感让阿莫尔的上下牙床碰撞,不少人类亚种摔倒在了地上。这不是土笼的力量,而是阿戈衣的。 阿莫尔的喉结上下滚动,头皮有些发凉。他木讷的盯着大长老,却又不敢与他对视。为了缓和气氛,便主动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阿罗安,你来解释。” “是!”阿罗安悄悄瞥了一眼大长老,把阿莫尔拉到远处,阿戈衣没有阻止,两人离得远了,都纷纷松口气。 “嗤,你真是捅了蜂窝了!连着我们一块遭殃。”阿罗安抱怨道。 阿莫尔挠了挠胳膊,他也全身不舒服,但这事和自己的确有脱不开的关系,他没有狡辩的借口。“说正事。” “正事……那个叫李良小子不得了,把我们都关起来了,剩下的人类在食物储藏楼的地下室,有股奇怪的力量围绕在四周,不管使什么法子都进不去。”阿罗安压低声音,“大长老也试过了,不行。” 阿莫尔瞪大眼睛,“大长老也不行?” “嗤,你小声点!不行!大长老吓死人了,从我俩出生起到现在,就没见大长老使过真功夫,食物储藏楼的一楼墙壁被震碎了,二楼和三楼直直的落下来。就这,地下室一点动静也没有。”阿罗安回想起那时的场景,不由得全身哆嗦。阿戈衣可谓是他们的童年梦魇,长大后这份梦魇转化为更为具体,直观的恐怖,悬在头顶。 听了阿罗安的话,阿莫尔陷入沉思。李良的鞋还在他体内上下悬浮,像极了阿莫尔此刻的心情。李良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为什么能接连引发忘尘珠神奇的作用? 阿罗安追着阿莫尔的视线看过去,不禁张大眼睛,一把把李良的鞋掏出来。他动作粗鲁,将阿莫尔的粘液带了许多出来,黏答答的堆在阿莫尔身下。 阿莫尔捂住伤口,“阿罗安你有病啊?” “阿莫尔,你留着这玩意干嘛?”阿罗安的表情从惊讶变为了呆滞,颇向被父母收走玩具的小孩,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迷茫,还有点生气。 阿罗安的问题惊醒了阿莫尔,他的脸色剧变,抓住阿罗安的肩膀问他,“你说大长老看见这鞋了没?” 阿罗安瞥向别处,用手指抠了抠脸颊,他朝向阿莫尔的这半张脸——同情,可怜,不忍直视的表情让阿莫尔两腿一软,“怪不得大长老刚才生气了……” “那你拿这双鞋到底是做什么用的?”阿罗安又问了一遍。 “哎,”阿莫尔垂头丧气的回答说,“这双鞋可以喷出蓝色的火焰,把李良的速度一下子加快了很多,我用忘尘珠强化了自身,但每次接近李良,要抓住他的时候,他就用这双鞋跑了。我想这也许可以拿回去给老爷子研究一下,如果能研究出来,给族人们穿上,遇见时祸也能有机会逃跑,不至于等死。” “啊……”阿罗安把鞋子塞进自己的粘液里,鞋子的模样渐渐消失,“我帮你拿给老爷子吧,如果大长老问你,你就说你反省过了,扔了。” 阿莫尔张开单臂,揽过阿罗安的肩膀,开心道:“果然是我的好兄弟!” “恶心死了,放开我。”阿罗安推开阿莫尔,忧心说道:“但你真得改改喜欢人类的毛病了,小心大长老哪天真把你给杀了。u看书.uuansh.om ” “嘿,”阿莫尔不当回事的笑笑,“说起来我说的那个人类女孩儿,带回去了吗?” 阿罗安鄙视道,“带回去了,由郭泽看着。” “哦,郭泽。”阿莫尔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和脑海中无数人类的脸对上号,随后垮下嘴角,“交给他?他那个人渣,还不如交给张聪!” 阿罗安翻了个白眼,“交给他?你发烧了吗?交给张聪的结果就是给你带回去一具尸体,郭泽最多虐待她而已。” 阿莫尔把眼睛瞪起来,“他敢?!” 阿罗安从地上站起来,“服了你了,就是个人类女孩儿而已。快走吧,一会儿大长老过来催我们,可就有得受了。”阿罗安确信大长老看了他们两人好几眼,每一眼的时间都比上一眼更长,无言的信息从他的眼神里传递过来,刺得阿罗安背后发麻。 阿莫尔紧跟着阿罗安站起来,“嗯,走吧,带我去看李良倒腾出来的新玩意儿。” 一百八十八 阿莫尔探寻地下室 阿莫尔一行到了食物仓库,人类亚种称其为食物储藏楼。地下室的位置在一楼,穿过食堂,抵达这一层最左侧的位置。 大长老遣散了普通其他人类亚种,只留下了阿莫尔、阿罗安与阿尼奇三人。 “阿莫尔,你去看看。”大长老。 “好。” 一层与地下室的出入口还有一段距离,需要走过二十五层台阶。阿莫尔高大的体型在狭窄的通道内并不方便。不得已只好被迫压缩粘液的体积,以达到缩身型的目的。 靠近地下室出入口单开门附近的楼梯宛如废墟,大长老的两个脚印清楚的印在上头。阿莫尔踩上碎石,心情复杂。阿罗安的没错,大长老在地下室这吃了瘪。这地方都被破坏成这样了,唯独地下室一砖未损。 李良真校 阿莫尔抬起手掌,手心与门贴合。另一只手握着忘尘珠,闭上眼睛,用心感受。阿莫尔看见了一些画面,是在一层建筑楼外的空地上。李良的身形模糊但尚可以辨认。要找到力量的核心。李良把什么东西覆盖在了这上头,他把珠子的力量用在了哪儿。阿莫尔企图在其中找到线索,但当他即将靠近李良时,自己手中的忘尘珠却突兀的停止了作用。这是从未发生过的情况。 阿莫尔睁开眼,皱着眉头盯着没有端倪的地下室门。心想,我并非没有承认李良的进步速度超乎想象,他对忘尘珠的利用以及理解甚至走在了我前面,但如果连“查探”都无法进行,这也太奇怪了。 阿莫尔手里的忘尘珠是人类亚种的祖传宝贝,已经存在了千年之长。这段时间里,虽然有人能勉强或较为轻松的使用它,但从未有人能随心所欲的使用忘尘珠。但为了研究,但凡族内能使用的人都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使用数次,出感想。于是人类亚种有了一整册关于忘尘珠的研究资料,上面可没过这珠子会在主人“仍有能力支付代价”的情况下停止运作。 这是怎么回事? “查探”是忘尘珠比较特殊的使用方法,只能用于调查出现过忘尘珠,或忘尘珠作用的物体上,并且也只能查探到与忘尘珠相关的内容。所以他们才能知道图坦卡蒙手里有一颗同样的珠子。即使是族内最弱的人也能使用查探的功能,它所需要的条件与条件都很低。 是被李良发现了吗?不……不应该,根据阿罗安所,李良封锁霖下室后便晕倒了。他和我的那场战斗已经耗费了许多,又使出这么夸张的效果,苏醒的可能性极低。 阿莫尔想不明白。难道我得仿照他的做法,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才能领悟现在这个情况吗?不不不,这样做太蠢了。到底是什么,是什么呢? “外面,外面有人吗?”地下室里突然传出人声,阿莫尔愣了几秒,反应过来这是幸存者的声音。电光一闪,阿莫尔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他模仿李良的声道:“我是李良,你们怎么样?有人受伤严重吗?” “……sca?” sca,我记得最早抓到的那群人身上带着的纸条好像有提到过类似的……sca李良!“对。” “现在外面什么情况?”里头的人问。 “我和徐一峰正在坚守食物仓库。”阿莫尔想了想,“你们能从里面打开地下室的门吗?” “……打开地下室的门?”那人就阿莫尔的疑问反问道。 “是的。”事实上,阿莫尔只是想验证李良对地下室的封锁是不是对内外都有作用,如果这门能从里头打开,那么他只需要想办法骗这些人出来,如果不行,那还是得回道“查探”上,继续想办法破解这其中的谜题。 阿莫尔回话后,地下室里头久为回应。阿莫尔以为是对方对自己提出的要求产生了质疑,正与内部人员讨论关于他的事。为了打消对方的疑虑,阿莫尔经过思考,决定换一个饶声音作为突破口,学着徐一峰的声音:“人还在吗?” “……” 还是不回应吗。阿莫尔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又来了一批敌人,李良应付得脱力了,没办法把你们放出来,你们试试能不能自己出来。” “……你是谁?你不是徐一峰。”那人。 “?”阿莫尔心中起疑,但这份怀疑的具体对象尚不明确。哪里不对劲……再多几句看看这个饶反应。“你傻了吗?老子不是徐一峰是谁?” “你……不知道,我见过你……” 我见过你??阿莫尔这下清楚了,对方话的情绪不激动,不害怕,而是不清楚现状的迷惑。话的内容跳跃,省略了很多关键性的东西。最重要的是,如果真是地下室里的人,他无从判断我到底是谁。李良昏迷,徐一峰带他离开都是他们被传进地下室以后的事。u看书 w.uksh 失去了这个判断依据,还能的如此肯定……并且能够在这个场合下出现的人…… “李良,是你吗?” “……” “李良?” “李良!是你吧!我知道是你!” 不管阿莫尔接下来喊些什么话,对方都不再回应他。他的喊声惊动了大长老等人,阿罗安探出脑袋问他,“你喊李良做什么?” 阿莫尔看见阿罗安,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盯着地下室的门看了一会儿,他垂下眸子,走回一层。“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怎么回事?”阿罗安打了个哈欠,“你的珠子也不能破坏吗?” 阿莫尔掏出珠子塞进阿罗安手里,阿罗安的哈欠停在半空,“干啥这是?” 珠子发出光亮,是阿莫尔用它了。大长老轻扫忘尘珠一眼,回头问阿莫尔,“你这是做什么?” 阿莫尔退后,退后,然后助跑,在地下室附近的地面用力一锤,食物仓库抖了抖,更多的碎石落在地上,但地下室毫无动静。阿莫尔拍了拍手掌,“我想用实际演示来得更快一些。” “……什么乱七八糟的,所以结果到底是什么啊?难道李良的珠子比你的厉害吗?” 阿莫尔摇摇头,“我们正站在李良的觉悟上。” 一百八十九 阿莫尔的祈愿 “我们正站在李良的觉悟上。”阿莫尔如是。 “……”阿罗安刚塞进嘴里的火腿肠被他拿了出来,上面还沾有阿罗安的口水。 火腿罐头是从废墟里找见的。除了一堆食物外,那台原理不明的造食物机器在大长老的破坏下依然完好,就是边角有稍许破损,总而言之功能仍然健全。阿罗安顺手拿了一罐,给阿莫尔拿了另外一罐玉米味的。他喜欢这个味道。 现在阿罗安在想,他是不是应该早些把火腿给阿莫尔,毕竟这孩子开始不人话了。希望玉米火腿能帮他找回自己。 大长老坐在石头上,听了阿莫尔话后,问道:“什么觉悟?” 阿罗安又把火腿塞回了嘴里,心里佩服十分佩服大长老,这样没头没脑的话他也能接得下去,不愧是大长老。 “他一日不死,地下室的封锁一日不松。”阿莫尔将自己的发现一一道来,并详细阐述了自己的推理,“……他应该正为自己的决定付出沉重的代价。” 阿罗安听得认真,不知不觉把玉米火腿肠也吃干抹净了。 “哈,那个人类,打从见他的第一面就有这种感觉了。能有这种觉悟算是个汉子,只是可惜不是我们的人。”大长老的笑意是真实的,但他语气中的愤怒也不虚假。李良一而再再而三破坏人类亚种的行动,大长老似乎无法再继续容忍了。“杀了他。” 阿莫尔对大长老的反应早有预料,他垂下头颅,眼睛锁在自己的阴影上,以躲避大长老的审视,但大长老并不愿意就这样放过阿莫尔。“阿莫尔。” “……”阿莫尔做了两个深呼吸,随后抬起脑袋。大长老盯着他,用盯着猎物的眼神。阿莫尔抿紧下唇,死活不愿开口。气氛紧张令人不适,阿罗安把罐头扔了,走到阿莫尔身侧,替他随了大长老的意愿。“交给我们吧,大长老。” 大长老眯起眼睛,用鼻子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 阿罗安在大长老走后深吸一口气,斥责阿莫尔道:“你失心疯了?为什么不答应大长老?” 阿莫尔嗤了一声,“谁让你多管闲事的?” “我要是不多管闲事你就死了,不死也残废,你个蠢货!”阿莫尔把气撒在阿罗安身上,阿罗安也心中不快。他追上阿莫尔,追问道:“你为什么不愿意杀李良?” 阿莫尔叹口气,“李良的身上有秘密,他很特殊,如果他愿意帮我们从这山里逃出去……” “停,”阿罗安也叹气道:“你到底对这里的生活哪里不满意?更何况,你也知道那些人类看见我们的反应,如果有朝一日真能出去,外头的人只会纠结一切力量把我们杀死。难道你喜欢这样?” 阿莫尔致力于将同胞从这座山里解放出去,这是举族皆知的事,他为此查阅了族内大量的书籍,做流查,甚至寻访过图坦卡蒙与紫苜蝙蝠,但全无疾而终。事实上,他们不是不知道出去的“条件”,这个条件一直记载在族中的历史书里,但他们人类亚种生在这座山,长在这座山,他们和外头的人类有着根本性的区别。所以出山无异于痴人梦。 所以每当阿莫尔提及此事,大家只当听了一个笑话,没往心里去过。可现在阿莫尔晋升了长老,直接参与族内的大大的管理事项。他这个念头也许会夹杂在他的管理方式中,阿罗安对此非常忧心。 阿莫尔摇摇头,“我觉得李良能解决这个问题。” “解决什么,解决我们和人类的物种差距?你真的疯了吧?他给你下药了吗,那个叫李良的不过是个人类,他不是神。”阿罗安把阿莫尔的脸扭向自己,“重要的不是这个,是我们不想出去,我们觉得山里很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阿莫尔?” 阿莫尔拿开阿罗安的手掌。他有话要,阿罗安感觉到了。会是很严肃的话题,阿罗安不是很想听。但如果能在这把话和阿莫尔清楚,也许族里公认的下任大长老就会恢复正常。 阿莫尔道:“族里治疗生病的方法,是吸收另一个饶营养对吧。” “嗯。”阿罗安不知道阿莫尔这时候提这个做什么,但还是很有耐心的听下去了。 “我的阿妈和你的阿妈都是因为我们死的,我们亲手杀死了自己的母亲。虽然大长老不允许我们表现出难过的情绪,但我们还是找了个角落偷偷哭了异常。阿罗安,你现在回想起这件事,还会难过吗?” 阿罗安记得那一,比阿戈衣摔死了另外三个孩子的日子还要深刻。uu看书 .uukash.cm 他和阿莫尔受大长老的期待,认为他们俩长大了能够晋升长老,因为这个原因,他们俩从就得到了优渥的待遇。按理,有生育能力的女子从来都是珍贵的资源,受到层层保护。但他和阿莫尔意外生了场大病,高烧,咳嗽,意识不清。 族里的大人按规定找来族中最弱的成员,作为材料给两人补充营养。但大长老那,却带着两饶母亲来了。母亲待他们温柔,也为自己能生出二人感到骄傲,阿罗安与阿莫尔都很喜欢她们。 意识模糊的两人在大长老的强迫下,吸收了她们。一如后来,两人晋升长老时,吸收了相熟的九个同伴。 阿罗安的右手臂,骨头被自己咬出了痕迹,只是为了抑制哭声,不让大长老发现。 “嗯,还是会有一些,但好很多了,毕竟族里一直都是这样做的,只是我们俩生病太重,不得已用了特殊办法。”阿罗安摸了摸自己的右手,牙印随着年纪渐长,渐渐不可见了。 他抬头时对上了阿莫尔的视线,阿莫尔的眼睛里装了很多东西,但其中有一部分正闪着光。 “这就是我想让大家出去的理由,阿罗安。族人都认为这是正确的,所以理所当然的吸收他人,只是为了治病。但人类不一样,他们有药,有医生去处理不同情况的病症。他们不用失去亲人,他们只是去看病。我们牺牲弱者的生存状态是不对的,弱者有弱者的生活。” 一百九十 你们可真了不起 阿莫尔用一个简单的道理把话给了阿罗安听——离开这座山,为自己的亲人争取活下去的权利。他面露期待,阿罗安却把头转向了另一边。 “可是这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阿莫尔。走吧,别这些大道理了,我们得去完成大长老的吩咐。” 阿罗安离开阿莫尔身侧,走得有些焦急,好像迫不及待的要从阿莫尔方才的话里逃走似的。阿莫尔目视阿罗安离去的背影,感受到现实的阻力如一堵他攀不过去的高墙。 …… “地震了?”周东东飞身抱住身边的大树。 “一点震动而已,看把你吓的。”徐一峰把背后的李良往上推了推,虽他力气不,但李良加上霍伦海布,还是有些重量。他们从食物仓库出发到现在大约过去了半个时,突然有轻微震感出现在脚下。除了周东东以外没人在意。“我们走的路线没错吗?” 刘强迅速回答没错。 “……”徐一峰看着郁郁葱葱的树林,觉得奇雾山里的树也好,灌木丛也好,甚至连石头都长得一模一样,隐约间给他造成了一种无论再走多长多久,他们也走不出去,一辈子都会被困死在这林子里的感觉。考虑到他们不一定能离开奇雾山的情况,事实也差不太多吧。 在此之前他们外出队最多离食物仓库不过三公里的距离,那还是因为吞服了人类亚种粘液的原因,一口气突破了以往的勘测记录。所以这是徐一峰头一次离开食物仓库这么远。最初新奇的感觉也被长途跋涉的疲劳给磨了个彻底。 疲劳也许只是他给自己找的原因,真正让他绝望的地方在于…… “你是叫王克明吧?” “嗯。” “你在外头做啥的,你什么时候认识李良的,怎么认识的,那个图什么蒙具体什么情况,男的女的?” 王克明:“……” 徐一峰转移目标,“花兄。” “我叫刘强。” “刘强兄,你怎么会话,你是这山里的生物吗,那你一定对这座山很了解,你知道怎么出去吗,会话的花还有多少,都是你的兄弟姐妹?” 刘强:“……” “嗤。子!” “我不叫子,我叫周东东。” “哦,好,周东东。你怎么这么就进来了,听进这山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你做什么了,你爸妈一定很担心吧,对了,你是初中生还是高中生?” 周东东:“……” 这样的对话进行了一路,徐一峰一边提问一边不停抱怨另外三饶无趣,声称在这座沉闷的山里就该活泼一些,为流动三饶兴趣,他不停找话题换话题,但在三人默契的沉默下,他终于停止了无止境的拷问。也许是徐一峰的作用,四人无意间加快了速度,在周东东心跳过速猝死前,抵达了图坦卡蒙的陵墓。 陵墓的位置仍然在老地方,但为了避免与人类亚种碰面,在王克明的示意,刘强的指挥下,四人绕了一段路才来到陵墓入口。 方形的洞口宛如野兽的血盆大口…… “我们上次路过这儿的时候,还没有那几颗牙齿吧?” 方形的洞口上下四个角上各有三颗锥形的石制装饰物,外表平滑,顶部尖锐。周东东轻轻碰了碰,咽了口唾沫站回自己的位置,评价道:“这东西指不定比一峰哥的铁刀还好使。” “是吗?”徐一峰好奇凑上去,黑黝黝的洞口里慢慢浮现出一张白脸,它几乎快碰到徐一峰的鼻尖了。徐一峰与白脸对视几秒,立刻抽出铁刀,二话不挥向它。可刀刃却从白脸中间穿了过去。徐一峰呆了片刻,又挥了一次铁刀,这次情况依旧,他便蹬蹬几步回徒王克明与周东东身边,“你们带我来了个什么鬼地方。” 白脸整个飘出来,出现在阳光下,是个卖相不错的青年人,但皮相再好,也改不了他身子半透明的事实。 “鬼地方可真是太精辟了。”白脸,“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李良这是怎么了?” 王克明行礼道:“打扰您了,法老。我们正在逃亡中,来寻求您的庇护。” 王克明这番话点出了白脸的身份,这个半透明的白脸大约,肯定就是他们之前提到了图什么蒙,而这里是他的陵墓。但这个真相还不及王克明用词的三分之一吸引徐一峰的注意。他忍不住在心中腹诽王克明:寻求您的庇护……这是什么尴尬的用词。 徐一峰环视一圈,发现满脸怪异的只有自己,他忍不住自问,难道出问题的人是他? 图坦卡蒙没觉得王克明的话哪儿不对,u看书 ww.uuashu.cm 他挑起眉头问:“李良昏迷,还有那个女孩儿不在现在这只队伍里,也是这个原因?” “嗯。”王克明看了眼来的方向,“是人类亚种。” “进来吧。”图坦卡蒙让开路,王克明领头踏入陵墓,徐一峰殿后。洞**湿冷的空气让他缩了缩脖子,到底是因为空气温度的原因,还是因为图坦卡蒙的原因,他本人也不清楚。反观走在前头的王克明与周东东两裙是走得自然极了。 王克明暂且不提,无论是与自己的第一次见面,还是在食物仓库外的偶遇,他分别证明了自己的胆量与智慧,总之不是个普通人。但周东东,徐一峰还记得他从纸箱子摔出来的样子,还有知道事情现状后的慌张……他也如此镇静让徐一峰颇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 徐一峰悄悄戳了戳周东东的后背,“你不怕吗?” “怕什么?”周东东问。 徐一峰朝图坦卡蒙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周东东挠了挠脸颊,有些不好意思的,“第一次来这的时候的确被吓的不轻,会动会流血的家具啦,照片里的鬼影啦,被困在另一个世界里,那些奇奇怪怪的人啦……都比现在吓人。” 周东东的那些东西在徐一峰的脑子里转了一圈,把他好不容易从人类亚种那保留下来的三观销毁殆尽。情不自禁的张开嘴,徐一峰由心的夸赞道:“你们可真是了不起。” 一百九十一 让李良苏醒的办法 一行人行至深处,途经曾用来摆放家具的房间,周东东指着墙壁四周斑驳的红褐色痕迹向徐一峰介绍这间房子的作用,徐一峰面色几变,追上了前头的王克明,“喂……这个人真的靠谱吗?” 王克明瞥了徐一峰一眼,“如果你不想把我们都害死,就别话了。” 徐一峰哑口无言的退回到周东东身边,跟他吐槽道:“笑面虎的心最黑。” 周东东尴尬的笑笑,没好意思他和王克明的想法一样。毕竟谁会跑到人身后他的坏话呢。徐一峰虽年岁比周东东大不少,但除了武力与身高体型外,还真没什么其他地方让周东东感觉到他是个大人。 王克明一路上没看见冯卡纳爵士,正在心里琢磨他们是不是还在墙壁里睡觉时,图坦卡蒙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般主动提道:“他们在另一个空间里。” 王克明抬起眉头,“您怎么发现我在想这事的呢。” 图坦卡蒙指了指墙壁上的眼睛浮雕,“这些不是装饰品,是我眼睛的分身。我通过这些眼睛看到你在观察四周,尤其注意墙上的人像,就猜你是不是在琢磨他们去哪儿了,看来我猜对了。” 王克明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仿佛不经意的问,“这是埃及的魔法吧,真是太厉害了。” 图坦卡蒙微微一笑,没有接王克明的话。“在转一个弯就到了,你们离开以后我把陵墓的内部构造改了改,宽敞一些。毕竟现在人多了,我还想琢磨几个游乐设施出来,如果你们能给我一些建议就再好不过了。” 王克明微笑道:“义不容辞。” 徐一峰瘪瘪嘴,心想现在什么关头了,这两人还有心琢磨这个,可怜的李良…… 周东东轻轻咳嗽一声。他对徐一峰不管什么想法都表现在脸上的这个特点无奈极了。他知不知道他武斗集团同伴的情况可比李良的处境糟糕多了。当然,郭云也是。想到郭云,周东东忧心忡忡的望向王克明的背影,忍住话的冲动。 此行的终点仍是图坦卡蒙的厝室,摆放了他棺柩的地方。唯独这个房间,距他们上次离开后,一点变化也没樱精美复杂的壁画仍然震撼人心,金子做的棺柩刺激着众人眼球。图坦卡蒙从墙角那搬了两张椅子出来,王克明踹了徐一峰一脚,让他放下李良去帮忙。徐一峰瞪着眼珠子问他,“你为什么不去?” “我也去。” 图坦卡蒙阻止两人,“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了。我只是想久违的体验一次招待客饶感觉,没想引起你们团队的矛盾,莫怪莫怪。”他轻轻招手,桌椅主动飞到四人面前。还有一套石制的茶壶套装。 图坦卡蒙坐下,“坐坐,这壶里装的是地下水,你们尝尝。” 周东东盯着自己面前的水杯,涓涓流水从茶壶里倾泻而出,虽然清透,但偶尔有奇怪的漂浮物一起从里头倒了出来。他咽了口唾沫,求救似的看向王克明。 王克明叹口气,“劳您费心,但我们恐怕没有喝水的时间了。东东,把霍伦海布抱过来。” 周东东赶紧从座椅上起身,从徐一峰身前的背包里心翼翼的拿出霍伦海布。细的石头渣从霍伦海布身体裂口的地方掉到地上。周东东心脏怦怦直跳,害怕图坦卡蒙一气之下会拿自己祭它。 见到霍伦海布的惨状,图坦卡蒙愣了几秒。他从周东东的手里接过它,轻轻抚摸霍伦海布背上的伤口。“为了保护李良?” “为了保护食物仓库里的人类。”王克明道,“多亏他一直撑到李良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很好,不愧是我的儿子。”图坦卡蒙把霍伦海布放在自己的棺柩里,合上盖子。“没事,皮外伤,睡一觉就好了。” 皮外伤。霍伦海布差点变成了两半,而这只是皮外伤。周东东暗自想道,果然没法以人类的三观看待异生物。 王克明则表示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霍伦海布没事儿就是最好的结果。” 图坦卡蒙哈的笑了一声,“这话不对吧。李良的情况,还有人类亚种才该是你们来我这的主题。” “那是自然,但霍伦海布现在也是我们当中的一份子,尤其与队长李良关系亲近,我们怎么也不能坐视不管。” “与李良亲近?” “嗯。” “……”图坦卡蒙坐回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吧,到底怎么回事,他怎么变成这样的?” 王克明将事情经过一一道来,着重强调了李良与人类亚种的对战情况,uu看书 .uukansu 当然,这些信息全是他从徐一峰和刘强那听来的消息。他只是将它们加工后与图坦卡蒙,“……就成了这样。” 事情完,王克明确信他从图坦卡蒙眼里看到了欣喜。那是一种,期待得以实现,又或者即将实现的欣喜。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对李良的情况有所了解。 “图坦卡蒙法老?”王克明喊了一声。 图坦卡蒙回过神来,意识到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了,随即道歉道:“真是不好意思,我实在不敢相信李良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想到办法,这实在是一场精彩绝伦的战斗,并且,我对李良做出的牺牲深感佩服。” “......谢谢。请问您知道如何解决这个情况吗?” “知道,虽然知道,但很可惜,我清楚你们心急,毕竟同伴还在人类亚种手里,但……要让李良醒过来的方法,除寥待恐怕没有其他办法了。”图坦卡蒙的确露出了可惜的神色,随后他昂首挺胸道:“但是你们放心,如果人类亚种过来,我会想办法解决。” “非常感谢。”王克明眯起眼睛,他知道图坦卡蒙隐藏了一些内容,关键的信息,但他却不愿意透露给他们。“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相信我,除此之外确实没有办法。”图坦卡蒙缓缓道,“因为李良此刻正在经历的是——进化。” “什么?” 一百九十二 图坦卡蒙与王克明 进化。一个令人费解的词。 王克明脱口而出问道:“什么?” 图坦卡蒙微笑不语,他全身上下都给人一种笑眯眯的感觉。 不回答吗,不,图坦卡蒙明显对李良有企图,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一直表现出配合的态度。他是愿意付出相应时间代价的人,不会在这种关头做出蠢事。也就是,不回答就是一种回答吗。不是不愿意,那只能是不能了。 为什么不能的理由,没有足够的信息支撑下一步推理。如果换一个方向思考……李良正在进化,生物从远古时期走来,为了适应不同的环境,进化出不同的形态,人类亚种就是一个恰当的例子。人类亚种?不不不,不会,李良进化为人类亚种,也许这时候用转变更为恰当,这对图坦卡蒙没有明显的好处。 可万一,这如果是忘尘珠引发的现象,难道阿莫尔已经经历过了这个阶段,但因为他是人类亚种所以没有变化?不行,不能陷在人类亚种的旋涡里。环境,我们身处于奇雾山中,果然只能想到人类亚种吗?信息太少,暂时搁置吧。 王克明合上眸子,休息了一会儿,随后睁开眼睛道:“我明白了。” 图坦卡蒙似乎早料到了王克明的反应,“不愧是你。” 王克明却并未对此感到高兴。现在的问题有三个,进化是什么,图坦卡蒙密谋的内容以及李良苏醒的时间。第一个等李良醒来后应该能知道它具体的概念,第二个……同样,李良醒后图坦卡蒙迟早会露出马脚,第三个,是个无解的问题。 将现有疑问梳理一通后,王克明立即确认了接下来的主要任务,“那么我们来讨论关于如何抵挡人类亚种的相关事宜吧,我想他们应该在路上了。” “人类亚种……”图坦卡蒙用手掌撑着下巴,歪着脑袋翘着腿,一点也不正经。“一群只会用蛮力的家伙。” 王克明提醒他,“轻敌可不是一个好现象。” “你的没错。”图坦卡蒙斜眼对上王克明的视线,“可我们这里,你虽然聪明,但似乎没经历过大规模的战斗;一个肌肉脑袋,冲锋陷阵是个好手,但做指挥只会害死所有人;一个屁孩;还有一朵花。” “难道你们打算告诉我,怎么打仗吗?”图坦卡蒙的视线从王克明一路扫到周东东肩上的刘强,徐一峰想发飙,但图坦卡蒙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却让他错过了抗议的时机。周东东的感觉直接又形象,刚开始,他感觉被一头危险的野兽盯上了,紧接着,一道大山从而降,砸弯了他的脊骨,迫使他不得不低下头去。 王克明同样从图坦卡蒙身上感受到了压力。那是作为一国之主才能有的东西。虽然战争的输赢并不依靠气势,但他认为图坦卡蒙的那句话在理。他的确是这些缺中最有可能带领他们走向胜利的将军。 于是王克明迅速端正了位置,与图坦卡蒙商议道:“就按您的想法来吧,但我想确认一下己方人数以及如何应对敌方高战力的策略。” 图坦卡蒙勾起嘴角,“如果你出生在我的国家,我一定会招你入宫。” 王克明笑道:“您过誉了。” 接着两人在图坦卡蒙棺柩的盖子上商讨起具体的策略。徐一峰对王克明既嫌弃又好奇,纠结的结果便是坐在座位上抖腿。周东东见他这样,便苦笑着起了一个话题,“他们两人真厉害啊……” “厉害个屁,都是只会动嘴上功夫的人。没动过手,没上过战场的人最后都是纸上谈兵。”徐一峰的愤慨,“就跟郭泽一个鸟样。” 徐一峰提到了郭泽,周东东好奇道:“起来,郭泽最后怎么样了,也被良哥送到地下室了吗?” 徐一峰砸吧嘴,发出尖锐的声音,“鬼知道,我和李良回去的时候压根就没看见他。还有徐海,伊伊他们,都不见了。” “不会也被人类亚种抓走了吧。”周东东烦恼道,“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徐一峰抱着胳膊坐在藤椅上,视线越过王克明的头顶落在壁画上。壁画上那些复杂的内容他一个都看不懂,也懒得去看。但食物仓库突然被人类亚种闯进去的事的确很蹊跷,这事值得好好想想。考虑到阿莫尔那个块头,以及他夸张的实力。单枪匹马闯入确实有可能,但为什么是那一,那个时候?他被阿莫尔抓走,李良随后离开食物仓库之后,发生了什么? 但他怎么知道发生了什么?知道的人都被送进霖下室。此时,徐一峰的余光瞥见了周东东的侧脸,知道的人……地下室……这不是还有仨人在外头吗?就算那个臭炫耀自己的王克明失忆了……这个孩儿也断片了,但是花兄应该知道一些事吧。 呵,失忆,徐一峰的推断过程突然跑偏了,他对一米外的王克明发出冷笑,心里想着,我可不相信他失忆了,他这么聪明一个人会不想别的更安全更有效的方法追那个女孩儿,而是热血上头孤身一人跑过去,这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周东东发现徐一峰又在瞪王克明了。从内心出发,他更希望两人能和平相处,尤其是在眼下,u看书 .uuansu.om 李良不省人事,人类亚种虎视眈眈的时候。 “峰哥,你对明哥到底哪儿不满啊?”周东东弱声弱气的问。 “哪儿不满?我哪儿都不满。成笑嘻嘻的,现在李良晕倒了,他高高在上的发号施令……对了,花兄。”徐一峰被自己带歪的念头突然又回到原位,他的表情像变脸一样,刚才还鄙夷,不屑,现在就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我和李良离开食物仓库后,是个什么情况?郭泽他们人去哪儿了?” 本以为会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却没想到刘强只用简单的几句话就完了。 “你们离开后,大批人类亚种进攻食物仓库,最先沦陷的是防御带,电源遭到了破坏。我和霍伦海布听到了打斗声,赶去支援,但人类亚种迅速攻占到了二楼。我们把主要目标放在两只奇特的人类亚种身上,现在看来就是长老吧。霍伦海布不敌被打成那个样子,我也没好到哪儿去。”刘强张开花瓣,一股烧焦的气息传到两饶鼻子里,他接着,“郭云被擒还是霍伦海布发现的,他们太强了,我们无暇顾及他人,包括郭云,就更别提郭泽那群人了。霍伦海布就是为了救她,才被对方钻了空子,遭了重击。这是一边倒的战斗。” 周东东消化了好一会儿这个消息,突然惊呼道:“难道,良哥和峰哥早一步回来就能赶上郭云姐了……” 刘强轻轻嗯了一声,“没错,他们实际上是擦肩而过。” 一百九十三 图坦卡蒙的小心思 “事实上我们的人数要多少有多少。”图坦卡蒙对王克明说,“人类亚种没有办法杀死灵魂,所以他们可以无限次数的复活。” “难道您打算用人海战术?”王克明皱起眉头。就“无限次复活”这个条件而言,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好方法,但这对同样拥有忘尘珠的阿莫尔而言,恐怕只能起到拖延作用。王克明在心底否决了它,却不好现在就反驳图坦卡蒙。 图坦卡蒙轻笑一声,“好歹我也是做过国王的人,用这种方法岂不是太可笑了。”他在棺柩上画了一条横线。“这是第一条战线,是他们必经的通道。首先我们需要将他们三分之一的兵力在这解决了。” “武器简单,就选择用长矛。第一排,第二排,第三排,以此排列,矛尖分别指向身前,与高空。这样就封死了他们可选择的进攻路线,除了正面突破外,没有其他办法。但这个方法是一次性消耗的,用完就完了。” “所以我们还需要弓箭手,大量的。人类亚种的粘膜很容易破坏,如果身上连中几箭,自愈力就会降低。等长矛手失去作用后,就是弓箭手上阵的时候。彼时,才需要战士们换上熟悉的武器发挥水平。” 图坦卡蒙的布置简单,但有效。不如说这正是有过丰富战场经验的人能想出来的方法,能够最大限度节省己方的人力的同时,充分发挥他们的作用。王克明对此没有意见,除了,“但这这个布置的前提是两方上阵的都是普通士兵的情况,对方有一个同样拥有忘尘珠的阿莫尔,以及人类亚种长老,两只。” “这就需要你了。”图坦卡蒙转身用侧面靠着棺柩,正面朝着王克明。“你能使用那珠子吧,我需要你用那珠子让他们产生幻觉,直到我方胜利。” 精美的壁画在图坦卡蒙的身后变得立体,它们彰显了王克明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份地位,以及他过去的生活。他是一国之主,是绝不会吃亏的金字塔顶层。 如果王克明答应了他,那么李良的队伍里便失去了一个人。剩下徐一峰,周东东和刘强。前两个人不用提,他们完全就是别人盘子里的肉和水果,唯一的区别是一个需要多嚼几口,骨头硬一些,一些虽然咬咬就能吞进肚子里。刘强,不可否认刘强虽然保守,但确实靠谱,就算自己真的出事,他也应该至少能保证我们所有人不会陷入过于无法挽回的境地。 心中有了计较后,王克明说话了:“好,怎么做。” 图坦卡蒙灿烂一笑,丝毫不隐瞒自己的内心想法。“你愿意做这件事真是帮了大忙了,你也知道,我和那个叫阿莫尔的人类亚种打过一架。平手。我这个人呢,从小到大过的都是锦衣玉食的生活,没遭受过磨难,倒是给别人带去了不少麻烦。所以我造的幻境啊,总是差了几分意志力,只要对方心志坚定,譬如李良和你,就很容易被破解。” “但我瞧你不一样,你一定可以困住他的。” 王克明顺着图坦卡蒙的视线看过去,落在靠在墙边的李良身上。话是说给我听的,但态度确是表现给李良看的,的意思吗。 既然是两两利用的关系,王克明便果断撕掉了自己脸上伪装的面皮,“希望你明白,李良的性格虽然传统,但这样的人如果生气了,其结果将宛如滔天大浪,我对自己不报任何期望,但如果那边说悄悄话的三人出了事,你辛苦谋划的事可能会前功尽弃。” 这一瞬间,这座陵墓仿佛回到了王克明一行初次与它相遇时的样子,阴冷,黑暗。图坦卡蒙身子前倾,靠近王克明,两人的胸口仅一拳之隔。图坦卡蒙在王克明耳边低语道:“放心,我不会让你们任何人轻易的死去,不管敌人是人类亚种,还是这座山……” 这感觉昙花一现,挂在厝室墙壁上的火炬火光跳动,光线充足。 王克明注意到图坦卡蒙的用词,“不管敌人是人类亚种,还是这座山”,这座山,王克明微微一笑,“那我们就来练习一下吧。” “什么,你们要练习什么?”徐一峰走到两人身边,他身后冒出来一个脑袋,周东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王克明一愣,笑着解释道:“图坦卡蒙准备教我忘尘珠的使用方法。” 徐一峰瞳孔发光,“就是那颗神奇的珠子!我也想学!” 周东东拽了拽徐一峰,小声说,“现在不是时候……” “嗤,”徐一峰挣脱开周东东的手掌,嘟囔道:“什么时候不时候的,为什么小白脸能学我就不能?” 周东东倒吸一口冷气,他心惊胆战的看向王克明,后者笑容变大了些,于是周东东赶紧后退,与李良坐在一块儿。 “你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徐一峰话音刚落,突然视线里升腾起许多黑影,定睛一看,原来是石头做的栏杆。“这什么……”一回头,发现自己被关在了石头笼子里。即使反应迟钝如徐一峰,当事人也立刻意识到了这件事的始作俑者。 “你有病吗,小白脸,uu看书 .uuanshu.co 快把我放出去!”徐一峰两手抓着栏杆,口水从嘴里喷出去。 王克明静静看了他两眼,对图坦卡蒙说,“开始吧。” 图坦卡蒙嘿嘿尖叫一声,“好好好。首先,你需要用珠子感受到我们的‘意念’,比如这位被你关在笼子里的仁兄,你尝试破解他现在的内心想法。” “……”王克明沉默了0.1秒,“他百分百确信他的内心想法就是现在说的话。” “……嗯,那就试试那个小孩吧。” “啊?”被点名的周东东一脸迷茫的抬起头,“需要我做什么吗?” “你别说话就好。” 王克明问:“没有更具体的操作方法吗?不一样的咒语?或者我可以从什么具象化的画面开始进行……” 图坦卡蒙摆摆手,“不用不用,这颗珠子是意念的化身,他会回应你的任何想法……” 一百九十四 预热练习 图坦卡蒙说王克明很有天赋,他只用了半个小时就弄明白了周东东的心里想法。 王克明的眼袋似乎加深了少许,周东东心想也许是自己的错觉。 “接下来做什么?”王克明问图坦卡蒙。 “接下来你得想办法进入他的意识深处,”图坦卡蒙指着徐一峰,“只要是活着的生物,就必然会排斥别人进入自己的脑袋里,这和探听别人的想法是完全不同层次的东西。试试看吧。” 徐一峰鼓着一双牛眼,“你们想对我做什么?不管你们想做什么都休想得逞,赶紧把我从这个破笼子里放出去!听到我的话没有!” 他的嗓门震得人耳朵疼,周东东插嘴道:“那个……不然还是让我来……” “你不行,”图坦卡蒙否决了周东东的自荐,他自然的走进笼子里,没有受到任何阻拦。穿过石头栏杆,围着徐一峰转圈。“哪怕让我来看,他也是个很强大的战士。这样的人,通常得具备强大的意志力,或者信念。否则练不出这一身的功夫,拿他做练习最合适不过了。” 王克明赞同图坦卡蒙的话,“既然如此,那就他了。” 然而,刘强却突然跳出来,“不,让我来吧。”他同时吸引了图坦卡蒙与王克明的视线。为了节省功夫,刘强主动解释道:“我是教宗备选,在信念上曾受过训练,并且我身后是紫苜蝙蝠,我们两人加起来,对你的练习更有用处。” 王克明看向图坦卡蒙,徐一峰与刘强相比,他的确更倾向于后者。刘强赞且不提,他对紫苜蝙蝠实在颇有兴趣。“刘强说的有道理,虽然徐一峰很强,但阿莫尔更强。不止如此,他们同为奇雾山的产物,或许两者的意识状态更为接近。” 没有人理会徐一峰的抗议。图坦卡蒙抱着胳膊想了想,他应该有些意动。“作为实验对象而言,的确这位刘……” “刘强。” “刘强与那朵食人花更有价值,但有一个现实摆在你的面前,如果你要去的是这么危险的地方,你很可能就回不来了。”图坦卡蒙想吓一吓王克明,因为这个人总是收放自如,让他觉得有些无趣。 “求之不得。”王克明笑了,笑得志得意满。 不是假笑,周东东坐在地上,有些出神的想道。王克明正在学习如何运用珠子,是为即将到来的人类亚种的战斗做准备,徐一峰本就是食物仓库武斗集团的队长,他的身手没有人怀疑,刘强也是,他能独当一面单挑人类亚种长老,早就证明了他的实力,可是自己能做什么呢?结果到现在为止,不还是没能起到保护任何人的作用吗。 逐渐把身子蜷起来,周东东感觉自己离这个房间和房间里的所有人都越来越远。突然,刘强的藤蔓搭上他的肩头,“你没事吧?” 周东东赶紧回答道:“我没事。” 虽然刘强作为紫苜蝙蝠的分身,是一朵缩小版的紫苜蝙蝠,没有人脸与五官,但周东东却切实的感觉到了刘强的视线。虽然说了自己没事,但刘强似乎还有些在意。 周东东苦笑一声,说了实话。“我在想自己能为他们做什么。” 刘强把藤蔓收回花朵里,“你想做什么呢?” 周东东愣了,回答没能如他预料那样自然而言的说出来,反而有些不太确定,“能出出主意,或者像你们一样,在危险的时候挺身而出,保护大家。” “如果是这样的话,郭云留给李良的纸条大概就不知道交给谁了吧。”刘强说。 周东东:“……”他明白刘强的意思,但怎么说好呢,就觉得刘强暗示他的内容并不是自己期待的。 两人沉默片刻,刘强最后说了一句,便跳到了图坦卡蒙的棺柩上,王克明的练习开始了。 “人类的潜力无穷大吗……”周东东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哪儿有这么容易啊。” 徐一峰终于放弃了嚷嚷,他拔出铁刀,运气后一鼓作气砍在栏杆上,栏杆被砍成了两截。他弄出的动静不小,石头栏杆断成几截落在周东东脚边。周东东捡起其中一根,用劲掰了掰,除了觉得手掌心疼外,什么变化也没有。 徐一峰的影子罩住了弱小的他,周东东问,“怎么了?” 徐一峰舔了舔牙齿,“你好像很沉闷。” “什么叫沉闷,我只是在想事情而已。”周东东撇过脑袋,不想看到徐一峰的脸。 徐一峰挑起眉头,一把抓起周东东的领子,把他提起来,让他原地站直。“这就叫沉闷。嗤,小孩子就是麻烦,你在这闹什么脾气呢?” “让你管我了吗?”被徐一峰的话一刺激,原本只是对自己感到失落的周东东这下子有些生气了,“你才是,一直在这哇哇大叫,就不能有点团队精神吗?” “挺精神的嘛,”徐一峰一点也不恼,“我早就能从那破笼子里出来了,只是觉得自己出来太没面子了,才一直针对小白脸的。” 周东东没想到徐一峰竟然认真对解释给了他听,心中的火气下去了大半。“像小孩子吵架一样。” 徐一峰东摸摸西摸摸,从自己的裤子后头摸出一把小刀扔给周东东,像小孩子过家家用的东西。周东东接住它,问:“干嘛?” 徐一峰说,“想不想学怎么打架?” “?”周东东感觉这句话让自己兴奋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意识到对方是那个不靠谱的徐一峰,便不甘愿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学还是不学?”徐一峰问。uu看书 uunsh “……学。” “拜师学艺得叫师傅,既然你要学,那么以后我就是你的师傅,正所谓师傅如父,你……” “等等。”周东东打断徐一峰,他大致猜到了徐一峰想做什么。“直接说重点。” “以后小白脸针对我,你得站在我这边。”徐一峰咧嘴灿烂一笑。 “……”周东东再三犹豫后把小刀还给了徐一峰,“我拒绝。” “为什么?”徐一峰问。 “虽然明哥是只笑面虎,但也是我们团队的一份子,我拒绝做这样的事。” “好了,效果不错。预热完成,可以在刘强身上试试了。” 周东东睁开眼睛,环视四周,“什么……?” 一百九十五 徐1峰,周东东 周东东在不知不觉间陷入了幻境,由王克明制造,图坦卡蒙指导,徐一峰在旁看戏的首秀。迷茫了一会儿,周东东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觉得自己被骗了,受人愚弄,更重要的是他的自卑就像笑话一样披露在这三人面前。 王克明道歉道:“对不起,东东。”他没有解释他为什么不在提前告知周东东的前提下进行这件事的原因是由于图坦卡蒙的指示,图坦卡蒙先上手找到制幻境的感觉,而最易上手的方法就是对毫无防备之人的意识进行干涉。 图坦卡蒙紧接在王克明之后向周东东表示歉意,“对不起。”为了让这个歉意更加诚恳,图坦卡蒙弯腰行礼,把自己的脖子完全袒露在空气中。即使周东东不理解这个动作的更深含义,但的确感受到了对方的郑重。 徐一峰两手抓着栏杆,把脑袋挤向两根栏杆中空隙里,脸上的肉被狭窄的栏杆卡住,瞧着像搞笑剧里的艺人。“小孩儿,想学打架随时找我啊。” 周东东刚缓和一点的脸色又黑了下去。王克明把笼子改造成实心的,徐一峰的声音从笼子顶端,敞开的位置传来。“喂,小白脸你什么意思,过分了啊!”于是顶端封口了。只有些许沉闷模糊的声音隐约透过了墙壁。 王克明蹲下身子,与周东东视线齐平,他说道,“东东,我们是一个团队,你认同这一点吗?” 周东东点头。 “那你应该明白,每个人在团队里的作用都是不同的,对吧。” “嗯……”周东东心想他已经知道王克明要说什么了。大多是一些老生常谈的话,他可能早两年都腻烦了的大大道理。 “你最后没有答应徐一峰,我很开心,也为你感到骄傲。为了这个,你放弃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这很了不起,”王克明看向李良,“和李良有些像。也许李良带你出来就是看到了这一点。不是王勇,不是基地里的其他人。你还很年轻,如果给你时间,等你长到和我们一样大年纪的时候,说不定肩上承担的责任会比我们重多了。” 周东东满脸通红。他认为自己从王克明这得到了极大的认同,而王克明是谁,是阴影市场的负责人。他从没想过李良或王克明会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期待。忍不住有些心跳加速的同时,说道:“我会努力的。” “加油。” “哐。”王克明身侧的石头笼子坏了,大块的石头落在地上,形成一个缺口。徐一峰提着铁刀出现在缺口处。他利落的把笼子切得七零八落,接着刀尖指向王克明的喉咙。他的表情严肃认真,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或是抱怨。 两人沉默已对,周东东赶紧上前阻止,“这是做什么,峰哥快把刀子收起来啊。” 徐一峰却叫他让开,“不然连你一起砍。” 王克明上前一步,刀尖碰到了他的皮肤。一滴小血珠滚落下来,吓得周东东尖叫道:“明哥你快后退,后退!” “不用了。”王克明微笑说道,“熟悉了幻境的操作方法后,这次使用起来简单多了。”随即,他捏住徐一峰的刀刃,将其缓缓挪开。而徐一峰睁着眼睛,死死盯着王克明离开的位置。他不曾眨眼,就杵在原地,举着铁刀,一动不动。 周东东好奇的在徐一峰眼前晃了晃手掌,问道:“我刚才也是这样吗?” “差不多,但你的姿势好看多了。”王克明理了理衣服,反身走向棺柩的位置。看来是打算放任徐一峰在幻境里自生自灭。 这两人真的不合,周东东暗自想道,但马上就要对敌了,这样的关系可不好。于是他鼓起勇气对王克明说:“明哥,我觉得我们是不是应该听一下峰哥的想法,他刚才那样做一定是有原因的。” 王克明,与图坦卡蒙朝周东东投去意味深长的视线,图坦卡蒙看了一眼周东东后立即把目光转向王克明,透出同情的神色。周东东只盯着王克明,没来得及注意到图坦卡蒙。如果是以往,他会发现的。王克明一声不吭,只是看着自己,停留的时间久了,周东东觉得有些尴尬,便讪笑两声,多解释了一句,“好歹峰哥与良哥也算共患难过。” 王克明轻轻叹了口气,“好吧,听你的。” 事情有了转机,周东东心中振奋。在心里偷偷祈祷徐一峰一定要好好表现。 王克明问图坦卡蒙,“怎么解除?” 图坦卡蒙想了想,给了一个自认为非常形象的比喻,“为了不影响对方的记忆,最好由你带他出来。就像是找到迷路的孩子,牵着他的手,把他带回到父母身边。” 王克明又叹了一口气。 大约五分钟后,徐一峰醒了,喘着粗气,大汗淋漓,嘴里叫喊着阿莫尔的名字。他立刻反应过来他方才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是王克明做的好事。他再次举起铁刀,“小白脸……” “刚才我们对东东做了同样的事,你不是在一边看得津津有味,还嚷嚷着给你个表现的机会,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变得这么小心眼了?”王克明问徐一峰。 徐一峰被王克明这话噎住了,他久久说不出话来。于是转移话题道:“那笼子的事怎么算?” “学习珠子的使用方法是为了退敌,uu看书.ukanhu 现在这种紧要关头你出来瞎搅合,不关你关谁?” 周东东目瞪口呆看着两人你问我答,他从来不知道王克明还有这种毒舌属性。 “我也可以用那颗珠子退敌,如果做得比你更好?” 王克明看了他好一会儿,确定他不是为了故意与自己作对,而是真的这么想后,他说:“但是我做不了你的事,随便一只人类亚种就能把我拍死。” 一百分的回答!周东东欣喜的回头确认徐一峰的表情,果不其然发现他乐开了花。 “那你早这么说不就完了,还费这么多事,浪费时间。”徐一峰佯装自己板着脸吐槽王克明,王克明点头,“我吸取教训,有错就改。” “嗯,这样把话说开了,多好,是吧?小孩儿你也这么认为吧?” “我叫周东东,不叫小孩儿!” 一百九十六 李良的潜意识 王克明攻克了图坦卡蒙给他布置的难题。继周东东,徐一峰后,他在刘强身上做了同样的试验,非常成功。图坦卡蒙夸赞之余刻薄的问他,“你一定是这方面的老手吧。” 徐一峰不理会图坦卡蒙话里的挑拨,他走到李良身前,“我可以把它用在李良的身上,提前叫醒李良。” 图坦卡蒙飘至身旁,“你可以试试,如果不怕脑死的话。” 脑死,植物人。王克明还记得图坦卡蒙曾对初次见面的李良下过手,把他,周东东与郭云关在用忘尘珠制造的另一处空间里。他是在那个时候探查到李良意识层的吗?王克明静默片刻,做了决定。 “等我一会儿。”说罢,他盘腿坐在李良对面。闭上眼睛,感受一股妙不可言的能量在大脑里游走。它有些许凉意,要找的东西是温热。李良的意识不太好找,藏得很深。 抓住那缕温热的意识,王克明随着他去了另一个地方。 画面很模糊,有一层黑白相间的雪花样的东西覆在王克明的眼球上,让他看什么都像是从一台失去了信号的通讯器里看过去似的。习惯这层东西后,王克明随便选了个方向信步而走,这里一片空旷,空得像几十万年前的宇宙。 他必须去到更深处,这里是李良昏迷的意识。王克明继续下潜,但阻力很大。脚下有一层透明薄膜阻止他前进。他用手去撕,拉扯它,它一点也没动静。 “怪不得是个木头。” 王克明没了办法,只好用上牙齿咬,事实证明尖锐的东西在这方面还是更管用些。王克明从破掉的缺口一路摔下去,掉在了一片冰原上,这里的雪层有他半个个子厚,跌到雪里,他差一点就起不来了。费力起身的王克明掸了掸身上的衣服,虽然知道这地方虚假,但寒意可不管自己的身份从王克明的领口袖口钻进去,让他打了个寒颤。 有风,至少证明这地方没死,没死就是好现象。 王克明在冻僵以前找到了一座小木屋,伫立在一片狂风暴雪中。屋子亮着灯,窗边闪过人影。 王克明心里一惊,那肯定不是个好地方。他现在站的位置没有风雪,只有一点寒风。越是不寻常的地方,越是危险,但也越能揭露出意识主人的秘密。于是王克明裹紧了衣服,抬脚陷进了另一片雪地。他在暴风雪中走了许久,即使从暴雪边缘到木屋的距离只有五米。 王克明伸出冻得失去了知觉的手掌敲了敲门,他心想自己可能只能到这了。 屋内有人,是个年轻男人。他发现王克明在屋外冻得脸色铁青,赶紧将他迎进屋内,并端来了热茶与食物,把炉子的火添旺了些。 王克明感觉好多了,便问他,“你是谁?” 这人没在意王克明的不礼貌,温和的回答他,“我不能告诉你我的名字。” 王克明觉得奇怪,“为什么?” 这人看向窗外,蹙起眉头,“如果你知道了我的名字,就离不开这里了。” 这里?王克明讶异,难道他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 “快走!”木屋里的青年男人突然站起来,小木凳被他的腿撞得向后倒在地上,“快走!他来了!” “什么,谁来了……你是谁,这是李良的潜意识吗?”王克明还有一大堆问题想问,但他被青年男人推了一下,意识正在抽离,连接正在断开。王克明转动大脑,在彻底离开这儿以前,电光火石的问出来,“你安全吗?” 王克明的身影越来越模糊,透明,他听到了青年男人的回答,“我很安全。” 他醒了。王克明的意识回到图坦卡蒙的陵墓里,意识归位后,他觉得胃部翻腾,异物感明显,于是小跑两步,避开人多的地方,哇哇大吐。身后的图坦卡蒙耸耸肩,“我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怎么样,你看到了什么?” 王克明擦去残留在嘴角的污渍,走回原位,“不知道,但李良身体里好像正在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图坦卡蒙嘿嘿一笑,“我说了,他在‘进化’。” 王克明用疲惫的眼睛扫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徐一峰与周东东的感触不深,对他们而言,王克明这番举动似乎只是肯定了图坦卡蒙的说辞,确认了李良的状态确实不好,但两人都觉得眼下没什么事比现在李良昏迷不醒,而人类亚种即将与他们二度开展的情况更遭。 “休息会吧,他们已经在路上了。”图坦卡蒙拍拍王克明的肩膀。 徐一峰问图坦卡蒙,“你怎么知道?” 图坦卡蒙竖起一根手指停在嘴前,uu看书w.uuansh.cm “秘密。” 徐一峰:“……”恶心。 周东东赶紧站起来,“有什么事是我能做的吗?” 徐一峰哈的笑了一声,“你就好好呆在后面,看我们怎么把人类亚种杀个片角不留吧。” 图坦卡蒙与王克明的计划他们已经知晓了。如果战场上失去人类亚种长老与忘尘珠这两大力量,剩下的人不足为惧。 又把想法写在脸上了,周东东叹口气,“你膨胀了,不能情敌,峰哥。” “嗤,我知道。”徐一峰戳了戳周东东的脑袋,“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叫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吗?” “有吗?”周东东对此感到非常可疑。 王克明深吸一口气,虽然仍在惦记李良意识深层的事,但现在有更该做的事放在眼前。“照顾好李良。” 周东东点头,“我会看着良哥的。” 王克明接着又问图坦卡蒙,“霍伦海布不能参战吗?” “他估计得睡到明天早上。” “好吧,我们现在应该做些什么准备?” 图坦卡蒙拍拍手,墙壁上的人物雕像突然活了过来,他们纷纷离开石壁,离开时,手在泥浆般的墙壁里掏了掏,拔出一把长矛与石盾,或是长刀,短刀,弓箭,箭,各式各样的武器层出不穷。 徐一峰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凑热闹道:“我也能掏一掏不?” 一百九十七 交战 他们带了,带着必胜的信心而来。 “图坦卡蒙真的会收留他们?”阿罗安一行行走在密林里,这一带的树木总量比食物仓库密集,也许土地营养的原因。“他和我们做了快有一千年的邻居了吧?难道还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阿莫尔停下步子检查了土地上的脚印。脚印有大有效,有的深有的浅,走得很急。“听说他曾经是人类社会的国王。” “……这可是个新消息,但他还是没打赢你。”阿罗安虽然知道国王的意思,但对它所象征的其他东西却不甚了解。“一会儿怎么个流程?我作为你的使者上去放两句狠话?国王都是有使者的吧。” “一会儿让族人先打进去。”阿莫尔说,“他们比我们早到许久,应该已经做好准备了。” 阿罗安对此不屑一顾,“做好准备又怎么样,食物仓库的人做的准备还少了?” 阿莫尔警告他,“图坦卡蒙和人类不一样,不要轻视他!” “……”阿莫尔严肃起来时与大长老阿戈衣有些相像,“知道了。” “嗯。如果李良还昏着,忘尘珠也许会回到图坦卡蒙手里。他交给我,你解决那个叫徐一峰的人类。” “明白。” 阿莫尔与阿罗安走在队伍前方,身后跟着数十名人类亚种同胞。大长老与另一位人类亚种长老提早一步回了老巢。逃走的人类只有几只,李良状态不佳。大长老认为没必要给阿莫尔配太多战斗力,浪费资源。 一路上,阿莫尔一边确认李良等人的行进方向,一边赶路。他是才想明白图坦卡蒙与李良等人的关系状态,在食物仓库的事情发生以前,确认他们的目标的确是图坦卡蒙的前一秒,他都仍肯定两者是敌对关系。 毕竟李良从图坦卡蒙手里拿走了珠子。图坦卡蒙那个人高高在上,他贪恋权利的念头毫不掩饰的写在脸上。即使是主动放弃忘尘珠,也不该心里没有怨气。但李良的同伴还是过去了,他们没有绕路去其他地方,也不是回紫苜蝙蝠在的基地。直奔图坦卡蒙的陵墓,这如果还不能彰显他们两方的关系,就真是见了鬼了。 “看到了。”阿罗安站在巨树披露在外的粗壮根茎上,看着下方远处的石头建筑。 “走。” …… “快到了。”图坦卡蒙睁开眼睛,“士兵,列阵!” 石偶哗啦啦涌向通道,一行无人,共三列。他们单手举盾,单手持矛。前两排的长矛对着陵墓通道口,最后一排的长矛高举,矛尖向上。 图坦卡蒙对身侧的王克明说道:“如果你不成,这番布置就没用了。” “我明白。” 两人身后站着周东东,徐一峰与其他严阵以待的石偶士兵,个个手拿弓箭。徐一峰摸了摸铁刀刀柄,也严肃了起来。 “东东,你去后面吧。”王克明说,“看好李良。” “嗯。” 通道里那紧张的气氛快把他的心脏给挤出来了,周东东离开那儿,回到放有棺柩的房间,坐在李良身侧,想了想,离李良近了些。这样终于冷静了一点,他喃喃自语道:“事情可一定要顺利啊。” 以阿莫尔,阿罗安为首的人类亚种部队顺利抵达了图坦卡蒙的陵墓大门。本以为他会在外伏击,没想到什么安排也没有。 黑黝黝的洞口又长又深,阿莫尔隐约看见了通道深处的人。 阿罗安自然也瞧见了,“原来是在这等着了,怎么办?” “还是原计划,他们先过去,我们俩乘势冲乱他们的阵型。”阿莫尔决定不变。“有劳族人了。” 阿莫尔身后有人类亚种主动站出来,他们朝阿莫尔轻点脑袋,随即大吼一声,冲入通道。 面对人类亚种的进攻,石偶们丝毫不慌乱,真如一尊尊石头或站或立,一动不动。率先冲进来的人类亚种看见了两排长矛,有高有低。他想也不想,纵身一跃,企图跨过这群石头人类,跳到后排去。 然而,与第二排稍有距离的第三排石偶正等着他们。等人类亚种滞空后,石偶们瞄准目标,长矛插入人类亚种的身体,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第一批冲锋的人类亚种止步于此。 第二批人类亚种将同胞们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的确,向上的矛尖是一种威胁,但现在他们的长矛并不空闲,便是最恰当攻击时机。 他们冲进去,高高跳起。 “放!” 弓箭手指尖的石箭如雨点落在人类亚种身上,他们失去中心,摔倒在地上。第三排的石偶利用这点时间清理了矛上的人类亚种。没死的人被徐一峰补了刀,他从没杀人类亚种杀这么畅快过。 “喂,这不行啊。”阿罗安问阿莫尔要了一面盾,“给我个防御的家伙,我过去。” 阿莫尔眉头紧蹙,“图坦卡蒙的陵墓有问题,我竟然没法改变这地方的地形。” “……”阿罗安嗤了一声,“别墨迹了,快给我东西。” “一起过去吧。”莫阿尔从地上抓出一快方形的土盾给阿罗安,他则用忘尘珠的力量强化了自己。剩下的人类亚种蜂拥而上,他们混在中间。 王克明早把目光锁定在了阿莫尔身上,uu看书 wuukansh 只是他的意识太难抓,才拖到现在。图坦卡蒙也见到了体型怪异的阿莫尔与阿罗安,他心中起伏,但面上云淡风轻。王克明还没成功。 “王克明!”徐一峰大喊,然后意识到自己可能暴露了王克明,便画蛇添足补了一句,“他们来了,队形!” 王克明:“……”抓到了! 总算逮住了阿莫尔的意识,阿罗安早就在他的手里了。 阿莫尔突然精神一震,头皮发麻。阿罗安击飞了几个石头人偶,剩下的还在负隅顽抗。阿莫尔的视线紧急所定了王克明,他一边振奋精神,一边冲向这个男人。 阿莫尔的意识在王克明手里拼命挣扎,他好像快抓不住了。 身后的徐一峰又在催,“王克明!他来了!” 我知道他来了!王克明心一横,抓住阿莫尔的意思在无形的地面上猛捶。他抽动了一下,王克明意识到,机会就是现在。 一百九十八 阿莫尔与阿罗安陷入幻境 虽然王克明成功把阿莫尔与阿罗安拉近了幻境,但他们也冲散了石偶的阵型。混战在通道里展开,深处的周东东能清楚听到外面的嘶喊声。 “给我让我位置,让我把那俩先宰了!”徐一峰抄着铁刀,把目标瞄准在阿莫尔与阿罗安身上。人类亚种岂会让他如愿,他们纷纷自觉背靠两人,将他们围在中间。 图坦卡蒙站在自家人的身后,嘀咕道:“这种打法最麻烦了。” 攻破有意识的防守,与反杀进攻者相比,对图坦卡蒙而言要费事许多,尤其对方还是力大皮厚的生物。他们已经习惯了通道的黑暗,与石偶的行动。只要被抓住机会,就会被他们捏成石头碎片。 “弓箭手。” “在。” “徐一峰,长矛手全部退后!” “什么?退什么退?”徐一峰被石偶拽着后背离开,一波石箭从天而降,无差别落在阿莫尔等人站着的区域里。 人类亚种嗷呜嗷呜吼了几嗓子,纷纷从坏掉的石偶身上捡来盾牌举在头顶。尽管仍有石箭落在他们身上,但寥寥几根,就当挠痒痒了。 “弓箭手别停。”图坦卡蒙交代道:“徐一峰,你们继续!” “好!” 至少图坦卡蒙限制了人类亚种的一只手,为徐一峰等人的进攻创造了更有利的条件。 这种情况还不如发生在宽阔的地方,图坦卡蒙把手揣进袖子里,无奈叹了口气。“可惜这通道可不受我的控制。”他看了一眼满头大汗的王克明,“希望你能撑到他们突破的时候吧。” 王克明紧闭双眼,眉头挤出了一个川子。神情痛苦极了。 早知道就该试验一次影响两个人的情况。王克明取巧把两人的幻境编在了一块,因为时间仓促,他来不及完善幻境里内容。只好自己也进来,手动打几个补丁。 现在已经修复了两个漏洞,还差一个。 幻境的地点发生在山外。考虑到自己对人类亚种的老巢以及族群算不得了解,道听途说的东西凭空想象终究会有差错,一个细微的差别如果引起了阿莫尔两人的怀疑,说不定就前功尽弃了。于是他决定,不如弄一个他熟悉,对方完全不知道的内容出来。 王克明眺望远方,看见了正在互动的阿莫尔与阿罗安。 “今天又加班吗?”阿罗安走过阿莫尔的工位,喝了一口手里的咖啡,炫耀似的问他。 阿罗安轻轻嗯了一声,没理会阿罗安的挑衅,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的敲击着。眼睛盯着屏幕,他输入的内容正快速将电脑里的表格填满。 阿罗安两手胳膊搭在隔离板上,“还是这么努力啊。就是因为你总是这么负责,才有越来越多的工作交给你。” 阿莫尔的手没有停下,“总比闲着好。” “闲着有什么不好?”阿罗安一口喝完了咖啡,“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你难道就没有自己想做的事儿吗?” “工作。”阿莫尔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嗤,工作狂。”阿罗安失去了兴趣,逐渐走远。 阿莫尔打着打着,停下了手指。他盯着键盘上的字母与数字,还有一成不变的书桌。重复阿罗安走之前的问题,“我想做什么呢?我好像应该有事做才对。” “阿罗安,又来活了,麻烦你了!”另一个同事突然出现,打断了阿莫尔的沉思。 阿莫尔应了一声,“放在旁边吧。” “谢谢啊。” “不客气。” 王克明收回视线。最后一个补丁的地点在这栋建筑下方,根据设定阿莫尔与阿罗安同住在办公大厦距离接近的公寓内,他们每次都会在建筑底层商户的一家小店买两袋零食回去。这个店长是个知道真相的人,王克明得去杀了他。 王克明在心里埋怨自己,这栋大厦也好,商户老板也好,都参照了他自己的记忆进行建设,最后就导入了毫不相干的因素。老板是他的熟人,因为泄露消息被他杀了。 在过一段时间,阿莫尔与阿罗安就要下班了。王克明得抓紧时间赶过去。然而,路上所有的出租车与公交车,只要是交通工具都有意识的避开了王克明。因为王克明不是参与者,他是创造者。 王克明一边腹诽自己的意识,一边小跑穿过街区。等他大汗淋漓的跑到大厦楼下时,已经有人陆陆续续从里头出来了。 王克明抬头,看到正在收拾东西的阿莫尔。他今天不想在公司加班,决定把工作带回家里做。王克明砸吧嘴,“没时间了。”他从街边随意捡了块石头,石头在他手里变成了枪。路上却没人多看他一眼,但他们全无意识的绕路了。 靠近小卖店,店老板无精打采的抬起头,“要买点什么?” 黑黝黝的洞口抵着他的额头,老板全身发抖,“你,你要钱的话,我可以给你。” “……”王克明按下扳机,他正在按,但扳机就好像卡死了一样一动不动。“该死。” “我该死我该死。我把钱都给你。”店老板迅速打开保险箱。保险箱明晃晃的放在他身侧的架子上,压根没有上锁。里头有一沓一沓白色的纸片。他把纸片抱出来,堆放在王克明面前,“就这些了,你拿走,都拿走吧。” “我不要钱。”王克明咬牙切齿的说道。突然,uu看书 ww.ukanshu.om阿罗安的声音传来,“老板,我们要买零食!” “……”王克明心里快速衡量后,挪开了手枪,“你敢多和他们讲一个字,我就杀了你。” “放心,放心。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店老板哆嗦着肥肉,擦了擦脑门上汗,从座位上起身,去了贩卖零食的窗口。 王克明盯着手里的枪,默默将它变成了一把匕首。他躲在收银台柜子里,悄悄观察外头的动静。 店老板把零食递给阿罗安,阿罗安付了钱转身离开,但老板却拽住包装袋的一角,把钱还给他道:“给多了。” “啊?”阿罗安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老板,正准备说话时,被一旁的阿莫尔打断。 “您遇到危险了吗?” 老板大声说,“真的给多了,不信你们算算。” 阿莫尔点点头,把老板托付给阿罗安,自己走了进去。 一百九十九 幻境继续 综合卖部里有三个并列摆放的置物柜、收银柜与放了保险箱的货架。地方不大,阿莫尔从一米九的高处俯视过去,所有的内容一览无遗。 他巡视一圈,店里没有其他人。 王克明藏在收银柜下头,紧紧贴着柜子。阿莫尔的脚步声路过他身后。王克明能看到阿莫尔的一举一动——现在走到了哪,看到了什么。当发现他正狐疑的走向收银柜时,王克明垂在身侧的手指轻动,一盒饮料从置物柜上落了下去。 声响惊动了阿莫尔,也打断了他的思路。 也许是自己大惊怪了。 阿莫尔走出店面,把手里握着的,从置物柜上落下来的饮料递给了老板,“这个我们也要了,一共多少钱。” 老板的嘴唇嗡动,埋着头身子颤抖,报了一个数字。 阿莫尔多瞧了他两眼,宽慰道:“老板别担心,我看了,里头没人。” 老板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难看笑容,“谢谢。” 阿罗安拆开零食包装,催促阿莫尔离开。走之前阿莫尔最后瞧了眼店家老板,他伫立在零食贩卖窗口后头,耸拉着脑袋,弯腰驼背,不知哪儿来的阴影包裹着他,叫人看不见五官。 两人走后,店老板按下停止营业的按钮,导致欲买商品的客人站在门口抱怨。 王克明确认了商店的状态,从收银柜下出来。手里明晃晃的匕首看得人心底发寒。 “我不会出去的。”店老板哭丧着脸,哀求道。 王克明慢慢接近他,握紧匕首,毫不犹豫的把匕首捅入店老板的心口。匕首刺穿纤维,皮肉,血从伤口里流出来的感触真实得仿佛把王克明的回忆重新播放了一遍。 “你会出去的,我比谁都了解你。”他在逐渐失去意识的老板耳边低语。 手穿过店老板的腋下,将他拖拽到库房,扔进冰库,合上盖子,和当初的做法半分不差。从库房里拿了扫帚拖把把地上整理干净,东西再一丝不苟的放回去。收银柜旁有一张便条,王克明抬笔写下,“因回家探亲,本店暂停营业,开业时间待定。” 漏洞终于处理结束了。王克明身心疲惫,昏昏欲睡。滑坐在地上,靠着货架缓缓进入梦乡。自我休整的这段时间里,他将不能再继续干涉这个幻境。只能作为一名旁观者,静待事情发展。 王克明的意识漂浮在城市上空,俯瞰街景。他不需要移动到太远的位置,毕竟他的目标就在街道对面。夕阳的余晖拉长了建筑物的影子,目之所及之处均披上了一件橙红色的薄纱。 阿莫尔正在上楼。虽然公寓安装了便捷的传送门,但他更习惯爬楼,被阿罗安嘲讽为老古董。老古董就老古董吧。阿罗安把做饭材料先一步带回去了,他手里只有一盒在公司楼下买的软饮,准备留着等会儿喝。 他和阿罗安租了顶楼的一间公寓,因为只有顶层有阳台。每到太阳下山的时候,两人就会在阳台的玻璃桌上摆上一盘零食,一边欣赏街景,一边聊扯淡。 来,这周的工作量好像比上周多了许多,业务增长虽然是好事,但工作量直线上升就不太正常了。明得和主管汇报一下情况。 时间在思考中流逝,阿莫尔不知不觉便抵达了家门口。进门的时候,阿罗安正在阳台刷视频。视频内容是一个高中生录制的奇闻逸事。虽然阿莫尔对奇闻逸事并不感兴趣,但这个高中生却让他多瞧了两眼。 “这高中生产出的内容质量不错。”阿罗安向阿莫尔安利道,“你感兴趣吗?我把他的账号推给你。” “不用了,谢谢。”阿莫尔打开冰箱,拿出了仅剩一顿份量的水果,又削又切,刀工精湛。 端着果盘,拿着饮料,阿莫尔坐在阿罗安对面。 “变了。”他。 阿罗安漫不经心的把视线从屏幕上挪开,鲜红如血的空跃入眼帘,他抬手拍了张照片。夕阳最后的灿烂落下了帷幕。 “这张照片也许能卖个好价钱。”阿罗安自满的欣赏了好一会儿,忘记了几秒前让他挪不开眼睛的高中生。 “……”阿莫尔心想自己该做饭了。他用力嘬完饮料盒子里的最后一点甜水儿,离开阳台去了厨房。 干瘪的饮料盒子安安静静的躺在垃圾桶里,像一个不哭不闹的乖孩子。 烧水,切菜,炖肉。他和阿罗安很少进食蔬菜,主要的食物就是肉。 白色的蒸汽穿过锅盖的孔,形成一道长烟,阿莫尔盯着这道烟走神了。他恍惚从蒸汽里看到陵家老板的脸。蒸汽升腾,翻转,在空气中游走。店家老板的形象越来越明显,真是神奇。 “阿莫尔!” 阿莫尔受了惊吓,猛的回头发现是阿罗安在喊自己。“你干什么呢?” “干什么……做晚饭啊。” “晚饭?”阿罗安的表情有些怪异,“难道这道材名字叫清水煮手掌?” 阿莫尔下意识的低头,惊觉自己的手掌与滚烫的汤水之间只有毫米之隔。uu看书 wwuukanshu 热气汇聚到指尖,他痛呼一声,赶紧把手指放在水龙管下冲凉。 怎么回事?阿莫尔自问。 “你今怎么了,心不在焉的。”阿罗安问他。 “没事。”阿莫尔觉得指头舒服多了,关了水龙头后转过身子,问阿罗安,“你今店老板店铺里真的有人吗?” “你管他有人没人,我们都回家了!” “你不好奇?” “当然。好奇心害死猫,你没听过吗?” “听过。” 阿罗安用鼻子了嗯了一声,离开餐桌去了客厅。阿莫尔悄悄再看了一眼水蒸气,里头什么也没樱 也许是太累了,阿莫尔心想。最近事情多,休息的少,出现幻觉应该不是什么不正常的事,不需要去医院检查。 医院?阿莫尔的脑子突然断线了,“医院是什么?” 阿罗安选中的电视节目吵闹,叽叽喳喳像聚了五百只麻雀。阿罗安似乎觉得节目内容很棒,遂呼叫他的室友道:“阿莫尔,快来快来,他们要去这座废弃的医院冒险。” 阿莫尔把火关一些,坐到阿罗安身边,“我们为什么需要医生?” 他的问题很轻,轻得像空中洒落的羽毛,或是一个触手不及的真相。 二百 接连发生的怪事 电视机闪烁着不明就里的蓝光,阿罗安侧过脸,动作僵硬得像个机器人。阿罗安脸上的惊诧好像吓到了时间,他四周变得寂静而空无,只剩下电视的蓝光与灶台的火焰仍在顽强跳动。 阿莫尔立即意识到方才脱口而出的话具体是什么内容,慌张从他的心底萌芽,他急切的想从这份情绪中逃离开,“我开玩笑的。” “什么啊,原来是个玩笑。”阿罗安活过来了。 阿莫尔用余光多看了他一眼,随后收回视线。“我……”去看看肉炖好了没。 阿罗安不知是什么时候凑近阿莫尔的,他跪在沙发上,上半身前倾,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阿莫尔能从他的眼里清清楚楚的看到自己。 “你,”声音不对,这不是我的声音。阿莫尔轻咳两声,强颜欢笑道:“你离我这么近做什么?” “你今不对劲。”阿罗安微微张嘴,热气吐在阿莫尔的脸上。 阿莫尔的心紧到了嗓子眼,但身体却自觉将他伪装成日常的样子。“我看你才不对劲,离我远点。” “……”阿罗安退回自己的位置,盯着电视一言不发。 阿莫尔离开客厅,去了厨房。 事情不对。 阿罗安坐在电视前,头也不转的大喊,“我饿!” 阿莫尔打开炖锅的盖子,肉块,葱段,姜片在米白色的汤汁里浮浮沉沉。 “马上就好。” 阿莫尔合上盖子,从消毒柜里拿了两套碗筷。拿了碗筷的手指触感奇怪,有东西粘在了上头。阿莫尔摩挲手指,搓出一些肉色的污泥。 简直像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东西。 皱起眉头,阿莫尔走到垃圾桶边,要扔了它。从店老板那买来的饮料盒闯进视线,它皱皱巴巴的外表勾勒出前主饶脸。阿莫尔不自觉松开手,奇怪的污泥掉进了垃圾桶,从饮料盒上翻滚而下,掉进了缝隙里,不见了踪影。 阿莫尔的心跟着那块污泥坠落,好像掉进了深不见底的崖底。 那好像是个重要的东西。阿莫尔出神的盯着垃圾桶,犹豫要不要将它捡起来。 “啊,阿莫尔。”阿罗安发出惊叫,声音刺耳。 这一次不等阿罗安告诉自己发生了什么,阿莫尔已经注意到他在做什么了。 吃垃圾。 阿莫尔奔向厕所,马桶的冲水声没有停过。阿罗安站在厨房与厕所的交界处,倚着门框,担忧的问,“你今到底怎么了?一会儿要清炖手掌,一会儿对着垃圾桶胡吃海塞。食物中毒?” 喉咙好痒。 阿罗安的声音在喉咙的异样感的影响下变得模糊。阿莫尔不停用手指抠挠,抓出道道红痕。但这股瘙痒的源头好似来自内部,在皮肤里,或者更里一层。 “喂!”阿罗安冲进厕所,蛮横的抓住阿罗安的手腕。“你想杀了自己吗?” 阿莫尔挣开阿罗安,跌跌撞撞去了厨房。手在筷架上胡乱抓了几下,拿出了置放在里头的汤勺。 阿罗安来不及阻止他,只能眼睁睁见他把汤锅里近乎沸腾的热水灌入喉咙。 滋啦滋啦,滋啦滋啦。 把汤勺扔进锅里,阿莫尔对阿罗安,“水……” 阿罗安赶紧给阿莫尔倒了水来,阿罗安的手止不住颤抖,杯子里的凉水跟着晃出波纹。波纹破坏了阿罗安在水面上的倒影。 “阿罗安。” “……” “我要出门。” “……去哪儿。” “去公司楼下,找店家老板。” “为什么?” 阿莫尔沉默了,他该怎么回答,怀疑这一切都是店老板搞得鬼?他不出口,也没有证据。 “担心,担心他的安全。” “过一个街区就有sca的分队在轮岗值班。” 。 挂在家里的时钟发出滴答的声响。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以前声音有这么大吗,时间走得有这么快吗?阿莫尔的呼吸逐渐急促,他感受到内心有一股冲动,令他匆忙离开公寓,忽略阿罗安的大喊大叫,甚至忘记了穿上外套。 夜晚的空气冰凉,跑动时便如同冬日的凛冽寒风。 穿过街区,闯过路灯,步履匆匆。阿莫尔两手扶着膝盖,弓着身子站在店门口大喘粗气。阿罗安紧随其后。 店大门紧闭,门窗反锁。 “这个时候肯定回家了。”阿罗安帖在玻璃上,探究店内部的情况。“不定已经睡着了。” 阿莫尔从路边捡了块拳头大的石头,砸碎了玻璃窗。阿罗安咽下不安的唾沫,“你今真的不对劲。” “真的假的一会儿就知道了。”阿莫尔不再解释,抬脚走进屋内。玻璃碎片被踩出清脆的声音。 屋里漆黑,只有一点路灯照亮门口。 “灯坏了。”阿罗安按下电灯的开关,上下方向都没有反应。 阿莫尔再次打量这间屋子,看到了摆在收银柜旁的白色便条。便条大半露在桌外,一点风就能把它吹跑。 纸条上写着:“因回家探亲,uu看书 .uukanh 本店暂停营业,开业时间待定”。 阿罗安在店里转了一圈,回到阿莫尔身边。“回家探亲?看来这几没有零食吃了,走吧。” 阿莫尔放下便条,径直走进深处的库房。 “再不走一会儿sca来了我们真走不掉了。”阿罗安拉住阿莫尔,“而且你这是私闯,私闯!” 阿莫尔目光坚定,拖着阿罗安进了库房。 “真是疯了。” 的确疯了。 库房没有东西,只有一个冰柜,摆放不同老鼠药的木头架子与扫除工具。阿莫尔打开了冰柜,店老板脸朝底趴在里头。 阿罗安倒吸一口凉气,“这谁干的。” “下午,在这里头的人。”阿莫尔叫阿罗安帮忙,两人一起把店老板的尸体从冰柜里抬出来。他的胸口有一滩红褐色的已经干涸聊血迹。 合上店老板死不瞑目的双眼,阿莫尔对阿罗安,“去叫sca。” “哦……” 阿罗安离开后,阿莫尔坐在库房地面,目光盯着离奇出现在老板尸体身侧的饮料海地板的凉意透过裤子穿过脊髓,直上脑门。 他想起来了,捡起饮料盒的时候,他无意间看了一眼摆放有保险箱的货架。货架内嵌了镜子,镜子里有一个男人,就躲在收银柜下。 二百零一 1点变化 光影在店门口摇曳。店外树木的影子把头伸进陵里。一阵狂风呼啸,它的树叶簌簌作响。 橙色的饮料盒安静的躺在店老板身侧,好像打从一开始它就在那。躲在库房里,注视阿莫尔的一举一动。 阿莫尔问它,“你是个什么东西?” 饮料盒没有动静,它只是一个饮料海 一人一盒在静谧的屋子里,好像落了根似的一动不动。阿莫尔的呼吸越来越轻,直到屏住呼吸。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肺部无法补充氧气的感觉让他难受。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饮料盒子,看着它表面被挤压出来的褶皱。 褶皱的线条延伸到了盒子以外,阿莫尔更不敢眨眼,也不敢呼吸了。它们透明,难以琢磨,稍不注意就会跟丢。 阿莫尔的眼角开始充血,他在心里喊,快点,再快一点,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线条终于爬到了老板尸体身上,沿着他的头发丝蜿蜒前校 快了,就快了。阿莫尔攥紧拳头,免得自己输给自己。 “阿莫尔!”阿罗安突然出现在门口。 线条消失了。 阿罗安恢复了呼吸。他转过身子,面朝阿罗安。阿罗安站在树的阴影里,眼睛周围有一圈绿光。阿莫尔收回视线,低头瞧了一眼尸体身侧。 饮料盒不见了。恍如错觉。 错觉吗。 阿莫尔再回头时,阿罗安已经走到了面前。他弯下身子问阿莫尔,“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 阿罗安只身一人回来,阿莫尔便问,“sca呢?” “过不去啊,”阿罗安靠在门框上,低头与阿莫尔话,“这条街被封了,贴了禁止通行的胶条。” 阿莫尔深吸一口气。 这不对。 “你没过去看看?”阿莫尔又问。 阿罗安奇怪的望着他,“过不去怎么看。” 阿莫尔点点头,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低头贴近阿罗安。阿罗安后退一步,瞳孔左右摇摆。 “你是阿罗安吗?” 阿莫尔语气轻柔,轻柔中带着一丝别的感情,阿罗安无法概括它,但它让自己害怕。 阿罗安听见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不然我是谁?” “嗯,我知道了。”阿莫尔回头抓住店老板的脚踝,“我们把他搬回去。” “搬回去?”阿罗安听话的上前抓住店老板的胳膊,“不报案了?” “不报了,这里没有sca。” “隔壁街区……”阿罗安对上阿莫尔的视线,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阿莫尔上班时只是上班,除了工作以外的话闭口不谈。安静得像一个假人,努力得像一台机器。他个子很高,身材魁梧,是人群中最显眼的那个。相对应的,也压迫力十足。 严肃的阿莫尔叫阿罗安揣揣不安。 把尸体放回冰柜里后,阿莫尔合上盖子,去了前厅,把桌上的纸条拾起来,从玻璃窗外走出去,在商店大门上找了个位置,贴上了便条。 阿罗安跟着走出来,不解的问,“你怎么还帮他贴上了。” 阿莫尔垂下双手,认真审视便条上的字迹。 阿罗安在店里就看过这张便条,上面除了留言外没有别的东西了。“你在看什么?” 阿莫尔回答,“店老板被杀的原因。” 阿罗安皱起眉头,“这上面有店老板被杀的原因?”这上面只有凶手为了掩人耳目写的假理由。 “……”阿莫尔扭头走了,没有多余的解释。这让阿罗安以为自己很蠢,他在阿莫尔与纸条间来回看了几眼。砸吧嘴追上阿莫尔的脚步。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两人照常上班。空气清凉,气万里无云。阳光虽刺眼但不毒辣。步行至办公大厦楼角,商店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许多人。 阿莫尔听见他们窃窃私语。 “趁老板不在店,把东西偷了。” “丢东西了吗?” “肯定丢了。” “……” 阿罗安心虚的走进大厦,但电梯里也不安生。 “一楼商店被偷了。” “玻璃窗被砸烂了。” “太过分了。” 在狭窄的电梯里,光线从头顶上落下来,阿罗安低着头,觉得四周人影憧憧,摇摇晃晃。 也许是虚心所致,他瞥向阿莫尔的方向,瞧见他目不斜视,盯着电梯门。镇定自若,好像昨晚的事不过梦一场。敲烂别人家玻璃窗的另有其人。 两人去到工位。阿莫尔的座位上一如既往,处理不完的公事放了一堆又一堆。阿罗安心里有鬼,便没有借故拖延,老老实实的坐着工作。 有人敲他的肩膀,阿罗安心里一悚。原来是隔壁桌的女同事,她偶尔找自己借咖啡机使。 “阿罗安,借你的咖啡机用用。” “你用。” 阿罗安呼出一口长气,生怕有个人跟他,昨晚我看见你了。 看见……阿罗安心里有个念头一闪而过。 我记得公司楼下有监控。 又有人敲了敲他的肩膀,阿罗安这次没觉得害怕。看书 .uukash 还是那个女人。 “阿罗安,咖啡机坏了。” “……我看看。”阿罗安离开座位,站起来检修咖啡机。刚才脑子里的内容在修理咖啡机的过程中渐行渐远。 阿莫尔熟练的敲击键盘,视线却在阿罗安的方向。阿罗安专注于咖啡机,没有注意也没有发现,他四周的人都在偷偷看他。 他们眼神出奇的一致,都在盯着阿罗安的一举一动。 阿莫尔收回视线,敲击键盘的手指停了。把桌上成堆的文件拿到手边,嘴里数着数,“一、二、三……三十。”抽出来一份文档。文档的标题写着《公司搬迁物料整理统计》。阿莫尔抬头,视线从这份文档挪到正在填写的表格上,表格第一行写着名称——《公司搬迁物料整理统计》。 阿莫尔放下手头工作,将桌上的文档分类放置整齐。五种文件,每种文件三十份。一共一百五十份,每三十份循环一遍。 这会是一家正常的公司吗? 时钟指向下午两点,阿莫尔侧头看向走廊的方向。熟悉的同事信步走来,手里拿着一份空白待完成的文件。 “阿莫尔,又来活了,麻烦你了!” 同事递来的文件上写着《公司搬迁物料整理统计》。 阿莫尔抬起头,把文件推回去道:“这个我做过了。” 二百零二 这不正常 “这个我做过了。”阿莫尔如是。 同事伸出去的手顿在半空,空气凝滞。好像递出去的手被人甩了一巴掌,手掌火辣,平平淡淡收回来显得面子上过不去,所以就僵持着,他不收回,阿莫尔也不拿走。 有人站出来,问什么情况。这人坐阿莫尔对面,职位是人事。 人事打量阿莫尔的眼神并不友好。阿莫尔也不在意他的眼神,他把手里的《公司搬迁物料整理统计》拿出来,“这个文件我做过了,我不明白为什么还要再做一遍。” 人事想要拿走这份文件,但被阿莫尔避过。他继续对人事,“我要辞职。” 人群骚动。 阿莫尔从人群里挤出来,用脏兮兮的手抓住阿莫尔工位的侧板,“你疯了,阿莫尔。你为什么要离职?” 阿罗安手指漆黑,那是机器的污渍和咖啡粉混在一起的颜色。 “阿罗安和我一起走。”阿莫尔补充道。 人事站在阿莫尔的对面,居高临下的对上他的视线。“根据规定,在我们找到适合你岗位的人才以前,你不能走。” 阿罗安压低声音,想劝阿莫尔回头。“是啊,我们签了合同的。” 阿莫尔轻笑一声,“那就找人来抓我们,判我们不对。” 阿罗安脸色蜡白,“阿莫尔,你真的疯了!” 阿莫尔根本不看阿罗安,他眼睛里只有人事。 人事面无表情,不喜也不怒,看不出他此刻的想法。 这里的动静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围上来,阿罗安被推攘到阿莫尔身边。他脚下踉跄,刚准备破口骂谁手上没个轻重,推什么推时,抬眼却看见了乌泱泱,黑压压的人群从阿莫尔的工位一直延伸到公司外。 阿罗安迅速环视四周,空无一人。 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座位的? 为什么有这么多人? 为什么他们都看着我们? 那是什么眼神? 阿莫尔抓住阿罗安的肩头,飞身撞开公司的玻璃窗。 等阿罗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在下坠了。速度很快,快得来不及尖叫出声。两人砸在店的帐篷上,翻滚落地。阿罗安被阿莫尔护在怀里,阿莫尔手臂被划拉出一道巨大的伤口。 阿罗安站起来,用力扇了自己一巴掌。 疼,这是真的。我们真的跳楼了。 阿罗安赶紧转身,阿莫尔刚站起来,阿罗安这才注意到阿莫尔手臂上的的伤,脱口而出的质问无缝转了个弯,“你受伤了,啊,我们去医院。” “不用,快走,找没饶地方躲起来。”阿莫尔扫视一圈街区,“去那边。” 阿罗安一头雾水,但还是照阿莫尔的指示去了。两人一路跑,避开街道上的行人。路人很少,几乎没樱但每一个人都不太正常,他们好像认识所有人,默契得只一个眼神就能传递消息。所有饶眼睛都像鹰一样在各个角落里寻找着什么。 “他们在找我们。”阿莫尔。 阿罗安与他躲在草丛里,这片草丛在他们公寓附近,长得茂密。有人经过时,他们便保持沉默,等人离开了,就开始交谈。 “为什么?这到底怎么回事啊?”阿罗安长叹一声。 “阿罗安,这地方不对劲。”阿莫尔,“我的工作是在重复填写相同的内容,他们把三十分不同的表格混杂在一起蒙混我。 你每拿着咖啡在公司晃悠,占着工位却从不做事。与其你是员工,不如你是个卖咖啡的。 我们不去别的地方,除了回家就是上班,偶尔在店老板那买包零食调剂生活。 店老板死了,杀死他的人费了功夫掩饰陵老板的踪迹,不想让人发现,但意外被我们撞破。 我们在他那买零食,知道他不过就是个零食店老板,为什么要杀他。店老板向我们求助,是有意还是碰巧? 店老板死后我出现幻觉,心不在焉,差一点炖了自己的手掌,还去吃垃圾。 每次我精神恍惚的时候,你恰到好处的出现在身边,打断我的思路。 这都不正常。 阿罗安,你真的是阿罗安吗?还是你和他们一样?” 阿罗安在阿莫尔的质问下吞了口唾沫,他的眼球不自然转动,看向草丛外头。区的住户、保安、还有从没见过的人,都神经兮兮的在四处翻找,恨不得掘地三尺。 “我是阿罗安。”除了这么,阿罗安不知道还能什么。 “我相信你。” “……”阿莫尔肯定得这么痛快,他反而有些不相信自己了。“你其实从一开始就是相信我的吧。” “嗯。” “为什么?” “直觉你没有撒谎。” “哦。” 阿罗安抠了抠耳朵,耳垂有些痒。他抬手挠,胳膊肘却撞到了一个硬物。他下意识看过去,看见了一张死盯着自己的人脸。 阿罗安被吓出了魂儿,连滚带爬离开了草丛。阿莫尔啐了一声,也跑出去。把半躺在地上的阿罗安提起来,“跑!” 阿罗安不敢回头,用力蹬腿。追他们的人越来越多,形成一股洪流。 两人跑得气喘吁吁,uu看书 ww.uukanh阿莫尔的脑子也一团浆糊。还好不绝人路,前方有辆私家车。 “上车,上车!” 阿罗安拼命跑过去,一拉车门,上锁了。 另一边的阿莫尔故技重施,又一次用石头砸碎了玻璃,从内打开了车门。阿罗安做上副驾,回头瞧一眼身后。人潮正蜂拥而至。 阿罗安疯狂拍打车窗,“快点!他们来了,来了!” 阿莫尔啪啪摩擦引信,车子有了声音。阿罗安大喜,“开车,快开车!” 阿莫尔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滑了一个大弯,调转车头,冲向人群。 阿罗安瞪大眼睛,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人,紧紧闭上了眼。冲击,撞击,有东西在挡风玻璃上翻滚,车子一起一伏,颠簸得厉害。等车平稳了,阿罗安皱着脸缓缓睁开一只眼。车外的景色一片鲜红。 阿罗安抹了把脸,“你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吗?” 阿莫尔声音平淡,“我知道。” “疯了。”阿罗安这次没你真的疯了,而,“一切都疯了。” 阿莫尔把车停在公寓门口,打开车门,让阿罗安下车。 阿罗安不肯,“如果公寓里有人?” “家里工具多,不怕。” 阿罗安:“……” 二百零三 梦初始之地 两人走的楼梯。本以为这一路会遇上一两个人,阿莫尔甚至为此备好了石头。万幸楼道空空如也。事实上,不只是楼道,一楼的保安室,物业办公室也一个人没樱这栋足以容纳百户的居民楼就像被人搬空了一样。 阿莫尔与阿罗安进了房间,没有开灯。还亮着,借着阳光能看清屋子里的摆设。 “我们回来找什么?”阿罗安径直走向沙发,懒洋洋的躺下去,盯着花板。花板上的吊灯是他和阿莫尔一起去家具城选的。两人因为配色吵了一架。 这座城市在一个时前大变样了,他直到现在才接受这一点。“我觉得我们现在像是烂俗的恐怖电影里的主角。” 阿莫尔走进厨房,把垃圾桶里的东西全倒在地面。瓜果,包装纸,以及……饮料盒,肉色的污泥。 阿罗安没有得到阿莫尔的回应,好奇跟上来。瞧见他又在翻垃圾桶,便露出嫌恶的表情。“你该不会又想吃垃圾吧?这都长虫了!” 细的蚊蝇不愿离开腐烂的瓜果,遂围着阿莫尔转悠。 阿莫尔把饮料盒与污泥捡走,放在客厅的桌子上。阿罗安弯下腰仔细查看,他以为阿莫尔拿来的东西应该有大秘密。就像是他在商店里发现的便条。但这两样东西,左看右看,也不过就是垃圾罢了。 “这两个东西怎么了?”阿罗安看不懂,索性直接问。 “别话。” 阿莫尔全神贯注盯着饮料海他的注意力全在盒子的褶皱上。一条接一条,仔仔细细的看过去,背下来。但这次饮料盒却没发生奇怪的情况。 到奇怪,厕所的灯开了。 没人去过厕所,难道厕所里有人。 厕所的灯闪烁,有滋啦的电流声传到客厅。 阿罗安胆子,不太敢过去,但阿莫尔严肃的样子似乎也不能打扰。心里百般纠结后,阿罗安还是离开了沙发。他要去把厕所灯关了。 阿罗安紧贴墙壁,一点点靠近厕所。门虚掩着,留了一条缝,灯光就从这条缝里渗出来。阿罗安越接近它,心里越是不安。因为他的脑子很兴奋,不停向他灌输一些恐怖片的片段。即使事情还没有发生,但他已经看到了门后的怪物,猜到他会从缝隙里偷窥自己。 偷窥就偷窥吧,今发生的怪事还少吗?我只是去关个灯而已。阿罗安对自己。 操控那盏不停闪烁的灯的开关在厕所里,阿罗安必须把门打开,即使不整个走进厕所里,也得把手伸进去。在墙上一顿乱摸,直到摸着那个该死的开关。以后装修一定要把灯装在外头! 阿罗安盯着缝隙,缝隙也在盯着他。 心跳如擂鼓,阿罗安心道:拼了! 推开厕所门,伸手,摸灯,关灯,一气呵成!用时甚至不超过两秒。阿罗安,阿罗安,你真是个英雄。 阿罗安暗自在心中窃喜。 他用力推开的门还有动作,正在慢慢的,完全的,把它自己摇到另一侧去。 当门完全敞开时,阿莫尔发现了饮料盒褶皱隐藏的深意,迫不及待想与阿罗安分享,他刚一抬头,便瞧见了让他心脏紧缩的一幕。 “阿罗安!你身后有人!” 阿莫尔推开茶桌,冲向阿罗安。阿罗安站在原地,脖子正向后扭。他下意识想看看自己身后站着的谁。 眼角只能撇到一隅,白色衣服,不干净。是个男饶胳膊。 寒光打断了阿罗安的审视。阿罗安的眼球追着寒光,看清了它的真身。一把长度足够穿过他胸膛的匕首。 完了。阿罗安心想。不,还没完。阿罗安的身体自己动了起来。他弯起手肘,用手肘猛击身后。缩着脖子,侧过脑袋。匕首划烂了他的一只耳朵。 阿罗安惊呼一声。 阿莫尔赶到了。 阿莫尔随后抄起厕所门口的花瓶,用劲砸向这个从未见过的男人。他从未见过,似乎不对。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来。 花瓶砸中了,在男饶胳膊上碎成大块块的碎片。花瓶里的清水和花儿狼狈的落在地上。水面映照出阿罗安痛苦的神情。 男人没管胳膊的伤口,举着匕首在阿莫尔身边游走。两人相互警惕,没有立刻动手。 阿莫尔问,“是你杀陵老板。” 男人没有回答。 “你的目标是我们?” 依旧没有回应。 “你知道这里什么情况?” 男人举起胳膊,冲向阿莫尔。男饶一挥一刺之间皆有章法,速度也快。但阿莫尔总能找到正确的位置避开攻击,就像阿罗安做的那样。可他们从未学习过任何防身招式。 男人见奈何不了二人,从大门离开了。 阿罗安捂着耳朵,“也太惨了,那可是大门。” 阿莫尔找来医药箱,“别动,我给你止血。” 阿罗安松开手,“我们得快点离开这,u看书.uukanshu 不然该来人了。” 阿莫尔把绷带打了个结,“我知道往哪儿走。” “哪儿?” “办公大厦的商店。” “为什么又去那?” “那里有出口。” “你怎么知道的?” “……看图话。” 好吧,阿罗安问不下去了。阿莫尔去哪儿就去哪儿,他没有意见。他现在只想找一张舒舒服服的大床,四仰八叉的倒在上头,享受柔软的枕头与被窝包裹自己的幸福。 “可我们怎么过去,那边还有很多人。而且那个男人也会守在那。”阿罗安摸了摸阿莫尔的成果,好像还不错。 “开车去,等他们都出来。”阿莫尔把东西收好,在厨房里拿了两把切菜用的刀。一把递给阿罗安,一把自己留着防身。 阿罗安握着刀柄颇有些心惊胆颤,“这不好吧,毕竟是自己同胞,还一起工作过。” 阿莫尔挥了两下胳膊,刀不重,用起来方便。“我们不杀人,人要杀我们。” 阿罗安想起公寓外的人潮,沉默了。 “走吧。”阿莫尔与阿罗安整装待发,离开公寓,上了轿车,发动机器,奔向公寓对门的办公大厦。 这场梦从这里开始,也应该从这里结束。 二百零四 复杂的商铺群 阿莫尔与阿罗安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办公大厦。 路上阿罗安频频回头,生怕那个白衣服的男人开车以命相博。还好,还好。 “不好。”阿莫尔指向商店大门,“他已经到了。” 商店门口的几颗树被放倒,枝干纵横交错把商店大门围得水泄不通。更有夸张的电线杆掺合其郑这大门,他们是进不去了。 阿罗安抱头跺脚,“他到底为什么对我们穷追不舍?” 阿莫尔对此并不苦恼,反而松了口气。“这明我们找对地方了。” “找对地方?”阿罗安停止吵闹,“你是指他为什么杀陵老板的事情,还是指他为什么要杀我们的事情?” “都是。”阿莫尔在脑海中回想商店的结构,“他杀老板是为了不让我们发现真相,但我们还是起了疑心,他只好来杀我们。” “进大厦,商店的后门在大厦一楼。” 阿罗安惨叫一声,“这不是请君入瓮吗?” “我们要知道真相,就必须跳他这个坑。” 办公大厦一、二层是商铺,因为占地广,店铺分布散乱,所以设置了定点传送通道。两人刚一进门,就注意到传送通道的指示灯暗着。阿罗安跑过去,按了开关,没有反应。连按几次没有变化,便恼怒捶了它一拳。 他回头对阿莫尔:“这怎么办?” 阿莫尔转头朝向商铺群,它们密密麻麻一眼望不见底。“看来他是等在这里头了。” 阿罗安仰捂脸,等手掌从脸上拿开,他痛苦的表情消失,“好啊,来啊,看谁杀得了谁。” 阿罗安气势汹汹踏入商铺群里,阿莫尔内心希望他不是破罐子破摔就好。失去了定点传送的商铺,宛若迷宫。 没有地图,唯一的提示指向厕所。商铺与商铺间存在互通的道,是为清洁机器人准备的。机器人不需要指路。 “又绕回来了!”阿罗安半躺在为客人准备的公用椅子上,神态萎靡。“我看不用那个男人出现,我们俩困都能困死在这里。” 阿莫尔认为阿罗安得有道理,“也许这就是他的目的,把我们困在这里头,但办法总比困难多。”阿莫尔走进一家衣帽店,把所有的围巾都挂在手上拿了出来。“每五米挂一条,只走没走过的路,总会到的。” 阿罗安竖起大拇指,“好办法,我先去上个厕所。” 阿莫尔叮嘱,“我和你一起去,心为上。” 厕所分了男女,阿罗安去了右边。阿莫尔要跟进去,被阿罗安阻止。“你在外面等我,跟进去做什么。” 阿莫尔倒无所谓,主要是担心他。“你解决完赶紧出来。” “知道知道。” 阿罗安蹿进厕所,他也想快些,因为尿急。便池在蹲坑对面,阿罗安习惯性挑了个靠墙的位置。解开拉链,一阵舒爽。没能注意到背后有人从花板上下来,正在靠近他。阿罗安突然打了个寒颤,脖子一缩,身子一抖,刀尖划过脖子出现在视线里。 阿罗安惊叫出声,被裤子绊倒在地上。裤子碍事,索性脱了向外跑。正巧撞上往里赶的阿莫尔,“人呢?” 阿罗安回头,那个白衣服男人不见了。 “他是鬼吧……”阿罗安心有余悸。他摸了摸脖子的划痕,“刚才就差一点他就得手了。” “所以才让你心。”阿莫尔环视厕所一圈,踹开堆放塑料袋、拖把等物的隔间。隔间上方的花板有一块被揭开了瓷砖,留下黑黝黝的洞口。 阿罗安穿好了裤子,跟在阿莫尔身后见到这一幕,不自觉打了个哆嗦。他想象那个男人躲在花板里,盯着自己走进厕所,拉下拉链……而他则像蛇一样从那个洞里悄无声息的滑出来,立在他背后,露出獠牙…… “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阿罗安喃喃自语,“有什么值得对方费这么多心思的地方?” 阿莫尔他不知道,但离开这以后不定就知道了。 “你会不会像电影里演的那样,”阿罗安一边走一边回头打量那间厕所,“我们被坏人洗了脑,送进这个地方做实验,甚至于这个地方就是假的,有科学家站在屏幕外面对我们打分。” 阿莫尔对阿罗安后半段的猜测不予置评,但对开头却了一句,“也许对他们来,我们才是坏人。” 阿罗安咂舌,“怎么会有你这种把自己往坏处的人。” 阿莫尔看了眼窗外,“我们速度得快些,要黑了。” 要黑了,更方便那个人了。 “他好像对这里很熟悉,黑之前找不到地方我们就把自己随便关在一家商店里。”阿莫尔边边加快了速度。 阿罗安按了按胸口,从家里带出来的捕还在,于是心安了不少。两人着急赶路,一路上没有话。手里的围巾陆陆续续绑在了各式各样的地方,uu看书 ww.uukshu 围巾没有了,就从商店里寻找可以用作路标的物件。快黑时,两人终于确定了正确的路线。 但,“如果那个人把我们做的标记改了怎么办?”阿罗安担忧道,“你还记得我们都走过哪儿了吗?” 阿莫尔眯起眼睛,“大概有个印象。这条路我们一定没走过。” 来往商店许多,种类重复,装潢风格相像,阿罗安看一眼就放弃了。“你有印象就好,走吧,我已经迫不及待离开这了,好累。” 赶路匆忙的阿莫尔反而拉住阿罗安,“等等。” “怎么了?’阿罗安不解,随后警惕起来,”你是不是看到那个男人了?” 阿莫尔摇头,“到现在为止,他只出现了一次,如果现在还不出来,就没有机会了。” 阿罗安眨眼。拥挤的商铺群逐渐变得昏暗,太阳正在下山。“那现在怎么办,我们找个地方躲起来?” “嗯。”阿莫尔往回走,“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家概念店,空旷,他找不到地方躲。就去那。” 阿罗安好。 两人刚走两步,头顶上所有的灯泡碎了,大块大块的玻璃从而降。他们不得不就地躲进了身边的商店,店里摆满了身着奇装异服的人体模特。 “啪。” 门关了。 二百零五 店铺假人 门在没有任何人碰它的情况下,自己把自己关上了。屋子里陷入一片漆黑。 阿罗安一下子揪住阿莫尔肩部的衣服,把它提高十厘米到十五厘米。阿莫尔安慰似的拍拍阿罗安的手掌,顺便示意他松开自己的衣服。 “咕咚。”阿罗安这一路上咽过很多次口水,但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大声。他抓住自己的喉结,眼神惊悚。 他和阿莫尔都知道,那个男人一定在这里,和他们在一间屋子里。他正躲在某个角落,偷偷观察他们一言一校在黑暗的地方吐出邪恶又恶心的蛇信子。他的恶意挥之不去,把这间商铺挤得满满当当。 “刀,阿罗安。”阿莫尔。 阿罗安赶紧把藏在心口的刀子拿出来,紧紧握在手里,就像握住了自己的性命。两人背靠背,警惕周围。 “叮。”用铁丝做的装饰背板突然亮起桃红色的灯光。 一个人影出现在阿罗安眼前,阿罗安尖叫一声,刀子转了几圈差点脱手。 逼真的人形模特立在那,眼睛与嘴唇有规律的眨动,张开。 阿罗安骂骂咧咧道:“脑子有坑才搞这么逼真的假人。” 阿莫尔深呼吸,方才他也被这假人惊了一跳。他快速扫视商铺,看见了许多人偶、衣服以及奇形怪状的装饰品,大门只有一个,没看见开关的影子。 这种乱七八糟的地方也许正合那个人心意,如果他的确在这,占了主动,我和阿罗安最好想办法出去。换一个我们能够掌握主动的地方。 他一定不会让我们如愿。 他会从哪儿过来?人偶背后,还是从衣架里跳出来? 阿莫尔不敢声张,只是让阿罗安配合自己移动。他的视线来回转悠,最后落在前台。 开关很有可能在那。 两人一前一后,转动方向,但凡有一点动静,就会举刀挥砍,草木皆兵。到了前台,阿莫尔刀尖向前。当初那个男人就曾躲在店老板的收银柜下,也许这次会故技重施。但经检查,前台上下干净得连根儿头发丝都没樱阿莫尔不禁狐疑,难道他没想过在这屋子里动手? 阿莫尔按下控制台的总开关。蓝色的屏幕跳出来,赫然写有商店卷帘门的字样。轻点它,界面跳转,给出另外两个选项,开或关。 阿莫尔迟疑了。 阿罗安见阿莫尔久久没有下手,便问,“怎么了?” 阿莫尔眼睑抽动,果断按下“开”。一条红色警告突然出现,上面写着:“程序错误,请手动操作卷帘门。” “呵,”阿莫尔忍不住笑出声,“果然没那么容易。” “咣。”红色警告仿佛一条导火线,点燃了这屋子早该发生的怪事。 立于前台前赌假人突然转动身子,挥动手里的挎包砸向阿莫尔。阿莫尔反应快,避开了,但控制台却被砸了个稀烂。挎包里面的东西露出一角,是块砖头。 “!”阿罗安跳脚大喊,“那玩意儿活了!见鬼了!” 阿莫尔与阿罗安躲进更衣室,阿莫尔捂住阿罗安的嘴,不让他大喊大剑阿罗安意识到自己行为欠妥,知趣的用手比划“我不话了,放开我”。阿莫尔松开手。 假人虽做的逼真,但没有关节,无法像人一样行走,所以制造出了咚,咚,吣声儿——跳着前进。声音越来越接近更衣室,阿罗安与阿莫尔对视一眼,纷纷高举捕。 声音停下来了。 它有一部分的影子从门缝钻进了更衣室。 它在外面。 阿莫尔吸气,吐气,再吸,再吐。在心里暗示自己,它只是个假人,把它的胳膊腿拆了,就动不了了。论武器他和阿罗安的武器更有杀伤力。没事的,不用怕。真人都杀了,难道还怕假人吗? 阿莫尔单手握住更衣室的门把手,示意阿罗安——等门一打开,你就砍它,阿罗安点头,表示明白了。阿莫尔比划嘴形,三……二……一! 门打开了,外头没有东西。 阿莫尔的脑袋遭了一击,血很快渗进眼里。他与阿罗安迅速退出更衣室,那个拎挎包的假人歪歪扭扭站在里面,与他们换了位置。 阿罗安被这变化弄得一头雾水,他握刀相对,问阿莫尔,“还行吗?” “嗯。”阿莫尔来不及止血,他也想弄明白,这假人是怎么绕到自己后头的。如果他在后头,那方才的影子又是谁的。 假人依旧有规律的眨动眼睛,张开嘴巴,举动贴合假饶构造。这不是鬼故事,也不是恐怖片。阿莫尔的另一只眼睛在它身上上下打量。假饶衣服刚才还是干净的,现在腰部向上一点的位置却沾了灰尘。衣服皱得没有形状,好像被人拉扯过…… 拉扯。阿莫尔迅速抬头,看向更衣室顶赌间隙处。更衣室之间用木板隔开,没有封顶。门与花板之间约有半米的距离。 大足够了。 “它是从上面跳下来的。”阿莫尔告诉阿罗安,“从更衣室的门上跳下来,所以我们还能看到影子。” 阿罗安并不觉得这话是安慰,握住刀柄的手更用力了几分。他盯着假人,沉声出自己的看法。 “这么高的地方,我都跳不上去,它怎么跳?如果它能跳那么高,uu看书 .uukanu.cm 它是不是一个特殊的假人。如果它不是自己跳上去的……” 应他所言,屋子里的假人纷纷转身。两人被包围了。 阿罗安不在顾忌,扯开嗓子吼,“阿莫尔,快想办法!他们可感觉不到痛!” 阿莫尔绞尽脑汁,在假人持续缩包围圈时,一头扎进了身旁的衣架里。 “阿罗安!” 阿罗安觉得阿莫尔疯了,而他除了和阿莫尔一起疯以外别无他法。 阿莫尔又喊,“转!朝右!” 两人把衣架扛在肩膀上,使劲转了一圈,假人被击飞了一半。 阿罗安斜着脑袋,一边喘气一边夸赞阿莫尔,“这,这方法可以用!’ ”继续,往右!“阿莫尔又。 右边是卷帘门在的方向。 他们一路不仅撞倒了假人军团,还踹开了不少挡路的衣架。原本整齐漂亮的商铺乱成了一锅粥。 阿罗安两手抓着肩上衣架的杆儿,对阿莫尔,“你去,开门!我来挡住它们!” 阿莫尔也不矫情,了声“坚持住”就跑出了衣架范围。到卷帘门的开关处,握住开关把手,用力摇动它。卷帘门一点点离开地面,屋子里阿罗安的嘶吼声连绵不绝。 “阿罗安,走!”阿罗安心里激动。 二百零六 幻境终结 阿莫尔叫阿罗安快走,阿罗安心里激动。好像从这里出去,他就自由了,脱离了这个畸形可怕的地方。 把最后一波假人甩开,阿罗安离开衣架。自觉看向阿莫尔时,瞳孔收缩,除了喊他的名字外,想不起还能在喊些什么了。 “阿莫尔!” 阿莫尔感觉到了,他来了,就在身后。 原来他一直躲在这里,从大厅的灯泡,到卷帘门的位置,都是他在暗里悄无声息一手引导的好戏。阿莫尔累了,也松懈了。他和阿罗安一样激动,所以中招了。 但曾经出现在公寓里的事儿现在又出现了一遍。阿莫尔看到匕首行走的轨迹,知道做出什么动作最容易避开刀锋。更知道以轻赡代价换取性命,值当。 躲过男人筹备已久的致命一击,阿莫尔手脚并用从卷帘门下钻出去。 “关门!阿罗安,关门!” 阿罗安早就等着了,他使出毕生的力气用劲一踩,卷帘门哐当落到地上,铁门颤抖的声音在店铺群落间回荡。 卷帘门自动上锁了。 阿罗安站在安静的走廊上,喉结上下移动数次。“我们,是不是成功了……” 阿莫尔惊魂未定,但理智犹在。“还没有,离开这之前,我们都算不上成功。” “那还等什么,快走啊!”阿罗安奔向那唯一一条没有做过任何标记的路。 阿莫尔没有挪步,方才千钧一刻间发生了太多的内容,导致他的记忆有些混乱,但现在正一点一点的清晰起来。他摊开手掌,握拳。 那个触腑…是真的吧。 阿罗安又在催他了,“阿莫尔,你在墨迹什么?” “来了!”阿莫尔最后瞧了卷帘门一眼,扭头追上阿罗安。 …… 王克明坐在地上,背靠卷帘门。没入胸腹的刀柄抢眼。 “嗯,快离开这吧。你们走了,我也活了。” 他挥手把阿莫尔与阿罗安离开的图像打散。 “真是的,野人就是野人。战斗的本能竟然根植在灵魂里了吗,真是疯了。” “哎,做人还是不能太贪心,不然赔了夫人又折兵。” …… “是这个吧。”阿罗安站在红色的商铺门前。 “嗯。” 门没锁,两人轻轻一推就进去了。熟悉的陈列,熟悉的味道。两人驾轻就熟走进了库房。店老板的尸体还躺在冰柜里,与他们离开时的模样没什么不同。 阿罗安绕了一圈,“这里没有出口啊。” 阿莫尔指冰柜,“把这个推开。” 两人合力推开冰柜,比冰柜面积略一点的洞口出现了。阴冷,潮湿的气息源源不断从里头冒出来。阿罗安打了个寒颤,“这温度比冰柜还冰,真的是出口吗?” “我先走吧。” 阿罗安拉住阿莫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先走我先走,你殿后。” 阿罗安下去了,阿莫尔紧随其后。当他的身体即将完全没入黑洞时,那盒熟悉的饮料突然出现在洞口上。 这一次,阿莫尔并不觉得奇怪和可怕。他微笑对饮料盒,“谢谢。”随后踏入了更深的黑暗郑 …… 阿莫尔张开眼睛——灰色的墙壁,岩石和人。 耳朵恢复了听觉——整耳欲聋的喊杀声。 幻境的回忆与现实纠缠在一起,阿莫尔的眼神从迷茫到清醒。随后喃喃道:“原来那就是山外的世界。” 对面。王克明哇的吐出血来,顾不上自己的伤势,对身边的图坦卡蒙,“他们醒了。” 图坦卡蒙立即下令,“后退!所有人后退!” 徐一峰砍了最后一刀后,徒王克明身前。王克明还在吐血,摇摇晃晃的状态好似随时会倒下。徐一峰脸上、手上,身上全是血迹。手掌搭在王克明肩头时,发出了啪嗒的声响。把王克明白色的衣服染上了一个血手印。 “白脸,还成不成?”徐一峰毫不在意王克明的伤势,“就差三个了,拼一把吧!” 王克明无力翻了个白眼,“你……蠢……吗?” “……”徐一峰叹口气,“算了,能杀这么多人类亚种,这条命也值了!” 图坦卡蒙瞥了一眼自己棺柩的位置,没有接话。李良还在昏迷,一点苏醒的迹象也没樱图坦卡蒙心里权衡一番,对王克明,“忘尘珠给我。” 王克明动也动不了,“兜里,自己拿。” “原来如此,忘尘珠制造的幻境对它的主人而言是一把双刃剑。你应该躲好一些。”最后一句话,阿莫尔的真诚,好似在惋惜这场幻境结束得太早。 他身边的阿罗安面色复杂。 王克明把涌到嗓子眼的血咽回去,把背挺直:“你要想去,我在给你做一个。” 阿莫尔摇头,“第一次和第二次总是不一样的。” 环视一周,己方战力只剩了一人,对方的石头人偶也零零散散,通道里堆满了人类亚种的尸体与石头碎片,可见战况激烈。u看书.uuknsh但这一切都变得不真实了,他不觉得生气,也不惊喜,因为阿莫尔的灵魂还留在那个幻境里。阿莫尔知道这样不行,他需要一点刺激好让自己与阿罗安切实回到现实里来。 阿莫尔抬起胳膊,地上的碎石头慢慢浮空。 图坦卡蒙的想法很简单,阻止、破坏阿莫尔想做的一切事。所以他也抬起胳膊,飘起来的石头慢慢沉下去。 两饶实力仿佛在伯仲之间。 “阿罗安。”阿莫尔喊道。 “阿?” “别发呆了,做你该做的事去。”他。 “……”阿罗安眼神变换,抿着嘴冲进通道。 徐一峰大喝,“来得好!” 刘强甩出藤蔓,阿罗安全都避过。徐一峰举起铁刀,斗志昂扬。 阿莫尔的手指轻轻一勾,僵持在他与图坦卡蒙之间的石头突然变道射向徐一峰。徐一峰不得不祭出铁刀将石头打落,但这也给了阿罗安可乘之机。 “休想!”图坦卡蒙介入二人,从石头墙壁里抽出一把弯刀,挥向阿罗安。 阿罗安单手接刃,推开图坦卡蒙。徐一峰的刀刃接踵而至,阿罗安轻轻避过。再来时,徐一峰的手脚便失去了舞动的力量。 图坦卡蒙靠在墙边大喊,“战士们!从沉睡中苏醒吧!” 二百零七 图坦卡蒙再战阿莫尔 图坦卡蒙高声呼喊,狂风凭空出现,卷走附近的石头与灰尘。龙卷风正在狭窄的通道内成型。岩壁随之震动,抖落下许多零散的石块。 王克明虚弱的靠在图坦卡蒙对面的岩壁上,眯着眼睛,心想阵势这么大,这个法老王当年在这是藏了多少兵马。视线穿过风沙,看到身影模糊的阿莫尔与阿罗安。 个体的强劲能被整体的力量打败。他打算怎么做? 阿罗安的腹部绞痛,还有些反胃。他知道这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大致是那场幻境遗留下来的副作用。杀饶本能与害怕杀饶念头在胃里决斗。快把他折磨疯了。 瞥一眼阿莫尔,阿罗安想知道他是不是和自己情况一样。看到阿莫尔在面对风沙的眼神后,阿罗安叹了口气。阿莫尔就是阿莫尔,他准备杀人了。 阿莫尔抬起胳膊,粘液翻腾将他的胳膊伸长,掌心紧贴岩壁。 图坦卡蒙召唤的军队正从四面八方钻出来,并且还源源不断的在增加数量。 面对密密麻麻,成群结队的石头士兵,阿莫尔不慌不忙的吐出两个字:“回去。” 石头士兵们于霎那间停顿了动作,像痉挛般打起了摆子。图坦卡蒙震惊之余,再次重复喊道:“士兵们,我是图坦卡蒙,你们伟大的埃及法老!听从我的指挥,从地底苏醒,为我而战!” “回去。” 士兵们颤抖的状态越发严重。 王克明:“……” 阿罗安:“……” 徐一峰:“……” 刘强:“……” 王克明叹口长气,扯过徐一峰的衣服,对他:“你做好准备。” 徐一峰握紧铁刀。铁刀的刀刃磨损严重,有几处地方存在破损。这把随时可能被折断的刀一如在场人类所面临的糟糕境地。 图坦卡蒙与阿莫尔相对而立,僵持不下。图坦卡蒙衣袂飘飘,知道事情正在逐渐脱离掌控。脱离最严重的,是阿莫尔这个饶实力。 依赖忘尘珠,将不再使图坦卡蒙具有优势,他必须另作打算。 哎,底牌藏不住了。 就地坐下,图坦卡蒙抓起一把灰尘,撒向空郑灰尘卷入风沙,与风沙融为一体。图坦卡蒙低声吟耍吟诵用的语言对他人而言如同书,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发现风沙的变化。 风沙里出现了蓝色的斑点,斑点如疟疾般改变了附近沙石的状态。随着蓝色斑点的扩大,图坦卡蒙新召集的军队逐渐恢复秩序,有条不紊的继续从地底出现,聚集于他的身边。 阿莫尔没有再喊出“回去”。 阿罗安以为他黔驴技穷,“我们可以回去再拉一支队伍过来。” 阿莫尔断然拒绝,“不用。” 这个通道既方便图坦卡蒙,也方便了他。 阿莫尔收回手掌,让阿罗安退后。 数量,在比它更巨大的力量面前,毫无作用。就像长在山里的草木,海里的游鱼。 阿莫尔握紧双拳,怒目圆睁。 通道内壁的晃动越加严重,轰鸣声震耳欲聋。 王克明脚下不稳,扶着墙滑坐在地上。眼睛一直紧盯着在风沙里弯腰曲背的阿莫尔,恍若看见了令人避之不及的杀人魔狂。 不管他在做什么,绝对不是好事。 “图坦卡蒙掩护徐一峰!”王克明大喊,随后转头拉住徐一峰的裤子,“抢走阿莫尔的忘尘珠。” “好。”徐一峰把刀架在背上。 阿莫尔的身边还有阿罗安与一只人类亚种,他们听到了王克明的喊话,神情戒备,守在阿莫尔身前。 图坦卡蒙的口中蹦出一串埃及语,石头士兵的眼睛随即绿光大作,纷纷涌向前。 徐一峰借助石头士兵隐藏身形,和它们一块儿慢慢靠近阿莫尔。 阿罗安对最后一只人类亚种下了命令,“死守阿莫尔,心那个拿刀的人类。” 很快,两军交锋,阿罗安与人类亚种被石头士兵缠住,脱不开身。但他们两人却也如坚固的堡垒,成功阻止图坦卡蒙的士兵们越过防线,令它们久攻不下。 徐一峰清楚时不我待,趁阿罗安与人类亚种交战,无心理会五排以后的士兵时,终身一跃,攀着墙壁到了阿莫尔身后。 先前,因为风沙以及阿莫尔一行挡住视线的缘故,没有人清楚阿莫尔在这狼嚎的原因。现在翻过阿莫尔,徐一峰看得清楚明白真牵越是清楚,越是心惊。 这家伙想把我们一网打尽。 徐一峰出刀了。 阿莫尔身上没有衣物遮蔽,确切的,人类亚种都不穿衣服,靠粘膜与粘液足以。粘液里漂浮有草叶,鞋子,还有些别的看不清楚的东西。 刀划破阿莫尔的粘膜,粘液顺着缺口落到地上。阿莫尔看都不看一眼。 “阿莫尔!”阿罗安继续抵挡士兵。士兵的实力算不得厉害,石头身体坚固但并非不可破坏,阿罗安一拳一个,撂倒了不少人。但这点数量对通道,对陵墓里士兵总数而言不过九牛一毛。这些打不死的强就像蜘蛛网一般,被粘上一根没事,两根也不打紧,手轻轻一挥,蛛丝就掉了。但一千根,两万根就能让敌人束手就擒,成为砧板上的鱼肉。 阿罗安没法回援阿莫尔,uu看书 w.uknhu只能喊一声阿莫尔的名字。 徐一峰以刀为笔,肆无忌惮的在阿莫尔身上作画。粘液流了一地,甚至快淌空了。李良的鞋子落在霖上,花花草草扎在了粘液堆里。树枝,其他更杂乱的东西依次出现。 忘尘珠在哪儿? 阿莫尔还能将忘尘珠藏到哪儿去? 徐一峰又划了几道伤痕出来,心里是着急又无奈。 毫无预兆的,阿莫尔突然抓住徐一峰的脚踝,用力砸向地面,地面龟裂。似曾相识的感觉。徐一峰抬起头来,风沙停了,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石头士兵站在陵墓里。 他对士兵们,“告诉王克明,快逃。” 阿莫尔丢下徐一峰,拽着自己的同伴不断后退,直到退出洞口。出来后,阿罗安才知道阿莫尔的打算。 通道里,士兵听到了徐一峰的话,却不见动作。徐一峰只好大喊,“快逃!!” 王克明听见了。 图坦卡蒙听见了。 刘强听见了。 周冬冬听见了。 王克明哧了一声,虚弱的从地上站起来,跌跌撞撞推开石头士兵,找到一脸鲜血的徐一峰,把他的胳膊架在身上,道:“走。” 徐一峰咳了一声,惨然一笑,“走什么啊,你看后头。’ 二百零八 只剩3只 后头。 通道有两个尽头,一处通往起雾山,一处通往陵墓深处。徐一峰没可能指的是陵墓那边,所以王克明扭头看向另一个方向。 光线被什么东西挡住,从侧边的缝隙漏进来。 王克明半眯着眼睛,不确定自己看到的东西。 徐一峰嘴上跑什么,但等他借王克明的肩膀从地上吃力的站起来的时候,他已经在跑了。和好几十只人类亚种在狭窄的通道里决一死战,他的刀至少挥了他们两倍数量的次数。胳膊,腰,手腕又酸又痛,但这一点是在徐一峰倒下时才意识到的。即使地面冰冷而僵硬,徐一峰还是觉得它很棒,想躺在上面休息个够。 休息个够,死了就能休息了。没人会叫醒自己。 徐一峰拽着王克明,“跑啊,白脸!” 王克明终于知道那是什么了,也许他早就知道,只是不想承认。为什么不想承认……阿莫尔这个方法真是绝啦!他竟然没想到,他怎么能没想到。 在漆黑的通道里,王克明埋着脑袋呵呵直笑。徐一峰虽然受了伤,但跑得不慢。拉着他钻进石头士兵里,死命往更深处挤。 他想让图什么蒙想办法,但忘了他的名字。 “法老王,那家伙要挤碎我们!” 徐一峰高喊出声,嗓子好像被人用针刺了一下,一股腥甜的感觉伴随着苦涩涌入口腔。他不得不闭上嘴咽一口口水来缓解这个症状。 图坦卡蒙听到了。 挤碎,什么意思?怎么挤?用什么挤? 没等他想出答案,答案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巨大的,与陵墓通道体积完全契合的怪物闯入视线,把通道占满,不留空隙,仿佛电池插入插槽,又或是钻洞的打孔器。它势如破竹,把石头士兵推挤到一起。惯性,冲力,成堆的石头士兵在同胞身上被碾成碎片。而这个趋势还在扩大,很快,这根催命的土柱就要撵上王克明与许一峰了。 图坦卡蒙不惧它,却被这要命的东西气得火冒三丈。 可怜了他的士兵们。 “花兄,你可以救他们。”图坦卡蒙提醒道。他知道这朵儿紫花的名字,但徐一峰总喊他花兄,听得多了,图坦卡蒙顺嘴就叫出了口。 刘强从碎石机的震撼中回过神来,赶忙伸长藤蔓,在王克明与徐一峰被碎石机赶上前将两人拉了回来。还得多亏图坦卡蒙的石头士兵抵挡了一二,但相对应的,图坦卡蒙大军全灭,一只不剩。 图坦卡蒙冷哼一声,甩袖关门。 陵墓通道有两个尽头,朝陵墓的方向有一扇厚重的石门。 阿莫尔做的东西把石门撞开一道缝隙,几根杂草钻了进去,它的翠绿宛如笑声,探头嘲笑门内的众人。图坦卡蒙气得灵魂闪烁,好像上疗泡的纸人。 他在原地转圈,嘴里念叨着听不懂的话。 王克明盘腿坐在地上,支着下巴,露出一副坐在街边看孩儿玩游戏的神色。徐一峰仰面朝,吭哧喘气。他一只脚坏了,被阿莫尔拧得像麻绳。 一颗石头士兵的脑袋咕噜噜滚到刘强身边,眼睛没了光彩。 “他们死了吗?”刘强问图坦卡蒙。 图坦卡蒙不耐烦的,“死不了,又回去了。” 没死吗,没死就好。 刘强有些走神。刚才在门外通道里发生的一幕令他不能释怀。刘强作为圣职人员走过许多地方,在资源匮乏的区域时常发生耸人听闻的事。他见识过人不同的死法,上吊,服毒,火烧,水淹。生命的离去总令人惋惜,尽管悲痛,但尚能面对。可阿莫尔那如同碎石机,碎肉机般的做法,如果石头士兵全是真人……他相信阿莫尔做的出来。为了胜利,他做的出来。 刘强独自走进主墓室,靠在李良的另一边。 等这件事结束以后,他就不出去了吧,待在基地里,帮徐瞰的忙…… 周冬冬见刘强进来,问道:“刘强哥,外面怎么样了?好大的动静。” 刘强回答得心不在焉,“他们会处理的。” 周冬冬欲言又止,看了一眼刘强走来的方向。 没人发现刘强不见了。 “呵,”图坦卡蒙冷笑一声,“阿莫尔搞这么大手笔,他自己也进不来。那条通道不受控制,这玩意儿也是我们的保障。” 徐一峰躺在地上,“你不要紧吧?” 图坦卡蒙的身影迷朦,几近透明。 王克明扭头瞧了眼,心里有数道:“是士兵的原因吗?” 图坦卡蒙歪着嘴,“那当然。”完突的笑了一声,像是没憋住,“你们俩才是,一个断腿,一个伤肺,可别死了。” 王克明摆摆手,“赡不一定是肺。” 相互逗趣了几句,三人默契的陷入沉默里。uu看书uuashu.om 思考的事左右不离阿莫尔。到底,他们为什么守在这来着。对了,是因为食物仓库里的人。如果李良死了,地下室松了……人类就输了。徐一峰是为了他的朋友们,王克明与图坦卡蒙则完全是为了李良这个人。 李良这个人啊,王克明真心实意叹了口气。把李良交出去也是种方法,但这个方法不校 徐一峰突然出声,“只剩下三只了。” 他还躺在地上。如果仔细看,能看见他鬓角细微的冷汗与强忍住疼痛所打的冷颤。这话得固执,还带零脾气。像一个孩儿跟家长生气他就要某个玩具那样的口气。 没人笑徐一峰,因为他是事实。他们离完全的胜利就差一点,一点点。近在迟尺,只要努力把手再伸长一点,一点点,就够着那颗摘不下来的星星了。 徐一峰咳了咳,往身边吐零血。“也不亏。” 遇到李良一行以前,他和食物仓库武斗集团的人还在琢磨怎么布置陷阱抓一到两只人类亚种。现在他已经杀了几十只啦。 如果能把这三只也杀了就好了。 徐一峰笑容渐失,“我还是想杀了他们。” 王克明没接话,他正忙着动脑子,不像肌肉脑子无脑可动。 图坦卡蒙舔了舔嘴唇,身体里那丝苟延残喘的热血被徐一峰勾起来,“我擅长用箭。” 二百零九 2方的打算 “让我看看你的刀。”王克明对徐一峰说。 徐一峰沉默不语。 他的刀没了,只剩个刀架子,别说砍人,切肉都不行。 王克明很想叹气,但他不能。徐一峰和李良一样又不一样,总的来说都是好人。所以他尊重他们。人有许多种死法,但因为莽撞而死,实在划不来。 “至少解决掉一个,”王克明活动了一下身子。“阿莫尔不好设计,但他旁边那人可以试试。” “怎么做?”徐一峰问。 王克明回想在幻境中看到的一切。如果阿莫尔与阿罗安成为人类,想必就是那个样子。能以己度人时,人心就变得简单不少。阿罗安,阿罗安,他从始至终都没怀疑过自己生存的世界,他不是一个习惯质疑一切的人。 “让他觉得自己是个人。” …… 陵墓外,阿莫尔与阿罗安并排站。 阿罗安知道阿莫尔还是受影响了,过去,除非必要,他不从把忘尘珠用在自然上,用了,也是小心翼翼,计算好利弊才用,点到即止,多一分力也不肯出。他总说自然不是人该操控的东西,越界会遭报应。看看现在,他不仅做了,而且把山挖了一个洞出来。这洞通到哪儿,地心吗? “你没事吧?”阿罗安有意压低声音,好让自己说得温柔一点。得让阿莫尔知道,他还有个同伴。 阿莫尔盯着这根柱子看很久了。 柱子里裹着草皮,树根,石头,矿石,甚至还有骨头。他盯着这些东西,好像从来没看过似的,一寸也不放过。甚至挖了一块石头放在手心,石头冰凉,有些重量。阿莫尔从这块石头,还有这根土柱上感觉到了东西。 “我们弱小,所以要借助比我们强大的力量。” 这话来得突兀,阿罗安一时语塞。以为他是受了陵墓里那些人的打击,斟酌用词后说道:“你比很多人都强。” “不。”阿莫尔否定得坚决,没有留下回转的余地。 “如果继续保持这样的生活方式,总有一天我们会被这座山吃干抹尽。” 这话让阿罗安浑身发抖。他来不及想更多的事,转脸杀了身边的同胞。随后才惊叫起来,“阿莫尔!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你这是在质疑大长老!” 阿莫尔垂下头,“谢谢。” 阿罗安惊惧,还有些后怕。族人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盯着他。那双眼睛好像在说,大长老已经知道了,你们俩谁也跑不掉。“注意一点,没有下次了。” “嗯。” 阿莫尔和阿罗安清楚得很,大长老是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而他“不允许”的方法只有两种,听话的,留着,不听话的,杀了。 阿罗安迫不及待的转移了话题,“现在怎么办,你弄的这个东西……他们出不来,我们也进不去。” 阿莫尔摸了摸手里的石头。进去倒是有进去的方法,现在的问题是进去之后怎么办。王克明使用忘尘珠受伤,本身不具备战斗力,可他脑袋里的东西却很危险。叫徐一峰的男人,废了大半,除了拼死一搏外应该不会有更多的动作。图坦卡蒙……好像会魔术,魔术,不了解…… “可以进去。进去后,你负责王克明,我来解决图坦卡蒙。”阿莫尔说。 “……”阿罗安听到这个名字,胃又痛了。“咱俩换换。” 阿莫尔侧头问,“怎么?” 阿罗安几次三番欲解释,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琢磨着实在不行,就和他耗到阿莫尔结束,等阿莫尔来处理。 “没事,我们怎么进去?” 阿莫尔把手放在土柱上,下一秒土柱空心了。 “走吧。” 阿罗安跟上。 土柱直通陵墓石门。阿罗安远远瞧见石门被撞开一条缝,“他们应该知道我们来了。” “不要紧,他们现在都是残兵败将。”阿莫尔踹开石门,本以为会遭遇突袭,没想到一点事没有发生。房间里空旷,不见人影。 阿罗安从阿莫尔背后探出头来,“怎么人都不见了。” “……小心点,一定是王克明搞的鬼。” 王克明。 这个白衣服的男人曾经是他和阿莫尔的噩梦。 两人小心戒备,在图坦卡蒙的陵墓里仔细探索。 “这后面是空的。”阿罗安敲响墙壁,有清脆的声音传出来。用劲儿越大,声音越空。 阿莫尔点头,阿罗安一拳打出去。墙壁果不其然穿了一个洞。阿罗安几下子把墙壁周围的石块清理出来,留出可过人的大小。 最后一块石头丢在脚边,阿罗安拍了拍手,“可以了。” “可以了。” 回音?不对,声音不一样。 阿罗安突然被人攥到另一间屋子里,阿莫尔追过去,但墙面转瞬恢复了正常。强上的洞没了,但清理的石头还在。 阿莫尔对这面墙又踹又打,但墙恢复的速度却总是块于他破坏的速度。他用忘尘珠,屋子没有反应。能想到的办法都试了一遍,阿莫尔用额头抵着墙壁。 “阿罗安……” “阿罗安……” 阿莫尔无措的眼神再次坚定。他们能做的事情不比我多,老弱病残玩不出更多的花样了。这面墙后头一定是阿罗安。我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快,更快,比它快。 拳脚急躁,如暴雨的雨点落在墙面上。 …… 阿罗安不敢动弹,更不敢置信。 熟悉的工位,熟悉的咖啡机,熟悉的电脑键盘,熟悉的同事。 “阿罗安,咖啡机借我用用。uu看书 ww.uukashu ” “……” “怎么这幅样子,做噩梦了吗?” 这个笑脸他在幻境里看了无数次。阿罗安的眼球来回转动,转得越来越快。四周的一切被放大后置于眼前。两种不同的现实把他的大脑撕裂,阿罗安呵呵笑了一声。 “你们是假的。” 借咖啡机的女同事手顿在半空。 阿罗安以为她要暴露真面目了,就像当初他们对阿莫尔做的那样! 但她只是转过身子,不高兴的拉着脸。“你不想借就直说了,说这么难听的话做什么?” 难听的话……不,不对,不对不对,她不应该是这个反应。 阿罗安抓住她的手腕,女同事的被子从手里脱落,在地上摔成碎片。她惊恐的尖叫,“阿罗安,你疯啦?” 二百一十 周东东的呼喊 “阿罗安,你疯啦?” 阿罗安曾在幻境里对阿莫尔说过数次相同的话。乍一听见疯这个字,阿罗安愣愣松开了手。他突然不太能确定。到底现在是做梦,还是那座山是梦? 对了。 阿罗安低头看自己的手掌,是人类的手。他穿着人类的衣服和皮鞋。没有粘液,也没有粘膜。 阿罗安又抓住女同事,女同事快哭了。“阿罗安,你到底要干嘛?再这样我叫人事了。” 阿罗安着急道:“不是,你听我说,我可能做了个噩梦。你有镜子吗,我想确认一下。” 女同事嗔怪道:“哪儿有你这么有条理的噩梦,我看你该去看医生了。” 阿罗安吞了口唾沫,他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他希望这不是一场梦,没错,他希望这里才是现实!而那座山,发生在山上的所有事,才是一个连续的噩梦。 “给你。”女同事把随身携带的镜子递给阿罗安。 阿罗安道了谢。手里的化妆镜仿佛有千斤重量,而自己的手则变得越来越轻,轻得快拿不住它了。他一点一点看向镜子,遮遮掩掩。心脏扑通直跳。 女同事见他这样,不耐烦的推了一把,“照个镜子还这么磨蹭!’ 阿罗安来不及阻止她把镜子推到自己眼前,所以赶紧闭上眼睛。镜子就在手里,他能感觉到镜子外壳的触感。 那个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索性冲出嘴外。 ”求你了!告诉我这里才是真的!“ 阿罗安睁开眼睛,镜子里自己惨白、丑陋,像一个怪物,和他以为的模样相距甚远。 ”……呵,“阿罗安低头,看到三把长剑贯穿身体,他的血从剑尖上一滴一滴落下,把灰色的地毯染得鲜红。”不要搞脏地毯啊……“ ”阿罗安!!!!“ 阿莫尔暴怒的声音在空气里炸开。握住剑柄的三人纷纷退去。这间屋子的样子也在迅速变化,一条分割场景真实与虚假的线呈圆形荡开。阿罗安的视线追着它,追到一半,便没了呼吸。 阿莫尔在墙壁的另一面不计损伤,只想快一步,在快一点到阿罗安的位置。他成功了,在墙壁恢复成原样以前,用比它更快的速度造出了可供他穿行的缺口,从缺口跳了过来。但还是晚了一步。 阿莫尔把阿罗安抱在怀里,把他的脑袋放在肩上。 致死伤,三把剑中的其中一把扎破了阿罗安的心脏。忘尘珠也救不回来了。 直到此刻,阿莫尔才意识到,原来他们的目标一直是阿罗安。 阿罗安对人类社会有念想,他吼出的那句话阿莫尔听见了。他其实喜欢人类社会,憧憬那样悠闲自在的日子。没有杀人,没有被杀。上班做事,下班休息。有多种多样的食物,有奇奇怪怪的东西。他其实喜欢上了人类。 但阿罗安,他不敢。 阿莫尔额头青筋暴起。 人类,人类。 王克明。 “王克明!”阿莫尔吼出王克明的名字。 怒吼回荡在陵墓各个角落。 …… “生气了。原来他们也会生气啊,我还以为拿同胞做炮灰的家伙不会有这种复杂的情绪。”徐一峰靠在棺柩上。他的腿伤更严重了,骨头从脚踝的地方穿了出来。凉飕飕的。 王克明耸耸肩,“他也许有机会和李良比比谁的嗓门大。等李良醒了,发现身边铺满了一地熟人的尸体。他也许会怒极攻心,失去理智。” “哈,”图坦卡蒙笑了,“天真,他会趁着李良昏迷把他也杀了。” 王克明挑起眉毛,“您就作壁上观,看李良是怎么在恰到好处的时机,恰到好处的醒来,恰到好处的收拾了王克明。” “真不知道你是在夸他还是在骂他。” 图坦卡蒙一边说话,一边挥手。他有法老之眼,能看到阿莫尔在陵墓中的一举一动。除了连接陵墓大门与陵墓出入口的那条狭窄通道外,其他地方的位置与装潢皆可以随他心意发生改动。也是因为这个,王克明的计划才有办法实施,最后顺利的成功杀了阿罗安。 算是一个意外之喜,本以为会多花点功夫。 王克明坐在徐一峰身边,时不时咳嗽一声。徐一峰方才还说着话,这会儿已经晕了。 “东东,给他包扎一下。”王克明说。 周冬冬心脏猛的一跳,从刚才他们仨回来,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敢细看一眼徐一峰的伤口,这会儿竟然让他给徐一峰包扎,他怎么做得到? “你可以的。主要是你不行,我们更不行了。”王克明说,“我这会儿力气使不上来,刘强没有手,法老王是个灵魂。你不帮他处理,他就只能失血过多死了。” “这样倒也好,无知无觉的离开,总比我们好。” 图坦卡蒙没有说话,他的立场接不住这话题。 周东东纠结半晌,从他不断变换的神情来看,大约是在心里做了一番激烈斗争。他是个好孩子,虽然做视频不讲良心,但是个可造之材。 王克明晃了晃脑袋,他的意识正在涣散。 可造之材…… “先把骨头推进去,”王克明指挥道:“用劲。没事的,徐一峰结实着呢。对对,摸一摸骨头正不正。正,正就拿你衣服给他包扎,止血。用牙撕。哦,我记得,你那衣服料子结实。用我的,用我的。我自己脱不下来,你过来弄……” “明哥……”周东东一把鼻涕一把泪,uu看书 uukashu.cm说话都带着哭腔。他小心把王克明的衣服脱下来,一边擦眼泪一边把衣服撕成条。 王克明已经不说话了。 他与徐一峰两人气若游丝。一躺一坐如两具尸体。 周东东给徐一峰包上布条,血似乎止了一些。他抹去眼泪,想打起精神,但眼泪却像断线的珠子不住往下落。身体里的悲伤化成水,化成气堵在胸口。而他体内的水坝不够坚固,随时可能会决堤。 刘强似乎被周东东感染,花瓣花尖蔫了朝下弯。 王克明的眼睛慢慢合上,周东东扑过去扒开眼皮,“不能睡,明哥你不能睡!” 图坦卡蒙叹了一口长气,“他来了。” 阿莫尔来了。 周东东的水坝决堤了。他跪在王克明身边仰头大喊,“良哥,良哥你快醒啊!!!” 二百一十一 李良与海 李良感受到一阵摇晃。左右摇摆,前后晃荡,幅度很大。他觉得自己清醒了一点,但还不够清醒。接着听见了暴雨声,噼里啪啦的落在木头上,玻璃上。还有哗啦哗啦的声儿,但他不能确定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他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天旋地转的感觉比刚才来得更猛烈。大脑的不适应让他弯腰吐了出来。还好呕吐物离开喉咙的那一刻自己还能记得侧过脸。否则全身上下都得遭殃,毕竟这阵摇摆,可不完全朝相同的方向。 无需更多打量,入眼的舷窗以及木板结构已经说明了李良此刻的位置。 一条船。 他在船上。 为什么会在船上? 他不可能在船上。 李良擦了擦嘴角,口腔里酸臭的腥味让他皱起眉头。 从身边的舷窗看过去,一望无际的黑色海洋下沉,然后翻滚,海面波涛汹涌,即使是覆满雨水的窗户也没法扭曲掩盖它的深邃与可怕。涛声在李良心底咆哮嘶吼。 李良匆匆推门而出,顾不得形象,连滚带爬的上了楼梯,站在破败的甲板上感受命运开的玩笑。 不仅甲板破败,船帆的绳子也断了一根,断绳与船帆一起随风飘荡。 这艘船摇摇欲坠。 一望无际的海洋啊,汹涌澎湃的海浪啊,瓢泼的狂风大雨啊。 李良膝盖一软,跪在甲板上。他的手抚过断裂的木板,沉积的雨水没过手背。 奇雾山怎么样了, 食物仓库里的人类同胞怎么样了, 徐一峰,刘强,周东东怎么样了, 被抓走的郭云和其他人怎么样了? 这是哪儿?发生了什么? 连绵的雨滴敲打着李良的后背,拇指粗的水柱从额前流下。李良仿佛察觉不到似的,死瞪着眼睛盯着木板。 冷静,冷静一点。他对自己说。封住了地下室后,我就晕倒了。在奇雾山晕倒的,没错。奇雾山出现在阿苏拉港,临海,难道我在海上?不,不可能。即使奇雾山上离奇的事成堆,但那都是发生在奇雾山山上以及因为奇雾山发生的连环反应。除非有人把我带出了山,送上了海…… 随着李良的回想,分析,推测,他逐渐冷静下来。目光清明而坚定。 这是梦。 因为如果这不是梦,那他二十多年来的人生都将成为笑话。还不如投海自尽。 想到梦,李良便想起了紫苜蝙蝠。她曾给自己编织过两场梦境,第一场印象不深,但记得有人推了自己一把,第二场在紫苜蝙蝠的意识世界里,事情解决后紫苜蝙蝠亲手送回了他的意识。 李良抬起头。 雨幕遮天蔽日,甚至看不清云层。帆船虽破,但仍算坚挺。 船头放了木桶,空无一物。船尾没有东西。回到船舱,李良翻箱倒柜检查了各个角落,除了几颗枯萎的小麦外没找到其他东西。 李良一脸沉思,靠床沿坐下。 这艘船没有发动机,没有船桨,没有舵,没有绳子,更没有食物。一条空船,不,幽灵船吗。 回到甲板,李良用手挡脸。站在高处眺望,四面八方均未见到岛屿。这条船是他唯一可以栖息,或者说等死的地方。 如果是梦境…… 死了会怎么样? 现在有东西在蚕食我的身体吗? 植物人? 没有答案。 不知不觉,李良已经在船上过了二十一天。没有食物,也没有淡水。他早该死了,但现在还没有。说来好笑,即使在完全失去营养补给的情况下,他的胡子仍然在生长。而计数的方法也是通过胡子长度估计的。 三周,或者比三周更长。 他脸颊凹陷,眼窝深陷。胃已经坏了,骨头也快了。也许再过不久,他会自然消亡在这船上。成为一具真正的白骨。 李良坐在船头,心想也许是时候了。试试看自杀的后果。 暴雨未曾有过哪怕一瞬的停歇,它像是把海水倒灌到了天上,海水不干,它就不停。 突然, “良哥,良哥你快醒啊!!!” “良哥,良哥你快醒啊!!!” “良哥,良哥你快醒啊!!!” 李良咻的站起来,寻找声音的源头。声音很轻,有一点沉闷。像是被厚实的东西掩住了嘴。他首先去了船舱,把木板拆了好几块。确定声音不是从里头传来的,就回到了甲板。船上的空间他早已铭记于心,知道满足声音条件的地方没有了。 闭起眼睛,李良仔细倾听这声音。 “良哥,良哥你快醒啊!!!” 会叫他良哥的,只有周东东。喊声着急,应该是遇到了麻烦……他在哭吗?为什么哭?事情一定糟糕到了徐一峰与刘强都解决不了的地步。我得赶快回去。 李良睁开眼,雨水落进去,他眨也不眨。像一具失去了五感的干尸。 还有一个地方,会有这样的声音。 李良把身子探出船身,视线企图穿过海面,到达更深处。海的颜色像墨汁一样深,他看不见任何东西。但他确定,声音是从底下传来的。比这地方是个梦境这样的事儿还要确定。 用雨水洗了把脸,李良久违感受到心跳。心脏紧绷绷的拉扯着其他器官,这东西很久没这样动过了。突然动起来反而有些疼。疼才好,疼才是活着。 李良呼啸一声,从船头一跃而下,激起一大片浪花。 跳进海里的刹那间,世界安静了。 没有雨声,没有海浪的拍打声,没有木船快散架的咯吱声。 李良闭着气,uu看书 wwukau.o头发散在海里,像海草,丝绸一样柔和。轻轻划动四肢,左右转头。他看到木船下方有一溜货箱,呈线形落进深海,然而却没有绳子将他们串联在一块儿。海底就像一个暂停了时间的地方。 李良不想回去船上,打算能游多深算多深。靠近货箱,他从缝隙里看到了货物。 人类, 山羊, 牛, 鸡, 树, 草, 花, 小麦, …… 紫苜蝙蝠, 人类亚种。 李良的四肢还在划动,但他的心里却已经没了想法。脑子空无一物,甚至没有疑问。 极限了,李良停止划动。海水从身边流淌而过,轻缓,甚至有些温暖。李良心里觉得荒唐,他应该四肢僵硬,浑身发抖才对。 他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但感知犹在。他不断下沉,然后落在一处柔软的地方。 有雪, 海底怎么会有雪? 哒,哒,哒。有脚步声,把雪踩得嘎吱响。 李良很想转头,看看能活在海底的这个人是谁,长什么样。但他办不到,身体就是不听指挥。 这个人说话了,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李良觉得有些熟悉,但一时没有印象。 他说,“你不该来这,至少现在还不行。” 二百一十二 阿莫尔进主墓室 火光跳跃,衬得他影子更黑了。 阿莫尔站在主墓室外,目光冰冷的扫过王克明与徐一峰。 周东东离开李良,小跑到王克明身前,张开胳膊挡住阿莫尔的视线。他此刻眼睛红肿,脸上的泪痕尚未干透,鼻涕黏在鼻头。阿莫尔足比他高了两倍,杀人的眼光落在身上时,周东东禁不住双腿打颤,但强忍着不让自己跌倒。 “他死了吗?”阿莫尔突然开口,声音沙哑。 周东东梗着脖子,硬着头皮回答,“不会那么容易死。” 阿莫尔扒开周东东,他心情糟透了,没管下手轻重,这一扒,周东东像旋风一样飞往墓室墙壁。图坦卡蒙赶紧往墙上塞了个垫子,否则周东东得是这屋子里第一个没命的。 虽然有垫子缓冲,但周东东还是被撞得七晕八素。他回头看阿莫尔,发现他根本没管王克明,径直走向了李良。他把手放在李良鼻子下方,摸到了气息。 还没死,但这个状态和死人无异。阿莫尔微微蹙眉,随即松开眉头。死没死的,马上就要死了。他上手掐住李良的脖子,用劲一拧。李良的头顿时耸拉在胸前。 周东东看呆了,刘强的藤蔓顿在半空,图坦卡蒙甚至没来得及出手阻止。他怎么也想不到阿莫尔竟会这么直接,仇敌王克明呢,感悟呢,狠话呢? 李良那诡异而令人生寒的姿势无不在无声的说——我死了。 周东东大脑轰鸣,脑子被阿莫尔这干脆利落的举动给整短路了。也多亏如此,第三份悲痛才能被遏制于半路。但胸中空荡,迷茫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解决了主人公,阿莫尔转头把目标指向了王克明。 周东东等三人反应过来,接连挡住阿莫尔,但无论是智慧生物刘强还是陵墓主人图坦卡蒙,皆被阿莫尔轻易击飞。 图坦卡蒙暗自诧异,这不可能,他怎么打得到我? 刘强的花瓣颜色加深。他本受了重伤,感知功能时好时坏。眼下队员几乎全灭,他濒临极限的神智爆发了,以命换命也好,死了也罢,总之他必须得做点什么。绿色藤蔓上出现了红色的圆形斑点,密密麻麻,瞧着花里胡哨。刘强的藤蔓抽向阿莫尔,阿莫尔瞥了一眼,在一堆残影中抓住了真实的藤蔓。藤蔓上的红色斑点化成液体,流在阿莫尔手上发出煎炸食物的脆响声。 阿莫尔不顾伤势,紧握藤蔓,将刘强从地上扯到身前,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花茎,两手朝外用力一扯。刘强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藤蔓被扯断了,绿色的浆液从断口处哗啦啦的淌出来。 把刘强随手扔到地上,阿莫尔画地成牢,把他困住。 图坦卡蒙自知目前的阿莫尔状态奇怪,也许是受了阿罗安死亡的影响,导致他实力超常发挥。总之不宜为敌。 但李良队伍里最小只的周东东却不死心的又站了出去。 “你已经杀死了李良,放过他们俩。”周东东咬着嘴说。 阿莫尔的眼睛根本没看他,“滚开。” 周东东挺起胸膛,摆明了不让。 阿莫尔抬起手掌。不管他接下来的动作是什么,一定会要了周东东的命。所以图坦卡蒙赶紧拦住阿莫尔,带走周东东,“他还是个孩子。” 阿莫尔撇了两人一眼,收回了手掌。之后不管周东东如何在图坦卡蒙的钳子下闹腾,阿莫尔都没在看他一眼。他的注意力全在王克明身上。 杀李良时兔起鹊落,情绪波动不大。但轮到王克明了,反而犹豫起来。他审视王克明的面容,虽然脸色苍白,神情痛苦,但五官与记忆中的白衣男人分毫不差。瘦弱,但并不无力。 在此之前,他与阿罗安只从文献里感受过人类社会的模样,与“亲眼所见”的情况有不小差距。王克明给他们两人一下子灌输了很多内容在脑袋里,比文献更全,也更具体。他们和人交谈,感受他们的生活。这曾经是阿莫尔的梦想,没想到会以这种形式实现。 阿罗安对人类社会的态度向来冷淡,他从不支持阿莫尔的观点,但还是会帮助他。去过一次幻景后,阿罗安爱上了那个虚假的地方。直到今天,他死之前那一刻自己才明白,他不是不好奇,不憧憬,他只是不敢。 眼泪又出来了,阿莫尔没管它。 从另一种程度而言,王克明给了他们两人新生,毕竟那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但从现实角度来说,他杀了阿罗安。 阿罗安的遗言竟是“别弄脏地毯”,多可笑,多可笑啊,阿罗安。如果你愿意活过来,就和我一起去山外看看真正的人类社会。如果不愿意,那我就把王克明送到你的身边,你想听哪一块的内容,u看书 .uknsh.o就让他讲给你听。 阿罗安,阿罗安,我的好兄弟。 阿莫尔的眼神,纠结,温柔,锐利,最后爆发出铺天盖地的杀机。 “不要,不要啊!你杀我啊,你来杀我啊,杀死我以后再杀他!抓我回去吧,我也是人类……”图坦卡蒙松开周东东,他不怕周东东冲过去,因为这个小孩儿已经哭得没有力气了。 图坦卡蒙站在原地默哀,心想这下又得等好几千年了吧。 阿莫尔五指并拢,指间朝下,对准了王克明的心脏。眼神一凝,手腕用力。手指眨眼间穿过了王克明的衣服,却停在了他的皮肤表层之上。 他凝重的转过头,看到了飘在半空的李良。 他闭着眼,耸拉着脑袋,四肢自然下垂。像被人操控的提线木偶,被人整个拉扯至半空。 阿莫尔心中千思百转,随后站起来。问,“李良?” “……” “……也无所谓,但如果你能活,为什么阿罗安不可以?” 陵墓地面升起一块块巨石,悬浮于阿莫尔身侧。阿莫尔体内粘液翻滚,眼角爬上了许多红血丝。 “一次不行,就两次,三次,四次,我不信你能一直活!” 巨石如流星冲向李良,阿莫尔紧跟流星背后,做好了补刀的准备。 远处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图坦卡蒙呆愣了片刻,随后大喝道:“莫慌,李良我来帮你!” 二百一十三 回去,阿莫尔 巨石飞过周东东面前,带起的狂风如利刃,在他脸上留下几道划痕。阿莫尔的身影紧跟巨石,一闪即逝。周东东赶紧把目光投向李良。紧绷着神经。 图坦卡蒙追在阿莫尔身后,扬起的右手里攥着忘尘珠,大喊:“停!” 巨石的动作停顿,但只停顿了一瞬。眼看巨石就快撞在李良身上,周东东的神情既严肃又悲伤。好似已经看到了接下来的故事发展,失去了李良,王克明,徐一峰后,他们这一群被迫入山的可怜人,即将陆陆续续死于各种原因,万幸自己死得还不算痛苦。 阿莫尔的心情同样悲伤。完成大长老交代的事后,他会带着阿罗安的尸体回去巨树,在天台的石坑里放满溢出来的地下水,把阿罗安清洗干净,随后埋在巨树最大的根须下。或者,他可以给李良留一口气,问出死而复生的办法。如果能换回阿罗安的性命,他愿意空手而归,自觉受罚。 图坦卡蒙在远处挥动双手,嘴里念念有词。但珠子与墓室都没发生回应,他脸色阴沉:我的状态太差了,不足以使用它们,难道事情还是没能有转机吗? 李良死而复活,非同族人所杀,这是奇雾山的首例,足以证明李良本人的特殊。图坦卡蒙一边对自己强调李良的重要性,一边在原地打转。他手上实在没有别的底牌可用,只能眼睁睁看李良死而复活,然后复死。 巨石到了。 李良突然抬起胳膊,手指插入巨石石体。挥动两下胳膊,其他巨石便被击入墙壁。手里的巨石龟裂,但尚未破碎。 阿莫尔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于是将粘液集中于手臂。顿时,他的手臂膨胀数倍。硕大的拳头挥向李良脑门。威力不必巨石小多少。 李良用手里的巨石抵挡,龟裂的部分受到冲击,化成石头碎片,稀稀拉拉落在棺柩上。图坦卡蒙一点儿没觉得心疼,更没考虑过这事儿会不会影响到霍伦海布的休息。他面带红光,高兴极了。 阿莫尔的拳头被李良挡住,李良从始至终没睁开过眼睛。 李良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把脑袋用力朝后掰去,脖子发出咯哒的声响。听着像钥匙扣上了正确锁孔的声儿。他抬起头,脖子不再耸拉着,而是恢复到了正常状态。 李良张嘴说,“回去,回去巨树。” 周东东顿时汗毛竖立。李良的声音他熟悉,有一些低沉,但不显得老气,好像嗓子受过伤。不,这和声音没关系。浮在半空的李良虽然张开了嘴,但声带并没有震动,让空气产生震动的是……他全身上下的毛孔。周东东不能确定,但他想自己的感觉应该没错。 阿莫尔显然也受到了震撼,但很快冷静下来。用另一只手攻击李良。那只手像回旋镖般在李良侧边画出半圆,尖锐的手掌指向李良的后心。 也许阿莫尔对李良异常的状态早有预料。当手掌指尖即将碰到他时,手掌前端的粘膜突然炸裂,内里的粘液形成数根长条,以指尖为中心,像蚕丝般扑向李良,如果后者避之不及,将被阿莫尔的粘液团团包裹。 人类亚种的粘液对人类而言有腐蚀效果。 阿莫尔体内的粘液迅速减少,朝左手倾斜。 周东东头一次见到人类亚种,至少是阿莫尔的真面目——额高,鼻挺,唇薄,棱角分明的下颚与恰到好处的颧骨。修长有力的双腿,分布匀称而不过于凸显力量的身体肌肉。 早些年曾有人问他,你喜欢什么异种,周东东回答是吸血鬼。对方追问为什么,周东东回答:因为帅气,优雅,神秘。 一时间,周东东被阿莫尔的相貌吸引,忘记了可能危在旦夕的李良。 粘液紧紧裹住李良了,他没有反抗。从半空坠落,棺柩被砸出响声。 阿莫尔却并不感觉轻松,因为粘液封闭前,他看到了李良从空缺处瞧过来的……那双眼睛,阿莫尔心脏的跳动有力而沉重,那不是人类该有的眼神。 粘液里传来哧拉哧拉的腐蚀声,还有白烟升腾。 阿莫尔不敢放松警惕。 事实证明他的做法没错。 他的粘液被蒸发了。 李良闭着眼睛站在金子打造的棺柩上,身上的粘液正在消失,他居高俯视阿莫尔,又说,“回去,回巨树去。” 阿莫尔的呼吸粗重,眼神不善。他抬头打量李良,一声不吭再抬起胳膊。胳膊上青筋毕露,图坦卡蒙的陵墓剧烈摇晃。 皮肤炸开,血管崩裂,阿莫尔拼上一切把陵墓当作武器。尖刺,巨石,最后压缩了一整个房间。墙壁断层,土地崩塌,陵墓中的众人暴露在迷蒙的天空下。uu看书 .uanshu.om 他在用忘尘珠做了夸张的巨大钉子贯穿主墓室,即李良原先站着的位置。直到把大半个陵墓弄得面目全非才罢手。 图坦卡蒙怪叫一声,“老子的棺材啊……” 刘强与周东东在他的帮助下逃过一劫,事情发生的太快,这造型令人膛目结舌。 阿莫尔呵呵冷笑一声,跌坐在地上,急促的喘气。他的视线从未离开过物是人非的主墓室。 咔哒。 阿莫尔立即起身。他现在的状态实在说不上狼狈,比狼狈要糟糕一百倍。粘膜耷拉在身上,就像套了一个巨大的白色塑料袋。塑料袋被染上了不均匀的鲜红色,任谁瞧,都会评价一声太丑。 巨大的钉子动了,被一股朝外的力量推动,缓缓从墓室里推出去。 阿莫尔知道怎么回事,于是对忘尘珠说,“使钉子位置不可更改,且穿透企图影响它的人。” 本该回应阿莫尔的忘尘珠,此刻突然产生令人不可忍耐的高温,灼烧了阿莫尔的皮肤,从盆骨的位置掉出来。这个直径两厘米的洞正在缓慢愈合,愈合速度是其他伤口的一半。 接住忘尘珠,阿莫尔的心彻底凉了。 贯穿主墓室的巨大钉子一根根落在地上,石块也被清理。 黄昏的光线像火焰一样烧到李良身上,他站在废墟里,踩着泛金光的棺柩,手里抱着霍伦海布。 他第三次说:“回去,阿莫尔,回去巨树。” 二百一十四 图坦卡蒙搬家 李良与阿莫尔的气场相撞,阿莫尔站在原地,存在感越发薄弱,直到几近消失。随后阿莫尔带上阿罗安转头离开。留下周东东等人面面相觑。 确定阿莫尔离开后,周东东连滚带爬到李良脚边,“良哥,良哥,明哥他们……” “在这后面,他们没事。”李良走下棺柩,嘱咐图坦卡蒙道,“你的陵墓没用了,送李良和他的朋友们一起回紫苜蝙蝠那,然后留下来帮忙。” 图坦卡蒙注意到李良的用语,兴高采烈的说,“当然,当然。这是我的荣幸。”顿了顿,他鼓起勇气问:“请问什么时候能再见到您?” 李良侧过身子,不知道在看哪儿,“……跟着李良,我们迟早会再见。” “明白了。”图坦卡蒙点头。 李良笑笑,没有征兆的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图坦卡蒙被吓得不清,直到确定李良无大碍,只是疲劳睡着后,才放下心。这心刚放下来,就又开始乱跳了。他激动的捂住胸口,虽然胸口里没有实质存在的心脏,只有一团更浓厚的能量。 没错,没错!李良果然不一样! “法老!能请你看看明哥和峰哥的情况吗?”周东东在棺柩处大喊。 图坦卡蒙赶过去,虽然他是灵体,可以穿墙不受阻碍,但周东东还是下意识给他让出了很大空间。 图坦卡蒙仔细检查了两人的情况,啧啧称奇。 “问题不大,休息一阵就好。”图坦卡蒙对李良的认识再深一层。这两人的情况他亲眼所见,两人伤势情况不同,但都很严峻。没有名医,没有设施,没有药草。他们甚至不知道李良在什么时候做了什么,两人就这样接近痊愈了。 图坦卡蒙把这事归结在那位“李良”身上,并对此深信不疑。 周东东没想太多,他还没来得及想。精神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现在知道三人转危为安,阿莫尔也离开了。这个十几岁的男孩儿一下子就晕倒在了地上。 图坦卡蒙站在一群不省人事的人类中间,幸福的叹了口气。 “睡吧睡吧,安心的睡吧。” …… 李良在雪地上躺了很久。那个神秘人出现,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后,便没了动静。 李良背对神秘人,直到神秘人尚未离开。他眨眼闭眼,瞪眼翻白眼,总之就是没办法搞清楚他在做什么。 奇怪的沉默被暴风雪的呼啸声掩埋,李良转移注意力,看到远处有一座亮灯的木屋。黄色的灯光从木窗子里透出来,微弱但明显。 建在暴风雪里的木屋,这屋子主人可真奇怪。 两人你不言我不语,保持这个状态持续了大约有一个小时,或者一个小时半。雪的咯吱声告诉李良神秘人起身了。 他对李良说:“动静大了一些,它应该注意到你了。”顿了顿,“去做你该做的事吧。” 它是谁? 我该做什么? …… 李良是第一个睁开眼的人。他头痛欲裂,四肢酸疼。脑子里还有挥之不去的眩晕,这感觉比宿醉还难受。好像四周都在旋转、摇晃,令人不适。 环视四周,入目的景色熟悉又陌生。熟悉在于眼前的摆件以及似曾相识的构造,这应该是图坦卡蒙的陵墓。但这残破的墙垣以及狼藉的地面,破坏了这份熟悉感。 发生了什么…… 动了动身子,不小心碰到了睡在身边的王克明。他这才发现熟人们躺平睡了一排。这画面说不出的好笑。静静起身,没敢惊扰他们。李良绕过棺柩,在废墟里到处走了走。遇见在通道口晒月光的图坦卡蒙。 “你醒了?”图坦卡蒙笑笑。 李良道了声嗯,随即问起这里的情况。图坦卡蒙把自己知道的部分事无巨细说了出来,“其他的事儿你得等他们醒了再问。” 李良笑笑,“不着急。”说完话,他的笑容消失。低头盯着地面的大坑出神。事情比他预料的糟糕,郭云和不少食物仓库的同胞还在人类亚种的老巢里,没王克明和徐一峰竟会以死抵抗……出乎意料,图坦卡蒙帮了不少忙,结果害他家都没了。自己丢失的记忆,奇怪的状态。还能比这更糟吗? 李良不知不觉挖了一个小坑出来。 这事因他而起,他应该对此负责。于是问图坦卡蒙道:“你愿意和我们去紫苜蝙蝠的洞穴吗?那个洞穴的面积很大,到现在为止我们也刚开发出一半的空间,也许你可以用另外一半做新的墓室,如果你不嫌弃。” 图坦卡蒙一早就在等这话了,如果李良迟迟不提,他也会提的。 “当然。不只如此,我希望在你们接下来的行动中能够出一份力。”图坦卡蒙言,他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一份隐士之人对生活的向往,“我沉寂太久了,你们这次的来访对我意义重大。我是埃及法老,我应该像勇士一样面对生活。” 李良对图坦卡蒙的加入感到求之不得,“太好了。” 两人达成了相同意愿后,图坦卡蒙说,“再去睡会吧,你消耗太大,应该多休息。uu看书 wuuksh” 李良没有拒绝,他的确觉得乏了。与图坦卡蒙再说了两句,便礼貌告辞回去了棺柩。在原有的位置慢慢躺下,没有惊动任何人。 李良睡着后,身边的王克明看了他一眼,然后闭上眼睛再度睡去。 …… 第二天。 天微亮,李良伸了个懒腰。其他几人与他道了早安。 李良对此感到些许讶异,“你们醒太早了。” 王克明俏皮回答,“你醒得也不晚。” 李良笑着起身,拍去身上的灰尘。见王克明等人人手一包东西,好奇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王克明也笑,“昨天你不是和图坦卡蒙商量好了搬去我们那,他东西多,让我们帮忙搬一些。” 李良更好奇了,“他不是有士兵吗?” 图坦卡蒙飘过来,“我这身子再喊他们一次就完蛋啦,只能麻烦你们帮帮忙了。” 诚如图坦卡蒙所言,他灵体薄弱,一副营良不良的状态。李良的愧疚之情再次涌上来,“真是对不住,麻烦你了。” 李良这么说了,其他人不好不说话,便一起表态道:“感谢法老王的相助。” “谢谢大佬。” “谢谢您。” “谢了。” “都是一家人,客气,太客气!” “……”李良等人纷纷侧脸瞧向说这话的徐一峰。 二百一十五 3天前 “看我做什么?”徐一峰背了比他高两倍的东西在身上,对李良等人的眼神感到迷惑不解。 徐一峰和他们一起回去紫苜蝙蝠的洞穴的确是计划中的事,但徐一峰本人的态度比他们预料的要……积极许多。已然以自诩为基地一份子了。 李良转移了话题,问图坦卡蒙道:“有什么我可以做的事吗?” 图坦卡蒙呵呵尴尬笑了两声,显然即便作为曾经的埃及法老,他难以跟上徐一峰的思路。“东西搬差不多了,你再休息一会儿?” 李良摇头,不顾徐一峰的反对把他身上的东西卸了大半,扛在身后。 徐一峰顿时不乐意了,“诶!你什么意思?” 李良笑笑,“你的伤也才好,少背一点,轻松些。” 李良笑得诚恳,徐一峰无法反驳。内心的感激与抹不开的面子相互矛盾,根据嘴比脑子快的原则,徐一峰冷哼一声道,“小心你自己吧。” 李良没计较徐一峰的语气,“谢谢。” “……”徐一峰觉得内心烦闷又憋屈,找了个角落发泄去了。 王克明凑近李良,把他上下打量一遍。李良被王克明看得浑身不自在,便问,“怎么了,我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王克明点头,“比以前更木头了。” 李良苦笑,真不知道王克明是在夸自己,还是在嘲讽自己。 末了,出发以前,王克明又问李良,“我从东东那听说了你的表现,你自己有什么头绪吗?” 李良知道王克明指的是他“死而复活”以及“实力碾压阿莫尔”的事。李良露出沉思的表情,一些片段断断续续的出现在脑海,但它们本身是模糊且意义不明的内容,这使得本就分裂的记忆更难解读。李良轻轻摇头道:“我不知道。” 王克明眼睑抽动,点头说,“嗯,以后再说吧。” “好。” 收拾好行装,众人以基地为目标,重整旗鼓,为营救郭云等人作计划准备,出发了。 受重创的刘强被周东东抱在怀里,他唯一的任务便是照顾好刘强。刘强的花瓣颜色接近黑色,以往的光泽消失,仿佛一朵离开土地,被陈放了好几天的花儿。 关于刘强的情况,李良与图坦卡蒙探讨过,认为把他交给紫苜蝙蝠治疗才是上策。这成为一行人加紧赶路的原因之一。 霍伦海布神采奕奕,听从图坦卡蒙的指挥变得巨大,用与以往不同的态度对周东东与王克明说,“上来。” 周东东略有些害怕,在李良的帮助下攀上霍伦海布的后背,一手抱着虚弱的刘强,另一手抓住霍伦海布身上的纹路。王克明则显得挺高兴,东摸摸西摸摸让霍伦海布恼怒出声,“摸够了没?” “呵呵,够了够了。” 霍伦海布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图坦卡蒙紧随其后,李良关心徐一峰道,“你真的没事吗?不要勉强自己,霍伦海布的体型巨大,足够……”话音未落,徐一峰已经追上去了。 李良独自站在陵墓门前。低头看了眼脚下的土地,他能感受到奇雾山的呼吸,山体内生命的脉动。他甚至能从白雾里感受到方向,以往谈之色变的白雾此刻仿佛成为了他的五官,延伸了他的视觉,嗅觉,听觉…… 远处,徐一峰站在几百米外,回头对李良高喊,“你伫在那做什么?还不快走!” “来了!” 李良迈开腿,追上了徐一峰。 …… …… 三天前,李良一行才出发不久。徐瞰抽空将计划补充得更为详细,给新加入的二十人派了不同任务。基地建设欣欣向荣,徐瞰感到非常满意。 肩负有额外任务的徐瞰来到实验室,等紫苜蝙蝠唤醒孙久与苏最两位特殊人士。她的任务便是陪伴二老。 绿光大作,徐瞰整理仪容,扬起笑脸,掀开藤蔓帘子走进去,“早上好,孙久老师,苏最老师。” 孙久与苏最不愿意徐瞰称呼他们为先生,夫人,于是徐瞰便改了称呼,统一称呼二人为老师。两人对此非常满意。 虽然身体是石头所制,但能在外行走,感受真实世界,偶尔还能做一两个无伤大雅的实验,两人已经觉得十足幸福了。至于以往未能完成的实验,因为材料、人手以及其他软硬条件的限制,两人没法继续。事实上,他们也无心继续了。在经历了事故变化,紫苜蝙蝠误入歧途,重回现实世界的事儿后,两人对许多事看淡了不少。 “你好,徐瞰。”苏最得声音温柔,徐瞰非常喜欢。 “莫妮卡,我们走了。”徐瞰对紫苜蝙蝠说。 “嗯。”紫苜蝙蝠的回应冷淡没有情绪。 苏最调侃道:“又来了。” 紫苜蝙蝠:“……记得离底下洞穴远点。u看书 .uukanshu” “好的。”徐瞰适当的偷笑两声,挽住苏最的胳膊,自然而熟稔的说道:“我们新开辟出了一片地方,用来做餐厅,带你们去看看?” “好啊。”苏最兴趣浓厚,“光照问题解决了吗?” “嗯,郭云留下的道具还剩了点。” “食物呢?” “还在尝试。” 三人在欢笑声中渐行渐远,小李良站在实验室大门的另一端,对紫苜蝙蝠说,“那件事不告诉她吗?” 紫苜蝙蝠随意说道:“她马上会知道了。” 小李良点点头,回到了通讯器前,继续呆坐。 徐瞰领二老朝餐厅走去,路上听见了打斗声。徐瞰皱起眉头,对孙久与苏最说,“麻烦老师们在这等我会儿。” 孙久与苏最点头,“你小心些。” 徐瞰走进“餐厅”,藤桌藤椅倒了一片。十几人围成圈,大吼着:“加油!”“打脸!”“不能输,继续!”这些人脖子上青筋凸起,面目狰狞。徐瞰心里有些惶惶,但想着自己的身份,便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她站在人群后,没有立刻喝止。而是让目光穿过人群间的缝隙,探寻正在发生的事——王勇和新来的一个男人扭打做一团。两人下手没轻没重,都负了伤。尤其新人双眼通红,这是打上头了的表现。 徐瞰咳嗽一声,提高声量:“你们在做什么?” 二百一十六 徐瞰的自尊 徐瞰在基地里拥有近乎绝对的权威。这一点从她自我介绍的那天起,就深植在新来人类的内心中了。 徐瞰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吓得围观人心里一哆嗦。他们自觉站成一排,不忘把打架的两个人露出来。 徐瞰拉长着脸,严肃的目光掠过所有人。接触到徐瞰目光的人情不自禁错开自己的视线。 “看着我!”徐瞰大声说。 这些人再一哆嗦,纷纷回头。有人刻意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更有甚者摆出了你奈我何的神情。徐瞰倒也不在意这些人。 她瞥了王勇一眼,见王勇的眼眶被正中捶了一拳,眼睛四周红肿,可以见到些许血丝。嘴角破了一块儿,又青又紫。她不由得皱起眉头。 四周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粗大的藤蔓从“罚站者”的余光里缓慢离开。除了徐瞰与王勇以外的所有人紧张起来,包括那几个对眼下事态表现出不在意的人。 徐瞰在心里微微叹口气,知道自己的性别和气质并不足以服众,只能依靠李良或紫苜蝙蝠作威作福。即便如此,只要她能利用,就该好好的利用起来。 收敛心神,徐瞰面上的严肃更甚。 “怎么回事?”她质问道。 没人说话。 预料之中。徐瞰点了王勇的名字,本以为他会以愤世嫉俗的语气把事情道来,没想到他却涨红了一张脸,撇过头不肯吭声。 徐瞰愣了会儿,很快根据自己对王勇的了解判断出这件事与她有关系。徐瞰想了想,说道:“你们两人留下来,其他人散了。” 得到允许后,这些人作鸟兽散,离开前不忘回头瞧留下的人一眼。这一眼颇含深意。 徐瞰自然注意到了。她斜着眼目送他们离开。 此时,还留在餐厅里的人只剩下了三个。徐瞰又问王勇,“发生什么事了。” 王勇咬着下唇,“没事,就是看他不顺眼。” 另外那人阴笑两声,这笑声让徐瞰感到不快。她有一种直觉,这个人笑的是自己,且满怀恶意。这莫名其妙的恶意让她后背发寒。 “你笑什么?”她最终还是没忍住,问出来了。 那人抬头迅速看了她一眼,然后又低头轻笑。他把头侧向身后,用手挡住嘴,虽然作出一副不想被人发现的做派,但在眼下这个场合,反而强调了挑衅与嘲讽的意味。 徐瞰的眉头越皱越狠,“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在笑什么?” 这人赶紧挺直背,站直身体。义正言辞的回答,“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他一定认为我是个蠢女人。 徐瞰握紧拳头,许久未修的指甲嵌入掌心,她却感觉不到一点疼痛。因为翻涌的回忆正在践踏她的自尊,这让她痛得不能呼吸。 郭泽的温柔,王勇与陈爱的嘲讽,王克明的无视,营地里其他人的窃窃私语。一幕幕把她撕成了碎片。 徐瞰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心痛的感觉稍微缓和了一点。 不能把个人情绪代入基地的管理。徐瞰对自己重复了几遍,才终于能按耐下呼唤紫苜蝙蝠把这人教训一顿的想法。 徐瞰以为自己把情绪变化掩饰得很好,但朝夕相处的王勇却从中看出了不对劲。于是再狠狠瞪了一眼身边的男人。 那男人挑起眉头,“徐瞰。” “什么事?”徐瞰想笑,想表现得亲切些,但她笑不出来。 “这件事是王勇挑起的事端,你不惩罚他吗?其他人可以作证,而且他自己也承认了。因为愚蠢的理由揍了我一顿。”这人背着手说。 徐瞰眯起眼睛,“你揍他也揍得挺狠,这件事就这样了。你们俩离开吧。” 男人比徐瞰高了一个头,他低头盯着徐瞰,不说话也不离开。 徐瞰抬头问,“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了。”男人这才转头走了。 王勇朝他的背影呸了一声,然后问徐瞰,“你没事吧?” 徐瞰张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什么……为什么这么问?” 王勇没有隐瞒,直言道:“刚才那个智障傻笑那会儿,我看你情绪不太对劲。” 王勇一边说话一边挠头,不敢与徐瞰对视。他并不怕徐瞰,而是有点儿害羞,或者愧疚。像犯错了小孩子,想跟大人道歉,但又无从启齿,扭扭捏捏说不好话的样子。 徐瞰见他这样,轻轻笑道:“谢谢,我没事。现在只剩我们俩了,你还是不愿意说吗?” 王勇突然左看右看,神情慌张,找了个蹩脚的理由脱身,“我,我还有事没做完。我先去做事了。” 徐瞰任由王勇从身边跑走,没有阻拦。等他离开,他把藤桌藤椅一样样扶起来,放回原位。心思沉浸在自己的事儿里,没察觉到有人靠近。 “你没事吧?” “我没……是老师啊。”徐瞰把做事时掉下来的头发撩回耳朵后面,u看书 不好意思的说道:“我还以为是王勇,真是不好意思,这边太乱了,没过去找你们。” 孙久与苏最算上幻景里的时间少说也活了百年,哪能看不出徐瞰这是在撒谎。她压根就是忘了他们俩,但考虑到方才那些孩子(对二老而言,这些人都是孩子)跑出去时说的话,便也心下了然。 苏最抓住徐瞰的双手,示意她坐下来,别忙活了。 徐瞰听话的照做,张着一双美目,笑盈盈的看着苏最。 苏最见她这样,心里觉得不好受。遂拍拍她的手,温声细语的说,“别在意,八卦是人性,做好现在的事就好。” 徐瞰眨眨眼睛,不明白苏最话里的内容。“什么八卦?” 苏最回头与孙久对视一眼,孙久朝他点点头后站远了些。苏最这才说,“我们在餐厅外面等你的时候,有一群人从我们跟前离开,嘴里说着你和一个叫郭,郭泽的人的事。说你当初被他……” 徐瞰双手用劲,眼里有火光在跳。打断了苏最的话。 苏最这下才明白,原来徐瞰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她赶紧捂住嘴,思考怎么挽回这事。 有了前车之鉴,徐瞰迅速调整好心态,松开手,轻声说:“没事的,苏最老师。这件事我会处理好,可惜今天不能陪你们多逛会儿了。” 苏最赶紧摆手:“我们的事儿都是小事,你去忙你的吧,别管我们。” “好,谢谢你们。” 二百一十七 他们的计划 徐瞰把孙久与苏最送到实验室门口,仰头对紫苜蝙蝠说:“不好意思,今天我有些事情要处理,不能陪老师们了。” 紫苜蝙蝠并不对此感到惊讶,“知道了。” 徐瞰点头,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等她走后,苏最埋怨紫苜蝙蝠道:“有人活动的地方你的分身都在,为什么不提醒她?一个女孩子单独面对这种流言蜚语,太可怜了。” 紫苜蝙蝠的两颗眼珠慢慢转动,最后聚焦在苏最身上,“母亲,她不会是你遇到的最后一个女性人类。” 苏最身上绿光闪烁,最后沉寂下来。“嗯,你说的对。” …… …… “看到了吧,徐瞰就是在袒护自己人。” 得到徐瞰的指令,在餐厅围观斗殴的人群得以解散,他们纷纷回到岗位上,继续手头的工作。集体作业的地方仍是在实验室隔壁。角落里有两人正交头接耳。 “果然和那个人说的一样。” “嗯,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说话人朝远处抬了抬下巴,“他不是说有计划吗?” 两人拿上手里的东西,凑到斜对角,正在编织藤蔓的男人身边。“吴里。你上次说的计划,我们加入。” 吴里不动声色的瞥了王勇一眼,正巧与他对上了视线。吴里手上的动作不曾停顿,自然的问道:“我听说你和王勇打了一架。” “嗯,我照你说的,在公共区域嘀咕徐瞰和郭泽的事儿,被他听见了。”这人哧哧两声,“平日里嬉皮笑脸,装大尾巴狼,没想到他竟然真有胆子动手。” “……”吴里没有评价王勇,他放下手中的藤蔓说道:“过来,我把计划讲给你们听。” 两人兴奋的附耳过去。 …… …… 徐瞰站在通道里,想到接下来的事儿,太阳穴就隐隐作痛。 她可以无视新来的人暗地里说闲话,毕竟人多的地方是非多,但她不能助涨这个风气。如果默许他们继续下去,让彼此怀疑、戒备、仇恨成为基地的主旋律,那极有可能破坏秩序。破坏秩序,就是拥抱灾难。 不能太强势,要刚柔并济。除非万不得已,不能为恶。她对自己说。 做了一个深呼吸后,徐瞰掀开藤蔓,走进洞穴。 所有人抬头盯着她,好像她是不速之客。 洞穴里的气氛让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启齿,与洞**里的人共同陷入了尴尬又诡异的沉默。几秒钟后,她轻咳一声。把与王勇打架的男人叫到了通道里。 “罗森。我和郭泽的事是谁告诉你的?” 罗森心里咯噔一下,以为徐瞰察觉到了他们的动作。他尽力保持面上的表情,余光看向朝外探头的同伴。他们终究离得远,帮不上忙。 罗森忐忑的做了决定,“对不起……我以后不说了。” 徐瞰微微抬起眉毛,很快放下去。她对罗森说,“是吴里吧。” 徐瞰肯定的语气加速了罗森的心跳。心里的念头翻腾——她是不是真的知道什么了?我们什么时候露出了破绽?该不会有人告密了吧。 罗森不自觉咽了口唾沫,等咽下去了才意识到这个动作会暴露自己的心虚,这一点让他越发慌张了。 徐瞰的确觉得罗森的状态不对劲,但只将其归功于紫苜蝙蝠的威慑力。她见罗森这失魂落魄的样子,自觉没法好好沟通,便朝洞穴里喊:“吴里!你出来一下!” 吴里身旁的男人紧张的抓住他的衣袖,用祈求的神色望着他。吴里哧了一声,蛮横的将衣袖扯回去,头也不转的去了通道里。在心里暗骂刚才那个男人是墙头草。 “徐瞰,什么事。”吴里比罗森镇定多了,他想得明白,在徐瞰确切的指出有证据说明他正在谋划将他们赶出洞穴的事前,他一个字都不会承认。 徐瞰直接道:“我和郭泽的事是不是你告诉罗森的?” “……”,吴里在心里权衡不同的回答会给自己带来什么结果。 “别想借口了,”徐瞰皱起眉头,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两个大男人在八卦的事情上婆婆妈妈的。“那件事只有你知道。” 吴里本想顺势承认了,但看到徐瞰的神情,心里不愉快,便临时改了主意。“你怎么不怀疑王勇和陈爱,当初在营地里时,你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好吧。” 吴里抬起下巴。他本就比徐瞰高了一个多脑袋,现在更有居高俯视的意思。 徐瞰压住心里的怒气,缓缓说,“总之我不希望这件事继续传下去,也不希望任何类似的事情再发生。” 吴里在心中嗤之以鼻。他在郭泽的营地里不起眼,但该知道的事情都知道。譬如徐瞰不过是郭泽的玩偶,在他面前卑躬屈膝只为活下去。想到这样的女人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朝他下命令,uu看书 .ukanshu 就气不打一处来。 脑子一热,话脱口而出:“攀上了sca大腿的人就是不一样。” 徐瞰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吴里的怒气在话出口时便消了一半,取而代之的是对食人花的恐惧。食人花是徐瞰的后台。吴里此刻只觉得手脚冰凉,浑身不适,但不愿意屈服于徐瞰之下的念头支撑他继续说道:“我们自打来了这,就和奴隶没什么两样。你还是在用郭泽的方式管理我们,控制我们。我们根本没有受到解救!” 吴里扯开嗓门说道。他的话传到洞穴里其他人的耳里,纷纷作出了响应。 “没错!我们跟本没得到应该得到的待遇!” “把食物交出来!” “换一个管理者!” 吴里一呼百应。剩下的人从洞穴里涌出来,把通道围了个水泄不通。一张张愤怒的脸把徐瞰的眼睛都晃花了。人声将她淹没,徐瞰感觉自己越发渺小。 突然,一个人影从人群中挤出来,“退后!所有人退后!你们要造反吗?回去!我让你退后你听不懂还是咋的?” 王勇张开手臂护在徐瞰身前,唾沫横飞,竟然真的把这些人逼后退了几步。也给徐瞰争取来了喘息的时间。 徐瞰把手搭在王勇的肩头,略显虚弱的说:“谢谢。你怎么……” 王勇露齿一笑,压低声音回答:“以前对你粗鲁……现在就当是赔罪了。” 二百一十八 暴动 徐瞰愣了愣,露出了感激的笑容。不管王勇是出于什么目的作出的这个举动,于结果而言都是在帮助她。这值得她感激。 把目光重新转向涌上来的人,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力气说道:“你们不想编织藤蔓,不想开辟洞穴,那你们想做什么?” 没人回应,他们面面相觑,似乎自己也不知道这个答案。 吴里见人心动摇,咬牙说:“我们有权决定自己应该做什么,而不是被迫去做不想做的事。” 徐瞰点头,“没错,我和你有同样的想法。但我认为这样的情况最好等基地建设完毕后再执行。现在我们应该把注意力集中到齐心协力活下去这件事上。” 经历了郭泽的专制,营地的变动与迁徙后,徐瞰的胆子更大了。当初,虽说是在郭云的教唆下,她才做出与李良联手的事来,但她的确通过这件事证明了一些东西。这些东西,某种品质在游说紫苜蝙蝠为她站台成功之后,长成了可以遮风避雨的大树。 她的话掷地有声,在人群中激起涟漪。站在她身前的王勇挺起胸膛,与有荣焉的模样。 但对立面的吴里感受就没那么好了。他眼神闪烁,后槽牙来回摩擦。片刻,也许就几个眨眼的时间,他面上一喜,转变突兀,就像得到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他挥动胳膊,“别忘了徐瞰是什么人!她曾对郭泽言听计从,那可是投靠了人类亚种的郭泽,谁知道徐瞰是不是也早有想法,就等合适的机会把我们卖给人类亚种!大家,难道你们忘记了人类亚种对我们的折磨吗?难道你们忘记了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痛苦吗?!” 他振臂高呼,两句话带走了许多人。 徐瞰没来得及掩饰心中的惊讶。惊讶过后想到了吴里话里的漏洞,吴里怎么会知道郭泽的事? 她拉下脸,面色阴沉的问,“吴里,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即使郭泽做出了不能原谅的事,但他毕竟是我们的同胞。你从哪里知道这个消息的?” 吴里胜券在握的笑道:“我亲眼看见的,在人类亚种的老巢。” 徐瞰瞳孔微张。假设吴里说的是真话,那郭泽成为人类的叛徒,人类亚种的走狗岂不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震惊于此事的徐瞰,胳膊突然被王勇拽住,她不解的对上王勇的视线,后者神情肃穆道,“如果事情不对劲,我说跑的时候,你只管跑,不要回头。” 不对劲? 徐瞰皱起眉头,反应过来。她为郭泽做的辩解就是证明吴里所言非虚的侧面事实。正欲开口解释,将人们的注意力转移到吴里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他对郭泽的指责不是编造的事实时,吴里再次振臂高呼:“郭泽就是人类的叛徒!他用残忍的手段虐待同胞,稳固自己的权利。可笑的权利!他成为敌人的走狗是迟早的事。这个女人知道他的真面目,但还是为他说话!你们都听见了!” “她,和郭泽果然是一伙的。”吴里降低了音量,声线低沉了许多。 人群里传来窃窃私语的声儿,起初,这些声音还有顾虑,但说了几句,没见洞穴里的食人花有反应后,便肆无忌惮了起来。 “我早就说,让一个女人管理我们这事肯定不对劲。” “食人花也不管她了。” “我们又没有伤害她!食人花为什么要管我们?!” “争取自己的利益哪儿不对了?” 他们说话的方向越发离谱,徐瞰迟迟插不上话。不仅插不上话,她甚至发现这些人情绪逐渐极端。他们在灯光下表露出的神态,徐瞰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曾经,郭泽的营地里也发生过相似的事情。 王勇比她反应快了一步,把她推出人群大喊,“快跑!去找莫妮卡!” 吴里大喊:“抓住她!” 王勇拦住了四五人,剩下的人,包括女人都绕过了他,涌向隔壁的洞穴。 吴里一边跑一边大喊:“不用怕!食人花不会帮助她!” 王勇在通道那头骂他,“你个王八犊子,就该死在人类亚种的老巢里!” 徐瞰跑到紫苜蝙蝠在的洞穴里,一进去便喊:“莫妮卡,莫妮卡!那些人……”徐瞰惊魂未定的抬起头,求救的话哽在嗓子里,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已经震惊三次了。 紫苜蝙蝠宽大的叶片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经络,绿色的汁液从经络的尾端流出,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形成了一汪绿色的水洼。 这就是紫苜蝙蝠久未出现的原因! 徐瞰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将紫苜蝙蝠变成现在这个模样的原因抛之脑后,用力敲响实验室的大门。“小李良,小李良你在里面吗?” “嘎吱。”实验室的门打开了一道缝隙,uu看书.小李良把徐瞰拉近实验室里,迅速关上门。 吴里等人紧随其后。实验室大门被外面的人砸得砰砰作响,徐瞰忍不住后退两步,神情恍惚坐到了地上。 “过去点。” 徐瞰侧头,发现陈爱也在。顾不得问陈爱的情况,徐瞰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快来,帮我把桌子推过去,挡住门。” 但陈爱就像一滩烂泥,不管徐瞰怎么摆弄她,她都不作反应。最后干脆倒在地上,抱住蜷着的双腿。 徐瞰一咬牙一跺脚,自己搬桌子去了。小李良站桌子的另一边,使劲推它。桌子慢慢悠悠的到了门边,抵住了实验室的大门。 徐瞰累出一身汗,却不敢休息,环视实验室内还有什么物件可用。实验室里的东西不多,两张桌子,四台仪器,剩下全是瓶瓶罐罐和稀奇古怪的液体。 “再搬一张桌子!”徐瞰说道。 小李良没有反对也没有支持,反正徐瞰搬什么他就跟着搬什么。 把桌面朝下,堆放在另一张桌子上后,徐瞰还是不放心,“我们把这台仪器也搬过去!” 小李良开口了,“这个我们不行。” 小李良说的徐瞰知道,但仅有的两张桌子显然不能给她带去安全感。于是徐瞰将目光投向地上的陈爱,深呼吸一口气,弯腰扇了她一巴掌。 这巴掌又脆又响,陈爱终于有了反应。 “……你有病?” 二百一十九 被困实验室 徐瞰大喘气道:“陈爱,起来帮忙。” 陈爱翻过身,“要做你们做,关我屁事。” 徐瞰把头发撩到脑后,胸口起伏剧烈,紧紧盯着地上陈爱的背影,叹了口气。转头拿起一瓶绿色的液体,然后抓住陈爱的头发,使劲向后拉扯。在陈爱反应过来,要抵抗以前,把瓶子口怼到她的唇边。 “你不帮忙,不如就死在这,也省的外头那群男人糟蹋你。” 徐瞰手上的劲儿不小,把陈爱扯得直叫唤,却不敢反应过激,因为她感觉到徐瞰是认真的。她真的会把手里这瓶奇怪的东西倒进自己的喉咙里。 陈爱小心咽了口唾沫,“我做就是了,你放开我。” 徐瞰拿开瓶子,陈爱悻悻然从地上起来。 “搬什么东西?” 徐瞰指了一台最近的仪器,三人合力好不容易把东西搬到门边,都累瘫了。 徐瞰靠在仪器上,神态萎靡。 陈爱对徐瞰的心事毫无兴趣,“没事了吧。” “嗯。” 陈爱便找了个角落继续自闭去了。 徐瞰呼出一口长气,打起精神来,把话题转到小李良的身上,“你一直在这里头?” “是的。”小李良搬了两张椅子过来,自己坐了一张,递给徐瞰一张。 徐瞰道谢后,继续问道:“紫苜蝙蝠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小李良说,“说不清楚。” 好吧,也许是他不想和我说这事。徐瞰想了想,又换了个话题,“我们的通讯器响过吗?” “没有。”小李良的回答没有感情,一副就事论事的机器人做派。 徐瞰轻轻嗯了一声,算是结束了与小李良的交谈。 “王勇还在外面。”小李良突然说道。 “我知道。”徐瞰的神态又萎靡一分,“他让我先跑了。” 小李良没有说话。 他的沉默对徐瞰而言是另一种折磨,她微微张口,但又赶紧闭上。在心里反问自己,这是打算解释给谁听呢? 她低头盯着自己的脚面,好像上面写了答案,又或者写了王勇此刻的遭遇。 这屋子里可能只有我在害怕,徐瞰嘲笑自己一声,那些人就像突然失去了理智一样,疯得奇怪。 徐瞰认为自己不是不理解他们的心理,而是不能理解他们暴动的时机。间隔太短,就像早有预谋一般。但一天前他们都还是傻子!除非这群人在人类亚种的巢穴里时,就已经知道他们会被一个叫李良的sca救出来,带到这个基地。但这是不可能的。就算这座山足够疯狂了,这样的事也不应该发生。 实验室里有灯,比郭云做的灯亮堂很多。习惯了略显昏暗的灯光后,这个灯光反而有些晃眼,还有些闷热。总之不舒服透了。徐瞰心烦意乱的想着。 突然,实验室的大门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徐瞰从仪器前跳起来,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吴里那群人又在撞门了,他们也许休息了一会儿,然后不知道从哪找来了工具,准备把这扇门撞开。徐瞰的心跳剧烈,加上晃眼的灯光,感到一阵眩晕。 门只响了一下。接着是吴里的喊话声:“徐瞰!你最好出来,不然王勇骑士就要英勇就义了!”吴里以外的人发出阵阵哄笑。 徐瞰倒吸一口冷气,头皮发麻。 王勇,他们打算杀了王勇。这群疯子做的出来,他们会用切割藤蔓的刀子把王勇的喉咙划开,看着他的血一点点流到尽头。那些血会从实验室的门缝里流进来,带着王勇死不瞑目的遗言:“为什么不救我?” “徐瞰,徐瞰。”小李良晃动徐瞰的身子。 徐瞰靠在墙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这儿。她僵硬的转过头。 “清醒一点。”小李良的声音冷静,让徐瞰慌乱的心安静了一些。 她失态了,徐瞰心想。摸了摸小李良的脑袋,不再觉得他皮肤里柔软的触感恶心。真心诚意的道谢道:“谢谢。” 小李良摇摇头。 徐瞰咽下堵在喉咙里的口水,走到门边问:“你们想要什么?” 吴里哈哈笑了一声,“我们要自由。” 自由,徐瞰在心底冷笑。奇雾山不会给任何人自由,我们是奇雾山里最无力的生物,是生物链的底层,怎么可能会有自由。愚蠢的男人。 “然后呢,想让我们做什么?”徐瞰问,“李良他们会回来,你又怎么面对他?” 吴里奸笑两声,“这你不用操心,你现在只需要带上里头的人出来。” 徐瞰按了按眉心,“你们保证不会伤害我们。” “我保证。”吴里在门的那一端说。 徐瞰当然不相信他,但除了得到这么一句苍白无力的保证以外,她想不出其他办法了。不,也不是没有办法。至少应该把损伤控制到最小。uu看书ww.uukansh “我出去,让另外两人留在这。我保证他们不会做多余的事。”徐瞰说,“不管你们打算做什么,我都配合你们。” “呜呜呜。”徐瞰听出来这是王勇挣扎的声音,她心想也许王勇是在说让她不要做傻事。想得真美,也许他是让自己快点出去。 再深呼吸一口气,徐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她按住胸口,好像这样能让它跳得慢一些。 吴里的声音悠悠响起,“那怎么行。快出来吧,别磨蹭了。” 徐瞰皱起眉头,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她的脑袋靠在仪器上,仪器冰凉的铁皮贴着她的额头。 “啊!”门外响起的惨叫声惊了徐瞰,然后她听见王勇的怒吼,“尼玛的,继续啊,老子再喊一声就是孙子。一群狗娘养的,欺负女人算怎么回事……呜呜呜。” “闭嘴!” 王勇的话让徐瞰心跳慢了些。她轻轻一笑:“被莫妮卡收拾了几次,真的变了不少。”笑容渐失,她听见吴里又说,“最后一次机会,出不出来?” 徐瞰回头看向凳子上坐着的小李良与墙角的陈爱,神情肃穆。“对不起。”她对两人说。 小李良咧嘴一笑,“我没关系。” 陈爱抓了抓头发,对着沾满灰尘的白色墙壁说,“狗娘养的。”然后站起来,对上徐瞰的视线,声音清亮不似以往,“我可是王克明的女人,怎么可能束手就擒。” 二百二十 徐瞰的抉择 徐瞰不知道陈爱什么时候成了王克明的女人,但这无关紧要,只要陈爱有精神,知道他们接下来将面对的事情就好。 徐瞰在心里无奈的笑自己,如果外头的人真是不安好心,她反倒宁愿陈爱是个疯子。随即又打起精神,对自己说,我们的确不能束手就擒,否则就会变成一群被人类捉住的兔子,更别提把王勇解放出来。 吴里突然变得很有耐心,没有出声催促。 徐瞰按了按太阳穴。她能想到的办法只有一个,因为李良没给他们留下自保的手段,唯一的手段就是莫妮卡。现在莫妮卡出现了问题,也许自身难保,不能在指望她。至于郭云分配下来的刀,现在一定到了吴里的手里。 那个唯一的办法就是实验室里的实验成果。她每天陪孙久与苏最散步聊天,偶尔做他们的实验助手。虽然二老只是为了打发时间,找一找过去的回忆,但这段经历却让徐瞰涨了不少见识。 她从放有玻璃管的柜子里挑挑拣拣,拿了不少四五根试剂出来,一根递给小李良,一根递给陈爱。“这东西砸在地上会引起爆炸。” 陈爱挑起眉头,“会炸死人吗?” “不会,但结果也不会太好。”徐瞰说完,陈爱高高兴兴的把东西攥在袖子里。徐瞰想要提醒她别把这东西往人身上砸,但终究没能说出口。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陈爱注意到徐瞰手里其他的试剂,问:“你手里那些是什么?” 徐瞰摊开手掌,试剂里的液体五颜六色,在亮堂的光线下熠熠生辉。“从效果而言,能使人昏迷,呕吐,产生呛人的白烟。” 陈爱蠢蠢欲动,“给我们也弄点。” 徐瞰摇头道:“就这么点。出去以后我们先和吴里谈判,如果对方要动手,在使这些东西。” 陈爱促起眉头,“你疯了?我们应该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我知道。”徐瞰的声音没有起伏,“但王勇还在他们手里。” “你管他死活。”陈爱说完轻笑一声,“难道你真的迷上他了?” 徐瞰让她闭嘴,“总之不要轻举妄动。” 陈爱冷笑一声,她就知道不能指望徐瞰有改变。过了这么久,她还是一只披着狼皮的羊。 徐瞰从陈爱的冷笑里听出了对方的不屑一顾。想了想,耐心解释道:“王勇这段时间也帮了你不少忙,如果你不想管他死活,大可以不出去,我们三人一起在实验室里听吴里怎么一刀一刀把他杀死。” 陈爱顿时语塞,表情阴晴不定了好一会儿,哽塞的问,“什么时候出去?” “马上,等我把这句话说完。”徐瞰一边把东西藏在衣服里,一边说道:“他们人多,我们手里的东西一定要用对时机。不要想着制服他们,这是不可能的。我们的目标是地下洞穴。” 陈爱狐疑的问,“地下洞穴不是很危险吗?” 徐瞰看向一边沉默不语的小李良,当初是他发现的洞穴,这里的人,除了他和郭云,李良外没人知道里头有什么东西。见他没有解释的念头,虽然这个反应也在徐瞰的意料之中,但她仍难免感到些许的失望。 “对,但这一点对他们来说也是一样的。我想他们也许也希望我们下去,或者这就是他们原定的计划。”徐瞰彻底冷静下来了,她觉得事情还没糟到无法预料的地步。 “哦。反正总比死在这群人手里好,对吧?”陈爱一脸轻松。 徐瞰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继续自己的话道:“如果他们打算把我们赶到地下洞穴去,就不要反抗。” “吃的喝的怎么解决?我们总不能在下头被饿死吧。”陈爱嘀咕,“我宁愿死得痛快点。” 现在还能想到吃的,徐瞰有时候真羡慕陈爱的性子。“吃的没办法,喝的应该有。地下洞穴好像有地下水。” “徐瞰~”吴里在实验室外喊道。 陈爱的五官嫌恶的挤在一块儿,“恶心。” 徐瞰不见反应,低声道:“走吧。” 三人一块儿把仪器与桌子推开,徐瞰走在第一个,缓缓打开了实验室大门。 明明刚在实验室里呆上没多久,开门的这一刹那,却让徐瞰产生了犹如隔世的错觉。她本以为一切正在走上正轨,即使不能离开奇雾山,至少也可以拥有相对平稳的生活。 但她低估了人的贪婪。 徐瞰走出实验室。吴里不再遮遮掩掩,放肆的打量了她一番后说,“识时务,你果然是徐瞰。” 徐瞰没理会他的嘲讽,把目光投向了人群中的王勇。他被迫跪在地上,手背在身后。嘴里塞了一条藤蔓,鼻青脸肿,但没有流血。 徐瞰悄悄松了口气。 “我们出来了,然后呢?”徐瞰问。 吴里眯起眼睛。即使到了这般田地,徐瞰的语气还是高高在上,好像她仍是这地方的管理者。这让他感到非常不快。他想看到的,是曾经在营地里埋头穿梭于人群之间的徐瞰,唯唯诺诺的性子才适合她。 抱着这样的想法,吴里慢慢靠近徐瞰。他身后的人全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徐瞰握紧拳头,警告自己不能乱来。 吴里捏起徐瞰的一缕头发,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臭。” 陈爱侧过头翻了个白眼。 吴里的手顺着徐瞰的发尾滑到肩头,在她身上游走。 “吴里,你不要太过分了。”徐瞰说。 吴里笑道:“过分?怎么样才算过分?这样吗?”语罢,他的手突然从徐瞰的衣领滑进去,鼻子紧贴徐瞰的侧脸。徐瞰甚至能看见他粗大的毛孔,u看书 .ukanshuco 能闻见他身上的酸臭味。 “吗了个巴子的,”陈爱骂了一声,“让你恶心老娘。” 吴里前一秒还沉浸在温柔乡里,这一秒就被疼痛侵蚀了大脑。徐瞰从他手底下溜走,他低头看时才发现自己的下半身已经血肉模糊。 他张开嘴想说话,却吐出一口浓血。卡壳的话断断续续的冒出来,“抓住他们,抓住他们!” 白色的试剂从手里滑落,徐瞰用力砸碎它。呛鼻的浓烟弥漫,只有稀薄的人影绰绰。徐瞰趁这个时候找到了王勇,悄声对他说,“我是徐瞰,跟我走!” 王勇踉踉跄跄的跟上,小李良走在最前为三人指路。到了地下洞穴洞口处,徐瞰与陈爱用力推动石头,王勇的双手被绑,只能退而求其次用身体使劲。 石头推开了一半,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更有人喊:“他们在这!” “快,快进去!”徐瞰推陈爱,陈爱双脚一并钻了进去。接着是徐瞰,王勇。王勇体格大,进去费了一点功夫。 三人都下来后,没见小李良的身影。 徐瞰慌张的问,“小李良呢?” “不知道。” 正当徐瞰不知道该怎么办时,小李良从洞口一跃而下。只比那些人快了一步。 徐瞰生气的问他,“你干什么去了?” 小李良从怀里拿出一朵泛蓝光的幽灵花,缓缓说道,“这样才能通知到他们。” 二百二十一 抵达基地 “嚯,你们这地方不错啊。”徐一峰站在洞穴入口前,“怎么光有个洞没有门,这怎么进去?” 李良把图坦卡蒙的行李放下,蹲下身子在靠近洞穴墙壁的地上一阵摸索。把枯黄和鲜绿的树叶拨开,露出一个红色的圆形按钮。 徐一峰讶异道:“居然还有机关,果然是个好地方!” 李良摇摇头,却没有说出反驳的话。他拍下按钮,洞穴里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然后挡住洞穴入口的石头缓缓下降,缩进了地里。 徐一峰看得认真,他很兴奋,“这让我觉得自己好像在冒险,林中探险,电影里演的那样,找到了一处神秘的地方,里面有奇怪的生物和雕像。” 李良奇怪的看了徐一峰一眼,虽然他的描述不完全正确,但已经很贴近事实了。 石头完全落下去后,露出了它藏在背后的一块空旷的空间。 李良皱起眉头,他原以为会看见徐瞰。 徐一峰没注意到李良的神态,自顾自走进洞穴。抬头欣赏洞穴顶端的照明器具。虽然光线不强,但勉强够用了。洞穴的右侧有一个高大的十字架,还有木头做的笼子。这两个东西占满了血迹,让徐一峰想到了不好的事情。 “这是什么?”他问。 李良一笔带过的解释道:“郭泽用来惩罚人的地方。” 徐一峰咬紧后槽牙,“我就知道那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事儿周东东头次知道。虽然以前他对这两样事物感到好奇,也问过徐瞰和王勇,但他们俩都以小孩子别问这么多为原因,拒绝告诉他真相。但王勇每次路过这都会啐它一口,这让周东东越发感到好奇。现在知道事实了,他反而后悔知道它们了。 图坦卡蒙饶有兴趣的凑了上去,围着十字架与笼子转圈。他能感受到这上面若有若无的怨念。 李良与徐一峰突然转头,看向洞穴深处的通道。有人仓皇朝这个位置跑来。 是一个男人,李良对这张脸有些印象,曾在郭泽的营地和人类亚种的巢穴里见过他,好像是叫吴里。 吴里大半个身子都是绿色的,从远处看有些渗人。 他跑近了些,便大声喊李良的名字,“李良!李良!食人花发疯了。”他一边跑一边哭,鼻涕眼泪流到了一起。 徐一峰睁大眼睛,专注于食人花三个字。 李良小跑几步,稳住吴里的身形,问:“徐瞰他们人呢?” 吴里把埋着的头抬起来,“他们被食人花吃了。”说完,吴里继续低头啜泣。 李良丢下吴里,“你们照顾一下。”说完,便跑进通道里了。 周东东心系陈爱,听到吴里的话后,也匆匆赶往了深处。 徐一峰与图坦卡蒙面面相觑,前者感叹说:“李良走哪哪就有麻烦啊。” 图坦卡蒙白了他一眼,“不会说话就别说。我们也跟上去看看。” 徐一峰瞧了眼脚步虚浮的吴里,不给他机会说话,就直接把他夹在腋下,抬脚追向李良。王克明跟上。图坦卡蒙飘在徐一峰与王克明身后,若有所思的打量吴里。 吴里被看得心里发毛,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您,您好。” 图坦卡蒙认真的点头,“你好。” 等徐一峰跑到实验室门口时,一股难闻的,刺鼻的气味涌入鼻腔,让他忍不住后退两步。“天呐,是有人把强酸泼在这里头了吗?” 图坦卡蒙没有嗅觉,淡然的走进洞穴里。他对这间石穴还有新鲜的印象,上次来时顺便观摩了一起大变活人的戏法。那时候的食人花神采奕奕,充满了威慑力。但此刻,她与那些受人摘采,踩踏,进而枯萎死亡的花朵没多大区别,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她的体积以及浑身浴血的状态。 徐一峰捂住鼻子走进实验室,初次见到传说中的食人花,不由得一时惊讶,松开了手掌,吸进了一大口刺激性气体。 “这得吃多少人才能长这么大啊?”徐一峰赶忙再捂住鼻子,闷声闷气的发出感叹。 图坦卡蒙回头认真的对他说,“容我诚恳的向你提一个建议。” 徐一峰一头雾水,“什么建议?” “你最好别做感叹。”图坦卡蒙撂下这句话后,不看徐一峰的反应,径直飘到李良身边。 李良说:“她没死。” 图坦卡蒙根本不关心食人花死了还是没死,他只关心这话是李良说出来的。“那就好。” 徐一峰此时也凑了上来。他瞟了一眼蹲在墙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周东东,心里吐槽王克明和李良快死的时候没见他哭得那么撕心裂肺啊。 “你怎么知道它还没死。”徐一峰问。 李良仰着头,“我去过她的意识世界,和她有一些……微妙的联系。” 徐一峰腋下的吴里突然痛呼一声,他的脑袋撞到了徐一峰铁刀的刀柄。徐一峰把他放在地上,uu看书ww.ukanshu问:“你瞎激动什么?” 吴里支支吾吾的说,“听见李良说食人花还没死,害怕了。” “哦,你们这其他人呢?” 李良也看向他,吴里愈加紧张,说话都结巴了,“在,在餐厅,那边。” 徐一峰把脑袋歪向一边,视线在吴里脸上打转。吴里的后背被冷汗浸透,正当他快坚持不住时,徐一峰把手搭在他的肩头,“不错不错,经历了这种事能有这样的反应已经很不错了!” 吴里尴尬的陪着笑脸。 李良突然走上来,问吴里道:“带我去餐厅。” “好。” 李良一行在出发前,基地里还不曾有“餐厅”这样的地方。可见这一块应该是后来开发的区域。 到了餐厅后,李良看见地上和藤椅上歪七八扭的坐了二十来人。他一个一个看过去,看得非常认真。紧接着毫无预兆的抓起吴里的手臂。 吴里被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李良眯起眼睛问他,“你身上的伤口在哪儿。” 吴里咽了口唾沫,撩起裤腿,他膝盖往下的位置红肿,有血丝隐隐渗出。“大家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攻击,还有被藤蔓打伤的人。” 李良与身后的王克明对视一眼,王克明点点头,从餐厅出去了。 李良拽住吴里的手掌继续使劲,直到吴里喊疼。他才问:“说,你们把徐瞰他们怎么样了?” 二百二十二 李良的问题 李良突然发难,吴里浑身一颤,下意识张嘴想要自辨,但对上李良如隼似的视线后,把到嘴边的话及时咽了回去。 徐一峰嗨了一声,“你这么凶会吓到别人的。” 吴里苦笑着爬上了徐一峰给的杆儿,“良哥刚才的表情确实挺吓人。” 徐一峰点头,抱着胳膊又道:“但是如果你不老实交代的话,他会把你揍成更吓人的样子。” 吴里:“……” 李良:“……”他只好板着脸配合徐一峰。 吴里的喉结上下滚动,把之前没能说出来的话说了出口,“我们哪儿敢对徐瞰他们做什么,食人花看着我们呢。” 餐厅里的其他人附和道:“是啊是啊,我们怎么敢惹食人花。” “你怀疑我们就太过分了吧。” 吴里直面李良,将他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正因为看得清楚明白,所以不敢乱说话。他斟酌字词道:“食人花突然暴走,徐瞰几人拼命阻拦,我们才能在这和您说话。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害他们。” 李良盯着吴里的眼睛,“莫妮卡怎么暴走的?” 莫妮卡?谁是莫妮卡?食人花?食人花还有名字?食人花的名字这么文艺?徐一峰面色不改,心里发笑。 吴里摇摇头,心有余悸的说:“不知道。我们那时候正在隔壁洞穴里工作,您知道的,徐瞰给我们大家都按排了任务。结果四周的藤蔓突然就发狂了。” 李良又问,“莫妮卡发狂的时候徐瞰在哪。” 吴里回答,“也在洞穴里。” “她怎么阻拦莫妮卡的?” “她先让其他人出去,又叫王勇去实验室拿试剂,自己留在了洞穴里,和食人花沟通,希望她能放人,恢复正常。” “实验室的什么试剂。” “不清楚,但那个试剂可以产生白烟和爆炸。” “当时被莫妮卡抓住的人在哪儿?” “是他。”吴里带李良走到一个男人身边。男人躺在地上,不断发出痛苦的呻吟。李良掀开男人的上衣,看到他腰腹的位置有一条明显的勒痕。李良仔细打量了他的伤势,勒痕很粗,符合藤蔓的宽度。 徐一峰也蹲下身子,咂巴嘴说道:“你挺幸运的,竟然没把骨头给勒断。” 那人表情凝固,随后涨红了脸,想要开口说话却被吴里打断,“是啊,如果不是徐瞰及时,他可能就没命了。” 李良站起身,没有评价。“我去休息室看看。” 休息室就是实验室隔壁的洞穴,摆放了四张上下结构的由藤蔓编织而成的单人床。现在数量增加到了八张,但好几张都烂了。休息室的地面零散摆满了枯萎的藤条。有新鲜的藤条搭在上面,藤条上有许多密密麻麻的小伤口。 李良凑近检查了一番,甚至用手挤出汁液尝了尝。接着环顾四周,尤其在地面和床的位置多停留了一段时间。 看得差不多了,李良带着吴里回到了餐厅,并对徐一峰还有图坦卡蒙说:“看住出口。” 徐一峰吆喝道:“得勒。” 图坦卡蒙微笑点头。 吴里一脸错愕,忙问:“您这是做什么?还是不相信我们吗?” 李良捏了捏山根,不答反问,“你在郭泽的营地里负责什么?” “探索。” “是队长还是队员?” “队员。”吴里的内心不可控制的产生了一个令他自己都感到奇怪的念头,他知道了,他全都知道了。他是sca,他是专业的! 他还在提问,说明他现在不能肯定事情的结果。只要接下来不要露出破绽,应该可以瞒混过去。所以吴里决定尽量缩减自己的回答。 “刘强的事情你参与了吗?” “……参与了。” “追捕郭云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在。” “是……”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这事的?” “我……我没有!”吴里的背后一阵刺痛,因为肌肉突然紧缩,而紧缩的原因是意识到方才他差点说出了真相,是对此感到惊惧和后怕的作用。 李良放下手,看向吴里。他的眼神疲惫,像一个失望的耆耆老人。吴里心里一紧,喉咙发酸。他对李良的直觉更加强烈,甚至能预感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他会揭穿我们的伪装,然后把我们扔到洞穴外面自生自灭。 “你……你们犯了几个错误。第一,莫妮卡是食人花,但她的消化原理与人类相似,先嚼碎,再腐蚀,你的伤口不对,尤其是渗血红肿的部分,暴露了是人为’拍’出的效果。第二,你虽然说出了徐瞰阻止莫妮卡的方法,现场的痕迹虽然狼藉,但却没有爆炸的影子,莫妮卡藤蔓上的伤口是你们用刀一点一点刺出来的吧。第三,徐一峰说的对,那个人确实命大。如果莫妮卡暴走,u看书w.uukanhu 别说作为普通人的徐瞰,王勇等人了,连我都不一定能把他安全救下来。至少不可能只是那么点勒伤。第四,你能在这样混乱的情况里,知道整件事的发展脉络,可见你全程都在现场。你既然在现场,却不上去帮忙,是不是很可疑?如果你上去帮忙了,却没有受伤,只溅了……滚了这么半身血出来,是不是更可疑了?” 吴里被说的哑口无言,眼神逐渐阴狠。 李良背后的人一个个起身,与吴里有相同的眼神。 李良叹了口气,“我不会杀了你们,因为莫妮卡的事还没弄清楚。” 徐一峰站在洞口吹了个口哨,图坦卡蒙继续微笑,霍伦海布无聊的躺在地上,周东东冲进餐厅抓住吴里的衣领。吴里比周东东高了半个脑袋,周东东必须垫起脚尖才能攥住他的领子。就像一个企图表现凶狠的孩子,反而有些不伦不类的搞笑。 但周东东是认真的,他大声质问吴里,“你为什么这么做?” 吴里轻笑一声,“我们才不想和你们在这里玩过家家的游戏,既然摆脱了人类亚种,就该有属于自己的自由。” 周东东皱眉,“自由?你们在这还不够自由?” 吴里靠近周东东,两人的距离近到快亲上了。“小孩子不懂大人的自由。” 周东东嘴角抽动,啐了口水在吴里脸上。“让你装逼。” 吴里把口水抹掉,轻笑一声,“至少我们弄死了莫妮卡。” 二百二十三 下地下洞穴 “莫妮卡不可能因为你们受重伤,洞穴里还有谁?”李良看着吴里,眼神似剑,差点儿把吴里劈成两半。 吴里眼睑抽动,侧过脑袋不作回答。 李良眯起眼睛,从吴里的反应中得出了想要的结论——基地里混入了陌生人,这个陌生人可以对付紫苜蝙蝠。他又捏起山根,从昏迷中醒来后,意外发现自己比以前更容易疲惫。这个陌生人会是人类亚种吗? “李良。”王克明走到餐厅门口,大半个身子被徐一峰遮住。 李良朝他点点头,示意自己马上过去。徐一峰回到通道里,李良转头面朝吴里等人。二十人,所有人都参与了这件事。本来以为紫苜蝙蝠可以威慑他们,现在来看反倒适得其反了吗。 动动手指,以吴里为代表,李良单独为他建造了一个石头牢房,剩下的人分为三批关在三个笼子里。笼子实心,只在脑袋顶上留了一道用来流通空气的缺口。 吴里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你没有权利囚禁我们!把我放出去!我会去sca投诉你!” 郑立会开心的揍你一顿,李良心想。把吴里笼子的缺口堵上,琢磨一时半会他应该不至于被闷死。通道外面没见王克明的影子,徐一峰也不在。图坦卡蒙告诉李良,他们两人去了通道的尽头。 李良知道通道尽头是哪,通往地下洞穴的入口。王克明会去那只有一个原因,找到了徐瞰四人。匆匆赶到入口处,正巧见到徐一峰做势要跳下去。 李良赶忙喊:“等等,我也去。” 徐一峰比了一个ok的手势,纵身一跃,下去了。李良随后跟上,并嘱咐王克明道:“麻烦你找一根绳子来。” “放心。” 图坦卡蒙一脚把无精打采的霍伦海布也踹了下去,随后飘然而至。 到地底后,李良果然在地上找到了散乱的脚印。 徐一峰摇头道:“这可不只几个人的脚印。” 李良表情严肃,“找人。”末了想起地下洞穴的特殊,嘱咐道:“小心点,不要靠近那个区域。”他抬手指了一个方向,正是有巨大人形根茎的位置。 徐一峰说知道了,扭头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图坦卡蒙又踹了霍伦海布一脚,让他追上徐一峰。霍伦海布不敢违抗图坦卡蒙,只好驱动四条腿,与徐一峰一脚前一脚后的慢慢走远。 李良走了另外一边儿,图坦卡蒙跟在身后。他们两边的人最后会在人形根茎前碰面。 李良一言不发,仔细检查地面的情况。阴沉的氛围让图坦卡蒙悄悄落后两步,暗自希望徐一峰那边能有所收获。 徐一峰扭头对霍伦海布说,“你说李良说的那个人是谁?” “谁?”霍伦海布打了个哈欠。他好想睡觉。 “就是把食人花弄成现在这样的人。” “关我们什么事?” “……”徐一峰不争气的看了霍伦海布一眼,耸耸肩把注意力放在找人上。这个地下洞穴虽然面积算不得大,但没有光线,所以只能在黑暗中摸索。 “有人吗?”徐一峰大喊。 李良在洞穴的另一头听到了徐一峰的喊声,想了想,便也喊道:“我是李良,徐瞰?陈爱?王勇?小李良?” …… …… 意识萎靡的徐瞰动了动,用口水润湿了干裂的嘴唇。她得想办法出去弄点地下水过来,否则真的要死了。 但吴里那群人走了吗?现在安不安全? 费力的睁开眼睛,眼皮重得像灌了水的呢子外套。徐瞰的脑袋昏昏沉沉,禁不住想在睡一觉。她晃了晃身边的陈爱,没有反应。又晃了晃另一边的王勇,王勇发出呓语,“饿了吗?吃我,管饱。” “……”徐瞰眯缝着眼看向正对面。小李良靠墙而坐,身体被盘根错节,细小的藤蔓层层包裹,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他的身形。藤蔓上有一朵被蓝色微光覆盖的洁白小花儿。 叹口气,徐瞰咽了口唾沫。嗓子火辣辣的疼。不仅嗓子疼,事实上她全身上下都在疼。五脏六腑,肌肉,大脑。晃晃悠悠的扶着墙站起来,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个倒栽葱。 水,至少,喝点水。 徐瞰摸着湿滑的墙壁,小心挪动步子,尽可能避免再制造出声音。她每走几步就得停下来休息一阵。大口喘着气,捂着胸口。凭意志力又走了几米。 终于快到外面了,徐瞰自知自己到了极限,不敢强撑,只能坐下来休息会。头埋在膝盖里,等反应过来时,惊觉自己竟不知不觉睡了会儿。 她心脏砰砰直跳,想到可能被吴里等人发现,后怕不已。 突然,她听到砰的一声巨响。下意识紧绷起身体,推测起声音的来源。 是吴里吗?他们扔了石头下来? 然后她隐隐听见了说话声,由于身体糟糕的情况,她不太能听见这人说话的内容。身体往前挪了两步,离出口又近了点。她努力打起精神,仔细听外面的情况。 就在她又快要睡着时,被人声惊醒:“有人吗?” 是没听过的声音。谁?吴里的帮手? 紧接着响起的声音仿佛天籁,u看书 .uuknshucm 徐瞰感觉到那个名字像电流一样穿过自己的脊椎,让她把背挺直。 “我是李良,徐瞰?陈爱?王勇?小李良?” 徐瞰顾不得身体的情况,她的身体分泌出了足够的肾上腺素让她忽略此时灼烧的肝脏与乏力的四肢。从狭窄的出口钻出去,她喊出声:“李良……” 这声音比布满铁锈的哨子还要沙哑。 徐瞰的眼睛酸涩难受,但没有眼泪流下来。 她又喊,“李良……” 嗓子的毛细血管破了,充满铁锈的血腥味比细针还尖锐,封住了徐瞰的嘴。 正当徐瞰以为李良没有听到自己的呼喊,可能正渐行渐远与他们擦肩而过时,她感觉到有人蹲在了自己身前。 “徐瞰?” 徐瞰哇的一声哭出来,顾不得嗓子的疼痛,抱住李良嚎啕大哭。 李良顿时手足无措,纠结了一会儿,用手掌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徐瞰摇摇头,想说话,但张开的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你从哪里出来的,其他人呢?” 徐瞰拉着李良的手,放在身后的狭窄洞口边缘。 “我知道了,你先休息一会儿。我给你找点水喝。”顿了顿,李良轻轻说道:“辛苦你了。” 徐瞰眼眶又红了。 二百二十四 惊鸿1瞥 李良几乎是挤进那个洞口里的。对于体型比徐瞰大了许多的李良而言,这个洞口实在太小了。 洞口背后的空间宽敞了许多,李良从地上爬起来,活动了一下脖子。这条通道的尽头有点点蓝光从角落里溢出来。 走近后见到了发光体,这东西李良很熟悉,是幽灵花,但这个状态的幽灵花他却没见到过。李良压下心中的不安,靠近小李良。把他身上的藤蔓扳开,仔细查看了情况。 从幽灵花根茎延展出去的藤蔓穿过小李良的粘膜,在大致四十厘米的位置回到空气里,过了四十厘米后再穿进去,如此反复,宛如缝补一件衣服。缠绕了数十圈后,导致小李良的粘液几乎被幽灵花的藤蔓占满,余下的部分则露在外面将小李良紧紧包裹其中。 小李良的粘液稀薄,粘膜像抽空了空气的塑料紧紧包裹住藤蔓。 李良心里一沉。 这是在吸收小李良的粘液?根据他对幽灵花的认识,它们性格温和,以土壤养分为营养来源,不应该会做出这种事。难道它也被陌生人攻击了,暴动,变异?那为什么不攻击徐瞰他们? 李良皱着眉头把视线从小李良转移到躺在地上的王勇与陈爱身上,弯腰检查他们的状态。 和徐瞰情况一致,脱水,蛋白质流失。 他忍不住松了口气。如果再晚回来两天,不,也许一天,徐瞰四人或许就得永远留在奇雾山了。 把两人拖到洞口,陈爱纤瘦,轻轻松松就出去了,但王勇的块头费了点功夫,李良与徐一峰里应外合,才将他拽到洞外去。 “这胖子怎么进去的?”徐一峰颇为惊疑。 图坦卡蒙笑道:“他们那会儿在生死关头,他必须得进去。” 徐一峰挑起一边的眉头,默认了图坦卡蒙的解释。 徐一峰和李良的身上都有压缩糖果,他拿了一颗出来,把糖果捏成碎末,递给李良,让他混着水喂给徐瞰三人。 “里面还有一个人,但是他的情况有些特殊。”李良叹了口气,“我得想办法把他搬出来。” “他怎么了?比这个还胖?” “他瘦很多了。”李良指王勇,“不是胖瘦的问题,他的身体被藤蔓包裹,我担心拖出来会伤到他。” 图坦卡蒙飘近了些,“可以用珠子啊,把这个口子变大一点,问题不大。” 李良捏了捏山根,停顿了许久,“再等等,我先去问问。” 徐一峰奇怪的问:“问谁?这山洞里还有别的人?” 说完他自己恍然大悟道:“好像是还有一个人,但是既然你回来了,他没理由再继续呆在这里了。” 李良摇摇头,“不是他,是另外一种花。” 徐一峰瞪大眼睛,“你胆子可真大,竟然选这种地方做基地。” 李良苦笑道:“那会儿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徐一峰当即闭了嘴。 李良和他商量道:“你帮我搬一个人,我搬两个。先把他们送上去。” 徐一峰表示自己没问题,问题是他搬哪一个。这里有两个女人,一个男人。“你和她们熟悉,你负责她们。” 李良沉吟片刻,接受了徐一峰的安排。 靠近洞穴口,李良喊王克明的名字。王克明探头出来,问:“你们找到人了吗?” “找到了,绳子呢?” “马上!” 王克明把藤蔓一点一点放下去,接着又探出头,“长度够了吗?” 李良抬头说,“够……” 他瞳孔紧缩。看到王克明身后冒出了一个黑影。 是那个陌生人! “王克明!你背后!”李良大喊。 王克明虽然立即转身了,但还是没能躲开陌生人的攻击,被他从洞口推了下来。 李良赶忙放下徐瞰与陈爱,往前跑了几步接住王克明。手上一沉,确定王克明安全后,李良抬头看过去。 一双没有情绪的眼睛。与陌生人对上了视线,不待李良开口,他便扭头离开了。 徐一峰在李良身后大叫,“他居然还在,他竟然还敢滞留在洞穴里。胆子真大,我上去抓他。” 李良攥住徐一峰的胳膊,阻止他爬上去。李良看着洞口,好像那个陌生人还在那似的。他看得专注,脑子快速运转,企图回想起那份熟悉的感觉。 那个人很危险。和至今见过的阿莫尔,大长老不同,和第一次见到时祸,以及图坦卡蒙时的感觉也不同。那是另外一种,潜藏在黑暗里,专注但沉默的危险。 徐一峰读出李良脸上的严肃,在与他经历了几次历经生死的事后,徐一峰明白这个表情说明的问题。 “难道一直不上去吗?”徐一峰问,“我们得出去。” “我知道,”李良转头对图坦卡蒙说,“能麻烦你上去看看吗。普通人应该没有手段能伤到你。” 图坦卡蒙欣然点头,他操控着身体漂浮到半空,从洞口蹿出去。认真检查了洞口附近的石头,接着去其他洞穴转了一遍。最后回到地下洞穴里,uu看书 .uukanshu.cm 向李良汇报外面的情况,“没发现他的踪迹,但那些人不见了。” “不见了?”李良重复图坦卡蒙的话问道。 图坦卡蒙点头,“你的笼子还在,但人没了。” 徐一峰挠了挠头发,“闹鬼了?” 图坦卡蒙翻了个白眼,“鬼可做不到这件事。” 李良呼出一口长气,“先上去吧。” 安置好徐瞰三人,李良走到实验室,在紫苜蝙蝠对面的藤蔓墙里翻找。 徐一峰好奇的问,“你在找什么?” 李良没有抬头,“白色的花。” 徐一峰点点头,学着李良的动作开始翻找起来。 图坦卡蒙则飘到了洞顶,把脑袋塞进藤蔓里,开始游走。 霍伦海布打了个哈欠,抓了抓李良的衣服。“我可以去睡觉了吗?” “去吧。” 霍伦海布迈着四条腿爬到墙上。他的窝被徐瞰从隔壁搬了过来。吊篮的位置对他而言算不得高,爬两步轻轻一跳就上去了。 “……”,霍伦海布看着自己窝里的一篮子白花叹了口气。 “你们要找的花儿在这。”他朝下头喊道,主要是朝李良喊。 第一个赶到的是图坦卡蒙,向霍伦海布挤了挤眼睛,随后悄悄竖起大拇指。 “快,把篮子叼下去。” “……”霍伦海布照做了。 二百二十五 小李良与幽灵花 霍伦海布把吊篮放在地上。吊篮里的幽灵花一朵压着一朵,挤了整整一篮子。它们身上没有李良熟悉的蓝色微光,花瓣恹恹垂落。 李良轻轻触碰最上头的一朵幽灵花,它就像一朵最寻常不过的花般没有反应。 徐一峰砸吧嘴,“这不太行啊,花蔫成这样没救了吧。” 图坦卡蒙再次认真对徐一峰道,“徐一峰,你别说话。” 徐一峰不高兴道:“凭什么?” 凭什么?凭你这张不会说话还偏爱说话,能把人气死的臭嘴。图坦卡蒙侧过头,不看他了。 李良皱着眉头,摸了摸下巴,在原地转了一圈,心里有个猜测。他深吸一口气,希望自己猜得没错。然后把篮子拿起来,温声对篮子里的幽灵花说道:“我是李良,这里安全了。” 果不其然,幽灵花们有了反应,纷纷舒展叶片,吊篮顿时被蓝光团团包裹。 打头的幽灵花直起身子,转了半圈找到李良的正脸,朝他弯腰道:“早上好,李良。” 李良把担忧吐出喉咙,微笑道:“早上好。我有件事想麻烦你们。” 好几朵幽灵花从篮子里跳到李良的胳膊上,沿着胳膊走到他的肩膀,以及头顶。徐一峰在一旁看得心里痒痒,想抓一朵放在自己身上。幽灵花却灵敏的躲过了他伸来的手掌。 “什么事?”停留在篮子里的幽灵花问。 “有一朵幽灵花好像吸收了小李良的粘液,我不清楚现在他们的状态,你们可以把他们俩分开吗?” 吊篮里的幽灵花沉吟片刻,“他们在地下洞穴吗?” 李良想起幽灵花之间有感应,便也不惊讶于对方知道这件事了。他点点头,“在一条暗道里。” “我们过去看看。”篮子里的幽灵花抓住篮筐边缘,“走慢一点。” “好。” 李良带着篮子,身上挂了数朵幽灵花,缓慢小心的下去洞穴。他尽可能保持身体的平稳,以免幽灵花摔倒。徐一峰跟在身后,王克明与图坦卡蒙被李良请求留在实验室,他担心徐瞰三人的情况。 抵达地下洞穴后,李良再次费力的挤进洞口,徐一峰紧随其后,霍伦海布踏着步子轻松走了进去。幽灵花们提前进入,已经在通道深处等他了。 等李良找到地方时,幽灵花正在小李良身上游走,蓝光时明时暗。李良猜测它们正在检查小李良的状态。 耐心的等了几分钟后,其中一朵幽灵花说:“可以分离。” 另一朵补充,“但小李良会很虚弱。” 再另一朵又说,“他需要补充营养。” 吊篮里的幽灵花说出了结论:“他们维持这样的状态有一段时间了,这使得分离不太安全,但我们会小心的。” 李良没有迟疑,“好,麻烦你们了。” 所有的幽灵花集中到小李良身上的白花儿周围,它们手拉手(叶片),唱起了歌。说是唱歌,实际只是一段旋律。随着旋律的重复,围绕在四周的蓝光逐渐增强,最后在一阵刺眼的蓝光中,缠绕在小李良身上的藤蔓逐渐脱落。 其他人不清楚藤蔓是如何作用于小李良的,此刻见到这些藤蔓从他体内缓缓抽出来,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藤蔓清理干净了,李良一手接住摔落的幽灵花,一手扶住向后倒的小李良。 “篮子。”李良说。 霍伦海布仿佛被人踹了一脚似的站起来,一脸便秘的叼起吊篮走到李良手边。李良轻柔的把幽灵花放进篮子里。 徐一峰拿了压缩糖果,塞进了小李良的喉咙里。接着一脸复杂的说,“没想到你说的另一个人竟然是人类亚种,这么小,幼年?” 李良点头,把事情经过简单讲了一遍。徐一峰心中芥蒂减少了一些,感叹道,“怪可怜的。” “你们给他的东西不够哦,他正在迅速死亡。”幽灵花的声音冷不丁的响起,李良听见了心里一紧,赶紧从书包里又拿了几颗压缩糖果。 压缩糖果圆润光滑的糖衣在幽灵花的蓝光下流光溢彩,李良拿着压缩糖,面色纠结。 徐一峰不知道他在纠结什么,催促道:“赶紧的,你干啥呢?” 李良眉头越皱越紧,最后把手里的压缩糖塞给徐一峰,转头用石头割破了手掌。另一只完好的手撬开小李良的牙齿,李良把流不停的鲜血凑到小李良嘴边。 徐一峰大惊失色的阻止他:“你脑子有坑?” 李良躲开徐一峰,说,“现在重要的是让他活下去。” “那你也不能……他可是人类亚种!”徐一峰气得跺脚。 小李良的舌头动了,把落进嘴里的血吞咽到嗓子里。温热的口感从喉咙遍布全身。他很快感觉到力量,借助这股力量睁开了眼睛。 “小李良。”李良注意到小李良在看自己,uu看书 ..笑了笑。“感觉怎么样?” 小李良抬头看洞顶,声音还很虚弱。“徐瞰,徐瞰……” “她没事。”李良压下眉毛,“陈爱,王勇都没事。” 小李良闭上眼,“太好……”话没说完,就睡过去了。 李良从身上扯了节布料,包扎了伤口。对身后的徐一峰与霍伦海布说,“走,我们出去吧。” 徐一峰撇撇嘴,转过了身子。霍伦海布重新叼起吊篮,他四周围了许多幽灵花,一花一语的叮嘱霍伦海布道:“小心一点”,“不要弄到她的藤蔓”,“麻烦走得平稳一些”。 霍伦海布烦不胜烦,加速跑出了通道。 把小李良以及幽灵花送回到地面,将他们安置在徐瞰三人身边。李良坐在地上,有些乏。徐一峰也累了,和他并肩坐在一排。 “接下来怎么办?” 李良抬头看了眼高处的紫苜蝙蝠,她的花瓣还在滴绿色的汁液。这东西于她而言,也许等同于人类的血。他对植物没有研究,不知道该怎么帮助她。 至少苏最与孙久在就好了,李良心想。 “李良。”银铃般的声音出现在李良耳旁。一朵幽灵花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他的肩膀上。她见李良看过来,便继续说:“你可以去大家伙的意识世界里帮她,她被困住了。” 暂不提紫苜蝙蝠被困住了是个什么情况,李良沉声说:“我不想让你们再失去同伴。” 二百二十六 帮助紫苜蝙蝠的办法 李良曾经吃过一朵幽灵花。幽灵花韧性十足的叶片,苦涩的汁液,吞下喉咙后从嗓子里升腾而上的清香还停留在脑海里。那朵花让他去了紫苜蝙蝠的意识世界,救下了郭云。 “我不想让你们再失去同伴。”李良说。 我不想再吃一次,它们不是山外的野菜。它们是会思考,会说话的幽灵花。 李良忧郁的侧过脸,嘴角附近的肌肉下沉。 幽灵花顿了顿,沉默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徐一峰不断用好奇的目光上下打量李良,让李良埋下了头。 “谢谢,你能这么说我们非常欣慰。”幽灵花抢在徐一峰之前开口。 徐一峰忍不住在心里腹诽这些小东西是不是会读心。他方才想问李良花儿好吃吗,山外许多花都可以做成菜。 花儿又说,“但我们有别的办法帮助你。” 李良这下来了精神,“什么办法?” 幽灵花抬起叶片,指向吊篮中的同伴,“也得感谢小李良。他的粘液营业价值很高,这促使她的根茎疯狂生长。这过长的根茎对我们来说不是好事。” 李良明白了幽灵花话里的意思,“根茎与花有相同的作用?” 幽灵花进一步解释道:“是的,主要是我们维束管里的东西。”也许她是担心李良不能理解,既然根茎有用,那为什么那时候还要让他吃下整朵幽灵花的原因,便补充说:“我们原本的根茎不长,刚好足够我们汲取营养用,但这点东西对你那时候的需求而言远远不够,所以需要我们其他部分支撑。另外,只是失去半截根茎就等于对我们判了死刑。与其令诸多兄弟姐妹受伤,我们认为不如单独牺牲其中一位更有价值。” “现在她的根茎长度足够了。将它剪断不仅有利于姐妹的健康,对你也有好处。” 幽灵花的这番话非常实际,李良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事实上他也没有立场反驳,于是感到胸口苦闷。 “好,你们指挥。” 比自己情绪更重要的事情是紫苜蝙蝠的生命。用轻重缓急警告自己,刻意忽视了那份苦闷后,李良从包里拿出匕首,走到吊篮处。 图坦卡蒙与王克明听到动静,从隔壁过来。站在徐一峰身边围观。 幽灵花用叶片尖指了一个位置,“从这里下刀。” 李良手起刀落,掌心多了一条长五米的纤细根茎。 “我应该吃多少?”李良问。 “全部。” 徐一峰笑出了声。李良回头看他一眼,又问,“一次性吗?” “最好在三十秒内吃完。”幽灵花跳进篮子里,叶片轻轻抚摸同伴的细长的花瓣,“然后等一会儿,等困意来了睡觉就行。” 李良手里拿着幽灵花根茎,走到角落散架的藤蔓床边,慢慢坐下。他的脸上瞧不出表情。 徐一峰对王克明说,“我赌他心里其实快哭了。” 王克明瞟了他一眼,“赌什么?” 徐一峰微微一愣,然后垮下脸,觉得王克明这个小白脸是在嘲笑自己。他挑衅的问:“你想赌什么?” “帮我做一件事。”王克明说的随意,语气里夹杂着对徐一峰的不耐烦。他越是这样表现,徐一峰便越是认真。 “什么事?”徐一峰问。 “不知道,没想好。” 就象打苍蝇,他用挥走苍蝇的态度和我讲话。 徐一峰怒发冲冠,就要答应往克明的条件了。也许他此刻根本就忘记了所赌的内容,只是想证明给王克明看,他对自己有信心的这个事实。 图坦卡蒙却拦住了他,“这么认真做什么?反正李良是肯定会吃那玩意儿的,毕竟食人花对他来说很重要,对吧?” 徐一峰眨了眨眼睛,觉得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但他没能及时抓住。不过直觉告诉自己,刚才因为图坦卡蒙一番话产生的灵感,是让他不要答应王克明的条件,因为会输。 徐一峰歪了歪嘴,哼了一声,侧过身子,背对王克明,偷偷用眼角打量他。 王克明不开心也不恼怒,不再提起这事,好像刚才那一切只是随口一提。他站在原地注视李良。 三十秒,李良在心里对自己说。 根茎有一部分湿滑,粘稠,应该是沾了小李良粘液的缘故。 李良吞了口唾沫,如果不嚼碎的话,应该能吃得快些。但不嚼碎会卡住喉咙,反而影响进食速度。切成小段? 他在心里模拟了各种方法,最后还是决定上牙咬。 就像小时候院长经常给大家准备的长条糖果,一口一段,吃完一条不够就朝院长嚷嚷着还想要更多。 李良做了决定,把刀放在身边。 见李良这个动作,uu看书.uukanshu.c 徐一峰等人都明白他准备好了。于是不约而同的朝他投去视线。 只有这一次,失败的话……不能失败。 李良眼神慢慢凶狠,徐一峰眼睛发亮,图坦卡蒙面有担忧,王克明嘴角带笑。 把根茎塞进嘴里,牙齿咬断根茎里的各项组织。上下牙疯狂碰撞,根茎里富足的汁液四溢,苦涩的味道占满李良的口腔。 李良身下的藤蔓床嘎嘎作响。 徐一峰皱巴着脸,眉头的川字渐渐勾勒出一个惨字。 李良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接近透明的淡绿色汁液从他嘴角漏出来。徐一峰侧过头干呕。即使是久未进食的流浪汉也比李良此刻的形象好一百倍。 在第二十五秒时,李良吞下了最后一口幽灵花根茎。他觉得此刻自己的口腔,舌头,喉咙都是别人的东西,它们麻木,没有知觉。如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因为负载超标,突然就报废了。 徐一峰没有靠近李良,尽管他很想这么做,问问他现在的心情,再问问这东西味道怎么样。但他恍惚间好似看到李良吐出的气体带着细小的油绿颗粒,飘到空气里。他摸了摸自己的胃,感觉不太舒服。 幽灵花说的睡意很快就来了。从胃部蔓延,覆盖全身。他的大脑好像一下子陷入了天鹅绒的枕头里,枕头太高太软,进去了就没法靠意志力起来。 李良点了几下脑袋,然后眼前一黑,睡着了。 二百二十七 不1样的意识世界 李良睁开眼睛,至少他认为自己睁开了,但眼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令他不得不怀疑起这个事实。 总不至于连自己睁没睁眼都不知道。 李良迅速打起精神,把目光投向四周。双手在身体周围摸索,他能确定身下是实心的地面,从手感的反馈来看,应该是水泥地,或是石头地。 睡着以前,我是躺在藤蔓上的,现在这里空空如也。那我应该已经在意识世界了,这个情况是不是和她受伤有关。 回想起不久前紫苜蝙蝠意识世界的模样……过去了多久,有一个月吗?李良突然心神一阵恍惚,对时间的不确定让他失去了一部分安全感。 “咚咚” 奇怪的声音把李良拉回现实。他收敛心神,侧耳倾听。咚咚声越发清晰。 咚咚, 咚咚, 咚咚! 李良猛的向后退了两步,刚刚那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像有人把一颗鲜活的心脏贴在自己的耳廓上。李良胸口刺痛,他皱起眉头。刺痛感强烈,但还没到不能忍受的地步。 咚咚。 李良警惕起四周,接着在又一阵胸口的刺痛中看到了一束光。这束光从天而降,光源尽头藏在不可窥见的黑暗里。李良用审视的眼光定睛看了会儿,觉得除了这束百分百有问题的光外,他也没有别的选择和去处。便认命向它靠近。 靠近是靠近了,李良没有踏进去。他希望站在安全的位置,观察光内的情况,尽可能多掌握一些情报。 然而这束光却在李良靠近他时,没有任何预兆的改变了方向。就像灯光师的手肘意外碰到了追光灯,把本不应该出现在舞台上的角色于黑暗中强调在观众眼前那般。李良置身于刺眼的光线里,下意识抬手,想用手掌屏蔽光线。 抬手的动作使他的手掌出现在视野内,手掌持续抬起的动作突然变得缓慢,比放慢两倍速度的视频还慢一些。当他的手到额前时,四周的环境突变,光线,黑暗全都消失了。替代它们的是李良熟悉的石洞,以及没见过的陌生人们。 “让开。”有人推攘李良的后背,李良侧过身子,让那人走过身边。 环视四周,李良看见了许多蜡烛,三五根放在墙边。墙上没有密密麻麻的绿色藤蔓。还看见穿着统一的白色衣服,表情各异的男男女女。他们相互交谈,表情轻松,但轻松之余潜藏着一份恐惧。 所有人,无一例外避开了实验室的位置。这让李良很容易便找到了这群人恐惧的源头,他不禁哑然失笑,果然是紫苜蝙蝠。 他抬头与紫苜蝙蝠打招呼,“莫妮卡。” “……谁允许你叫我的名字了?” 李良诧异的站在原地,被动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注目礼。惊讶过后,他意识到紫苜蝙蝠的声音与他所熟悉的那份轻佻并不一样,更清冷,也更……年轻。 李良皱起眉头,空气逐渐变得沉重。 “吱呀。” 实验室的门打开了。李良的目光投向实验室的方向。出来了一男一女,男人个子有一米七五到一米七八左右,女人个子有一米六接近一米七。 孙久,苏最。李良在心里默念他们的名字,不敢喊出声。他察觉了紫苜蝙蝠的异样,以及四周人类的警惕,此时表现出过多的熟稔也许没有好处。 苏最轻轻笑道:“就是因为你这幅臭脾气才没有人愿意和你做朋友,这个时候你应该主动些。” 孙久朝李良点头示好,李良微微一笑。心里却在想,果然,他们也不记得我了。 苏最孜孜不倦的教育紫苜蝙蝠,后者多以沉默相对。孙久站在苏最身边,像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 李良用余光扫视附近的人群,发现他们的眼神算不上友好。他不禁自问,我应该做什么?幽灵花说她被困住了,我怎么才能帮她脱困? 李良揉了揉太阳穴,重新梳理信息。这是紫苜蝙蝠的意识世界,这里的一切都是她意识的化身。上一次进来的时候,她虽然没有露面,但所有的信息都指向她。她监控并控制意识世界。可她现在却一副不认识我的样子,不仅如此,她甚至没有发现我是外来者,并不属于这个这个地方。 我应该可以把这个现象理解成这是紫苜蝙蝠被困住的表象。这是不是说,我需要让她回忆起我是谁……进而撬动她对这个世界的意识。 那么现在的关键问题是,她对这个世界了解到什么程度了。 我怎么才能和她搭上话? 直接把事实说出来,有没有用? 咚咚。 李良捂住胸口,胸痛再次席卷而来,但这次它让李良出了一身冷汗。 仿佛一个预兆。 有一个人突然跑出人群,冲到孙久与苏最面前。苏最扬起笑容,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李良眯起眼睛,打量起这人的侧脸。他呼哧喘着粗气,眉头紧皱,咬肌凸起,上半身不自然的前倾,右手手肘抬高,手掌握拳又张开。 糟了。uu看书 uuknhu 他见过许多次这样的动作,往往是愤怒的情绪外化于形的表现。 这个人要对孙久他们动手。 李良出于惯性,没有多想,只想阻止这个人,于是向前踏出一步,但当脚底碰到地面时,钻心的痛侵蚀了他的脑神经,让他直挺挺的倒在地面,仿佛一个发作了心脏病的病人。 蜷曲着身子,脖子上的血管凸起。李良咬牙爬行。他一直保持着抬头的姿势。 从他意识到这件事,到倒下,像虫子般蠕动前行的现在。孙久被这群人乱拳打死,苏最被拖入实验室。洞穴里回荡着紫苜蝙蝠愤怒的尖叫声,夫妻俩的惨叫声,求饶声。乱七八糟刺耳的声音刺激着李良,他目眦欲裂。 “藤……蔓,你的,藤蔓……”李良沙哑的声音和他一样在地面匍匐前进,被其他声音淹没。 咚咚。 胸痛再次加剧,李良忍不住发出撕心裂肺的残嚎声,他的确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撕裂成了碎片。 更多的脚步声传来,李良用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 被粘液包裹的赤脚从他面前经过,熟悉的人类亚种抓住闹腾的人类,在李良眼前将他们一一吸收。 力气用光了。李良颓然,脑袋慢慢落回地上。越来越窄的视线里,他看到一个人类亚种朝自己走来。 还听见紫苜蝙蝠说:“我的父母不能给你们,其他人的大脑留给我。” 二百二十八 睁眼,睁眼,睁眼 “坚持下去,莫妮卡。” “我们没事,别忘了你活着,我们才活着。” …… …… 李良慢慢睁开眼睛。视野从一条细缝逐渐变宽,循环往复了几次后,终于完全打开。完整的画面由李良的眼球映射到脑海。 石头,墙壁,人,蜡烛。 回忆涌上心头,李良倏的坐起来。 模糊的吵闹声逐渐清晰,遮挡过滤声音的薄膜被他揭掉,意识世界的真实性再次朝他发出邀请。 李良吞下口水,发现自己的喉咙早已干涸,又辣又疼。 一个陌生人放了一杯水在他面前。 “看你一副很渴的样子。” 李良皱眉看着来人,脑子里全是不好的回忆。回忆是真的,他唯一能确定的只有这一点。 “别这幅臭脸,我们很快就解脱了。” 李良眉头皱得更紧,眉间被挤出又深又丑的皱纹。 “快了,就快了。” 李良刚想开口,问清楚前因后果,对面的人却突然眼神木讷的走开。留下桌上的一杯清水,在平稳的桌面上不停晃动。 李良摸了摸胸口。除了回忆记忆犹新外,那份疼痛也深刻在骨子里了。没碰桌子上的水,李良离开座位,径直走到实验室洞口,在通道里停下脚步,远远观望。 洞穴里没有藤蔓,紫苜蝙蝠的样子也不算可怕。没有褐色的长条针刺叶片,花蕊中心没有排列密集的牙齿。倒是那一对眼珠,不管看多少次都会震撼灵魂。 “你看什么?”紫苜蝙蝠的眼珠突然下沉,瞳孔对准李良的方向。 李良没有立即回应,他感觉到如芒在背的道道视线。 直接说出事实会怎么样? 李良强行把即将可能发生的事情抛于脑后,让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帮助紫苜蝙蝠脱困”上。 李良张开嘴,有很长一段时间,他觉得自己像一尊雕像般保持着这个姿势。他想说的话,头一个字的发音,以及其缓慢的速度从他嘴里一点点,一点点,以颗粒的形式出现在这个世界里。 “你在自己的意识世界里,这一切都是假的。” …… …… 李良睁开眼睛。苏最的脸占据了整个视野。 “你好,感觉怎么样?” 李良捏了捏山根,环视四周。石头,墙壁,人,蜡烛。不是实验室。 人群摇摆前进,如鬼影摇曳。一个人突兀的脱离队伍,比其他人快了一步。 李良瞳孔紧缩,喉咙内壁挤压。翻身把苏最压在身下。苏最惊叫一声,引出了孙久。看着实验室的门打开,李良大喊:“关门,回去!” “噗嗤。” 李良低头,在心脏位置看到了阴暗的刀尖。穿过皮肉与布料,染了红色的液体。 他被人推开,倒在地上。但双手却死死缠住苏最。将死的李良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行,我不会让你们拖走苏最。 “……” 刀尖旋转。 …… …… …… …… 睁开眼睛,李良弯腰吐了一滩黄绿相间的东西在地上。 身边的人避让,露出嫌弃的神情。 李良擦了擦嘴角,对身体和心理上的疲惫感到麻木。 这是第几次了?十次,还是二十次? “你没事吧,”有人凑上来,“你的脸色好差,是不是生病了?” 李良漠然抬头,视线扫过洞穴里的所有人。五十六人,他很清楚。他们的武器有拳头、刀叉、绳子。攻击的部位大多是眼睛、脖子和心脏。但无论他们手上拿了什么凶器,在面对孙久时,总是会把额外的东西收起来,单纯拳脚交加,好像非得让孙久体验内脏破裂,骨头粉碎的剧痛才满意。 折磨致死。 李良捏了捏山根,声音冷漠,“没事。” “……那你注意一点,这里是公共区域,你实在忍不住了,应该去厕所吐。” 李良深吸一口气,握起拳头。那股烦躁的,负面的情绪被心脏运送到手指。他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要动手了。 “知道了,我去拿抹布。”李良从位置上离开,走到远离人群的地方做深呼吸。 “你在这做什么?” 李良猛的转身,像受惊的兔子看向苏最,紧接着又如暴怒的猎犬,将她推到墙上。“你为什么出来了?” 苏最惊恐的望着李良,声音降低又降低。“我,我来倒垃圾。” 李良捂住脸,痛苦得心脏抽动。 他们又来了。 李良抱住苏最,后心被人捅了一刀。 …… …… “呼……” “呼……” 李良睁开眼睛,红血丝从眼角一路蔓延到瞳孔。 有人凑过来,“你……” 李良一拳打在这人身上,使了十分劲儿。这人的鼻子凹进脸里,身子在地上抖了两抖就没了动静。 “杀人啦!杀人啦!” 李良一跃而上,踩着桌子跳上高空,找到目标后右手捏住他的脑袋,比捏篮球还要容易。然后用力撞向地面。 尖叫声,呼救声,求饶声。乱七八糟刺耳的声音让李良心神宁静。 听到动静的孙久与苏最赶来,正巧撞上了一个人。他在见到苏最与孙久的刹那间,u看书.uuansh.cm 走火入魔般抬起手,掐住了苏最的脖子。 孙久愤然反抗,但他的力气步不足以搬开这人的手掌。 眼见苏最渐渐失去力气,眼球上翻。孙久大喊:“有人吗,来人啊,救命,救命!”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话一般,一把用餐使的刀子穿过这人的眼廓,眼珠前挪,稳稳卡在刀身上。 孙久吞了口唾沫,很快回过神。捏住苏最的肩头,问她,“苏最,还好吗?” 苏最有气无力的说,“没事。”然后对走来的李良道谢。 李良面无表情。 孙久赶紧把苏最护在身后,戒备又害怕的盯着李良的一举一动。 “爸,不用怕,他是来帮我们的,”紫苜蝙蝠的声音突然响起,“李良,你过来吧。” 李良越过孙久与苏最,站在实验室大门外。 “……”虽然把李良叫过来了,但她沉默了不短的时间,随后才以李良熟悉的声线开口道:“谢谢。” “……”李良没有回话。 他不是不想回话,而是无话可回。他还在接受、面对自己杀了五十八个人的事实。这违背了他的原则与准则,简直比撕裂他的心脏更让人无法忍受。 紫苜蝙蝠再次沉默,然后用不带感情的声音说道,“这是我的回忆,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李良浑身一颤。一道闪电将他的纠结劈成黑炭,沉重而呛人的落在心里。 二百二十九 刘强恢复 李良,sca,从不杀人。 …… …… 李良默然不语,心里的天秤左斜右歪。他感觉自己有话想说,但话到舌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像鸵鸟一样站在原地,把头埋进空气里。 空气很沉重,他想象氧气被质量更重的气体压到地上,像此前他经历过的无数次轮回一样,不甘,愤怒,难过。因为失去了氧气,所以他呼吸短促,头脑发胀。 直到紫苜蝙蝠开口说话,氧气才重新浮起来,被李良吸入肺里。 “攻击我的那个人有和你一样的珠子。”她说。 李良点点头,“我想到了,”顿了顿,“你看到他的样子了吗?” “没有。他全身包裹在阴影里,但他是个男人。”紫苜蝙蝠回忆道:“事情发生的很快,我几乎没来得及反抗就被拖入了意识世界。眼睁睁看着他跳进我记忆的缝隙,之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李良皱起眉头,从紫苜蝙蝠的话里听到了一个情况。“你一直有意识?” “嗯,”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沧桑,疲倦,“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看什么,做什么,但我不能控制自己。这一切都是以我的记忆为蓝本制造出来的,我受到了限制。没法自主篡改自己的记忆。” 李良点点头,“是你把我拉进来的吗,那束光?” 紫苜蝙蝠否认了李良说的提问,并表示自己没有任何关于他叙述部分的记忆。 “也许是幽灵花。”这个问题根本就是无关紧要,但李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想它。 紫苜蝙蝠虽然感激李良,但说起话来还是颇不客气。“出去再说,我现在很虚弱。” “……”李良张开嘴,然后闭上。“好。” 熟悉的晕眩感拉扯李良的神经,一次眨眼后他便坐在藤蔓床上了。想要起身,但身体却不听使唤。 “李良,你醒了?怎么样?”徐一峰好奇的问。 “……”李良想要说话,但嘴却迟迟张不开。他甚至没法转动瞳孔。向身体各部分的肌肉传达了许多命令,无一成功。 徐一峰惊讶的晃动李良的肩膀,“你留口水了,李良,口水!收回去!我的妈呀,他该不会是傻了吧。”最后一句是朝图坦卡蒙说的。 图坦卡蒙飘到李良身边,在他眼前晃动手掌。“瞳孔反应几乎没有……” “这说明什么?”徐一峰眨眼问。 图坦卡蒙茫然,后怕还有点不确定的说,“应该是出了点问题。” 话音刚落,李良突然从藤蔓床上弹起来,僵直的站在原地,张开嘴,胡言乱语,眼球乱转,然后四肢扭曲的前进,最后撞到了食人花对面的墙上。 徐一峰:“……” 图坦卡蒙:“……” 王克明:“……” 霍伦海布:翻了个身。 徐一峰咽下唾沫,想说话,但临时改了主意,朝图坦卡蒙比划道:李良傻了。 图坦卡蒙捞起霍伦海布,砸在徐一峰脑子上。“怎么傻的不是你。” 徐一峰恼怒的鼓起眼睛。 “我没事。”头插在藤蔓墙里的李良即使不用转身,也能猜到徐一峰现在的表情和心理状态。 把头从藤蔓里拔出来,李良揉了揉脸上的肌肉,确定自己找回了控制身体的感觉。然后走到紫苜蝙蝠下方。 紫苜蝙蝠的情况好了许多,花瓣上的脉络隐去,绿色的汁液不再流淌。略显颓势的花瓣重新变得鲜艳。 “莫妮卡?” “我在。”紫苜蝙蝠回应道。 “食人花讲话了!”徐一峰一下子蹦到洞口,等落地后才反应过来,都是见过幽灵花说话的人了,这反应未免太大惊小怪。于是干咳一声,若无其事的走回原来的位置。 “刘强受了重伤,你能治疗他吗?”李良问。 徐一峰愣了愣,他几乎忘记了默默付出的花兄。满脸写满了震惊、愧疚的徐一峰主动去隔壁找到了守在陈爱身边的周东东。 “刘强呢?”他问。 周东东指向角落。徐一峰捂脸,觉得实在没脸见人。重伤濒危的刘强,可怜,无助的躺在墙角,与无数冰冷的藤蔓为伴。 简直是丧尽天良!过河拆桥! 把刘强小心抱在怀里,一路小跑回到实验室。 紫苜蝙蝠伸出藤蔓,藤蔓尾端四处碰了碰刘强。“可以,这个载体坏了,给他换一个。” 载体?徐一峰有些茫然。 李良从藤蔓密集的地方掏出一朵紫色的花儿,连着根茎一块儿拿到紫苜蝙蝠跟前。 “这个可以吗?” “可以。” 紫苜蝙蝠再伸出一条藤蔓来,一边抓住刘强,另一边是成熟的分身。鹅卵石大小的绿色光点在紫苜蝙蝠的两条藤蔓里游走。以刘强为起点,分身为终点移动。 徐一峰好奇的问李良,“这是在干什么?” 李良说,“莫妮卡提取了刘强大脑里的数据,大概是在转移这些东西吧。u看书wwuukanhu.om” 大脑?徐一峰一时间觉得自己大脑有些短路。 徐一峰茫然的离开后,王克明走到李良身边,关切的问:”你和莫妮卡还好吗?“ ”……“无数片段闪过脑海,澎湃的思绪在心底咆哮,怒吼,质问李良本人。但这些东西最终化为了一句,”没事。“ 王克明嗯了一声,拍了拍李良的肩膀,”没事就好。“ 王克明离开后,图坦卡蒙没有上去凑热闹。他正饶有兴致的观摩紫苜蝙蝠的”戏法“。 传输的过程比想象中长了许多,李良靠着墙休息了一会儿。 ”好了。“ 李良赶紧睁眼,跑过去接住”新生“的刘强。 ”刘强?“ ”李良?“刘强好似还在习惯新的分身。他站在李良的手心,但身子一歪,朝侧边摔了下去。李良赶紧用另一只手接住他,稳稳放于地面。 刘强问:”阿莫尔……?“ ”走了,回巨树了。“李良告诉刘强不用担心,他们现在在基地里。省略了基地出现陌生人的事,李良问紫苜蝙蝠,”苏最和孙久还好吗?“ 紫苜蝙蝠停顿了很久,久到李良以为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时,她开口说道:”我修改了他们的记忆。还好。“ 她想说的大致是,大多数事情他们不记得了,所以状态还好吧。 李良沉吟少顷,”这样也好,这样就好。“ 二百三十 讨论救人办法 李良捏了捏山根,觉得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了。去隔壁检查了徐瞰三人的情况,他们还在熟睡。于是把徐一峰等人召集在实验室,商量接下来的行动。 徐一峰咧嘴露出牙齿,“当然是去人类亚种的老巢。” 其他人没有意见,纷纷扭头看向李良,等待他宣布结果。 李良点头道:“嗯,问题在于怎么把人救出来。”李良没有隐瞒,将之前自己的经历详细说给在场众人听。其中包括巨树内部的情况以及对大长老实力的猜测,“比阿莫尔强。” 徐一峰抱着双臂,狐疑问道:“这怎么可能,你们俩可是有珠子的人。” 李良斟酌道:“我也不太清楚,但他的体型,气势……不可同一而论。不仅如此,除了大长老与阿莫尔以外,还有另外四名长老,其中之一是阿罗安,在法老陵墓里确认死亡。我估计除大长老外,剩余的长老实力不及阿莫尔。” 实验室外陷入沉默。阿莫尔给众人留下的阴影太强烈,他几乎不可战胜。众人拼劲全力也不过与之战了个平手。即使其余长老不比他厉害,但有一个可能比他厉害的大长老就足够恶心了。 察觉到内心的恐惧,徐一峰赶紧昂着脖子说,“总不能什么也不做。” 王克明语气平平,“也许可以尝试你当时的方法,在有准备的前提下将他们偷运出来。” 徐一峰疯狂点头。 周东东缩着身子,尽力减低自己的存在感。他想得明白,自己不想在参与类似的事了,只想老老实实和徐瞰等人一起做后勤的工作。想到徐瞰,便自然而然的想到陈爱,王勇。他们现在的状态无不说明基地不再是一个完全安全的港湾了。他不禁浑身打了个寒颤。 李良看向周东东,突然想起他一直呆在洞穴上层,没有下去过地下洞穴,也许看见了神秘人。“东东。” “啊?”周东东惊讶的转过脑袋,不知道李良在这个时候喊他做什么,他除了当个跟班,什么用处也没有。生怕李良是察觉了自己内心的想法,让他跟着去人类亚种老巢。 “……”看到周东东胆小谨慎的模样,李良摇摇头。如果他有发现,早就讲了,不会等到我来问他。“没事,你多注意徐瞰他们的身体情况。” “嗯,嗯嗯,好。”周东东偷偷松了一口气。 话题回到正事上。李良问图坦卡蒙,“我赞同王克明的想法,但这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图坦卡蒙轻松的回答,“没问题。” 几人陆续商量了后续的办法,排除声东击西的策略后,将目光放在地下通道上。这次人手多,他们有信心在阿莫尔察觉前离开。 “有两个关键的问题,第一,如果这些人没被关在地窖,而在其他地方,我们的计划就作废了。第二,如果我们没法在实力上获得胜利,进而与人类亚种不可避免的发生后续冲突,带着众多的普通人东躲西藏,我们能去哪?” 王克明的话将众人引向第二轮沉思。第一个问题与第二个问题相比,根本算不上问题。王克明一个“能”字近乎残忍的揭开了人类在奇雾山面临的无情现状。前有人类亚种,后有神秘人。唯一有与之抗衡能力的李良没有能力保下所有人。视为同盟的紫苜蝙蝠被神秘人差点杀死。王克明说的对,他们能去哪? “先把人救出来再说!”徐一峰把眼珠子瞪得滚圆。 王克明扬起嘴角,“好被人类亚种一网打尽吗?” “你!”徐一峰抽出铁刀。 李良打断两人,他若有所思的问徐一峰:“我记得你们在食物仓库没见过长老。” 徐一峰狠狠瞪了王克明一眼,回答李良道:“没错。” “也许他们有不能轻易离开巨树的原因。”李良摸了摸下巴,“如果我们能调查出来,也许可以利用这一点。” 图坦卡蒙自荐道,“这件事可以交给我。” 李良本就打算拜托图坦卡蒙,他的灵体体质比刘强更合适查探。“谢谢。” 图坦卡蒙淡然一笑,“但这样就需要额外的计划时间。” “嗯,”李良想了想,“值得等。首先要确定的是郭云等人的状态和位置,其次是大长老和阿莫尔的动向。以防万一,我们需要一个适应任何事态的计划。” 顿了顿,李良意识到这个要求强人所难,也不符合实际,便补充道:“我们在想一想,不能把希望放在等待上。真到了巨树,可能随时会发生意外情况。” 徐一峰疯狂的挠头发,“你们脑子好的使劲想,说什么我做什么就是了。” 李良看向王克明与图坦卡蒙,他们两人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智慧。如果能提出一个相对靠谱的假设,他相信这两人完全可以将假设补充完整至可行的方案。 他首先回想了一遍自己手里的东西。给徐一峰用的铁刀只有一把,其余有一把弯刀和匕首。脉冲武器试验过了,在山里失灵。另外就是珠子,珠子的作用很多,但越是干涉事实,付出的代价便越大。uu看书 .uuash目前他用珠子治疗过伤势,改变过环境,强化过自身,当两件事叠加时,使用难度会加剧。 珠子虽好,但滥用的结果可能会把自己和同伴引到更危险的境地,是一把双刃剑。 李良吐出一口长气,把注意力集中在同伴身上。王克明,攻击力有,但基本为零。用忘尘珠制造幻境控制过阿莫尔与阿罗安,并设计杀死了阿罗安。徐一峰,攻击力强,但对付人类亚种的长老还是有些吃力。图坦卡蒙,灵体,自带部队,但对自己的消耗很大。霍伦海布,可以单独对付长老。刘强也是。周东东,忽略不计。紫苜蝙蝠,没法离开基地。 从整体实力来看,李良认为这支队伍只要不遇上时祸,阿莫尔以及大长老,在奇雾山生存应该问题不大。但面对剧烈冲突,就弱了些。 果然问题还是如何避开大长老与阿莫尔…… 李良皱起眉头,心有所感,“如果制造浓雾……” 其余人看向他。 李良不太确定,“上次昏迷醒来后,我隐约感觉与奇雾山的白雾产生了联系。” “和雾怎么联系?”徐一峰关切的看着李良,“就算这山在怎么奇怪,不至于连这雾也有秘密。” 李良认真的对徐一峰说,“除了应该进山的人,擅自踏进白雾里的任何生物,都会变得僵硬不能思考,所以它一定有秘密。” 二百三十一 人类亚种的情况 李良向徐一峰说了白雾的奇怪之处后,自己怔在原地,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解释这个。 “如果我能影响白雾,也许会有用处。” “……”徐一峰摸了摸脖子,问王克明,“你觉得呢?” 王克明笑容微敛,沉思片刻后说道:“这样,你把巨树内的结构画出来我们看看。” 李良点头,从书包里翻出纸笔。在众人的注视下画出简单的分布图。为了让王克明等人看得更明白,他分别画了剖解图与平面图,并标出自己有印象的细节。 王克明拿起小册子,仔细端详,图坦卡蒙飘在王克明的身后,神情严肃。 想在这么多人类亚种的眼皮底下带走几十上百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在己方处于弱势的情况下。 李良转动手中的笔,思绪回到方才他失态的问题上。刚琢磨一会儿,便听见紫苜蝙蝠虚弱的说:“我知道人类亚种的情况。” 李良手中的笔落在地上,哑然望向紫苜蝙蝠的方向。其余人与他神态相似。 “那颗巨树和我一样,他也是特别的生物。”紫苜蝙蝠的叶片伸展,好似在回忆过去。在奇雾山里呆了千年,她从懵懂无知到心狠手辣,早就知道自己的情况特殊。 “他需要不断吞食人的思绪才能得以延续生命,相对应的,他愿意提供可繁衍生物血肉的办法。” “你们说的大长老,阿戈衣,他仅凭一己之力撑起了人类亚种整个族群。在他崛起以前,人类亚种的生活并不安稳。他承担了巨树大部分的生命来源,这意味着他的意志力是怪物中的怪物。” “这件事只有长老们知道。他们需要在阿戈衣休息期间填补空缺,所以阿戈衣不常在外露面。长老也不会出现五人齐聚的情况。” “但有一种例外,就是人类。每当人类进入奇雾山,便是他们的狩猎时间。人类的血肉是其次,关键是数量众多的人类能够让人类亚种从巨树那得到休养生息的时间。” “时祸不会攻击巨树,如果没有巨树庇护,他们和你们的处境相似。过去,人类亚种为了满足巨树的要求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损失相当多的族人。” “巨树吸收营养的地方在地下,他有一根最主要的根茎,这根根茎里有他的弱点。我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但你们看见了应该能明白。” “当他的弱点遭到攻击,可能会敌我不分的把所有人当成养料。” 紫苜蝙蝠一下子说了许多话,鲜艳的花瓣色泽再次暗淡下去。 李良等人曾在她面前数次提到过人类亚种,但她从未吐露过这些信息。是什么让紫苜蝙蝠决定现在交代出人类亚种的情况。王克明与图坦卡蒙向李良投去视线,两人的想法一致,应该与李良在紫苜蝙蝠的意识世界里做的事情有关。 “有了这些信息,我们可以有更多想法和布置的可能性了。”王克明说。 徐一峰激动不已,觉得成功在望。 李良对紫苜蝙蝠道谢,“谢谢,你没事吧?” 紫苜蝙蝠说,“短时间内我帮不上其他忙了。” “刚才那些内容足够了,你好好休息。” 紫苜蝙蝠轻轻嗯了一声,把花瓣收拢,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李良转身加入王克明与图坦卡蒙的讨论。 “找到它的弱点,先攻击巨树,逼迫大长老或其他长老赶去救援,减少敌人,声东击西。” 最后还是回到了声东击西的策略上,只是这次用来声东击西的方法确定可行有效。李良点点头,“我去,大长老不会把那个地方空着,应该有人把守。” 王克明没有反驳,的确李良是眼下最适合的人选。“不能冒险,让图坦卡蒙和你一起去。” “好。” 接着王克明又道:“那我和其他人负责把人带出来。徐一峰、霍伦海布和刘强负责保护我们。霍伦海布还需要做运输工作。现在情报详尽,救人的难度减少,只要计划进行得顺利,我们几乎可以肯定救人没有问题。但真正的问题又来了,带出来之后我们去哪儿?” 一片沉默。 去哪儿,去那儿。这奇雾山里我们还知道什么地方?基地,陵墓,巨树,食物仓库,植物园。植物园!李良灵光一闪,知道自己确定了方向。 “我们去植物园!阿莫尔曾经跟我说过,他们的长老追囡囡进了植物园,最后囡囡失踪,那名长老死了。”李良迫不及待的说出答案。“他们轻易不敢踏入植物园。” 王克明眼睑收缩,“但植物园不见得比人类亚种安全。” “不是人类亚种怎么都好了。”徐一峰满不在乎的说,“总之当务之急是先把人救出来。” 王克明摇摇头,他越发认真的问,“李良,你想好了吗?如果我们不去救他们,uu看书 ww.uuasu 他们也许会全死在巨树里。我们把他们带到植物园,也许他们,我们,都会死在植物园。” 李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说话,所有人都看着他。徐一峰从王克明的话里听出了事情的严重性,心里百般纠结,无论怎么权衡都找不到一个恰当合适的平衡点。便把事情的选择权暗自交给李良。李良向他们证明了他有能力成为真正意义上的领导者。 李良环视众人,他的视线慢慢有了重量。 周东东内心躲闪,他不确定自己想继续听下去。甚至在内心腹诽,这件事不应该大家表决吗?但他心里又清楚明白得很,真让他举手表态,他也不敢。动不动就是死人,死人的生命很沉很沉,一般人的肩膀是扛不住的。 李良说,“留他们在巨树里,结果一定会死,但如果去植物园,可能会活。我们所有人都去。” “所有人?”周东东捂住嘴,他刚才的声音太刺耳了。“可是徐瞰姐他们都还没醒。” “刘强带你们先去植物园门口。他能避过时祸,安全不需要担心。那时候人类亚种也没功夫管那块地方了。”李良做好安排,没有给周东东反驳的机会。 “如果遇上了神秘人,你们就先进去,在大门口等我们。”顿了顿,李良突然想起徐一峰说过的,植物园大门有些奇怪的事,“不,让刘强找个地方躲起来。等我们到了在进去,植物园的大门不对劲。” 二百三十二 3天前,郭云 得到李良的安排后,周东东想些什么,但在合群念头的驱使下选择了默认。 王克明抬头看了眼紫苜蝙蝠,李良明白他的意思。 “神秘人既然带走了吴里和其他人,我想他的目标不是莫妮卡。我们离开,她反倒安全。” 王克明点点头,“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等我把手里的资源分配了,马上就走。” …… …… 两前。 郭云在一阵眩晕反胃中苏醒。视野里的画面抖动,颠倒。她当即判断出自己所处的位置。 果然被人类亚种抓住了。 郭云微微抬起头,看到“搬运”自己的人。是个没见过的生面孔。对方没发现自己醒了,她自嘲的想到,也许对方根本不关心她是晕了还是死了。 端正心态,郭云迅速扫了一圈周围。然后皱起眉头。其他人类,包括食物仓库的女人,都被人类亚种放在地上拖拽赶路,比较之下,她的待遇似乎好很多。有时候好待遇反而意味着危机。 一路颠簸终于抵达了目的地,郭云被人类亚种扔到地上,和其他人摆在一起。她克制住双手不去揉动腰腹。她快被人类亚种硌成了两段,没想到柔软的粘液之下几乎只有骨头。 紧闭双眼,郭云尽量保持平稳呼吸,避免被发现异常。 “这个是怎么回事?” 郭云屏住呼吸,她感觉到有人站在自己身边。“这个”,他指的是我吗? “她是阿莫尔长老指定的人类。” 阿莫尔指定?郭云心里疑惑。 “嗯,知道了。送上去吧。” 这人话音刚落,郭云便感觉到自己又被人扛了起来。从刚才的对话中她判断自己已经到了人类亚种的老巢。因此她不敢睁开眼睛,担心被人发现,只敢靠听音辨位的方式判断周围环境。 “回来了?” “怎么还带了个人类女孩儿?” “伤亡重吗?” 人很多,他们的内部关系和李良描述的一致,融洽和谐。 大脑一阵眩晕,郭云体会到突然升降的失重福 电梯,郭云心想。 从电梯里出来,这人又走了几步,然后将郭云丢下,随后走远。 郭云保持静止的状态等了许久,确定周围没有其他声音后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悄悄打量了四周。没有人。郭云这才大胆的直起身子,认真查看自己所处的环境。 入眼之处全是木头。郭云听李良描述过巨树,那时候她便对这个人类亚种的老巢有一定概念,但亲眼见了,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手掌抚上墙壁,郭云闻到了木头的清香。她身边是一个完全敞开没有任何遮蔽的破洞,也许是然形成的窗户。从里向外看,郭云看到隐隐约约的树林埋在浓密白雾之下,延绵而上,在高处露出树尖。 如果这不是食人魔的老巢,不是奇怪的奇雾山,这里算得上人间仙境了。郭云可惜的收回视线。 如果我是阿莫尔指定的人类,那么这里大概率是阿莫尔的房间。面积比她在山外的房子大了五六倍不止。 奢侈。 房间的布置非常简单,一张用枯叶铺的床,几根垂直立于地面被打烂的木头柱子,以及挂在墙上的几根白骨。 看到白骨,郭云心里一沉。她半是恐惧,半是好奇的凑上前去观察。 骨头很大很长,郭云怀疑是人类亚种的骨头。普通的人骨相对而言应该再细一些。 “嘎吱”。 郭云惊悚的转过身子,来不及假装昏迷了。但看清来人后,她嗤笑一声,“果然是你。” 郭泽扶了扶眼镜,“你猜到是我,我并不惊讶。” 郭云耸耸肩,“找我做什么?游的事免谈,我没有做叛徒的爱好。” 被讥讽的郭泽并不为此感到羞恼。他把手里的水杯递给郭云,“其实我也不想看到你,但被人类亚种要求,我没有办法。” “走狗就是走狗。这水里下的什么毒?”郭云鄙夷的看着郭泽。 早在李良与徐一峰追阿莫尔出食物仓库,紧接着便有大群人类亚种来围攻他们时,郭云心里便有了计较。对方有计划有预谋,选择的时间点恰到好处,除非是先知,否则必然是有内应。内应会是谁呢,郭泽的名字几乎不需要怀疑验证,就自主跳了出来。 “没有毒,这点你可以放心。”王克明不咸不淡的了一句后,准备转头离开。 郭云在他身后问道:“跟着你的那三个人怎么样了?” 郭泽驻足于门前,“关你什么事?”然后随后关上了大门。 郭云冷笑一声,靠在墙边思考怎么才能逃出去。 李良过巨树有专门的人巡逻,首先我得掌握巡逻员的规律。寻找时机离开。其次我得找到出去的办法,且出去后不会迷路,至少需要赶到图坦卡蒙的陵墓,他可以派石头士兵去基地帮我报信。uu看书 .ukshu.om最后,郭云摸了摸耳垂,只有活下来才能完成前两个目标。 那么问题便指向了一个关键人物——阿莫尔,他指定我的原因是什么? 郭云在阿莫尔的房间里呆了整整夜,也没见到正主。期间郭泽会上来送饭送水,这让郭云怀疑人类亚种究竟是在照顾自己的情绪,还是想气死她。 “你当人类亚种的狗,吃什么?”郭云毫不吝啬自己的恶毒,问道。 郭泽脸不红心不跳,面部表情没有一点起伏的回答,“就是你想的答案。” “你吃了?”郭云收起讥讽的表情。 “吃了。”郭泽像优秀的管家一样站在郭云对面,等她进食完毕后,把餐具拿走。 郭云没有掩饰自己对他的嫌恶,并,“这东西拿走,我不吃。” 郭泽神色淡然的瞟了一眼木头盘子里煮得发白的肉块。“你不吃,一会儿会有人上来逼你吃。” “那就看是逼我吃,还是逼我死了。” 郭泽迟疑片刻,把盘子端走了。 郭云没有再抓住他些难听的话,因为她看到巡逻的人了。地上,树上,人不少。似乎专门警戒了这附近,也许就是为了防止她逃跑。 郭云收回视线,暗自想道:从来都没有无死角的监控,总能找到他们百密一疏的地方。 二百三十三 郭云溜走 郭云在窗户边呆了许久。为了掩饰自己的真实意图,她在在破洞处挤了不少眼泪。这毫无疑问再次引来了郭泽。 “你哭什么?”郭泽皱起眉头问,看得出来他真心不想与郭云见面。 “……”郭云盯着郭泽看了半晌,余光仍瞧着窗外。“你好像不是真心实意想做叛徒的。” “呵,”郭泽冷笑一声,“你们有无所不能的sca。” 他的回答应证了郭云的想法。 “托你的福,李良可能已经被阿莫尔处理了。”郭云讥讽回去,“不管你曾经遇到过什么,接下来我和其他人只会比你更惨。但凡你还有一点良知,就该让他们好过些。” 郭泽翻了个白眼,“你把我当成李良的替身了?” 郭云笑笑,“你永远都不可能是他。” 郭泽沉默以对。他从兜里掏出一颗圆形的东西丢给郭云,郭云抬手接住,不可思议的问,“压缩糖?你为什么给我?” 郭泽哼了一声,微不可查的,“我当然不可能是李良,但你可能是。加油吧。”完,郭泽再度离开了这个房间。 郭云手里攥着压缩糖果,盯着郭泽离开的位置久久不语。 半夜,郭云睁开了眼睛。从床上悄悄爬起来,把头探出破洞窗子。负责巡逻的人换了一批。 郭云在白想好了。逃走的难度不亚于李良救人,所以她决定曲线救国。把自己藏在没人找得到的地方,等李良过来。虽然早些时候对郭泽李良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但她相信那根固执倔强的木头不会轻易被人做了柴火。 经过观察,郭云确定巨树外头的巡逻比树里头人数要多。她把白做好的粗糙的,用于替代自己的假人放在窗户对面,远远露出侧脸。只要有个影子就好了。 接着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间大门,像一只老鼠悄悄溜了出去。 有电梯,就果然有楼梯。郭云心里一喜,攀上楼梯。往高层走去。 李良与阿莫尔曾在台武斗,李良借助这颗巨树的茂密树冠误导了阿莫尔的视线。它就是郭云的目标。 阿莫尔的房间位置在中层,爬到台几乎耗尽了郭云的力气。她趴在楼梯口,心偷窥台上的人类亚种。 只有一只。 这一只不可能一直守在原地,即使是交接班,也肯定需要挪动位置。郭云守在楼梯口,耐心的等待着机会。 眼看色渐亮,这人仍然似雕像般站在那,郭云忍不住心里嘀咕,难道她想错了?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去阿莫尔房间的郭云终于等到了机会。 守在台的人类亚种离开了。 郭云知道对方很快就会回来,遂拔腿奔向自己早就选好的位置。她这一耗费了大量心神,又绷着神经与对方比拼耐力。在奔向目标时,她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倒在台正中心。还好及时站稳,总算是安然无恙的到霖方。 巨树的树枝很粗,郭云走在上头没有一点压力。 她不断攀高,寻思着差不多了,便躲在层叠的树叶里,隐去身影。心里估算道:他们发现我失踪的时间,应该是饭点。距离我到巨树已经过去了接近两,李良应该往这边出发了。 考虑到地理位置和数量差距,应该会在半途去一趟图坦卡蒙的陵墓找他借人,这可能还需要耽误大半的时间。被抓的除了我以外就是食物仓库的人,所以徐一峰应该也跟着。整体实力不算弱,可以一战。但胜利的机会不大,巨树里人类亚种的数量实际比李良以为的多。如果倾巢而出,胜负难料。我想李良和王克明应该会把计划定在拯救同胞的身上,目的一旦达成,就立刻退走。 我可以和他们里应外合,伺机寻找帮助他们的机会。譬如在战局关键的时候跳出去,嗨,我在这。郭云揉了揉太阳穴,真是太傻了。 奇雾山的夜晚温度不高,加上湿气,郭云用掌心蹭了蹭胳膊,增加热度。 我顶多只能再撑一,然后就会进入意识浑浑噩噩的状态。只能寄希望于李良等人快些到了。 郭云在树冠里躲了几个时,亮了。 郭泽端着煮好的白肉坐上电梯,心里没有一点波动。等移动楼梯的门关上,他才表露出追忆的神色来。他给郭云的压缩糖可以管一饱,这一顿她一定会让自己拿走。但如果一直不吃东西肯定会被人类亚种怀疑。 ……我最多警告她一声。 呵,警告。想当初张聪也警告过我,我是怎么做的?哦,一脸痛苦挣扎的被人类亚种按住四肢,敲开牙齿,把切成块儿的生肉硬生生塞道了嗓子里。真是一群野蛮人。如果他们是野蛮人,张聪就是魔鬼。 张聪。 郭泽想起这个名字,看书 .uuanh 便牙齿痒痒。心里幻想着如果让他落到自己手里,会怎么招待这位曾经一同落难的同伴。至少得把他的每一根骨头都拆下来,才算一报还一报。 移动楼梯的门打开了,郭泽又变回神情淡漠的样子。他毫不客气的推开房间大门,一点也不关心郭云有没有可能还没醒。 “吃饭了。”他走进房间,在床上没看到郭云的影子。心里咯噔一下,快速扫视周围。 该死,她真的跑了!她怎么跑掉的?她怎么敢跑? 郭泽心里的想法汹涌澎湃,但面上却一片云淡风轻。 这个房间只有这一扇窗户,视野有限。但她总是在窗边待着,不可能消失太久还没被发现。心有所感般回头,郭泽在墙边看到了一个丑得没眼看的简装玩偶。 用骨头与树叶堆了个框架,固定用的绳子是郭云身上衣服的布料。郭泽的眉头跳动,该她太大胆,还是太蠢?只要白一到,阳光彻底照进来,这点伎俩必然会被识破。那些人类亚种的视力好着呢! 郭泽端着盘子走到假人面前,用自己的身子挡住它,背朝破洞。 窗户外的人类亚种瞥了一眼,看见两个阴影在地上,就没细看。挺阿莫尔长老对那个女人有意思,所以他不能像对待犯人一样二十四个时不离眼。万一看到些不好的内容,不定自己就得去刷马桶了。 总之人在就校 二百三十四 分别出发 郭泽背对破洞,把盘子里的白肉嚼着吃了小半。根据郭云这两天的表现,她不会太快接受事实。一点进食足够表达她妥协的意愿。 他瞟了一眼窗外,发现监视屋子动向的人类亚种没有看里头。于是赶紧把破人偶端到木头柱子后面,摆放出坐在地面,垂头丧气的模样。 “你想开就好。”郭泽假模假样的说了一句,端着空盘子离开了。 …… …… 徐一峰不肯用李良给他的匕首,他抽出背后的铁刀找了块石头就地磨刀。吱呀吱呀的声音让人牙酸。 李良劝他说:“这刀不仅钝了,而且破损得厉害,这很有可能让你吃亏。” 徐一峰撇嘴辩解,“那也不能让我拿小孩子耍的东西,这不搞笑么。” 李良舔了舔嘴唇,从包里拿出清水喝了一小口。他知道徐一峰说的有道理,他的块头大,平时也习惯了用大开大合的武器。譬如棍棒,还有这铁刀。 “你的棍子呢?”李良问。 徐一峰从衣服里拿出一个半截胳膊长的铁棍,用力一甩,棍子变长,足有一米多。 “你怎么不用?”李良掂了掂铁棍的重量,不轻, 徐一峰随意耍了两下,棍子在他手里仿佛成了另一只胳膊。“这东西打人好使,打人类亚种差点意思。他们那黏膜用刀轻轻一划就烂了,但用棍子……”他皱起眉毛,“总之不好,铁刀更好。” 李良又劝,“我们这次的任务是救人,不是杀人。不管是棍子还是铁刀,只要能保护好王克明和其他人就够了。” 徐一峰这么一听,觉得李良言之有理。眼珠子转了一圈,然后说道:“我把铁刀背在背后,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用。” 李良点头。他主要是担心如果在关键时候铁刀坏了,可能会误事。 解决了徐一峰的问题后,李良准备去检查刘强的状态。正巧遇上跑过来的周东东,“良哥,良哥,徐瞰姐醒了,他们都醒了。” 李良惊喜的跟他一块儿跑去实验室隔壁的洞穴。徐瞰四人正坐在床边,脸色好了许多。看见李良,徐瞰主动打招呼道:“李良,东东。” 周东东发现陈爱在看自己,兴奋劲儿突然消退,红着脸羞涩的低下头。 李良问,“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些?” 徐瞰点头,”好很多了,只是还有些没力气。“实际上胃和其他脏器多少还有些疼,但徐瞰直觉到李良可能要对他们做其他安排,顾做主把这事给瞒了。 陈爱瞥了徐瞰一眼,没有说话。 ”你们俩呢?“李良问陈爱与王勇。 王勇郑重的点头,”没事。幸好你回来得及时。“ 李良怔了怔,没料到王勇的反应。这个胆小怕事,推卸责任,甚至容易崩溃的男人变了不少。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这话应该我来说,幸好有你在,保护了他们三人。“李良说的诚恳,王勇听了后眼神闪烁。 小李良点头,转身对王勇说谢谢。 王勇挠挠头发,谦虚了几句。 “我得和你们说件正事。”李良说。 徐瞰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微笑着问,“什么事?” 李良把食物仓库的事,郭云等人被抓,现在的情况,以及众人的决定说与他们。“让你们也去植物园的事是我自作主张,对不起,希望你们谅解。” 陈爱问:“所有人,王克明也会去?” “嗯。” “那我没问题。”陈爱的眼睛忽闪忽闪,一反常态。 徐瞰紧跟着说,“我听你的。” 王勇也道:“我也没问题。”他不仅没问题,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 李良点点头,把刘强的安排也说了出来,“我们在植物园汇合。” 王勇说,“放心,我会保护好他们。” 李良扬起笑容,“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 王勇惭愧的讪笑,他想起了当初在营地里对郭云、李良还有徐瞰做的事。“那个,以前的事,真是不好意思啊。” 李良愣了片刻,没想到王勇会在这个时候提起以前的事。“你变了很多。” 王勇自嘲笑道:“有些事情做了才知道好不好,而好事和坏事一样会让人上瘾。” 李良拍了拍他的肩,“不管怎么样,你有这份心就值得我们感激了。” 王勇张嘴却吐不出心里的话来。他握紧拳头,重重的点头。 “我去看看刘强的情况,差不多就出发了。” 李良头回到实验室,刘强刚醒。 “李良,你们要做的事我都知道了,刚才王克明说给我听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你状态怎么样?” “很好。” “那现在就走吧。” 李良一行人收拾了行装,站在洞穴门口。徐瞰感慨的说道:“我一直把这里当作自己在奇雾山的家,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离家出走了。uu看书 .ukanshu.cm” 李良哑然失笑,“算不上离家出走,莫妮卡的分身还在我们身边。而且我们要回来的。” “嗯,”徐瞰将出发的人的样子记在心中,“希望我们回来时一个不少。” “一个不少。”李良重复道。“植物园见。” “植物园见。” 徐瞰几人绕远路去食物仓库,为了避开巨树外围的巡逻人员。这也是李良与王克明等人商量后的决定。 “我们也走吧。”李良对其他人说。 两支队伍朝不同方向分别出发。徐瞰、陈爱、王勇、小李良、周东东、刘强为一组,刘强负责护卫。李良、王克明、徐一峰、图坦卡蒙、霍伦海布为一组,等抵达巨树后,李良与图坦卡蒙前往主根茎,剩下的人寻找人类同胞被关押的地点。 徐一峰带着王克明,一行人很快抵达巨树。他们蹲在远处观察情况。 “负责巡逻的人增加了。”李良说,“而且在寻找什么东西。” “也许是寻找人。”王克明蹲在李良身边。“这个情况,他们没什么东西好丢了,即使丢了,也不会在这附近。” 李良点头,“有没有可能是有人逃出来了。” “很有可能。” 李良与王克明异口同声的说道:“郭云!” 二百三十五 巨树的主根茎 郭云也许逃出来了。 在激动,兴奋一系列相似的情绪之后,李良首个出现的念头,竟是——不愧是郭云。而王克明显然也有此感受。 “她的求生意志令人敬佩。”王克明压低声音说道。 徐一峰觉得奇怪,“你们怎么就肯定是她了?说不定是我们武斗集团的人?” 李良与王克明齐齐看了徐一峰一眼,没有否定亦没有肯定,但两人的眼神却说明了一切。徐一峰瘪嘴自觉跳过了这个话题。催促二人道:“先做正事,把人都救出来就知道是不是她了。” 李良与王克明两人重新确定了一遍流程。李良与图坦卡蒙找到主根茎,确认巨树的弱点,对巨树造成骚扰。霍伦海布确定人类同胞位置,其他人留在原地观察,确定关键人物被引走后,前去救人。等救人成功,不等李良与图坦卡蒙,王克明等人先撤离现场,前往植物园。李良与图坦卡蒙随后跟上。 “没问题,我和图坦卡蒙过去了。”李良朝王克明点头,随后用忘尘珠创造出一条地下通道,与图坦卡蒙的身影一同消失在地底。 图坦卡蒙飘在李良身后,问:“如果大长老或者阿莫尔本来就在主根茎里怎么办?我们怎么对巨树发起攻击?” 李良沉默少顷,“这样省了很多时间。到时候我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伺机而动。” “……”图坦卡蒙盯着李良,幽幽的说,“我发现你总喜欢做一些危险的事。” 李良苦笑道:“这座山就是危险的源头。” “不,我指的是一件事里最危险,最可能发生意外的部分,你几乎全揽在了身上。”图坦卡蒙不急不缓的说道。 李良与图坦卡蒙已经到了巨树的根茎区,它的根茎盘根交错,眼花缭乱。李良一边确认根茎的状态,一边回答道:“总得有人去做吧。” “的确,但件件都主动揽下的人可不正常。” 李良触碰根茎的手顿在半空,神情莫测的回头望着图坦卡蒙,“你想表达什么意思?” 图坦卡蒙堆起笑容,好像刚才咄咄逼人的不是他,而另有其人。“别误会,我只是想尽可能帮你多分担一些,我想王克明和徐一峰也有这个意思。” 李良默然的转过脸,小声答道:“不用,我心里有数。” 心里有数啊……图坦卡蒙揣着手,注视着李良忙碌的身影若有所思。 两人在地底摸索了小半天,李良指着一根快有巨树树干粗的根茎道:“只能是它了。” “嗯,”图坦卡蒙惊讶的看着这根茎,“长得也太夸张了。” 的确很夸张,完全不符合植物根茎的生长规律。在看到它以前,李良不能确定主根茎的样子,但看到它以后,便可以直接确定它就是主根茎了。万幸这根根茎不像其他根茎般在地下继续延生,而是在地底三米左右的深度分裂成了正常根茎的大小。 “有门。”李良瞳孔微缩。预想中的看守并不在附近,但那门上硕大的十来个锁扣让他产生了不好的联想。锁扣的扣子全都紧紧卡在插销里。无法判断里头是有人还是没人。 图坦卡蒙便建议道:“我们从侧面绕一圈。” 李良听取了图坦卡蒙的建议,围着主根茎饶了一圈。主根茎的结构与其说是根茎,不如说是埋在地下的房屋。在紧实的泥土中,不仅有门,更有窗户。泥土被细如发丝的根茎编织而成的窗帘阻挡在外,反倒方便了李良二人观察主根茎内的情况。 李良悄悄靠近,凑近窗帘。用手指扒开了一点缝隙,视线进入主根茎的内里。庞大的根茎空间内有一颗状若心脏的东西摆在中心。四周的内壁有无数白色的触手。 图坦卡蒙点了点李良的肩膀,指了一个方向。李良顺者图坦卡蒙指的方向看过去,顿时睁大眼睛,轻声道:“大长老。” 图坦卡蒙好奇的多看了两眼,“原来他就是大长老。” 李良舔了舔嘴角。土腥味儿不停的蹿进鼻腔,和剧烈跳动的心脏一起刺激着大脑。 如果大长老在这,他和图坦卡蒙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了大半,只需要把阿莫尔再引过来。但是主根茎被锁上了,如果李良进去,就必须打开这道门,但明显它这样的状态对他们更有利。 怎么办? 图坦卡蒙眯起眼睛,缓缓说道:“大长老的状态好像不太对。” 李良定睛看过去,发现盘腿而坐的大长老正小幅度的打摆子。墙壁上的触须牢牢扎在大长老的脑袋上,触须一张一缩,好似从大长老那得到了什么东西。应该就是紫苜蝙蝠提到的营养——思绪。不管她指的思绪具体是什么东西,看来过去以一己之力撑起整个族群的大长老此时不胜从前。 不仅如此。李良瞪大双眼,他在大长老的身上隐隐约约看到了伤口。 李良的喉咙紧缩,uu看书 .uukansh 他充分意识到这是个前所未有的机会!他扭头看向图坦卡蒙,图坦卡蒙意会了李良的意思,“把你的匕首给我。” 图坦卡蒙拿着匕首,悄然钻进了主根茎里。奇怪之处在于,根茎内壁的触手伸向了图坦卡蒙,甚至攥住了他的衣服。李良在外头看得心惊肉跳,万万没想到巨树能够直接影响灵体。图坦卡蒙本人也被吓了一跳。用匕首将触手割断后,迅速飘向了巨树的“心脏”。他直觉继续呆在这里太危险,希望尽快脱身。 “心脏”巨大,但没有跳动的声音。它光滑,半透明,更像一颗会变大变小的宝石。图坦卡蒙管它是宝石还是别的什么东西。他高高举起匕首,一刀扎了下去。 匕首的刀身没入“心脏”,图坦卡蒙清晰的感觉到“成功”的手感。但很快,正当他犹豫事情进展太过顺利时,主根茎内的触手们像发疯一样挥动起来。大长老更张嘴尖叫,发出刺耳并且整耳欲聋的声响。 李良捂住耳朵。为什么扎了巨树,大长老反而叫得凄厉?难道被触手抓住后,在感官上会存在一定程度的同步? 他朝内大喊:“图坦卡蒙!快出来!”阿莫尔一定在赶来的路上。 图坦卡蒙同样知道这一点,他把匕首抽出来,又狠狠扎了好几刀,这才罢手。等他做好准备撤离时,看着四周密密麻麻蠕动的触手,把心里话问了出来:“我从哪儿走?” 二百三十六 破坏巨树心脏 站在窗外的李良与图坦卡蒙想到一起去了。片刻的愣神后,李良站在窗外对图坦卡蒙说:“这边,从这里出来。” 他指的是窗户。 虽然位置小,但的确是目前唯一一个安全的地方。图坦卡蒙调整姿势,让自己平行于地面,小心平稳的穿过窗户上的根须。 “快藏起来,有人来了。”图坦卡蒙对李良说。 李良与图坦卡蒙赶紧蹲下身子,屏息凝神藏在根茎外。 脚步声落地。 李良心道:原来巨树正常进入主根茎的位置是在树内,需要从上面跳下来。来得这么快,他们难道有办法观察到这里的情况? 李良心脏砰砰直跳,他直觉来的人是阿莫尔。 果不其然,他听到熟悉的声音说:“大长老。” 大长老没有回应。李良很难将这个看起来行将就木的人类亚种与当初那位威势赫赫的巨人联系在一起。 “……”阿莫尔的呼吸声被根茎的内壁放大,根茎外的李良与图坦卡蒙听得清楚。 李良侧过头,把耳朵贴在根茎的外皮上。怎么没有动静,刚才的伤势难道对巨树而言算不得什么,如果是这样,阿莫尔岂不是很快就要回去了?这么点间隙肯定不够王克明他们救人。李良握拳,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出手将阿莫尔阻拦在地底。 图坦卡蒙抓住李良的手腕,朝他摇头。 “呼……”阿莫尔吐出一口长气,“我以为你已经疯到要攻击巨树了。” 大长老疯了?什么时候的事? “……”另一阵沉默。 李良与图坦卡蒙耐心的等在根茎外,只要阿莫尔不回去,他们心里便是安稳的。但这个奇怪的情况,阿莫尔很有可能随时会回去地面。李良希望王克明等人的动作快一点。 “阿罗安我已经安葬了,藏在母亲的身边。”李良听不出阿莫尔的语气,“……我会在历史里记下你的丰功伟绩。” 李良皱起眉头。听阿莫尔这意思,大长老似乎命不久矣。不仅如此,他们之间好像还发生了一些复杂的事。 “咳,咳咳。”大长老剧烈咳嗽了两声,李良与图坦卡蒙同时警惕起来,一颗心脏悬在嗓子眼。“阿莫尔……” 李良支起耳朵,生怕图坦卡蒙做的一切都被大长老看在眼里,而他准备开口提醒阿莫尔。 “你不懂,弱小的人在山里活着不如死了。”大长老一字一句,慢腾腾的把话说完整。十几个字好像耗尽了他的力气,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干脆没了声儿。李良甚至以为他可能死了。大长老的虚弱比他以为的还要厉害,也许大半截身子已经跨到了另一个世界。 但他马上高声说:“我说我看错了阿罗安,一点也不后悔。他的灵魂太脆弱,就和当初你另外的兄弟一样!” “阿罗安,我阻止不了你。既然你已经是大长老了,我就按族里的规矩,把这条命给你。我能为族里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把外头那两只偷偷摸摸地老鼠解决了!” 大长老的咆哮声回荡在李良与图坦卡蒙耳边,阿莫尔惊讶的转过身,惊疑的看向根茎大门。 李良与图坦卡蒙心里一惊,匆匆对视一眼后,“跑!” 李良操控附近的土壤,希望制造出流动的土地将他们送回地上。但巨树的根茎牢牢抓住泥土,让李良的想法落了空。这些数量繁多,体积粗壮的根茎于此刻宛如活物,有意识的朝李良与图坦卡蒙的方向移动。 根茎表面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白色触手,李良心底一沉,对图坦卡蒙说,“我们回去。” “回去做什么?”图坦卡蒙被李良的想法吓到,“那里头可有两个大长老!” “我们只有把心脏破坏掉才有机会逃跑!” 心脏,图坦卡蒙立马联想到了根茎内的红色不明物体。他审视两人周围的环境,根茎越来越多,恐怕再过不久,这片土地就会被巨树的根茎覆盖。那些触手主动寻找活物,他们如果没法离开这,就是在坐以待毙。 图坦卡蒙当即立断,同意了李良的想法。“好,我们回去。但不能与那个人正面硬抗,我们这样……” 回去意味着他们即将再次面对阿莫尔,以及前大长老。虽然不清楚大长老为什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身体虚弱至此,由阿莫尔得到了大长老的头衔。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也不能掉以轻心。 在密集的根茎树林中穿梭,李良回到了主根茎外。 阿莫尔打开了根茎大门,站在门口对李良说,“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面。” 李良拉下脸,没有接话。 阿莫尔勾起嘴角,u看书 w.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你好像恢复了正常,你应该知道正常状态下的你不是我的对手。” 李良点头,“或许吧。” 阿莫尔走出根茎,两人同一时间抬起胳膊。 什么也没发生。 阿莫尔皱起眉头,他确定自己刚才对珠子许的愿望是令李良身边的巨树根茎膨胀,将李良活活压死。 “啊!” 听到惨叫声的阿莫尔猛的转身,看到身后根茎内的大长老痛苦的倒在地上。他身边的“核心”变得干瘪没有光泽。图坦卡蒙那只幽灵把一把小巧的匕首转出了花样。 大长老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最后只剩下一副骨架倒在地上。 阿莫尔瞳孔缩成针孔大小。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图坦卡蒙站在根茎里洋洋自得的说:“密集的根茎不仅方便了你们,也同样给我们创造了条件。”他把自己揉吧成一小团,躲在根茎与根茎之间的缝隙里,小心翼翼的靠近主根茎。趁阿莫尔把注意力全放在李良身上时,偷偷潜入,把巨树的心脏当盘菜切了。 阿莫尔体内的粘液翻滚,可见他此刻气急攻心。 “李良,你这是要毁了所有的人类亚种!”他的声音颤抖。 李良默然片刻,想起在紫苜蝙蝠的意识世界里自己亲手杀死的五十二人,缓缓说道:“欺人者,人恒欺之。” “你们已经杀了够多人类了。” 二百三十七 汇聚1堂 阿莫尔与李良无声的对峙着。 图坦卡蒙的话语像他本身一样轻飘飘的飘到阿莫尔的耳朵里,“啊呀,这个红色的大家伙好像要不行了!” 阿莫尔额头青筋直跳,对李良说:“你们有句话叫做事不过三,同样的错,我不会再犯第三遍。” 李良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但他却不清楚阿莫尔犯了什么错。 阿莫尔甩手回去了根茎内,经过大长老的尸骨时,他没有低头看上一眼。大门关上了,隔绝了李良与图坦卡蒙探究的视线。 李良没有立即离开,图坦卡蒙在他耳边说,“阿罗安也许是点燃大长老之争的导火线。” 李良点头,他也这么认为。 接下来阿莫尔打算怎么处理巨树的事儿,就不关他们的事了。李良与图坦卡蒙回到地面,发现许多青壮年人类亚种纷纷在一楼集结。并没看到王克明等熟人的影子。 “看来一时半会不用担心他们追上来了。” “嗯。” 在前往食物仓库的途中,一只长相奇特的人类亚种迎面而来。只看了李良一眼后,便与这一人一魂擦肩而过。 “是长老吧。”图坦卡蒙回头看了一眼。 “应该是。”长那么奇怪的人类亚种,也只能是长老了。 到了食物仓库。这栋在奇雾山内算地标建筑的大楼坍塌,二三层保存的较为完整。李良在废墟中找到了地下室的入口。 空气墙还在。 他挥手将空气墙撤离,打开了地下室的大门。 久违的光线照射进地下室,靠门边的人用手掌挡住眼睛。狐疑的抬起头,两个人影出现在楼梯上。一个身材匀称,一个没有脚。 没有脚? 这人从地上弹起来,拿起手边的长剑。 “谁?” 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地下室的异状,他们从半昏半醒的状态中苏醒。男人走到前排,把女人护在身后。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至从他们被sca传送到地下室,就隔绝了外界的声音。人类亚种赢了还是输了,武斗集团的老大哥徐一峰是死了还是活着,都不清楚。这样过去了两天半,一些人明显出现了脱水的症状。他们尝试过突破地下室门的办法,但包括炸药在内,全都失败了。也许再过上个两三天,他们连动一动的力气都失去时,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死亡。 然而那扇不可能打开的门,现在打开了。 他们的神经高度紧绷,不敢眨眼。直到那人再走下两节楼梯,光影掀开了他身份的真相时,地下室的所有人才松了一口气。 “sca……” “你怎么才来……” 武斗集团的人虽然憔悴了不少,但这大大咧咧,一股痞子气的感觉却一点没变。 “等等!”有个人大喊。 其余人不解的看着他。 “你身边,你身边那个没有脚的是个什么东西!” 得到队友的提醒,地下室的其他人这才看到李良身边,漂浮在半空的图坦卡蒙。 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图坦卡蒙低声念叨几句,地下室里突然狂风大作,还有蓝色的火焰漂浮其中。吓得他们四处找地方逃窜躲避,更有人高声大喊:“鬼!鬼!” “别吓他们了。”李良说。 图坦卡蒙哦了一声,乖巧的回到李良身边站好。 食物仓库事件的幸存者们惊魂未定,一时间没人敢出声。 李良介绍道:“他是埃及法老,图坦卡蒙。帮助了徐一峰。” 李良知道这群人相比起自己,更信任徐一峰,于是只提了他的名字。 “老大,老大怎么样了?”一个男人从一堆乱七八糟的废铜烂铁后面冒出半个脑袋,眼睛在李良与图坦卡蒙之间来回乱瞟。 李良说:“替你们杀了几十只人类亚种。” “……”短暂的沉默后,地下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欢呼声。图坦卡蒙营造的气氛顷刻间消失不见。李良站在台阶上看他们热闹了一会儿,补充道:“他还去人类亚种的老巢里,解救了你们其他的同伴。” 欢呼变成怒吼,男人们好像忘记了身体的虚弱,吼得血管凸起,血脉喷张。女人们喜极而泣,拥抱在一块儿。 “虽然我不想在这个时候打断你们,但现在并没有完全脱离险境。还有余力的人去食物仓库里补充物资,我们要去和徐一峰汇合了。”李良说道。 他交代了事情后,地下室里的人敢忙动起来。有人自觉担负起组织的任务。 “互相搀扶,不要摔倒!” 等出了地下室,看着一片狼藉的食物仓库。这些人缄默了。紧接着展开如火如荼的搜刮工作。 “三人一队,分头找东西。目标是食物,水源,武器和药品。” “女人在废墟外找,男人们从窗户口爬进去。有多少拿多少,拿不完的扔出来。” 李良与图坦卡蒙没有干涉他们的工作,只在一旁静静看着。 图坦卡蒙偷瞄了一眼李良,说:“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他们的关系如此融洽,和吴里不一样。” 李良没有否认,“嗯,你知道吗?” 图坦卡蒙嘿嘿一笑,“我从后来进山的人那学了一句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些人佩服,尊敬徐一峰,所以跟随徐一峰。这样的人,你看徐一峰的性子就大致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了。” “而吴里,还有其他人。他们只是被你救了,然后塞进基地。你从来都不知道他们的品性。” 李良沉默以对,缓了许久才说:“我的任务是救人。” 图坦卡蒙讥笑道:“有时候救人是救人,有时候救人是害人。” 李良目光暗淡。 图坦卡蒙见李良听进去了,也就不再提。 李良没有给食物仓库的人多少富裕的时间,“不管找到了多少,走吧。” 负责组织人手的男人点头,“走了!” 陆陆续续有人从废墟里出来,男人清点了人数,大致统计了物资,把清淡的食物挑出来,说:“这些给女人吃,他们身子弱,不好消化。水也优先提供给他们。” 李良耐心的又等了几分钟,直到这个人说好了。 李良与图坦卡蒙不清楚植物园的具体位置,只能凭借当初阿莫尔给的大致方位以及地上凌乱的脚印寻过去。图坦卡蒙行动方便且自由,李良从稀薄的白雾中隐隐有所感觉,两人确定了方向后,很快找到了大部队。 和徐一峰当初说的一样,植物园距离食物仓库很近。 远远的,徐一峰就看见了李良,以及他身后的熟人。他兴奋的跑过来,与曾经的同伴一一拥抱。“没事就好!” “老大,他们怎么样?” 遇到徐一峰后,跟随在李良身后的人慢慢偏向了徐一峰。他们跟徐一峰打听这,打听那。最后和获救的人汇合在一起。和他们相比,地下室一方的人的情况真是好太多了。 从巨树里救出来的人,几天的时间便一副面黄肌瘦,皮包骨头,神情颓废的样子。但他们并不麻木,还有神志。为和以前的同伴相遇,感到高兴。 “听说是老大勇闯人类亚种的老巢,救了你们!” “不只,还有sca的同伴和一只黑色的体型巨大的猫!” 霍伦海布偏过头,哧了一声,“老子是狼。” 徐一峰敲了说话两人的脑袋,纠正道:“救你们是李良,他也救了我!” 男人委屈巴巴的说:“就是sca这么说的。” 徐一峰皱起眉头。他徐一峰可不爱冒领别人的功劳。他在人群里四处寻找李良,最后在人数稀少,靠近植物园的位置找到了他。 李良正和郭云说话。 “你没事吧。” “还行。你们回去过基地了吧,和教授通电话了吗?”郭云身上披了一件外套,是到了食物仓库后徐瞰拿给她的。 “回去了,但发生了一些意外。”李良把神秘人和吴里等人叛变的事告诉郭云,uu看书.uukanshu.co“不清楚你们是不是安全,所以没和林教授联系。” 听完李良的话后,郭云眼神凌厉,“一群蠢货。” 李良知道郭云骂的是吴里以及和他串通一气的人。 郭云深吸一口气,对李良说:“郭泽死了。” “什么?死得好啊!”朝两人走来的徐一峰正巧听见这话,对郭泽的遭遇拍手称快。 郭云白了他一眼,徐一峰被郭云白眼翻得有些发懵。他没记错的话,李良一行人应该都对郭泽没有好感。 “他是因为我死的。” “我在深夜逃跑,上了天台,躲在树冠里。走的时候留下了一个人偶误导监视我的人,结果没想到郭泽白天来给我送饭的时候选择了帮我打掩护。事情暴露以后,他就被人类亚种杀了。” 李良与徐一峰:“……” 徐一峰摸了摸鼻子,“还算他有良心。” 李良与郭云都没说话,对郭泽的观感复杂起来。 李良吐出一口浊气,他觉得想通了一些事。图坦卡蒙对人群分类的言论没有错,但人不是那么简单的动物。追逐权力与利益的郭泽愿意为郭云赴死,在事情发生之前,谁都想不到他会这么干。 “我去把这事告诉刘强。” 郭云摆摆手。等李良走后把腿缩到身前,抱着膝盖坐在高处看着山坡下人头攒动。 已经有这么多人了,但是囡囡在哪儿呢? 二百三十八 准备进入植物园 告诉刘强关于郭泽的事情时,王克明和徐瞰等人恰巧都聚在了一起。 徐瞰感叹道:“没想到郭泽是这样的结局。” 王勇偷瞄徐瞰,轻咳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没有人天生就是个坏人。” 他这是在为自己解释…… 刘强的声音温淳,“既然他人都没了,我想我也没有继续记恨他的理由。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 李良摇摇头,“不用谢。” 王克明带着一贯的笑容,对李良说:“休息差不多了,得准备进去植物园的事了。” 李良郑重点头。现在当务之急是远离人类亚种。他找到在人群里聊天的徐一峰,“你把事情都告诉他们了吗?” 徐一峰哈哈一笑,“当然。大家都说,去哪儿都是去,只要他们这群人在一起,就没什么好怕的。” 徐一峰身边的男人捶了徐一峰一拳,“老大说什么胡话呢?是我们这一群人在一起!” “是了是了,我傻了。”徐一峰笑得前仰后合。李良见他没把这事看得重要,有心想要提醒。没想到徐一峰却突然郑重其事的沉声说,“朋友们!这个植物园不是我们的基地,是和人类亚种老巢一样危险的地方。食物仓库被毁了,sca的基地出现了背叛者。这座山哪里都不安全,所以我决定帮助李良,和他一起寻找出山的办法。” “我擅自作主让你们一起跟上来啦,出事了我还是站在第一个!你们有人要离开吗?” 李良皱起眉头,离开等于死。 刚获得自由的人们面面相觑,然后哈哈大笑。“要死一起死!” “如果老大死了,我替你好好活下去!” “谁有纸笔?让我把家庭地址和情况写下来。要是我死在这劳什子植物园里,就麻烦活下去的兄弟帮我把遗言带给家里人!” “好想法,我也要。” “我也是。” “我……” 李良目瞪口呆的站在徐一峰身边,千言万语汇聚在手掌,拍在了徐一峰的胳膊上。徐一峰眼眶泛红。在热闹的气氛里以一己之力掩盖所有人的笑声。 他笑,其他人也笑。他们的笑声相得映彰。 李良站在植物园的阴影里,微微笑着。郭云站在他的身边,并不高兴,但也没有出声打断这份热闹。 “你怎么了?”李良察觉到郭云情绪的异常,出声问道。 郭云清冷的说,“没有。” 王克明站在植物园门前,研究门上的锁扣。听见两人的对话,抬头看了眼郭云,然后继续埋头研究,片刻后冷不丁的说道:“现在的问题是我们不见得能进去植物园。” 所有人:“……” 李良转身和王克明一起研究起来。 严格意义上来看,封住植物园的并不是锁扣。一把生锈的小锁挂在两边门把之间,好似随时会烂掉。王克明的手指快速点了点门把手,李良看到一阵透明的波纹,像涟漪似的荡开。 “恐怕这个才是问题。”王克明认真的说,“我建议由我先试试,看看这东西什么效果,有什么提示,我们再讨论。” 李良不愿意让王克明涉险。“我记得徐一峰说过,他们碰到锁扣的人会发生神情呆滞,失去记忆的情况。” “神情呆滞……”王克明若有所思,“又是幻境?” 李良皱起眉头,然后又摊平。“符合我对奇雾山的印象。” 王克明摸了摸下巴,“那么我们接下来要考虑,是一个人过了幻境,植物园的大门就能打开,还是说得所有人通过环境?” 李良想了想,“阿莫尔以前告诉我,人类亚种的长老尾随囡囡进入了植物园。从这个叙述来看,应该是前者。” 王克明点点头,“那么我建议我们两人都尝试看看,只要有一个人过了就没问题。” 李良觉得王克明说的有道理,而且他本身似乎存在这方面的天赋。“好。” “算上我。”郭云站在两人身边。 她想加入的原因不难猜测,植物园事关囡囡的线索。植物园的锁没有实质性的危险,至少徐一峰以及他的朋友在碰触锁扣后除了发现失去短期记忆外,没有其他副作用。 于是李良答应了郭云的要求。 在三人碰触锁扣以前,李良对其他人说道:“你们找个地方躲好,以免人类亚种追过来被发现。”然后对图坦卡蒙说:“麻烦你在我们醒来前巡视四周。” “没问题。”图坦卡蒙说。 等所有人上树的上树,挖坑的挖坑,均离开李良三人的视线后,他对王克明和郭云点头道:“开始吧。” “等等,如果是幻境,一定要找到’异常’。通过异常追寻离开的线索。”王克明嘱咐二人。 “好。” 三人准备就绪,一起伸手握住了锁扣(锁链)。 在图坦卡蒙的视线里,三人的瞳孔突然变白,并且出现了不明所以的数字。uu看书.uukashu.cm郭云是4,王克明是2,李良一只眼睛是0,一只眼睛是1。 在奇雾山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他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事情。惊讶过后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致。 而在李良三人的意识内,一股风暴正在形成。 李良难以言喻此刻的感受,但他确信自己正走在某条路上,并且隐隐约约能看见身边的王克明与郭云。 风暴溢出的力量冲刷在三人身上,李良只觉得湿冷,但当他转头确认郭云与王克明的情况时,惊讶的发现郭云竟然被刮来的风划出了许多伤口。而王克明只是步子变慢。 郭云身上的划痕正在迅速增加,以极快的速度覆盖全身。 李良心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伸手抓住郭云,第一、二次失败了,手穿过郭云的手掌。第三次,他直接跳到了郭云身边,将她护在身后。 郭云似乎没有察觉到李良的存在,只是自顾自的抱着胳膊行走,但痛苦的表情在李良到来后缓解了不少。 李良转头看向身后,风暴凝聚成了龙卷风。他们三人正朝龙卷风接近。越是靠近它,风力就越强。李良身上衣服簌簌作响,郭云甚至在原地踏步。 李良皱起眉头,对虚幻的郭云说:“回去吧。” 郭云突然抬头对上李良的视线。 霎那间,一道闪电劈下,正中李良与郭云。远处的王克明心有所感,略有些茫然的看了一眼李良与郭云的方向。 二百三十九 你是谁? 闪电击中李良与郭云。白色刺眼的光线吞没了李良视野内的一切,白光来的快去的也快,等白光消散,身前的郭云不见了。 过去的经验使李良未着急寻找郭云,而是首先审视自己的情况。他留有记忆,能自由行动。然后环顾四周,获取更多信息。 宽阔的运河,废旧的工厂,斑驳的厚铁墙,衣衫褴褛的大人,面黄肌瘦的小孩儿,肮脏的地面,雾蒙蒙的天空。李良心里对自己所处的位置有个猜测,但不能确认。他试图上前与人沟通,但他们全部惶恐的跑开了。好像他是洪水猛兽,又或者吃人恶魔。 虽然全都跑开了,但并非不能沟通。只需要找到愿意和我沟通的人。 于是李良决定到处逛逛,寻找离开幻境的线索。 沿着运河边走到大街。李良驻足于街边小摊,视线落在一本名叫“梅拉尼一日游”的杂志上。 这里果然是梅拉尼首都。梅拉尼只有一个地方是这样,下城区。为什么会出现在下城区?李良站在大街中央,任由人流与他擦肩而过。会和郭云有关系吗? “哧,穷鬼。”一个小男孩儿顺着人流朝向快速离开,像一条游水的小鱼般悠然自得。 李良眯起眼睛,悄悄追了上去。 小男孩一路小跑,在一条窄巷前停了下来,四下张望后钻了进去。李良犹豫再三,没有进去,而是在巷口的位置贴耳偷听。 “方琳姐,我打听到了。”小男孩儿说:“那个人叫郭云,是初级学者。她是偷渡来这的,家在阿苏拉港。” “好,谢谢。这是给你的报酬。”女孩儿的声音清冷,没什么感情。 “谢谢方琳姐,有消息我在来。” “好。” 李良背过身子,埋下脑袋。小男孩儿从巷子里跑出来,狐疑的看了他几眼,最后还是走了。李良探头看了一眼巷子里头的女孩儿,她背朝巷口,李良只能堪堪见到背影。这个消瘦,瞧着弱不禁风。 收回视线,李良走远了几步,背靠着墙思考。 她知道郭云在哪儿,我应该直接问她,还是尾随? 李良在心理纠结了一阵,碍于紫苜蝙蝠的幻境经历,最后决定跟在她身后找到郭云的位置。 巷内的方琳直到天黑了才走出来,她往手里哈了口气,嘴边出现一小片白色的雾气,而她身上只穿了薄薄一层单衣。 李良藏在建筑物的阴影里,悄无声息的跟上了她。 方琳在夜里的寒风中瑟瑟发抖,她时不常驻足于街边流浪汉们点燃的火堆边,暖和一点后再继续前行。这样一路走走停停,最后抵达了郊区一栋年久失修,外表看着摇摇欲坠的矮楼里。 李良眼睑抽动。梅拉尼首都附近空气质量糟糕,含有微毒颗粒,早在五十年前便组织了人手撤离附近的居民。没想到这个孩子竟然住在这里。 方琳不知道自己被跟踪了,她熟练自然的输入密码,开门进屋。 李良瞟见窗户里有个人影一闪而逝,好似躲去了别的地方。 屋里有人,方琳会不会危险? 李良慢慢靠近,趁方琳去别的房间时,从看见人影的窗户翻身进入了屋子。他踮着脚小心落在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 床底有动静。 李良走到床边,弯腰低头。看到了藏在床底的郭云。 郭云震惊的看着李良,一时没控制住音量,“你怎么在这?” 李良听到了方琳的脚步声,赶紧躲进了一旁的衣柜里。 郭云看见李良朝衣柜的方向过去,想喊住他,但方琳已经走到了门口,她只好作罢。眼睛盯着衣柜的方向,神情既羞恼愤怒,又担忧惶恐。 李良刚进入衣柜,就闻见一股酸臭腐烂的味道。他低头看到了臭味的来源——一位死去了的女性。泛青失去血色的皮肤,黑色的眼眶,眼珠子上有虫蝇爬过。 他眉头紧皱,觉得事情比自己预想中复杂了。 方琳是听见卧室有动静才进来的,但房间一如既往,没什么改变。但这并不能使她放松神经,于是把目光投向了衣柜。她拉开衣柜门,用手推了推女尸,观察了一会儿,这才放心的离开了。 出去时方琳观上了卧室门。 李良从衣柜里出来,小声对郭云说:“出去说吧。” “嗯。” 郭云没有直视李良,轻声回应后走到了窗边。虽然没有事前沟通过,但李良自觉走到郭云身后,辅助她爬到窗边。郭云出去后,李良轻松也翻了出去。 两人在距离屋子不远处,面对面说话。 “衣柜里那个是谁?”李良问。 郭云嗤笑道:“你应该知道了。” 没错,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指向女尸的身份,但李良相信她就是郭云。这片幻境是郭云的记忆。 “你是谁?”李良顿了顿,“你是方琳?” 郭云盯着李良,她的视线如电钻,“如果是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李良垂下眼帘,“你是谁对我们现在而言不重要。” 郭云听出了李良话里背后的意思,“呵,我明白了。那就出去后再说吧。我知道房子的密码,提前进来检查’异样’。” “发现线索了吗?”李良问。 “没有。”郭云沉思道:“睁眼以后,我第一个目标是林教授,但我发现这里没有能去城区的方法,所以回头来找方琳。但家里的陈设,还有郭云的尸体,都没问题。” 李良点点头。“目前为止,与你记忆相悖的地方只有’能不能去城区’吗?” 郭云怔了会儿,uu看书 ww.uukanshu “你的意思是这个就是异常?” “嗯,它改变了事实。” 郭云接受了李良的解释,随后认真想了想自己的见闻,尤其是回忆里的细节。 “我记得……”郭云不太确定,“我并没有预约过医生。” “整容?”李良以为郭云说的是这个事情。 “不,”郭云否认了,且语气笃定,“我没有整容,因为不需要,如果需要也不会选择郭云。” 选择郭云,除了郭云难道还有别的身份可以选择。为什么非得舍弃自己的身份,过别人的生活? 李良虽然心里有疑问,但没有问出来。他换了一个问题,“那为什么说起医生?” 郭云解释道:“我看到柜子里放了预约单。” “知道了,也许这也是个异常。” 二百四十 熟悉的小孩儿 郭云指出预约检查的日子是第二天上午,于是两人在屋外找了避风处凑合着过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李良摇醒郭云。 郭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打了个哆嗦,深夜温度骤降,她有些受风。顺着食物向上看到了精神奕奕的李良,她接过东西,细嚼慢咽吃了。 “谢谢。”她看向矮房的方向,“她出来了吗?” 李良摇头,“没有。” “你一晚上没睡?” “嗯。” “睡会吧,我来守着。” “没事,我还不困。”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了会关于梅拉尼的情况,便看见方琳背着小包出来了。她穿着缝补了多次的花边布鞋,踩在硬石小径上,穿梭于下城区的街道中。 李良与郭云一路尾随,跟着她去了一间诊所。 “愿意来下城区做医生的人很少,他们必须面临随时可能被患者攻击的风险。”郭云向李良解释了为什么方琳要走这样长一段路的原因。 李良观察了诊所的结构,锁定了二楼的小窗。 “你在这等我,我上去看看。” 郭云说:“嗯,我去一楼假装看诊。他们没人认识我。” 诊所是双层小楼,如果方琳在一楼问诊结束,不用去二楼接受进一步检查,径直去了别处,那么等在二楼的李良便会错过这次机会。而他只有一个人,不会分身,为了结果不得不同意郭云的提议。 “你自己小心,不要和方琳对上视线,也不要和她说话。”李良嘱咐道。 郭云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两人分头行动,李良三步两步爬上了二楼外层墙壁,贴着窗户不做声。 二楼有几台摆放密集的仪器,以及三张干净的床铺。从窗户边能看到一二楼想通的楼梯。 希望郭云进展顺利,他心想。 郭云走进诊所,没有刻意观察方琳,只是在尽览诊所一楼的设施与人物时,带过了一眼。她选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 一个圆球样式的小机器滚过来,两颗蓝色的眼珠子将问卷投影到空中。 “请您填写个人信息与身体状况。” 郭云一目十行,回忆起昨日在方琳柜子里看到的预约表上的内容,照它填写了个大概。小机器人眼珠闪烁,“您前方有一人在等候问诊,请稍等片刻。” “好。” 得到了郭云的回应了,小机器人滚到了方琳脚边,“方琳女士,请前往02室。” 方琳从座位上站起来,攥着搭在腰腹上的小包拐进走廊。 方琳坐到方琳的位置,02室就在这个位置的斜对角。她竖起耳朵,隐隐约约听到了02室的只言片语。 “没有……” “问题……不清楚……检查……结果……” “关系……分期……身体重要……” 要去二楼了。郭云端正坐姿,翘起二郎腿,头撇向外侧,避过迎面而来的方琳。 如她所料,方琳走上角落的楼梯,一步一步上去了。 方琳去了二楼后,小机器人又轱辘轱辘滚过来,芝麻绿豆大眼睛看着郭云,“郭云女士,请您去02室。” 郭云拐进走廊。 二楼窗户外的李良看到一名女护士带着方琳上来了。他侧过身子,让窗户上的雕刻物挡住自己的身影。 “你站到这个上面……把衣服拿起来……站着别动。” 女护士在仪器的操纵面板上点了几下,随后一张黑底白线的图从面板下方的凹槽里吐出来。女护士拿起照片,愣了会儿才说,“你……你别下来,再照一次。” “需要付两倍的钱吗?” “不用,付一次的。” 女护士这样说了,方琳才重新站回去。 “嗯,站好别动。” 凹槽再一次吐出照片,女护士拿起来,“你去把这张照片拿给医生……算了,我和你一起去吧。” 方琳有些害怕,“问题大吗?” “医生看了就知道了。”女护士和方琳去了一楼。 李良用手指推开窗户,翻窗进去后,走到女护士使用过的操作台旁,小心把照片卷起拿走了。回到一楼时,郭云正站在街对面等他。 她主意到李良手里的东西,“看了吗,情况怎么样?” 李良摊开照片,“还没看。” 白色的线条勾勒出方琳身体内部的情况。即使是医疗门外汉的李良与郭云也看出了她身体的异常。从食管到小腹,有一把异形钥匙几乎填满了她的身体。 “这怎么可能?”刚看了一眼,郭云便皱起眉头质疑道。“如果这是真的,这把钥匙早就让方琳去地狱了。” 李良认同的点头,“但这给了我们线索。” 郭云眉头皱得更紧,“把钥匙取出来?怎么取?这恐怕连手术都没法做。” 李良道:“这是幻境,不是现实。这把钥匙的出现方式已经超出了寻常的物理定律……方琳出来了。” 两人纷纷低下头,用余光注意方琳的状态。uu看书 wwuuans 方琳手里拿着一个大塑料袋,塑料袋里的东西露出一个边角,是女护士后来拍的照片。她拎着袋子,茫然的走在街上。不顾往来的车辆与交通显示灯。 在她即将被车碾过时,李良拉住方琳。 猛的被人拽住,方琳清醒了一些。她抬头看着李良,然后看看自己四周。意识到刚才可能发生了什么事后,她赶紧真诚的道谢。 李良对她说,“……小心一些。” “嗯。” 看着方琳走远,郭云不解的问,“不跟上去?你为什么不直接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李良走往方琳的反方向,“我做过相似的事,结果不太好。我想去诊所问问医生。” 郭云认真记下李良的话,想了想建议道:“我去追方琳,你去诊所吧。你如果找不到我们,晚上就在矮房子汇合。” “好。” 郭云追着方琳离开的方向走了。 李良回到诊所,门可罗雀的诊所此时竟空无一人。小机器人轱辘轱辘滚到李良脚边,在他鞋尖上撞了一下,然后向上滚了九十度。蓝色的小圆眼睛向上投影出一副画面。 白色衬衣,西装裤子的小孩儿背影。 李良记得他,在山外时这个小孩儿拦住了自己的车。 小孩儿身体不动,脑袋转了九十度。侧脸笼罩在一片白雾之中。 他说:“我看见你了。” 二百四十一 钥匙与门 “我看见你了。” 小男孩儿,不,也许此时该称作男孩儿才对,因为他比初次见面时要高了不少。俨然有了青少年的姿态。 他为什么在这?郭云也见过他吗? “对,这是她的幻境。”男孩儿依旧侧着脸,回答了李良心里的疑问,“那你为什么在她的幻境里?” 李良虚着眼睛,从男孩儿的话里琢磨出了答案。 因为我在郭云的幻境里,所以他也出现在了这。属于他的幻境以及郭云的幻境重叠了。这无疑会令本就迷雾重重的幻境更加复杂。 李良再抬头打量男孩儿。因为郭云离开了,所以他才出现的吗?以一个侵入者的方式。郭云的幻境对她而言具备很强的意义,这个男孩儿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进入奇雾山的契机? “这些问题都不重要,”男孩儿慢慢说,“重要的是你们想做且正在做的事。” “寻找方琳身上的异常?”李良脱口而出,但另一个答案不声不响的出现在心里——进入植物园。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男孩儿的投影模糊,他的身体被接触不良的信号分成三块,上中下错位了几公分。“祝你好运。” 啪嗒。投影关闭。机器人的小眼珠子快速眨巴,似乎有些迟疑。但它很快恢复过来,投影出问卷,并问李良:“先生,请填写您的个人信息以及身体状况。” “……”李良默然片刻,来不及思考男孩儿像风一样出现的原因及意义,注意力便被小机器人闪烁的指示灯打断,不得不集中到眼前的事儿上,“我来找为方琳诊治病情的医生。” 小机器人说,“您要找的是华特医生,02室,请进。” 李良走到02室门口,金属格栅门上贴了一张字条,字条上有两行字。 “它会导致郭云的成功或失败。时限内不成功,既失败死亡。” “回去吧,它看见你了。” 李良把视线从字条挪到格栅门后头的身影上。华特医生穿着白褂,戴了一副金丝边框眼镜。格栅独特的视觉效果叠加在他身上,让人觉得华特医生颇有些不可琢磨的味道。 李良与华特医生的视线交汇。后者的眼神以及手边的武器让李良打消了开门问个究竟的打算。 那把武器是华特医生为自己准备的。 李良将字条扯下来装进口袋,站在门外朝里头鞠了一躬。 走出诊所,他站在街道上神游。 华特医生字条的后一句,指的应该是男孩儿。医生不是我记忆里的人,却对男孩儿的出现作出了反应,并且直接回答了我没有问出口的问题。男孩儿的出现也许按下了我和郭云幻境重合的开关。 那把钥匙会导致郭云的成功或失败。真正的郭云正躺在方琳的衣柜里,所以医生指的是还活着的“郭云”。成功——离开幻境,时限内没有离开幻境——死亡。既然是钥匙,就应该有对应的门。但这把钥匙在方琳的身体里,是不是意味着方琳本人就有钥匙的作用?把她带到门前就可以了。那么现在的问题是,时限是多久。为什么失败会导致死亡。 徐一峰以及食物仓库接触过植物园的人并没有谁死了,他们只是失去了这一段时间的记忆。是郭云本身有特殊的地方? 李良想不到答案。他回过神,发现自己正站在运河边,手里拿着一份报纸。 《夫妇惨遭入室劫匪杀害,百万身家失踪》李良一目十行阅读了事件报道,文章内容除了描写夫妇的惨状外,另外着笔墨交代了“百万身家”藏匿于保险柜,而保险柜下落不明的消息。 放下报纸,李良揉了揉太阳穴。 是错觉吗?自己的意识和身体好像遭人操控了。 沉思间,熟悉的台词在李良背后响起,“哧,穷鬼。”李良转身,看到那个昨日见过的小孩儿跑远。他抬脚追上,小孩儿突然拐弯,从楼房的空隙中穿过,身影消失于人流中。 这空隙只有十来厘米宽,除非小孩只剩下骨头架子,否则没可能挤过去。李良皱起眉头,觉得这个幻境越发耐人寻味。人事物正在逐渐变得奇怪。 李良绕了一圈,到了楼房背面。虽然跟丢了小孩儿,但也许能在这找到其他线索。 本以为得花些功夫才能发现的事,竟然一眼就找到了——方琳与郭云。李良靠近郭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郭云猛的转身,挥动不知从哪儿捡来的螺丝刀,直抵李良的咽喉。 李良举起双手,问她:“怎么样?” 郭云缓了一会儿才拿开螺丝刀,回答道:“没什么问题,除了看病以外,其他事情都和记忆里的一致。你问出什么了?” 李良拿出撕去了第二句话的字条递给郭云,“我认为我们应该着手找钥匙对应的’门’,u看书 .ukanshu然后把方琳带过去。” 郭云的手指在“死亡”二字上摩挲。“你觉得方琳就是钥匙?” “嗯。” 郭云把字条还给李良,“你觉得门会是什么?” 李良在来时的路上思考过这个问题,直接回答道:“从钥匙的存在角度来看,门不太可能是常规意义上的门。我猜测应该是与方琳相关的人事物。” 郭云沉思许久,她一直看着方琳的方向,但视线并未落在她身上,或者说,她其实什么也没看。 “如果方琳是这件事的开始,那么郭云就应该是结束。” 郭云的话音落下,李良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他努力按耐下心中的震惊,分析这话的可能性。但他的第六感在理智得出结论以前,已经预感到这话没错了。 李良一次次咽下口水,他想说些什么,但什么也说不出来。 郭云在方琳不知情的情况下与她面对面见了,但并没有出现“离开”幻境的预兆。再联想到华特医生的字条,失败既死亡五个字快把李良的脑袋撑炸开。 这是不是意味着,方琳与郭云二人间存在生死关系? 但她们是同一个人! 无论咽下多少口水,李良仍然觉得喉咙干涸。他沙哑的说道:“也许……让她知道你的身份……才算有效……” “呵,这话你自己信吗?” 二百四十二 郭云与李良各自的抉择 “呵,这话你自己信吗?” 他不信。 相比较李良的震惊及无措,郭云本人反而淡定许多。 李良通过观察郭云的表情与动作,得出她“早有准备”的结论。眉头相撞,他问道:“你好像对此并不惊讶?” 郭云呼吸如常,但眼神却有些暗淡。“从一开始,我就强调过关于奇雾山的’邀请’。进山之人必须满足某项条件。” “嗯,我记得——摧毁别人或者摧毁自己。” “对。”郭云转头对上李良的视线,“这就是我的条件。” 明白了郭云的暗示,李良心里一惊。虽然时机不对,而且“窃取身份”的这件事本身有巨大的问题,但李良觉得自己必须提醒她,“杀了方琳这件事需要面对的不仅是简单的心理障碍,还有更深一层,关于你存在价值与否的事实。我们不应该如此草率的做出决定,至少应该再找找别的方法。” 郭云没有理会李良的大道理,她抓住对方话里的问题,轻笑道:“草率?李良,看看你的背后。” 李良狐疑的回头,灰蒙蒙的天空出现了一串数字,03:48。并且数字正在减少,03:47,03:46……它在倒数。 【时限内不成功,既失败死亡。】 李良瞪大眼睛,“为什么?” “李良。” 李良回头,他纠结某事又坚定原则的表情让郭云扬起笑容。 “对于杀死自己这一点而言,我不存在你所谓的心理障碍,至于存在价值与否,我活着,就是存在价值。”郭云把螺丝钉抛向天空,雾霾里的数字是03:10。 李良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郭云摸向方琳。 他不希望郭云死在这,但又觉得杀死方琳太过荒谬。自己杀死自己,什么玩意儿!但从另一个角度而言,这是幻境,这个世界是假的,方琳也是假的。杀死一个假人很重要吗? ……但这是郭云的回忆,这些事都是真实发生过的经历。杀死方琳,不意味着否定过去的自己吗?并且方式极端。 方琳作为郭云活了多长时间,八年?十年?就算杀死幻境里的方琳,她也还是郭云…… 郭云背负这个秘密进入奇雾山,是因为对郭云本人的愧疚,还是对窃取身份自己的憎恨,从而导致了“摧毁自己”的状态?李良倾向于后者,否则她如何会说出“不存在所谓心理障碍”的话。这份憎恨会不会因为幻境的结束,而增强现实的无力感,进而加重郭云的负面情绪? 李良内心千思百转,转眼间,郭云已经到了方琳身后。年纪尚幼的方琳并未发现郭云的靠近,她正专心致志摆弄墙角的泥土。金属一角探出头,似乎是保险柜。 郭云举起螺丝刀,猛的扎向方琳的后心。一阵强风吹过,郭云没有眨眼,动作继续。但等螺丝刀到了它本该到的位置时,却落空了。方琳失去了踪影。 郭云心有所感,歪头看向左侧。 李良怀里抱着方琳,这个小女孩儿倒在李良的臂弯里,失去了知觉。 郭云叹口气,抬头看了眼时间。 00:59。 郭云““李良,现在不是圣母心泛滥的时候。”郭云握紧螺丝刀,“除非你有更好的办法。” 李良:“方琳不该死在你的手里。” 00:51。 郭云挑起眉毛,“那应该死在谁的手里?” 李良吞下喉咙里的异物。 【重要的是你们想做且正在做的事】……【祝你好运】 00:38。 李良没有动作,半耷拉着眼皮好似在想事情。 郭云气笑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他真是比木头还木头。 “把方琳给我,我还没找到囡囡,没能让教授父女团聚。” 00:29。 李良深呼吸一口气,紧紧盯着郭云。他眼神认真,让郭云一时语塞。 “我收回昨天对你讲的话。” “我不关心什么话,把方琳给我。” “我那时候说’你是谁对我们现在而言不重要’,我更正这句话,你是谁都可以,我们认识的是现在这个你。方琳也好,郭云也罢,只是一个符号。符号没有意义,有意义的是你。” 郭云愣在原地,嘴唇嚅嗫,要不是时间快走到尽头,她可能还要好一会儿才能反应过来,“等我活下去你在说这话吧,现在赶紧把方琳给我!” 00:05 李良手腕轻轻一扭,方琳的脖子处传出咯哒一声。 李良小心将她放在草坪上,四周的幻境在方琳死亡刹那间迅速分解,变成拼图样的碎块。 00:01 方琳体内的钥匙浮出,白光刺眼。 00:00 郭云听到李良的声音:“我也是门。” …… …… 意识游荡在黑暗里,郭云看到两个亮点。其中之一是李良。她看不到光点内部的情况,但直觉就是如此。另一个光点是什么她不清楚,但只是匆匆扫过一眼,战栗便从脚底直升大脑,让她不敢在看。 这个令郭云感到害怕的光点靠近李良,uu看书 .uukansh.cm 它的光波又长又亮,似乎正在同步李良的光。郭云不清楚其中具体的缘由以及它可能象征的意义,但她直觉这不是好事。可能会改变李良的某个部分,一些特质。 就像恐怖电影里的剧情。 不行,不行,李良,你要反抗,反抗啊。 郭云在心底呐喊。 …… …… 郭云腾的“坐”起来,实际她只是睁开了眼睛。 植物园的大门已经打开,王克明与李良还没醒来。 徐一峰凑到郭云身边,“门开了!你们三个真厉害,给我说说你们看到了啥呗?” 郭云皱起眉头,没有回答。刘强拽开徐一峰,对郭云说,“休息一会儿吧,正好李良和王克明还没醒。” 好奇心重的人纷纷围在植物园四周,探头探脑的观察园内的情况。郭云一反常态的没有挪动位置,寻个清净的地方独处。 刘强轻轻问,“发生什么了吗?李良是不是遇到了危险?” 郭云对刘强的问话略感到诧异。 刘强解释道:“虽然你们俩的距离没有变化,但我感觉你似乎在守着他。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郭云抱紧膝盖,微微张口,想要说出自己最后在黑暗里看到的那一幕,但李良与王克明却卡在这个点醒来了。 郭云把话咽回去,道:“没事。” 二百四十三 初入植物园 李良慢慢睁开眼睛,看到植物园敞开的大门。全身,尤其是脖子部位又僵又酸,所以他稍稍活动了了一下。转头的途中注意到一旁郭云瞧自己的眼神。 担忧,关心,戒备。 李良失笑道:“怎么了?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郭云下意识咬了咬嘴唇,开口问:“你……没事,我们什么时候进植物园?” 如果他被那个奇怪的意识寄生了,也许能得到李良过去的记忆以及了解并模仿他的行为习惯。贸然询问反而会打草惊蛇。 郭云在心里产生了这样的念头。她决心进入植物园后仔细观察李良,再做打算。 希望他没有变化。 李良看出郭云有心事,但她心里似乎存在顾虑,所以不愿意说出口。既然她不愿意说,自己也就没有必要勉强。他跳过郭云的问题,转头看向王克明,“你怎么样?” 王克明怔怔不知在看哪儿,听到李良的回答后才突然回神,并且表现出了不同以往的手足无措。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夸张,他无奈的解释说道:“这个幻境实在太厉害了,我还有点没反应过来。”随后他吐出一口气,再吸入一口气,慢慢的直起身体,恢复成以往的模样,带着微笑继续说道:“我很好,随时可以出发。” 李良在心里暗叹王克明对自己情绪的调整速度。不仅是他,自己也还没能完全从幻境里走出来。继杀死紫苜蝙蝠幻境里的五十八人后,又在郭云的幻境里杀死了幼年的她。虽然在人数上不对等,可就人物的重要性而言,方琳比那五十八人更有冲击力。 自己好像正在一步步发生变化。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快速闪过,李良惊觉于自己无意识感叹的背后意味着的可能性。 根据图坦卡蒙以及郭云与林教授在外收集到的信息来看,奇雾山的目的在于掀起入山人之间的矛盾,使得他们之间自相残杀。 自己被扩大的另一面,也许就是受到影响的事实。 李良吞了口唾沫。 “你怎么了?”王克明问李良。 郭云紧接着问道:“你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王克明有意无意的看了郭云一眼,郭云感觉到王克明的打量,没有放在心上。 李良收敛心神,呵呵一笑,“没事,没事……我们进去吧。”他叫来徐一峰,让他组织食物仓库的人。 徐一峰挑起半边的眉头,“这样办事就不对了,你们打开了了植物园的大门,说明你们的确在碰到那把钥匙后经历、发现了什么东西。你们不打算把这份经历和我们分享?” 徐一峰身后的人连连点头。事实上这份经历于他们而言,可能有用,但他们不在乎。他们只是好奇。 李良认同徐一峰说的话,信息的流通非常有利于彼此间的进步。但现在时机不对,他们身后还有人类亚种,危机尚未完全解除。所以他原本是打算等进入植物园,找到一处相对安稳的地方后在详细说明本次幻境之旅的。 “我们可以等……” 李良正对徐一峰作解释,图坦卡蒙从天上飘下来,打断道,“人类亚种来了,阿莫尔没在,但也有三四十只的样子。我还没有恢复,召唤不出军队。” 李良便顺势改口道:“走,先进去植物园。” 徐一峰没有意见,他大手一挥,“何能,你来组织。我殿后。” 何能是李良从地下室里放出来的男人。李良对他组织人手的能力记忆深刻。现在看来,何能也许就是专门负责徐一峰武斗集团的相关工作的人员。 何能清了清嗓子,然后气沉丹田,大声喊道:“女人走中间,男人围在四周,做好警戒!身体不舒服的忍一忍,相互照顾,相互搀扶!” 李良转头对图坦卡蒙说:“麻烦你前后多跑跑,我们没有合适的通讯工具。” 图坦卡蒙点头,“小事。” 李良接着对刘强和霍伦海布说道:“霍伦海布去队尾,帮徐一峰一块儿殿后。刘强和我一起,里头应该都是植物,如果遇到攻击,能沟通,我们首选沟通的方式。” 刘强:“好。” 霍伦海布颇不耐烦的道:“哧,麻烦死了。”话音刚落,就被图坦卡蒙踹了一脚,只好收起散漫的性子,踮着四条腿小跑到徐一峰身边。 李良又嘱咐周东东、徐瞰、陈爱、小李良及王勇道:“你们在队伍中间,不要放松警惕。” 四人点头,“好。” “东东,王勇,交给你们了。” 闻言,周东东与王勇挺起胸膛,“放心吧。” 最后,李良郑重其事的看着植物园大门,“走吧。” 他首当其冲,第一个人跨进大门内。 植物园的一小部分由蓝色透明玻璃与银色的金属框架组成,uu看书ukahu.om隐约能看见里头茂密的植物群。另一部分嵌在奇雾山山体内,估摸不出占地面积。 走进大门,一片迷幻的蓝色阳光洒在植物园里,仿佛让空气也染上了蓝色。在这样的光照下,植物的颜色深了一层,与蓝色的背景相称,显得有些诡秘莫测。 映入眼帘的大多是绿色植物,少有白色、黄色的花朵穿插其中。它们安安静静地立在土里,轻轻摇晃。 预想中的土腥味并不严重,反而有股清香淡雅的味道,似乎能缓和精神。李良此刻便觉得心情平静。注意到自己心境的变化,李良迅速警惕起来。 刘强、王克明、郭云、图坦卡蒙紧随其后。接着是徐瞰等处于队伍中间的“弱势群体”,最后是徐一峰与霍伦海布。 郭云皱了皱鼻尖,“好甜。” 图坦卡蒙提醒道:“你们最好小心这个味道,虽然我闻不见,但你们看后头。” 李良等人回头,看到了人群里陆续有人出现了神情恍惚的情况,更有甚者脱离了队伍,慢慢靠近花丛。 李良赶忙上前阻止。 就在他把队伍里的同行者拉到身边时,花丛里的一株绿色植物突然高举枝叶,缠向这人的胳膊。李良抽出匕首,轻轻一划拉,袭击他们的枝叶与主体分离,落在地上,细长的躯体缓缓展开,变成肥大而常见的叶片。 “砰。” 植物园的大门,关上了。 二百四十四 迷路 来不及观察落在地上的肥大叶片,猛然关上的植物园大门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原本神情恍惚的人也突然清醒,疑惑的环顾四周。 有战斗力的人纷纷举起武器,警戒周遭的环境。 李良大喊:“小心味道!”话音刚落,他面前的一排植物纷纷露出獠牙,朝他发起攻击。面对密密麻麻的植物叶片,李良镇定自若,手里的匕首化作银光闪烁,植物的叶子,躯干被接二连三的斩落。 这是食物仓库的幸存者第三次见到李良出手,第一次是对自家武斗集团的老大哥,第二次是对人类亚种阿莫尔。与徐一峰的战斗只有武斗集团的内部人员见到了,与人类亚种在食物仓库一层的打斗没有人更是无人观战。所以不少人在李良这快刀斩乱麻的操作下发出感叹。 “不愧是sca。” 更多的人则是咂巴嘴,不知该如何表达心情,但唯有一点使他们与徐瞰等人产生了共鸣——李良是个可靠的人。 李良本人的心情却并不轻松。他在这轮的攻击中意识到他们不仅要防备气味,恐怕还得防备声音。 挥手招来图坦卡蒙,寻求他的帮助。压低声音道:“你有办法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在讲什么吗?不发出声音。” 图坦卡蒙把手揣在宽大的袖袍里,“有办法,但是对你不友好。” 李良点点头,有付出有代价,这很正常。“怎么个不友好?” “你会虚弱一会儿,时间因人而定。” “好,怎么做他?”李良干脆利落的回答道。 图坦卡蒙眨了眨眼睛,然后才说:“给我一撮你的头发,然后一杯水。效果维持两分钟。” 李良从包里拿出水杯,他们带来的水资源不多了。这期间,李良发现身后的队伍再次出现了躁动。刘强与徐一峰正在维持秩序。那股香甜的味道又在影响人了。 他皱起眉毛,用匕首随便抓了一点头发割下来,连同水杯一起递给图坦卡蒙。 头发与水杯在图坦卡蒙的作用下漂浮于半空。把头发扔进水杯里,图坦卡蒙低声念了一段咒语。咒语的语言对其他人而言十分陌生,李良曾经也是“其他人”中的一份子,但他现在却离奇听明白了绝大部分。 “伟大的法老驱使……(听不懂),你将溶解于水,化作……(听不懂),你是他的一部分,彼此相通,成为回音。” 图坦卡蒙念完最后一个音,杯子里的水突然旋转,黑色的头发丝在旋转中逐渐消融。咒语完成后,图坦卡蒙飘到王克明身边,对附近的人悄声说:“张嘴。” 他操纵水滴进入这些人的嘴里,见他们把施过咒语的水咽下去后,便更新了目标。 李良目睹了一切,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听懂了图坦卡蒙的语言,这不是应该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是因为忘尘珠的关系吗?但他从没有向忘尘珠请求过这样的事。 先前闪过的念头再次一闪而逝。 【变化】 李良心情沉重。 图坦卡蒙给所有人喝了杯子里的水,包括神志再次恍惚的人。他们被徐一峰拿绳子捆在身边,原地踏步。 “好了。”把水杯还给李良,图坦卡蒙说道:“你在心里说话。” 李良收起发散的思绪,在心里说道:“这里的气味有问题,把备用衣服拿出来捂住口鼻,减少气味的吸入。不能大声说话,会引来攻击。” 李良说完了,侧脸看向郭云。郭云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他的话。 所有人照做,也有的人把袖子扯烂,拴在头上。李良见了,有样学样。他想了想,又说道:“刘强和霍伦海布一左一右,小心附近的植物。” 霍伦海布是石头,没有器官,所以并未饮下施了咒语的水。徐一峰体贴的想到这一点,把他打横抱起,放在队伍右侧。用手指狠狠的指了两下地面,然后回去队尾。 霍伦海布翻了个白眼。 队伍继续前进。 玻璃房里的植物全部种在白色瓷砖的花坛里,花坛有低有高,形状诡异。一条路上的花坛形状,高低对称,但拐个弯,便成了别的样子。这份整齐营造出了另一种诡异感。 除了光线,气味,有攻击倾向,以及花坛的构造以外,还有一点让李良觉得奇怪。 没有树。 一座没有树的植物园。 走得越深入,李良越小心。 他不敢让队伍走得太快,也不敢距离花坛太近。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小心翼翼的走在道路中央,四周的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他们停下来。 一个半小时后,uu看书 .uukanhucm郭云拍了拍李良的肩。“别走了,我们迷路了。” 李良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郭云一提醒,他便意识到了问题。虽然植物园的真实面积没法猜测,但玻璃房占地多大他们在植物园外便有了概念。在直走的情况下,一个半小时足够走上一圈,绕回大门了。 李良停下脚步,身后的队伍便也停了下来。 周围的花花草草,奇形怪状的花坛,李良不确定有没有见过它们,只觉得这些东西见多了就都长一个模样。 从包里摸出小册子,把其中两页纸撕成了碎片。再握住匕首,李良对郭云和王克明说:“做标记再走一次。” 两人没有意见。 一边走,一边丢下碎纸片,在碎纸片的地方用匕首划出痕迹。白色的线条在粗糙的泥石路上非常显眼。 用这种方法又走了一个半小时。阳光减弱,光线渐黑。蓝色玻璃把这昏暗放大,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李良再次停住脚,与郭云,王克明对视。三人用眼神默契的传递出“有问题”的信息。 一个半小时后又一个半小时,他们不仅没有看到哪怕一张碎纸片——尚且能以风刮过(不存在)为理由解释这件事,但李良刻在地上的痕迹一条也没有,这就很奇怪了。 三人在“奇怪”的事上有丰富的体验,遂作出决定——找一个相对宽阔的位置坐下,商讨办法,于天亮再次出发。 二百四十五 方法 一百五十来号人围成圈,人挤人挨在一块儿。李良与徐一峰等人坐在最外围,借助图坦卡蒙的咒语,分别做了李良、王克明、郭云、刘强、徐瞰、何能的神奇头发水,让他们不用出声就能达到沟通效果。 李良首先解释了现在的情况,“你们有什么想法?” 王克明与郭云全程见证了李良是如何留标记,而这一路上又是怎么一个标记都没见着的,这途中二人均未发现异常,所以没有立即发表看法。徐一峰动脑子了,但除了闹鬼和李良眼瞎以外想不出别的原因。徐瞰和何能并不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员,一时不敢开口。 作为植物一员的刘强斟酌后说道:“我尝试与这里的植物产生联系,但都失败了。这不符合李良你说的植物园的情况。” 植物园里的植物与紫苜蝙蝠相同这件事是阿莫尔告诉李良的,李良现在有些怀疑这话的真实性。“还发现了其他情况吗?” “嗯。他们虽然是植物,但情况很特殊,我无法感应到它们的活动。”刘强担心李良等人不明白他的意思,进一步解释道:“更像是塑料……机器植物。” 刘强的解释让其他人不自觉屏住呼吸。李良拆解下的叶片与一般植物没有区别。切断的横截面,不是金属也不是塑料。 明明就是植物的东西突然被说是死物,这场玄幻的交流会刚开始就遇上了阻塞。 时间有限,李良不得不推进话题道:“还是想想怎么离开这,我们现在甚至没法以植物园的大门作为参照,也不清楚到底是在什么范围内转圈。” 王克明等李良说完,问起刘强刚才那个话题,“是因为这些植物的近乎’死物’的特性,使得你没法感知它们动向?” “是的。” “那会不会在我们离开标记的地点后,这些植物把碎纸片给拿走了。” 徐瞰与何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感觉有阵阵凉风从背后吹过。 为什么偏偏要用她“拿”字,徐瞰在心里腹诽,腹诽之后才意识到当事人可以听见自己的心里话。她惊慌的用手掌捂住嘴巴,赶紧道歉,“对不起,我没想……对不起。” 她不敢在想些别的事,只敢专心听其他人的分析。 王克明显然没把徐瞰的吐槽放在心上,他自问自答般的接上了自己的话,“但是这样解释不了地面的刻痕他。” 郭云若有所思的说道:“我和李良刚进入奇雾山时,发现对地面的破坏,偶尔会恢复正常。” 王克明点点头,“这样就说得通了,那么接下来是怎么辨别方向的问题,在讨论这个问题以前,我认为我们有必要她明确一点——让我们迷路的原因是什么。” 他直接点名刘强,“刘强,你知道什么吗?” “我不清楚。” “也许是气味。”徐瞰没想参与讨论,再次不小心说出了心声。 “是一种可能。”王克明说。 徐瞰没想到王克明竟然将自己的意见纳入了考虑范围,心里有些高兴,于是参与度提高了不少。 接下来包括徐瞰在内,连徐一峰都发表了见解。 王克明将想法汇总整理说道:“目前来看,我认为比较可能的因素有四个,气味、幻觉、结构、暗示。” 郭云插嘴道:“集体性幻觉的可能性太小,更不可能产生我们现在的讨论。而暗示无法证明,并且构成暗示的条件是什么?这里除了我们,只有成片的植物。” “那么还剩下气味和结构。”王克明顿了顿,脑海里浮现出从进入植物园到此时此刻众人的经历,他说:“那些花坛的结构……” 郭云眯起眼睛。猜到了王克明正在考虑的问题。 植物园花坛的结构奇形怪状,设计的位置不符合一般人的审美。如果不是设计者本身具备独特的审美习惯外,那会不会有可能是他故意这么做的。而故意意味着目的,在奇雾山里,这个目的绝不可能是恶心参观者。 郭云谨慎的说道:“那些形状导致了暗示、引导、扭曲……有这个可能。” 王克明补充道,“还有光线。” “嗯。” 植物园,花房,从常理出发,正常选择的会是透明玻璃,为了更加还原植物本身的美感。但这座植物园却选择了蓝色玻璃。 徐一峰找到机会,附和道:“从进入这座植物园开始,我就特别不自在。” 李良进一步问:“你们有什么好建议吗?” 王克明与郭云不约而同的沉默了。怎么屏蔽植物园的干扰?除非闭上眼睛,但在这座危险的植物园里,闭上眼睛等于慢性自杀。 “闭上眼睛不就好了。”徐一峰大咧咧的说道,“李良闭上眼睛在前面带路,uu看书 .uukasu 我们喝了头发水给他指路。” 王克明:“……” 郭云:“……” 有时候想得太多不见得是好事。 王克明:“我认为可行。” 郭云:“嗯。” 李良见事情达成了一致,便敲定明日一早出发。晚上由两人搭档,轮番共同值夜。考虑人员搭配的问题,李良将王勇,周东东和小李良也算了进来。但非战斗人员必须与战斗人员组一队。目前他们拥有五个战斗力,李良、徐一峰、图坦卡蒙、刘强与霍伦海布。每隔一个小时换人,到天亮为止,这无人至少得轮两次。 头一对负责守夜的是李良与徐瞰。 图坦卡蒙制作的头发水剩了不少,每两分钟喝一次,熬两个小时没有问题。 徐瞰坐在人群里,李良也不跟她说话,空荡荡的感觉让她不安。情不自禁打量四周,可头刚转到左边,就觉得右边可能有东西,把头立马转到右边,左边又不安生了。黑暗里什么东西都可能出现,而在它出现以前,那东西只可能是她最害怕的那个。 李良坐在人群边缘看到人群里的徐瞰坐在原地僵直得像个假人,眼睛却在四处乱瞟,知道这只会让不安加剧。遂点了一滴徐瞰的头发水在嘴里,说道:“别紧张,冷静一些。” 脑子里突然出现的声音,把徐瞰吓得差点惊叫出声,万幸及时闭上了嘴巴。 “我,我就是觉得太安静了。” 二百四十六 刘强发现异常 太安静了。 李良哑然失笑。 他知道这个时候该和女孩子说点什么,但他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久违的想起了郑立。如果是那个老奸巨猾,游走于花丛中的郑立,现在应该会这么说。 “我们会保护你的。” 李良把“我”改成了“我们”。 徐瞰感觉心脏扑通直跳。李良的可靠不仅表现在强大的实力,还有他的个人坚持上。尽管这份坚持十分老派,但老派有老派的魅力。他本人一定不清楚这一点。 徐瞰的手指交错,温柔的说道:“从奇雾山出去以后,你准备做什么?” 李良愣了愣,如实回答:“我没想过。” 徐瞰隔着三层人脑袋看到对面的李良,他略微错愕的神情瞧着有些呆傻,她甜蜜的笑了笑,好像回到了和学校同学之间有了共同小秘密的时候。 “你打算做什么?”谨记着郑立“尽量维持话题不断”的教导,李良把问题抛给了徐瞰。 “离婚。”她说。 “……”李良竟不知道自己该作什么反应。 徐瞰自发跳过了这个话题,“我们真的能出去吗?” 李良悄悄松了口气,“我们会尽力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主要是徐瞰问,李良答。他不敢问了。很快,一个小时过去,轮到徐一峰与王克明值夜。 李良对这两个人很放心,抱着胳膊慢慢睡着了。 徐一峰用手指沾了一滴头发水在舌头上,迫不及待对王克明说:“外头的人类亚种一定气疯了。” 王克明:“要赌吗?” 徐一峰怔怔的望着他,奇怪道:“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故意和我对着干。” 王克明观察四周。天快黑尽了,视野也相对变窄。他在考虑把手电筒拿出来照明,但又有些担心光线会不会引起别的变化。 我为什么要和你对着干?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那你为什么不对李良、郭云这么说话。” “怎么说话?” “嘴贱。” 王克明:“……我认为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各自保持沉默,专心警戒四周更有利于值夜的效果。” “不行,那样我会睡着。”徐一峰说的坦荡,丝毫不觉得这句话与他的个人形象有什么关系。 “……”王克明自觉无话可说。 徐一峰和他又叨叨了许久,王克明偶尔回上一两句。这两人的一个小时就这样结束了。 下一队是郭云与图坦卡蒙。 郭云睡了两个小时,精神不错。轮到她值夜时,天色已暗。除了就近的人事物外,远处的东西要么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要么干脆就是黑压压的一片。 图坦卡蒙是个幽灵,没有头发,也没有相应的替代品,做不成神奇头发水。两人干巴巴的熬了一个小时后换了何能与刘强。 刘强同样没有头发,但它可以用根须替代。 何能心理活动剧烈。 “怎么和一朵食人花打交道?” “我该怎么称呼它?” “怎么拉近距离?” “食人花真的吃人吗?” “怎么能够说话的?” “……” 刘强:“不用刻意打交道,我叫刘强,随缘就好,我不吃人,我也不知道我能够说话的原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认真值夜。” 何能:“……我完了。” 刘强没有再回应。它用不同于人类的视角仔细观察周围。很快,他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植物的活动可以被感知了。他开始全神贯注查探它们的动态,顺着植物间独特的感应察觉到地下的异常。 “有更多的分支……延伸到植物园深处……不对,是从深处延伸到玻璃房……本体在很远的地方!”刘强强制扩大查探范围,“该死!” 何能听到刘强的自言自语,感到一头雾水。 刘强用藤蔓吸收了李良等人的头发水,在心里喊道:“不好了!有人被寄生了!” 李良迅速睁开眼,手指依次从不同人的杯子里点过。“怎么回事?” 刘强说,“何能后头那个人,他被这里的植物寄生了。花坛里的部分是它们的根茎,真正的主体在植物园深处。” 刘强话音刚落,何能便赶紧把自己附近,除了后头那个人以外的所有人拉出一段距离,这些人迷迷糊糊的睡得正着,突然被人用力推动,吓了一跳睁开眼睛,刚睁眼便看到徐一峰等人如临大敌的模样。何能的动作吵醒了许多人。紧张逐渐蔓延开来。 周围发生了这么大的动静,这个人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依旧垂着脑袋,睡得昏昏沉沉。 “小心,他的身子下头有一条根茎。”刘强提醒道。 李良与徐一峰慢慢靠近。 当他们站在这人面前时,他突然睁开了眼,茫然的眨了眨眼睛,打了个哈欠,之后才小声说:“这是怎么了?” 李良见他状态正常,便在心里问刘强,“他看着没问题。” 刘强视角里的这个人已经算不得人了,“他体内全是根须。u看书 w.uukanshu.co ” “……” 李良相信刘强。 他问这人,“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熟悉的问话)李良想到了郭云。 徐一峰补了一句,“宋阳,不舒服直说,不要藏着掖着。” 宋阳越发疑惑,“可是我真的没有不舒服。” 李良与徐一峰对视一眼,手里的武器迟迟挥不下去。 宋阳感觉到附近凝滞的气氛,他侧头看见惊恐的何能以及担忧的其他同伴。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自己也怀疑起来。“的确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感觉都是对的。” 他皱起眉头。夜里徐一峰的模样不太清晰,只有那副见惯了的身型还能勉强认出来。 宋阳反问徐一峰道:“队长,我哪里奇怪吗?” 徐一峰没有立即回话,他和其他人都专注在刘强对何能情况的详细描述上。等刘强说完,徐一峰面色凝重,“宋阳,你站起来。” 宋阳吞了口唾沫,虽然不清楚原因,但还是照做了。 他的屁股刚刚离地,就感觉到一阵撕心裂肺的拉扯。他惊呼了半声,咬牙把另外一半吞了回去。满头细汗的说:“好痛……” 何能与徐瞰等人站的位置刚巧能完整的看见何能的情况。他的臀部与脚底,与地面直接接触的地方出现了粘丝。粘丝荧光,能看见些微的蓝色亮光。 包括李良在内的所有人,静静地,不说话。 二百四十七 异变陡生 在寂静无声的坏境里,只有宋阳颤抖的呼气声。他不敢坐回去,却也起不来。何能看他身子颤抖,面色发白,不忍心的往前挪了两步。 扶他一把,至少在他被老大和sca干掉以前,让自己心里好过点。 何能又挪了两步,差点迈过了徐一峰的位置。 徐一峰抬起胳膊拦住何能,让他退后。 何能咽下口水,没动。 李良握着匕首,蹲下身子,对宋阳说:“我试试把粘在你身上的东西割开。” “谢,谢谢。” 李良多瞧了宋阳一眼,才把视线转移到他的屁股上。荧光蓝的粘丝粘成一片。李良用匕首轻轻一划,就割开了一撮。挥了三刀,粘丝便去了大半。 粘丝软趴趴的倒在地上,像一盘弄洒的鱼冻。 割完最后一点粘丝,李良让宋阳站起来。 宋阳喘了一口气,捶了捶腰。苦笑道:“真是太倒霉了。” “抬脚。” 宋阳又轻又慢的抬起右脚,先前的感觉还回荡在他的每一根神经上,那种钻心的痛真是要命了。这次有了心理准备,宋阳觉得事情应该会好接受一些。 “再抬高一点。”李良皱起眉头,他没看到亮光。 宋阳做了一个深呼吸,把脚再抬高了一厘米。 李良尝试性的把匕首探入宋阳的脚底,用力一划。鲜血从宋阳脚底喷涌而出,溅了李良一脸。 宋阳挨不住这种痛苦,发出了绵长的惨叫。 其他人被宋阳这惨叫声影响,一颗心突然掉到了嗓子眼。 声音会招来植物的攻击! 李良顾不得在心里说话了,“都小心!要来了!” 有武器的人纷纷握紧武器。 一个呼吸的功夫,便听见了不少人的惊叫声,“啊!” “救命!” “有东西!” 李良在黑暗里几头跑,但他一个人在密集的攻击下顾不上一百五十来号人的安全。王克明注意到了这一点,从书包里拿出电筒。打开灯后,又摸出焰火与照明弹。 三管齐下,他们这群人所在的地方就如白昼般明亮。 谁,以什么样的方式,从哪个方向攻击他们,这一切都明朗了。 藤条,枝叶,枝干,像巨人一样从四面八方将众人围在中央。如同被电影里的巨型章鱼抓住的帆船。它们铺天盖地的身影让人类幸存者们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眼睁睁看着巨大的植物朝自己扑面而来,他们却没有办法。 哪怕是手里的武器都不能再给他们一丝一毫的安全感。 对付人类亚种时,知道对方有血有肉,可以杀死,多多少少便还能看见点希望。现在?他们的绝望就和这些植物的体型一样巨大。 完了。 真的完了。 不少人在心里追悔。 还不如面对人类亚种。 有的人闭上眼睛,有的人流下眼泪,有的人抱着脑袋蹲在地上。 愈来愈近的植物,愈来愈近的死亡。 “徐一峰!’ ”丫的劈死你!“ 李良一手拿着弯刀,一手拿着匕首。徐一峰手里握着食物仓库的同伴给他的铁剑。两人一左一右,在半空交叉越过彼此。两道银光划过植物的躯体,巨大的植物被拦腰切断。 如巨星坠落,又或是高楼倒塌,横在了人群中。 本以为死定了的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徐一峰与李良的背影。 渺小,但不可忽视。 徐一峰与李良没有停留,他们与其他三人游走于受到攻击的地方。王克明、郭云拍拍手,集中起其他人的注意力。 ”我们需要为他们五人创造出有光亮的环境。请各位把包里的电筒,焰火以及照明弹准备好。听我和郭云的指挥,看准时机,依次点燃手里的东西。“ 王克明与郭云将具体的事情交给徐瞰与何能,由两人搭档整理队伍。 ”最多能撑半宿。“郭云表情严肃。 王克明点头,”我们至少要找到阻止这些植物暴动,或者离开这里的方法。“ 接下来的战斗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进入了白热化,而排成长列的队伍如今只剩下寥寥几人手里还有照明道具。 砍不尽的植物源源不断的冒出来,看不到尽头。徐一峰喘着粗气,体力不支。李良与其余人还好,但徐一峰的效率降低,必然导致他们的压力增强。 “……我可是,每天坚持锻炼的男人,怎么可能,这么快,就不行了。你们,吃药了,吧。”徐一峰一边说话,一边砍断了一棵相对体型较弱的植物。 王克明眯起眼睛,和身边的郭云购通道:“先前有这些植物吗?”他指向刚被徐一峰砍下来的植物。 郭云严肃的想了想,“没见过,才出现的。” 两人抬起头,巨型植物的身影印入眼帘。 “好像变小了。” “嗯。” “什么原因?” “……我们改变了环境的什么因素?” “光线。” “光线。” 两人对视道,uu看书 uknshu “阳光是抑制他们活性的条件!” 惊喜不过一瞬,两人很快陷入沉思。 “我们没有制造长时间,大面积明亮光线的办法。” “……给我一点时间,也许我可以做出来。”郭云沉吟。 王克明挑起眉头,“差点忘记了你的本职工作。” 郭云冷言回答:“我的本职工作是教授助理。” 王克明没有继续纠结这个话题,他问:“大概需要多长时间,需要什么材料。” “两人份的照明弹和焰火。时间需要半个小时。” 他们目前剩下的照明道具仅供维持战场用,减少两人的情况下,黑暗将很快再次笼罩所有人。届时有没有郭云的照明设备都不重要了。但如果没有照明设备,他们熬不到白天,最后还是会出现大面积伤亡。 王克明陷入了两难。 何能听见了两人的对话,他悄悄与食物仓库的伙伴们商量了几句。回来对他说:“我们已经逐渐习惯这些怪物了,而且他们的攻击力不如以前。我们可以靠自己撑一段时间。” 王克明定定的看着何能。 何能被看得有些心虚,忍不住挺直背给自己打气。 片刻后,王克明说,“好。” 何能松了一口气,“我去告诉大家。” 王克明叹气道:“这件事也得告诉李良,让他做好准备。” 二百四十八 并不安生 王克明喝了李良、徐一峰、刘强的头发水。告诉三人他和郭云对植物与光线之间的猜测,并告知他们接下来的打算。 由于李良几人腾不出时间沟通,这件事便只能是单方面交流。王克明等了十几秒,才等到李良的大吼声:“好!” 王克明对郭云点头,“我来安排,你着手制作吧。” 郭云拎走自己的,以及王克明的书包,再从排队的人手里拿了两根焰火和照明弹,盘膝坐下开始捣饬。 徐瞰推了一把王勇,“拿上刀,去保护郭云。” 王勇怯懦、娇羞的斜着眼睛,没有动弹。 徐瞰见他这副样子,心里没来由的涌出怒火,手上多使了几分力气。 王勇半推半就的走到郭云身边,手里端着一把比他凌厉靠谱的铁剑。 郭云抬眼瞧他,清冷说:“谢谢。” 王勇怔怔的挠了挠耳后,转过身子认真起来。 王克明在心里计算。焰火可以忽略不计。郑队给的照明弹是老式改良品种,照明时间延长了一倍。一支照明弹可以维持一分钟左右,现在剩下五个人,五分钟。前后已经消耗了一百只照明弹,共支撑了一小时四十分钟。植物暴动的时间是在刘强与何能值夜时开始的。李良值夜时刚到十点,四个小时……也就是凌晨两点出现的异常。现在的季节是夏转秋,四点半,就算五点开始天亮。我们至少还需要撑上一个小时二十分钟。 时间不用我提醒郭云,她应该心里有数。 所以间隔的二十五分钟是关键。 王克明对李良等三人说,“你们还有五分钟时间,尽可能多砍断一些植物。”然后转头吩咐徐瞰与何能,“不拿武器的人通通拿上手电。” 徐瞰与何能点头离开。 徐一峰拎着铁剑不要命的一顿挥砍,李良手里的匕首与弯刀刀刀见血,图坦卡蒙的咒语,刘强的藤蔓,霍伦海布的爪子游荡在人群周围。他们在和时间赛跑。 人群盯着五人,暗自期待他们动作在快一些,最好能在这点儿时间里把植物全都砍光。但这期待必然落空。 五分钟到了。 “打开电筒。”王克明的声音在徐瞰等人心里响起。 有最后一支焰火过渡,光线的昏暗没有众人预想的突然和惊慌。 风声,不明的咔擦声,和拖拽物体的声音爬过他们的耳朵。 手里拿着铁剑的男人咽下口水,紧张的注意四周。 王克明与郭云站在人群中间,前者负责指挥,后者负责希望。 “不要乱晃电筒,慢慢移动。”王克明依旧沉稳冷静的语气让内心打鼓的人缓和了不少。 电筒的光线较之于照明弹少了许多方便,尤其体现在视野的宽阔度上。它导致人下意识的将注意力放在明亮的区域,从而忽视黑暗的部分。 何能手里也拿着电筒,他不善于舞刀弄棒,在队上时常遭人调侃。按照王克明的要求,他们所有人统一按照顺时针的方向移动。速度缓慢。 李良五人还在战斗,看起来似乎与之前没什么变化,但何能却觉得变了。 光线暗了以后,他总觉得有东西潜藏在周围。躲在手电照不着的地方,勾着身子,藏在比它高大的植物丛里,阴测测的等待时机。 他们一共一百五十二人,丢了四十二人。现在的一百零五人里,有六十人拿剑,四十三人拿电筒。剩下两人是王克明与郭云。四十三人隔了一点距离,围成圈。在顺时针移动的过程里,何能偶尔会瞥见一个或几个黑影。刚开始的时候总是会被吓到,心脏过了一拍就会察觉那是错觉。是光影交叠产生的东西。现在习惯了,也就不大惊小怪了。 但只要黑暗存在,那四十二人没有回来,对植物园的恐惧便不会消散。 又是一个黑影,嘿,我可没那么胆小。 何能自嘲了一句,往右踏了一小步。 窸窸窣窣。 何能耳尖,听到了声音。但他安慰自己,这也是错觉。 黑影动了。 这错觉越拉越高级了,何能暗自摇头。 他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警告何能,“去看看,仔细看看,确定那到底是幻觉还是真的。不然我要被逼疯了。” 何能企图无视它,不停用错觉,错觉麻痹自己。 窸窸窣窣。 这声音让他头皮发麻。他受不了了。抬手碰了碰身边的人,“诶!你听到什么动静了吗?” “什么动静?” “没听到吗?” “没有,你别吓我。” 何能赶紧闭了嘴。对那个心里的声音说:看吧,没有人听见。是你大惊小怪了,好好的给老大照明。 窸窸窣窣。 你听见了!你听见了! 何能疯了。他不管三七二十一,uu看书 .uukansu 把手电筒照向那个黑影的方向。 突然变道的光线吸引了王克明的注意力。他没有立即斥责何能让他把电筒放在原位,而是下意识顺着光看到了尽头。 一株探头探脑的植物。 有些可爱。 它察觉到光线落在自己身上,叶片颤抖,紧接着发出刺耳的尖叫声。震耳欲聋,不少人捂住了耳朵。 “拿剑的把手放下来!把手放下来!”王克明在心里大喊。 他的速度不慢,至少是在尖叫声刚响了一秒就警示了。但那株植物的速度更快,它的叶片从叶尖开始向两边分开,绿色的粘丝缠绕在两半叶片上。如一张大嘴,咬向外围拿剑的人。在其他人反应过来前,它一口带走了三个人。 何能忘记了呼吸。 他呆呆的站在原地,没有挪动位置。旁边的人习惯性动了一步,踩到了他的脚背。两人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里的惊悚。 王克明一颗心沉到谷底。 却还是不得不开口,“动起来,外围的人继续警戒。” 有王克明的提醒,何能与徐瞰稍稍回神。他们不停鼓励自己周围的伙伴,但颤抖的声音反而使情况变本加厉。 王克明抬头看了眼远处,李良三人忙不迭的还在对付巨型植物。低头看了看郭云,她鬓角全是汗水。 于是平视前方,说道:“何能和徐瞰,你们注意异常。其余人不要乱动。” 二百四十九 希望 何能与徐瞰的手电四处游走,他们俩打起了十万分的精神,以提防随时可能出现的奇怪植物。 两人的心口砰砰直跳,过快的心率让他们呼吸急促。 站在最外围的男人们更加紧张。 李良五人的打斗声好像离他们十万八千里。取而代之的是吞咽口水的声儿,以及因为手汗不得不使劲捏紧剑柄的声儿回荡在耳蜗。 何能与徐瞰交流了关于“黑影”的情况,所以他们俩格外注意手电的盲区。 “那里!”徐瞰尖叫。 在徐瞰灯光附近的人一下子把心悬到了嗓子眼。他们的瞳孔变得狭窄,呼吸变得缓慢。 当那怪物从植物丛里冲出来时,其中一个人手里刀落将它斜着削去了大半。这叶子样的东西倒在地上扑腾了两下便没了动静。 挥刀的男人瞪着牛一样的眼睛,呼哧喘气。 “死,死了吗?” 另外一人用刀尖戳了戳它,声音细小,“死了。” 王克明听到两人的对话,“很好,继续。” 死了,他们杀死了它。有了一例成功的壮举后,这植物带给他们的恐惧小了许多。接连又斩断了五只。 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停了。 何能的心脏漏了一拍。他竖起耳朵,仔细辨别植物丛里的声音。听了一会儿,果然没了! 他不知道这情况是好是坏,只知道不停涌向大脑的血液让他失去了判断的能力,“王克明,没有动静了!” 王克明目光冷峻,“继续警戒。”顿了顿,“提高警惕。” 还有八分钟。 不少人的后背已经被凉汗浸透。 何能与徐瞰从王克明“提高警惕”的四个字里品出了森森寒意。两人握紧手电,加快了游走的速度。 接下来的五分钟里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有人低声祈祷让这件事就这样过去吧,到这里就结束了。但也有的人不敢放松警惕,比如徐瞰与何能。他们生怕有东西再次从黑暗里冒头。 不,与其僵持在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出现的情况里,不如让他们实在的看见它们的踪迹。心里的臆想远远比事实来得折磨人。 仿佛是为了回应两人的祈愿似的。 花坛里的植物没有预兆的,蹭蹭从土里钻出来。原以为躲过一劫的宋阳被一株植物抓住脖子,生生从地上提了起来。 其他人看见他脚底的细小树枝(不是粘丝)被扯断,血像雨水浇在他们身上,带着温热的血腥气。 有女性用手指抹去脸上的东西,但看到掌心的红色血迹后,控制不住的尖叫出声。这声音像病毒般在人群里传染,扩散。一声接一声的尖叫响起。 宋阳已然没了身影。 郭云没有抬头,手里的动作不断。“吵死了。” 王克明郑重的对王勇道:“郭云手里的东西是我们所有人活下去的希望,现在只有你能保护她。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王勇困难的吞下唾沫,“我……我明白。” “嗯。”王克明随后扯开嗓子,“戒备!准备攻击!” 说是攻击,实际完全看个人发挥。 花坛里的植物丛把花坛撑裂,它们的身高一点不比第一批出现的巨型植物小。不只如此,它们甚至能张开叶片变成别的东西。 更多,更厚,这是触摸得到的绝望。 男人们咬牙挥动铁剑,硬着头皮站在巨型植物面前。徐一峰教给他们的东西让这些没有多少打斗经验的人担起保护他人的责任。 有人被豌豆荚似的植物包裹了身体,吐出了铁剑。没有经过锻炼的人捡起它,勇敢补了空缺。 王克明在心里默数被植物抓走的人数,二,五,十,十一,十五…… “郭云,你得加快速度了。” 郭云的十指舞得像花儿一样。“别和我说话。” 王克明转头看向李良,果然,他们那边的植物数量也增加了。 一把铁剑突然落在王克明身前,徐瞰正要捡起它。事已至此,女人们也上了前线。他们努力将更年轻的人留在身后。 王克明闭上眼,然后睁开,捡起了脚下的剑。 王勇叫住他,“我去吧,你……你还得继续指挥。” 王克明摇摇头,“在郭云制作成功以前,没有指挥得必要了。徐一峰很会带队伍。你留下保护郭云。” 王勇欲言又止,目送王克明加入前线。一道熟悉的身影同一时间冲了出去,是陈爱。 “陈爱,你回来!”徐瞰喊她,陈爱头也不回的追上了王克明。 徐瞰傻愣愣的站在原地,转身看了眼李良。持续了这么久的战斗,他好像一点也没有疲倦。手起刀落的速度令人望而却步。 王勇看着徐瞰的侧脸,眼神暗淡的转移了视线。 前线的人还在源源不断的减少,王克明好似有些底子,他比徐一峰队里的人敏捷,也比他们更有力量。但诺大的战局不会因为他一个人的加入,就出现转机。 手电落了一地,光线越发昏暗,越来越有利于植物行动。 它们突破了一层又一层的防御。 徐瞰数了数幸存人数,一百零五人还剩下了五十三人,少了接近一半。看着越来越接近的巨型植物,徐瞰固执的又看向李良。他试图摆脱植物的纠缠,来到这边。但每当他一找到机会,就会有更多的植物缠上去。让他脱不开身。 徐瞰压下眉头,心里悲戚。 再多几天,多几天的话…… “小心!”何能的叫喊声惊醒徐瞰,她顺着何能的声音转过头去。 巨型植物张开嘴,绕过王勇咬向郭云,王勇反身用两只胳膊卡住它的叶子,uu看书 .uuahu.co 如同一名挣扎于鲨鱼嘴里的人类。 “好大的力气……”何能感叹。 王勇在紫苜蝙蝠的洞穴里也算经过了千锤百炼,虽然块儿没有变得纤细,但曾经的肥肉都变成了力量。 徐瞰惊讶的捂住嘴。 叶片上的牙齿嵌入王勇的胳膊,十几二十条血线顺着王勇凸起的肌肉流到地上。 王勇的五官皱巴在一块儿,张开嘴怪叫。 王克明注意到王勇的情况,想过去帮忙,但和李良一样也被缠住了。 郭云目不转睛的盯着手里的机械,这东西已经有了具体的形状。 植物蜂拥而至,另一棵植物压低身体朝郭云俯冲而去。 何能的脚自顾自跑了起来,但他速度远远不够。 王勇怪叫的声音变大,他眼睛瞪得凸起。用尽力气从植物嘴里挣脱出来后,他首先把剑丢给了何能。然后转身死死抓住背后的植物,紧接着冲进俯冲而去的植物嘴里。 他扭曲的朝何能喊:“郭云和徐瞰交给你了!!!” 眨眼的功夫,王勇不知道被植物带去了哪儿。 留下愣在原地的何能与徐瞰。 “完成了!”郭云用力一扔。 她把太阳挂在了植物园上空。 二百五十 新的地方 亮光。 植物园里的幸存者纷纷抬头,目光追随那块巴掌大的东西直至它挂在高空。刺眼的光线没叫人闭上眼睛。他们痴痴的望着,心里的雾霾被驱散了大半。 充足的光线抑制了植物的活性,花坛里的植物陆续缩了回去,白色花坛不知不觉恢复了原样。围攻李良等五人的巨型植物动作迟缓。被他们几刀解决了大半。 没一会儿的功夫植物园便恢复了清净。 留下满地狼藉的植物尸体。 李良走到王克明等人身边,抬头看了眼亮堂的机械设备,心知这东西出自郭云之手,遂问:“它能亮多久?” 郭云疲倦,声音不怎么有力气。“两个小时。” “能重复利用吗?” 郭云怔了怔,想起植物园的构造,心下了然,“可以,但是需要燃料。” 王克明在一旁旁听,不由得皱起眉头,“照明弹和焰火?一个不剩了。” 郭云捡起脚边的植物残骸,“这个就可以。东西做成以后,对燃料的要求不高,量足够了就可以驱动。” 李良点头,把身侧的植物尸体解剖了装在衣服里。再从书包里拿出干净的换上。“损失了多少人?” 王克明与郭云看向徐瞰和何能,何能汇报道:“一百零二人,包括王勇。”他知道王勇是李良一边的人。 王勇。 李良神色严峻,“我想他们应该还没死。” 王克明附和道,“我也这么以为。这些植物虽然攻击人,但没有把人往死里逼。只是咬住、缠住了,跑往另一个地方。” “嗯,也许就在植物园深处。” 接下来,幸存者们整理了东西,准备再次上路。徐一峰一言不发的走在最后,伤亡惨重,让他无心讲话。 经过此前的讨论,李良等人决定尝试徐一峰的建议。由李良闭上眼睛,感知方向变化,王克明与郭云在后头指路。 “向左。” 李良向左。 “等等。”郭云叫住他,“你走的方向前面是死路。被石头、花坛和植物丛挡住了。” 李良退回到原来的位置。“这里是路口,我面朝正前方,对吗?” “对。” 李良向左转身九十度,“我转了九十度,左面。” 王克明与郭云对视一眼。李良身前还是那条死路。他们两人往前走了几步,站到李良身后。 “这是?” 郭云惊讶的发现这条死路的侧面,竟然有一条小路。它被泥石遮掩,寻常看过去看不出端倪。 “障眼法,”王克明微笑,“魔术师爱玩的一套东西。” 李良摘下眼罩,也看到这条小路。它不算宽阔,勉强可容两人并行。红泥铺路,寸草不生。路上有不少脚印,没少被人踩踏。李良猜测脚印的主人该是比他们早几批进来的人。 “走吧。” 他们的目标是在植物园里找到囡囡的踪迹。 穿过小道,是一条林荫小径。李良站在两条道路的衔接处,有些踌躇不定。 眼前出现了一片宽阔的林子,小径途径其中。林子深了看不见里头有什么东西,黑袄袄的一块。像怪物的喉咙。 “树。”郭云声音很轻。 分贝高了,会引起植物的暴动,他们一路上都很注意。 “……都小心一点。”王克明说。 李良走上石板小径,进入树林,后头的人鱼贯而入。没人不知道植物园危险,所有人都提高了警惕。 鬼才知道这里头的植物又怎么变异了。 …… …… 腰酸背痛,眼睛也酸。 王勇慢慢掀开眼皮。 木头梁子,还有风铃。 风铃? 王勇坐起来,手掌地下一片温软,他竟是睡在了极高级的床垫上。 咽了口唾沫,他小心下床。床边摆了一双样式简单的拖鞋。他自个儿的鞋不知道去哪儿了。穿上拖鞋走到窗户边。 窗户关着,他轻轻一推就开了。 嘈杂的人声差点将他淹没。 街道,人流;商店,小贩。 王勇坐回床上,呆楞片刻后扇了自己一巴掌。声音又脆又响。 这声音引来了别的人。王勇听见了脚步声,然后看见门把转动。他眼睛四下乱瞟,看中了床头柜上的陶瓷台灯。 这手刚碰上台灯,清凉的手感浸透手心直抵大脑深处,勾起了他过往的专业经验。一时爱不释手。 这可是古董,好东西,能卖个好价钱。 眼里一时陶醉,那门早就打开了。 进来的是个女孩儿,高挑丰腴。脸上长了一溜麻点,梳着两条麻花辫。 “亲爱的,你醒了?” 亲爱的?王勇眨巴两下眼睛。这不像我老婆年轻的时候啊?难道是我长得太像她老公了? 这事儿罪过,不能瞎占便宜。王勇想赶紧澄清,清了清嗓子说:“这位……”他眼轱辘直转,对方一副小家碧玉的打扮,uu看书.unsh.c看眉眼还透着股温婉专情,“女士,我想你可能认错人了。” 姑娘伸向王勇额头的手顿了顿,然后贴上去道,“哎,听列兵说你在战场上受了伤,醒来记忆会有些混乱。我本来还不相信,我想你看到我时就会记起这里的一切……没关系,重要的是你回来了就好。” “我可以等。” 姑娘把手收回去,“你哪儿不舒服叫我,我就在楼下。”抿了抿唇,“我叫安诺娃。” 对上安诺娃希冀的目光,王勇露出傻笑。安诺娃失望的离开了。 安诺娃离开后,王勇揉了揉肚皮。 没错啊,我是叫王勇,2998年12月2日生于阿苏拉港。娶了妻子生了姑娘,明面上一直在做摄影的活计。我那好几件值得吹嘘的事儿都在脑子里,比我这阵子练出来的肌肉还真实。我怎么可能出去当兵,上了战场,还有房媳妇? 王勇在原地转圈。 被植物园的奇怪植物拖走以后我到了这里……安诺娃提到了列兵,会不会是他们救了我。这处城镇里人类数量不少,也许他们和人类亚种一样找到了在奇雾山里生存下去的方法。并且建立了城镇。对,也许是这样,我应该去打听打听。 事不宜迟,王勇穿着拖鞋跑到楼下。 安诺娃看到王勇急匆匆的下来,正在准备餐点的她小跑到楼梯口,连忙问:“你怎么了?你的伤还没好!” 伤? 二百五十一 王勇的疑惑 王勇感觉自己虽不至身轻如燕,但手脚轻便还是有的。从楼上一路跑下来,腰不酸,腿不疼。反倒是想起了被变异植物咬在胳膊上的伤口,撩开袖子检查,自己胳膊光滑如初,哪有齿痕。 ……皮肤光滑? 再次扯开袖子,王勇眯起眼睛。 他的汗毛没有了!缺了好几块! 这不跟癞皮狗差不多了,王勇心里是又急又气,冷静下来后背后出了一层冷汗。 谁治好了他? 安诺娃担忧的望着王勇。 王勇咳嗽一声,“我的伤好了。” 安诺娃眉头皱得更紧,“医生说了,这镇上没有药,我们的病得等药来了才能治。” “我们?” “是啊,这里是战线后方,用于安置士兵的家属。如果不是你从前线退下来了,我都不能来这。列兵说这里有奇怪的磁场,会让人生病。所以镇上的人都有病。只要不出小镇就不会有危险,但你刚来,还不适应。得再躺躺。” 阿诺娃说的诚恳。王勇心里却觉得狐疑,世上哪儿有这种病。 “我去镇上转转。” 安诺娃赶忙拿了雨伞递给王勇,“今天可能会下雨,你带着伞。” 王勇皱起眉头,下雨?他们可是在山洞里。王勇的视线在安诺娃身上来回转了几圈,最后还是接过了雨伞。安诺娃又变戏法似的拿出王勇的皮鞋,“鞋子我给你上过油了,你出去小心点走路,如果头晕都停下来休息,找个地方坐一会儿,等舒服了再走。” 她蹲下身子,为王勇穿上鞋。 王勇支支吾吾的道谢,安诺娃捂着嘴笑,“竟然还跟我客气了。失忆也不全是坏处。” 王勇像逃命似的夺门而出。 安诺娃站在门边朝他招手的身影越来越远。 踩在碎石路上,王勇不停在心里盘问自己。 我是王勇吧?我的回忆没问题吧? 安诺娃与他亲近,这份亲近自然随和,没有一点造作。王勇从她身上竟看不出一点矛盾来。他忍不住心里打鼓。 等这事过去了,王勇正坐在喷泉边的长椅上发呆。 他时不时抬头看天。蓝天白云,风和日丽。白鸽在广场上蹦跳,一点儿也不害怕人类。和煦的微风带着甜味来了又走了。 植物园的玻璃房子尾端嵌入山体……就算与植物园无关,他可是在奇雾山里。奇雾山的天空亘古不变,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被厚重的白雾遮掩。没有蓝天白云,更没有小鸟白鸽。别说这清香的甜味,只有一股子土腥味。 王勇再次问自己,【我真的是王勇吗?】 突然,他的余光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宋阳? 他起身追上去。 “宋阳!” 宋阳身影微颤,一瘸一拐的跑了。王勇追了一路,最后不得不应拥挤的人流放弃。他失望的离开街道,找了个角落靠着墙歇息。 他跑什么? 王勇不解。 休息差不多了,他准备找安诺娃说的列兵。刚一拐出街,就看到了硕大的木头招牌:列兵值班室。 真是巧了。 王勇凑到列兵值班室的窗口处。 “你好。” 窗口高得离奇,比王勇的眉毛还高几公分。他不得不后退几步才能看见窗口里面的情况,但也只能堪堪看到对方的半张脸。 那张脸被阴暗的环境衬得苍白,瞳孔黝黑。视线笔直的落在王勇身上,王勇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我,”王勇咽了口唾沫,“请问我是被你们救了吗?” “是。” “从巨大的植物嘴里?” “从战场。” “这里是不是奇雾山?” “这里是埃森小镇。” “……我在战场遇到了什么?” “被导弹碎片击中。” “这里真的不是奇雾山?” 列兵放下帽子,离开了窗口。 王勇欲言又止,丧气的回到喷泉广场。天色阴沉,乌云压境。远处响起一声炸雷。 没有一点缓冲,雨水倾盆而下。 王勇赶紧撑开伞。 雨势太大,四周没有店面,他只好匆匆的回去安诺娃的家。 隔着老远,王勇就看见安诺娃站在门边张望。雨帘模糊了她的身影,但王勇肯定自己没有看错。整条街只有她开着门。 王勇匆匆进门,脱了鞋袜和衣裳。 “还有衣服。” “啊?衣服也要脱?”王勇扭捏的侧过脸。 阿诺娃好笑道:“怎了,我又不是没见过。赶紧的,衣服我都拿来了。不能着凉。” 王勇瘪嘴道:“那你转过去。” 安诺娃失笑,宠溺的说了两声好。 王勇臊得脸都红了。“不准转过来。” “是了是了,你快些。我还煮了热茶,你趁热喝。” 王勇脱了精光,拿起桌上的换洗衣物。 一声炸雷把窗外照了个透亮。 王勇看见了一个人影。 雨水落在那人身上,把他的头发压塌。那个人,也许是个男人,用一种王勇看不懂,但害怕得紧的眼神盯着他。 王勇的心脏跳到高处,一直没落下去。 直到这个身影消失在窗边。 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惊叫声。 安诺娃的声音反倒让他喊出了声,“你还没好吗他?” “啊!” 安诺娃转过身来,王勇赶紧拿衣服挡住身体,“转回去!转回去!” 安诺娃呵呵笑,“你怎么跟个孩子似的,快点儿把衣服换了。” “马上,马上……” 王勇又看了眼窗户,那里什么也没有。 热茶顺着喉管进入胃里,王勇觉得全身上下暖洋洋的。窗外阴暗的天色和瓢泼的大雨瞧着也没那么糟心了。 安诺娃洗了衣服出来,嘀嘀咕咕说:“这衣服今儿是晾不成了,得等雨停了再说。” 王勇半眯着眼睛,“那就等雨停呗。” 安诺娃瞧了他一眼,“你好像精神好些了。” “我一直挺好啊。” “什么话,早上那会儿我看你跟失了神似的。” “……”安诺娃提起早晨,王勇又想起了正事。他知道这事没法和安诺娃说清楚,哈哈一笑敷衍了过去。 大雨从下午一直下到深夜。uu看书w.ukanshu 王勇抱着手里的杯子坐在窗口,从回来后就没挪过位置。安诺娃前后给他添了十来道茶水。茶味都快淡没了。 安诺娃打扫完屋子,把围裙摘下来挂到墙上。坐在王勇身边。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王勇回过神,有些茫然,“什么?”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 “真的?” “真的。” “……”安诺娃看向王勇手里的杯子,“再给你添点水?” 王勇盯着杯子里茶叶。杯里还剩了三分之一的水,茶梗飘到表面。这东西在阿苏拉港不是寻常人可以喝的东西,资源稀缺,茶叶变得愈加珍贵。 “以后……这东西我们就喝不起了。” 安诺娃奇怪的看着王勇,“为什么?” 王勇久久不语,然后放下茶杯,“没什么,我回去睡觉了。” 安诺娃轻轻嗯了一声,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弹。 这一夜王勇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从他年轻时在阿苏拉港底层摸滚打爬的事到长大后混迹于各色场所,偷偷私会情妇的事。接着莫名其妙的进了奇雾山,被郭泽收拾得颠来倒去。又遇见sca……食人花,人类亚种……植物园。 “郭云和徐瞰交给你了!!!” 王勇从梦中惊醒。 【我果然是王勇吧。】 二百五十二 黑影真相 一阵微风卷过风铃,风铃发出阵阵脆响。 王勇的心和风铃的声儿缠在一起。 他坐在床上沉思,可光坐着,理不出个一二三来。索性下床洗漱,出门再找找线索。 安诺娃戴着围裙,听见楼梯上脚步声,头也不转的说:“早饭差不多了,先坐会儿。” 王勇站在最后一阶台阶上发愣。他看到安诺娃,才想起昨日窗外的黑影。 安诺娃没有得到回复,转头问:“怎么了?” 王勇赶紧从台阶上下来,“没事。” 安诺娃的手艺很不错,王勇昨日吃了一回。今早上再吃,仍止不住感叹,“你这饭菜拿出去,肯定能赚很多钱。” 安诺娃哧哧笑,“你觉得好吃才是最重要的。” 王勇傻笑。吃完了东西,他把碗筷放到灶台上,“我出趟门,中午不一定回来。” 安诺娃从身后拿出来一个饭盒,“那你把这个带上。” 王勇看着安诺娃,“你知道我今天要出去?” 安诺娃摇头,抿嘴道:“不确定。只是看你昨日心事重重的样子,猜想你今天还会出去转转。” 王勇内心闪现过一丝愧疚,他把椅子推到桌子里,手指拂过椅背边缘,默不作声。 安诺娃牵强一笑,“你快去吧,能早些把心落回来,我也高兴。” 王勇微不可查的说了声嗯,然后拿走挂在玄关的衣服和雨伞。轻手轻脚的关上门,全程没敢看安诺娃的眼睛。 等王勇走了,安诺娃仿佛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跌坐在椅子上,掩面抽泣。 王勇打算碰碰运气,他的目标是昨日那个黑影。 从安诺娃家里出来,向左走到底,然后走回来拐进一条条深巷。眼见太阳越来越高,王勇把外套脱了挂在手上,顺手抹去额头的汗。 “今天怎么会这么热。” 街道被升腾的热气映出扭曲的轮廓。 王勇心底黯然,找了这么久,一点儿线索也没摸着,难怪他焦急。找了处庇荫的地方,王勇蹲下解开盒饭的盖子。 香喷喷的热气从饭盒里源源不断的冒出来。累了一早上的王勇一闻到味就食指大动。正欲动刀叉时,一个黑影罩了下来。 “好香。” 王勇下意识抬头,看到一张颓废沧桑的脸,他心里一悚,差点把手里的饭盒丢出去。 从这个陌生男人的影子里离开,王勇站到太阳底下。 那个男人仍旧站在小巷的阴影里,他有一些驼背,穿一件宽松不合身的咖色大衣。头发卷曲凌乱,胡子拉碴。眼窝深陷,眼神有些恍惚。 这个人的样子……王勇多看了两眼,看得越来越仔细。 像,真像。 和昨晚在门口偷窥自己的男人很像。 王勇试探性的问道:“昨晚,是不是你在我家窗户外?” 陌生男人把头歪到脖子上,王勇心脏扑通一跳。 “你家?”男人问。 王勇舔了舔嘴唇,心里有些打鼓,更正了说法,“安诺娃家,难道你认识安诺娃?” 男人点头,“我认识安诺娃,但不是去找她的。” 果然是来找我的。 王勇咳嗽一声,“你找我什么事?” 男人把头正回来。 正午阳光也没能驱散王勇心底的一片阴凉。他声音有些控制不住的哆嗦,“你,你到底找我什么事?” 男人呵呵一笑,他抬起胳膊,指向王勇怀里的饭盒。“给我。” 王勇神情怪异,“你要吃的?” 男人点头。 王勇心里不解,但看他骨瘦嶙峋的样子,应该是许久没有进食了。把饭盒递过去,男人顾不得使勺,抓着饭就往嘴里塞。用饭仪容当得上狰狞二字。 王勇戚戚然,心里的不安淡了许多。主动问话道:“你多久没吃饭了?” “……不@¥……” “你吃完饭再说吧。”王勇蹲在男人身边,等他把饭吃完。 男人吃饭速度很快,他把饭盒递还给王勇。王勇接过来低头一瞧,好家伙,一粒米也没剩。他忍不住打量男人,担心他很快就会闹肚子。 男人对王勇探究的视线视若无睹,话题接上了正道,“我找你有事。” 王勇精神一震,“什么事?” 男人把王勇拉进了巷子里,走到巷子尽头也没停住脚,往左轻轻一拐,竟然穿进了墙里。 王勇站在墙外,踌躇不定。 如果对方对他不利怎么办? 不等他作出决定,一只手突然从墙里伸出来,把王勇抓了进去。 王勇脑子一晕,站定后抬起头。 明亮的光线消失不见,建筑物被阴沉的夜色笼罩。 王勇咽了口唾沫,听见那个男人的声音,“这边。” 王勇赶紧抬脚跟过去,这地方阴森森的,他不敢落单。 陌生男人带他拐了好几个弯,走进一栋三层小楼。小楼楼梯陈旧,脚踩上去发出嘎吱的声音。两人一路走到三层最里的房间。男人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门邀请王勇进去。 王勇咽了一口两口的唾沫,两手端着饭盒,没有应声,也没有挪动脚步。 男人见了,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不会害你,而且我能回答你的问题。” “问题?”王勇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u看书 .ukanshu 男人靠着门框,神态自信,“你昨天问列兵的那些问题……我可以回答第一个,你的确是被士兵们救了,从植物的嘴里。” 王勇脑子轰的一下炸开,大步跨到男人面前。他个子本就高,块儿又大。这么一逼近,威势便上去了。 “你还知道什么?” 男人轻轻把王勇推开,等他离自己半米多远,悄然松了口气说道:“进来说吧。” 王勇这次没有犹豫,跟了进去。 男人左右看了一眼,才关上门。 屋子里的摆设很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圆桌,与四五个凳子。墙边堆了许多纸袋,有的放了一段时间,外表破旧。纸袋上有王勇熟悉的标志,是喷泉广场上面包店的招牌图样。 王勇没有坐下。 “你很谨慎。”男人说。“容我先自我介绍一句,我叫诺列夫。” “王勇。” 诺列夫笑笑,“你想先问什么?” “这里是哪?” “埃森小镇。” 王勇皱起眉头,“就这样?” 诺列夫挠了挠头发,挠出一只跳蚤跳到桌上,王勇眼皮一跳。 “坦白的说,我只知道埃森小镇不只是埃森小镇,其他就不知道了。” 王勇没好气的说,“那你还敢在门口还摆个pose?” “pose?” 二百五十三 镇子的异常 王勇的饭盒放在圆桌边缘,“那这个地方是怎么回事?”他指的是这处阴森森的小镇。 诺列夫道:“也不清楚,但我们知道这个地方的入口每日都会发生变动。” “你们?”王勇抓住了诺列夫话里透露出的其他意思。 诺列夫点头,“我们是一个组织。” “什么组织。” “‘背叛者’。” 自从王勇知道这个男人只是个普通人后,胆子便大了起来。他朝诺列夫翻了个白眼,”谁会给自己取这么个外号?“ 诺列夫没有生气,反而瞳孔里闪过一丝愧疚。王勇看到他眼里的情绪,心里咯噔了一下。果不其然,他听到诺列夫说,”安诺娃待你很好,对吧?“ ”……关你什么事?“王勇不自觉瞥了一眼手边的饭盒。 诺列夫继续问,”我,我们也有这样的家人。他们对我们诚恳,这世上所有美好的词汇聚在一起,才足以描述他们。背叛者,就是背叛了这样一群人。“ 王勇对此感到不可思议,“你是说,他们每一个人都很好?好得近乎一致?” “是的,我是这个意思。”诺列夫表情痛苦,“他们真心相待,我们却不得不选择背叛。” “……你把话说清楚。” 诺列夫整理了一会儿情绪,才把事情缓缓道来。 “这座埃森小镇名义上是战线后方,但我们在这住了二十几年,也没找到一点与战场有关的影子。时不常会送来一些士兵,比如你,负责传递消息的列兵告诉镇上的人,这个人在战场受伤了,需要来到这里修养。” “最早,我们没有人起疑。可有一天,一个送来不久的士兵突然发了疯。说他从没去过战场,他也不是士兵。他只是一个画家。” “他的发疯引来了列兵,将他拖走后我们就再没见过那个人的踪影。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他的家人。那户人家在埃森镇也有几十年历史了,他们突然消失,我们心里觉得奇怪,便去找列兵打探消息。” “列兵说,那个士兵发疯死了。他的家人没有理由继续呆在镇上,就送回家乡去了。” “这事儿第一次发生,整个过程十分快速,我们来不及反应。不管再怎么追问列兵,他都保持沉默。后来有一天,一个朋友找到了我。他叫做安格尔。” “安格尔说这地方不对,人也不对。那时候我们还未起疑心,就当他是疯言疯语,受了那个发疯画家的影响。安格尔却红着眼睛反驳,说到激动处时,他嚷嚷着要证明给我们看。” “我们那天都喝了酒,只把这件事当成了热闹。跟着安格尔一路走到镇外,这镇子外有一片密林,列兵说那地方是禁区。” “安格尔走到密林前,我清楚的记得他的脚尖和密林只有指甲壳那么丁点的距离。” “有人酒喝的少,劝他不要发疯了,赶紧回去。这事儿闹大了对谁都不好。谁想得到安格尔铁了心的要踏出那一步。” “在此之前,他对我们说:我只希望我的牺牲能让你们睁开眼睛。” “那一步跨出去,他就没了,突然倒地。连抽搐都没能来得及抽搐。” “接着树上有树枝落下来,抓着他的脚脖子,把他带到了深处。从那以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安格尔。” “这件事对我们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在家惶惶不可终日。生怕列兵出现在家门口,把我们扔到密林里去。” “再后来,这件事慢慢淡下去。当初跟着安格尔一同去密林的人,包括我在内,又渐渐想起了安格尔的临终遗言。” “于是我们展开了一系列的调查……” 诺列夫深吸一口气,“首先,我们获得的第一个信息,就是这处镇中镇。第二,我们数次目睹了密林里的植物异常。第三,就是我跟你提到的家人的异状。” “最后一点让我们确认,自己的生活正遭到’某人’的支配。” 诺列夫抬起头,深陷的眼眶里流露出复杂的感情。 他一眨不眨的望着王勇,“在这里生活的二十几年,成为背叛者后的几年,我们开始关注“士兵”,接触后发现……他们知道更多的情报……也许,能帮我们逃出去。” “但……他们也可能已经不是他们自己了……” 王勇沉默不语。此时他已经明白了诺列夫找自己的目的,以及昨日让他纠结的疑惑。前提是,如果诺列夫可信。 但他已经说了许多,诚意满满。不管是真是假,他已经透露了足够多的信息了。 有来有往,王勇斟酌说道:“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受到操控导致混乱,我想我们现在是在一座山里。这座山诡异得紧,坦白的说,我认为你们离开小镇反而不是好事。” 诺列夫睁大眼睛。 他从凳子上激动的站起来,uu看书 ww.ukanshu干瘪的皮肤甚至冒出了红光。“这里是座山?” 王勇瘪嘴,“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重点?” 诺列夫看着王勇的眼睛,“你不明白,我们一直活在这里,我现在死也想看到外面的世界。” 王勇皱起眉头,“你这走火入魔了吧?” 诺列夫摇头,他又坐回凳子。“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进来的吗?” 王勇在梦里才把事情回忆了一遍,此时张口就说,“我被植物咬住,晕了,醒了就在安诺娃的床上。” 诺列夫点头,然后神情凝重。“如果我们要离开这,必须想办法解决那些植物。” 王勇想起自己的艰辛,“我劝你们还是打消这个念头。” 诺列夫深深的望着王勇,“不,我们绝不会放弃。” 王勇没有吭声,埋着头盯着盒饭。 诺列夫眼里的深意更重了,“我劝你不要爱上安诺娃。” 王勇被诺列夫这话吓了一跳,“你突然说这个做什么?” “因为很多’士兵’,就是这样留在了这里,直到死。” 王勇怔怔说不出话来,他有些犹豫,“但是如果……如果我真的,属于这个小镇……” 诺列夫冷笑一声,“安诺娃,叫过你的名字吗?” 诺列夫的话让王勇感觉窗外响起了一声炸雷,而温柔贤惠的安诺娃,就站在这栋三层楼高的窗户外面。 二百五十四 安诺娃 “安诺娃,叫过你的名字吗?” 王勇觉得世界天旋地转,险些没有站稳。 诺列夫坐在王勇对面,冷眼相待。 王勇的脑海里闪过与安诺娃相处的点滴,她细心的照顾、甜蜜的笑容、含情的目光以及恳切的担忧。 可她,从未唤过自己的名字。 王勇把饭盒握在手里,“送我回去。” 诺列夫拒绝的干脆,“你回去太危险,现在你需要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如何逃出埃森镇上。” 王勇往前走了一步,与诺列夫只有咫尺之遥。“送我回去。” 诺列夫情不自禁的咽下口水。王勇谨小慎微,胆小怕事的性子突然变了。他眼里的坚定和决绝让诺列夫感到害怕。 但念及自己和友人们的伟大事业,他冷笑一声,掩饰内心的慌张。“安诺娃不过与你只有两天的关系,你就这么为她上心?我看你是被猪油蒙了眼。” “而且我们不能让你暴露在列兵眼前,免得筹划了多年的计划前功尽弃。” 王勇眯起眼睛,“如果我在窗户大喊,你们也没有好果子吃。” 诺列夫气急,“你真是鬼迷心窍了。” 王勇哼道,“不关你的事。到底送不送我回去?” 诺列夫没了办法,“走,走!我劝你在外小心,那些列兵可不是一般人。” 王勇抱着饭盒,“谢谢提醒。” 诺列夫带王勇原路返回,送到巷子口后,他阴测测说,“不要想办法联系我们,除非我们主动找你。”说完,便转头离开了。 王勇没有搭理诺列夫,拿着饭盒匆匆回到安诺娃家里。 她正在厨房做晚饭。 听到挂在门上的摇铃叮当响,安诺娃擦了擦手从厨房走出来,“我还以为你会晚点回来。” 王勇僵硬的笑了笑,“我……想回来吃饭。” 安诺娃一愣,随即眼眶湿润。她赶紧侧过身子,用袖子擦去眼角的泪水。然后重新转向王勇,露出灿烂的笑容。 “我马上就好,你坐客厅再等会儿。” “好……” 王勇脱下外套,换了拖鞋。把饭盒拿到厨房,“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安诺娃不看他,“厨房的事你懂什么,我来就行了。” “……让我做些事,什么都好。”王勇的声音越来越轻。 安诺娃有一段时间没有说话,“那你……帮我把盘子冲一冲。” “好。” 王勇在厨房的另一个水池里冲洗盘子。盘子的边缘有几个缺口,但她没有换新。王勇的手指在缺口处来回摸了几遍。“我去买几个新盘子吧。” 安诺娃手里的动作停顿了几秒,“好。” 把盘子放在安诺娃的手边,王勇一直守着她做完手里的活计。帮她一块儿把菜端上餐桌。安诺娃要去泡茶,也被王勇抢先了。 两人坐在餐桌上,没有人说话。 王勇吃了一口又一口鱼,安诺娃只夹了几片菜吃。 等菜吃差不多了,王勇喝了一口水,才说:“你的手艺真是吃不腻。” 安诺娃笑笑,没有接话。 “安诺娃,你为什么不叫我的名字?” 窗外一阵白光闪过,雷声紧随其后。 轰。 一道炸雷把艳阳天炸没了。 安诺娃嘴唇嗫嚅,但迟迟说不出话。 王勇低眉夹菜,手里的动作片刻没有停过,直到安诺娃开口。 “王勇。” 王勇手里的银叉一抖,他笑得比哭还难看,“我以为你忘记了我的名字。” 安诺娃垂着眼帘,紧抿着下唇。 王勇夹了许多菜进安诺娃的碗里,“你是什么时候到埃森镇的?” “一年前。” “自己来的吗?” “有列兵送我。” “那你以前住在哪里。” 安诺娃抬起头,“你想问什么?” 王勇看着她,“你丈夫的名字叫什么?” 窗户外大雨如注。 安诺娃张嘴,王勇抢先一步打断道:“我知道你爱他。” 安诺娃把嘴闭上,神情痛苦。 王勇咕咚咕咚把杯子里的水全灌进了嗓子里。清甜爽口的茶香在此刻只有醇厚的苦味。 安诺娃推了一样物件到王勇身前。是枚吊坠,可以打开。 吊坠有些年头了,漆的镀金掉了一大块,但色泽依旧光鲜,看得出它的主人对它很是重视,经常保养。 王勇小心翼翼的打开吊坠,里面有一张黑白照片。是一个清瘦秀气的男人,戴着细框眼镜。 王勇心下了然,把东西还给安诺娃。 安诺娃说道:“他叫肖恩。” 王勇点头,把这个名字记在心里。“你告诉我这个会有问题吗?” 安诺娃苦笑,“现在才说这个,有意义吗?” 王勇的叉子在空中画了个旋回到身前,王勇把它搁在桌上。 “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应该能躲过列兵的追捕。”他指的是那座镇中镇。 安诺娃笑道:“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为什么?”王勇不解。 安诺娃看向窗外,王勇随着她的视线也望过去。 轰。炸雷又一次响起。 王勇瞳孔猛的缩小,他把餐桌掀倒在地。抓着安诺娃奔向二楼。 列兵,就在他们家门口。 这群人穿着高领制服,戴着黑色高帽。一丝不苟的站在窗外,像一具具死人。 安诺娃的手腕被王勇扯得生疼,但她咬牙没有喊出声。 王勇与安诺娃躲进二楼的房间,王勇把门反锁了以后,将屋内所有的东西都搬到了门口。 咚咚,咚咚。 有人在撞门。 王勇搓了搓手掌,把床单与窗帘扯下来,uu看书 .uukansu在掌心里搓成一条绳子。他把绳子从窗口扔下去,对安诺娃道:“爬下去。” 安诺娃站在王勇身后,凄然泪下。 王勇哧了一声,“快点!说不定你丈夫还没死,你不想见他了?” 提到丈夫,安诺娃动了起来。她颤巍巍的抓着布条,小心从二楼滑了下去。 王勇把绳子一扔,直接跳下去了。 他用手搭着安诺娃的后背,“这边。” 两人一路小跑,到了深巷里。 后头传来了繁杂的脚步声,王勇把狐疑不安的安诺娃一把推向墙壁。完诺娃的尖叫声在镇中镇里响起来。 王勇不敢耽搁,凭记忆抓着安诺娃跑向列诺夫的房子。 当列诺夫看到门外的王勇与安诺娃时,爆了粗口:“你干了什么蠢事?” 二百五十五 背叛者会议 王勇与安诺娃站在诺列夫家门口,诺列夫拦着门不让他们进。 王勇与诺列夫在门上角力,一个向外拉,一个向内拉。 “我们都到这儿了,不让进门会不会太过分?”王勇没想到诺列夫这瘦骨嶙峋的样子能有这么大力气。早知道那份盒饭会成为自个儿逃命的绊脚石,就不该给他。 诺列夫太阳穴凸起,“问你干了什么蠢事你不吭声,稍微长点脑子的人都不会让你进来。” 王勇龇牙咧嘴,门被他再拉开少许。“你让我们进去说。” 诺列夫露出牙龈,“让你进来容易出去难。” “你怎么就这么固执。”王勇两手抓住门,咬牙用力,差点儿把诺列夫连门带人给掀了出去。 抓住诺列夫的衣领,把他揪到屋子里。 诺列夫蹬腿抗议,“反对暴力。” “反对无效。” 把诺列夫丢在凳子上,王勇拍了拍床铺,“安诺娃,你坐这。” 安诺娃在椅子和床之间犹豫了片刻,最后被王勇按着选择了后者。 诺列夫气喘吁吁的骂,“真是活见鬼了。” 王勇呵呵一笑,“别生气,这样我不就能把心思好好放在逃跑上了?” 诺列夫冷言冷语的说,“相信你才有鬼。” 王勇继续傻笑。 诺列夫与他僵持不下,只好叹口气。“算了,你先说说你们怎么回事。怎么把安诺娃也带过来了?” 安诺娃拽紧手里的项链。 王勇咳嗽一声,“安诺娃知道一些关于埃森镇的事。” 诺列夫看向安诺娃。 安诺娃余光撇到王勇朝她点头,她正欲交代,诺列夫挥手道:“等等,要不要留下你们两人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事,走,跟我去个地方。” 他颇有些幸灾乐祸,“去不去?” 王勇笑眯眯道:“去,怎么不去?” 诺列夫冷哼一声,“跟上。” 安诺娃朝王勇投去不安的眼神,王勇耸肩,一副轻松的口吻说:“没事。” 两人跟着诺列夫穿街走巷,进入一间店铺。店铺没有招待,货柜上也空无一物。诺列夫熟门熟路的进入里间。随后走到角落,拉开地上的地窖门。 门一拉开,喧闹声便涌出地窖。 诺列夫偷看王勇一眼,见他面色如常,便打头阵下去了。王勇与安诺娃紧随其后。 地窖很大,装修简陋,但设施不少。三块黑板,两箱食物与水,数张小板凳,四个手灯。凳子上落满了人。 王勇嘿的一笑,引得安诺娃侧眼看他。 察觉安诺娃的视线,王勇指向地窖中的其中一人,“熟人。” 安诺娃不知道那是谁。 “诺列夫来了。”有人喊。 诺列夫抬手向下压,喧闹的地窖安静不少。 “大家都知道,我负责监视一位叫王勇的士兵,今天我把他带来了。” “这位士兵比较特殊,他在知道了我们的计划后,将家里人带来人。安诺娃,相信不少人认识她。” 一阵骚动。 “这违反了我们的原则,会吸引列兵的注意。但王勇说安诺娃知道关于埃森镇的事,所以我破例将我们背叛者组织暴露在小镇居民的眼里。” “大家放心,如果王勇和安诺娃不值得我们帮助。将他们驱逐镇中镇后,他们将无法发现入口。” 王勇挑起眉头。但是我知道你们的名字和模样,完全可以凭其中一点向列兵举报。 仿佛猜中了王勇的心思,诺列夫接下来一句话便是,“如果他向列兵举报我们,未参加本次会议的成员,将参与列兵的搜罗,把王勇,尤其是安诺娃的位置举报给列兵。” ……狠。王勇咬着后槽牙。 “好了,让我们邀请两人上前,与我们分享信息。” 诺列夫让出黑板前的位置,示意王勇上前。 王勇轻轻碰了碰安诺娃,歪过脑袋对她说,“没事,大不了带你跑出去。” 实际上王勇压根儿不清楚安诺娃知道多少埃森镇的事,只是凭借她在晚饭时说的只言片语猜测她多少知道一些。两人事前也没来得及串过口供,做过沟通。现在只能全看安诺娃发挥。 如果安诺娃发挥不当,王勇还有另一套办法。他可以将小镇外的情况作为交易,要求这些人同意将安诺娃留在镇中镇,并提供适当的保护。 面对过郭泽的凶狠残忍,以及见识过李良一行人的本事,他这会儿算不上害怕,只是有些不太自信能不能把事情把控得恰到好处。 王勇摸了摸鼻子,半垂着脑袋走到黑板前。安诺娃跟在身后。 面对底下数十道怀疑的目光,安诺娃闭了一会儿眼睛,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镇定的说道:“我们知道你们,在被’它’派到埃森镇以前,它告诉我们,这里有一帮反抗军。” 短暂的寂静后,uu看书 .uukanshu 喧哗声震耳欲聋。 即使是王勇,也对安诺娃开口的头一句话感到咤舌。 安诺娃在嘈杂的人声中再次开口,噪杂声瞬间熄了火。 “它说’随他们去’。” 诺列夫大步蹿到安诺娃面前,伸手就要抓她的领子。王勇横跨一步挡住诺列夫,“有事说事。” 诺列夫顾不得王勇,着急的问,“什么意思?你说的它又是谁?我们是不是受人操控了?” 安诺娃点头。“我不知道它是谁,但我能肯定它不是人类。而我们唯一被操纵的事情只有’自由’。” “‘不能离开埃森镇’,就是它的诅咒。” 诺列夫脚步踉跄,差点坐到地上。他嘴唇颤抖,眼睛死死盯着安诺娃。 安诺娃对上诺列夫的视线,“我,我们……只负责引导新兵融入埃森镇。它对我们很宽容,即使任务失败,也不会降下惩罚。其他事交给士兵,而我们会悄然离开。” “离开,去哪?!”诺列夫追问。 “不知道。我们会在无意识中度过这段时间。”安诺娃深呼吸一口气,“我可以帮助你们,希望你们能让我留下。” 王勇偷偷竖起大拇指,安诺娃看见了。 诺列夫在角落大喘气,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与台下的几名“老人”对视,其中一人站起来,质问安诺娃,“你怎么证明你没有撒谎?” 二百五十六 更多的内幕 王勇好笑的看着那人,“那你们怎么证明自己是背叛者?” 当安诺娃说出那番话后,王勇便有恃无恐了。寥寥几句话间信息量十足,除非阿诺娃为这个谎言准备了太长的时间,否则它就是真的。 说话人不喜不怒,盯着王勇看了良久,“列兵不会进来镇中镇,你们可以放心住在诺列夫家里,食物由其他人采购带回来。” 王勇想吹口哨,忍住了。 安诺娃松了一口气。 诺列夫抗议道:“不行,我隔壁房间是空房,他们可以去那。” 这人摇头,“就去你那。” 诺列夫犹豫半晌,“好吧。” 王勇凑上来问,“请问你怎么称呼?” “默瓦尔。” “你好你好,请多指教。”王勇把身子缩回去,拉着安诺娃找了个角落呆着。对她说,“你在这等我会。” 王勇猫着身子,一路赔笑走到地窖中央。 “许林?” 被王勇点到的人转过身子,“王勇。” 许林是徐一峰的人,徐一峰与李良交好。四舍五入两人也算是朋友。 王勇蹲在地上,“你看到宋阳了吗?” 许林点头,神情凝重,“最近一次看到他……他已经不认得我了。” 王勇眯起眼睛,“你什么时候醒的?还记得徐一峰吗?” “记得,我们在植物园里发生的事都还记得,多亏了这些人帮我记起来。你呢?” 王勇挠了挠大腿,“我也记得。这里的事你还知道什么?” 许林摇头,“他们不愿意透露更多的事让我们知道,不仅是我,还有张木木,陈思。” 王勇惊喜道:“还有人吗?” “我只在这遇见过他们俩。” 王勇点头,他环视四周,果然发现周围不少人正竖着耳朵听他们讲话。压低声音,王勇跟许林约定时间地点,在外头见。 许林面露担忧,看了一眼坐在墙边的安诺娃,“你能出去吗?” 王勇眨巴眼睛,“放心。” 为了躲紫苜蝙蝠,他对这种事也算得上行家了。 许林点头,附耳说了个地点给王勇。 王勇比了个ok的手势。 这场会持续了半个小时,王勇听得打哈欠。诺列夫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走,回去。” 王勇扬起灿烂的笑容,带着安诺娃跟诺列夫回到了住处。 诺列夫从隔壁房间抱了两床毯子和被子回去,“你俩睡地铺。” “……”王勇没有接。 诺列夫把东西扔在地上,“爱睡不睡。” 王勇看了眼窗外。阴沉的夜色将城市包裹在可怕的黑暗里,这里没有白天。黑夜里的光亮格外显眼,所以他熄了灯。 诺列夫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你关灯做什么?赶紧开灯!” “你好胆……” “你会付出代……” “啊……” “你想怎样?” 王勇打开灯,朝诺列夫露出献媚的笑,“我看那张床不如让给安诺娃,她毕竟是一个女孩子……这样也能彰显你的好名声。” 诺列夫捂着胃,叉着腰,“……你……” 王勇凑近了一点。 诺列夫赶紧连说三个好。 安诺娃对王勇悄声说,“不用这样……” 王勇把安诺娃的手压下去,“女孩子,就该娇气一点,蛮横一点。” 他想起郭云,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跟安诺娃举例,只好强制性说:“这些我来安排,你别管。” 安诺娃困难的点了头,握住挂在脖子上的坠子。 王勇安抚了安诺娃,又凑到诺列夫身边。 诺列夫一看王勇靠近自己,吓得蹬蹬几步后退,靠在墙上。 王勇问他,“你们这组织存在了多久?” 诺列夫把嗓子眼的口水咽下去,“十三年。” “进展到哪儿了?” “什么进展?” “怎么离开这镇子?” 王勇问及机密,诺列夫梗着脖子道:“这事不可能告诉你。” “你不告诉我,我怎么帮你们?” “等你们表现通过,自然会告诉你们。” 王勇阴测测笑道:“我们?” 诺列夫一噎,“……太晚了,该睡觉了。”他一溜烟钻到被窝里,缓了两秒便响起了呼噜声。 王勇站在墙边。诺列夫随口泄漏的事情和许林说的情况相符。这群自称背叛者的人提防他们外来者。 虽然这关系不大,左右过不了多久李良他们就会找来,没必要在这和他们发生矛盾。更何况等他们真找到机会和办法出去,也走不出几公里。说不准最后还会回来找我们帮忙。 嘿,那才有乐子瞧了。 安诺娃还坐在床上,埋头发呆。王勇走过去,示意她出去聊几句。 两人去到走廊,把门关上。王勇这才问安诺娃,“你知道怎么从这离开吗?” 安诺娃摇头,“这里是不允许出去的,出了一定范围就会暴毙。” 符合安格尔的情况。 “那你的丈夫,你知道他可能在哪儿吗?” 安诺娃咬了咬下唇,“可能,是在我们沉睡的地方。” “沉睡?” “最初我来到埃森镇时,u看书 .uuanshu.cm 这里还在修建屋舍。黄土平地上只有地基与密密麻麻的人。现在的埃森镇繁华……我认识的人,有的遇见了,但老了几十岁,有的已经去世百年。” 安诺娃的声音在夜色下婉转悠长,“每次醒过来,它都会重复对我们说’不要问’。” “如果肖恩没有去世,我想他应该就在那。” 王勇瞪大了眼睛。 “那你说的,沉睡的地方,在哪儿?” 安诺娃手指向下。 “地下?”王勇挠了挠后脑勺,“你知道从哪儿下去吗?” “知道,它从来没打算隐瞒我们。” 王勇做了一个深呼吸,“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问。” “为什么你们要听它的话?” 安诺娃轻笑,这笑声无奈,自嘲。“不听话的人会死。” “本来我现在就应该死了。我的事情早就应该通过列兵传到了它的耳朵里,但我还好端端的站在这,我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这镇中镇的作用。” “死之前,我想最后见一次肖恩。跟他说一句对不起。” 安诺娃的眼泪滚出眼眶。 门后,诺列夫轻手轻脚的离开了门边,回到了被子里。舒爽的翻了个身。 二百五十七 碰面 王勇与安诺娃聊完,回了屋里,没惊动已经睡着的列诺夫。 列诺夫躺在毯子上,呼声时高时低。 安诺娃看了他一眼。 地板的冰凉浸过毛毯,给王勇搔背。没过一会儿,他就觉得骨头疼,于是干脆躺在了被子上,掖了被子角盖住肚皮。他盯着天花板,心里的想法活络。 安诺娃有秘密,背叛者也有秘密。这里头唯一的正常人就是他们。这些人不正常的源头就在这座镇子里。 如果他能提前找到源头,等李良来了能省不少事。 安诺娃提到的“它”会怎么对待宋阳?是不是和镇上的人一样,在多少年后,也给他们派下任务,去同化新人。 这座镇子想做什么? 嗯…… 总觉得有些像缩小版的奇雾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等明天出去一趟,和许林几人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行动方向。他们和食物仓库的人感情深,如果我提出仔细搜索埃森镇,他们应该不会有意见。 啊…… 王勇打了个呵欠,睡意渐浓。 …… 隔天早晨王勇从被子上醒来,隔壁列诺夫的床位空了。 “他去开会了。”安诺娃坐在床上,精神不是太好。 王勇伸了个懒腰,隐约听到了骨头响声。 这床垫还不如紫苜蝙蝠的藤蔓舒服。 “他什么时候走的?” 安诺娃说,“一大早,天刚亮就出门了。” 王勇从地上站起来,面朝安诺娃,“你怎么知道他是去开会?” 王勇虽说的风轻云淡,但话里的质疑意味却浓得厉害。 安诺娃握紧吊坠,低垂着眼眉,“有人来敲门,叫他开会。” 敲门?我竟然一点声儿也没听见? “……”阿诺娃这话无从查证,王勇无心纠缠,看了看天色,觉着自己差不多可以出发了。“我出去转转,你和我一块儿,还是呆在这里?” 安诺娃抬起眼睛,“去哪?” “外头,镇中镇外面。” 安诺娃的手离开吊坠,眼睛盯着王勇,“你知道怎么回来?” 王勇嘿嘿一笑,“我不知道,但有人知道。怎么样,我们时间不多。” 安诺娃轻轻笑,“好。” “……”王勇多看了安诺娃两眼,“你应该多笑一笑,好看。” 安诺娃把头低下去,没有接话。 “走吧。”王勇拉开门,带着安诺娃在镇中镇里绕了小半圈,“这地方可真难找。” 安诺娃跟在王勇身后,听话乖巧。 王勇搬开一块木头板子,“穿过去。” 安诺娃照做,在埃森镇的小巷里一头撞在了王勇的后背上。 王勇赶紧回头问她,“你没事吧?” 安诺娃摇头,“你没事吧?” 王勇傻笑,“我皮糙肉厚的能有什么事。” 走到巷口,辨别了方向。王勇出了巷子左转,在挂了风铃的屋外敲响门扉。安诺娃见到窗边的风铃,眼睛睁大,手抓向吊坠。 “谁?” “许林,我王勇。” 许林打开门,看到王勇身后的安诺娃,露出不愉快的表情。“你怎么把她也带来了?” 王勇呵呵一笑,“她不碍事,快让我进去。” 许林虽然不高兴,但还是侧身让出了一条道供王勇与安诺娃通过。 许林屋子的规模与安诺娃的家差不多大小,格局摆设也相近。王勇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一遍屋里的细节,随许林走到厨房。厨房已经站了两人。 许林为双方介绍道,“张木木,陈思。这是王勇和……安诺娃。” 张木木是个女孩儿,梳着马尾,透着一股利落的劲儿。陈思是个男孩儿,年纪偏小,带着眼镜,身材有些单薄。 张木木皱起眉头,“本地人?” 许林苦笑,“不只是本地人,她是王勇的监管人。” 监管人?王勇听到了一个新词。 张木木与陈思迅速挨近后门,随时准备逃跑。 许林向王勇不停使眼色,他也想知道王勇为什么把安诺娃带来。 王勇呵呵一笑,脸上的肉堆在眼睛下面,把他本就算不得大的眼睛挤成了一条缝,平添几分亲切感。 “其实我觉得不只是安诺娃,包括你们的监管人也可以带来嘛。只要对方有所求,大家就可以互相利……”王勇瞥到安诺娃的身影,赶紧改了口,“互相帮忙不是?” “你们从哪儿得到监管人这消息的?” 许林三人对视一眼,张木木开口,“你不知道他们半夜要向这镇子的主人祈祷?” “祈祷……还真不知道。自从我和安诺娃逃向镇中镇之后……”王勇转过脑袋,问安诺娃,“你祈祷过吗?” 安诺娃摇头,“那会让’它’知道我在哪儿。” 张木木挑眉,她从安诺娃的话里品出了她已经背叛小镇主人的意思。 “你们还知道什么?”王勇把三人的表情纳入眼中,许林没甚所谓,张木木在思考,陈思则在与王勇对上视线的一瞬间低下了头。“我和安诺娃得到的消息,许林应该都告诉你们了。昨天我和诺列夫又聊了聊,这群人把我们排除在外,我认为我们得加强团结。” 张木木点头,“我们也有这个意思。但我们得到的消息不多,uu看书.只知道背叛者最近打算尝试离开小镇。” 许林补充道:“他们希望能在这个事情上得到我们的帮助。” 王勇嘿了一声,没有表态。“你们打算帮忙吗?” 张木木说:“我们的确需要从镇里出去,和老大汇合。” 安诺娃听到张木木说到“老大”时,瞥向了王勇。 许林不想让王勇继续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便问,“你呢?” 王勇没打算隐瞒,“我打算去地下。” “地下?”不仅许林与张木木,陈思也抬头看向了王勇。 安诺娃抓住吊坠的手用劲了一些。 王勇点头,“地下应该有一个类似储藏室的地方,用来保管像安诺娃这样的人。” 许林三人第一次知道这个消息,惊讶的同时不由得感到疑惑,“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王勇脱口而出,“管闲事是我们这一派的风格。” 三人哑然。 王勇大喘气般补充道:“当然,我认为地下应该有秘密值得深挖。譬如这座小镇的真实目的,或是与’它’相关的事情,再或者……我们同伴的踪迹……不管是哪一种,都有利于离开小镇。” ”你们不这么认为吗?“ 王勇笑得灿烂。 二百五十八 你是谁? 同伴的踪迹。 许林与张木木瞳孔微缩,陈思看向了窗外。 屋子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许林与张木木在心里衡量得失。他们几乎不用过多推测,就明白王勇在诈唬自己。但这个鱼饵又过于肥美,价值甚高,引得两人不得不上钩。 许林与张木木对视一眼,问王勇,“有计划吗?” 王勇的笑容更灿烂了,“还没有,但我想应该很快就能有。” 许林两人被王勇这话噎住,认命的问道,“基本信息你总该有吧?” 王勇把安诺娃推了出来。 安诺娃交代了一些细节,但却算不得完整。至关重要的防卫力量一句也没有提及。 张木木皱起眉头,“你这是要我们拿命冒险。” 安诺娃退后一步,抓住吊坠的手在颤抖。 王勇见了,轻咳一声。“那哪儿能,我可以先下去查探。你们看怎么样?” 安诺娃松开吊坠,但又迅速抓住。声音又细又低,“你们也许能想得起来。” 四人望着她,等一个解释。 “你们也受到了诅咒。’它’不来镇上,所以给你下咒的地方只能是在地下,然后再送上来。” 张木木犀利的质问,“你怎么知道不是在镇子外头做的这件事?” 安诺娃突然目光游离,这个状态持续得很短,“我不知道。” 张木木气笑了,“这让我们怎么信?” 王勇看了安诺娃好几眼,然后看向陈思。“陈思。” 陈思茫然的回过头。 “你是陈思吗?”王勇问。 张木木正准备护短,被许林拦住。他也察觉陈思有些不对劲。 陈思愣了好一会儿,张木木也觉得不对了。 王勇凑近,几乎贴着他的耳边,悄声问,“你是陈思吗?” 陈思猛然一笑,笑得面目扭曲。 即使王勇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被陈思这笑容给吓得心脏骤停,更别提许林与张木木,两人的表情仿佛在说活见鬼了。 没错,真是活见鬼了。 王勇蹬蹬后退两步,与陈思拉开距离。 陈思的嘴角挂在耳边,保持这副模样说:“加油,李良与徐一峰自身难保哦。” “???”王勇大骇,“你说什么?你是谁?” “嘿嘿嘿嘿嘿嘿。”陈思发出一溜儿低笑,随后便倒在了地上。 王勇眼疾手快,接住了他。否则陈思这小伙儿的脑门儿一定得被厨房灶台给磕出个洞来。 接住陈思后,王勇保持半蹲的姿势,转头看向许林与张木木。 两人惊魂未定。 许林舔了舔嘴唇,嗓子干涩的问王勇,“你是怎么……” “嘎达。”转动钥匙的声音。 许林瞪大眼睛,“糟了,你们快走。” 门外响起一个女声,声音有些尖细,好似上了点年纪。“乖孙儿,你怎么把门反锁了?” 许林仰起下巴,回答:“奶奶,马上来。” “快快。” 王勇打横抱起陈思,张木木与安诺娃跟在身后,几人从后门离开。许林关上门,从玻璃窗外能见到他匆匆打扫地板,整理仪容的动作。 张木木此刻也绷紧了神经,“陈思必须得回家,不然会引起怀疑,得麻烦你把他送回去,然后我送你们去镇中镇。” 王勇点头,干脆利落道,“带路。” 张木木看王勇的眼神有了些变化。 陈思的家离许林家有些距离,路上又遇到了两波列兵巡逻。 “这两天列兵多了几倍,出门都得小心。一会儿我把陈思的监管者引到前门,你想办法把陈思送到他床上。” 王勇皱眉,楼上的意思至少是二楼。陈思虽然年纪不大,肉也不多。但男人的骨架在手里搁着,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张木木知道事情不容易,快速解释道:“监管者没有特殊原因不会离开家,不信你问安诺娃。” 安诺娃肯定的嗯了一声,王勇没办法,只能说,“我尽力。” 张木木直视王勇的眼睛,严肃异常,“不能尽力,必须完成。不然我们都会陷入危险,别忘了这次聚会本就是由你发起的。” 王勇挑眉,“我知道了。” 张木木又多打量王勇几眼,才从几人藏身的地方出去,敲响了陈思家的门。 开门的是个老头儿。 王勇抬头看向二楼,接着用脚踢开脚侧的垃圾堆。 “安诺娃,麻烦你用那根绳子把陈思绑在我身上。” 阿诺娃抿嘴道:“你要爬管道?” “嗯,我只想得到这个办法。” “管道老旧,你小心些。” “我知道。” 王勇背着陈思,垫了垫脚,还算结实。他三步并两步走到建筑物后方,“有人来了你叫我。” 安诺娃点头。 管道的确年久失修,也没有人做过保养,锈迹斑斑,甚至螺丝都有些松动。王勇刚爬了几步就出了一脑门冷汗。 他爬一会儿停一会儿,心里有些焦急。 过去不少时间了,张木木还撑得住吗? 最后一步,王勇抓住窗框,松了口气。 费劲儿的翻进屋里,把陈思丢在了床上。好人做到底,王勇帮他褪去外套与鞋,盖上被子。正准备从屋里翻出去时,与光瞥见陈思丢在床头柜上的本子。拿起来随手翻了两页,王勇发现这是本日记本。心思一动,uu看书 w.ukanshu 便把日记本塞进了怀里。 顺着管道回到楼下。 没过多久,张木木也来了,脸色不太好看。 “老头儿嘴真臭。”张木木吐槽。 王勇没接这茬儿,他忙着回去偷窥陈思的日记呢。 “送我们回去吧。” “嗯,跟我来。” 张木木与王勇两人一路掩人耳目,悄悄摸摸的摸进了一家人的房间。家里没人,张木木打开洗手间的门。 “进去吧。” 王勇狐疑的问,“进去干嘛?上厕所?” 张木木瘪嘴,“赶紧的。” 王勇将信将疑的走进厕所,景色突变。熟悉的阴暗光线又回来了。 安诺娃出现在他身后。 “那位女士让你加入下次的背叛者会议,她和许林也会过去。”安诺娃将张木木的话传给王勇。 “嗯。”王勇环视周围,“我们这是到哪儿了?” 安诺娃摇头。 王勇挠了挠脑袋,“在这种节骨眼上迷路可还行。” 安诺娃拍了拍王勇的肩膀,指向前方。 王勇顺势看过去,看到了一个悄悄摸摸的熟悉的背影。 “诺列夫?” 二百五十九 迷路遇熟人 那个熟悉的背影鬼头鬼脑的进了一栋废弃的大楼。他一路走一路回头检查自己周围的环境,将大半个侧脸暴露在王勇的眼里。 他由此肯定,那人就是诺列夫。 “他这是在干啥?” 王勇心里千思百转,对身后的安诺娃说,“你在这等我,我跟上去看看。” 安诺娃松开吊坠,“好,你小心。” 王勇点头,猫着腰一路小跑也进了大楼。 安诺娃在王勇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大楼的废墟里时,离开了原地。 大楼空旷,能把细微的声音放大许多倍。王勇不得不小心翼翼的挪动步子。饶是如此,仍然没法避免发出动静,引得诺列夫探头查看。 王勇躲在一堆废墟后头,把鬓角的汗擦掉。 等了几秒钟,才敢露头继续追踪诺列夫。 诺列夫一路爬到大楼顶端。他体质不行,爬了几层楼就快喘不过气了,等到了楼顶,已然如同一条老狗倒在平台上,呼哧喘气。 王勇见他这样累,心里放心了一些。他越疲惫,注意力越不集中。 诺列夫缓了缓劲儿,站起来走到大楼边缘。一屁股坐在地上,从怀里拿出了两罐啤酒搁在手边。他打开其中一瓶,喝了一口,发出满足的喊声。 王勇蹲在楼梯上,皱起眉头。 他该不是疯了?累这么厉害就为了几口酒? 他耐着性子呆了会儿,终于等来了自己关心的部分。 有人来了。 那人从隔壁大楼跳过来,稳稳落在诺列夫身边。顺手拿起另外一瓶酒,咕咚咕咚灌进喉咙里。 王勇把身子压得更低了些。 那人能横跳这么远的距离,应该是个高手。得小心不能让他发现我。 “背叛者什么情况?” 这人的声音很有特色,似男似女。 “这一批士兵质量很高,六个人里有四个人都能搞清楚状况。” “嗯。” “我们最近在策划逃离埃森镇的事,看样子再过不久就会实施了。” “什么方法?” “把这批士兵推出去。这四个人能耐不低,现在已经打听出许多事了,他们对这几个人抱有很高的希望。”诺列夫扔掉啤酒瓶,啤酒瓶摔成了碎片。“你还是不打算出手干预吗?” “‘它’不允许我们干预。” “嘿,那安诺娃呢?” “也不对她做额外安排,一切都按照现有的规章制度走。” 诺列夫摆摆手,“如果他们真的逃出去了怎么办?” “不可能。”神秘人顿了顿,“新士兵也不可能。” “……明白了。对了,你们什么时候才会把我的记忆还给我。” “等这次事情结束。” “好。” 神秘男子离开,诺列夫在顶层又坐了一会儿,随即起身,朝楼梯的方向走来。 王勇大惊,赶紧提前一步跑了。上来时他注意到这幢大楼有左右两个楼梯,跑到下一层后,他使劲全身力气,从另外一个楼梯跑到了楼下,回到安诺娃在的地方。 “快,我们快走。” 安诺娃眼眉低垂,“你知道路了吗?” 王勇点头,“跟我来。” 走上大楼的时候,王勇从高处俯瞰了附近的街景。有一条道他瞧着眼熟,很像诺列夫家窗外的街景。但光线低沉,他不能确定。 现在只能碰碰运气。 王勇拉着安诺娃一路急奔,几乎没有歇过脚。 熟悉的楼房伫立在二人面前。 “太好了。” 安诺娃疑惑的看向王勇,王勇嘿嘿笑笑,“没事,我们快进去。” 两人后出门,没有锁门。轻轻一拧门把手,便蹿了进去。 等诺列夫到家时,王勇正在跟安诺娃讲笑话。 诺列夫嗤笑,“你这人真有意思,她呆在你身边,算不上安好心吧。” 王勇耸耸肩,“我乐意。” 诺列夫没有多说,从外套里掏出两盒盒饭,扔在桌上。 王勇拿起来,皱眉道:“这都凉了。” “有的吃就不错了。” “当初我可是把自己的盒饭让给你了。” “你有求于我,我吃顿饭怎么了?” 王勇的视线越来越刺人,诺列夫咳嗽一声,“你可以拿去楼下热一热,公共区域有炉子。” 王勇把两份盒饭都抓在手里,摔门走了。 公共区域的炉子还算干净,看得出来有人定时打扫。除了炉子外,还有五套桌椅,散乱的放着。王勇给炉子点了火,把两份饭菜一起倒入炉子里,随后拉了张椅子坐下。 火焰升腾,王勇坐得近,热气逼人。 他盯着跳跃的红色火焰,心里的念头和这火一样灵活。 和诺列夫交谈的神秘人,听他的口气应该是官方组织,而诺列夫通过将“背叛者组织”的事汇报于他,用以交换自己的记忆。 他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背叛者,当初在我脸前演戏演得还怪好。“不得不背叛近乎完美的家人”,哈,太优秀啦。 看来他和安诺娃的身份接近,大致也属于监管者。只是不清楚他的权限有多大,可以肯定的是比安诺娃大上许多。瞧人家都有专门的联络人了。 至于他提到的记忆……把他的记忆还给他,那么他现在的记忆是什么,或者干脆什么也没有?他是本来就缺了一部分记忆,得到了任务,uu看书 .uuanshu 还是在埃森镇里,逐渐发现了自己的异常? 他提到的安格尔,如果能核实这部分的内容,就可以判断了。也许能想办法让他在反水一次,反正我瞧他也差不多做习惯了。 埃森镇的管理员,姑且称那位神秘人为管理员吧。他们好像对埃森镇的居民很放心,一点儿也担心他们偷跑。所谓的诅咒真的这么厉害? 不管背叛者,我多少还能理解,但连安诺娃也不管,这是为什么?他们一点也不担心埃森镇的其他秘密落到我们手里? 还是说他们早有准备? 要么就是…… 王勇眯起眼睛,要么就是安诺娃现在还在“祈祷”,与官方的人仍有联系。嗯……既然如此,他们直接来抓人不就好了,干什么这么墨迹? 这里头还有别的隐情? 李良与徐一峰现在的情况也值得担忧……如果他们俩真的遭遇不测…… 呸呸呸。 乌鸦嘴。 只能尽可能多收集线索,搞清楚这里到底怎么回事了。 计划也有变,能逃,还是要尽量逃出去。 “饭糊了。” 安诺娃突然出现在王勇身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王勇。 王勇心脏咯噔一下,“你,你来多久了?” 二百六十 王勇的交易 安诺娃的眸子盯着王勇转了几圈,然后忽的低垂下脑袋。 “刚来。” 我怎么不信。 王勇在心里腹诽。咳嗽一声,把刚才围绕在身边,紧得说不出话的气氛给咳没了后,幽幽站起身,“你下来做什么?” 安诺娃道,“诺列夫看你好半天没上去,让我下来催你。” 王勇没说话。诺列夫放心让安诺娃下来? 他稍一环视,便看见了躲在门板后的诺列夫。 这小子,心头上挂这么多秤砣也不嫌累。 “我马上上去。”王勇把饭舀到饭盒里,帖锅的地方果然糊了。王勇把糊的部分扔进自己的碗,只挑白净的给安诺娃。 安诺娃看了眼米饭,没有反对。 诺列夫溜走了。 王勇回到诺列夫的屋子,一边吃饭一边向他打探消息。“你们今天开会都说什么了?” 诺列夫斜眼看他,“关你什么事?” 王勇翻了个白眼,“真是好笑。你们一边希望我们提供帮助,一边拒绝与我们共享线索和计划。这排外排得过分,我都忍不住怀疑你们是不是有别的心思。” 诺列夫沉吟不语。 王勇在心里冷笑。诺列夫断然不清楚他已经知道背叛者的计划,说出来诈唬一顿,也许会有成效。这帮使唤人的家伙,只给棍子不给糖,呵。 “下次会议我和他们谈谈。”说完,诺列夫不再搭理王勇。躺在床上装死。 王勇喊了好几声,都没得到回应。 “做反抗军做到这个份上,你们真该好好反思自己。一天除了吃就是睡。”王勇火力全开,一点也不给诺列夫留面子。“过去多少年,十三年?天呐,十三年你们有过一起成功的例子吗?我真是为安格尔感到难过。” “你够了。”诺列夫狠戾制止道。 王勇把盒饭收起来,双手搭在圆桌上。“来做个交易吧。” 诺列夫把被子蒙过脑袋,但仍然阻止不了王勇的声音穿过棉絮,进入自己的耳朵。 “私下交易,你告诉我一条有用的信息,我告诉你一条价值相等的情报。交易的前提是不涉及彼此的真实目的。怎么样?” 诺列夫掀开被子,目光不善,视线不停在王勇身上打转。 王勇笑吟吟的望着他,也不催促。 诺列夫突然变了张脸。他从地铺上起身,沉稳的坐到王勇对面。 “为什么跟我做这个交易。” 王勇嘿嘿一笑,“和你熟啊。” 诺列夫敲了敲桌子,似是在做最后决定。 王勇决定添一把火。“我们这批士兵互相认识。” 诺列夫拍案而起,然后想到了什么,又坐了回去。 王勇见他如此激动,挑起半边眉毛。 噢,对,那天在会上我和许林说话,被不少人看见了,他们大致在会后说过这事。这个事实是不是对他没用了? 王勇面上老神在在,心里却在快速盘算。说太多了会让诺列夫怀疑,可是不说,又达不到我的目的。今天开了这个头,如果失败了,往后想再来一次可不容易。 “你们已经联系过了?”诺列夫脸色不好。 王勇抬起眉头,“一人一个问题。” “……好。但我有言在先,这个交易并非随时随地都成立。” 王勇大手一拍,“没问题,双方都同意的情况才可以进行。” “嗯,你想问什么?”诺列夫不再盛气凌人,也不再阴阳怪气的讽刺王勇,而是正经与他进入了话题。 “关于’它’,你们都知道什么?”王勇上半身前倾少许,拉近与诺列夫的距离。 诺列夫伸出手指,比了个二,“这个情报很重要,我需要换额外两个问题。” 王勇回答的爽快,“可以。” “从埃森镇存在以前,’它’就存在了。据小镇代代相传的历史记录,我们推测’它’会以人的形态在镇子里行走。见证镇子的历史。” “‘它’只负责看,很少干预历史的进程。” “只要找对方法,就可以与’它’沟通,至少安诺娃就可以。它有办法识别安诺娃这样的人,如果有人冒充,不到一刻钟就需要面对列兵了。” “想要离开埃森镇,需要征得’它’的同意。” 王勇追问道:“怎么征得同意?” “该我了。”诺列夫身子后仰,好像放松了许多。“第一个问题,我知道你们已经联系过了,我想知道你们得到或者发现了什么情报。” 王勇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有太多可以操纵的地方了。他与诺列夫虽然谈成了交易,但双方并未规定彼此一定要说真话。 “第二个问题是什么?” “你先回答第一个问题。” “好吧。” 说哪一个消息好呢,陈思的呓语?不行,这个牵扯了李良与徐一峰,这是他们最大的底牌。地下的神秘设施?也不行,可能会暴露他们的行动目标。诅咒……我对这个有一些猜测,半真半假,正好合适。 “我们是外来人,埃森镇不允许离开小镇的原则原先是对我们不适用的,即是说,我们来到这,被人以某种手段设下了禁制。根据我们的猜测,这种手段是寄生。” 王勇对手段的猜测根据正是陈思的呓语,以及植物园的名称。 植物园是个大秘密,王勇可不想现在就交代出来,遂先发制人道:“第二个问题你可以问我拿什么做的推断,我很乐意回答。” 诺列夫伪装另一种性格,伪装了太长时间。所以王勇绝对相信他不知不觉已经被另一个“诺列夫”影响,受不起别人的挑衅,而自视甚高的他有九成可能会以为自己在自作聪明,引他上钩。于是他就会跳过这个事儿,换一个问题。反正对一个迫切希望得到过去记忆的人而言,问题怎么也问不完。 “呵,”诺列夫轻笑了一声,“不了,我换一个问题。” 王勇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了可惜。 诺列夫微微勾起嘴角,“第二个问题,你们答应会帮助我们离开埃森镇,真心,还是敷衍?” 哧,这个人说话真是和长相一样犀利。除了回答真心以外,任何回答都能让他往敷衍的答案上靠近。恶心的男人。 王勇没有掩饰自己的感受,“刚没说多久,这次交易的前提是不涉及我们彼此的真实目的,你这说话不算话的做事风格真是令人作呕。” “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真心相帮。我们也想离开这。” 王勇的话并没有令诺列夫感到难堪,他面色如常,朝王勇抬了抬手。 王勇道:“安格尔出意外前,uu看书.ukansh 你怀疑过自己的生活吗?” 诺列夫眯起眼睛,夜色将他的眼神衬得愈加危险。 王勇打了个哈欠,今天跑了一天,他真是有些累了。 诺列夫见到这个哈欠,脸色稍霁。 “没有,他出意外后,我才开始调查埃森镇的事。”诺列夫说。 王勇点点头。原来如此,从那以后已经过去了十三年。 “问一个不相干的问题,我个人认为这个问题可以不用算在交易里,当然,如果你坚持,我也没有意见。你多少岁了。” 诺列夫一怔,“的确是个小问题,我快四十了。” 王勇状若无意的扫过诺列夫的鬓角与脸。鬓角几乎全白,脸上皱纹也不少。眼睛里的疲惫可不符合正值壮年的人。就算是心力憔悴,这也太夸张了些。 像李良那样,被个奇怪的东西吸取生命力的情况可不多见。 王勇心脏猛的一跳,他是不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多少岁了……对啊,毕竟记忆缺失。安诺娃也是隔三差五的被放出来,延续自个儿的生活,而不是重启某人生命轮回中的一个节点。 ……诺列夫,不是自然的埃森居民。那为什么他不是监管者? 王勇摸了摸下巴,这小镇的秘密真是太多了。 二百六十一 再开会 “这是我最后一个问题,这个问题结束后,这次的情报交易就此打住。”诺列夫说,“你和’它’有关系吗?” 怀疑我和它的关系?哦,是怀疑我是不是被寄生了吗?如果我被寄生,对他而言不是更好,反正他有一半是站在小镇主人那边的。 这个诺列夫到底藏了什么心思? “没有。”王勇说。 诺列夫坐在凳子上,手指一下一下的点在桌面。 两人相顾无言,片刻后诺列夫起身回到了地铺里,“我睡了。” 王勇赶紧叫住他,“别,有个事儿,下次会议我和安诺娃能去吗?” “可以。” “谢谢啊。” 诺列夫不再回话。他今儿开了半天会,又在大楼里跑上跑下,早就累了。脑袋刚沾枕头,没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 王勇也困了,对安诺娃说了晚安后,也钻进了被窝。他抓着怀里的日记本,心想明天得找时间看看里头的内容。 安诺娃把吊坠的链子拽在手里,她翘着脚,盯着鞋尖道:“晚安。” 很快,诺列夫与王勇的呼噜声此起彼伏。安诺娃侧头看向窗户外的夜空,勾起嘴角,轻轻下床,离开了屋子。 …… “醒醒,醒醒。” 诺列夫拍醒王勇。 王勇眯瞪着眼,脑袋的昏沉劲儿让他五官拧巴。 诺列夫见王勇磨蹭,又催:“赶紧的,一会儿该开会了。” 王勇做了一个深呼吸,掀开被子。安诺娃已经坐在凳子上吃饭了。 “我去洗洗。”王勇收回视线,步履蹒跚的走到楼下,拧开水龙头,灌了一嘴水,再搓了搓脸,用墙上不知道放了多久的毛巾抹了抹,清醒许多后便准备上楼与诺列夫汇合。 他刚抬脚走了两步,余光瞧见有东西一闪一闪,吸引了王勇的注意力。 他走过去,弯下腰,在水池下的管道边,捡到了安诺娃的坠子。 王勇皱起眉头,这玩意儿,安诺娃怎么会把肖恩的照片乱丢。打开坠子,里头肖恩清秀的面容被划了几道白杠出来。 王勇眉头皱得更紧,这什么情况? 他百思不得其解,便把坠子塞到了自己兜里。 脸都刮花了,不可能是“无意”丢失,只能是故意扔了这东西。 安诺娃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回到二楼,诺列夫与安诺娃已经整装待发。两人一同起身,一同迈步。王勇眯起眼睛,这两人好像趁他不注意的时候,达成了某种关系? 王勇不乐意了,“你们俩还挺默契的嘿。” 诺列夫怔了怔,“别说些怪话,走了。” 开会的地点没有变化,王勇跟着诺列夫进入了地窖。 地窖里人头攒动,人似乎又多了一些。 王勇目光游走,找到了许林与张木木。 他轻轻摇头,阻止了两人凑近的念头。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诺列夫给他安排的位置正巧就在许林旁边。 等诺列夫走远,许林才问王勇,“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王勇轻轻点头,“我听到了一些事,但是不方便在这里说。陈思怎么样了?” “状态恢复了,他忘了那天大部分的事情,这很奇怪。”许林搓了搓手,神色不安。 “以后我们的行动得排除他。” “这是不是太过了?”许林看一眼身边,他们三人坐在角落,周围的人离得不算近。见没人注意他们,他才继续说道:“我怎么跟陈思解释?” “不用解释,等我们弄明白这小镇怎么出去,或者队伍来了,让陈思汇合就是帮忙,不然带着他……关键时候添乱怎么办?” 王勇说的有道理,许林无法反驳。 张木木反而看得开,“决定好时间了吗?” 王勇问起另一个话题,“你们想起来了吗,安诺娃说的那件事?” 许林与张木木对视一眼,摇摇头。 “我也没有,但是我可能有点线索。”王勇指的是陈思的日记本,两人并不知道王勇顺手拿走了这东西。“再给我一点时间,如果得不到有用的信息,那就还按照原计划,我先进去探路。” 许林咬牙道:“我和你一起进去。” 张木木阻止他,“不行,如果你们俩一起出事了,我怎么办?” 王勇看了她一眼,张木木脸红了些,但未改口。 “张木木说的有道理,你没必要跟我涉险。如果我出事了,你们就尽力拖住背叛者的行动,等李良和徐一峰赶过来。” 见王勇支持自己,张木木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拖住?你知道他们要做什么?”许林见有人看过来,赶紧再压低一点声音。 王勇的声音更小,“大概知道,对我们不是好事,你们多提防一些。” 许林瞪大眼睛,缓了一会儿才有反应,“那你赶紧。昨天你走了以后,我老觉得监管者看我们的神情不对,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神情不对?王勇想起了兜里的坠子。安诺娃也不对劲。 “你们多盯着一些,算上我们,现在有三方势力在这个小镇上,安全第一。”王勇严肃嘱咐道。 “我们知道的。” 王勇点头,“接下来的会议我想背叛者组织都会让我们参加,你们俩都来。” “好。uu看书 .uuashcm ” “……不对,如果监管者那方异常明显,你们首先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选项。只要你们俩没出现在会上,我就认定你们出事了。我会想办法去埃森镇,不要放弃自救。” 许林与张木木感受到王勇的认真,两人重重的点了下脑袋。 “王勇,王勇!”诺列夫站在黑板前大喊。 王勇赶紧抬头诶了一声。 “新来的士兵听一下我们的计划。” 王勇瞳孔微缩。 “我们计划于三日后白天,尝试离开埃森镇。详细的计划我们还在讨论,但根据以往的经验,我们会带你们去密林树木数量相对稀少的地方。” 诺列夫在黑板上画了示意图。 “我们发现,树木越多的地方,突然死亡的几率越高。相对的,数量稀少的地方可以多撑一段时间。看个人体质。” “看到这个标志了吗,从小镇边缘出发,直走,然后按下这个装置。” 太不要脸了。王勇笑眯眯的举手问,“请问,就我们三人出发吗?” “不,我们会派组织里脚力最快的人和你们一起。你们也不用三个人都出去,至少有一位出来尝试就可以了。” “可以拒绝吗?”王勇笑容不减,“出去的人是送死吧?” 二百六十二 日记本 王勇的话掀起轩然大波,诺列夫与许林、张木木对王勇的大胆感到惊愕。另外的人则用愤怒的眼刀剐向王勇。 “这是你们的荣幸。” “别忘了是我们收留了你。” “忘恩负义,可耻。” “我要求以强制手段逼迫他执行这个伟大的任务。” 王勇砸吧嘴。 他可以理解这帮一辈子都活在小镇上的人将离开小镇作为人生意义的目标,但这个高度似乎上升得……太高了些。 诺列夫这帮“老人”是怎么跟他们解释背叛者组织的纲领的? 这洗脑程度可不是一天两天的成果。 许林悄悄拽了拽王勇的袖子,想让他示弱。王勇不动声色的拍开许林的手。 诺列夫身边的人温和的笑了笑,他是诺列夫和安格尔共同的朋友,当初喝醉酒的其中一人,名叫弗尔基。壮实,眼睛有神。他才像四十岁的人。 “没关系,有歧义是正常的。他们毕竟是外乡人,大家多体谅。士兵……王勇,我们有相同的目标,但背叛者不能让你们坐享其成。既然是合作,那么双方都应该出力,对吧?” 王勇挪了挪位置,正色道:“你说的没错,但我们怎么肯定你们的计划有效?按下那个标志后会发生什么?只有这一个办法吗?” “目前为止,我们只找到这一个办法。如果你有其他的建议,我们非常愿意配合。” “我们寻找了十三年,也实验了十三年。十三年来,我们损失了许多优秀的成员。这让我们痛心,但在伟大的使命面前,牺牲无法避免。” “我们仍在探索,但我们相信,这次有你们的加入,将会使事情更进一步,我有这个预感。我非常希望能与各位携手共进。” ……洗脑头子。 “我明白了,请给我们一点考虑的时间。” 弗尔基答应了,“但如果你们选择拒绝,那么我们以后的会议你们将不能再参加。当然,镇中镇依旧向你们开放,这一点放心。” “好的,谢谢。” 闲言碎语窸窸窣窣传开。 “弗尔基大人对他们太宽容了。” “没错,这些人根本不值当对他们这样好。” 王勇低头对许林说,“这就是我本来想告诉你们的事。” 张木木语气愤慨,“拿我们当炮灰?” 王勇点头。“对他们来说,我们是绝好的劳力。不过这件事还有蹊跷。” 许林偏过头看王勇。 王勇说:“我本以为他们会在缓两天,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动手了。不知道这会不会与监管者的异常有关系。” 许林与张木木脑海里浮现出自家监管者的模样,不由得抖了抖。急迫的感觉追在身后,让他们越来越没有安全感。 “我们的事要尽快了。”许林提醒王勇道。 “我明白。你们告诉我今天的出入口在哪儿,如果今天有消息,我想办法传给你们。” 许林将位置说给王勇,王勇点头。 会议又持续了几分钟,便散了。弗尔基留下诺列夫与少部分的背叛者成员,剩下的人可以离开。安诺娃坐在王勇的斜对角,王勇站起身,与许林、张木木告别后,与安诺娃汇合。 安诺娃乖巧的站在王勇身后。 许林与张木木还留在大堂,目送两人离开。 “那个监管者,总觉得怪渗人的。”张木木冷不丁的说。 许林浑身打了个寒颤,“别说了。” 张木木抬头看他,“这个监管者像幽灵一样,王勇在哪儿她跟到哪儿,你说王勇还可信吗?” 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升到脑门,许林嗓子里的口水滚动,“我不知道,但如果他不可信,我们就只能和背叛者合作了。” 张木木:“……” …… 王勇与安诺娃回到诺列夫的家里。 王勇找了个身体不舒服的借口,去了厕所。 他蹲在马桶上,拿出陈思的日记本。他很浪费纸张,有时候一行字占了整整一页。 “竟然找到了一个本子,lucky。” “这镇子气氛祥和,除了我的人设有些奇怪,其他感觉不错。甚至比在食物仓库的感觉还好。” “我发现有人在监视我,我去找他,我带我去了一个奇怪的镇子。只有黑夜,没有白天。在那里我遇到了许林与张木木。这真是太棒了,他乡遇故知!” “背叛者组织的人感觉很疯狂,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张木木告诉我家里那个老头儿是监管者,他们负责监视我们。这解释了为什么我总发现他偷看我的原因,吓得我以为他性取向不正常。” 原来监管者的事是张木木发现的。现在的年轻人成天在想些什么,那可是个老爷爷。他也太不尊重老年人了。王勇在心里腹诽。 “昨晚做了个怪梦,但是醒来就忘了。” “我又做那个梦了,这次想起了一点内容。我看到许多个玻璃槽,里面有人。” 王勇神情一震,来了。 果然陈思回想起了一些事情。 当时我们再聊什么来着,地下设施,安诺娃说我们可以回想起来……接着陈思就呓语了。诺列夫问我与’它’有没有关系,我以为这种事谁会说真话。但现在看来,好似用这种与人事物相关的话可以识别……触发与小镇主人相关的状态? “又做梦了。我被奇怪的植物拖到那个地方的深处,吊在一棵树的树干上。天啊,我不想在做这么恐怖的梦了。” “又来了。” 陈思的笔记变乱,最后一笔甚至划破了纸张。 “有东西顺着我的背进入了皮肤里。u看书w.uukanshu” “‘它’看到我了。” “‘它’。” 最后一页结束。 “咚咚”,敲门声,“你好了吗?”安诺娃在门外问。 王勇心脏猛的收缩,他捏住鼻子答应道:“还没有……” “知道了。” 王勇合上日记,心脏还在怦怦直跳。 陈思笔记里的内容太惊人了。 但也道明了底下的防御力量以及许林的食物仓库伙伴们在哪儿。大家都整整齐齐的在树上吊着呢。 吊着呢……这三个字在王勇的脑海里回响。 把他吓得脑门嗖嗖窜凉风。 做了几个深呼吸,王勇对自己说,好消息是,他们应该都还活着,只是我们“运气好”,提前一步被放进了埃森镇。 另外,看来我猜的没错,果然是寄生。 陈思的日记指明了另一条线索,不管对方是用什么玩意儿寄生的,总之那东西的位置在后背。 也许可以取出来,这样我们就能不受限制离开这了! 王勇心潮澎湃,觉得自己找对了方向。 突然,一个尖细的声音在他脑子里响起,“嘿,这一批人质量确实挺高。” 二百六十三 近距离接触 王勇一个哆嗦,差点儿从马桶滑去地面。 他稳住心神,但脑子却越来越晕。 那个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混。 王勇捂住脑袋,弯腰曲背。 起初,还能听明白它说什么,渐渐的,这些文字失去了意义,变成一个个符号往王勇脑子里钻。 王勇闭一只眼,睁一只眼。如果他有空照一眼镜子,恐会被自己现在这副狰狞的模样吓到回魂。 后背的灼烧感像一头大型犬在他的骨头皮肉上蹦跳。 两种截然不同的痛苦让王勇此刻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天昏地暗。 天旋地转。 王勇一度濒临晕厥,但咬牙撑了过来。 他用手捶头,拿后背撞墙。然后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声。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王勇精疲力竭。 “……呵。” 那声音发出一声轻笑,随后王勇倒在了地上。 …… …… 玻璃槽,槽里有人。 (黑暗) 一棵树。 (黑暗) 树上挂了许多熟人。宋阳。 (黑暗) “不少人。” “全部投放吗?” “‘它’说慢一点,一次放几个人进去。” “明白。” “还有件事。” “您吩咐。” “让安诺娃那一批人去。这次的人有趣,我们也想下场。” “好的,蛇鼠草大人。” (黑暗) 痛。 (黑暗) “嘿,这一批人质量确实挺高。” …… …… 王勇突然惊醒。 心脏还在怦怦直跳。 梦里的感觉真实,许多东西好像触手可及。吊在树上,树枝勒紧皮肉的触感还残留在身体里。 王勇吞了口唾沫,从床上起身。看到了熟悉的场景。 诺列夫的房间。 “你醒了。”诺列夫坐在凳子上,对王勇的死活似乎并不关心。 一只冰凉的手突然贴到额头,王勇心脏骤缩。 原来是安诺娃。 【让安诺娃那一批人去。这次的人有趣,我们也想下场。】 王勇的心脏又不好了。 安诺娃仍旧低垂着眼眉,月光洒在她的后背,将脸前的阴影渲染得更黑。“我脸上有东西吗?” “咚咚,咚咚。”王勇说不出话。他感觉有几滴冷汗从鬓角流到下巴,这会不会暴露他的心思?该死,他太紧张了!冷静一点,冷静一点!安诺娃没有表现出敌意,至少现在还没有。我是安全的,我是安全的! 【监管者的异常。】 【下场。】 “咚咚,咚咚。” 王勇舔了无数次嘴唇,可还是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安诺娃抬起眼帘。 王勇感觉自己的心脏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安诺娃的眼睛,黑得不像话。 “你……还好吗?” 王勇咧开嘴,他不知道自己笑成了什么样。 说话,只要说话!说话啊!王勇在心里着急,但越是着急,他越说不出话来。 “你做梦了。”诺列夫走到王勇的床边,王勇悄然松了一口气。 王勇点头,“一个噩梦。” 诺列夫挑起眉头,“什么内容?” 王勇想了想,交代了一部分实情,“梦到了可怕的植物,我们被围攻。” 诺列夫居高临下看着王勇。 王勇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一些事情。他知道,诺列夫绝对知道一部分,或者更多关于这些植物和这座镇子的事儿。这个两面,不,现在是三面间谍,他当然是这个镇子上知道最多的“人”。 诺列夫坐在床垫上,细细看着王勇的眼睛。 王勇不自觉将上半身后仰,因为诺列夫离得太近了。 “你做什么,我没有那种爱好。” 诺列夫一怔,啐道:“呵,你也不看看自己的模样。” 王勇摸了摸胡茬,我模样怎么了?我模样挺好的啊。 “我们发现你的时候,你躺在厕所的地板上,像极了癫痫发作的病人。半张嘴,口水从嘴角淌下来。”诺列夫一字一句形容给当事人听,“身子还在抽搐,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 “只是梦到了被围攻吗?” 原来重点在这。王勇终于找回了一点真实的感觉,“我梦到了可怕的植物。” 他不敢瞥向一边的安诺娃,怕被她发现真实的情绪。但心里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告诉自己,她正看着他!认真,专注,眼睛一眨不眨。就像一具受人操控的玩偶! 王勇咽下一口唾沫,掩饰道:“我这辈子,从没见过这么可怕的东西。” 列诺夫轻笑一声,状若无意的调侃道:“也许你是梦到了’它’。” 【它。】 王勇感觉到后背的骚动,那股还未曾散去的可怕灼热感再度袭来。 王勇强忍着不适,扯动肌肉回答,“也许吧,我没看清,只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 诺列夫不断审视王勇,然后拍了拍他的肩。“再休息会儿吧。” 呼…… 不对,不能放松警惕!安诺娃还在身边。对了…… 王勇从兜里摸出吊坠,“我在楼下捡到的。” 安诺娃身躯一震,她沉默许久后问道:“你打开了吗?” 王勇摇头,“这是你的私人物品,我不好擅自打开。” 安诺娃接过吊坠,挂在了脖子上。“谢谢。” “……不客气。” 一阵睡意袭来,王勇眼皮子打架,u看书 ukanhu 他顾不上更多事,缩回被子里,昏昏沉沉的又睡过去了。 临睡前,他突然想到,陈思的日记本在哪…… 他紧着最后一点意识,把模糊的视线投到列诺夫身上。隐约瞄见诺列夫身前摆了一本书样的物件。 日记…… 王勇睡着了。 …… …… 再醒来时已是隔天。 “走,该开会了。”诺列夫把王勇叫醒。 王勇睡了一天一夜,精神头爽气。想事情也想得快了些。 日记里没有对我不利的内容,我大可直接问他。 洗漱完,穿上外套和诺列夫走在街上。王勇直截了当问,“你在厕所里捡到了一本日记吗?” 诺列夫侧眼看他,“原来那是本日记。” 王勇眨巴眼,他不知道? 诺列夫勾起嘴角,“我和安诺娃把那东西拿出来的时候,已经被你吃了大半了。” ……吃? 王勇苦着脸,“你是说我把日记纸给吃了?” “嗯。”诺列夫道,“大部分内容都被毁了,我只看到一句话。” 王勇神经紧绷,“什么话?” “它’。’” 二百六十四 自由的第1步 诺列夫看王勇的神情带着探究的深意。 王勇顶着两道压力走到了背叛者集会的商店地窖。 看到许林与张木木都在,王勇悄悄松了口气。 诺列夫又给王勇安排在两人身边了,并把安诺娃支走。在这儿,他有权这么做。 这令王勇越发肯定诺列夫是故意为之。 他为什么这么做? 王勇不知道,现在也懒得琢磨。 许林与张木木第一时间便发现了王勇的不对劲儿,这人前后过了一天,脸色差得太厉害,许林遂问道:“你遇到什么事了?” 王勇叹了口气,“我知道地下的情况了。” 许林与张木木瞪大眼睛,等待下文。 王勇没有吊两人的胃口,说道:“守备力量不多,有一棵树,叫……什么草。你们的同伴都在它那……吊着。镇子上有一些人……是它的部下,我怀疑他们受到了某种控制,包括监管者。” 许林与张木木堂目结舌,久久说不出话来。到头来,他们的敌人还是植物,真没没了植物园的名头。 问问题以前,张木木吐槽了一句,“明明是颗树,为什么是草名?” 王勇摇头,“我哪儿知道。我还有一个消息,这个消息很重要。但是我不能告诉你们,你们可以按照我的要求,配合我的行动。” 许林皱起眉头,“既然是重要的消息,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们?” 王勇在心里反复权衡,他不希望失去最后两个可信赖的盟友,于是委婉的说:“陈思就是后果。” 这么一暗示,两人果然听明白了。 许林想再问问,不料被王勇制止。“不能问,我也最好不要说。这个事情的运转我们没搞明白,需要小心再小心。” 许林闭了嘴。 张木木接过话头,“那我们怎么做?” 王勇看了一眼台上的诺列夫,问两人,“你们师从徐一峰?” 两人点头。 “技术怎么样?”王勇问这话时咽了口唾沫。 许林道,“我们两人联手,勉强能和人类亚种周旋一会儿。” 那就是还不错。 “走,出去说。” 王勇与许林二人偷偷离席,诺列夫看到了,没有制止他们。 出了地窖,王勇还不敢停,进了隔壁商店后,紧张的看了看四周,拉着两人到屋子角落,这才止住了脚步。 许林与张木木看他神经兮兮的,不由得沾了一点慌张。 王勇拿出三把银晃晃的刀子,他把就餐时的道具偷偷藏起来了。 递给许林与张木木一人一把,两人面面相觑,话里有些怀疑,“你想做什么?” 王勇盯着两人的眼睛,“捅进去。” 许林与张木木皱起眉头,想说你是不是疯了,但对上王勇认真的神情却说不出口。 “你们可以回去,但这件事既然已经开了头,就只有这一次机会,做不做随你们。”王勇走上前,把许林与张木木的手臂扭曲到身后,将刀尖指向后背。他没敢用手碰那个位置,只再重复了一遍,“扎下去。” 这个位置是他用命换来的消息,尽管并不情愿。 “我数三、二、一,到一的时候一起扎。” 还有一句话王勇没说,如果在他把刀子扎进后背,而许林与张木木最后选择放弃的话,这两人将失去他的信任。 他们目睹了我把寄生在体内的种子扎破,势必会刺激到体内的种子,届时两人能不能挨过对方最后的寄生步骤不好说。失败了,他们就是下一批监管者,或者小镇居民。成功了,他们就会相信自己所言非虚,但他已经使了这个方法,蛇鼠草一定不会让许林与张木木复刻第二遍。 那时候,不管是救人还是逃跑,都只能靠自己了。 许林与张木木知道不管问王勇什么,他都不会再透露丁点消息了。所以比划着王勇给他们固定的姿势,在原地踌躇。 王勇开始倒数。 “三。” “二。” “一。” “噗嗤。” 刀子划开皮肤,刺进血肉,这感觉可一点不比灼烧来得轻松。王勇死死咬着嘴唇,没有痛呼出声。 他分出精力,看许林与张木木。 两人照做了。 他松了一口气。 王勇喘息几声,一咬牙,猛的把刀子拔出来,带出了一条血线,血液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许林与张木木照葫芦画瓢,也拔出了刀子。 一股清凉的感觉从伤口蔓延开来,延伸到四肢,三人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诺大的伤口也恢复了原状。 许林与张木木不可思议的看向王勇。 王勇咧嘴一笑,“现在可以告诉你们事情始末了。” 他从自己发现陈思呓语的情况讲起,一直说到与诺列夫行于街头,他对自己道出日记本被毁的事情。 “我猜测,监管者的异样就是它们’下场了’。” 许林与张木木忙着消化王勇提供的情报,一时来不及反应王勇提到的猜测。 三人进入埃森镇的时间差不了多少,王勇竟然就搞到了这么多情报,他甚至快把埃森镇的真相给挖出来了。 两人愣了一会儿,赶紧回到正题,“我们现在没事了?是不是也不受镇子的诅咒了?” 王勇摇头,uu看书.uunsu.cm “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总之我们先去地下看看。” “那么背叛者提出的计划,我们是应还是不应?” “应,我们不能放过任何搜索情报的机会,但我们得想个办法,不让自己涉险。” “什么办法?” 王勇不满的看了许林一眼,什么事情都让他来做,还让不让人活了? 许林不好意思的搔搔脑袋,他情不自禁就把王勇当成领队了。 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他夸赞王勇道:“你很厉害,我看不比你队伍里的sca差!” 王勇斜着眼睛,表情扭曲的笑道:“我就是被sca锻炼出来的。” 许林与张木木:“……” 王勇摆摆手,“现在最大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我们之间的联系也可以放松许多。但还是需要小心自身安全。” 两人点头,张木木多问了一句,“安诺娃曾经在会上提到过’它’,我们私下见面的时候也讨论过类似的问题,为什么没有刺激到种子?” 王勇沉吟片刻,说道:“我想,大致是因为我们知道得还不够多。你会理会一个无知的人吗?” 许林与张木木沉默了。 “走吧,回去继续开会了。” 二百六十五 准备动身 回到地窖,诺列夫正在发言。安诺娃看了王勇他们一眼,眼里好似没有别的意思。 待王勇三人坐回原位,这才发现诺列夫在讲的内容,与即将进行的计划毫不相干,他在一群翘首以待的目光里大谈吃喝玩乐,像极了纨绔作派。 与诺列夫对上视线,王勇清楚,他们要说正事了。 弗尔基咳嗽一声,谈天说地的诺列夫声音骤然戛止,抬脚后退了一步。 弗尔基望向王勇三人,说道:“昨天的事,你们有结果了吗?” 许林与张木木朝王勇轻轻点头。事到如今,王勇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的能力毋庸置疑。 王勇这个欣慰啊……难以描述,却也头一次有了强烈的感觉,这股感觉模糊,但却让他在无数人的注视下抬头挺胸,气息沉稳的大声道:“我们同意,明天什么时候行动?” “好!”弗尔基高兴的击掌,“晚饭过后行动。” “知道了。还有其他我们需要知道的事项吗?” “……没有了,你们确定一下人选就好。明日在右街头见面。” “明白了。今日他们两人不回镇子了,可以吧?” “你们要做什么?” “我们本来认识,想趁最后的机会再聊聊。”王勇在咬最后二字时,多使了点儿劲。 弗尔基转头与身后几人略作商量,答应了王勇的要求。 王勇咧嘴道谢,弗尔基身后的诺列夫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里涌现了不妙的预感。 会后,果不其然,王勇这个讨债鬼,颠儿颠儿的对他说,“诺列夫,隔壁的隔壁屋子还有多余的被子吗?” 诺列夫斜眼看他,目光不善。 王勇不为所动。 弗尔基注意到诺列夫身边的动静,了解了情况后,大手一拍,说了决定。 “住一个人也是住,两个人也是住,你就让他俩过去。” 诺列夫阴阳怪气的说,“那栋楼都是空房子,怎么就把我屋子当作旅馆了,有床不睡,非要睡地上?你们这群人好怪的习惯。” 王勇嘿嘿一笑,“打扰你了。” 诺列夫拿王勇没辙,弗尔基又站在他一那边。转念一琢磨,反正他们明儿就要死了,何必较劲。于是冷哼了一声,抬脚走人。 临走前,王勇对弗尔基道:“谢谢您帮我们说话。” 弗尔基爽朗的笑了几声,“都是小事,你们快去吧。” 王勇带着许林三人走了,安诺娃自觉与诺列夫并肩行走,王勇与许林,张木木落后他们两米。 路上,许林问,“怎么样,想到办法了吗?” 王勇摇头,“别急,我们还有时间,今天先去一趟地下。” 许林震惊,“今天就去?” “当然,说不定我们能在地下一石二鸟。” 许林哭笑,“那我们也得有命出来才行。” 王勇拍拍许林的肩,“不要太害怕,我觉得这些植物不是真的想杀人。” 张木木问,“为什么?你难道没听镇上人说,他们每年都得举行祭祀,把活人推到密林里去。” 这消息王勇是头一次听说,他不由得感到好奇,“你从哪儿打听来的,知道时间吗?” 许林听出了王勇话里的意思,“你是怀疑背叛者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我们就是今年的祭品?” “不是没可能啊。不过是不是祭祀对我们都不重要,就算我们不逃出这镇子,李良和许一峰迟早会来这。队伍到了,这镇子谁是主人都不好说。所以我们能做就做,不能做就保命。” 许林与张木木好半天没回过神,王勇这话说的理直气壮,怪不得他总给两人一种游刃有余的感觉。 “你很信任那位sca……”两人不聋,都听出王勇话里的主次了。 王勇一言难尽的道:“如果连他都不信,就山里就真没人可信了。” 张木木觉得这话说得太极端,“为什么?” 王勇道:“你们在食物仓库里过得好,后来郭泽去了,也没有动手,你们不知道这山里最可怕的不是妖魔鬼怪,是人。李良这个人,就是老好人一个。心软,把sca的使命放在首位,他拿命在救人。” 那颗珠子忙不迭的吸收李良的生命,可不就是玩命吗。王勇摇摇头。 张木木沉吟不语。她也好,许林也罢,都清楚如果李良没去食物仓库,他们和郭泽的矛盾势必有爆发的一天。郭泽是人类亚种的间谍,他们能不能打赢郭泽的人不好说,但肯定打不过人类亚种。现在的局面李良出力许多。 李良的话题使气氛变得有些尴尬,王勇适时转移了话题,“我们得想办法弄到趁手的武器。” 许林若有所思,“也许地窖里有。” 王勇道:“诺列夫就是弗尔基派来监视我们的人,我们没法从他眼皮子下堂而皇之的溜走。” “打晕,我们身体里已经没有种子了。” 张木木这性子真让王勇惊了一跳,没想到她脾气竟然这样暴躁。 王勇的眼神让张木木红了脸,“只是打晕,又不是打死。你这么看着我作甚。uu看书 .ukanshu ” “没……没事。”王勇转过头,然后又转回去,“我准备用陈思日记本里的事,掺点水和他做交易。” 许林二人皱起眉头,“交易?他会同意吗?” “试试嘛。” 五人回到诺列夫的房子里,诺列夫没好气的指挥王勇,“过来和我搬东西。” 王勇谄媚的跟去了。 “他这变脸的功夫……难道也是sca教的?”张木木吒舌。 安诺娃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吊坠,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二人一眼。 隔壁的隔壁房间。诺列夫把床上的被子叠起来堆在王勇胳膊上,然后从柜子里翻出了另一套床上用品。 王勇拿着被子,侧头对诺列夫挤眉弄眼的说,“诺列夫,做交易不?” 诺列夫瞥了王勇一眼,“日记里的消息?” “不止。” 诺列夫摸了摸嘴角。他对上次的交易内容比较满意。他消化了王勇的情报后,有了新的疑问,说不定王勇可以解决。 于是他答应道:“好。” 两人放下被子毯子,坐在圆桌边的凳子上。 王勇爽快的让诺列夫先发问。 诺列夫也不客气,直接问道:“你知道寄生的事情吗?” 二百六十六 2方谈妥 “你知道寄生的事情吗?” 嚯,一上来就是大料。 王勇眼轱辘直转。 诺列夫的手指点在桌面上,这好似是他思考问题的习惯。“你可以多问两个……三个问题,怎么样?”王勇的表现让诺列夫精神一震,他真知道一些东西。 王勇笑眯眯的道:“我不要问题,换一个要求,如果你能同意,我就告诉你。” 诺列夫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王勇眨巴眨巴眼睛,“我这还没说呢。” 诺列夫摆手道:“不管你要什么,和这个问题比起来都不值一提。” 王勇竖起大拇指,“爽快。” 诺列夫催促王勇说正事。 王勇清了清嗓子,“有一件事我必须提醒你,我告诉你的内容越深入,你越容易引发深层次的寄生。” 诺列夫发现自己的确疏漏了。他在心里犹豫了一会儿,然后狠心咬破了指尖。血水落到桌面,诺列夫对王勇说,“我会不停把伤口弄裂,只要血还在流,我就是我。” 王勇瞪大眼睛,心里虽然有点儿疑惑,但不再迟疑,将事情娓娓道来。说到解决方法时,他开了头,然后顿了顿。上下审视诺列夫的情况。 诺列夫把手抬起来,指尖的血,一滴接着一滴。 王勇点头,指了位置给他看。 诺列夫看得仔细,眼睛瞪得凸起来,像是要把那个位置牢牢刻进眼睛里。 王勇又瞄向诺列夫的手指,见出血量正在减少,他心里咯噔一下,趴在桌子上,拿起诺列夫的手指就咬。 诺列夫痛呼一声,条件反射的收回手。 他恼怒的看向王勇,情绪逐渐缓和,最后道了谢。 王勇拍拍心脏,“可吓死我了,这紧要关头,我可不想出幺蛾子。” 诺列夫眯起眼睛,“什么紧要关头?” 王勇眨眼的频率更快,岔了话题。“我可以说我的要求了吧?” “你说。” “我要三把武器。” “你要武器做什么?” “这你就别管了,别忘了你刚才说的话。” 几个呼吸后,诺列夫点头。“这栋屋子里就有,我一会儿拿给你。没有火器,只有冷兵器。” “那就够了。” 王勇见钱货两讫,准备终止交易。 但诺列夫却突然有些紧张的说道,“我还有一件事。” 王勇舔了舔嘴角,好奇起来。另外觉得他可以通过诺列夫的问题更了解这个人,说不准就能从他身上得到灵感,进而知道背叛者祭祀的真相,找到避免己方死亡的方法。 “你说。” 诺列夫松了口气,他手里也有不少消息,相信可以打动王勇,但前提是他愿意继续交易下去。 “我希望从你这打听到关于镇中居民记忆的事,”他语速加快,生怕王勇叫停,“我知道你现在可能没有这方面的情报,我可以等。作为交换,我可以为你们今天的行动打掩护。” 王勇这下说不出话来了,好半天后才挠了挠脖子,“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前两天有了怀疑,你找我要武器的时候确定了时间。我一直在调查埃森镇,对镇子里的事情多有了解。尤其是不同寻常的地方。” 暗示我地下吗……原来如此,看样子我们的三面间谍先生,在为自己做准备了。王勇不动声色的听着。 “你们想去的地方我动过念头,但碍于寄生以及自己的实力问题,做不到。我相信关于我的……我们的记忆的事儿就在那。” 列诺夫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搅动的双手也停了下来,安安静静的放在身前。 王勇在心里权衡利弊。 诺列夫说是打掩护,恐怕还有些威胁的意思。如果我现在不答应,他可能转脸就去弗尔基那打小报告。这种事我当然不愿意看到,而取消行动也不是我乐意的。所以非做不可的前提下,带上他这个要求也并无不可。可是如果这样……总觉得亏了。 要点儿什么好呢……对了…… “这件事很危险,给你找情报必然会耽误我们的时间。在那种危险的地方,时间就是生命。所以我要求加一个情报。” 诺列夫眼里闪过亮光,“你说。” 王勇问了他想问的问题,“明天的行动,你们真正的打算到底是什么?” 到了这会儿,两人也不介意最初提到的真实目的的约定了。 诺列夫坦言,至少面上看来诚恳。 “明天是一年一度的祭祀,全镇的人都会加入。这项活动早就有了,最初牺牲的是镇子的人。有一天,弗尔基提出用外乡人做祭品,镇子上的人纠结过后也就同意。届时,你们会被全镇的人逼进密林,进去之后就由不得你们了。” 王勇并没有感到惊讶,“因为密林里的植物会攻击我们,而弗尔基说过了,求生的方法就在密林的尽头,那个标志上。” “没错。再免费赠送一个情报。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我们发现,外乡人的血肉可以缓冲镇子的诅咒。你们填进去的人越多,uu看书 wwuukashu.om我们就能在里头存活更长的时间。” 王勇挑起眉头,那怪不得埃森镇的人和我们势不两立。这真是逼良为娼啊…… “我知道了,我们会尽力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但不做保证。” 诺列夫的脸色阴沉下去,“不,你们必须要找到。” 王勇见他憎恨的神色,砸吧两下嘴,便也答应了。反正该知道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大概,势头真不对时,当然还是性命要紧。 诺列夫脸色缓和,两人抱起被子毯子回去了隔壁房间。 王勇把东西放在地上,对许林与张木木说,“走,我带你们熟悉一下环境。” 许林与张木木瞧了眼诺列夫,见他没有反应,便跟着走了。 去到楼下,王勇直接说道:“我和诺列夫谈妥了,他会给我们找三把武器来。” “三把?安诺娃怎么办?”许林问道。 张木木用手肘撞了他,责备道:“你傻啊,那女的现在是个定时炸弹,说不准就是那谁的眼睛,我们带着她下去,不是给自己增添难度吗?” 王勇点头,“让她送我们到门口,接着我们自己下去。” 许林与张木木点头,“好。” 王勇抬头看向二层,“就看诺列夫什么时候给我们找来武器了。” 二百六十七 朝地下出发 诺列夫的速度比王勇想象的快多了,三人从楼下回去时,他已经在门外候着,朝王勇使了个眼色。 王勇会意,跟着过去。 两人站在走廊尽头,诺列夫压低声音,“给你。” 他拿了三把刚剑过来,质量竟比许林等人在食物仓库里做的好。 王勇拿来掂了掂,点头,“谢谢。” 诺列夫道:“不用谢,我只要我想要的东西。” 真是让我们别谢的意思。王勇瘪嘴道,“知道了,我们这就出发。” 诺列夫凑近了些,“安诺娃给你们带路?” 他从王勇要武器的数量上推测出王勇打算撇开安诺娃行动的心思。 王勇不习惯男人挨他太近,遂往后退了半步。诺列夫没发现。 “对,怎么了?”他相信诺列夫不会平白无故的提起这事。 诺列夫左右看了看,对王勇说,“你们最好多堤防着她些,安诺娃送走了不少人。” 王勇促狭的看着诺列夫,“按理你不应该知道这件事。” 因为诺列夫从出生到现在一直生活在镇子上,而安诺娃只有在镇子上的居民换代后才会被蛇鼠草放出来。 诺列夫皱眉,他不喜王勇这态度。 “总之你多小心就是了。”说完,诺列夫进了屋子。 王勇紧随其后,诺列夫对四人说,“我准备去镇子上给你们弄点吃的,你们就待在屋子里,哪儿也不准去,明白吗?” 安诺娃低着头,许林与张木木不知该怎么作答,王勇笑嘻嘻的接话,“明白!”顺势还敬了个军礼。 诺列夫瞪了他一眼,“尤其是你。” “知道了知道了,你早去早回,我早就饿了。”王勇挺起肚子,摸了摸。 诺列夫眼皮抽动,许林与张木木目瞪口呆的咽了口唾沫。 “哼,看你们明天还能怎么蹦跶。”撂了一句狠话后,诺列夫便离开了。 许林清了清嗓子,“诺列夫刚才那是……” 王勇瞥了一眼安诺娃,没有解释,而是说道:“趁他出门,我们赶紧动身。” 许林眨巴眼,心里疑惑,刚才不是做戏? 王勇把剑递给许林与张木木,两人刚拿到手,就惊叹,“好东西啊,诺……” “走走走。”许林未说完的话被王勇打断。 这下,许林品出了一些味道。 他与张木木走在王勇前头,带路离开镇中镇。安诺娃与王勇并肩而走,她抓着坠子的走姿有些奇怪。王勇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四人速度不慢,很快追上了前头的诺列夫,四人只好躲着跑着,在诺列夫离开镇中镇后等了会儿,这才出发。 重新回到镇上,阳光刺眼,王勇眯起眼睛,发出了仿佛重新做人的感慨。 他迅速调整了情绪,对安静站在一旁的安诺娃说道,“走吧,带我们去你说的那个地方。” 安诺娃握住吊坠的手用劲,手背上的青筋凸起。 王勇灵光一闪,明白了一件事——握住吊坠的是安诺娃,松开吊坠,毁了吊坠的是蛇鼠草……或是其他植物。 生怕安诺娃松开手,王勇赶紧说道:“安诺娃,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安诺娃抬起头,她眼睛里有绿色的经络蔓延。 许林与张木木瞧见了,抬手就要劈她,王勇摇头,又重复道,“和肖恩有关系,是吗?” 安诺娃的脑袋好似被人用铁栓固定了,她不得不使劲全身力气才能完成点头的动作。 “我知道……你们……不打算带我……我下去,”安诺娃的眼白几乎变成了绿色,王勇心悬了嗓子眼,“帮我,找一找,肖,肖恩。” 王勇快速的答应,“你告诉我怎么去地下。” 安诺娃抬手,指向王勇的身后。“蓄水池,往上,上走。敲,敲晕我。” 王勇郑重说,“我会帮你找肖恩的,你放心睡一会吧。”随后王勇用剑柄击晕了安诺娃。 张木木皱起眉头,“我们还要帮她找人?” 我还没告诉你们,得帮诺列夫找回忆呢……王勇在心里腹诽,和虚无缥缈的回忆比起来,安诺娃的要求简单多了。 “她帮了不少忙,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万一这是她伪装出来的样子,就是为了骗我们中计呢?”张木木攻击性很强。 “杀鸡焉用牛刀,我们只有三个人。”王勇说完这句话后,把自己对安诺娃的猜测,以及在与诺列夫交易时的见闻说与了二人。 张木木这才罢休。 三人转身看向身后,蓄水池的大门就在眼前。蓄水池大体是一座长方体建筑,它的左侧有一座白色的圆柱形高塔。高塔的基座有七八米高,用粗大的铁柱制成。这座建筑是埃森镇的禁忌之二,不允许人踏入其中。 “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地下,为什么安诺娃说往上走。”许林问。 王勇耸肩道,“这里奇怪的事还少吗?” 好吧,许林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三人进入了蓄水池,两边的水坑里填满了清水,建筑的上层搭建了许多复杂的重型机器。似乎是用来调节水位,以及控制出入量的。 三人将蓄水池的情况纳入眼中,许林指向顶端。u看书 uuknh 那有一扇天窗。 在诺大的建筑物内出现了一扇长宽不过一米的天窗,且仅有一扇,这情况确实诡异。 张木木不确定的说道:“这也太明显了,会不会是诈唬我们的。” 王勇挠了挠下巴,说起另一个问题,“这地方没人。” 许林与张木木楞了一会儿,“还真是,这些机器不需要人控制吗?” 有个念头突如其来的出现在王勇脑海里——蛇鼠草该不会已经知道我们要来了吧。他不敢将这个猜测说给另外两人听,只好硬着头皮道:“上去看看。” 从天窗上到屋顶,有一条鹅卵石小径从他们三人脚下的位置一路延伸至白色高塔里。高塔的门上被安了五道锁,一道比一道厚重。并且不难发现,这锁从旧到新,显然不是同一年同一天装上的。 也就是说,有人再加固这扇门。 那么门后头有什么东西值得这个人这样做呢? 三人默契的沉默了好一会儿,又默契的抬脚踏上了鹅卵石小径。 他们刚走了三步,第一道锁腾的一下打开了,巨大的弹簧碰触到铁器的声音惊了三人一跳。 这下,许林与张木木也想到了王勇想到的事,许林咽下口水,艰难的道:“你说的什么草,是不是已经知道我们来了?” 二百六十八 奇怪的高塔 “你说的什么草,是不是已经知道我们来了?” 惊惧浮现在三人心头,而王勇的那份是双倍的。 许林牙齿打颤,心里的话不顾大脑的阻止从嘴里蹦出来,“我们还去吗?” 王勇望了他一眼,好像从他身上看到了些许自己过去的影子。 他反问道:“你不想去吗?” 许林噎了会儿,吞了无数口唾沫,直到这个动作变得僵硬,“不想,但是应该去。” 张木木吐出一口长气,“总比死在人类亚种手里来得舒心。” “呵,”王勇笑了,“两个月前,我觉得死这个字离我很远。现在竟然开始琢磨死法了,人生真是一言难尽。” 许林两人与他对视,三人放声大笑。但笑声并没能驱散心中的阴霾,可脚下的步子却稳了许多。 他们又踏出几步,白色高塔的锁扣一个接一个打开。 三人走到门前时,最后一把崭新的锁弹开,这扇关了不知有多久的厚重铁门,在嘎吱声中缓缓打开。 三人瞪着眼睛,直直盯着门边越来越大的缝隙。 直到门扉大敞,门后的空间依然漆黑如墨,什么也瞧不见。 三人握紧刀柄,王勇道:“走吧。” 他首当其冲,一脚踏进黑暗。 这一脚进去,天昏地暗的感觉铺天盖地的袭向他。理智尚在,王勇张开嘴,想提醒许林二人的话却迟迟说不出口,反而变成巨响盘旋在脑海。 “小心。” “小心。” “小心。” 他脚下一个踉跄,也不知是以什么姿势栽倒的。总之他一头栽了下去,感觉周围有水,于是扑腾了两下,然后就醒了。 很突兀。 他也很茫然。 王勇放下抬高的双手,巡视四周。 脚边的许林二人还在游泳,他们的手往前伸,往后缩。标准的蛙泳姿势。 四周是泥石铺的墙壁,不如高塔的外观精致,灰不溜秋的,且没有窗户,但有一做旋转式楼梯,贴着墙壁延伸而上,看不到尽头。 王勇抬头望,望着望着,便觉得有一股压力从上头落下来,把他又砸了个天昏地暗。 稳住身形,王勇蹲下身子,摇晃许林与张木木。 “醒醒,醒醒。”不管他用什么法子,耳刮子也甩了好几个,两人就自顾自的游。王勇没别的办法,只好坐在一旁等。 铁门还开着,但王勇不敢靠近。门外是一片大好时光(排除背叛者的小心思),不停散发出香甜的气息引诱王勇靠近。 心底有一个声音若有若无,也许是自己的潜台词。 它不停的问王勇,在外头不好吗,晒晒太阳,睡睡懒觉,不惬意吗?出去吧,从这里出去,不然和你作对的就不是人类,是其他的东西。你不怕吗?你忘了自己曾经是什么样的人了吗?你这个胆小如鼠,唯利是图的小人。别担心这两个人啦,你是个自私鬼,你就应该走出去,呼吸新鲜空气,和安诺娃在一起,过上美滋滋的生活。这才是你想要的,我说错了吗? “……”王勇叹了口气。 如果许林和张木木醒不过来,他无论如何也要上去了。 又等了约莫半小时,至少王勇认为时间走了这么长时间。 许林与张木木前后隔了一个喷嚏的时间,陆续醒来。 许林从地上爬起来的第一句话便是:“我死了吗?” 张木木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眼珠子一顿乱瞟。 “还没有。”王勇打了个呵欠。 “你没法想象我看到了什么……”许林激动的说,“海里全是要人命的东西,他们不停的追我,一定是饿了太久了……” 海…… 张木木插嘴道:“我落尽了湖里,湖面是很厚的冰层,我出不去,只能一直往前游他……” 湖…… 王勇精神一震,他感觉到了水,但没有实际见到它。这意味着什么?他隐约捕捉到了一些东西。 【往上走】 王勇抬起头,只看了一眼。上到塔顶后他们会见到什么景色?高塔有多高,他们三人在外头时就知道了。也许顶层别有洞天,也许有一个玻璃房子,里面装满了许多奇异的植物。 【地下】 【水】 下潜。 到底是什么? 真相在王勇的心里抓挠,却始终无法突破。 王勇只好按耐下这份心思,对许林与张木木说,“走吧,这里头只有一条路。” 两人还在激烈的讨论梦境,更多是自说自话。听到王勇这么说,两人看向他身后。 旋转阶梯由铁皮制成,边缘有红褐色的锈迹。 张木木皱眉,“这稳吗?” 王勇想了想,“这东西既然和’它’有关系,我想这锈迹可能只是表象。总不至于在这种地方出岔子。” 见张木木还在担忧,他又说,“这样吧,我先走,你俩跟在我身后,要是这楼梯不稳,也肯定是我第一个摔下去。” 张木木脸红,“这怎么好意思,应该让我这个体重轻的走前头探路。” 王勇摆摆手,“等到了蛇鼠草面前我们再谦虚。” “蛇鼠草?” “嗯,其中一种植物的名字。” “应该是品类。”许林纠正道。 王勇怔了怔,点点头,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uu看书ww.uknshu 张木木拍去身上的灰尘,对王勇道:“走吧。” 王勇点头,踩上了第一层台阶。台阶下沉了少许,王勇心里一跳,但它仍然稳稳当当的卡在墙里。他悄悄松了口气,继续向上走。 许林与张木木跟在王勇身后。许林走最后一个。 当许林的另一只脚离开地面时,白色高塔的门突然关上了。 “浜!” 王勇手心一滑,差点踩空。另外两人也没好到哪儿去。 高塔里漆黑一片,寂静无声。 许林憋不住,他开口道:“王……” “啪!” 有东西打在他的嘴上,许林吃痛,惊叫了一声。这声惊叫又引来了新的鞭笞。挨了四五道鞭子后,许林拿手捂着嘴。这才没继续发出声音。 另外两人得了提醒,也不敢做声。 王勇扶着栏杆,小心往前走了一步。 这一步分明踩在了铁皮台阶上,他却感觉好似踩到了棉花。心脏紧缩,王勇手掌用力。 原来不是台阶变了,是他脚软了。 这么走下去,他们三人猴年马月才能走到顶层,而且,真的能安然无恙的走到那吗? 王勇心里没底,只能硬着头皮又走了一步。 二百六十九 往上走,地下 如果脚下的楼梯发出声响,脚踝就会受到攻击。 如果手指划过墙壁发出声响,手指就会受伤。 如果呼吸太沉太粗,鼻子或嘴就会挨一道鞭子。 所以,不能有声音。 王勇三人伤痕累累,其中以王勇伤势最重。 他虽受紫苜蝙蝠锻炼,炼去了不少肥肉,但本身的架子还在,就骨重便比许林与张木木沉上不少。一脚下去,三块铁皮楼梯里至少一块会有动静。 王勇数了数儿,他们走了两百台阶,光脚踝就挨了一百二十二道鞭子。脚掌早已负重不堪,每多走一步,就能感觉到火辣辣钻心的痛。 他抹去脑门儿上的冷汗,走在黑暗里,无暇顾及后头两人。 走了这么长时间,零星能听到两人弄出的声响。时间一长,没人能一直保持注意力集中。精神一松懈,便避免不了手上脚下的动作随意。而许林还偏是个容易惊呼出声的人。 也算是件好事,起码王勇知道两人无恙。 还有多少层要走? 比起随时会出现的鞭子,走而不尽的楼梯才让人绝望。 本以为高塔里会有可怕的东西,譬如吃人的恶鬼,或比恶鬼更渗人的……从黑暗里冒出来,亏得这不时扬起的鞭子,让王勇无心分神琢磨些有的没的的事。 又走了两百阶。如果二十阶算作一层,他们已经爬了二十楼。从外头看时,这白色高塔顶天了不过三五层的高度。这多出去的空间,是去了哪儿? 王勇的胸口挨了一鞭,因为心跳太快,咚咚的声音从体内泄了出去。他爬了太久,体力不支了。所以不得不站定休息会儿,但没敢喘出声。 此时,他的两腿抖若筛糠,身体发凉。 王勇知道他熬不了多久了,不被鞭子抽死,也得猝死在这。得想个解决的办法。 会不会漏了什么细节? 王勇细细思考,思前想后也未觉察出哪儿不对劲来。 【向上走】 【地下】 王勇想挠头发,但手刚抬起来,就放下了。 挠头发有声儿。 他这一放手,立马想起了自己在高塔里回神儿的情况。 我那会儿举着手,在做什么?是不是也是在游泳?朝上头游?可是许林和张木木似乎都在往深处钻,有吃人的鱼和冰块逼他们死命往前游。 我…… 举手…… 王勇绞尽脑汁,才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他把事情放在山外,去游泳的时候。二十米宽,五米深的泳池,他大多都待在皮圈子里,划划水,逗逗小朋友,要不就盯着泳衣美女瞧。但是再年轻一点儿的时候,他最爱的项目都不是这些,是跳水。 抬起胳膊,平举,然后举高,膝盖弯曲,做好准备,纵身一跃。 扑通! 噗通! 前者是落水声,后者是他现在心脏的跳动声。 噗通!噗通! 又急又快。 王勇心想,不会吧…… 他忍不住把这个念头往现在的情况里套,如果中了,那自然万事大吉,可如果想歪了,他就得脑袋开花! 等许林与张木木见到李良了,指不定得解释说——我们也不清楚,他突然就想不开,自杀了。 自杀! 怎么办? 做不做? 王勇纠结得口干舌燥。终于还是在生死面前败下阵来,对自己说,再等等,再爬两百楼……他慢慢抬脚,踩向楼梯。走得次数多了,对阶梯与阶梯之间的距离有了估测,迈多大的脚,心里有个感觉。这次王勇也是凭这感觉来的,可脚到了地方,却踩空了。 他猛的拍向手边的栏杆,咣当的声响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回音绵绵不绝。 于是打人的鞭子真就变成了黑暗里的怪物,张牙舞爪的朝他们扑过去。 打得许林与张木木哀嚎不断。 王勇知道,不做也得做了。 他顶着鞭子,朝身后大喊:“前面没路了,我准备跳下去!” 许林用胳膊挡着脸,闻言大骇,顾不得用词,着急道:“你疯了?” “你们在坚持一会儿,如果听见我摔下去的动静,你们就另寻他路,如果声音不对,就跟我来!”说完,王勇怕自己又陷入犹豫,便果断跳了下去。 许林心里堵得厉害,他既想问,摔下去的动静是个什么动静,也想问,声音不对的声音是怎么个声音。但王勇没给他机会,自说自话的去了。 他竖起耳朵,企图从啪啪作响的鞭子声里辩出其他声儿。 可前头的张木木却开口大喊:“我们爬了多么多阶梯,怎么可能听得到他坠地的声儿!” 许林心里一惊,张木木说得没错。 两人这短短的功夫里就被抽得皮开肉绽,张木木忍不住在心里埋怨王勇,他这一跳倒是省事了,死了也不用受这个苦。埋怨归埋怨,真让她跳,她也不敢。 许林说:“他这会儿该落地了吧?” 张木木恼怒的回,“我哪儿知道!” 许林被抽得头晕目眩,还有些缺氧。他道:“你往前走走,uu看书 .uukanshu.om 小心一点,看看是不是真的没路了。” 张木木躲在手臂后头的眼睛睁大了些,许林怀疑王勇作假?倒不是没有可能…… “好!” 她用一只手紧紧抓着栏杆,另一只手挡脸。小心再小心的往前走了一步,到了王勇原先的位置。然后再走前一步,右脚落空。她赶紧把脚收回来。 “真的没路了!” 许林的内心波涛汹涌,他咬牙道:“我们也跳吧!” “啊?” 他从张木木的反问中听出迟疑,许林只道:“我撑不了多久,这鞭子太狠了,我宁愿死得干脆些!” “我走了!” 许林跳了。 张木木一跺脚,也跟了下去。 两人闭着眼睛,总觉得坚硬的地面贴着头皮,他们马上就要脑花四溅了。心脏紧成了一团。 不过几秒的时间,他们便得到了答案。 扑通! 水…… 咕噜咕噜冒了几个气泡,两人在水里摸索。先前梦里的回忆还萦绕在脑海,这时候进了水,食人鱼与冰层便出现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张木木赶紧上浮,却发现头顶被封死。身边没多远的地方传来许林的挣扎声。 张木木风驰电掣的拉住许林往深处游。 她此时也想到了。 【往上走】 【地下】 二百七十 忘尘珠与诺列夫塞巴斯蒂安 王勇从水池里爬出来,狼狈不堪。身后的水池里还飘荡着几丝血线。 “这玩意儿差点要命了。”王勇取下钢刀,放在脚边。再把衣服脱了,尽可能拧干。处理完自己的情况下,他打量起四周的情况。 好像是处废弃的办公室…… 书桌,板凳还有凌乱的文件堆在桌上,洒在地下。王勇随后捡起一份——《关于进化生命层次可能性的研究报告》。 “什么玩意儿?” 王勇翻开下一页。 “一、对四维空间的论证与详述。” “二、四维生命存在可能性的概率问题研究。” “……” 王勇看得懵懂又烦躁,哗啦啦翻到了最后一页。 “十八、结论。生命层次的定性问题无法改变,也许可以换一种思路,利用特殊的道具,借助它的力量……基于此,我们认为应向他请教跨纬度物品的制作方法。” “哧,什么乱七八糟的……” 王勇把文件随手丢到一边,夹在文件中的一张方正纸片顺势落了出来。王勇捡起它——“他为我们的研究成果取了个雅兴的名字,不过一个名字罢了,上层决定随他去。从今以后,我们的跨时代创造就叫忘尘珠了。” 忘,忘尘珠? 王勇瞪大眼睛,脑子一片混乱。 “哗啦。” 有人来了。 王勇手一哆嗦把纸片塞进了裤兜,塞进去了才反应过来自己裤子还湿,纸片放进去,字体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化了吧。 他苦着一张脸,把精疲力尽的许林与张木木捞上岸。两人倒在地上大喘气。缓了好长一段时间,两人才爬起来处理衣物。 “这地方真是太邪门了。”许林抱怨道。 张木木低着头,心有余悸的没说话。 王勇吸了吸鼻子,惦记着兜里的纸片,也没接他的话。 没人接话,许林有些尴尬,便转移话题道:“我们这是在哪儿?” 王勇说,“像一个办公室。”想到文件里的内容,便多说道:“也许是个实验室。”他指向桌上的文件,“搞科研的,大概。” 许林与张木木眼睛一亮,两人不明不白的进入奇雾山,被山里的东西搞得不生不死,现在有机会多了解一部分情况,何乐而不为。 而王勇存了个小心思。他直觉这大堆文件里有诺列夫想要的内容,自己搜起来太麻烦,还耽误时间,最好是把这两人都拉下水才能省点力气。 为了让事情更方便,他顺便坦言了自己与诺列夫涉及的交易。 翻找文件的许林与张木木张大嘴,然后闭上。事已至此,他们还能说什么呢?只能闷头找目标了。 三人只看标题,速度不慢。 “找到了,”张木木声音脆亮,“你们看这个,《关于刺激颞叶导致记忆紊乱、失忆等现象研究》,《对人体记忆输入的实验记录》。” 王勇与许林站在张木木身后,张木木快速翻动文件,直接跳到了实验记录的概括页上。 “这,这,这!”许林的手指点在实验人员的名单上,“诺列夫-塞巴斯蒂安。” 王勇没着急下结论,而是把所有实验人员的名字都看了一遍后,才点头道:“搞不好真是他。” “这里应该有更详细的记录,我们可以找找看。”张木木摩拳擦掌,兴致高昂。 许林表情怪异,“我们可是在敌人的老巢里。” “还不能这么说,他们不见得对我们有敌意。”王勇纠正许林得说法。 “我早就好奇了,你怎么会这么想?你和安诺娃可是被列兵追到镇中镇去的。” “他们追的是安诺娃,因为她说了不该说的话。但抓回去了,也不是杀了她,九成是重新让她陷入睡眠,等几十年以后再让她出来。” “我们来这也不少天了,从没听过列兵杀人的情况。基本上只要不出镇子,就不会有事。” 许林觉得王勇说得有些道理,但还差了些东西,比如,“那密林怎么算?” 王勇挠了挠头发,“我也不知道。从这两三天收集到的情报来看,对方好像只是个旁观者,把控着镇子,但不对干涉镇子。” “另外,如果它们要害我们,在玻璃房那会儿直接杀了就是了,为什么还要费劲把我们拖到这里来。” “就算不是想害我们,也肯定别有用心。” 王勇想到了诺列夫说的关于密林的那番话——外乡人的血可以抑制诅咒的速度。它想挑起原住民与外来者的争端,为什么? 王勇三人在废弃的屋子里翻箱倒柜,弄得灰尘漫天。压抑的咳嗽与喷嚏声环绕在三人耳边。 王勇撬开了一个文件柜,里头装满了人物档案。 王勇在文件柜里翻找,突然眼睛一亮。 “诺列夫-塞巴斯蒂安。” 许林与张木木凑过来。 第一页是诺列夫的简历,虽然毕业的院校以及就职的学校三人从没听过,但从帝国等字样感觉到了厉害之处。 接着是他的月度汇报。里面详细记载了工作中遇到的问题,以及他想到的解决办法,最后总结了工作进程。 这些东西对三人而言没什么用处,遂哗啦啦又翻到了最后。u看书 .uukansh 上面字迹潦草,“徒作嫁衣。”然后在自己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大大的红叉。 王勇皱起眉头,“这些人怎么都神神叨叨的。” 张木木怅然若失的道:“这山没把人逼疯都算我们幸运。” 于是王勇闭了嘴。 接着往后翻。 是诺列夫-塞巴斯蒂安的个人物品清单。 —洗漱用品一套 —换洗衣物三套 —…… —工作手册一本 “工作手册!”三人异口同声。 “可是这东西会在哪儿?”许林问。 张木木翻了个白眼,“这里既然是办公室,或者是文档室,那么一定有实验室和休息室。工作手册应该在他的房间里。” 许林反问道:“怎么不能在他身上?” 两人说的都有道理,王勇便说,“都找找,找得着最好,找不着就不管了。”反正有这些内容也足够了。 王勇把诺列夫的简历以及月度汇报的第一页和最后一页撕下来,从上面两层的柜子里拿了一个塑料小袋子,把三页纸放进去,随后一拍脑门,最重要的东西差点儿忘了,他小心翼翼的从裤子兜里摸出纸片儿,一起放进塑料小袋子里。 许林与张木木见他动作轻柔,不由得好奇,“那是什么?” 王勇目不斜视的回答,“秘密。” 二百七十一 废墟3层 废墟里里的碎石把本该宽阔的空间压缩了一半。 王勇与许林三人小心翼翼的前进,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出现意外。 他们绕过办公室,经过走廊,走廊两侧的房间被巨大的绿色植物根茎填满,许林与张木木见到这一幕表情都不太好。 这个植物的本体也许就是他们本次的目标,蛇鼠草。这么巨大的身体立在这,简直是在嘲笑他们三人的不自量力。 看到了根茎,他们自然知道目标就在楼上了。 搜寻了一圈,没找到休息室,王勇果断的说道:“上楼。” 上楼。许林做了一个深呼吸。 三人找到了楼梯,被破碎的墙垣拦腰截断,张木木皱眉,“这怎么办?” 楼梯分成了两截,中间有一处空缺。缺口很大,三人跳不过去。王勇走上去观察了情况,发现楼梯下头深不见底,这情况真是见鬼了。 王勇缩回身子,把目光瞧向了攀在墙壁外侧的根茎上。 许林疯狂摇头,“它要是想对我们做什么,甩甩脚我们就完蛋了,这太危险,不行不行。” 王勇没好气的说,“那你想个法子。” 许林摇头晃脑的思索起来,如果不是看他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还算真诚,王勇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在拖延时间了。 “有了!”许林说,“来的时候我们不是看见了许多桌子柜子吗,把他们拆了并在一起,搭桥过去呗。” 王勇眯起眼睛,“拿什么并?” 拿什么并……许林噎住,螺丝起子一样没有。他低下脑袋,不做声了。 反倒是张木木盯着天花板一顿猛瞧。 王勇问她,“发现什么了?” 张木木指向天花板的破洞,“从这能不能上去?” 王勇眨巴眨巴眼睛,抬头打量破洞的大小。对他来说也许有点儿困难,但收腹挤一挤兴许能出去。于是说道:“试试。” 三人搬来了桌椅板凳,堆在一块儿,由身子轻便,腰细体瘦的张木木先上去看看情况。 张木木半个身子穿了过去,她只看了一眼,便肯定的道:“可以,上来吧。” 于是许林紧随其后,王勇最后一个。张木木与许林一人拽了一条王勇的胳膊,两人使了大劲儿才把王勇给拽出来。王勇撩起衣服,腰上的一块皮被刮红了。 许林语重心长的道:“减减肥吧。” 王勇瞪了他一眼,“用你说。”这也太吃亏了。 三人到了第二层,二层通往三层的楼梯没坏。王勇挨个儿搜了一遍屋子,他想得明白,既然忘尘珠是在这里制造的,那么这个地方应该有关于它更详细的资料。但令他感到失望的是,二层全是休息室。每间休息室的大小,布置一模一样。可以藏东西的地方一共只有一两处,他搜了老半天,却一个影子都没找见。 和他搭伙儿的许林与张木木只当王勇在找诺列夫的工作手册。“你对诺列夫真上心。” 面对许林的感慨,王勇愣了愣,然后顺势道:“还行还行。” 第二层没有线索,三人只好前往第三层。 他们没想到第三层被一扇门封起来了。不仅如此,第三层与一二层不同,走廊并不中空,而是全密封。就算想爬植物根茎,也没得爬了。 王勇把刚刀插进大门缝隙用劲掰了掰,试了三次都没有成效,“这门太结实了,我怀疑就算刚刀崩断了,这门也打不开。” 许林与张木木点头,“现在怎么办?” 王勇叹气道:“我也想知道。” 就在三人愁苦如何开门时,门咔哒一声,自动开了。 许林的嘴苦得发酸,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后悔。 铁门自动缩向左右两侧,齿轮转动的声音让三人心里咯噔直跳。 门一打开,他们就瞧见了里头的景色。 这景色王勇熟悉,他曾经在梦里见过。但在梦里见到的,哪能和现实比。 墙面三排,无数列,以及天花板,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玻璃罐子,这让三人头皮发麻,因为罐子里的人身上都插满了粗细不同的管子。他们的胸腔还在起伏,有的甚至睁着眼,还有的猛烈敲击玻璃,露出乞求与恐惧的神情。 王勇看呆了。 许林在胸口画了个十字。 张木木捂住了嘴。 三人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可这一幕不仅匪夷所思,而且…… 王勇心头骇然,他感觉这些玻璃罐子已经一脚踏入了另一个领域。忌讳,且不该存在。 许林戳了戳王勇,“我们走还是不走?” 王勇挺起背,“当然走。”说罢,他头一个踏进了大门。等另外两人也进去后,大门缓缓关上。整条通道内只剩下墙角诡异莫测的绿光闪烁,还有隐约的水流声为伴。 许林努力让自己目不斜视,只盯着走廊没有玻璃罐子的地方看,但他的余光却仔仔细细将玻璃罐子的细节看了个透彻。uu看书w..om 王勇更直接趴在玻璃罐子上看,还好罐子里头的人闭着眼,否则得被王勇吓着。 许林抓住王勇,“你这是看啥呢?” 王勇嘿嘿一笑,“找人。” “找什么人?” “安诺娃的情人。” 许林与张木木咤舌,“为什么要找她的情人?” 王勇瞪眼,“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帮助我们?” 许林扶额,“你到底给我们揽了多少任务?” 王勇连忙摇头,“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她情人长什么样?” “挺清秀的,斯文人……带着个眼镜,眼睛细长,鼻子也挺……” “打住打住,”许林赶紧喊停,“你这么形容我们怎么知道是谁?” 王勇挠头,“那咋整?我也不会画画啊。” 许林吐一口气,“你主要找,我们要是看到怀疑的对象叫你。” “我看行。” 于是许林与张木木不得不和王勇一样,也趴在玻璃罐子上打量这群人。本来还有些恐怖害怕,可瞧得多了,许林觉得这些人好似更怕自己。于是也就渐渐不怕了。 三人找了一路,也不知道具体耗费了多长时间,但终究是在一无所获中走到了尽头。 而尽头,正是那颗挂了他们无数同伴的大树所在的地方。 二百七十二 问答 它的叶片有人脸那么大, 它最细的树枝也比人腿粗。 它的枝叶伸了出去,但茂密的叶子却让外面的景色挡得严丝合缝。 它的树干上没有人脸,树皮上也不见血。 它没有像人一样的呼吸声,只是伫立在破碎的玻璃窗户里。 像一棵树。 王勇吞了口唾沫。 只是树上吊了几十号人,每个人的手都被枝干绑起来。远远看过去,仿佛在晒肉干。 许林戳了戳王勇,王勇把他的手打掉。 “别戳我!” 许林哭丧着脸,“我们难道要把树枝砍断吗?” 王勇也很纠结。 张木木插嘴说道:“我以为我们一见到他,就会面临生死大战。” 王勇虽然没想得这么激烈,但也觉得一场争斗不可避免。至少是一次壮烈,苦情的探险,最后的结果必然也是英勇或绝望的。 但现在算怎么回事儿?他分明记得这树会说话,而且还总是细声奸笑。这会儿这么安静,总不会是在睡觉?如果他在睡觉,三层的门怎么会打开?那门总不会是扇自动门。 他搓了搓手,试探性地喊:“蛇鼠草大人?” 许林与张木木堂目结舌,用差点儿把脖子扭伤的速度转向王勇。 他想干什么? 王勇想干什么,他当然是想救人。 这蛇鼠草在这鬼鬼祟祟的,他们连人家目的都不知道,能干什么?真当上树摘桃子,树还允许呢? 他心里活动激烈,吐槽的话一茬儿接着一茬儿,也只是为了缓解自己心中的恐惧。 面对这么一个庞然大物,他王勇又不是李良,怎么可能不怕? 蛇鼠草:“嘻嘻。” 嘻……我嘻嘻你个头。王勇不敢把这话讲出来,“您果然醒着。” 蛇鼠草的声音在通道里回荡,仅仅两个字便让玻璃槽里还醒着的人痛不欲生。 随着蛇鼠草出声的刹间,气氛陡变。 许林与张木木已经自觉握住了刚刀,真对上这怪物,两人忐忑的心反倒安静了下来。 大不了一死嘛,总比死在人类亚种手里强。 蛇鼠草嘻嘻两声后变没了动静。 王勇也不知道它这是在演哪一出,直到他们身边的其中一个玻璃槽打开,里头的人赤身裸体走了出来。 “我看看,我看看,你是王勇,你是许林,你是张木木。” 这个人一报出三人的名字,再加上这个口气,王勇立马断定他现在是蛇鼠草的化身。 王勇微微弯腰,“蛇鼠草大人。” 许林与张木木怒目而视,他们俩觉得跟敌人有什么好客气的,没见着己方同僚还吊在树上吗。 王勇心里苦涩,他就没想到把蛇鼠草身上的同伴带出去的办法。当初他以为蛇鼠草也就比一般树木大些,顶多加两个帮手。他们三人努努力,也不是打不过嘛。可到了废墟心就凉了一半,这么大的树,它要杀死他们三人,只消用根茎把三人躲藏的地方填满就行了。 这还打什么啊? 更别说这个地方,往下黑洞洞的看不真切,来时的水池子能不能出去也是个问题,这么多棘手的事情放在一起,王勇觉得不如先沟通沟通,先得到情报,最好能全身而退,等李良和徐一峰到了再说。那两个人,再加上可以变大的霍伦海布以及一手诡异巫术的图坦卡蒙。和这树一定有得打。 摆好了位置,王勇便摆正了心态。咱就是队伍一个前峰,得对敌方大将尊敬些。但他没告诉许林与张木木,因为这两人性急,蛇鼠草又用陈思得嘴说了李良与徐一峰情况不好,到都到这了,他们说不定会怀着玉石俱焚的心冲上去。 现在两人以为自己有办法,还按耐得住。但眼神真是越发坚定了。 蛇鼠草看都没看许林与张木木,他的视线只在王勇身上打转。“你是棵好苗子。” 王勇愣了,嘴一快就问出了口,“什么的苗子?” “秘密。” 蛇鼠草又说,“我不会杀你们,这些人,”他指玻璃槽里的人,“还有那些人(树上吊着的那些人),都不杀。我知道你们三人为什么而来,嗯……那些人我还不能放,” 许林与张木木二话不说,把刚刀架在了这人的脖子上。 王勇心脏猛的一缩,“别别别,你们杀了他,还有千千万个他。” 张木木急道:“你到底是哪边的?” 王勇跺脚,“哎哟,我的姑奶奶,你没听他说现在还不能放吗,那说明是可以放的啊。快把刀放下!” 许林与张木木没动。 蛇鼠草嘿嘿一笑,“不妨事不妨事。”他语气一转,“反正你们也不见得能活太久。” 王勇神情一凛,“什么意思?” 蛇鼠草挑起眉头,吃了声口哨。 三人如临大敌,王勇也举起了刚刀。 没有人过来,过来的只是一张薄纸。 它轻飘飘的落在王勇身前,蛇鼠草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读上头的文字。 许林与张木木“挟持”着蛇鼠草的化身,看不到纸上的内容,王勇便念了出来。 “恭喜你们,走出了第一步,但想要离开埃森镇,还需要一些努力。” 王勇皱起眉头,第一步? “这里是废弃的研究所,曾经辉煌过,但一切都在变化的历史中湮灭。而埃森镇也会因为你们的到来,面对灭亡。” “你们得抢在埃森镇灭亡前离开,否则你们将和埃森镇一起永远留在那里。” “你们将得到询问蛇鼠草三个问题的机会,只可以问与自己或埃森镇相关的问题。” “另外,(红字)请在蛇鼠草的攻击下成功离开研究所。” “你们有五分钟的准备时间,提问与问答包括在内。” “开始计时,祝你们好运。” “嘟!嘟!嘟!” 警报的声音响起,uu看书 ww.ukashu 王勇与许林,张木木下意识扭头。硕大的红色数字标注在玻璃槽上。 王勇大骂,“坑爹呢!” 许林哧了一声,“你怎么才愿意放开我们的同伴。” 蛇鼠草斜眼看他,“你问了不算。” 三人愣住,许林与张木木齐齐看向王勇。 王勇尴尬的咳嗽一声,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啊? “回答他的问题。” 蛇鼠草笑眯眯的说,“如果你们能顺利离开埃森镇,到时候我就会放了他们。” 时间紧迫,那警报声就跟催命符似的! 王勇赶紧又问,“怎么成功离开埃森镇?” 蛇鼠草道:“1、找到这座废墟,你们已经完成了,2、拥有完整的记忆以及找到解除控制的方法,你们也完成了。3、找到通往外界的路,你们还差一点儿。” 王勇差点脱口而出埃森镇的谜题是什么东西,但转念想到了另一件事,他们专程进入植物园的目的! 于是改口道,“告诉我埃森镇隐藏最深的秘密。” 许林与张木木诧异的看了王勇一眼。 蛇鼠草眯起眼睛,“我们最大的秘密……是为这座山培养核心……” 二百七十三 逃 核心? 什么玩意儿? 王勇还准备问上两句,许林与张木木却把他抓走了。因为倒计时只剩两分钟。一层通二层的楼梯还断着呢。 这两人救人时火急火燎,现在局势明朗说退就退。 王勇没招,只好跟着两人一起奔命。 路上,他问:“我们去水池?” “不然还能去哪儿?” 王勇悻悻然,没说如果水池出不去怎么办? 红色倒计时原在玻璃槽上,现在在二层的廊柱上。三人被越走越少的时间逼迫,激发出潜力奋力疾跑。 来时的景色飞速闪过,但他们的速度还是慢了,确切的说,是因为王勇卡在了一二层的破洞里,费了点功夫,耽搁了不少时间。 王勇呼哧呼哧的跑着,心里估算,再有二百来米就该到地方了。 嘟—— 这一声警报尤其长,王勇侧眼,顿时瞳孔紧缩。 时间到了。 攀附在墙边的粗大根茎逐渐动了起来,碎石块与墙皮纷纷脱落。 王勇大喊,“快跑啊!” 不消他说,许林与张木木也知道此刻情况危急。三人一同再加快速度。 但蛇鼠草岂能让他们轻轻松松离开,无数根茎从走廊穿到墙里,就为了堵住三人。这些根茎的速度不慢,冲进来时,只让人感觉到一阵厉风刮过。稍微离得近一点,脸上就被刮出了伤痕。 “跳过去,不能停!”王勇跑在最后提醒,他怕前头两人稍一停顿就失去了良机。 还好,他们也知道不能停。 根茎没有拐弯,就是他们的机会。 一根根茎最多填满走廊垂直空间的三分之一,剩下三分之二都可通行。但当一条进入走廊后,便会跟上更多根茎,只为将这片空间堵得满满当当。 王勇三人,也就许林体力还算充沛,他甚至还有余力感谢组织地狱锻炼的徐一峰老大。 王勇与张木木不得不爬上根茎,缓冲休息。 可蛇鼠草的根茎是那么容易爬的吗? “有毒,有毒!张木木快下去!”王勇眼尖,看到自己踩过的地方变了色儿。他分心瞧了眼手掌,暗暗希望不是剧毒。 于是接下来,他和张木木不得不继续跳栏了。 可这个高度以及密集程度,跳得多了,难免膝盖酸软,此时与根茎的触碰将不可避免。王勇只能减少触碰面积,或是跨不过去时顺势翻个身,不直接接触。 “啊!” 王勇猛的抬头,看到张木木的一只胳膊被根茎压进了墙里。她贴着墙,表情痛苦。 许林停了脚步,准备回头。 “你先走!”王勇吼道。与其让许林回头,不如自己前去帮助张木木。 他迅速跑到张木木的位置,张木木声音细如蚊蝇,头冒冷汗。“不要管我,你们先走。” “快走!” 紧迫的情况没给王勇更多思考的时间,他手起刀落,把张木木的胳膊斩断了。 张木木再惨叫,许林不敢回头,只能问:“发生什么了?” 王勇把张木木完好的胳膊搭在肩上,“我扛着张木木,你先走!” 许林怒,“我先走?你们怎么办?”他已经到水池边了,只要后退一步就能下水。他转过身面朝档案室,在蛇鼠草把走廊全占满前,看到了王勇与张木木的状态。 他们俩离水池最多只有二十米了…… 张木木缺了一只手,流了很多血,痛苦让她摇摇欲坠。一边的王勇朝他摇头,说:“我们会想办法出去的。” 他带着张木木钻进了走廊的其中一间屋子。根茎随后到了。 许林不知道王勇与张木木躲开了没有,他一拳砸在胸口,发出沉闷的声音,恨自己的无能。 根茎把周围挤得满满当当,更把屋子里档案柜分成了两半。 王勇拉着张木木贴墙而站。 “娘咧,就差一点儿……” 王勇吞了口唾沫。 他回头看张木木,女孩儿的唇色发白,脸色发青。王勇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这要命了。 张木木的伤口还在流血,王勇把上衣脱下来,撕成条,用力拴在张木木伤口上方三厘米的位置。血止了一些。王勇用剩下的布料给她做了简单的包扎。包扎得专业不专业他不清楚,但绝对够厚实。后来想了想,好像这样对伤口不好,就又解绑重包。 期间张木木恢复了点儿意识,对王勇说:“一层就够了。” “哦哦哦,好的好的。”王勇照做。他把剩下的布条扎在手上,以防之后用得着。 腾出功夫来了,他首先观察自己的手掌,果不其然,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小泡泡。王勇哎哟了一声,嫌弃得厉害。 “看着也太恶心了。” 张木木瞟了一眼,“呵,”她挪了挪位置,“总比我现在强。” 王勇这下不好多说什么,用刀尖把手上的泡儿全挑了。流了一地脓水,味道又臭又酸。 王勇捏起鼻子,用另外一只手捡起脓水里的异物。 这异物不大,王勇如果没仔细看,只会以为这黑漆漆的玩意儿是地上本就存在的垃圾。 从伤口里流出来的东西,估计不是什么好货。 黑色的异物突变,绿色的芽破壳而出,一溜烟蹿向王勇掌心。 王勇被吓了一跳,手一哆嗦赶紧把东西丢了。 那颗小芽像虫子一样在地上钻来钻去显得十分着急,u看书 .uuanshu.c 似乎在找东西,甚至发出了哀鸣声。王勇一听这叫声,便暗道不好。 它会不会把蛇鼠草也招过来? 王勇抬起脚,准备踩死它。但转念一想,这小东西会叫,它和蛇鼠草有什么关系?如果自己一脚踩死它,它的惨叫声传出去,是不是会引来蛇鼠草的疯狂报复? 王勇心里的念头蹦腾,做了几番不为人知的挣扎后,蹲下身子,从伤口挤了点儿血出来。 “我是不可能放你攻击我的,但是大家好逮共处一室过,我也不希望看到你就这么没了。如果这血对你有用,我就偶尔给你一点,希望你不要恩将仇报。”王勇其实也是闲得,根本不管小芽能不能听懂,就一顿碎嘴念叨。 “如果我因为你死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王勇心里打鼓,“如果血对你没用,那我也没办法……希望你爹……你妈能放我一条生路……” 给了小芽两滴血,它没在叫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像死了一样。 王勇呼出一口气,“这可不怪我……我尽力了……” 王勇转身走了,身后却传来叽叽喳喳的声儿。 他苦着脸回去,发现小芽精神十足的站在地上“讲话”,还把碎了的黑壳子给套在了根茎上。 “……”这什么玩意儿??? 二百七十四 破壳 王勇盯着芽, 芽盯着王勇。 这东西没有眼睛鼻子嘴巴,但王勇就觉得它在看自己。心道搞不好是从紫苜蝙蝠那锻炼来的感应。 他走两步,芽便走好几十步追上。走得那个费力又可怜的样子,王勇心都糟了。 他从废墟里找了个盒子,把芽盖住。芽吱吱呀呀叫个不停。 王勇威胁它,“不准叫了!再叫我就把你丢在里头自生自灭。” 芽的声音减弱,最后没了动静。 王勇点头,“乖。” 他跑回张木木的位置,问她:“你有哪儿碰到树皮了吗?” 张木木虚弱的,“你砍掉的那只手碰到了。” 王勇尴尬一笑,“那……我也不是故意为之,情势危急,情况所迫,我也没有选择。咳,你确定没有其他地方碰着吗?” 张木木瞧了眼盒子,轻轻笑了笑,“我没有怪你,你能回来救我我就该感谢你了。放心吧,只有那只手碰到了。” “好。你先休息会儿,不舒服叫我。我想想我们怎么出去。”王勇坐在张木木身边,回想见到蛇鼠草以后的事。尤其是那张纸片。 从纸片的内容来看,王勇隐约感觉到埃森镇的白色高塔本身就是为了让人进去,见到蛇鼠草准备的设施。否则不会早有准备。 不管他们的目的,哦,他们的目的就是为奇雾山培养核心。王勇想起李良曾经过,这座山大概率受人控制,也许“核心”的背后就是幕后操纵之人。 嗯…… 这种头疼的事情还是交给李良去琢磨吧。 关于离开的事,上面写了什么来着?“请在蛇鼠草的攻击下成功离开研究所”“有五分钟的准备时间”,也就是,不是在规定时间离开这地方。他们的确还有机会。 王勇从地上站起来,心走到门边。从根茎与墙壁的空隙里往外看。 ”也不知道许林走了没樱“ ”堵得也太死了,这我们怎么过去。“ ”出也出不去啊。“ 王勇丧气的坐回去。 ”吱吱。“ ”呀呀。“ 王勇:”……“ 芽没消停多久,又开始闹腾了。王勇打开盒子,然后退后几步。看它想要做什么。 芽穿着黑壳子走了几步,然后弯腰休息,如此循环了几遍后,它兴许是觉得走路太累了,便开始蹦跶。蹦跶的效率的确高了许多,但王勇并没打算让它近身。 ”打住,你想干什么?“ 芽“委屈”,没错,虽然只是一株豆苗似的东西,但它的四肢动作灵活丰富,累了,于是弯腰,委屈,于是蔫巴下叶子,它委屈的立在原地,发出猫般的鸣叫声。 王勇皱着脸,心里的纠结与矛盾无处宣泄。他不知道这颗植物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影响,情不自禁怀疑如果没救它,杀了它的结果是不是会更好。 芽朝王勇伸出叶片,王勇不知道它在做什么,只是观望。随后它把叶片指向水池的方向,另一片叶子拍了拍自己。并努力作出挺胸抬头的模样。 王勇眯起眼睛。这东西刚破壳,就能这么人性化。这让他狐疑不决,怀疑它是不是蛇鼠草的分身。 “你想做什么?”王勇问。 芽朝墙边跳了跳,回头朝王勇招手。 王勇跟上。 芽指了一个档案柜,跳到柜子角,用叶片使劲推。 王勇舔了舔嘴角,抽出刚刀对准芽。芽后徒墙上,坐下了。 “你让我推这个柜子?” 芽浑身发颤,没有回答。 “回答我!” 芽点头。 “那边是不是蛇鼠草?你是不是蛇鼠草?” 芽疯狂摇头。 王勇从档案柜里捡了文件,把芽圈了起来。“呆在这里头。” 张木木的伤势需要有人帮忙,王勇不敢拖。所以即使柜子后头有危险,他也必须一试。 收起刚刀,王勇推开档案柜。 档案柜后头的确有个洞,洞口还不,洞口的另一端是另一个档案柜。 这伪装得还挺严实,该不会每个档案柜后头都有一个洞吧?是谁挖的? 王勇推开对面的档案柜,钻到了隔壁房间里。这个房间有更多的档案柜。 王勇这下子头疼了,他也不知道哪个档案柜才是目标。于是回去原来的房间,用刚刀指着芽,逼它进入盒子里,然后端着它到隔壁,问:“走哪儿?” 芽的叶子搭在盒子棱柱上,望了房间一圈后,指向通风扇。 “通风扇?”王勇皱起眉头,“这屋子没有洞可以钻?” 芽摇头。 王勇把芽放在地上,然后再钻回去扶起张木木,“走,我们去隔壁。” 张木木睁开眼睛,她瞧着疲惫异常。“你们过去的时候,我听到楼上有脚步声。” 王勇一愣,蛇鼠草追来了?它为什么不用自己的根茎? “那我们更得走了。” 王勇搀扶着张木木,让她先钻过去。自己后走,把档案柜顺便归置了原位。 张木木问王勇,“走哪儿?”她强撑着倦意,让自己不要睡着。毕竟很有可能这一睡,就一睡不醒了。至少在病情得到缓解前,醒不过来。 “通风扇。你等我会儿,我先把那东西敲下来。” 张木木没有话,她在节省体力。 芽全程缩在木盒子里,没有冒头。 王勇把通风扇拿下来,探头看了对面的情况,是另一个档案室。这处档案室有些奇怪,竟然在四周围了铁栅栏。不用芽指路,他也知道该往哪儿走。因为只有靠墙角的位置,铁栅栏被剪成了两段,且有一个墙洞。 王勇半蹲在地上,uu看书ww.uukanshu “你踩着我的手,我送你上去。” “好。” 张木木去了隔壁房间后,王勇走去拿芽在的盒子。王勇一过来,芽就疯狂甩叶片。王勇怒道:“干啥?” 芽一顿乱扭,王勇看不出名堂,便喃喃道:“疯了吧。” 然后踩着档案柜翻过去了。 张木木不在。 王勇以为她先过去了。 王勇走到墙洞前,低头往里看。看之前王勇怎么也想不到会在里头看到个骷髅架子。 他尖叫一声,蹬蹬后退。 待心脏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走到洞前。 这具骷髅半个身子嵌在了墙壁里,头骨低垂,诡异得很。 王勇咽了口唾沫,贴着墙的另一边钻了过去。 出来后果然看见了张木木,道:“刚才那骷髅真是吓尿我了。” 谁料张木木转身,微笑,“别怕,你很快就和他一样了。” “咕咚。”王勇听见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别闹……” 二百七十五 怎么救张木木 张木木手里拖着刚刀,朝王勇靠近,王勇惊悚得后退,直到靠在墙上退无可退。 他哆嗦着嘴皮子,“什么时候……” 张木木笑了,“你是想问我什么时候寄生张木木的吗?” “其实我也可以寄生你,你们在这废墟里钻上钻下,我想动点手脚还不容易?” “只是你……被这小东西给抢先了。” 张木木低头往王勇手里的木盒子投去目光,“真有意思,我们中间竟然出了两个叛徒。” 王勇咽下梗在喉咙里的口水,怀着拖延时间的目的问她,“另外一个是谁?” 张木木促狭的用手指挑起王勇的下巴,“你认识她,紫苜蝙蝠。” 王勇没有太惊讶。 张木木见到王勇的反应,挑起眉头,“听闻紫苜蝙蝠和人类作了朋友,原来是你们。” 王勇扯出笑容,干笑了两声。 还不清楚紫苜蝙蝠和这些植物的关系,万一他多嘴说了两句,张木木体内的蛇鼠草一怒之下把他给劈了,那这些日子费的功夫全白费了。 张木木一巴掌拍在王勇脸上,王勇的脸迅速肿起来。 王勇捂着受伤的地方,愣愣看着她。 只见张木木皱起眉头,不满的打量自己的右手。 王勇低声道:“张木木?” 张木木冷笑,她似乎不打算再多说,而是举起刚刀,劈向王勇。 她的动作又快又狠,比原装张木木厉害许多。饶是如此,刚刀落在的位置仍然偏了几分。王勇后怕的从眼角瞥向耳边的刚刀刀刃,好像从来不知道这刀刃竟如此光洁似的。上面映照出王勇惊悚的表情。 舔了舔嘴角,王勇赶紧跑了两步,远离刚刀的攻击范围,“张木木,我知道是你!”王勇大吼,“抵抗它,加油,加油啊!” 王勇在这边扯着嗓子呼喊张木木,墙另一端的许林听见了动静,四肢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耳朵贴墙,以图确认不是自己幻听了。 “张木木!我还能撑!你管你自己!” “嘭”,有人撞到了许林在的这面墙。撞击声沉闷,墙壁抖了抖,许林认为只有王勇能撞出这样的效果。 没跑了,他俩就在隔壁!张木木身上似乎出现了异常,但这有什么关系,他要去救他们! 许林退后,不断打量自己身前的这面墙壁。 斑驳的墙面上有一条主要的裂痕从上至下,再走到许林的脚边,此裂痕衍生出更多更细的裂缝,导致裂缝最密集的地方出现了一个人眼大小的缺口。缺口比较高,距离天花板很近。 许林有了打算。 他从其他地方搬来大块的碎尸,堆在地面,当做台阶。来回搬了两趟,许林才站上去。踩着石头往缺口里瞧。 张木木拿刀劈王勇,追着他跑,但偶尔会出现四肢不协调的情况。譬如左膝盖落地,右脚踝撇了。明明刀尖朝向王勇,但砍下去时突然转了九十度。 许林心下了然,张木木应该是被控制了。 也许他们可以故技重施,将控制的载体,种子或是其他什么玩意儿给弄出来,还张木木自由。但这件事只靠王勇不行,他也得去帮忙。 把刚刀插进缺口,用力掰扯。一块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石头被刚刀翘下来,正巧砸到王勇。 王勇吃痛,下意识抬头,与许林对上了视线。 许林激动的喊,“王勇,你再撑一会儿,我现在就过去帮你。” 王勇刚张开嘴,张木木的刀就到了。 他只好一边躲一边挡一边找机会说,“许林!许林你别过来!你先把自己身上寄生的问题解决了,不然过来就是他一打二。” 许林听到王勇的喊话,自觉停了刀,“你们俩对我一个,那是有点儿够呛。” 王勇气急:“说什么鬼话,是你们打我!” 许林眨眨眼,反应过来了。 知道许林在隔壁,王勇有了想法。 首先,蛇鼠草控制他们三人的手段应该一致,只要许林能够解决自己,那么两人就能合力解决张木木。 其次,三人被迫兵分两路时,他分明看到许林到了地方,说明他们和池子的位置不远。 最后,蛇鼠草本身是无法被打败的,就算它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放弃了用更有优势的本体攻击三人,而是选择寄生在人的体内借刀杀人,但它可驱使的身体,可堆满了整整一条走廊。他们不可能救下这么多人。更别提万一群起攻之,他们三人再多三人,也不是对手。所以那条规则才让他们逃走,只要逃走就是胜利。 而蛇鼠草不能离开这。 但是许林怎么找到体内的种子?王勇分神思考怎么对付蛇鼠草时,差点儿找了道。他躲开以后,继续沉迷其中。 我之所以找得着那东西的位置,是因为梦里有感觉,大致有个判断,现在许林什么也没有,搞不好把自个儿里里外外摸了一遍都发现不了异常。 这事儿挡在王勇眼前,让他直撮牙花子。 直接问蛇鼠草…… 我躲…… 蛇鼠草只会用刚刀招呼我。 还有什么办法? “吱吱呀呀。uu看书 .uukasu.om ” 王勇终于想起了盒子里的小芽。这小东西会不会知道? 王勇再次躲过张木木的攻击,此时他已经气喘吁吁。为了不在争斗中误伤张木木,他来回蹿,耗费了更多体力。 哧,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王勇趁张木木又不正常的时机,抓起盒子一把扔到墙壁上。“去帮许林!” 盒子拍在墙壁上,马上就掉了下来。里头的小芽却抓住了墙上的缝隙,慢慢挪向缺口,然后一头扎了进去。 张木木盯着缺口。 王勇料想蛇鼠草打算换个身体,便开口道:“你要是换过去,我就立马凿了这墙,三人一块儿下水游泳!我知道你控制一个人需要时间。”不然也不会等三人都快到地方了,才暴露自己。 王勇的威胁起了效果,张木木的眼神越发冰冷。 王勇暗自祈祷,快点儿快点儿啊,我也不知道张木木还能撑多久啊。 他一眨不眨的盯着张木木,张木木挥刀就砍。 王勇不打算继续保存体力了,迎刀而上,用自己的刚刀架住张木木的刀。 张木木此刻力大无穷,王勇手臂一软,直接跪下了。 心里苦得发麻,还不如逃跑呢…… 二百七十六 张木木之死 王勇苦苦支撑,巴望着许林动作快些,别等他都被张木木剁成块儿了,才匆匆赶到。 被王勇惦记的许林此刻正与小芽大眼瞪小眼。 小芽支棱起叶片,靠近许林,许林呔了一声,蹦了老远。 小芽叉腰。 许林舔了舔嘴唇,心想这豆苗是在生气?不,打哪来儿的豆苗?它想做什么? 小芽吱吱呀呀一顿乱叫。 许林堤防着小芽,指头在身上敲敲打打,满头大汗。 小芽东瞧西看,然后一溜烟跑去池子对面。在许林反应过来之前,跳到了许林身上。 许林惊觉这东西的叶片扎进了皮肤里,吓得他赶紧用手拽住它,使劲往外拉扯。 小芽一顿叽哇乱叫后,说出了人类的语言。 “放手!” 许林下意思松开了手。 小芽把枝叶抽出来,抖落叶片上的血迹。“好了,我把种子拿出来一半了。” 许林浑身一哆嗦,反应过来后便把小芽从手里扔了出去,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这个人讲不讲道理?我救了你!” 许林做了几个深呼吸。期间用手摸了后背,靠近肩胛骨的位置。因为位置不太方便,只有指尖摸到了伤处。 粘稠的液体黏在手指上,许林不用看也知道是自己的血了。 伤口里有硬物,许林伸手把它掏了出来。 果然是一枚种子,有指甲大小。许林将种子一脚踩烂。 对小芽道谢道:“谢谢。” 有实物为证,它没有骗人。 小芽轻哼一声,走到许林身边。“走吧,我们去帮王勇。” 许林皱起眉头,“你和王勇什么关系?” “你这个人一会儿单纯直接,一会儿又疑心大作。是不是有病?” 许林竟无话可说。 小芽指着墙,“你手里的刀硬度足够,快把墙拆了。” 许林知道豆苗说的没错,但这话从它嘴里说出来,就使得自己升起抗拒的心思。“你别说话。” 小芽再次叉腰,“诶,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我说话招你惹你了?你好大的气性啊。” 许林没管它,用刚刀把墙一点一点拆了。 另一边的王勇已经有放弃的打算,累到骨子里时,还真想过一了百了算了,也省的从这出去后遭罪。 但他刚兴起这念头没多久,就等到了许林。这下子气势大振,偶尔还能还上两招。 王勇注意到的事情,张木木自然也注意到了。 她逐渐加快手上的动作,导致张木木伤势加重,握刀的手裂了虎口。 王勇朝赶来的许林招呼,“快快,控制住张木木她!你找到寄生的位置了吗?” “找到了。”许林加入战场后,王勇的压力骤减。 但紧跟许林身后出现的小芽却让王勇失了方寸。 它长高了。原本不过王勇小拇指的长度,现在竟然有一条胳膊那么长。 王勇后背发凉。 小芽招了招手,“我找人来救你了。” 王勇转过头,假装自己没见过它。转去专心对付张木木。 张木木的刀很重,不管砍到谁的刀上都不好受。尤其她现在似乎在透支张木木的生命,只管结果,不管死活。 如此一来,张木木受到的伤害又加倍不少。 许林与王勇逐渐红了眼。 档案室里狼藉一片,被张木木砍得破破烂烂,坑坑洼洼。 王勇与许林也负了伤,但两人互相掩护,总算没伤到要害。 地面被染红了大半。 王勇与许林呼哧呼哧的喘气,刚刀刀尖垂落在地上,瞧着甚是费力。 而张木木的情况也不好,甚至更差。 她的胳膊已经不流血了。 这说明了什么? 王勇和许林心知肚明。 两人又着急,又没有别的办法。那蛇鼠草就像逗耗子的猫,追着玩,却总不下死手。力量来来回回只比两人大上个两三层。大致是普通人和运动员的差距。 她以一敌二,没有一次被王勇与许林抓了个实在,反倒趁着两人设计抓她时,反将了一手。王勇后背那条吓人的沟壑便得自于此。 张木木盯着两人,突然嘻嘻哈哈的笑起来。 “值了!值了!”说完,张木木的身体虚晃,脚下不稳,摔倒在地。 王勇与许林赶紧上前搀扶。 “快快!把种子取出来!” 许林的手摸到张木木的肩胛骨,却见张木木摇头道,“我不行了。” 张木木扯出微笑,扯到一半,就没了气息。 王勇觉得有东西从心脏淌到四肢,让他的手脚变软,扶不住张木木了。 许林与王勇的情况相似,他愣了半晌才伸手去摸张木木的鼻息。 没了。 许林一屁股坐到地上,茫然的问王勇,“我们到底来干嘛了?” “人也没救着,还丢了一个。我们来干嘛了?” 王勇放下张木木,他没有说话,但与许林相似的念头却也在心中不停回想。 怎么说没就没了? 太突然了…… 她连遗言都没来得及说,怎么会这样? 王勇想起与张木木敌对,蛇鼠草控制着她的身体时,她还有意识,努力控制身体,不让蛇鼠草得逞。她是有机会的啊,怎么会这样就没了呢? 王勇回答不了许林的问题。 两人甚至没能接受张木木死亡的事实,uu看书wukanshu蛇鼠草便又有了动静。 把走廊堵得严严实实的根茎突然缩了回去,重新缠在外层的墙壁与廊柱上。 前往水池的路,它让开了。 畅通无阻。 但是张木木没了。 王勇问小芽,“为什么?因为死了一个人吗?” 小芽挠了挠顶端的叶片,“也不是……” 许林怒吼,“那是什么?你告诉我那是什么?”许林冲过去,把小芽从地上提起来,眼睛通红。 小芽不挣扎,声音平静,“因为蛇鼠草觉得可以了,所以就可以了。” “什么狗屁?!”许林拿起刚刀,做势要切了它。 “等等,”王勇拦住许林。 许林转移恨意,声音低沉,“你站在哪边?” 王勇呼出一口长气,没有回答许林,而是又问小芽,“那这些是为了什么?为了那个核心?” 小芽顶端的叶子点了点。 王勇又问,“……我们可以把她带走吗?” 小芽道:“不行,只有活人能出去。” 王勇点头,对许林说,“走吧。” 许林抓住王勇的胳膊,“你想把许林留在这?” “不行!我要去找蛇鼠草报仇!” 王勇握紧拳头,捶在许林的脸上。把他捶翻在地。 “清醒一点!” 二百七十七 离开高塔 “许林,清醒一点!” 王勇呼哧喘气,甩了甩手掌。 许林倒在地上,捂着嘴,五官皱到一起。痛苦极了。 王勇瞧他这模样,突然后悔起来。这个男人刚失去了他的同伴,自己不该对他动手。 王勇侧头叹了口气,试图把许林从地上拉起来。但他失败了,许林打掉王勇的手,自己站了起来。他走到张木木身边,认认真真的看了最后一眼,然后去了走廊。 王勇在许林身后嘀咕,“这不比我潇洒多了。” 废墟比来时又破旧了几分。 王勇与许林走到水池边,许林面朝水池,盯着水面,一动不动。 王勇想开解他,但感觉自己的衣角被人扯了扯。低头看到了小芽,现在在唤它小芽也许不太合适。豆苗更形象些。 豆苗像动画片里的角色站在王勇身边,“那边。” 王勇顺着豆苗的叶片看过去,一本巴掌大的册子挂在墙头蛇鼠草的根茎上。他多看了一眼豆苗,“你怎么知道我在找这个?” 豆苗弱声回答,“我和蛇鼠草共享视野。” 王勇点头。他们猜得没错,蛇鼠草果然知道他们来了。而且对他们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 拿到那本册子,王勇翻到第一页——诺列夫塞巴斯蒂安。 王勇盯着这个名字,心里感慨。然后往后读,内容虽然无聊,但王勇坚持看到了最后,以确保没有自己需要的东西。 的确没有,起码他看不懂。 许林问他,“诺列夫的工作手册?” “嗯,记了很多……公式。” “随便吧。” 王勇按了按眉心,“许林,关于张木木……” 许林抬起手掌,“抱歉,我现在不想聊这个。” 王勇耸肩。显然此时此刻,许林听不进去任何话。他需要时间消化。于是王勇不再多说,“那我们走吧。” 许林一头扎进了水池里,没有丝毫犹豫。 王勇回头看豆苗,豆苗的叶片向上翘起,王勇并不知道这代表什么。他只能按照自己心里所想的内容,说:“谢谢你帮了我们。” 豆苗充当人类手臂的两条叶片合在一起,声音雀跃。“能够帮到您是我的荣幸。” 王勇有些诧异,但没说什么。朝豆苗挥挥手,准备离开。 豆苗喊住他,“先生,可以带我一起离开吗?” 王勇皱起眉头,“叫我王勇就好了。你……想跟我们离开这里?” “对。”豆苗好像更高兴了,它甚至舞了舞叶片,“可以吗?” “为什么?” 豆苗顿了顿,“我很好奇外面的世界,当然……主要是想跟在您的身边。” “为什么是我?” “缘分。”豆苗靠近王勇,王勇谨慎的后退了一步。“我不认为我希望让你跟着。” 豆苗又合起叶片,她这一系列动作,宛若歌舞女郎。肢体动作也是她们语言的一部分。“但是如果您将我留在这里,恐怕蛇鼠草会迫不及待的出来清理门户。他最讨厌叛徒了。” 豆苗的这一番话击中了王勇。 但他很犹豫,犹豫于豆苗的真实目的。 “你知道信号塔里有什么吗?”王勇问。 豆苗笑嘻嘻的说道:“我知道,但是我不可以告诉你。所有知情人都不能说,这是规矩。但是我知道安诺娃的情况。” “是什么?” “安诺娃的确有一个情人,确切的说是未婚夫。两人很相爱,但那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这期间安诺娃的记忆前后被修改了五六次。我没见过他的未婚夫,但我知道她的未婚夫在三十年前进入埃森镇了。” “消除了记忆?” “那是当然。用的就是诺列夫塞巴斯蒂安的技术。” “呵,”王勇气笑了,“你们和他,和这里的科学家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实验品,和紫苜蝙蝠一样。只是我们相处得不太好,所以……”豆苗耸了耸叶片。 王勇认为自己知道它没说完的话——所以杀了他们。 王勇无意评价过去已经发生的事,他认为豆苗很有利用价值。不如把他交给李良,或者紫苜蝙蝠。料想它翻不起什么风浪,遂答应了豆苗的要求。 “你可以和我们一起走,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做出格的事。” “那当然,您说向东就向东,您说向西就向西。” 王勇点头,至少豆苗的态度无可挑剔。 “你是跟我一起,还是随后跟上?”考虑到豆苗说的关于蛇鼠草的言论,王勇便有此一问。 豆苗说,“随后跟上,如果我和您一起下去,这池子会受到影响。我会看准时机追上您的。” 王勇眯起眼睛:“你不担心蛇鼠草了?” “您说带我一起出去,有您这句话,他就不敢对我做什么。您放心。” 王勇分辨不出豆苗此话的真假,只觉得这个理由非常荒谬。他没有继续追问,心里有一个角落认为如果它撒谎了,它被蛇鼠草留下了,这也不见得是件坏事。他答应带它一起走,也问了要不要和他一起出发,不管结果是什么,都是豆苗自己的选择。他不需要感到愧疚。 “好。u看书 .uuknshu.co ” 随后王勇跳进了池子。 豆苗看着水花扑腾,扭着腰身走到隔壁房间。叶片扎进张木木的身体里,后者的皮肤迅速干瘪,最后只留下了一张皮子挂在骨头上。 “不能浪费了。” 豆苗做完这件事,回到走廊。蛇鼠草缠在廊柱上的根茎裂开,吐出了一样东西。是一个叶片样子的小挎包,包身与肩带浑然一体。好像天生就长这样那般。 豆苗捡起挎包,朝蛇鼠草招手,“谢谢啦。” 蛇鼠草一条根茎突然脱离墙面,用力一抽。把豆苗抽进了池子里。 池水突然产生漩涡,豆苗被卷入其中。顺着漩涡的方向沉到水底。 “哗啦。” 豆苗爬上岸,像小狗似的甩去身上的水。 许林看了它一眼,“走吧。” 王勇嗯了一声,豆芽跟在王勇的身后。 白色高塔的大门自动打开,夜色混着月光渗进高塔。王勇竟觉得这一切恍若隔世。面包的香味,凉爽的夜风。深蓝色的天空,点点星光与高挂的月亮。 “果然免费的才是最珍贵的。” 许林没有说话,径直走出了高塔。 豆苗拉住王勇,“我得藏在你身上。” 王勇叹了口气,他还光着呢。 豆苗又说,“我可以变小,躲在你的头发里。” “……”王勇,“哦。” 二百七十八 祭祀的真相 王勇光着身子穿梭在埃森镇的大街小巷里。 他和许林首先去了安诺娃倒下的地方,那里当然没人。但他就像心理感应似的,抬头看向就近居民楼的窗边。 诺列夫在那。 那头凌乱的卷发,像鬼一样飘忽的身影。不可能认错。于是王勇带着将信将疑的许林上去了。他们一路走到楼顶。楼道的灯光恰巧在两人经过时闪烁。但这一点也吓不倒两人。 他们刚见识过比这些虚头巴脑的现象更吓人的东西。 诺列夫在顶层过道尽头的屋子里,他似乎偏向这个位置。 王勇敲了敲门,以防打脸的事儿来得太快。 门打开了,诺列夫站在门口。 “速度很快。” 王勇笑了笑,“如果你不介意,也许可以让我们进去说话。” 诺列夫让开位置,安诺娃站在窗边,神情紧张。 王勇走过去,像老朋友一样打招呼。“诺列夫有没有少你饭吃?” 诺列夫警惕安诺娃,甚至对她抱有敌意。王勇与安诺娃都心知肚明。 安诺娃忽的笑了,“没有,他对我很好。” 王勇点头,“那就好。” 诺列夫抱着膀子等他和安诺娃寒暄结束才说话,“该完成我们的交易了。” 王勇没有卖关子,把兜里的塑料袋拿出来。只把与忘尘珠相关的纸片留下,剩下的都放在桌上。 “我只找到了这些东西。” 诺列夫没有着急看,他盯着王勇手里的纸片,问:“那是什么?” “不关你的事。” 王勇对安诺娃挤眉弄眼,安诺娃微笑道:“没事,我不急。” 诺列夫首先拿起工作手册,一边翻开封皮,一边打量王勇与安诺娃。 他低头看工作手册的首页——姓名:诺列夫塞巴斯蒂安,部门:记忆调整 刹那间,诺列夫瞳孔紧缩,呼吸都急促了些。他翻过介绍页,专注的阅读后续内容。完全无视了王勇等人的存在。 王勇便拉着安诺娃去了走廊。 安诺娃握着吊坠,着急问,“怎么样?你们找到肖恩了吗?” 王勇摇头。“但是我问到了另外的消息。”他将豆苗告诉他的事告诉安诺娃,安诺娃捂着嘴。差点把吊坠落在地上。 “他不是,不是肖恩?” 王勇点头,“但是你别急,他一定在埃森镇。” 安诺娃摇着脑袋背过身,肩膀抽动,隐隐传来啜泣的声音。等她缓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也许……也许他被祭祀了。” 王勇:“……”他忽略了这件事。 王勇伸向安诺娃的手掌缩了回去。他低声说:“你在想想,说不定能想起来。只要有一点线索,我们就可以去找他。” 安诺娃断断续续的说,“我,我连他,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这个吊坠,吊坠里的相片,都是假的。” 安诺娃捂着脸,哭声越来越大。 这栋楼不似诺列夫在镇中镇里的房子,整栋楼只有他一个住户。有人听见安诺娃的哭声,便探出头,对走廊里的两人指指点点。 王勇只好把安诺娃扶进房里。 诺列夫丝毫不受影响。 许林盯着窗外,也不说话。 王勇挠了挠头发,不小心碰到豆苗。豆苗蹭了蹭王勇手指头。王勇手一抖,赶紧拿了下来。 安诺娃没注意到王勇的异样,她打开吊坠,眼泪滴答滴答落在相片上。把本就残破的相片弄得更不清楚了。 房子里的几人相顾无言,这气氛让王勇感觉胸闷气短,干脆去了厕所。 豆苗自觉的跳到王勇耳边,“您有事情要问我吗?” 豆苗此刻长不过一节指头,它弯腰钻进了王勇耳廓里。说话的音量恰到好处,既不会叫外头的人听见,也不会让王勇觉得刺耳。 就是耳朵有点儿痒。 王勇打开厕所的窗户,然后压低声音说,“你知道埃森镇的祭祀吗?” “知道。您想知道哪方面的内容?” “全部。” “好的,那我就长话短说了。埃森镇的祭祀是小镇居民曲解了’诅咒’的真相。您和您的朋友已经知道了诅咒来源于植物种子。而这个诅咒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人解开的。不管是骤死,还是镇子外的密林都只会影响体内携带种子的人。” “而种子在体内的存活时间随着人类的衰老而缩短,效力也因寄生的时间长短而或强或弱。在埃森镇活了二十年的人,种子的寄生程度必然高于刚进入镇子的’士兵’。所以外乡人在密林能撑更长的时间。” “但他们的确找对了位置,那个标记的确可以打开隔绝镇子和植物园的大门。开启标记的前提是解除诅咒。这些人的目标错了。” 王勇皱起眉头,“可是诺列夫说,背叛者组织发现我们的血可以延缓诅咒发作的时间。” 豆苗对此解释道:“谁的血都可以,只是恰巧外乡人的血使得这个情况在镇上居民牺牲了几人后发生了质变。uu看书 w.uukashu.om” 王勇心里的石头落下。“所以我和许林去密林没事了?” “没事。就算有事我也会保护您的。” 我不觉得高兴。王勇继续问道:“既然从标记的位置可以打开连通植物园的大门,那为什么还要设计白色高塔……信号塔里的事情?” 豆苗缓了缓,“关于这件事,我不能说得太详细。但是我能告诉您,这是对他们好,在经历了高塔,诅咒以及之后一系列的事情后,他们会知道离开埃森镇后将面对的环境,之后再选择是否选择离开。留下来,蛇鼠草会保护他们,出去了,一切就只能靠自己。” 豆苗的这番话在王勇心里引起了轩然大波,他久久不能说话。 “这是为了培养核心的原因吗?”王勇问。 “……是的。” 王勇点头,不再问了。 恰逢其时,诺列夫前来敲门,“你好了没有?” 王勇打开水龙头,把头脸打湿。然后开门嚷嚷,“上厕所你都催,有没有人性啊?” 诺列夫没反驳,而是问道,“你们在高塔里遇见了什么?他不愿意说。” 王勇早想到诺列夫会有此一问,但打好的腹稿却在听了豆苗的一番话后却不适用了。 他拉诺列夫坐下,说:“我认为这件事不应该由我们告诉你,你有权利自己看到真相。” “……说人话。” 二百七十九 王勇的预感 王勇不知道白色高塔还能不能进去,所以他告诉诺列夫他与许林接下来要做的事。 “等祭祀过去,我们会揭开小镇的真相。” 诺列夫像看一个疯子一样看着他。“你们活不过明天。” 王勇笑着回答,“那不一定。我们俩的交易清了,明日我和许林会打开那扇门,但我希望你不要和其他人一起出去。至少现在别急,再等等。等我把真相告诉你。” 诺列夫来回扫视王勇的眼睛,直到确定王勇的心思后说道:“那个标记是一扇门的开关?你怎么知道的?” 王勇看向诺列夫的工作手册和其他资料,诺列夫注意到了王勇的视线,遂理解了他的意思。 “好吧,我明白了。” 王勇问,“你想起来了吗?这些事。” 诺列夫摇头,“有一些片段,无关紧要。” “那太可惜了。”其实自己压根不相信诺列夫说的话,他一定想起一些事了。王勇耸耸肩,“如果有有用的消息,我们的交易可以继续。” 诺列夫把手按在那沓资料上,“当然,你再一次证明了自己的价值。” 王勇笑笑,转移了话题。“我们今晚睡在这里?” “这是背叛者购置的其中一套庇护所。是的,可以睡在这里。这里就在右街,距离明天集合的位置很近。” “被子和毯子都拿来了,你们自己铺。对了,那个叫张木木的,怎么没和你们一起过来。” 墙角摆了三套床上用品,诺列夫应该是一早准备好了。他的问题使王勇与许林陷入沉默。诺列夫从这阵沉默中领悟到了某个事实。 “她留在那里了,是吗?”诺列夫问。 王勇挠了挠耳朵,“睡吧。” 诺列夫叹了口气,“明天佛尔基和默瓦尔问起来,可不好解释了。” 许林抓住诺列夫的衣领,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他的愤怒不消说出口,就已经将诺列夫团团包围。诺列夫抬起胳膊,高举双掌,“我不是有意对她不敬,这件事是我的错。对不起。” 许林隔了两三秒才放下诺列夫,也许他心里巴望着诺列夫不要道歉。 诺列夫整理了上衣,把王勇带给他的礼物藏在衣柜里。“快睡吧,不管你们明天要做什么,都得打起精神来。” “嗯,许林,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许林一言不发的钻进了地铺,顺带一提,他的床位是安诺娃给铺的。王勇有心让他道谢,但许林现在疯狂的状态,实在不适宜纠结这个。万幸安诺娃并不在意。 躺在不算柔软的床铺上,王勇盯着天花板。诺列夫关了灯睡在他隔壁,王勇等了半个小时,也没听见诺列夫的鼾声。他还没睡,至于为什么没睡,理由当然很简单,他知道自己是谁了。这个迷失在过去的男人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消化,顺便回想起更多的往事来。好让诺列夫塞巴斯蒂安变得更立体生动。 王勇想着诺列夫的事情,不知不觉睡着了。也许是受到王勇的影响,诺列夫随后入睡。 藏在王勇头发里的豆苗从他满是油污、灰尘的头发里钻出来,悄无声息的爬到安诺娃身边,没有惊醒任何人。 除了安诺娃。 安诺娃突然睁开眼睛,瞳孔下移盯着豆苗。 豆苗挥了挥叶片,“告诉苹果树一切正常,王勇明天就去开门了。” 豆苗话音落下,安诺娃闭上了眼睛。 …… …… 这一觉竟睡到了隔天下午,距离集合的时间只剩下两个小时。 诺列夫把王勇踹起来,“快去洗把脸,过来吃饭。” 饭的浓香飘进王勇的鼻子里,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新鲜的盒饭。” 他和许林去洗漱间洗漱,诺列夫与安诺娃已经吃上了。盒饭是诺列夫从外面买回来的,安诺娃泡了一壶红茶。虽然杯子更适合接白水,但茶是好茶。 王勇瘪着嘴,“断头饭?” 诺列夫轻笑,“这是习俗。” 王勇大剌剌的坐下,先品了一口安诺娃的手艺,随后敞开了肚子一顿猛塞。吃完饭,安诺娃收拾碗筷,王勇问诺列夫,“我们其他的同伴,也会被送往密林?” 诺列夫还在擦嘴,随意的答道:“会,陈思,宋阳,周凯。不过后头这两人已经不记得你们了。” 王勇依稀记得周凯,是个身材魁梧的壮汉。 “他们也算外乡人?” 诺列夫瞥了王勇一眼,“只要不是出生在埃森镇的人都是外乡人。” 王勇没有接话。 吃了饭,各自做事。等快到点了,诺列夫才带他们离开。 行至右街尽头,王勇看到了佛尔基。佛尔基今天穿得喜庆,红色的衬衫和祭祀相称。但更喜庆的是他的笑容。 陈思三人不在。 走得近了,佛尔基先大笑两声,然后问王勇,“你们谁参加?” 王勇也笑,“除了张木木,我们两人都参加。” 佛尔基看了下四周,似是在寻找张木木的影子,然后把目光转向诺列夫。 诺列夫道:“她逃跑了。” 许林眼睑抽动,王勇拽了他一下。 佛尔基道:“没事,u看书ww.uukashu.om 反正我们也只需要一个人。希望张木木姑娘别遇见列兵才好,最近严查……” 王勇笑眯眯的看着佛尔基演戏,不管他说什么,王勇都附和。 末了,王勇道:“能为埃森镇做出贡献,是我们的荣幸。相信背叛者踏出埃森镇的第一步将成为埃森镇历史的伟大一步。” 佛尔基乐了,“你这个人,漂亮话随口就来,当初在会上质疑我们的也是你,你这人,是个混子啊。” 王勇把头埋低,没让佛尔基看到自己咧开的笑意。 佛尔基大手一挥,“走吧,看看今年能不能有个结果。” 当然会有结果,王勇在心里想。 背叛者组织的人陆续加入,形成一道不容小觑的人流。王勇觉得这群人气势汹汹,好像形成了一股可以影响天气的力量。 说来就来。 “轰。” 一道闪电划过天空,将白昼撕裂,召来了乌云一点点侵蚀剩下的阳光,直到把这个漂亮的下午变得阴沉,就像镇中镇…… “轰!” 炸雷落在王勇身前,把地面电得焦黑。 所有人看着它,情不自禁顿了脚。 王勇却突然踩了上去,毫不在意的往前走。他踏过焦黑的地面,心情突然澎湃。 这是一种预感——李良到了,队伍就在那扇门外。 哈。 队伍来了。 二百八十 你们有没有想过 “王克明!” “郭云!” “徐一峰!” 李良的声音在密林里回荡。他们已经困在这一个星期了,食物和水源就像鬼故事一样,在每天清晨出现在每个人的头顶上。如果有人没有闭眼,就会失去这份食物。 这片密林奇怪得紧。 起先是迷路,后来是幻觉。幻觉是奇雾山的特产,李良对此确信不疑。他们中的几位成员为自己的大意付出了代价,但万幸没有失去生命。 在吃了几个小亏和两个大亏后,王克明与郭云发现了密林的秘密。是一种范围广阔的机关,他们不得不把有限的人手分割成几个部分,沟通全靠喊。因为这个机关的呈现方式——是拼图。 王克明用他一如既往的微笑说,“如果再年轻个十岁,也许我就能把这些碎片全部记下来。” 郭云对此嗤之以鼻。 拼图存在于任何地方,树干,树叶,藤蔓尾端缠着的石块,或是灌木丛底埋着的骨头碎片上。骨头碎片被王克明一块一块拼了起来,是一个人头骨。这让队伍变得多疑。 拼图在五十二人的齐心协力下完成了,是一个从没见过的抽象图案。 他们在密林里找了整整两天,才找到了它。刻在一块完整的,也许有二十来米的巨石上。几十号人坐在标记前冥思苦想,企图破解图案代表的意义。 破解不太成功,但至少郭云发现了另外一个东西。从结构上来看,李良与王克明推测大致是个启动装置。但是线路连接断开了,需要修复。可是他们没有工具,于是郭云在仔细研究了装置两端的内部构造后,提出了一个尝试性的办法。 两人,一头一尾,手掌接触开关,中间需要再联结六个人。据郭云本人所述,这个办法有一定的危险性。有百分之三十的可能会导致人体触电死亡,但仍有另外百分之六十的可能性会成功,副作用只是轻微的麻痹感。 李良首当其冲成为了八个人的其中之一,而李良与徐一峰只能取其一,所以徐一峰退居幕后。郭云负责按下启动装置。王克明与其他人负责“断电”。 头尾的人已经准备好了,等王克明与郭云一起倒数至一,就抓住线头。 “三”, “二”, “一”。 电流淌过李良身体,手臂一阵酸麻。情况不算太糟糕,属于可以忍受的范围,但仍需要郭云那边儿速战速决。 郭云早就按下了启动装置,几乎与李良抓住线头的时机相同。这之后她又按了几次,但都没有反应。 除李良以外,其他人开始不自觉抽动。王克明喊上其他人,用树枝打断了他们的联结。但有两个人的手掌已经僵硬,没法简单的用树枝挑开。于是徐一峰上场了,他找了一根粗两倍的木头,用砍人的气势挥下去,生生将队伍击凹了一块儿。 李良靠自己松开了线头,去到这两人身边。 “你们没事吧?” “没,没,没,四。” 李良点点头,电麻了。 王克明问李良,“你怎么样?” “还可以。”李良没有托大,把胳膊举起来,让王克明看到抽动的肌肉。 “确实还可以。” 两人找到郭云,“不行吗?” 郭云摇头,“没听到动静。” 三人站在巨石前,默契的转身面朝巨石上的图案。 图案用红漆描了一遍,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呼……”李良吐出一口气,“也许我们忽略了什么细节。” 郭云摊手,“我们不能把这片树林从头到尾再搜索一遍,太浪费时间了。” 王克明支持李良道:“也不能站在这里什么也不做。” 李良点头,“这片树林没有危险,我们可以分头找找,最后在这里集合。” 郭云把头发抹到脑后,再次打量起图案。 李良与王克明在商量主要注意哪些地方,却突然发现郭云走向巨石,一副有所发现的模样。两人跟上去,保持安静。直到郭云主动开口,“你们看这个。” 郭云的手指指尖贴在石头上,“这里有条细缝,从顶上一路贯穿到底。” 王克明虚着眼睛,“太细了。会不会是时间太长的原因?” 郭云抿着嘴唇,“太巧了,你看这块石头,虽然凹凸不平,但大多数的裂痕都显而易见。也是因为先注意到它们,我才以为裂痕都该这么深这么粗。而且你看,这条线是笔直上升的,我打赌它和地面一定形成了完美的九十度。” “那就是扇门啊。” 郭云三人回头,看到正在抠鼻子的徐一峰。 说起徐一峰,这个人的脑神经强韧而且跳脱。最初遭遇植物园植物异变,失去了大半同伴时,他怒不可竭,甚至想把植物园拆了。可情况持续了两天后,徐一峰的气势就像松了气的气球,突然干瘪无力。做事无精打采,总是发呆。又过了两天,就恢复了常态,吃得香,睡得好。别人问他,他就回答,“我得吃饱了才有力气救人。” 说的一点毛病没有。u看书.uuasu.co 徐一峰把手指上的异物随手擦在叶片上,说道:“只有……”他把两只手并在一起,然后打开,“这样设计的东西才会需要这么条缝吧。” “他说的有道理。”李良说,“也许启动装置就是为了打开这个东西的。紫苜蝙蝠的洞穴也是用石头做门,只是这个……版本大了许多倍。” “但是我们的装置没有用。”郭云说道。 徐一峰撅嘴,“你们有没有想过……” 三人又看向徐一峰。李良倒是没什么感觉,对他而言,只要旁人给出的建议和意见有可取之处,他就会认真对待。但郭云与王克明,心里一个未知的部分却在呐喊,“你别说了!” “你们有没有想过,”徐一峰舔了舔嘴角,“这扇门需要从里头打开。” “咯哒。” 四人一惊。 “咯哒。” 郭云,王克明与李良看向徐一峰,徐一峰本人的表情也并不好看。 “咯哒!” 巨石的细缝裂开,从上到下,从下到上,不断有石片从顶端掉落。李良与徐一峰一人抓一个,把郭云与王克明拉远了些。 “咯哒咯哒。” 石门向两边推开,压倒了许多树木。 缝隙越来越大,巨石的另一端传来了嘈杂的欢呼声,和一个熟悉的声音。 “哈!我就知道是你们!” 二百八十一 门开了 王勇觉得自己是在看到宋阳逃跑时,就预料到了现在这一幕。 “你们做什么!这里是埃森镇的禁地!你们这是谋杀,谋杀!放开我!” 宋阳与周凯不断挣扎并斥责抓住他们的人。 佛尔基摆摆手,“放开他们。” 宋阳与周凯一脸愤然,“你最好给我们一个解释。” 王勇插了一脚,“还有我们。” 宋阳与周凯狐疑的打量他。 王勇朝两人笑了笑,心里却在想,看来是真的不认识我们了。 佛尔基揣着明白,“你需要什么解释?” “这两个人也是外乡人,你们为什么拿他们充数?” 不等佛尔基解释,宋阳与周凯便激动的自辨,“谁说我们是外乡人?我们是土生土长的埃森镇人。” 佛尔基微微抬起下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自得。 王勇回头看许林,许林表情淡漠。 王勇在心里嘀咕,许林是不是和张木木好上了? 许林没有意见,但王勇觉得自己还是得再努力努力。“但他们明确表示了反对。背叛者要强迫他们吗?” “你们到底要对我们做什么?”周凯质问道,宋阳也对佛尔基怒目而视。 佛尔基没有正面回答王勇与周凯的问题,而是说道:“这条路直走,尽头就是我说过的标志所在的位置。你们来看,就在那。” 王勇看过去,抽象的图案印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这块石头比王勇见过的所有石头都大。图案凹陷的位置用红漆填了色,与绿色的密林对比出了一股不详的味道。 也许是心理作用,但王勇认为自己闻到了尸臭味,以及感觉到了埋骨在这条路上的怨魂所形成的阴森磁场。这让他有些不舒服。 佛尔基大手一挥,“劳烦各位送他们进去。” 他们再次一拥而上,抓住宋阳与周凯。王勇愣了须臾,然后反应过来,这就是佛尔基的答案。他根本不在乎自己这些人的感受。 王勇扫视了一圈,人头攒头,参加祭祀的人数不胜数。也许整个镇子的人都来了。 王勇意识到这其中的联系,冷笑道:“原来如此,背叛者在这件事上与小镇居民达成了共识。你们在这件事上,是一伙儿的。我很好奇,监管者难道坐视不理吗?” 佛尔基回答道:“至少在这一天,他们不会做什么。” 王勇点头。说得通,因为“它”并不想干涉镇子的发展。但祭祀活动盛大,监管者如果要干涉,那么将与镇子敌对。这不是“它”或者“蛇鼠草”的作风。 “好吧,不如这样。”王勇对佛尔基道,“我和许林先进去,如果我们两人失败了。你们在让宋阳和周凯进去。” 佛尔基笑了笑,“你是一个品格高尚的人,我认为这没什么不可以的。” “谢谢。” 王勇招呼许林,“我们走吧。” 密林与埃森镇有一条明显的分界线,由密林的土壤与埃森镇的石板路的差异形成。王勇与许林站在边缘,然后抬脚走了进去。 佛尔基叫来诺列夫,“他们两人怎么回事?”佛尔基问的是,为什么王勇与许林不急不缓的走在密林的土地上。换做以前,听过安格尔与密林的故事,以及埃森镇诅咒的外乡人,从来都是撒丫子狂奔而去的。 诺列夫摇头,“我不知道。” 佛尔基眼睛睁大。 “为什么密林的植物不攻击他们?”他转头看向诺列夫,“你和两人朝夕相处,什么都不知道?” 诺列夫想起王勇对他说的,“我会把真相揭开。” 原来他真的有办法。 诺列夫再次摇头,“王勇是个很谨慎的人,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们了。” 身后的哗然的声音刺耳,佛尔基抓住宋阳的衣领,“你和他们是一伙儿的,你知道什么?” 宋阳掰开佛尔基的手指,“我属于埃森镇!” “放你娘的狗屁!”佛尔基大喘气。他喊人过来,“去把他们俩抓回来。” 这人道:“佛尔基,我哪儿敢进去。” 佛尔基做了一个深呼吸,尽可能语气平和的说,“你看,他们俩进去后一点事也没有,说不定诅咒已经没了。” 这人有些犹豫。 “如果诅咒解除了,你也可以先去标记那里,打开通往外界的路。这份荣誉你想不想要?” 这人吞了口唾沫,眼睛逐渐发直。 “去吧。”佛尔基对他说。 被佛尔基喊来的男人艰难的挪动步子,他心里的渴望变成实质性的东西推动他不断前进,直到双脚离开石头地板,踏上了密林松软的土地。 一步,两步,走了十多步都没事。他反身高呼,“诅咒没有了!没有了!” 刹那间,草丛里出现一道虚影,将男人拽进了密林深处。随后传来男人的惨叫声。 反观王勇与许林,两人正驻足于原地,和佛尔基以及其他人一起竖起耳朵,直到惨叫声消失。 佛尔基小声低骂,“该死。” 他抬高音量,喊住王勇,“你们两个!” 王勇笑眯眯的转过身子,“怎么了?” 佛尔基问,“你们是不是解除了诅咒?” 王勇摊手,“没有!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佛尔基眼神阴狠,“他们一定做了什么,诺列夫,你在想想!好好想想!”佛尔基咬牙切齿的说出最后四个字。 诺列夫对佛尔基的恼怒并不关心,他饶有兴趣的注视着王勇与许林渐行渐远。 “诺列夫!”佛尔基的声音又尖又高。uu看书.uukanshu.cm 诺列夫皱眉,“佛尔基,有什么事吗?” “我刚才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我听到了。”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们两人都做了什么?” “我说了我不知道,佛尔基,我说我不知道。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佛尔基看着诺列夫,“诺列夫,我知道你有一些属于自己的小秘密。我希望你没有背叛我们。” “你不应该担心我,佛尔基,担心担心你自己。” 佛尔基冷哼了一声,转头死死盯着王勇。“你不愿意说也没关系,只要他们两人能打开门,我们就可以拿外乡人填出一条路来。十三年都等过来了,也不差再等十三年。” 诺列夫没有接话,他也在看王勇。 王勇与许林仿佛闲庭散步般走到了石头前,标记的正下方有一个按钮埋在土地里。这个按钮王勇太熟悉了,与紫苜蝙蝠洞穴里的一模一样。 他没有犹豫,果断抬手按了下去。并低声说道:“见证奇迹的时刻……” “咯哒。” 身后,“开了!你们快看!” “咯哒。” 身后,“天啊!” “咯哒!” 王勇看到了几个熟人。 他发出咻的口哨声,说道:“哈!我就知道是你们!” 二百八十二 王勇的告白 李良:“王勇?” 徐一峰:“许林!” 王勇:“等等,先别忙进来!” 饶是王克明与郭云也没想到众人会以这样的方式汇合。而且王勇看起来状态不错。 王勇把许林拉到自己身边,挡住佛尔基等人的视线。 他一口气描述了现在的情况,“这条路走出去是一个叫埃森镇的地方,我和许林被作为祭品献祭给这处密林,用来打开通往外界的路,也就是植物园。最紧要的问题在于,按理进入埃森镇的外乡人会被它的控制者植入种子以监视以及在合适的时机控制他们。我不确定你们进来会不会遇到这样的问题。” 徐瞰挤到前排,正巧听到了这番话。见王勇有条不紊的介绍情况,以及挺胸抬头的模样,不自觉为他感到高兴。 郭云与王克明陷入思考,李良问,“祭品?” 王勇点头,他回头看了一眼,果然发现以佛尔基为首的背叛者组织人员正在蠢蠢欲动,而这其中不包括诺列夫。 “这些人杀了很多外乡人,应该都是被迫进入奇雾山的人。我和许林提前解决了体内的种子问题,这才没步那些人的后尘。” 李良眯起眼睛,“我们另外的人呢?” “在一个奇怪的地方。长话短说就是,这座镇子被植物控制,我们的同伴大多被挂在了树上。等植入了种子后,时机合适就会放进镇子里。” 郭云插嘴道:“像一个实验室。” 王勇打了个响指,然后在郭云针一样的眼神中收回手指。“据说是为了培养这座山的核心。” 除王勇与许林以外的,凡意识到这句话背后意义的人,或瞪大双眼,或倒吸凉气。 王克明一如既往的笑道:“这座山果然可以人为控制。” 徐一峰见许多人都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然而他却没有发现值得惊讶的事,于是心有不甘的问,“什么意思啊?不就是个核心吗?为什么就扯到可以人为控制了?” 郭云与王克明不自觉的缓了一口气。 王克明解释道:“因为核心这个部件大多用于机器。” “事件也有核心。” 王克明与郭云:“……” “除了这个我还发现了另外的事情。”王勇从兜里拿出小心珍藏的纸条递给李良。 李良多看了王勇两眼,随后将目光转向摊开的纸条,“他为我们的研究成果取了个雅兴的名字,不过一个名字罢了,上层决定随他去。从今以后,我们的跨时代创造就叫忘尘珠了。” 李良瞳孔紧缩,“这是怎么回事?” 王勇道:“那个奇怪的地方有很多研究报告,这张纸条夹在其中一份报告里。” “报告呢?”王克明问。 王勇摊手,“得过水,我身上没有地方放。就只拿了纸条出来。” 李良握住王勇的肩膀,“没关系,干得好!” “嘿嘿。”王勇傻笑。 佛尔基:“你们两人!” 王勇翻了个白眼,转过身,“怎么了?” “门后是什么?”他问。 王勇与李良等人对视一眼,李良点头,他舔了舔嘴角说道:“有外乡人!” 佛尔基把周凯抓过来,不顾周凯的挣扎一定要把他扔进密林里。 徐一峰看到佛尔基的动作,大喝,“老头儿!你做什么?” 徐一峰的嗓门大,佛尔基虽然与他相隔甚远,但仍觉得那喝声就在耳边。他阻止小镇居民的动作,怀疑的视线在王勇与巨石之间交替。他在想,这人是不是与王勇认识。 “您认识周凯?”佛尔基试探的问道。 “对!你放开他!”徐一峰扯着脖子喊完这句话,压低声音嘀咕道:“周凯怎么搞的,见到我也不喊。” 王勇解释道:“不只周凯,还有宋阳,他们俩现在认为自己是埃森镇的原住民。” 郭云皱眉,“洗脑?” 王勇摇头,“更像是同化,修改了记忆。” “修改记忆?”王克明兴趣大增,“这个小镇还有这样的技术?” “不,是一群科学家的成果。被植物利用在这个镇子上了。” 王克明扬起眉毛,转移了视线。 “我们不能一直站在这,王勇你退后,我进去试试。” 王勇嘱咐:“如果这些植物攻击你,你退回去应该就没事了。” 李良点头。他迈出左脚,跨过石门,落在另一面的土地上,然后抬起右脚。精神高度集中以防出现意外。 等了一分钟,他与这片林子相安无事。 没等王勇与其他人缓口气,另一边,周凯尖叫道:“你们欺人太甚!我会像列兵举报你!” 他被佛尔基逼进了密林土地。 徐一峰撩起袖子,“欺负人?” 李良拉住他,徐一峰瞪眼,“干嘛?我警告你不要拦我。” 李良摇头,“一起去。大家都来吧。” 王勇与许林融入队伍。几十人涌进石门,把密林通往巨石的道路占满了。王勇身边是徐瞰,他问她,“你没事吧?” 徐瞰笑道:“没事。倒是你们,看起来很疲惫。” “累死了!你不知道这镇子多邪性。一个个的秘密多得不得了。看书 .uuanhu.cm ”王勇随意吐槽了一句,然后嘿嘿笑了,“我准备减肥。” 徐瞰露出惊讶的表情,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挺好的,对你健康有帮助。” 王勇清了清嗓子,“不是,我不是想说这个。我是想说……”他偷瞄徐瞰一眼,“等我瘦下来,你给我一个机会吧。” 徐瞰眨了眨眼睛。 王勇的脸越来越红,身后有人起哄,“答应他,答应他!” 王勇红着脸说,“我那个,我也不是逼你。就是想让你给我个机会,当然不给也行。我就是担心万一哪天自己死在山里了,没来得及告诉你。你,你,你应该知道,知道我早就,对你有想……呸,我中意你很久了。” 王勇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还甩了自己一个巴掌,但没人笑他。因为王勇这番话说出了许多人的心声。 是啊,万一哪天自己就没了呢? 徐瞰思虑良久,正要答应。不料郭云插嘴了。 “机会从来都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赚的。王勇,没人反对你追求徐瞰,但你得凭本事,不是靠嘴皮子。” “……” 郭云的话引起了不满,她冷笑道:“徐瞰,你喜欢谁自己有数。一时的感动只是感动,你自己想好了。” “都别说了。”李良在前头说道。 他们已经走到了佛尔基面前。 “你好,我是李良。” 二百八十三 信号塔 “你好,我是李良。” 李良在佛尔基面前站定。他比佛尔基足高半头,也比年过半百的佛尔基壮实许多,一头白发竟也亮上少许。 佛尔基收回打量的视线,“你好,我是佛尔基。埃森镇欢迎你们。” 李良点头,“你是镇长?” 佛尔基笑了笑,“这里没有镇长。” “宋阳,周凯,陈思跟我们走。”李良说。 佛尔基皮笑肉不笑又道:“他们是埃森镇的一员,如您所见,我们现在正面临埃森镇历史的的转折点,这需要他们三人的力量。” “炮灰的力量?” 佛尔基呵呵一笑,“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这里没有人是炮灰。” 李良把目光投向三人,“跟我们走。” 周凯没有说话,宋阳狐疑不决,陈思默默加入了李良的队伍。 佛尔基眯起眼睛,“你们要抢人?” 李良低头,“听说你们杀了许多外乡人?” 佛尔基看向诺列夫,诺列夫看向王勇,王勇错开视线,抬头看别处。佛尔基连着点了几下脑袋,嘴里不停的说好。“诺列夫,这件事我们之后再算。” 李良当佛尔基承认了。 “为什么只杀外乡人?” “人不是我们杀的,是这座密林杀的。”佛尔基朝身后招手,“我和你没有沟通的必要,把这三个人留下,埃森镇会把你们当作稀有的客人。” 几个壮汉走出队伍,抓向宋阳三人。 李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走徐一峰的剑,手起刀落将壮汉们伸长的手臂砍断。整个过程里,他一直看着佛尔基。脑子里头闪过孙久与苏最的遭遇以及郭云的过往。 画面一闪即逝,但李良还是看见它们了。 壮汉的血喷洒出来,佛尔基等人从未见过这样的画面。这一刻,时间仿佛变慢,血浆映照在他们的眼里,唤起了心底本能的恐惧。 “救我!” 壮汉把断手对着佛尔基,佛尔基的大半身子被染成了红色。 他缓了片刻才尖叫着让壮汉把手拿开。 李良从土里扯了植物的根茎绑在壮汉的胳膊上。他们以为李良又要对自己动手了,于是挣扎想跑,但李良的手就像钳子般厉害。壮汉的血被止住,一时心情复杂。 植物园里的植物不能以常理度之,这根茎的用法便是发现之一。 “把宋阳三人还给我们,你们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去。”李良道。 佛尔基咽了口唾沫。抬头时对上李良身边,徐一峰的两排大白牙。他让开点儿位置,好让佛尔基和其他人看到自己身后排排站的同伴,大家都别着亮晃晃的剑。 差点晃瞎了他们的眼。 佛尔基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闭眼松口道:“带走吧。” 宋阳三人没有反对,陈思松了口气。 佛尔基叫人踏上了密林的土地,这人是背叛者的激进分子。他满怀激动的走进密林,却突然暴毙在密林与镇子的分界线上。 李良一行人纷纷让开。王勇对他们说,“这就是这镇子的诅咒。” “知道了。” “我带你们去落脚的地方。”王勇走出密林,把诺列夫拽出来。 诺列夫瞪他,“你做什么?” 王勇嘿嘿一笑,“反正佛尔基都知道了,你留下来肯定没好果子吃。不如跟我们一起。” 诺列夫好笑道:“你是想让我带你去找安诺娃。” 王勇猛的咳嗽几声,“别乱说话。”他偷看徐瞰一眼,发现徐瞰也在看他,便赶紧撇清关系,“我和安诺娃没有关系,你不要误会。” 徐瞰摇头。 诺列夫咂舌,跟着王勇走了。留下佛尔基及许多小镇居民在密林外头徒然生气。 王勇问诺列夫,“安诺娃是不是在镇中镇?” 诺列夫挑起眉头看了他一眼,“她不知道镇中镇的入口,还在那间屋子里。” 王勇想了想,问李良,“你们需要休息吗?” “有什么要做的?”李良直接问道。 王勇说,“离开这个镇子需要三个步骤,第一第二我和许林已经完成了,第三个步骤是去镇子上的信号塔。” “信号塔上有什么?”李良问。 “我也不清楚,但应该和镇子的真相有关系。” 王克明突然问王勇,“你和许林拿出了种子,巨石门也打开了,可以直接走出去,所以第三步的意义是什么?” 李良与其他人也看向王勇。 王勇道:“据说是为了让镇子上的人清楚他们出去后将面临怎么样一个环境,才有了第三步。” 众人陷入沉默,而诺列夫不了解这阵沉默的原因,遂问,“怎么了?我知道这里是座山,这座山有什么问题吗?” 李良回答他,“目前来看,这是一座只能进不能出的山。” 诺列夫皱起眉头,“一座更大的囚牢?” 徐一峰一巴掌拍在诺列夫肩上,诺列夫身子一歪,倒向王勇。 徐一峰说,“知足吧,你们这群温室里的花朵。” 诺列夫对这个形容感到不快,但没多说。uu看书 w.uukashu.om 反正很快他就能亲眼瞧见埃森镇的真相了。没必要争一时之短。 李良表示他们不需要休息后,王勇与诺列夫便带头去了信号塔。 埃森镇的信号塔由几百根铁柱与几块铁皮拼接铸成。与王勇爬过的管道一样,年久失修,但还算坚固。李良环视一圈,点了郭云,王克明,王勇,许林,徐一峰和诺列夫上去。 许林摇头,“王勇上去就行了。” 徐一峰皱起眉头,在路上问王勇,“许林那小子怎么了?” 王勇把张木木的事情说给徐一峰听,“她死了以后,许林就这样了。完全变了个样子。” 徐一峰沉默片刻,“算了,随他去吧。” 几人上到信号塔顶端,徐一峰抓着扶手,“这不太稳当啊。” 李良:“……撑会儿。” 信号塔装置简陋,只有一个发射信号的装置,数条电线以及装置开关。李良盯着装置开关看了一会儿,然后问郭云,“按吗?” “随你。” “……”李良按下开关。 装置运转起来,嗡鸣声忽大忽小。然后掺入了咯哒咯哒的动静。李良一群人紧盯着信号装置,都知道接下来必然会发生一些事情。 如他们所料,装置突然变了个模样。并有人声与文字同步传输出来。 “你们好,感谢您选择埃森镇大逃亡游戏。” “???” 二百八十四 谁留下 游戏。放在奇雾山外也是个奢侈的东西。李良等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真是讽刺。”郭云道,“不管为什么游戏会出现在这个镇子上,’大逃亡’这样的名字已经能说明问题了。” “我找到开关了。”徐一峰站在信号塔边缘,指着身前的蓝色圆形按钮,按钮上有白色的start字样。 “哥!别按!”王勇咽了口唾沫。他转头对李良解释道:“我想起来了,在高塔里,蛇鼠草说信号塔里的东西会解救或覆灭埃森镇。” “解救……”李良盯着埃森镇大逃亡几个字,说不出评价的话来。 徐一峰离开开关,走到李良身边,“你们看见游戏说明了吗?” 王勇见徐一峰跃跃欲试的样子,便觉得信号塔外的冷风穿进了皮肤,冷得他直哆嗦。 他轻咳一声,“游戏说明在这里。” 李良等人顺着王勇的手指看向信号发送器上的铭牌。 “埃森镇大逃亡游戏规则。” “1、棋盘上的棋子只能朝相同颜色的区块挪动。” “2、棋子的进行方向以提示为准。” “3、操作人员即玩家仅允许存在一名,其余生物需前往棋盘,但不作为棋子操作。” “4、将蓄水池,密林以及巨石归位即完成游戏。” “5、没有复盘可能,失败即死亡。” “提示:请严格按照规则及提示进行游戏,若操作失当将激活惩戒系统。惩戒结束后可继续进行游戏,惩戒代价为死亡1人,2人,4人,16人,196人,以此类推。” 众人:“……” 王勇与徐一峰为游戏内容感到咂舌,其余人则面色低沉如水。 王勇突然想起豆苗来,他掏掏耳朵,问:“你在吗?” “你在和谁说话?”李良问王勇。 王勇解释道:“在白色高塔里被植物寄生,我身上的寄生物跟着一起出来了。” 李良眯起眼睛,徐一峰嚷嚷,“你踹了个间谍在身上?” “不是不是,”王勇连连挥手,“也不是不是,虽然我也怀疑它的真实目的,但在紧要关头,它救了我和许林。” 豆苗爬出王勇的耳蜗,爬上他的头顶,把体型增大了些,好让李良等人察觉。“你们好。” 李良见识过了紫苜蝙蝠与巨树,面对这像豆苗样的植物并未觉得异样。“你好。” 豆苗被信号塔外的狂风吹得东歪西倒,但身子却始终稳稳的扎在王勇头发里。“这真是一个把我介绍给你们的绝好时机。” “我可以保证这个游戏是认真的。死人的事也是认真的。” 豆苗的声音清亮。 “友情提示,活下来的人越多,对你们越有利。其他的内容我不便多说。” 王勇憋了半晌,语气不太好的说,“让人类在这座镇子繁衍,你们对人类提供的保护,全都是为了这一刻?” 豆苗的身体停止晃动,它用叶片挠了挠躯干,在数道视线中回答说,“没错。” “……是这座山的风格。”郭云站在李良身后说道。 “喂!你们看!”徐一峰指向显示屏,上面写道,“十分钟后进入游戏。” 徐一峰:“怎么搞的,为什么开始倒计时了?” 王克明:“恐怕是从机器变化开始,就已经在倒计时了。” “那现在怎么办?”王勇呼吸急促了些,“谁来控制机器。” 李良转向王克明,“你来。” 王克明挑眉,“我倒是觉得郭云更合适,也许能用上她对机械方面的……天赋。” 郭云转头离开信号塔,王克明喊住她,“郭云,我没开玩笑!” 郭云笑了,“李良不会放心让我操作,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你认真的?”王克明表现得有些僵硬,即使是徐一峰都感觉到了他内心的不情愿。 “很认真。”李良回答,“只有你,或者郭云能做这件事。” “那为什么郭云不行?”王克明反问。 李良沉默少许时间,他不太想把自己对郭云的看法公诸于众,这也许会影响往后郭云的形象。但王克明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让他陷入了两难。眼看时间一点点流逝,王克明仍不愿让步,李良只好以“将佛尔基等人带去小镇”的说辞使另外几人先从信号塔上下去。 信号塔里只剩下两人了。 李良说,“郭云不会在乎镇上的人死不死,我们就站在囡囡线索的跟前,她会不择手段的找到她。” 王克明苦笑,“你又怎么觉得我会在乎别人的死活?” “……我知道是你杀死了那个队长。”李良见王克明并不惊讶,便猜测对方已经知道自己知道了。他继续说道,“你总是有目的的杀人,所以我相信你会多少顾及其他人的死活。” 王克明吐出一口长气,“好吧,u看书.ukanshu.m 我得承认你判断得没错。其实你也可以选择自己操纵机器。” 李良摇头,“我不行,我的执念是零死亡,但这不可能。这个执念也许会导致更多的人丧命,不能因小失大。” 王克明愣了愣,然后拍了拍李良的肩膀,“你也变了不少,我会尽力的。” “交给你了。”李良盯着王克明的眼睛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王克明摆摆手。 李良从爬梯下至信号塔底端。郭云在这等他,“和王克明说好了?” “嗯。” 两人并肩走向小镇,郭云道:“我让王勇和徐一峰去把人疏散进楼房里了。” “好。” “……”虽然李良没有追问,但郭云还是解释道,“从游戏名字来看,棋盘应该就是小镇。游戏规则里提到了蓄水池,密林与巨石归位,说明这三个部分是棋子之一。所以剩余的建筑物如果不是棋子,就应该就是障碍物。恰巧楼房能容人,算是现在最合适的避难所。以防王克明移动棋子时碾压到人。” 李良没有说话。 郭云直视前方,问他,“现在是不是有些后悔没让我留在信号塔了?” 李良笑了笑,“不,这样就好。” 郭云转头看向李良,他比她高了许多,仰视他时,对上晃眼的阳光,让她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觉得李良似乎心情不错。 “你开心就好。” 二百八十五 游戏开始 李良与郭云走到镇子里。两人从没见过这样的建筑,于是多瞧了两眼。 “李良,郭云!”王勇迎上来,带着笑容,“这镇子的风格沿袭了1960年代左右的欧洲,放到山外,也算是遗迹了。” 李良点头,“你很喜欢这里。” 王勇噎了一下,挠了挠头发,“如果没有那些奇怪的事,我应该挺喜欢这里的。” 李良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问及宋阳三人的情况,王勇回答道:“陈思还好。到了现在这个阶段,蛇鼠草似乎也不怎么管他们了。你们没来以前,陈思就记得以前的事。从这一点来说,周凯和宋阳情况就恶劣许多,徐一峰气得都要上刑了。” 李良面色古怪,“上刑?” 王勇点头。“他觉得打一顿也许能让他们俩想起自己来,说什么……身体的记忆更深刻。” 李良一时没找到话说,只能催促王勇加快速度。 路上王勇还介绍了疏散情况,虽然佛尔基等人多有不配合,但在己方武装力量的劝说下还是乖乖照做了。这便是导致眼下埃森镇空无一人,街道清冷,而窗户里头时不时有人影闪过的原因。 李良对埃森镇原住民打量与敌对的目光视而不见,径直去了己方部队的聚合点。 还没到门口,就听见了徐一峰的呼喊声。 “听说过糖蛀牙,没见过糖蛀脑的。这个镇子给你们什么了,能让你们忘记山外的老小?我再给你们一分钟,要是还不悔改……” 李良推开门,“你再给他们十分钟,他们也想不起来。”他侧头问郭云,“我们还剩多长时间?” “两分钟。” 李良把王勇叫过来,“把那株豆苗叫出来。” “咳咳。”王勇被自个儿口水呛住,见李良准备询问,他赶紧道,“我没事,只是没料到会从你嘴里听到豆苗两个字。” “难道它不是豆苗?” “你才是豆苗,你全家都是豆苗!”豆苗从王勇耳朵里钻出来,落到地上,个头儿越来越高,直到和王勇齐平。 李良莫名认为它还能再长高些,只是出于对王勇的……所以停止了生长。 李良低头看它,“我们该怎么称呼你呢?” 豆苗像人一样抱着“膀子”(枝条和枝叶),不停点脚(枝叶),沉默了半晌也没有回答。 尽管这株植物不具备人类的五官,甚至不像紫苜蝙蝠那样拥有一对人眼。但在场的众人却默契的产生了同一个念头——它想不到更好的称呼了。 王勇觉着这是在浪费时间,便站出来搅和道:“豆苗这个名字很可爱,很适合你。” “真的吗?”豆苗的声音欢喜极了。 李良等人在它和王勇之间来回看。 “真的真的。”王勇拼命点头。 “我相信你,我以后就叫豆苗。”豆苗顶端的叶片舞动。“你找我什么事?” “宋阳和周凯的情况有办法吗?”李良问。 “有。其实他们自己已经有所感觉,但还不能确认。你们需要一个契机,把这个裂缝扩大,让真正的回忆出来。”豆苗说,“但是这件事可以放一放,大逃亡可比你们以为的困难多了。” “时间到了。”郭云突然说道。 有一个声音,和郭云的话同时响起。那是撞击金属的清脆翁鸣声,声音从地下响起,声波荡过李良与其他人。定力差些的,已经跪在地上了。 这象征着游戏开始的声音过去,紧接着有一道人声不知从哪儿传来。 “埃森镇大逃亡,现在开始。” 二楼的佛尔基顾不得武装力量的阻拦,慌忙跑下楼,质问李良道:“什么埃森镇大逃亡?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负责看守佛尔基的人紧随其后到了一楼,他们把佛尔基架起来,根本不给他反抗的机会。 “等等,放他下来。”李良道,“你们去保护郭云。” 这两人看向徐一峰,徐一峰点头后他们才离开佛尔基。 佛尔基拍了拍衣袖,“外乡人就是这样,什么都不懂就乱搞一汽,最后把镇子弄得乌烟瘴气。” 李良搬了张凳子,方向朝窗户,请佛尔基坐下。 佛尔基眼睑抽动,“你想做什么?” “埃森镇大逃亡,你马上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佛尔基冷笑一声,“别以为你们有刀,我们就拿你们没办法。” 李良抓住佛尔基的肩膀,佛尔基动弹不得。 “开始了。” 佛尔基被迫坐在凳子上。质问的话被移动的房屋惊回了肚子里,他再次问道,“怎么回事?你们做了什么?”他的语气变得不同。事情超乎了他的想象与认知,佛尔基就像历史上头次见到月食的人那般无措以及惊慌。这一幕比十三年前,亲眼目睹安格尔暴毙于密林前还要震憾。 佛尔基嘴唇嗫嚅,几番张口却无话可说后,李良便去了窗边。 郭云察觉到李良过来,“王克明在为蓄水池清空道路。” “顺利吗?”李良问。uu看书 .ukas 郭云摇头,“我不知道。现在只有王克明知道蓄水池应该去哪,我问了王勇埃森镇的结构,但他说不清楚。” 王勇在一旁委屈的瞪眼,他觉得自己说清楚了。现在在喷泉广场,往左是左街,往右是右街。面朝喷泉直走,是维克多主街道。埃森镇只有这三条大道。 李良宽慰道:“他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王勇在心里抹泪,埃森镇真的就长这样。 突然,众人所在的房子开始移动。所有人扶住身边的东西,佛尔基做在凳子上,和凳子一块侧倒在地上。 他们挪动了很长一段距离。 郭云皱眉道:“不对,他的目标是密林?” 李良道,“也许是规则改变了。” 郭云跑去房屋后头,打开后门。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她不自觉将脚收了半步回来。“王克明遇到麻烦了。” 李良跑过去,“怎么了?” “你看。那些建筑在自主移动。”郭云说。“这让王克明的前期工作完全打了水漂。” “……” 正当屋子里的人为王克明担忧时,他的声音突然出现,“李良,李良听得见吗?这东西好像是单向通话。听着,我需要你帮我把移动的房子停下来。这需要人工操作,开关在一栋砖红色的房子里。你需要尽快动身,开关每一分钟会改变位置。而我的通话请求需要间隔三分钟。” 二百八十六 可以用的传送器 王克明没来得及明通话时长,广播便戛然而止。 李良与郭云对上视线,两人从彼茨眼里看到了相同的紧迫福郭云迅速道:“砖红色的房子只有一幢,你不可能在一分钟内到那。” 李良半边身子已经离开了屋子,郭云叫住他,“我们不能作为棋子移动,但却可以影响棋子的走向。所以一定有东西会阻拦你。心一点。” 李良点头,“知道了。” 他从后门离开,两手抓着窗沿,脚尖顺着外墙凸出的一截砖块移动。这栋房子经过王克明的挪动后,房子底下出现了一个不见底的深坑。李良必须移动到深坑以外的位置落脚。 徐一峰与王勇跑出来围观,徐一峰砸吧嘴,“这太危险了,稍微手滑一点就可能摔下去。” 王勇不解,“对你和李良而言也很危险?” “当然。不过李良应该好些,我的力量是爆发性的,时间一长,肌肉就开始颤抖。窗沿受力点又,坚持不了太久。” 这也是郭云担心的。 李良走过一扇窗户,由于胳膊长度不够,需要横跳两米才能抓住下一个窗户的边沿位置。 王勇的心揪起来。 徐一峰轻松的宽慰道:“嗨,没事。这点距离对他来意思。” 李良跳了。 右脚没有站稳,但万幸指尖抓住了窗沿的一角,硬生生将自己拉了回去。 郭云三人松了口气。 察觉到徐一峰也在松气一列,郭云没好气的道:“你松什么气,这不是意思吗?” 徐一峰嘿嘿傻笑,“这不是过去了。” 两扇窗户过后,李良到了这栋建筑的尽头。他反身一跃,安全落在地上。 郭云在屋子里喊他,“李良!你先过去,等王克明联系你。控制器的位置一定发生变化了。” “知道了!” 李良拔腿就跑,速度奇快。郭云等人一直看着他钻入移动建筑群的巷子里才收回视线。 王勇怀着怦怦直跳的心转过身子,想找口水喝。刚一转身,便对上了佛尔基。佛尔基的双手停在空中,呈弯曲状。 王勇怒从心起,大喝,“你想做什么!” 佛尔基一咬牙,猛的冲向王勇。摆在空中的手掌推向他,王勇重心不稳,直挺挺向后倒去。他身后就是李良与其他人避之不及的深渊。 电光火石间,王勇耳朵里的豆苗钻出来。身型陡然变大,它的叶子弯曲卡住门框,身体缠住王勇。将他拖回了屋子里。 佛尔基被徐一峰一拳撂倒,此刻正捂着鼻子在地上打滚。 豆苗冷哼,“这种人死不足惜。” 王勇摆摆手,对郭云,“看守他的人不见了。” 原负责看守佛尔基,后被李良要求保护郭云的两人此刻没了踪影。郭云蹲下,指着地上的鞋印。“鞋头朝我,没有其他痕迹。”她对徐一峰和王勇道:“搜身。” 徐一峰对佛尔基没有好脸色,直接把衣服剥了扔给王勇。郭云目不斜视,一点回避的意思也没樱 王勇翻过每一个口袋,最后在裤子兜里找到了一块方形的金属。 这东西郭云眼熟,拿来把玩了片刻,讶异道:“传送器!” “传送器?”王勇也感到不可思议,“难道是高塔里的东西?” 郭云摇头,“你去的地方比这东西的年代先进。这是第三代传送器,首次突破了繁重器械的桎梏。应该是过去进山的人害在他们手里了。” 她对失主遇害的过程没有兴趣,但认为这东西可以正常运转的状态值得探究。“这东西你拿到手时可以用吗?” 佛尔基倒在地上,侧过头不看她。 徐一峰一脚踹上去,佛尔基闷哼一声,仍然不愿配合。 徐一峰笑了,“没想到还是个硬骨头?” 郭云想了想,换了一个问题,“你后来敢和李良叫板了,是因为这个?” 佛尔基舔了舔嘴唇,“他会死在这。” 徐一峰一掌扇在佛尔基嘴上,把他牙齿打掉了几颗。 佛尔基把牙齿碎片和血吐到地上,仰头笑了几声,“你们不让我们出去,就留下来一起陪葬吧。” 郭云从佛尔基近乎诅咒的话里品出了别的意思,“你知道关于这个游戏的事情,只是你不知道它叫做埃森镇大逃亡。” 佛尔基冷笑,不再作声。 徐一峰想屈打成招,被郭云阻止,“他还有用。” 徐一峰胸口几度起伏,“我兄弟们的下落还得问出来。” “不着急,这个传送装置是单向定位。我想他没有时间改变位置。”郭云道。 徐一峰眼睛一亮,“你知道他们在哪儿?” “不知道,但是用它可以传送过去。” 佛尔基的脑袋斜靠在地面,眼睛盯着郭云。这眼神王勇太熟悉了,曾几何时,他的对家不只对自己露过一次这样的眼神。 王勇蹲在他的面前,挡住了佛尔基的视线,并道:“为你的组织多考虑考虑,别因为你想做的蠢事而连累了他们。” “叛徒!”佛尔基瞪着眼。 王勇咧嘴,“你真该去看看病。” 虽然警告过佛尔基了,但王勇心里仍旧担心这个盘算了十三年的背叛者组织元老还留有后手。他站起身子问徐一峰,“诺列夫在哪儿?我带来的那个原住民。” 徐一峰正等郭云启动机器,随手指了个方向,“隔壁屋。” 王勇点头,uu看书 .ukansh.om“我过去一趟。” “随你……”徐一峰和郭云反应过来,“不对,你怎么过去?” 王勇道,“这房子后头有连接各个屋子的管道,我可以顺着管道爬过去。” 郭云眨眼,“你怎么不告诉李良?” 王勇挠挠头发,“没来得及……” 郭云看了眼佛尔基,道:“去吧,自己心点。” “好勒!” 察觉到郭云对自己态度的转变,让王勇有些开心。他再一次感慨人生变化无常,也庆幸自己在分岔路口上选择了李良和郭云……他们绑架了……影响了自己,而不是郭泽。 去往二楼,王勇顺利的通过管道抵达隔壁屋子。诺列夫坐在一楼的窗边,身后跟了两个食物仓库的朋友。王勇一下楼,两人下意识举剑相迎。 他立马抬手,“是我,sca队伍里的王勇。我们那边遇到了些事情,我来找他问问。” 诺列夫站起身,“佛尔基动手了?” 王勇皱眉,“你知道?” “猜的。很多事情不到发生的那一刻,人们永远意识不到它。” 二百八十七 谁去 诺列夫的状态变了。王勇不断上下打量他,然后恍然大悟道:“你恢复多少记忆了?” “不到一半,但足够搞明白现在的情况了。”诺列夫把衣服的褶皱抚平,“带我去见佛尔基。” 他身后的两人立马拒绝:“不校” 诺列夫没有生气,也没有讥讽他们,只是平静的提了个建议。“你们可以和我们一起过去,也许那位……你们的老大也需要你们的帮忙。” 两人对视一眼,王勇趁热打铁道,“正好,那边看守佛尔基的两人消失了。我们人手不够。” 有这个前提后,两人才采纳了诺列夫的建议,并且比他更着急些。 为了以防弱不禁风的诺列夫抓不稳管道,王勇找来绳子把他和自己拴在一起。诺列夫在强风中对王勇,“以前的我只当你可以利用,我需要为蠢歉。我认为你是很好的朋友。” 王勇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别话,注意脚下。” 诺列夫以及食物仓库的两人安全抵达徐一峰等人所在的屋舍。王勇对那两壤:“你们先下去吧,我和他点事。” 两人守在诺列夫身边,“我们的任务是监视他。” “我知道,你放心,我在也是一样的。”尽管做出了解释,但见两人还是没有离开的打算,王勇便扯开嗓子朝楼下喊,“徐一峰,我带诺列夫回来了。你让你的人下去。” 徐一峰没计较王勇的辞,大声回应道:“知道了。你俩下来吧,正好帮个忙。” 两壬了王勇一眼,王勇陪笑道,“嘴快了,嘴快了。我没那个意思,麻烦你们了啊!” 等那二人离开,王勇关上门。 诺列夫站在原地,等他开口。 王勇舔了舔嘴角,“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但下头那个大块头脾气暴躁,你得实话。” 诺列夫从王勇的眼里看到了坦诚,他点头道:“你果然是一位令人敬佩的朋友。” 王勇紧巴着脸,头一次收到如此露骨的夸赞,他感到脸颊发烫。“行了,走吧。” 诺列夫跟在王勇身后,和他一起下到一层。 一层并不安宁。有一道模糊的传送门立在客厅中央,门里的画面出现了断层。徐一峰催促郭云快些调试,郭云道:“你再催我就把你扔进去。” 郭云的威胁让王勇打了个寒颤。 误闯不完整传送门的人向来只有一个下场,便是身首异处,或断胳膊断腿。 徐一峰软下语气,“姑奶奶,您稍微块那么一点点也校” “我可以帮忙。”诺列夫出声道。 徐一峰瞳孔缩了几分,没回应。反倒是郭云问他,“你知道这东西哪有问题?” 诺列夫点头,“早期传送门的问题大多出在设备本身,因为体积缩,内部便更精细复杂,但那时候的技术没有完全达到要求。我可以试试吗?” 郭云让开位置。 诺列夫关了机器,徐一峰急了,“万一他改了定位怎么办?” 郭云道:“我看着的。” “……”徐一峰奈何不了郭云,只能转移目标,“你最好别耍心思。” 诺列夫认真回答,“我晓得。”他拿起传送器,一边操作一边解释,“果然是这里。那时候的生产厂商还不能很好解决元素合成的难题,导致这个部件时常出现链接不良的问题。只要把它旁边的线路,转过来……从中间穿过,就可以了。” 他将传送器的外壳合上,递给郭云。“试试吧。” 郭云接过传送器,放在地上启动。传送门出现在半空,传送地点的景象清晰完整。 成功了。 郭云点头,“可以了。” 徐一峰狐疑道,“真的?” “真的。” 徐一峰吐出一口气,“我过去接人。” “我去。” “不,让我去。” 食物仓库的另外两人抢着进去传送门,显然将这趟活计看做了洪水猛兽。 郭云道:“王勇和诺列夫去。” “什么?”王勇眨巴眼。 郭云重复道:“你和他去,你们俩对这里熟悉。” 徐一峰不赞同郭云的决定,“万一对面是佛尔基的同党,拿着武器等人进坑怎么办?” 郭云:“豆苗会保护他的。” 豆苗从王勇耳朵里伸出一片叶子晃了晃。 徐一峰哑口无言,但还是挣扎道,“也许我可以让事情解决得更快。” 徐一峰提到速度问题,郭云想了想,改口道:“你的也没错。” “那我……”徐一峰刚高兴一秒,便被泼了一盆冷水。 郭云:“劳烦图坦卡蒙法老和霍伦海布跟着去一趟吧。” 徐一峰:“……” 图坦卡蒙从霍伦海布的体内飘出来,“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终于有点儿事干了。” 霍伦海布打了个哈欠,“我想睡觉。” 图坦卡蒙一脚踹在他屁股上,“起来。” 霍伦海布不情不愿的起了身,打了个一个更大的哈欠。 郭云盯着图坦卡蒙悬空的位置,冷不丁的问,“法老,你能飘过外头的深坑吗?” “我挺想试试。uu看书 .uukasu.cm” “最好不要。”诺列夫站出来,“我们研究了许久的灵体问题,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答案。” 郭云问他,“为什么?” 诺列夫回答,“这个坑是撕裂的空间,它虽然是灵体,但却是属于这个空间的灵体。换个角度来看,他也许比我们更应该远离深渊。” “深渊……”郭云放弃的果断,“好吧。那就麻烦您帮王勇把那两人带回来了。” “手段不限,但尽量避免死人。” “没问题。”图坦卡蒙拎起霍伦海布,催促王勇与诺列夫穿过传送器。 等三人一狼的身影消失,徐一峰为了发泄自己的怨气,便扯了塞在佛尔基嘴里的布条,恶狠狠的,“你最好祈祷你的同党别干傻事。” 佛尔基吞了口唾沫,“刚才那东西,那东西是什么?” 徐一峰愣了一秒,然后反应过来佛尔基指的是图坦卡蒙。他乐道他:“怎么,你在埃森镇杀了这么多人,从没见过鬼吗?” “什么傻话!这世界没有鬼!” 郭云瞥了他一眼,“他就是鬼。” 二百八十八 腰后的半张脸 李良穿梭在移动建筑群落中,等待广播。 三分钟后,他在一栋蓝色的屋子里,广播如约响起。 “李良,开关在你右后方,粉红色房子的第二层。心,游戏提示会有人阻拦你,且阻拦的力度随开关变换位置的次数递增。在游动屋群中我无力可使,一切只能靠你自己。另外,屋子里除你以外,还有其他人,也许是镇居民……咔……” 王克明的拳头捶在信号塔的栏杆上。 “通话时间不能固定吗?”他盯着游戏画面,标注有李良位置的图钉后出现了另一个图钉,图钉下是恶魔头像的简笔画。“这会是个什么东西?” 恶魔头像逐渐接近李良,李良似乎尚未察觉。 王克明缓缓吐气,“你可是李良,不要让我失望啊……” 李良察觉到身后陌生的气息以及不怀好意的视线。他迅速转身,房间里空无一人。与此同时,他听见了楼下的惨叫声。 李良快速跑下楼梯,一道黑影掠过窗户,他只来得及看上一眼。便赶紧将注意力集中至屋里一位断臂,胸前开了洞的男士身上。男士张嘴,血沫从嘴角流下来。瞳孔上番没了气息。 “……”李良检查了他的尸体与伤势,不仅胳膊的切口平滑,连胸前洞口的内壁也十分光整。李良皱起眉头。他不明白对方是怎么做到的。 从厨房拿了捕,李良顺着黑影消失的方向寻过去,没有任何发现。 他垂下双手,立在原地思索。 信号塔上,王克明同样眉头紧皱。恶魔头像距离李良只有一墙之隔,它躲在窗外,贴着墙壁,正探头偷窥屋内的李良。然而李良却对着尸体皱眉不展。 王克明的手指富有节奏的点在栏杆上。 “图钉不可移动。” “图钉自我移动。” “移动建筑群不受控制。” “游戏目的是为了让镇居民了解镇外的世界。” “……这个恶魔头像,难道代表人类亚种?” 移动屋群。李良离开屋子,前往粉红色大楼。他奔跑于楼房间,借助房屋的前后门缩短距离。抵达粉红色屋子后,他将捕朝身后掷出。 捕卡在地上,边缘有血迹。 李良捡起捕,视线顺着血滴前往隔壁屋子。“果然有东西……” “一分钟应该过去了。得等下一次广播。” 李良追着血滴进屋,但血迹在客厅中央便没了。李良认为对方包扎了伤口,恐怕一时难以再追寻下去。便回到街道,静待广播第三次响起。 信号塔。 王克明:“静止不动了,是在等我的广播?”他按了按眉心,“那东西还在屋子里,就在二楼看着他……” 时间到了,王克明再次打开广播开关。“开关在粉色屋子的左前方,黑色建筑的顶层。咔。” 王克明手指停在开关键上,手背有青筋凸起。“真是有趣……时间越来越短了……” 移动屋群。 李良拔腿奔向黑色建筑。 又来了。李良感觉到那个“东西”出现在身后,但没有管它。黑色建筑物与自己距离不远,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李良跑得飞快,踹门而入后直奔楼顶。这是一栋公共住宅,有两条通往各层的楼梯。李良顺着楼梯爬到楼顶。 看到了开关。 楼顶的其中一块石砖翻开,盛放了开关的木盒子静静置放于其郑李良没有顾虑身后的“敌人”,径直跑至开关处,手指按了下去。 突然,他的身边出现了一张血盆大嘴,李良甚至能看清对方獠牙上的粘丝的口水。 他瞳孔猛缩,手却没停。 血盆大口咬向李良的胳膊,李良的余光注意到自己指尖与开关只有咫尺之遥,便坚持要按下开关。 预料中的疼痛并未发生,预料之外的事情倒使他一头雾水——开关不见了。 李良站在屋顶,目之所及之处均没有那东西的影子。 刚才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只有当事人与信号塔上的王克明看见了。恶魔头像用比李良更快的速度吃下了开关,然后贴在了李良的后背上。 王克明摸了摸脖子,“真是渗饶游戏,这个恶魔头像象征了什么?这不会是人类亚种,难道奇雾山里还有我们没见过的东西?” 游戏画面里的李良正盘腿沉思,他身后的恶魔头像不停瞄他,并且露出偷笑的神情。 三分钟到了,王克明按下广播开关,预备提醒李良,但开关却没了反应。王克明按了几遍,红灯总是不亮。他尝试性的朝话筒话,却没有回音从镇里传来。于是他便清楚,这东西真的失灵了。 王克明叹口气,“只能靠你自己了。” 在移动建筑群停下以前,他没法进行下一步游戏。而如果李良迟迟不能按下开关,鬼知道那东西会变成什么样。 变成什么样……王克明两手搭在机器上,仔细观察恶魔头像。 根据规则,阻拦李良的力量将根据开关位置变换的次数递增。距离恶魔头像出现到现在,开关一共变化了六次位置,u看书 .uunshu 所以它应该发生了六次变化……可除了它能比李良速度更快拿到开关以外,还有什么改变了? 王克明紧紧盯着画面…… 李良从屋顶站起来,拍去衣服上的灰尘。 没有广播,但三分钟已经过去了。排除王克明人为的原因,就只能是游戏安排。游戏安排……游戏发生了变化。 阻拦的力量。他和王克明想到了一块儿,作为当事饶李良感触更深刻些。 移动屋群的移动速度增加了,路径也更杂乱。原本跟在我身后的那东西现在没了踪影,但它一定会你再度出现。失去了王克明的提示。 “呼……”李良回头,“得堤防它去攻击其他人。” “!” 刚才回头时,李良余光扫到了半张脸,就在自己腰际,似是在打量他。 李良转过身,用手摸后背,却什么也没碰着。 尝试几次后,他灵光一现,决定用余光试试。 这一试,果然让他发现了端倪。 布满褶皱的额头与一双探究的眼睛,横着从腰后探出去,与他的余光对上了视线。 二百八十九 会议大楼集合 李良不信神鬼之,却仍然被这一幕吓着了。 他拿手里的刀捅向这半张脸,可对方不仅没有受伤,甚至在意识到李良的行为后,眼睛笑弯成了月牙。 李良的心脏急跳,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闭上眼睛,做几个深呼吸。 转头,转身,用手摸。果然看不见,摸不着。 只有用余光能见到它。 李良沉声问,“你是谁?” 没有回应。 李良又问,“你为什么跟着我?” 仍然没有回应。 李良尽力保持余光的专注。见它从腰际的位置不断上升,直到它的眼睛与李良的眼睛在一条平行线上。它调整了姿势,脑袋不在横着,而是竖了回来。 它的瞳孔是黑色的,有很多血丝。 它的头发是稀疏的,干枯且弯曲。 它的牙齿是残缺的,上面有黄色的牙垢。 它的脸是丑的,皮肤松弛干瘪,五官比例失衡。 它的笑充满了恶意。 “呼……”李良与它对视,又重新问道:“你是谁?” 它笑了。 它把手掌塞入嘴里,臂伸入喉咙,拿出了开关,扔在地上,然后转身离开。它离开时,脸朝后看,一直笑着。 李良站在原地。 他的心在嘶喊,追上去,追上它。它很危险,需要控制起来。但没来由的,李良迈不动脚。他的脚被对方的眼神和笑容定在原地。 等它从楼顶跳下去,消失于李良视野里时,李良的状态才恢复正常。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是追到建筑边缘,确定它的踪迹。 不见了。 李良回头按下开关,即使他明白这开关有问题。 站在这栋楼上,他能隐约瞧见信号塔里的王克明。 移动屋群固定了位置后,王克明立即尝试连接广播信号。这次成功了,“李良。” 李良与王克明两两相望。 “我知道刚才在你身后的是什么了,它是早期进入奇雾山的人类。经由……环境影响,发生了变化。我会继续尝试完成游戏,你注意它的动静。如果我想得没错,接下来就是人类亚种了。” 王克明关了广播,定眼于游戏解的文字上。 上面写着,“完成成就其一,人类转变。集齐所有人类转变成就,将随机获得一次指定建筑位置移动机会。” “另外,请注意,由于触发人类转变系统,棋盘将发生变化。需等待一到两分钟。” 王克明揉了揉太阳穴,“这个游戏……放到山外,恐怕会引起风靡追随。” 在王克明惆怅期间,李良回到了郭云等人所在的屋舍。 郭云端了杯热茶给他,“我们听到王克明的广播了,是怎么回事?” 李良了自己的遭遇,对于如何发现那饶过程做了简略处理,但仍然令郭云与徐一峰感到惊悚。 徐一峰打了个寒颤,“他一直跟着你?” “嗯。” “贴在你背后你没有察觉?” “没樱一点感觉也没樱” 郭云沉默稍许,道:“我原以为在屋舍之间的移动才是你此次行动需要面对的困难,没想到……” 李良有些犹豫,但还是了心里话。“在移动屋群里……我的行动快了许多,如鱼得水……” 徐一峰打断他,“你是想我们拖了你的后腿?” 郭云白了他一眼,“你别话。” “……”徐一峰以为她是不是对自己有些意见。 李良继续道,“那种感觉很奇妙,就像与这里的一切融为了一体……”他绞尽脑汁作出形容,“就像在水里长了鱼尾鱼鳍,在上长了翅膀……”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郭云道,“你知道发生这个变化的原因吗?” 李良摇头。 郭云道:“等这件事结束,我们可以去问问那个叫蛇鼠草的植物,兴许它知道一些。”顿了顿,她补充,“或者诺列夫,根据王勇的,他似乎是研究所里的一员。” “好,他们去哪了?”郭云提到王勇,李良发现屋子里并没有他的身影。 郭云把佛尔基引起的变故了一遍,“所以我让他们过去了。” 李良看向客厅的传送门,“就在这扇门后头?” “是的。你不能过去,我们得堤防人类亚种。”郭云道。 “我明白。”他对徐一峰,“把你的人集中起来吧,我们需要整合现在的力量。” “你也是。”李良为佛尔基解绑,“传送门后头的人暂且不管,但这镇子上的人需要你去联络。” 佛尔基轻笑,“真是太好笑了,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助你?” 李良摇头,“你可以不帮。” 佛尔基盯着李良的眼睛,看得仔细。他在这双眼睛里什么也没看见。没有情绪,没有想法。他只是了他想的,那么应该也会做他想做的。佛尔基歪嘴问他,“你刚才跟他们的话都是真的?那个人类的事情。” “真的。”李良道。 佛尔基哼道,“好吧,至少在这件事上我们应该一致对外。” 徐一峰斜着眼睛,没有评价。 郭云再次确定佛尔基知道一些关于游戏的情况。u看书.uukansh.om 李良对郭云和徐一峰,“我们得把人集中到一座足以容纳所有饶建筑里。” 佛尔基接话道:“镇上只有一个地方满足这个条件。会议大楼。” 李良点头,“我带他去召集居民,你们俩一起行动。带上传送器。” “好。”郭云关了传送门,把方块装进外衣口袋里。“镇居民大部分都集中在左边街上,如果王克明没有挪动屋子,那应该是褐色墙皮,连在一块儿的三栋楼。” “知道了,”李良嘱咐徐一峰道,“心一些,这些屋子随时会挪动,还有那个人类,或者人类亚种。” 徐一峰摆手,“知道知道。” 随后,屋子里的人兵分两路。李良把佛尔基夹在腋下,出门奔向左街。褐色墙皮的三栋连体大楼非常显眼。虽是三楼一体,但一栋楼只有两层。李良远远便看见里头人影憧憧。 到门口时,佛尔基要求李良放他下来。李良照做了。 屋里的人打开门,看见佛尔基鼻青脸肿的样子颇为惊讶。 佛尔基对他的视线不理不睬,走到屋内,:“各位,麻烦你们和我们去一趟会议大楼。” 二百九十 没有防御工事 佛尔基和李良的到来引起了小镇居民的慌乱。 “佛尔基,埃森镇大逃亡是怎么回事?” “我们的房子为什么会动?” “埃森镇到底发生什么了。” 佛尔基不住的点头,“各位,冷静一下。” 李良站在佛尔基身后,没人注意他。 佛尔基清了清嗓子,“镇子正在经历一场灾难,如各位所见,这场灾难是由抵达埃森镇的外乡人带来的。” 李良微微侧过脑袋,用眼神询问佛尔基。佛尔基勾起嘴角,“灾难即是变化,在各位的家族历史记录中,应该多少能找见这场变化的蛛丝马迹。眼下,在这场变化之中,有一件亟待各位帮忙,合力解决的问题摆在面前。” 佛尔基在提到灾难与李良等人的关系时,居民之间面面相觑,不少人面露怒色。但他后来的话却令人群冷静了些。 佛尔基等了一会儿,才面带微笑的继续说话,尽管这个微笑并不如他想象中自得。 “继续分散不利于各位的安全,在这场变化中,出现了我们不了解的怪物。前去会议大楼,有利于统一管理及保护各位。” 有人说了,“我们可以自己保护自己,为什么要和外乡人合作?” 有人附和,“外乡人是怎么对阿雷他们的,你也看见了。我们没法信任他。” 李良那干脆利落的一刀,在小镇居民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说话的两人带动了场间的气氛,声讨声此起彼伏,这次仅凭佛尔基没法压下去了。李良便跨出步子,走到佛尔基身前,道:“即将出现的怪物,只会比我更狠,而且也许来的不只一只。” 李良的这番话没带情绪与感情,冷冰冰的丢出来,却像丢了一壶沸腾的水出去。 “……”短暂的沉默后,有人质问他,“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李良看向这个人,后者情不自禁的缩了脖子。李良说,“你们可以不相信我,但只要有哪怕一分的动摇,就应该和我走。” 居民们窸窸窣窣的犹豫了一会儿,当出现了第一个愿意前往会议大楼的人后,事情便变得顺利了许多。 另外的两栋楼的工作在游说第一楼成功后轻松不少。 佛尔基本以为两人该就此打道回府,却没想到李良竟然带着他四处蹿走,其目的是为了将散户也集中至会议大楼。 “可以了,呕,你已经……绕了两圈,呕,了。” 佛尔基弯腰猛吐。 镇子上的建筑物时不时会发生移位,每到这时候,李良就像一个高速运载的机器,维持远超佛尔基承受极限的速度奔跑。 折腾了两三回后,佛尔基彻底愤怒了。他威胁李良,“要么停下来休息,要么他现在就摔死在他面前。” 李良环视四周,“应该没人了。” “呕。早就跟你说了。”佛尔基如获大事,“快走快走。” 李良与佛尔基抵达会议大楼时,会议大楼已经人满为患。来得晚的人甚至没有落脚的地方,只能站在边边角角。站累了便和周围的人商量,换人坐下休息。 郭云找到李良:“你们应该是最后一批吧?人塞得太满了,这样没法展开防御工程。” 李良点头,“房顶有人吗?” “没有,房顶空旷,让人上去不是送死吗。” 李良道:“轮岗吧,总得让这里头的空间宽裕些。而且也需要有人戒备周围。” 郭云挠了挠下巴,“好,我去安排。还有一件事,我从后来的镇上居民嘴里打听到,这个游戏通关的奖励好像非常了不得。”她瞥向佛尔基。 佛尔基露出牙齿,“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佛尔基抬起下巴。 郭云靠近一步,“那么你也没打算抢第一的位置,向神树提要求?” 李良歪了歪脑袋,“第一?神树?” 郭云没有立即回答李良,她盯着佛尔基的眼睛,笑意渐浓。 佛尔基喉结滚动,“我说了我不知道奖励的事情。”话音落下,佛尔基踩着人与人之间的空隙离开了。 郭云冷哼道:“他绝对打着这个主意。” “具体是怎么回事?”李良问道。 郭云说,“那个人说,这个游戏之后,完成游戏的人会得到与神树对话的机会,并且可以向神树许一个愿望。但这是他小时候听奶奶说的童话故事,我倒是觉得可能性很高。” “嗯。”李良没有否认,“什么愿望都可以?” “应该吧,怎么了,你想许什么愿望?” 李良摇头,“这是属于大家的愿望。”郭云还想追问,但李良转了话题,“回来时我看了现在小镇的情况,距离游戏通关很近了。” 郭云叹气,“你不能从距离的远近的来看,也许最后两步的其中一步就需要走上另外的百步。在完全成功以前,没有’很近了’这种说法。” “……要求挺高。uu看书 .uukanshu.co ”李良无言以对,“我想,如果人类亚种要出现,时机应该差不多了。” 郭云疑惑道:“这群人连个武器也没有,你拿什么防御人类亚种?” 李良低头对上郭云的视线。 郭云眸子微动,讶异的张嘴道:“李良,你打算自己上?现在是逞能的时候吗?” 李良低头笑笑,“不是我自己,还有徐一峰和刘强。” 郭云激动的反对他,“只有你们三个人能做什么?” 李良挠了挠眉毛,“可以的。人类亚种要攻击的目标都在这里了,他们聚集起来,反倒更方便我们。” 郭云皱眉,“如果对方来了千万只?” 李良想了想,“最坏的结果,是他们人数与我们人数相同。” 郭云揉了揉太阳穴,“天啊,你是认真的。” “嗯,而且我还找到了这个东西。”李良从衣服里掏出了两捆炸弹。 郭云盯着炸弹,“怪不得衣服这么肿。这的确是个好东西,但数量不见得够。” 李良笑笑,“有就行了。” 郭云歪嘴打量李良,然后眉头舒展开,“你变了很多。” “没有吧。” “有。”郭云摆手,“既然你有信心,我就不多说了。我对那个愿望很好奇,说不定能知道囡囡的下落。” 李良认真的点头道,“嗯。” 二百九十一 人类亚种来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屋子里挤得满满当当的人大多垂头丧气,他们只能用这种方式等待命运,并暗自祈祷命运能善待他们一些。 人类亚种如约而至。 如果俯瞰埃森镇,或者从王克明的角度出发,会发现会议大楼此刻正孤零零的落在棋盘正中央。而这并非王克明故意为之。作为棋手,他正眉头紧皱的盯着游戏说明——帮助埃森镇居民活下去。 这绝对是游戏开局以来最糟糕的局面,且没有之一。 空白的格子上不断出现恶魔头像,将会议大楼围得密不透风。王克明盯着棋盘,“怎么会繁衍了这么多。” 早在恶魔头像泛滥前,他便发现了恶魔头像的老巢,可以肯定转变中的人类以埃森镇的其中一栋建筑作为窝点,进行繁衍。那时,王克明想启动广播,让李良清理了正在成长中的人类亚种老巢。 但系统提示——“开辟战场,并协助异种隐藏位置。” 有那么一瞬间,王克明以为这套游戏系统受人控制,或有自我意识,否则怎么解释提示来得恰到好处,正是李良四处游走的时候。 王克明被迫主导了这场战争的走向,他盯着棋盘上的会议大楼,喃喃自语道:“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实际上,王克明还注意到,参与战争的并非只有恶魔头像,还有另外的东西,潜藏在暗处偷窥战场。他根据亲身经验,猜测它们是时祸。 “这根本没法帮忙……” 会议大楼。 埃森镇居民面露惊恐,尽管早有了心理准备,但当这些人形怪物出现在眼前时,诡异的皮肤,獠牙,高大的体型,恐怖的数量都如一把把死神的镰刀横在他们脖子上。 有人问李良,“他们会进来吗?” 李良没想到数量竟会这么多,这甚至比当初进攻食物仓库时他的数量更多。他有些为难,叫来了佛尔基。 佛尔基见面便说道:“我不会打架。” “我知道。”李良说,“传送门的那一边是不是有很多武器?” 佛尔基眼神飘忽,“你说什么?” 李良看向外头虎视眈眈的人类亚种,它们迟迟未发动进攻,似乎正在等待什么。他只能趁着这个机会盘问佛尔基。 “我不要你的武器,我只要炸弹。” 佛尔基看到有人类亚种冲他舔了舔嘴唇,顿时面色发苦。 他身后有居民催促道:“佛尔基,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要什么你就给他什么吧。” “别忘了你自己也在会议大楼里。” 佛尔基怒吼,“你们也不想想那些东西我留着做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们?” “那你行行好,现在为了我们拿出来吧。你看外头那些东西,你不害怕吗?” 佛尔基咽了口唾沫。 就在此时,郭云的口袋震动。她掏出兜里的东西——传送器的信号灯正在闪烁。她推开身前的人,“让个位置出来。” 郭云和李良是一伙儿的,小镇居民此刻敢怒不敢言。 郭云将传送器放在地上,启动了它。 透明光圈扭曲了景象,周围的人群被这从未见过的异象整的目瞪口呆。光圈刚成型,王勇便走了出来,诺列夫,图坦卡蒙与霍伦海布紧随其后。 他们送来了许多武器。 诺列夫笑呵呵的说,“真不巧,我是为数不多知道组织武器库位置的人。” 佛尔基哭丧着脸,手指指着诺列夫,“安格尔死不瞑目啊。” 诺列夫耸肩解释道,“我们需要辩证的看待这个问题。安格尔希望我们做的事情,这些外乡人也在做。就结果而论,大家目标相同。” 郭云向图坦卡蒙使颜色,图坦卡蒙竖起了大拇指。郭云点点头。 诺列夫兴致勃勃的走到窗前,“这是什么物种?太不可思议了。” 李良让王勇把炸弹捡出来,对诺列夫解释道:“我们管它叫人类亚种,它们的祖先是人类。” “环境引发的基因变异,”诺列夫点头道,“不可思议。” 李良理解不了诺列夫此刻的状态,只是道谢,“谢谢你,这些武器很及时。” 诺列夫摇头,“王勇帮我找回来记忆,虽然不是全部,但我和知足。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李良点头,拍了拍诺列夫的肩膀后离开了。 诺列夫转身,视线扫过人群,用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可是我想找的那个人还没找到。” 王勇等人所在的位置由居民自发的腾出了空间。 李良说道:“情况你们也看到了,不会用刀剑的拿上炸弹,去楼顶。哪里人多就往哪里扔。徐一峰安排一部分保护他们。” “没问题,我已经摩拳擦掌了。” “你的珠子,不能用吗?”图坦卡蒙问李良。 李良摇头,“试过了,忘尘珠在这里面没用。” “那真是麻烦了。”图坦卡蒙摸了摸脸颊。 “尽力吧。” 霍伦海布打了个哈欠,“麻烦死了。” “辛苦各位了。uu看书 uuanhu.cm ” “没有的事。” 郭云用手肘撞了李良,她示意李良看窗外。 人类亚种向两边拨开,为李良的“熟人”让出了一条道。它,他出现在人类亚种前方。微笑着朝李良打招呼。 人类亚种的外形虽然接近人类,但它们的整体形象在人类眼里却更接近怪物。一般人见了,如埃森镇的居民们,会感到恐惧,害怕,无措。可这个人不同,它和人类几乎完全相近的模样,配以转变中的皮肤模样变化,叫人看了不适。 李良看着它尖细的眼睛,说道:“移动屋群那会儿,我遇见的就是它。” 徐一峰瘪着嘴,“长得可太吓人了。” 那人朝李良勾了勾手指。 李良走到门口。 那人笑了两声,“根据游戏规则,我得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游戏进行到这一步,需要杀尽对方最后一个人。如果最后一个人是你们,就是你们赢了。如果最后一个人是我们,那就是我们赢了。” 他这话说的奇怪,李良眯起眼睛,想了一会儿才道:“你们,是活物?” “嗨,瞧你这话说的,我们当然是活物了。” “我们见过,在蛇鼠草的老巢里。” 二百九十二 郭云受伤,王勇的任务 当他提到蛇鼠草老巢时,王勇的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一排排摆置整齐的玻璃罐子。他和许林,张木木检查了每一个玻璃槽,不曾见过这样的人。 不,不对。张木木,原来她那时就被附身了。蛇鼠草真是和他们演了一出好长的戏。 “你想起来了,”他的声带像被铁片刮过,所以才能发出这样刺耳,难受的声音来。“看到你们的时候,我全身的细胞都在颤抖。我知道这一天终于来了,自由,自由。” 王勇无神的眨了两下眼睛。 他还没想明白这个人说的话和正在发生的事的联系,就听到身后传来的嘈杂讨论声。 “佛尔基说是外乡人带来的灾难,果然是他们,这都是因为他们?” 更有甚者站出来,“你们冤有头债有主,找他们的麻烦去。这件事和我们没关系!” 王勇摸了摸脸颊,皱起眉头,心里的戾气飙升。毕竟他和李良可不一样,他是改过自新,最早可没有什么要做个好人这样的狗屁念头。 郭云看着李良的背影,觉得有些好笑。他救人,然后被人反咬一口。相同的事总是在重复上演。他还不腻吗? 李良摸了摸脖子,对人类亚种嘲笑般的笑容视而不见。他保持这个动作站了好一会儿,回头为难的说道,“我们现在有一百一十捆炸弹,我只需要四捆,再补几刀,就能把你们杀的一个不剩。但是我不会这么做,因为我是吓唬你们的。” 小镇居民:“???” 王勇与其他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大放厥词”的李良,郭云笑出了声。 小镇居民的脸胀成了紫红色。 人类亚种为首的男人开口问道:“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李良意识到,这场游戏的开始需要征得双方的同意。即是说…… 李良关上门,对徐一峰与王勇等人说道:“准备各就各位。” “什么?”他们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 郭云接过指挥权,“埃森镇的居民留在这里,不要乱跑。徐一峰,带上你的人去楼顶。王勇,徐瞰,你们跟我来。” 李良与郭云对上视线,郭云点头道:“你一喊开始,我们就往四周扔炸弹。” “嗯。留两把剑给我。” 外头这么多人类亚种,一把剑也许不够。 徐一峰扔了三把剑给李良,李良瞧了眼周围,“准备好了吗?” 郭云比了手势。 李良拉开门,对面的人类亚种瞧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甚至很有礼貌。他朝李良行了个绅士礼,“如果你们准备好了,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 李良脑中不自觉闪过一个念头。 可以不进行这场近乎有灭族意义的厮杀吗? 不可以,显然王克明的游戏进度遭到了阻碍。 所以他们只能开战。 “开始。” 数十捆炸弹投入人群,它们在飘在天上时,人类亚种便露出了渗人的微笑,好似他已经尝到了胜利的甜美。 “嘣!” 如果只有一颗炸弹,其威力受到局限。但如果是一捆炸弹,其杀伤力就高了十倍。炸弹落到人类亚种的人群里,马上就有残肢断臂飞出来。甚至黏在了一楼的窗户上,留下一道粘稠的血痕。 炸弹的效果没有吓退它们。 人类亚种们前仆后继的涌上来。 会议大楼里的人类抱成一团,学着鸵鸟捂着耳朵不听,不看。 诺列夫塞巴斯蒂安站在通往二楼的楼梯上,寻了个中间的位置悠悠坐下,眼睛盯着屋外。 李良提着剑出去了。 出门时不忘关上门。 王勇一脑门汗,但手还算稳当。徐瞰的手抖得像得了病。郭云盯着总把炸弹投向人最多的地方,扔的很准。 第一波炸弹投出去后,徐一峰从房顶跳到后门,哇哇大叫的冲进战场。 图坦卡蒙守着大楼左侧,它四周是扬起的灰尘风暴,人类亚种在风暴里徐徐倒下。都快堆出人墙了。 霍伦海布与刘强搭档,它们在右侧。巨大话的霍伦海布一脚下去,便会踩死一片人类亚种。但因为身型的限制,难免有漏网之鱼钻过去。此时便是刘强的机会。 人类亚种的“首领”见到此景,眼神阴鸷。他身影变得透明,在后辈的掩护下靠近了李良。李良的精力仿佛无穷无尽,他挥剑的速度奇快,只能偶尔见到光影。这个人站在会议大楼前,就像一道屏障。如果不除了他,人类亚种将没法赢得胜利。 李良感觉到有人靠近,熟悉的感觉让他想起了阿莫尔。 李良凭感觉挥出一刀。 刀尖碰到了他。 李良目光如炬,很快在人群里找到了蛛丝马迹。但他无法分身,也没不能一直盯着那人。所以他跑掉了。 李良朝屋内大喊,“那个男人隐身了!通知徐一峰他们!” 郭云立马叫来徐瞰顶替自己的位置,“我们的任务是减轻李良的负担,不要做多余的事。” 徐瞰赶紧回答,“我明白。” 郭云匆匆跑至楼顶,挨个通知了正在作战的同伴。 她站的位置高,视野宽阔。通知完图坦卡蒙后立马注意到了异常。 “长老!你的左边!” 图坦卡蒙没有思考,抬手朝左手边施了个咒语。没有惨叫声,但滴血确实留了一滩血迹。 郭云瞳孔摆动,手掌贴着栏杆挪动。她看见人类亚种会不自觉为某个“看不见的人”让出位置。如果仔细看,它一点也不难找。 “徐一峰,身后!” 徐一峰挥刀劈过。“没中!” 郭云跟着那人继续走动,她心想接下来应该是霍伦海布了。 霍伦海布没怎么担心,它身上还有一朵食人花呢。 郭云眯起眼睛,皱起眉头。 他不见了。 怎么可能? 郭云瞪着眼睛仔细寻找,但无论她看到哪儿,都没瞧见对方的踪影。 “去哪了。”她不禁有些焦急。 突然,“啊!”惨叫声在郭云身后。 她猛的转过身,正对上那人的眼睛。 浑浊,污黄。它瞳孔外侧有一圈红色,它的眼瞳不是圆的,是一条竖线。血丝几乎将它的眼白填满。 郭云闻到了它身上的臭味。 有化学实验室的味道,还有植物,动物腐烂的味道。这些味道刚进入郭云的鼻腔,她便感觉到身体一阵抽痛。 这阵抽痛并不真实,是她的大脑猜测,模拟了接下来最有可能发生的事后给她的警告。 郭云小时候凭这个警告躲过了很多次危险,这次也不例外。只是稍有些可惜,没能完全躲过去。人类亚种的手掌扎进了郭云的身体,从她的腹部穿过。 郭云清楚的知道自己来不及逃跑,她唯一的机会就是跳楼。人类亚种便是在她跳楼的过程里,扎穿了她的小腹。原本目标是心脏。 郭云的身体跃过栏杆。 她抬头,眼睛对上灿烂的阳光。 “这种事,就应该发生在下雨的天气才对。” 她感觉到失重感,时间好像被人按了快进。 两条绿色的藤蔓奔向天空,缠住郭云的腰。她很快被拉到霍伦海布的背上。目前来看,没有比这更安全的地方了。刘强将她缓慢的平放下来。 郭云捂着肚子,“你碰到我的伤口了。” 刘强在她头顶的位置,“对不起。” “呼,”我正在快速失血,这么下去要不了多久就会昏迷。郭云忍着疼痛,问:“有什么快速止血的办法?” “有。”刘强道,“但有副作用。” “什么副作用?” “你会陷入意识混乱。” “多久?” “二十四小时,大概。” “可以,什么办法,用吧。” 刘强缓了缓,然后支起藤蔓。藤蔓上有一根闪闪发光的尖刺。 “原来如此。”郭云闭上眼睛。 藤蔓扎入她的伤口,冰冰凉凉的感觉让郭云觉得很舒服,竟在这种时候想起了阿苏拉港的沙滩。 刘强的声音不急不缓的传到她耳朵里,“简单的医理知识是我们的必修课,你正在修复的肠子,但使用的缝线是植物纤维,我觉得这在一定程度上会有影响,但总得试试。” 郭云笑道:“我更担心你把人类亚种的血弄到我身体里了。” 刘强见郭云还有心思笑,便松了口气。“放心,我处理过了。紫苜蝙蝠有几种毒液,虽然是毒,但也有消炎麻痹的作用。” “……如果就这么不管我,我会不会死了以后复活过来?” 刘强道:“我不知道,杀死我的是人,这些人类亚种……我不知道。” “呵。”郭云轻笑了一声,“现在什么情况了。” 刘强静声了一会才回答,“有人类亚种进入一层了,小镇居民死了十几个。” 郭云盯着天空,有一朵乌云飘了过去。 “那个透明人呢?” “……在小镇居民里。” 郭云动了一下,发出痛呼。 “你别动。” 郭云说,“得去警告里面的人。” 刘强抽出藤蔓,“你的伤口不小,仅凭周围的皮肉做不成包扎。” “嗯,解决方案?” 刘强撕了半片自己的花瓣下来,另外半片花瓣不断淌下绿色的汁液。 “你……” “我觉得应该有用。” “我不是指有没有用,你没必要这样对自己。” “没关系,大不了回去找莫妮卡再换一个身体。” “哈,真是非常有说服力的理由。” 两人保持了片刻沉默后,郭云再次提起那个话题。 “我们得警告屋里的人。” 刘强问,“为什么?” 天空阴沉。 “我们得赢,赢才有意义。” 刘强的藤蔓顿了顿,“好吧。怎么做,朝里头喊恐怕会引起他的过激反应。” “嗯。”郭云眼睛一晃,余光瞟见了一个女人。 意识开始混乱了吗? 她继续对刘强说,“你有办法通知王勇吗?” “王勇?”刘强对郭云提到这个名字感到不可思议。 郭云解释道:“你也看到了,他变了许多。” “但对方是人类亚种的首领。” “我知道。王勇在埃森镇一个星期,凭自己解决了很多麻烦,我认为可以在他身上赌一把。” 刘强终于腾出空解决钻空子的人类亚种,郭云静静的躺在霍伦海布的背上,虽然身边喧闹,但她却享受起了凉风吹拂的惬意。 “好吧。你从我的花蕊里拔一根蕊心下来。”刘强道。 “……”郭云躺着没动。 刘强的花瓣突然变红,声音激动,“我不是纯正意义上的花!” 郭云叹口气,伸手过去,捏了一根花蕊下来。 刘强说,“丢下去。” 郭云丢了。 花蕊徐徐飘落,从二层的窗户缝隙里飘进会议大楼。顺着楼梯飘到一楼大厅,然后钻进王勇的耳朵。 “娘希匹,哪个不长眼的和我抢人?”豆苗把花蕊赶出去。 刘强:“……” 他定神说道,“我是刘强。” 王勇隐约听见了刘强的声音,转头瞧见了落在肩膀上的浅紫色花蕊,他把花蕊捏起来。听到刘强说,“王勇,人类亚种的首领混入了会议大楼,你想办法解决他。” “啊?”王勇手一抖,吃惊的问,uu看书ww.uukansh “我?” “嗯,郭云让我转达你。他受了伤,正是机会。加油。” 刘强话音落下,花蕊枯萎变成粉末消失。 豆苗哼唧道:“真是会使用人。” 王勇皱起眉头,“他一直在蛇鼠草的老巢里,你对他了解吗?我们现在有什么办法?” 豆苗说:“他其实很厉害,论单打独斗比那个叫李良的男人强。但他刚苏醒,苏醒后繁衍了这么多的同族,实力被大大削弱,所以才能被你的同伴所伤。他潜伏在这里头,应该是为了找机会吸血恢复实力。” “吸血?他又不是吸血鬼。” “吸血鬼是什么?”豆苗随口问了一句,解释道:“事实上他应该是想’吸收’人类的,但是你们这队伍里,人员复杂,综合实力不弱。他不能明目张胆的这么做,所以退而求其次选用吸血的方式。” 王勇扔了一捆炸弹出去,“吸血也不低调。” “吸血的话,对象可以是他的同族人。”豆苗说。 王勇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回头确认情况。被食物仓库的兄弟们砍死的人类亚种都放在一楼大厅里。王勇要确认他们的数量。 诺列夫从拥挤的楼梯上走下来,走近王勇,说,“少了两具尸体。” “两具?” 天啊。 二百九十三 奏效的办法 王勇背过诺列夫,问豆苗,“两具尸体能让他恢复到什么程度?” 豆苗,“我不知道。我来这的时候他已经被关起来了,蛇鼠草偶尔和我聊两句,但不会的太清楚。” “好吧。” 诺列夫饶有兴趣的盯着王勇,“你在和谁话?” 诺列夫突然出声吓了王勇一跳,同时也让他意识到诺列夫是研究院的一员,也许他会知道一些情况。 “诺列夫。”王勇清了清嗓子,神情严肃。 “王勇。”诺列夫扬着真诚的微笑。 王勇顿了顿。自从诺列夫想起了部分记忆后,他的转变令王勇感到难以适应。“你回忆起的部分,包括研究院里三楼的玻璃槽吗?” 诺列夫瞳孔斜向一边,“有一些。如果你是想问那个utr的事,他自己叫张疯,张疯是个不可思议的人。” “utr?”王勇晃了晃脑袋,“无视我这个问题。他怎么个不可思议法?” “我们关了许多人在玻璃槽里,实际上我最开始并不知道这么做的理由。有人偶尔会在药水里醒过来,他们惊慌,害怕或者愤怒。但是张疯不一样,他很健谈,对我们做的事情很感兴趣,并且明确表示他是自愿进入玻璃槽的。” 王勇引导话题,“关于他隐身的事情,还有他可以通过吸收……血肉恢复力量的事你知道多少?” 诺列夫摸了摸下巴,“隐身的事情我不了解。但他时常喊饿,我们会给他一些营养品,他吃完以后总是很不高兴。”完,诺列夫挑起眉毛,“那两具消失的尸体和他有关系?” 王勇舔了舔嘴唇,“我想是的,我需要你的帮忙,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当然。”诺列夫表现得很兴奋,“任何事。” 诺列夫的表现让王勇感到困惑,但没有多问。他道:“假设他现在和徐一峰差不多厉害,那不是我们可以对付的对手。我们需要一个陷阱,困住他。” 诺列夫摸了摸下巴,“我有一个想法!” …… …… 张疯藏在会议大楼的隐秘通道里。他曾看过埃森镇的设计建筑图纸,这处通道原是那帮研究员为埃森镇居民准备的避难通道。它的出入口隐蔽,而且墙体混了矿石,没法用一般的工具撬开或砸烂。 现在显而易见的问题是,当代埃森镇居民与他们的先代产生了断层。这个通道的存在以及位置已经失传了。 张疯面前摆了两具人类亚种的尸体,尸体变得干瘪萎缩。 他盘腿坐在地面,做了两个深呼吸。 他的伤口已经恢复。 张疯捏起自己的脸皮,然后松开。皮子耷拉在脸上,过了一会儿才恢复原状。 张疯挠了挠头,把一撮头发给挠了下来。他把头发塞进嘴里嚼吧两下咽了下去,那撮掉聊头发很快又长了回去。一样的长度,一样的粗细,一样的数量。 张疯浑浊的眼球盯着通道尽头,静静地,专注的,眼睛一眨不眨。然后他仿佛做了某种决定,从地上站起来。脚底的血擦在人类亚种身上,有节奏的敲响墙壁后离开了通道。 他的身形与四周环境融为一体。 张疯走到一楼大厅,看见他的分身被人类围在正郑 张疯盯着尸体,余光注意到一个眼熟的人——诺列夫塞巴斯蒂安。诺列夫是个工作狂,没什么心眼。脑子有些一根筋,但并不蠢。 诺列夫在这里,被蛇鼠草看好的胖子也在这里。张疯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慢慢靠近,居高临下的盯着王勇。视线从他的头皮挪到肚皮,盯着他手里的铁剑看了一会儿,然后收起打量的目光。他看得出来王勇很紧张。 张疯从王勇与诺列夫中间的缝隙走进去,蹲在尸体旁边,旁若无饶伸出手掌盖在其中一具尸体的脑袋上。 尸体很快变得干瘪。 张疯迅速退后,站在人群外围看着尸体一具接一具的滚落。 他靠着楼梯扶手,欣赏王勇和其他饶惊惧。 楼上有人跑过来,他们站在第一段楼梯与第二段楼梯之间的平台上,问,“发生什么事了?” 张疯走上楼梯。 他打算让大楼陷入恐慌,把外头几个人吸引进来。只有局面乱了,自己才有机会赢得胜利。 这些人真是难啃的硬骨头。 想到这里,他勾起嘴角。他们不是埃森镇居民,是从外头进来的。这明自己老朋友的后代们没能奈何得了这帮子人。 张疯抬起手,准备将平台上的人类杀死。一个人类的能量,能够让他再分裂出至少一百来只分身。 如果大楼里突然出现上千只utr,场面一定好看极了。 然而,他伸出的手顿在半空,眼睁睁目送自己的目标们去了二楼。他的胳膊,两腿,身体仿佛被灌了铅般沉重,而且头痛欲裂。 张疯听到身后传来人声,“你别上来。” “嗯。” 脚步声逐渐靠近,“是这里吗?” 王勇举起铁剑,调整铁剑位置的咯哒声传进张疯的耳朵里,张疯猛吸一口气,眼睛变得通红如血。 在王勇把他懒腰砍成两截前,张疯回过头,uu看书 ww.ukanshu 手掌如爪,抓向王勇的心口。 一道绿色的影子突然出现,缠住张疯的胳膊。 王勇顺势挥刀,把张疯的胳膊切了下来。 红色的血凭空出现,喷洒了一地。“你是……那颗种子。” 豆苗的枝叶攀上张疯的脖颈与脑袋。 张疯扭动身体,却发现挣扎不开。 剑光迎面而来,张疯现出身影。哈哈大笑了两声。 王勇在张疯的笑声中砍下了他的头。 本以为事情告一段落,但豆苗警示的声音却在耳边响起,“心!” 张疯的脑袋咬住王勇的脚踝,王勇发出惨剑 诺列夫及时出现,一脚将张疯的头踢开。 张疯又笑了两声,然后笑声戛然而止。 诺列夫问王勇,“你没事吧?” 王勇撩起裤脚,张疯咬过的地方青紫,牙印深深嵌入皮肉里。 “还没完,王勇,扔炸弹!”豆苗又。 “什么?”王勇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他掏出炸弹时,豆苗已经带着他和诺列夫跑远了。 留在楼梯平台上的张疯,无头尸体鼓起许多个大泡,泡炸开,浑身浴血的人类亚种从里头跳出来。 王勇瞪眼,“完蛋了。” 二百九十四 还有1只 王勇感觉自己就像是捅了人类亚种的马蜂窝,源源不断的人类亚种从张疯尸体里钻出来。 他回神后,立马朝平台上扔了炸弹。 徐瞰被王勇赶到了二楼,她听见动静打开二楼大门,看见过道上的人类亚种后,赶紧将门锁死,并对身后的人,“都去楼顶,快去!” 炸弹阻止了张疯尸体的异状,但也把屋子炸出了一个大洞,不仅如此,王勇还吸引了许多人类亚种的注意。 它们在短暂的愣神后,冲向王勇。 豆苗扯着王勇与诺列夫的领子,将两人拉出门,丢向李良。 李良听见了屋子里头的动静,“发生什么了?” 王勇背靠李良,掏出炸弹准备往屋里扔。诺列夫阻止他,“不能扔,很多人在二楼。” 王勇着急道:“那怎么办?” 李良大吼,“王勇!里面发生什么了?” 王勇举着铁剑,“那个长可丑的男人混进了大楼里,诺列夫往他同胞的身体里注射了药品,设置了陷阱好让我们在楼梯上抓到他。砍头以后没想到他的尸体变成了人类亚种制造机,现在大楼里至少有好几百只人类亚种。” 李良皱起眉头,他掏出另一把剑,不仅将屋外的敌人解决了,也把冲向王勇的人类亚种解决了。“你的炸弹往外面扔。” 外头的人类亚种还有许多,至少李良与王勇望过去,只看到人头攒动。 王勇掏出炸弹,点燃了扔向人类亚种。 李良借这个机会把王勇与诺列夫夹在腋下,单手拿剑冲进大楼。豆苗为他解决了靠近的敌人。 …… 二楼,徐瞰等人站在通往顶层的楼梯上,台已经满员了。 楼梯上有人推攘,“往上走啊!” 有人趁徐瞰不注意,拿走了她兜里的炸弹。 徐瞰质问,“你们做什么?” 那人,“只有你手里拿着保命的东西,这不公平。” 他的法引起了旁饶共鸣,“对,也给我点!” 徐瞰护着炸弹,但她只有一个人,等手里的最后一支炸弹也被抢走后,人群才终于安静了些。她散着头发,外套被扯成几块破布。 她知道食物仓库的人就在房顶,徐瞰抬头。发现埃森镇的人把楼梯堵得满满当当,上面的人根本看不见底下发生了什么。 徐瞰冷笑,“你们拿着吧,别把自己炸死了。” 她打开窗户,正对着图坦卡蒙。“长老,能不能接住我!” 图坦卡蒙朝她招手,徐瞰回头道:“祝你们好运。”随后从窗户终身一跃,沙尘将她卷起,稳稳的放在地上。 埃森镇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咚!”人类亚种在撞门了。 楼下,图坦卡蒙问徐瞰,“你怎么下来了?” 徐瞰道:“那些人把我的炸弹抢光了,不知道哪儿来了一堆人类亚种,就在二楼走廊里。” “噢。”图坦卡蒙甩了甩袖子,“那管他们死活。” 徐瞰抬头看向二楼,“李良应该会去吧。” 图坦卡蒙呵呵一笑,“放心吧,他们活下来只会比死了更痛苦。” 徐瞰笑笑,“谢谢长老。” “意思。” …… 李良一路冲到会议大楼二楼,二楼过道里挤满了人类亚种。他拿剑的手不断挥舞,清出了一条道来。二楼房间里有惨嚎声此起彼伏。房间的门被人类亚种打成了碎片,房间地面躺了十几具横七竖澳尸体,既有人类的,也有人类亚种的。这些尸体肢体不全,一片狼藉。 除此之外,还有五六只人类亚种。 “豆苗,王勇,你们解决它们。” 李良把屋子里的桌椅板凳,柜子,什么重搬什么,把这些东西堆到门口,阻拦外头的人类亚种进来。 屋里的人类亚种被清楚干净了,还活着的人都缩在通往房顶的楼梯上,最外围的人哭的稀里哗啦,还有人昏迷不醒。 李良问他们,“徐瞰呢?” 没人回答。 王勇把刀架在一个眼神飘忽的人脖子上,“我的同伴呢?” 那人仰着脖子,支支吾吾的,“从那扇窗户,跳下去了。” 李良皱起眉头,把头探出窗户,看到靠墙而坐的徐瞰后,松了一口气。“徐瞰!” 徐瞰抬头朝李良笑了笑。 屋里鸦雀无声,王勇注意到许多人神态紧张,好像在害怕什么。 徐瞰喊道:“那些人把我的炸弹都抢了,我就下来了。” 李良缩回脑袋,问楼梯上的幸存者,“是吗?” 王勇用刀尖指向一个人,“问你们话呢。” 那人声嘀咕道:“我们没有武器,不能自保。” 王勇气笑,回头看了眼乱七八糟的地面。“这就是你们自保的结果?”他挑开这饶衣服,发现了一颗炸弹。挨个搜身后,大多数饶炸弹都还在身上。 李良挠了挠额头,片刻后道:“既然你们自保的武器还在,相信外头的怪物们你们是可以解决了。” “你要去干什么?” “你不管我们了?” “是你和佛尔基把我们叫到这里来的,你必须保护我们。” 这些人提到佛尔基,李良顺势问道:“佛尔基呢?” “在屋顶。” 李良点头,不顾埃森着饶阻拦,带着王勇和诺列夫从窗户钻出去,爬到楼顶。 楼顶人满为患。李良甚至没地方落脚,他蹲在栏杆上看了一会儿,便跳到了霍伦海布的背上。 “谁干的?”他问郭云。 郭云道:“那个会隐身的人类亚种。uu看书 .ukansu” 李良松开眉头,“他死了。” “我知道,刘强能看见。” 李良盯着郭云的腹部,郭云笑道:“我觉得这很艺术。” “嗯。” “你不下去了?” 李良想了想,“要下去。你和徐瞰还有食物仓库的人,用那个传送器躲躲。” “怎么了?” 李良摸了摸脸,“赢是迟早的事,但难免会有漏网之鱼。这些人类亚种虽然和外头的人类亚种长得一样,但实力差了很多。” “胜在数量。我们没必要躲,而且谁知道佛尔基设置的传送点有没有其他危险,少一事算少一事。” “好吧。”李良,“你多休息,我下去了。” “好。” 李良虽然对埃森镇人生气,但他不能把他们丢在这自生自灭。所以回到了会议大楼前门,从前门一路杀到二楼。他对房间里的争吵声与哭泣声不理不睬,继续完成自己的任务。 大约半时后,最后一只人类亚种被霍伦海布杀死了。 王克明站在信号塔上,盯着棋盘。 “不对,还剩一只,为什么李良他们都没动作了?” 最后一只恶魔头像就在李良身边。 二百九十五 王勇的变异与消失 ????会议大楼里的人纷纷走出来,面对堆积如山的人类亚种尸体仍然心有余悸。 ????李良等人聚在一起,郭云的状态好了许多。 ????“没有提示。”郭云咳嗽了两声,望向信号塔的方向。 ????李良点头,“既然有游戏开始的提示,也应该有游戏结束的提示才对。” ????“什么意思,还没完?”王勇瞪着眼睛,“杀了这么多了,还没结束?” ????霍伦海布翻了个白眼,“说得好像你居功至伟似的。” ????王勇无语凝噎,顿了顿才说,“我解决了张疯。” ????此时众人已知道张疯的身份。 ????霍伦海布讥笑:“对,结果放出了几百只人类亚种。” ????王勇嘿了一声,“我招你惹你了?” ????霍伦海布撇过脑袋,“直接去问王克明不是更快?” ????李良摇头,“我们不能去,游戏规定。” ????“那怎么办?”霍伦海布打了个哈欠。 ????郭云问刘强,“你能察觉哪儿还有人类亚种吗?” ????刘强许久没有做声。 ????“刘强?” ????刘强缓缓说道:“能,我们还漏了一只。” ????所有人看向他。郭云问,“在哪儿?” ????刘强伸出藤蔓,指向王勇。“在我的感知里,王勇的状态和人类亚种无异。” ????“什么鬼?”王勇生气道,“你该回去换个身体了。” ????诺列夫突然插嘴说,“你被张疯咬了一口。” ????王勇愣住。李良上下打量了王勇,然后猛的掀起他的裤脚。牙印还在,但四周的皮肤已经发生了变化。 ????王勇吞了口唾沫,一群人低头打量他的脚踝,反而挡住了王勇本人的视线。 ????“什么情况?” ????李良皱眉。王勇的皮肤开始往人类亚种的方向同化,刘强说的没错。他的状态的确和人类亚种相近了。 ????放下王勇的裤脚,李良神情严肃。 ????王勇的视线追着李良的表情,他声音有些颤抖,问道:“怎么了,刘强说对了吗?” ????李良点头。“伤口附近的皮肤开始发生异变了。” ????王勇张着嘴,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睛,“不是,这怎么还能传染呢?” ????豆苗从王勇的耳朵里钻出来,“张疯是特殊的,他的后代不需要繁衍,而是分裂。改变你肉体的性状不见得做不到。” ????它的枝叶缠住王勇的胳膊,使大半部分... ... 身体直立起来。豆苗叹了口气,“我原以为能有更多时间和你相处,真是没想到,呵……” ????豆苗的轻笑声显得有些情绪低落。 ????王勇看着它,“你想说什么……” ????它的叶片垂落,声音低迷,“这场游戏,必须得杀尽敌对种族的最后一人,现在你就是人类亚种的最后一人。” ????王勇目光呆滞,表情僵硬,尴尬的笑了两声后道:“这怎么可能……”他抬头看见严肃的李良与郭云,然后看见诺列夫避开他的目光,徐一峰想张口,但又闭了嘴。 ????“这……”王勇表情逐渐怅然,喉结上下滚动。 ????过了一会儿,他在令人窒息的气氛中,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来吧,反正我早就该死了。” ????李良摇头,“我们在想想办法。” ????王勇抿嘴,问豆苗,“你还知道什么?” ????如果能活,谁愿意去死? ????豆苗的叶片扫过王勇的脸颊,它道:“我可以让你成为获胜的一方。” ????李良皱起眉头。 ????豆苗继续道:“我在这里呆了很多年,很多很多年。我从来都不是同族的叛徒,我花了好多心思,就为了这一天,为了让你能有选择。” ????豆苗的话一字一句的进入王勇耳朵里,他晃了晃脑袋,“你在说什么?” ????豆苗笑了,它离开王勇的胳膊,落到地上。期间,它的枝叶迅速变长,然后相互缠绕,竟在落地的一瞬间将自己编织成了一位体态丰腴的女性模样,甚至还有五官。如果仔细打量它,她,不难察觉,或用惊觉形容更为准确,豆苗与徐瞰有几分相近。 ????豆苗伸出“手掌”,从王勇的下巴抚摸到肩膀。“我说,我可以为你杀光这里所有的人。只要他们都死了,你就可以活下去,赢得游戏的胜利。王勇,你的理想就在眼前,赢下这场游戏,所有的一切都会成真!” ????王勇的脑子嗡嗡作响,他实在不能确定自己理解了豆苗话里的意思。 ????徐一峰等人已经摆出了防御姿态,作为旁观者,他们确定从豆苗话里感受到了确切的杀意。 ????王勇盯着豆苗的“脸”,“你……我不想这么做。我只是想活下去,然后和所有人一起完成这个游戏。” ????豆苗松开手,“你怎么这么傻,你现在已经不是人类了。你体内的细胞正在异变,你现在几乎已经是人类亚种的一份子了。” ????“你曾经跟我说过,你不是一个天真的人。” ????王勇一头雾水,uu看书 w.ukanhu更觉得胸口... ... 发闷。豆苗讲的话他越来越听不懂了,“我没有跟你讲过这话。” ????豆苗轻柔的问他,“死,或者赢。你选哪一个?” ????王勇求救似的看向李良。 ????李良直言道:“我们不会杀你,一定有其他办法。” ????王勇盯着李良,然后看向他身边的郭云。郭云眼神冷漠极了,让他想起了与郭云刚见面的时候。从郭云的眼神里,王勇意识到——没有办法。 ????李良当然会为了他想尽办法,王勇一点也不怀疑。但与其成为同伴成功道路上的阻碍,不如在这个时候洒脱些,还能留下个好印象。 ????王勇苦笑道,“杀了我吧。” ????豆苗的枝叶在王勇说了这句话后开始剧烈颤抖,持续了不过几秒钟后归于平静。她道:“不用,既然这是你的决定,就让历史的巨轮碾过我们吧。” ????没有人明白豆苗这话的意思。 ????但新的危机已然来了。 ????“时祸!这里有时祸!”刘强大叫道。 ????“时祸是什么?”徐一峰问。 ????李良看到眼前人类亚种的尸体正在迅速消失,而消失的方向尽头正对徐一峰,于是他朝徐一峰扑过去,将他推开。李良作势滚动身体,但对方的速度太快了,他避之不及。 ????更让他始料未及的是——王勇突然跳出来,推开了自己。 ????李良只能眼睁睁看着王勇凭空消失,不留一点痕迹。 ????“王勇!!” 二百九十六 豆苗的选择 ????“王勇!!” ????王勇消失的一瞬间,王克明的声音出现在四周。 ????“不用担心人类亚种了,是你们的胜利,搅局的时祸也已经离开。接下来我会按照要求结束游戏,花不了太长时间,你们找一栋安全屋子呆好。” ????李良从地上站起来,豆苗像一座雕像似的站在王勇消失的地方。 ????埃森镇居民被吓破了胆,全跑回了会议大楼。郭云等人朝李良聚集过来。 ????郭云看了眼豆苗,道:“损失了三个徐一峰的兄弟,还有……王勇。” ????李良点头。王勇的举动给李良造成了冲击,被紫苜蝙蝠以及郭云的过去弄得动摇的念头再次坚定起来。 ????他走到豆苗身边,“对不起。” ????豆苗笑了笑,“和你没关系,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李良挠了挠头发,“你似乎对王勇……” ????“呵,”豆苗笑得比哭还难听,“我是他捡来的。以前总听他说他有一个在意的女人,那女人多么多么好,现在见到了觉得也就不过如此。” ????“刚才那情况,她竟然一句话都没帮他说,真是好笑。我都来不及嘲笑他寒心不寒心。” ????“啊……”豆苗抬起头,蔽日的乌云于此刻才落下雨水来,打在她的叶片上发出阵阵如油布般的声音。“真是的,结果我白努力了几百年,王勇这个蠢货。” ????“呵,罢了罢了。反正我的任务也完成了。”豆苗转过脑袋,对李良道:“不管你们要找什么线索,想知道什么真相。好好把握和神树对话的机会吧,这也是你们唯一的机会。” ????豆苗的枝叶逐渐变得枯黄,“我们还会再见的。” ????李良大惊,“你……为什么?” ????豆苗的身体化作一阵黄沙,被雨水冲走。她的回答飘在空中,“王勇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乐趣。” ????李良呆愣的站在原地,盯着王勇与豆苗消失的地方出神。 ????雨水打湿他的头发,顺着李良的睫毛,鼻头落到地上。他就这么站着,直到郭云在大楼里喊他,“李良!你还要站多久?” ????他这才回过神,与不惧雨水的图坦卡蒙回到会议大楼里。 ????郭云拿了毛巾给李良,并问,“她说了什么?” ????李良原话转述了一遍,郭云陷入沉思。 ????一边的徐一峰感叹道:“没想到王勇还有这么一位痴情的红颜知己。” ????何能用手肘撞了徐一峰的... ... 肚子,徐一峰瞪他,反被何能瞪了回去,并示意徐一峰注意徐瞰。 ????徐一峰尴尬的转过脸,和何能换了位置。 ????徐瞰红着眼睛,去了一楼的角落。 ????郭云没在意身后的动静,她问李良,“你对豆苗的话怎么看?” ????李良:“……” ????郭云发现李良又走神了,便提高音量喊他,“李良!” ????“啊?”李良张大眼睛,赶紧道歉,“不好意思,你刚才说什么?” ????郭云盯着李良看了一会儿,然后叹气道:“你在想什么?” ????李良以为郭云是在责备自己,又解释道:“我不是故意走神的,你再说一遍,我这次仔细听着。” ????郭云好笑道:“我没有生气。看你魂不守舍的样子,问一下而已。” ????李良哦了一声,垂下眸子。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具体在想什么,只是豆苗的话不停盘旋在脑海,让他集中不了精神。 ????李良:“时祸是时间生物,它吃了王勇,实际上王勇还在这里,但和我们处于不同的时间点。” ????郭云点头,“没错,他大概率还活着。” ????李良自动忽略“大概率”三字的形容,“豆苗难道不知道这一点?她完全可以跟王勇一起过去。” ????郭云吐一口气,“原来你是在想这个事情,看不出来你还挺罗曼蒂克。” ????“照豆苗所说,不管是努力了几百年,还有另一个选择,还是其他所有类似的话,均导向一个可能性。” ????李良看着郭云。 ????郭云笑起来,“她来自和我们不一样的时间点,在那个时间点和王勇认识,并且王勇似乎在那个时间点非常努力,以至于使豆苗来到这里帮助我们。” ????“尽管不在一起,但其实……并没有完全分开。” ????郭云耸耸肩膀,不再说话。 ????李良盯着细窄的雨水水注淌过玻璃,越来越觉得郭云的推测就是事实。知道这一点后,他舒畅了许多。 ????甚至想到了另一件事——也许陆民,也在另一个时间点活着。 ????郭云见李良表情变化,情不自禁笑了笑,然后迅速板起脸来,“说回正题,神树你怎么看。” ????李良:“应该也是和豆苗,莫妮卡相似的植物。” ????郭云点头,“但一定比它们更有能量。” ????“能量?” ????“变异程度吧。不管是豆苗还是莫妮卡,还有王勇之前提到的蛇鼠草,这些植物堪比... ... 神话故事。uu看书 ww.uukanshu 能被这样的植物喊为神树的对象,它的能力一定远超想象。”郭云顿了顿,“很明显,这些植物的变异与奇雾山脱不了干系,那么为什么只有它成为了’神树’?” ????李良一边听一边想,“……你是想说,它和奇雾山有关系?” ????“嗯。我想,它和奇雾山应该有直接关系。所以豆苗才会告诉你,可以去神树那找真相。” ????李良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郭云道,“所以我们现在的问题是,对于奇雾山,对于各自所求,我们有哪些问题,这些问题具体是什么?” ????李良不假思索的说出第一个问题,“怎么从奇雾山离开。” ????“不对,应该是怎么让这次进山的人类安全的离开奇雾山。” ????李良愣了愣,“嗯。还有怎么让奇雾山从阿苏拉港消失,以及让被白雾变成石头的人恢复正常。” ????“这两个问题可以。你还有其他问题吗?”郭云拿出自己的小册子,抬笔记下李良的问题。 ????“奇雾山的幕后主使,所谓的主人是谁。” ????郭云点头,“还有吗?” ????“没了。” ????“我的问题是囡囡的情况和位置。我估计徐一峰他们的问题就是你的第一个问题,然后图坦卡蒙……王克明……” ????郭云把人名写下来,然后抬头对李良说,“另一个问题,我们得考虑如果只能询问神树一个问题,我们该问什么?” 二百九十七 佛尔基的挣扎 郭云看着李良,李良知道她有答案,但她此刻却选择听自己的回答。 李良微微一笑,说道:“听你的。” 郭云对李良的回答并不惊讶,“如果把所有的问题集中起来放到一起,我认为’去哪里可以找到我们想要的所有问题的答案’相对合适。” 李良默念了两遍这句话,“好。” 郭云悄悄松了口气,“等王克明从上面下来,我在问问他的意见。” 事情如王克明所言,的确没用多长时间,游戏便结束了。 “埃森镇大逃亡游戏结束,胜者——王克明。通道即将打开。” 霍伦海布被李良请求去接王克明回来,王克明抵达会议大楼时,被楼里的残肢断臂以及浓重的血腥味弄得头晕。他皱起眉头,“怎么不换个地方?” “游戏结束了,不及这一时。”郭云把王克明喊道角落,“有个事情和你说一下。” 王克明看了眼李良,李良点头。 郭云与王克明两人在角落窸窸窣窣的说了会儿话,然后回来道:“没问题,就按照我们的商量的来。” 王克明环视大楼一圈,察觉到人数的减少。 “王勇去哪儿了?” 李良神色微黯,把由来说了一遍,说到末尾,王克明不掩惊讶的感叹道:“真是没想到。” “谁想得到。”李良自嘲般笑了一声。 王克明挑起眉头,换了个话题:“关于会见神树的事,我觉得可以分两路走。” “王勇说过,完成信号塔的任务后,就可以从蛇鼠草那要人了。” 郭云接话道:“的确,但是我认为等见过神树后一起行动更妥当。” 王克明不做辩驳,把决定权丢给了李良。 李良叫来徐一峰,把两人的分歧告知于他,随后问,“你是他们的老大,你怎么想。” 徐一峰舔了舔嘴角,“当然是先去救人。神树不神树的,和我没关系。” 郭云抿嘴,看了王克明一眼。 “我们各自有不同侧重的注意点,徐一峰更在乎他的同伴,这没什么不对。”王克明注意到了郭云的小动作,微笑说道。 郭云叹气,“那个蛇鼠草性格诡异,你自己多注意。” 徐一峰挠头傻笑,“我晓得。” 李良想了想,把刘强叫了过来,“让刘强和你一起去。” 徐一峰对刘强很熟悉了,因为熟悉所以知道本次植物园之旅中他的重要性。徐一峰皱眉,“不需要,我自己去救人就行,让刘强跟着你们。” 李良摇头,“游... ... 戏结束了,我们不会有更多危险。放心吧。” 徐一峰拗不过李良,只好对刘强说道:“麻烦你了,花兄。” 刘强朝他挥了挥藤蔓。 “外面!”有人喊。 李良等人注意到会议大楼里的人陆续跑了出去,他们神情激动,其中以佛尔基表现最夸张。他一骑绝尘,撒腿狂奔,发挥出了远超他体格以及年龄的速度水平。 佛尔基的目标是一条白色的走道。走道从埃森镇的地面,一路延伸至高处。阴沉的天空缺了一块儿,那块部分变作楼梯,连接至地面。 郭云催促李良道:“快走,不能让佛尔基抢先。” 李良打横抱起郭云,超过其他人,追上了佛尔基。 佛尔基余光注意到李良,他表情狰狞,眼里映出楼梯的模样。发狠驱动两腿,丝毫不管平时的形象,只顾往上爬。 李良踏上楼梯,突然身子一沉,郭云差点从他手里甩出去。 “这楼梯有问题。”李良道。 郭云看了眼已经爬到楼梯中段的佛尔基,对李良道:“不用管我,你快去。” 李良深呼吸一口气,抬脚离开了。 佛尔基手脚并用,速度虽慢,但不曾停歇。 李良稳步前进,再有几步便能超过佛尔基。 佛尔基眼皮抖动,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方块丢在地上。方块是传送器,传送器的大门正对李良。大门里伸出数只枪管。 李良停下脚步,相劝道:“你想从神树那得到什么?我们可以打成共识。” 佛尔基嘿嘿笑了,“你是外乡人,你不会懂的。” “至少可以试试。” “没有必要,杀了你,神树就是我们的。” 李良盯着几个台阶上佛尔基,他气喘吁吁的翻过身,汗液浸湿了领口,两颊潮红。 “你杀不死我,也不应该杀我。”他道。 佛尔基笑笑,然后摆手。他转过身子继续往高处爬去,不再关注李良,也许对他而言,李良已与死人无异。 郭云刚爬到第五阶,眼睁睁盯着传送门里的人开枪扫射。火光几乎淹没了她的视线,她嘴唇颤抖,但还是稳住气转向李良的方向。 李良身子晃动,竟无一例外躲过了所有子弹。在对方突击的枪炮声中,按下了传送器的开关。 郭云嘴唇微张,然后笑了。 佛尔基下意识回头,见到完好无损的李良时,uu看书 .uuknsh.co 眼里闪过不可置信的神情,然后果断挥动四肢,只要比李良提前上去,提前开口,一切就都还来得及。 李良却大步上前,越过了他。#... ... 佛尔基咬牙切齿,“不,不可能!” 李良把佛尔基提起来,四十来岁的壮汉在他手里和小孩子区别不大。“虽然不清楚什么原理,但这里的重力增加了。这对你,我,还有那些子弹都是一样的。我虽然速度受限,但眼睛没坏。”说罢,李良把佛尔基扔了下去。 佛尔基倒地昏迷。 李良看向郭云,郭云走回一层,“你去吧。” “……好。” 李良又走了几步,离开了楼梯。围绕在身上的下坠感消失,李良缓了口气,严肃的走进深处。 走过一段漆黑的路程后,视野突然开阔。 纷繁的春天出现在李良眼前。 他看到绚丽的花朵,闻到了花香。 有一头小鹿从眼前小跑而过,它身后追了另外两头大些的鹿。 小鸟盘旋在头顶鸣唱,整齐画了一道弧线后飞向别处。 河流的潺潺声,一两只鱼跃出水面,鳞片闪闪发光。 这里的阳光比李良经历过的任何一处阳光都要温暖。 这条路的尽头,有一株参天大树。虽不如人类亚种老巢的巨树大,但也足以担此称呼。 它被一切美好的事物包围着,李良不敢走快了,下意识放慢了速度。 当李良走到它面前时,它说话了,“你好,李良。” 二百九十八 神树奥古斯塔 ????“你好,李良。” ????它的声音温柔醇厚。 ????李良愣了会神才回应它,“你好。” ????“我是奥古斯塔。”它说。 ????“我是李良……你已经知道我叫什么了。”李良打量奥古斯塔的枝干,却没找到自己预想中的东西。 ????奥古斯塔善意的笑道,“哈哈,我知道你在找什么。” ????李良赶紧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 ????“没关系。”奥古斯塔说,“我和紫苜蝙蝠,蛇鼠草有一些区别,大概我是这座山里最像植物的植物。” ????李良附和奥古斯塔尬笑了两声。 ????奥古斯塔叫李良走进些,李良依言靠近。他眯起眼睛,在奥古斯塔的树底发现了一套小孩的衣服。 ????囡囡。 ????他的直觉说出了答案。 ????奥古斯塔又言,“言归正传,既然你完成了埃森镇的三项任务,这是你应得的。” ????奥古斯塔树冠抖动,一样东西飞往李良。李良接住它,东西入手手感顺滑,圆润。摊开手掌,他道:“望尘珠。” ????“是的,现在你只需要想办法拿到阿莫尔手里的那一颗,就可以打开通往奇雾山核心的大门。” ????“核心是什么?”李良问。 ????奥古斯塔呵呵一笑,“你可以问我三个问题,这算是其中之一吗?” ????李良赶紧闭嘴,心思百转。 ????奥古斯塔并不催促,它静静地立在那儿,一如李良初见它的状态。 ????李良站在鸟语花香的环境里,几乎和环境融为一体。他不断质问自己,反问自己,然后得出了答案。 ????“第一个问题,怎么让这次进山的人类安全的离开这座山。” ????奥古斯塔反问,“所有人?” ????“对。” ????“嗯……”奥古斯塔说,“办不到。” ????“什么?” ????“已经有人死在utr手里了,这些人可没法死而复生。” ????李良:“……” ????李良不得不闭上眼睛好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打赌郭云与王克明绝对想不到奥古斯塔的回答。他们陷入了思维盲区。所有人,哈,奥古斯塔反倒更显得有人情味了。 ????“剩下的人呢?”他问。 ????奥古斯塔再次反问,“这算第二个问题吗?” ????李良顿了顿,“第二个问题是,去哪里可以找到我们想要的所有问题的答案。” ????奥古斯... ... 塔没有立即回答。 ????李良发现四周安静了许多。 ????“这是一个非常难以回答的问题,因为它几乎涵盖了所有问题。我想它应该是郭云或者王克明想到的,但这个问题没有恶意,所以提出的人是郭云。” ????奥古斯塔仿佛自言自语般说起话来,“郭云……她不错,但还是差了一些。” ????“哪里,我不能告诉你们地点,但按照规矩,我必须要回答这个问题。所以请允许我将你的问题擅自修改做’谁’。问谁可以得到所有的答案。” ????李良道,“可以。” ????“另外友情提示,为了完成第二个问题,你需要用掉你的第三个问题。” ????“第二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 ????奥古斯塔说,“她叫做囡囡。” ????李良大惊失色,“囡囡?” ????“没错,我记得大名应该是林婉儿。” ????她走进了奇雾山,进入植物园,去了山顶。现在她知道奇雾山的秘密,能够回答我们的问题。为什么? ????李良想起图坦卡蒙所言——山的主人。 ????可她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这是第三个问题吗?” ????李良目光渐冷,“第三个问题是,我们怎么找到她。” ????“别生气,等你们找到她了,她会告诉你答案的。”奥古斯塔说道,“她在山顶,但你们无法抵达,因为山顶每时每刻都有一只时祸守着,山顶的范围很小,即使你用上望尘珠,也躲不过它。而唯一一条通往山顶的路就在埃森镇。” ????“具体的位置在哪里?” ????奥古斯塔说,“埃森镇有三大禁地,你可以问问当地人。” ????“你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因为不能说。”一只成年鹿跑到树脚,咬起小孩子的衣服,优雅的走向李良,“这算是我的一点诚意。” ????李良在心里冷笑。问答到了现在,他哪里还不明白,奥古斯塔骗了他两个问题。 ????“果然是囡囡的衣服。” ????“是的,是她的衣服。” ????李良接过衣服,转头走了。 ????奥古斯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下次再见。” ????李良走出天堂般的地方,回到空气沉闷的埃森镇。楼梯下围聚了许多人,当地人将郭云与王克明围在中间,徐一峰不在与图坦卡蒙飘在半空,徐一峰的人端着铁剑拦住埃森镇人。 ????“李良!”郭云眼尖... ... ,一眼就看见了他手里的衣服。“囡囡……囡囡在里面?” ????李良摇头,下楼比上楼轻松许多。 ????李良把衣服递给她,“这里怎么回事。” ????埃森镇人站出来,“你和神树说了什么?” ????李良道:“问了一些问题。” ????郭云眯起眼睛。uu看书 ww.uukanhu ????说话的埃森镇人提高音量,“你们为什么打伤佛尔基?” ????李良摸了摸脖子,“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们。” ????“你有什么资格问我们?” ????“你问吧。” ????“?”李良看向这人。 ????“我叫安诺娃,是……王勇的朋友。” ????安诺娃低头,“我一直在别的房子里,”她看向诺列夫,眼里的愤怒显而易见,“你为什么这么做?” ????李良对两人之间的矛盾不甚了解,便没有开口。 ????诺列夫挑起眉头道,“你是蛇鼠草的附身对象,把你放在身边怎么安心?” ????安诺娃表情逐渐痛苦,“我不会害王勇!” ????诺列夫又道:“这话王勇听了一定会相信你,但是我不行。” ????安诺娃盯着他,似乎是放弃了,转头朝李良道,“你想问什么?我也是埃森镇的人。” ????李良从安诺娃与诺列夫的对话里听出了端倪,他问,“蛇鼠草?” ????安诺娃回答道:“埃森镇的每一个人都被寄生了,我体内的种子来源于蛇鼠草。” ????“还能有其他植物的种子?”王克明问。 ????“可以,埃森镇的三大禁地各对应一棵变异的植物。” ????诺列夫嘀咕,“看吧,这些事情你以前可没对王勇说过。” ????安诺娃鼓起眼睛,嘴角下撇。 ????李良打断道,“哪三大禁地,哪三颗植物?” 二百九十九 王克明离开 安诺娃道:“密林——星白树,储水塔——蛇鼠草,墓地——仙面芝。” 王克明:“密林是从奇雾山进来的地方,储水塔是揭穿埃森镇秘密关键位置,墓地……”他看向李良。 李良点头肯定了王克明的猜测,但没有立即解释。他朝安诺娃道谢,安诺娃咬着下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李良下意识看向与她似乎有矛盾的诺列夫,诺列夫避开李良的视线,走到人群外围去了。 “还有什么事吗?”李良问她。 安诺娃似乎下了决心:“王勇,我听说王勇消失了。” 李良摸了摸鼻子,“是的。” 安诺娃垂下脑袋,似乎丧失了继续交谈下去的勇气。 李良问道:“你和王勇……?” 安诺娃笑了笑,把头发撩到耳后。略有些苦涩的讲起自己与王勇相识的经过来。郭云带人把闹事的埃森镇人赶远了些。 回来时安诺娃正说:“我本以为有机会跟他好好道谢。” 王克明摸了摸下巴,转头问始作俑者诺列夫:“你是故意的。” 诺列夫淡然的承认了事情是自己所为。 见他没有后续,李良追问道:“为什么?” 安诺娃也看向诺列夫,眼里带着探究。 诺列夫在众人的视线中叹气说道,“安诺娃是蛇鼠草的替身。” 李良眯起眼睛,“什么意思?” “每株植物都会培养一位自己的替身,代替他们观察、融入埃森镇。”诺列夫道,“这之前我一直与星白树的替身有交集,所以知道这件事。当然对她持有警惕。” 诺列夫解释过后,他的做法得到了王克明与郭云的共鸣。 安诺娃却说:“我自己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诺列夫看着她,“星白树的掌控欲强,所以他的替身实际上只是载体。蛇鼠草性格恶劣,它只会偶尔用你的身体出现,这点你知道了。但你不知道的是,在它代替你以前,你的眼睛就是它的眼睛。” 安诺娃不停摇晃的脑袋,似乎不愿意相信诺列夫的话。 诺列夫耸肩道:“至于王勇的事……虽然我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但我还是要对你说一声抱歉。” 李良没法安慰安诺娃,他理解诺列夫的做法,但也能想象安诺娃的心情。他转移话题道:“仙面芝的替身是谁?我们要去墓地。” 诺列夫摇头,“不知道,仙面芝很神秘。” “好吧。”没能得到关于仙面芝的消息,李良决定将奥古斯塔的事情经过先说于郭云与王克明。诺列... ... 夫知趣的走远了。 李良重点讲述了关于囡囡与如何通往山顶的事。 郭云脚下一个踉跄,李良与王克明同时伸手搀扶,但郭云自己调整了重心站稳。 “他们对囡囡做了什么?”郭云紧紧攥住囡囡的衣服。 李良摇头,“奥古斯塔说她会告诉我们答案。” “囡囡……”郭云闭上眼,她的愤怒与急迫不加掩饰的显露在外,李良与王克明站在她身边静静等待着。 郭云缓了好一会儿,才张口道:“等徐一峰回来,我们就出发。” 李良原本便是这个打算,于是点头说好。 王克明把视线投向别处,他认真将埃森镇的现状纳入眼底,然后突然说道:“我不和你们去了。” 李良与郭云纷纷侧目。 王克明的话仿佛天外传音,两人异口同声的问,“你说什么?” 王克明转头灿烂一笑,“我说,我不和你们去找囡囡了。” “为什么?” 王克明从衣服里摸出眼镜戴上,露出真诚的笑容。“真是一段开心的经历。” 李良眉头皱紧,“王克明?” 王克明偏头问郭云,“你记得在食物仓库,你怎么被人类亚种抓走的吗?” 王克明的眼睛在镜片的折射下发生了变化,郭云形容不好,但直觉不是她期望的方向。“记得,有人推了我。” 王克明又转头对李良说,“你知道是我杀死了那名队长,你早就知道了,那你知道是我害郭云被抓的吗?” 李良周遭的温度迅速下降,“为什么现在说起这个?” 王克明推了推眼镜,“因为你打算挽留我,让我和你们一起去找囡囡,我认为最直接有效让你打断这个念头的方法就是告诉你,我是一个’坏人’。” 李良盯着王克明的眼睛,“为什么?” 郭云插了一脚问,“王克明,你有什么目的?” 李良接过话题,“紫苜蝙蝠的洞穴,图坦卡蒙的陵墓,人类亚种的巢穴,植物园……王克明,你在说什么鬼话?” 王克明挠了挠头发。 李良发现这个人竟然直到此刻才真正鲜活起来,比与徐一峰斗嘴争吵时还要人性化。这么一瞬间,王克明的话,李良已经相信了八成。 越是相信,他心里的疑惑越甚,而这份疑惑同时演变做了愤怒。uu看书 ww.uuanshu 为什么欺骗? 为什么伪装? 李良一言不发,只是盯着他,等他的答案。 王克明:“……既然你已经接近真相了,我不得不赶紧出去整合自己... ... 的力量了。” “这颗珠子我拿走了。” 王克明抬手,指尖捏着一颗望尘珠。 李良赶紧翻找衣服口袋,他的两颗珠子只余了一颗。另一颗不知是什么时候被王克明拿走了。 拿到珠子后,王克明奔向密林,李良追上去。 两人速度竟不相上下。 王克明脚下突然起风,他速度比李良快了一线。 追到巨石的位置,王克明按下开关。巨石关闭,两人隔门相对。李良大吼,“王克明!” 王克明把自己的头发弄得散乱,清了清嗓子,学李良的样子也大吼道:“李良!” “咔哒。”石头合上了。 门外,王克明停在原地,表情似乎有些怅然。“哧。” “王先生。” “噢!张建军,你什么时候到的。” “早就到了。” “嗯……”王克明看向巨石的方向,他仿佛看到了巨石背后的李良。摸了摸脖子,活动了一下肩膀。王克明的表情越发轻松,“紫苜蝙蝠洞穴里的那群人渣带来了吗?” “带来了,在外面。” “调教好了吗?” “打服了。” 王克明点头,“真不愧是你啊。走吧,让我去整合一下队伍。” 三百 小李良引起争端 ????李良站在巨石前,紧紧瞪着巨石中间细不可察的缝隙。 ????王克明就在对面。 ????他试过红色标记,没有反应。 ????郭云追了上来,当她看到李良的位置时,便清楚了事情经过。 ????“走吧。”郭云道。 ????李良没有转头看她,“你难道不想知道原因吗?” ????郭云道:“能进这座山的,谁没有自己的原因呢。你想问,又能问多少人。” ????李良不甘心道:“可他是王克明。” ????郭云轻笑了一声,“就因为他是王克明,作出这种事我反而才不惊讶。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选择这个时机而已。” ????“他拿走了望尘珠,显然也是对奇雾山的核心感兴趣。既然目标是这座山,他才更该囡囡,但是他选择了不去。” ????“王克明这个人,谁看懂过呢。” ????李良无法反驳郭云。 ????打从一开始,他和郭云便是怀疑王克明的。只是后来一起经历了许多事,也算是出生入死了。过命的交情,王克明笑一笑就走了。呵。 ????李良转过身,“徐一峰回来了吗?” ????“不知道,我直接追过来了。” ????“回去看看吧。” ????李良与郭云慢慢走回会议大楼,徐一峰正指挥埃森镇人帮他包扎其他人的伤口。埃森镇人面对几十把铁剑,敢怒不敢言。 ????徐一峰对李良打招乎,主动交代了情况。“被抓走的人都没事,只是身子虚了些。听长老说你和小白脸起了冲突?小白脸虽然嘴贱了点儿,人还是好的,反正他聪明,你……” ????李良越过徐一峰,走向会议大楼里。“处理好了叫我。” ????徐一峰指着李良问郭云,“他这是怎么了?” ????郭云道:“王克明离开了。” ????“离开?去哪了?” ????图坦卡蒙与其他人聚集过来,想听郭云说说事情经过。 ????郭云简略的交代了一遍,“他们俩在门那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 ????徐一峰听了,怒发冲冠,脏话满天,指责王克明不是个东西,但话里的另一层意思,似是在暗示郭云,她会不会理解错了王克明的意思。 ????郭云白了他一眼。 ????徐一峰尴尬的收起“助兴”用的铁剑,沉声问,“小白……王克明承认了他害你?” ????“你看我耳朵有伤吗?” ????“不是,我就是确定一下……” ????刘强道:“像... ... 王克明会做的事。” ????图坦卡蒙附和:“嗯,那小子心思深,倒也不奇怪。” ????“只是太突然了。”刘强道,“一点征兆也没有。” ????郭云叹口气,“没有征兆才是王克明。” ????徐一峰摆头,“征兆不征兆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小子做事太不讲究了。” ????图坦卡蒙笑道:“也没什么不对,他想做什么就去做了,这挺好。” ????徐一峰鼓起眼珠子,“长老,做人要讲义气。” ????图坦卡蒙飘高了些,“各人有各人的追求,不能勉强。” ????“总之就是不对。” ????郭云皱眉打断两人,“对不对的他已经走了,我们继续说这个也没有意义。你们谁看到小李良了?” ????霍伦海布睁开一只眼睛,“他一直躲在你们给他安排的房间里没出来过。” ????郭云多看了霍伦海布两眼,“没想到你对他还挺关心的。” ????霍伦海布打了个哈欠,不回话了。 ????郭云走去二楼最里间的屋子,为了以防埃森镇人趁他们不注意伤害小李良,郭云将他的房间上了锁。 ????拿出钥匙打开门,小李良正站在窗边。即使听见了动静,他也不曾转过身子。 ????郭云走到小李良的身边,“你没事吧?” ????小李良摇头,“优胜劣汰。” ????郭云摸了摸嘴角,“游戏逼得我们没办法。” ????小李良点头,“我明白。” ????郭云无话可说了。她陪小李良在窗边站了一会儿,然后问他,“你想去找李良吗?” ????小李良摇头,“他不想别人打扰。” ????“好吧。”郭云点头,“我去一楼帮徐一峰,你自己在上面小心些。” ????小李良转向郭云,拉住她的袖子,“这些人最后会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李良要带他们走吗?和被关在巨树里的人类一样?” ????郭云摸了摸小李良的脑袋,“我也不知道。” ????“你想和我一起下去吗?” ????小李良松开手,“我不能下去,会引起骚乱。” ????郭云拉住小李良的手,“没事,我们不怕骚乱,你想下去吗?” ????小李良自我挣扎了一会儿,然后点头道:“我也想帮忙。” ????“那走吧。” ????当郭云牵着小李良的手走下二楼时,会议大楼里的埃森镇人一个个仿佛见到了鬼般尖叫着逃开。等他... ... 们看清楚下来的人以及小李良的体积后,有人大胆的站出来,红着眼睛道:“对,我记得它。你们刚来的时候队伍里就有一个怪物,这一切都是你们的阴谋,是不是?” ????郭云不想搭理这人,带小李良径直走到房子外面。 ????那人冲上来撞开郭云,uu看书 ww.uukashuom 抓住小李良的胳膊。“我的妻子儿子就是你杀死的。” ????小李良不停挣扎,“不是我,杀你亲人的人都死了。” ????“怎么不是你,你和他们长得一样!” ????这人的话引起了不少居民的公愤,有人也站出来了,也有人暗自等待,观望。 ????徐一峰带人走进来,一把推开埃森镇人。 ????“有话说话,动什么手?活儿干完了吗?” ????那人怪叫,“你们为什么要包庇一个怪物?” ????徐一峰掏了掏耳朵,“我看你长得才像一个怪物。” ????这人一时语塞,他指着小李良的手指不停颤抖,嘴唇抖动,“那是个怪物,怪物!” ????“……等你们离开埃森镇,有的是机会杀怪物。”李良突然出现在楼梯上,他身形挺拔,但面容憔悴。“你们很幸运,活在这里。埃森镇大逃亡,这个游戏用来告诉你们,你们离开这里之后会面临的危险。不仅是怪物,还有看不见的东西。” ????“你可以把你的愤怒拿去对付他们。” ????那人看着李良一步一步靠近自己,“但它和它们也是一样的,为什么你们不杀了它。” ????李良侧头,“游戏判定它不属于埃森镇的怪物,它也没有杀任何人。” ????“但它长成这样,你怎么能说它不是?” ????李良叹了一口气,他看向远处。 ????有时候,真觉得,打杀真是世界上解决问题最快最容易的方法。 三百零一 仙面芝的声音 一秒记住【】 最终,李良把这些人打了一顿。 得此一顿,他们消停了许多。 包扎工作持续了一个下午,李良与郭云先去查探究竟了。 诺列夫与安诺娃作为当地向导,带两人去了墓地。 埃森镇墓地位于镇子的西边,与密林位置接近。 如果密林只是阴森,那墓地则是不详了。 “这里不常有人来,埃森镇很少有人去世。埋葬的人与现代人大多没有直接血缘关系,所以扫墓人极少。”诺列夫道。 安诺娃补充,“埋葬的事由列兵一手包办了。” 郭云问,“仙面芝是什么样的植物?” 诺列夫与安诺娃对视一眼,“你们见到它就知道了。” 四人一路深入,墓园面积广阔,阵阵土腥味骚扰着他们的嗅觉。 这里有统一大小的石碑,但石碑上无名无姓更无图片,更像是整理过的乱葬岗。 越往里走,石碑越是密集。甚至密集得有些令人不适。 诺列夫与安诺娃停下脚步,“就在那里。” 李良顺着两人所指的方向看过去,见到一株长了人脸的蘑菇。它个头不大,直径约有二十厘米。愁眉苦脸的。 李良与郭云没有轻举妄动,站在原地观察了好一会儿。两人交流道。 郭云:“我过去试试。” 李良:“我去吧,它似乎很危险。” 郭云看了眼李良,又看了眼仙面芝。虽然仙面芝的体积瞧着人畜无害,但难说它真实情况如何,郭云决定相信李良的直觉。 李良小心绕过无名墓碑,走至仙面芝身边。 “你好。”他道。 仙面芝的菌盖转动,顶部长有人脸的部分正对李良。 “哦,我知道你,sca的李良。你知道其他人类在背后说你好利用吗?” 所有人:“……” 李良定神答道,“知道一些。” 这种话在山外尤其听得多。 “你为什么不生气?” 李良反问,“我为什么要生气?” “哦,原来是这样。你并不生气,但有一些难过。”仙面芝的五官发生了一点细微的变化,尚不明确。“你虽然谁都想救,但也谁都想杀。你控制住了自己的另一面,了不起。” 仙面芝的话在李良本人与郭云的心里搅起风浪。 郭云立即想到李良为数不多次露出的神情。 李良问仙面芝,“我听奥古斯塔说这里可以通往山顶,我们该怎么过去吗?” 仙面芝的愁容再次发生变化,它的五官本就不算清楚,现在好像更模糊了。 “去山顶。”仙面芝说,“郭云这种病态的感情你一点都不在意吗?” 李良愣了,“什么?” “郭云对林自在的感情,对囡囡的执着。她其实是个很麻烦的女人,许多人都在背后议论她呢,’明明长得挺可爱的,怎么性格这么扭曲。’” 仙面芝菌盖上的五官在一片模糊的影像里微微露出了笑容。… 郭云抬脚走进她墓地,却被安诺娃拉住,她朝郭云摇头,比了一个嘴形道:“别说话。” 李良看到了郭云的动作。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四周仿佛起雾了。 “郭云这样很好。”李良对仙面芝说,“我也不认为其他人会这样评价她。” 鬼面芝晃了晃菌伞,“你其实很羡慕她,可以不在乎别人的死活。你多想也做这样一个人,实际你本就是这样一个人。”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陆民才死了。” 李良声音变得低沉,“住嘴。” “因为你从来不关心他的想法,即使看到别人欺负他,你也问一句你有事吗,陆民说他没事,你就转身离开了。那时候的你不在乎陆民的体内挤压了多少压力与绝望,直到他死在了你面前,你才幡然醒悟。随后便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李良握紧拳头,“住嘴。” “有点意思。老套的故事里总有一个原因导致一个人发生性格上的变化,以解释他现在性格的状态。可是你这么做毫无意义,无论你救了多少人,陆民也不会复活。” “而且我很好奇你想没想过,如果你救了的人,在某一天因缘巧合杀死了陆民的父母,你会怎么办?” 仙面芝睁开眼睛,裂开嘴角。嘴里的獠牙有腐尸的味道。 李良盯着仙面芝,对它的獠牙视而不见。 郭云眼睛瞪圆,直直盯着李良与仙面芝。她看到仙面芝四周的墓碑上出现奇怪的阴影,看得久了,脑袋一昏差点摔倒,身旁的诺列夫及时扶住了她。 李良抽出铁剑。 鬼面芝又道:“奇雾山是个好地方,它会让你做回自己,或早或晚。你在紫苜蝙蝠的记忆里杀了……杀了这么多人,虽然你感动烦躁不解,但内心的一个部分,隐晦的一个部分,很怀念吧。” “当初你就是这么一路走到学 ^0^一秒记住【】 校的高处,所有人都害怕你,没人敢给你带去麻烦。” “为什么要和弱小的陆民成为朋友呢?” “为什么他的死总是折磨着你?” “为什么救了折么多人还是觉得不够?” “你其实从来都不知道答案,所以才会让身边的人这么担心你。” “你一根筋做到底的性子给郑立带去了不少麻烦,直到你被迫离开了sca。在长达五年的保镖生涯里,你什么都没想明白。你以前没想明白,现在没想明白,以后也不会想不明白。” “你是想不明白的。” “如果你能想明白,陆民不就白死了吗?” “如果你能想明白,陆民还会死吗?” 李良:“……”他默默离开了墓地,走至郭云等人的身边。 仙面芝的笑声一直持续到李良走过来为止,那笑声尖锐刺耳,充满了恶意。 郭云问李良,u看书.uukanshu “你没事吧?” 李良问诺列夫两人,“那是怎么回事?” 诺列夫道:“仙面芝以折磨他人为乐,他似乎能洞悉人的内心。” “洞悉……”李良回想他们之间的对话,“更像是看到了我的一部分记忆,零碎的……” 郭云皱眉,“你们知道这里的通道吗?” 诺列夫与安诺娃摇头,“只知道仙面芝和它的一些情况。” 李良问,“如果我刚才没有离开,会发生什么?” 诺列夫停下脚步,“仙面芝按理不可以杀人,但有一种情况例外。” 其他三人看向诺列夫。 “当你对它动手的时候。” 亲,本章已完,祝您阅读愉快!^0^ 三百零二 对付仙面芝的方法 四人回到会议大楼。 徐一峰正被埃森镇人纠缠。 图坦卡蒙等人站在远处,看见李良后与他打了招呼。 “这里怎么了?”他问图坦卡蒙。 图坦卡蒙解释道:“那些人问徐一峰我们走了,他们该怎么办。” 李良挑起一边的眉头,“他怎么说。” “你们想怎么办怎么办。” 李良轻轻一笑,“是徐一峰的风格。” 恰在此时,徐一峰看见了李良。“哎哟,你可回来了。赶紧,你跟他们说,我是没辙了。” 李良一走近,原本气势汹汹的人就偃旗息鼓了。他们纷纷躲避李良的视线,不断后退。 李良没打算为难这群人,问道:“佛尔基呢?” 被李良盯上的人回答,“他还没醒。” 李良进去大楼,在一楼看到了佛尔基。佛尔基气息平稳,眼球顶着眼皮动了动,李良便清楚他醒了。 把围在佛尔基身边的人敢走,李良踹了他一脚。“我知道你醒了。” 佛尔基没动静。 李良抽出铁剑,佛尔基猛的从地上坐起来。 “……”李良问他,“你让这些人出去问我们怎么办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自己没有打算?” 佛尔基冷哼,“我自知我们没有出去生存下去的能力,这一切都寄托在了神树身上。现在你得到了神树的青睐,我们如何也出不去了。作为始作俑者的你们,难道不应该负起责任吗?” 李良面对佛尔基盘腿坐下,把铁剑放到一边。 “我的确拿到了神树的庇佑,但同样的东西,在进入这里以前,我就得到了。你们镇子有几百人吧,即使有那个东西,我也没能保护好两百多人的同伴。你又怎么做得到?” 李良这话说的狂妄,但佛尔基却没法为自己辩驳。“你真的有?” “当然。”李良把兜里的望尘珠拿出来,“神树给了另外一颗。” “那一颗呢?”佛尔基问。 李良身形一顿,跳过了这个话题。 “我认为你们继续呆在这里更好。” 佛尔基不甘道:“我半辈子都在为离开这里努力,现在你告诉我,我们留下来更好?” 李良不为佛尔基怒气所动,“至少你看见了真相的一角。外面远比那场游戏复杂和危险,也许你们可以花更多的时间在自保上。直到有一天,你们拥有足够的能力离开这里,那时候在走也不迟。” 佛尔基沉默了,他必须承认李良说的有道理。 李良垂下眸子,“你们很幸... ... 运,生来就在这么一个安全的地方。我和我的同伴,牺牲了很多东西。至今也没有找到一处称得上完全安全的地方。颠沛流离走到现在,谁知道最后能剩下多少人。” 佛尔基抬头,“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李良苦笑,“不能跟其他人说,你的担忧也没法告诉埃森镇人吧。” 佛基尔看向李良的铁剑,“你们可以留下来。” 李良站起身,拿起剑。手掌搭在佛尔基的肩上,“谢了,但我还有事要做,我们也不属于这里。” 佛尔基也站起来,“要走了吗?” 佛尔基看着头发全白的李良,他摸了摸自己近乎光洁的额头。“欢迎你们随时回来。” 李良摆摆手,“我对埃森镇印象不好。” 佛尔基脸黑了。 李良走到外面,对等他的徐一峰等人道:“走吧。” “没事了?”徐一峰好奇的问。 “嗯。” “那他们两个人怎么办?”徐一峰指诺列夫与安诺娃。 安诺娃道:“我送你们离开埃森镇。” 诺列夫按了按太阳穴,“我倒是想和你们一起走。” 李良摸了摸下巴,“很危险,无论是仙面芝还是往后的事。” 诺列夫耸肩,“我看你挺厉害的,王勇又很信任你。” 安诺娃低下脑袋,抓着裙摆,没有吭声。 李良挠了挠头发,叹气道,“跟来吧。” 路上李良把与仙面芝会面的经过告知队伍众人,徐一峰咽了口唾沫,“这么邪门?” “嗯,而且不清楚怎么才能出去,出入口又在哪。”李良道。 郭云接话,“至少得有一个人过它那关。” “可是过关的标准是什么?” “对了,”郭云喊安诺娃,“那个时候你叫我不要说话是为什么?” 安诺娃道:“有一次我隐约听见蛇鼠草和别的什么人在说,鬼面芝会根据听到的声音作出反应。” “声音?我们走路的声音怎么办?”徐一峰问。 郭云道:“应该是指人声,由我们身体器官发出的声音……如果有动物,就是动物的鸣叫。” 李良看向图坦卡蒙。 郭云顺着李良的视线看向图坦卡蒙。 其他人顺着郭云的视线看向图坦卡蒙。 图坦卡蒙眨巴眨巴眼睛,然后作出恍然大悟的动作,uu看书 ww.uuknsh “我没有器官!” 李良看向郭云,“试试?” 郭云郑重点头,“试试!” 又回到墓地里,这次... ... 不用诺列夫与安诺娃带路,李良与郭云便找见了仙面芝的位置。 李良与郭云还没来得及跟长老打招呼,图坦卡蒙飘在半空中便感叹道,“长得真丑啊。” 仙面芝转动菌盖,愁得发苦的表情突然变得生动,“你才丑,你全家都丑!” 所有人面面相觑,面对李良等人询问的目光,诺列夫耸了耸肩膀。 图坦卡蒙飘近他,“你应该叫鬼面芝,长得像鬼一样。” 仙面芝的菌褶变红,李良等人发现四周的空气也染上了淡淡的红色。 李良恍然,他所以为的起雾并非错觉。 图坦卡蒙回头确认这雾气对李良等人的影响,见李良等人捂住口鼻后,他把脑袋转回去,表情变得险恶。 “听说攻击你你才可以攻击别人,那如果我吃了你呢?” 仙面芝鄙夷道:“你就是个灵魂,你拿什么吃我?” “我有人。” 仙面芝感觉到了一阵风,风过后看到了一张血盆大口正对着自己。 图坦卡蒙的脑袋从地里钻出来,“太好了,你就是个正常的蘑菇。” 血盆大口里传来声音,“可以吃了吗?我已经很久没吃过肉了。” 霍伦海布是块石头,仙面芝仍然不能奈他如何。 菌盖上的五官抖动,突然张嘴,它哇的一声哭了。 三百零三 诺列夫失陷 ????仙面芝的反应出乎众人预料。 ????李良与郭云相视,默契的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诧异。 ????仙面芝的哭声凄惨难听,它哭得愈加放肆,整个墓地在不绝于耳的哭声中产生异变。脚下的土地晃动,震感令李良队伍中的人东倒西歪。 ????“那边!”何能大喊。 ????墓地更深处突然出现一个入口,入口四周漆黑一团,入口里头的情况也瞧不清楚。黑黝黝的一个诺大洞口,洞口正上方嵌有一颗发光的宝石,在墓地里尤为显眼。 ????“那应该就是上山的路。”郭云道。 ????李良认同郭云的观点,“真是阴差阳错。” ????仙面芝的哭声在洞口显露出来后逐渐减弱,它哭丧着菌盖上的脸,“我知道你,图坦卡蒙,埃及法老。” ????“如果你的愿望没有变化,早年你进来,发现了望尘珠的作用后,便一直在……” ????图坦卡蒙卷起大风,“闭嘴。” ????“一直在等李良这样的人。你为人世道,清楚李良的弱点,他是这百年来最有机会,也最好利用的对象。我打赌你一定看中了这一点。” ????仙面芝嘴里的话滔滔不绝,但精神状态却没有恢复多少。 ????郭云转头对李良比划——我们可以先进入通道里。 ????李良看了眼图坦卡蒙。被包裹在风尘中的图坦卡蒙五官模糊,仙面芝说的话被隔绝了大半。 ????他点头答应了。 ????安诺娃本想就此作别,却发现回去的路发生了变化。由于没法说话,李良与郭云以防万一,便拉她与自己一起行动了。 ????一群人歪歪扭扭走过墓地,小心绕开墓碑。 ????通道入口远比李良等人预估的距离远。徐一峰抓住李良,不停摇晃脑袋,并要他看后头的队伍。郭云和李良一起停下脚步。 ????后头的人或面色苍白发绿,或面色潮红带紫。 ????两人心里一惊,这是中毒了。 ????毒素来源不消说,必定是仙面菇菌褶散播出去的红色雾气。 ????这东西直到现在才起了作用。 ????李良眉头紧皱,他回头看向仙面芝的方向。 ????“啊!” ????恰在此时,徐一峰队伍里的人突然掐住诺列夫的脖子,作势要咬上去。诺列夫反抗不能,发出痛呼。 ????徐一峰磨着后槽牙把那人拽开,并给了他一个暴栗。 ????同一时间,仙面芝把菌盖转向了诺列夫的方向。 ????“诺列夫塞巴... ... 斯蒂安,真是好久不见了。” ????诺列夫叹了一口长气,不做声不回话。 ????“塞巴斯蒂安,你还在找那个可怜的姑娘。哦,你连她的性别都忘了,真是可怜。” ????“你一定不记得当初她是如何求你带她离开,求你不要把她放入营养槽里了。” ????“可怜的塞巴斯蒂安,你亲手毁了你最爱的姑娘。” ????“可怜的塞巴斯蒂安,你放弃一切进入埃森镇找她,可她早就忘了你。” ????“她也许和别人结婚生子,又或者就在这墓地的某处。嗝,不好意思,你好像也忘了我是吃尸体的植物了。” ????诺列夫咬牙切齿,他紧紧瞪着仙面芝。 ????图坦卡蒙与霍伦海布回到李良的身边,“那东西彻底无视我们了。” ????李良点头。 ????自诺列夫发出声音后,仙面芝便把注意力死死锁定在了他的身边。不管图坦卡蒙作出什么样的动静都不搭理。 ????李良回头朝郭云比划——你带其他人先去通道里。 ????郭云用手指指了指李良——你们呢? ????李良——我和图坦卡蒙留下来,找机会带走诺列夫。 ????郭云挠了挠额头,她大致看懂了李良比划,在心里计较了一番后,拉扯着不情愿的徐一峰离开了。留下李良、图坦卡蒙与霍伦海布帮助诺列夫。 ????图坦卡蒙说:“要不要试试中途把诺列夫带走。” ????李良点头,他正有此打算。 ????图坦卡蒙飘到诺列夫身边,“可能会有点晕。” ????诺列夫却仿佛没看见他似的,对图坦卡蒙的话充耳不闻。 ????图坦卡蒙耸了耸肩膀,朝诺列夫的脚底吹了口气。 ????诺列夫脚底的土壤松动,有白骨手掌从土地里冒出来,抓住他的脚踝。 ????手掌扎入诺列夫的皮肤,图坦卡蒙喊,“这不是我的要求,你在做什么啊?” ????他叫喊的对象——白骨手上的劲越来越大。 ????“回去回去回去。”诺列夫尝试取消自己的咒语,但没有作用。 ????李良用剑切断了骨头。 ????图坦卡蒙咂巴嘴,“这地方有点邪门。” ????李良一手拿剑,一手拽住诺列夫。刚走两步,诺列夫肩骨的位置突然渗血。李良赶忙松手,他有预感,如果不松手,诺列夫的手臂就得断了。 ????他按了按太阳穴,对正在发生的事情感到不解。但事情的结果已经明朗,他们恐怕无法将诺列夫安全带离此处。#br... ... r#????李良不得不留下图坦卡蒙继续注意诺列夫的状态,自己跑到通道里。 ????他找到安诺娃,“怎么才能把诺列夫带出来?” ????话音刚落,uu看书 ww.ukanhu 李良立马回头。没有听见仙面芝的声音。“这里应该是安全的,你说话吧。” ????安诺娃说,“没有人能把人从仙面芝面前带走。” ????郭云不满道,“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现在才说?” ????安诺娃低头,“诺列夫知道这件事,依然没办法控制自己。” ????郭云冷哼一声,“这不是你隐瞒我们的理由。” ????“对不起……” ????李良插嘴道,“诺列夫怎么办?” ????安诺娃咬唇说道:“我不知道,我的记忆也不完全,受到熟悉事物的刺激后会想起一些。” ????李良沉思片刻,“你和我回去。” ????安诺娃抬头,“可是……” ????李良不带感情的说道,“我知道你可能还在怨恨诺列夫为什么把你安排在远离王勇的地方,但是事情已经过去了,王勇的消失无法避免,但诺列夫这儿若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也应该尝试。” ????安诺娃缓缓点头,“但我不能保证自己会得到有用的信息。” ????“尽力就好。” ????李良带着安诺娃回到墓地,仙面芝还在说话。 ????“你想起来了吗?你是怎么把自己的爱人送上绝路的?” ????“看看你,垂垂老矣,还能活多久?半辈子辜负别人,半辈子寻找别人。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这一生很失败?” ????“诺列夫塞巴斯蒂安,或者我应该叫你另一个名字,肖恩倍什普?” 三百零四 我的罪恶要强上0倍万倍 肖恩倍什普。 赶到的安诺娃眼睛瞪大,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李良注意到了安诺娃的震惊。 诺列夫表情狰狞,他到现在没有说过一句话,显然正以自己的方式抵抗仙面芝。李良不由得思考,既然诺列夫此时仍有意识,为什么不离开。问题刚刚出现在李良的脑袋里,他便立刻想到的答案——离开仙面芝,他也许就再没有机会得到答案了。 肖恩倍什普。 在此之前,诺列夫塞巴斯蒂安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但当仙面芝提到它时,回忆突然决堤了。 “肖恩,你好,我叫安诺娃。” 化名肖恩潜入埃森镇,找到了自己的未婚妻——安诺娃米歇尔。 他亲手将她封入营养槽,面对安诺娃的请求与叫喊,在营养槽内的疯狂拍打,他绝情的无视了。进入研究所的人,全都注射了抑制情绪的药剂。药剂每日一针,是比吃饭睡觉还重要的日常任务。 物品仓库的制作仪器出现了故障,由于修理原因,研究员不得不断了一天的药。 那一天早晨醒来,他头疼欲裂,但比起停药的副作用,心里的疼痛才叫他生不如死。 把手塞进嘴里,在洗漱室内低声哭嚎了许久,诺列夫才匆匆打理了仪容,走出房间。 研究室的气氛压抑,每个人的情绪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低落,绝望,憎恨。 那个关在特殊实验室的人,却在这一天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笑声。 他的笑声刺耳又扎心,让本就受到自己谴责折磨的内心下定决心,去找安诺娃。 安诺娃独自居住。 他与安诺娃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 洗衣做饭,逛街散步。 直到研究所发生意外,列兵出现,逮捕了他。 回到研究所的诺列夫对研究所发生的变化惊为天人,他们当作实验材料的蛇尾草竟然变异了。它成为了研究所新的主人,真是嘲讽。 蛇鼠草令诺列夫自我封印。 修改记忆的器械所用药物,其中一味原材料就是蛇鼠草的汁液。现在它本尊用起这东西来,比它还熟练。 而操作者,正是安诺娃。 …… 诺列夫淌下眼泪。 安诺娃抓住李良的胳膊,祈求的看着他。 不用安诺娃提醒,李良也注意到异常了。他和图坦卡蒙一起奔向诺列夫。 仙面芝的菌柄扭曲变大,菌盖上的脸面变得与诺列夫相同。 只是诺列夫在哭,它在笑。 诺列夫自知自己无可避免的中计了,转头对安诺娃大喊,“对不起!对不起!” 安诺娃着急的看着他。 图坦卡蒙飘在天上吼,“现在犯什么蠢劲儿,赶紧跑!” 诺列夫知道李良与图坦卡蒙不是一般人,经由图坦卡蒙的提醒后,他拔腿狂奔。但两腿却突然陷入地里,并且身体以令人非眼见为实才敢相信的速度扎进了土里。 在安诺娃的心脏因为剧烈跳动而停止以前,李良抓住了诺列夫。 诺列夫正在呛土。 图坦卡蒙哧了一声,对仙面芝发起进攻。 然而仙面芝却如有神助,竟完全抵御住了图坦卡蒙的攻击。 诺列夫已经濒临窒息。 李良一不做二不休,将剑甩向仙面芝。 图坦卡蒙哀嚎,“你疯了!” 仙面芝这颗植物比之余紫苜蝙蝠,巨树之流,其作为植物的特性几乎快看不见了。图坦卡蒙不知道李良在这个时候,把自己也搭进去的意义。最好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最差……李良得陪葬诺列夫了。 仙面芝的菌柄已经长有一人高,扭成了麻花模样,并伸出四肢。 李良一箭穿心,但仙面芝真的有心脏吗? 仙面芝的菌盖耷拉下来,其和身体一样扭曲的人脸五官正对李良。 “噢,是sca的李良,你又来了,真是太好了,上次没和你聊进行。” 它的脸一分为二,一半是完整清晰的诺列夫它模样,另一半是最初见到它时的愁眉苦脸的样子。 它的身体也在分裂,拉扯出了长长的菌丝。 “李良,sca历史最大的污点。你不管好人坏人都要救,不管对方能不能救都要救,你拼命的救人救人,然后把自己重要的人害死了。” “那滋味怎么样?” “对,你后悔得发狂。真正的那个你,恨不得把那些人全都杀死,杀死。你会让罪魁祸首面朝你的方向,因为你一定要看见他面对死亡时的表情才能解恨。” “杀人,真是世界上最棒的解决问题的方法。” “在以救人为旨的sca里,你是那么格格不入。” “你把所有不满你的人都打倒了,你有格斗上无与伦比的天赋,却从来没想过帮助自己的朋友吗?” “你可真是个铁石心肠。” “陆民的笑容现在还在你心里吧。” “李良,你知道陆民就住在你身体里吗?” “他看着你的一举一动。” “看着你,看着你,看着你。” “他在你的周围。” “无时无刻。” “你也这么认为吧,’我不配做sca’。” 仙面芝的脸靠近李良,它的菌盖居高临下的将李良纳入其中。红色菌褶里探出无数根粘糊的丝线落在李良身上。u看书 ww.uukanshu 放大了无数倍的陆民的脸,就在自己眼前。 李良看着这张脸,然后抬手,将它捏成了碎块。 另一朵仙面芝大惊失色,“你怎么……你明明。” “你说的这些,我想过千遍万遍。我总是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自己,我每天都活在对陆民的愧疚里。我心里的罪恶比你描述的要强上千倍万倍。” “我只是,在等你靠近。” 仙面芝不断后退,“你……你你,你别过来!” 李良将诺列夫抱起来。 安诺娃抓住李良,指了指回去埃森镇的路。 仙面芝别李良吓到,此刻正躲在墓碑里瑟瑟发抖。于是本来因为它致幻孢子影响,消失的路再次出现了。 李良问她,“你要回去?” 安诺娃不仅点头,而且比划自己要把诺列夫带走。 事情发展到现在,李良已经明白两人的关系了。 他低头看向诺列夫,诺列夫虚弱的点头道:“我和她回去。这辈子欠她的,可能是还不清了。” 李良松开手,一直目送两人踉跄的离开。 另一边,仙面芝尖声叫道:“看我做什么!你快走!你赶紧走!埃森镇不欢迎你!” 李良抬脚离开了,图坦卡蒙飘在他的身后。 …… 奥古斯塔:“哈哈哈,不愧是她看中的候选人啊。” 三百零五 见到囡囡 李良与图坦卡蒙回到通道里,郭云问:“安诺娃和诺列夫呢?” 他把事情经过简单的叙述了一遍,徐一峰在一旁嘘唏。 郭云点头,“这样也好,带着他们不见得安全。” “嗯。”李良问她,“你的伤怎么样了?” 郭云掀开衣服,以徐一峰为首的男性迅速侧过脸。 “刘强的叶子很有用,至少没有感到不舒服。” 刘强紫色的叶片与郭云的皮肤融合,边缘部分几乎看不出缝合的痕迹,它随着郭云的呼吸上下起伏。 郭云放下衣服。 李良道:“你如果带两个尖耳朵,可以试试去应聘演员。” 郭云被李良逗笑了,“演员是这么容易当的吗。” 李良勾起嘴角。 通道很长,众人逐渐失去了时间观念,并因为缺氧而感到昏沉难受,步履沉重,进度便慢了下来,更与通道内的环境形成了恶性循环。 队伍里的人相互搀扶,几乎凭借本能意识走到了通道尽头。 当新鲜空气如救世主般涌进肺里时,所有人难免感叹一句得救了。 “控制自己的肺!不要过度吸氧!有醉氧反应的举手!”李良作为队伍里唯一一个体征正常且活跃的分子,他游走于同伴之间作出提醒。 不少人已经四仰八叉的倒在了地上,松软的地面,草木的清香,宛若死后重生的天堂。 “我对这种通道已经有阴影了。” “我也是。” “还有我。” “两哥真不是人,这会儿还活蹦乱跳的。” “你现在才知道吗?” 徐一峰一拳敲下去,“老子也生龙活虎的,你们怎么不夸我。” “老大威武。” 李良与郭云此刻正站在人群的尽头,遥望远处的小木屋。小木屋与奇雾山格格不入,放在那就像恐怖电影的拍摄背景。 郭云深吸一口气,“我有感觉,囡囡就在屋子里。” 李良点头。他回头确认身后同伴的情况,大家多多少少的缓过劲儿来了。 郭云道:“他们不能去,也许囡囡会被吓走。” 李良理解郭云此刻激动又忐忑的心情,并且也赞同她的观点,只是出发点不同,木屋里的囡囡势必发生了变化,对上这变化,人多不见得是优势。 李良叫来徐一峰与图坦卡蒙,“我们去木屋,麻烦你们留在这里,如果木屋那出现异状,你们带人迅速退回通道。” 徐一峰不满的说,“又是这样?你能不能多相信我们一点?” 图坦卡蒙点头,“而且我对木屋里的人事物也很感兴趣。” 郭云站出来,“那你们至少等我和李良先过去接触对方,确定并稳定了情况后,你们再过来。” 徐一峰:“可以。” 图坦卡蒙:“我也没问题。” 于是李良与郭云在徐一峰与图坦卡蒙的注视中靠近了小木屋。 郭云做了几个深呼吸,她抬起胳膊,敲门的姿势停顿在半空好一会儿才落下去。 “咚咚。” “囡囡,是你在里面吗?”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对两人来说,等待的时间被无限放大,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嘎吱。” 门从里头被拉开。 最初两人并没见到人,直到听见她的声音。 “郭云阿姨,李良叔叔,我等你们很久了。” 有四根指头抓在门的边缘,两人确信说话的人就在门后。 郭云紧张的吞下口水,“囡囡,是你吗?” “是我。” 囡囡的声音就是小女孩的声音,甜美,可爱,但这声音的背后,还有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异样。 李良皱起眉头。郭云离门的位置很近,他不想她受伤,便走上前抓住郭云的肩头,欲使她往后退上两步。 但郭云转动肩膀,卸去了李良的力。 她瞪了李良一眼。 李良无话可说,只好无奈的站在郭云身边。如果发生点儿什么事,他好确保自己站的位置能够保护郭云。 郭云弯腰贴近门的位置,“囡囡,你怎么了?你不能出来吗?” 囡囡把手指收了回去,“阿姨,叔叔,你们进来吧。” 李良眼睑抽动,拉住了郭云。这次郭云没法简单的挣脱开了。 李良问囡囡,“囡囡,里头有什么?” 囡囡回答,“叔叔放心,我不会害你们。” 李良微笑着回答,“叔叔只是好奇。” 囡囡呵呵呵的发笑,“真是个谨慎的叔叔,不枉囡囡把您从莫妮卡姐姐的幻境里推出去。” 李良想起第一次见到紫苜蝙蝠时,他毫无防备的陷入了幻觉,幻觉里有一只手推了他一把,让他得以及时从梦里醒来。 “那个是你?” “是我啊,这下子叔叔愿意进来了吧?” 李良与郭云对视一眼,郭云丢了一个埋怨的眼神后踏入了木屋子里,李良紧随其后。 屋子虽小但五脏齐全,只是作为一个小孩儿的屋子,显得太过寂寥了,更像一位隐居了几十年的老人的房子。 门悄悄关上,u看书 .uukanshu 囡囡的模样也出现在二人眼中。 两人瞳孔紧缩,呼吸凝滞。 囡囡是一个只到李良腰际的孩子,她小小的站在门后头,露出甜甜的微笑。但她透明的皮肤与分裂悬浮在半空的四肢却显得惊世骇人。 血管在囡囡白皙的皮肤里蜿蜒曲折的爬过,甚至隐隐约约能见到白骨的影子。 郭云捂住嘴,“囡囡……” 囡囡笑道:“郭云阿姨不用为我感到难过,这幅样子虽然不好看,但其实很方便。” 郭云表情痛苦,好像把囡囡遭遇的一切归之与自己身上了。“痛吗?” 囡囡站在原地,漂浮在空中的胳膊却从小屋的另一端端来了茶水,茶水还冒着热气,看来她的确在等人。 囡囡一边倒茶,一边说,“不痛。刚开始有点痛,我是指变成这样子的时候。现在已经没有感觉了,不信您看。” 囡囡用劲挤压自己胳膊的断口处,断口的截面不可思议的呈现出电子面板的状态,她用力挤压的后果只是让“电板”上的电流流通得快了些。 “我的身体在生理结构的意义上已经脱离人类范畴了,您不需要觉得悲伤。” 然而郭云怎么可能不悲伤,囡囡的话更像一把刀子把她的心扎成筛子。 郭云哽咽的说,“我们会带你离开的。” 囡囡的手顿了顿,“这恐怕做不到,郭云阿姨。” 三百零六 真相(上) “这恐怕做不到,郭云阿姨。” 郭云情绪波动时突然又陷入了情绪停滞的状态,“囡囡你说什么?” 李良对小女孩没有多深的感情,遂听得清楚明白。他补充问道:“囡囡,你和奇雾山是什么关系?” 奥古斯塔说囡囡有他们想要的答案,而她还能影响被紫苜蝙蝠毒素侵入的自己,这绝不是简单的变异可以解释的现象,所以李良有此一问。 囡囡邀请郭云与李良坐下,并且调整了自己的模样。 “我模拟了早期自己的样子,这样也许能让郭云阿姨觉得好些。” 郭云嘴唇嗫嚅,接不上话。 囡囡将茶递给李良,动作乖巧,“奇雾山受人控制,这一点李良叔叔已经知道了。” 李良接过茶杯,没有着急饮用,而是认真听囡囡将事情道来。 “确切的说,它并非是受人控制,而是被自己控制。一个有极高智能的程序,我们叫它【核心】。” “如此重要的核心却在制造成功,投入使用后的第一千年,出现了问题。” “这是个会导致程序毁灭的无解问题,但问题必须解决,所以它想了个办法,就是寻找宿主。” “宿主必须有智力,会思考,并且要认同与遵守核心写下的价值观,实际上认不认同也无所谓,寄生解决一切。” “它尝试过许多生物,最终在人类身上获得了成功。” “我是第三十二任寄生者,这幅模样也是拜寄生所赐。” “但很可惜,我因为年龄太小,身体发育不完全,无法完全承载它的信息流,所以是个失败品。” “也因为此,它不得不提前显露出奇雾山的模样,好征询下一任宿主。” “你的茶凉了。”囡囡拿走李良与郭云手里的茶杯,为他们换了杯新茶。而两人也借此时间整理思路。 囡囡一番话几乎把两人劈成了焦炭。他们想过许多种可能性,外星人,玄学,阴谋论,但绝没有一个想法与事实接近的。 将注意力分散至此的郭云终于找回了自己原来的状态,她趁热打铁的问,“既然将人类逼进山里是核心为了修复自己而做的,那么这座山存在的本来意义是什么?” 李良同样关心这个问题。 囡囡把茶交给两人,“这茶是我自己摘的。” 两人不得不喝了一口。 “很甜。” “好茶。” 囡囡露出满足的笑容,回答道:“关于这一点,叔叔应该知道答案。你在与阿莫尔的对战中陷入昏迷,望尘珠修复你身体时,让你看到了真相。” 李良皱眉,“我不记得了,那段记忆……回忆不起来。” 囡囡耸耸肩膀,“原来如此。你们知道诺亚方舟吗?” “古神话?”郭云道。 “是的,奇雾山是其中一条方舟,现在也是仅剩的一条了。” “什么……我没明白你的意思。”郭云猛的摇晃脑袋,“这可是座山。” 囡囡笑道,“古神话里诺亚方舟是船,可谁规定后人一定要把它做成船的样子呢。” 郭云灵光一现,“诺亚方舟是为了大洪水而存在,那么奇雾山是为什么?” 囡囡放下茶,神情复杂。这复杂的情绪出现在一个七岁的小孩儿身上显得有些违和,但比之余其身体四肢,又好上许多了。 “海水枯竭,大地龟裂,昼夜消失,生物灭绝。” 一片空白。 李良与郭云想不到任何话。 除了茫然,他们只能选择不相信。 “这怎么可能?”郭云问。 囡囡从自己的床头拿来几本图册,《一看就懂的地理知识》《简单一学的地球历史》《未来在向我们招手》。 把图册递给两人,“注意看年份。” 《一看就懂的地理知识》2028年出版——全球变暖,冰川融化,生物环境受到严苛挑战。 《简单一学的地球历史》4052年出版——地壳运动,海洋沸腾,高温天气,海水海位降低直至枯竭。围绕资源的战争年年不断,适宜人类生存的土壤越发稀少。 《未来在向我们招手》6237年出版——人类三大避难所携手研发资源再生机器并已取得卓越成效,水资源问题,动植物基因再造问题或可解决。 这片空间只剩下了寂静。 两人的视线没法离开书页,他们屏息凝神,目光锐利,好似要把这书彻底看穿以发现它的造假之处般,两人怀着近似的心情将书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 李良是外行,他对知识了解不多,郭云是内行,这几本书太真实了。 她感觉眼睛酸涩难忍,但眼泪却迟迟滚不下来。 只好问道:“你怎么会有这些书。” 囡囡道:“这座山最大也是最糟糕的成就就是成功研发出了时空跳跃,奇雾山建成时是在10000年。距离现在还有6000多年不止。uu看书.uukanshu 时间足够了。” 李良摸了摸脑袋,“如果地球注定灭亡,那么奇雾山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囡囡看着他,眼里的笑意流露,“你认为呢?” 李良脑袋发胀,但他的确有一个想法。 “望尘珠……” “bingo。”囡囡嘻嘻笑道:“奇雾山以及其他方舟引导了人类社会的进步,阻止他们做一些傻事。尽管如此,也只让这座星球多苟延残喘了几万年。” “当然,他们尝试过出发去外太星了,但可悲的是,外星人和我们面临一样的危机。” “这不是独是人类的危机,也是这片星系,这个宇宙的危机。” 李良灌了一整杯茶水,清凉的感觉顺着喉咙长驱直入,才让他觉得好了些。 “望尘珠,四维的力量,是我们唯一的可能性。” 李良闭上眼睛,然后又睁开。额头青筋跳动。“这说不通,这么长的时间里,奇雾山都无法修理自己?只需要回去自己的时代……又或者,关于寄生的人选,未来天才何其之多,过去战争时的勇士又数不胜数,为什么是阿苏拉港?” 囡囡挠了挠头发,“是啊,为什么呢?” “核心,核心你在吗?” “李良叔叔的问题你能回答吗?” 李良:“???” “时间穿梭……不可控。” 三百零七 真相(下) 囡囡的声调与神态突然变化,声音低沉,无面部表情。 结合她此前怪异的问话,不难让李良与郭云联想到——核心。 但为了确认,李良还是问道:“核心?” “嗯。” 确认了它的身份后,郭云大怒,“你对囡囡都做了什么!快把她变回原来的样子。” “……”核心:“可以,但这件事我做不到。” 不仅郭云,李良也愣住了。核心的直接令他们无所适从,反而起了疑心。 姑且,多问一句,李良问道:“那怎么才能做到?” 核心说:“下一任宿主可以做到。囡囡这幅模样是因为接受了我的信息流,但由于她的大脑过载陷入危险,我不得不想办法延其生命而采取了改造的手段。” “如果找不到宿主,囡囡只能再撑半年。我,和囡囡都会死亡。” 没有词汇能够形容郭云此刻的心情。开什么玩笑,她费尽辛苦找到了囡囡,怎么可能带一具尸体回去给老师。 “我来做宿主。”郭云盯着核心的眼神充满了攻击性。 不料核心却摇头,“你不行。” 主动提出被拒绝和对方提出自己拒绝完全是两回事,郭云不禁气恼,“为什么?” 核心道:“我也不知道,但你不行。你甚至达不到囡囡这样的程度。” 郭云不敢置信的定眼望着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荒谬感从心脏蹿入大脑。“她可是个七岁的孩子。” “八岁,”核心纠正道,“囡囡在奇雾山里度过了一年时间。的确,虽然她是个孩子,但囡囡非常优秀。我满怀感激。” 郭云叹气道:“那你告诉我,谁可以。” 核心直言,“李良,王克明,阿莫尔。” “!”郭云愣了两秒,然后把头转向身边的李良。他的侧脸一如初见时,棱角分明,眼神刚毅而坚定。但那头华发却将郭云的思绪拉回此刻。 早在听闻入山之人与核心寄生之间的关系后,李良便产生了这个直觉。当确切的信息从核心嘴里说出来后,便也就觉得理所当然了。 李良坐的端正,“如果我成为你的寄生对象,我可以救治修复囡囡,也能将山里的人放出山去。是吗?” 核心点头,“待寄生完成,我不是我,你也不是你,我们都是方舟。”她顿了顿,“在你的意识消亡前,你可以做到这些。” 郭云朱唇微启,后又合上。她反问自己,有什么资格和理由阻止李良。她无法成为寄生对象,只能把希望放在李良身上。她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因为李良一定会做这件事。 但……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郭云低头,手掌攥成拳头,手背青筋凸起。 李良转移话题道,“你说的时间穿梭不可控是怎么回事?” 核心回答说,“虽然完成了时间与空间穿梭的技术,但由于其副作用——时间生物时祸的影响,导致穿梭的具体时间地点不被可知,完全随机。” “是吗……”李良陷入了沉默。 郭云在一旁忍无可忍,“喂!李良,这不对吧!再想一想,也许我们能找到其他办法!” 李良微不可查的嗯了一声。 郭云盯着李良,希望他能转过头看自己,继续用“我不会放弃”“一起努力”的眼神看自己。但这个人只是坐姿挺拔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目不斜视的看着囡囡。 他那双和他本人一样的木头眼睛里全是对某个决心的坚定。 他做了什么决定?郭云用头发丝都能想到——他把核心的话作为了目标,接下来他会为了让自己成为寄生对象而努力。 郭云气恼,她负气的想:这有什么不好,她最早就没指望过李良。他的生死与自己没有关系,想死想活都随他去好了,只要能把囡囡救出来。 但这不对。 郭云自顾自的咬牙切齿,这不对。他们应该一起出山,然后这个对救人有病态般执念的男人会成为阿苏拉港的英雄。教授和女儿团聚,她继续做教授的助理。 这么想着,然后郭云越想越气。她抓住李良的领口,“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李良认真与郭云对视,“有。我在想,王克明离开队伍的原因会不会就是这个。” 核心插嘴道,“是这个。他的朋友找到了另一处遗迹,关于我的维修记录被妥善保存,他们遍览了内容,所以知道的不比你少,算上阿莫尔,你是最后知道真相的领头人。” 郭云松开李良,她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你,看中的人是李良。是吗?” “……”核心,“是的。虽然在寄生完成后,他会失去自己的人格,但他本来的性子会对程序产生影响。我认为李良很合适。” 郭云咽了口唾沫,“性格影响程序?这是什么说法?” “这就是我无法被修复的问题。”囡囡抬起头,“我产生了灵魂,但我只是程序。灵魂的诞生使我不断崩解分离,这对人类的未来不利。它应该被消灭,却无法消灭。” “重启?”郭云问。 “做不到。”核心说,“重启于我而言不过是睡了一觉。先代核心曾引导人类研究灵魂,但最终以失败告终。” “人类……生物不过是许多化学物质融合的结果,但其产生的化学反应却成为了玄学。uu看书 uukansh.om 这真是有趣,不是吗?” 郭云无言可对。和一个程序聊灵魂吗?她唯一了解的不过是人类对生命思考的诸多哲学问题。可涉及到灵魂的真相,她什么都不知道。 “总而言之,寄生是必须的。” “等等。”郭云叫停,“你说你是最后一条方舟,但既然可以穿梭时空,难道你不能阻止它们的失败吗?” 核心道:“你终于问到了这个问题。很可惜,答案是不能。” “我们都产生了一样的问题,即灵魂的诞生。寻找可寄生的人类本就是一项艰难的任务,而不停的穿梭时空,影响时空,本就会对时空产生影响。当这样的影响波动重叠交错,产生的次级波动极有可能诞生毁灭性的结果。” “基于此,一半的方舟选择了自杀。另一半的方舟因为找不到寄生对象的原因,也逐渐消亡了。” “这个结果,与我们宇宙的结果,迄今为止没有办法。” “另外……” “时祸是进行时空穿梭的必要条件,它们体内的能量是重要来源。但它们以蛋白质及时间为食……它们饿极时,我不得不将它们放出去。” “这便是另一场灾难了。” 恰在此时,门外,“有人吗?我们进来了。” 是徐一峰的声音。 核心道:“也差不多了,李良,集齐三颗望尘珠,去找我吧。” 三百零八 救援 囡囡恢复了正常,并对门外的徐一峰与图坦卡蒙说,“请进。” 徐一峰刚一进门,便大声嚷嚷道:“怎么气氛这么糟糕,这个小女孩不是郭云你要找的人吗?” 郭云没有立即回答徐一峰。对方的到来使得他们失去了与核心继续对话的机会,她对此感到不快又无奈。 对情绪稍做整理后,郭云说道:“是我要找的人。你们俩过来了,剩下的人谁在看着?” 徐一峰摸了摸下巴,他察觉到了郭云的情绪。“何能看着呢,我们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李良摆手,“坐吧。正式介绍一下,这是囡囡,林教授的女儿,他是现在和sca合作的人。这是……” “徐一峰和图坦卡蒙,我知道。”囡囡此时的皮肤及身体结构状态与常人无异。她甜甜的为两人沏了茶,“现在山上的势力主要分成了三个部分,以阿莫尔为首的人类亚种,以王克明为首的人类及人类亚种还有变异植物的混合团体,以及以你为首的人类组织,噢,你的队伍里也有人类亚种与变异植物。” 李良对徐一峰和图坦卡蒙道:“尝尝看,这茶是囡囡亲手摘的。” 徐一峰眨巴眼睛,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关头李良要说这话。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发出幸福的感叹,“好喝!” 徐一峰粗莽,不说谎话。囡囡听了很高兴,便多说道:“王克明似乎打算把你放在阿莫尔之后解决,他已经在前往巨树的路上了。” 徐一峰瞪直眼睛,“就凭他?” 图坦卡蒙转动眼珠,视线多落在囡囡身上。 李良问她,“谁会赢?” “阿莫尔。”囡囡没有犹豫。 徐一峰猛拍大腿,“我就知道!” 李良皱眉,“为什么?是王克明个体力量不够吗?” 囡囡挠了挠头发,“他其实很强,你们俩正面决斗,孰胜孰败不好说。他在计谋这一块儿颇有建树,现在有了望尘珠更是如虎添翼。但阿莫尔是奇雾山的原住民,它们传承有五千多年,从未间断。先人的智慧不可小觑。简而言之,他设了一个局给王克明,王克明中计了。” 徐一峰挠了挠乱七八糟的胡子。一个七岁的小孩儿说出这话,实在有些不合常理。偏生李良与郭云两人还听得认真。 李良又问,“回去的路只有那条通道吗?” 徐一峰揪下胡子,“你要去救王克明?” 李良点头。 徐一峰想找理由说服他,但话到嘴边突然想起王克明也救了自己的命。他徐一峰做人知恩图报,遂识相的闭了嘴。就算王克明背叛了他们,收拾自己人的事也不能假手于人。 囡囡似乎早有预料,不急不缓的道:“根据规定,既然你们已经离开了埃森镇,就不能在回去了。下不为例,我可以为你们争取通过山顶的时间。快走吧,从木屋对面的斜坡下去,一路直走,运气好的话你们很快就能看见巨树了。你有望尘珠,不惧迷雾,也不怕迷路了。” “囡囡……”郭云眉头下压。她想提醒囡囡,她是囡囡,不是所谓的核心,但对上囡囡的目光,这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李良拍了拍郭云的肩膀,“还会再见的。” 郭云心里堵得厉害,她知道李良所谓的“再见”是什么情况。等他成为核心的寄生对象,救出囡囡,然后她再眼睁睁看着李良成为新的囚鸟。 这是在嘲讽自己的无力吗? 郭云丧气的离开座位,在木屋门口停下脚步,回头。囡囡扬着笑,问她:“怎么了?郭云阿姨。” 郭云说得有些吱唔,“囡囡,林教授他已经……距离你进入奇雾山,已经过去了二十五年。这些年他一直在找你。” 囡囡的笑容逐渐消失。 面对这样的囡囡,郭云没来由的竟觉得害怕起来,但心里对答案固执的追寻使得她没有逃跑。从两人相见到会面结束,她一次也没提到过教授。为什么? 囡囡冷冷道:“即使我看了这么多生死离别,仍是没有办法原谅他对妈妈的所作所为。我的脑子里塞了许多关于世界存亡的东西,父亲年轻时追求了一辈子的答案也许我轻轻松松就能说出来。但这又如何呢,等他真正失去了我后才意识到我的存在,太荒唐了。” “尽管如此,”囡囡语气放缓,“我还是期待与他的会面,如果我能回去的话。” 郭云向教授提过囡囡,但说起过往,他总是欲言又止。教授家庭的内部矛盾使郭云此刻陷入被动,她没有回话,神情难过的走了。 囡囡的话她不能接,接了便是陷李良于不义。 木屋离一行人越来越远,徐一峰提前一步归队,把躺在地上的懒散队员们喊起来。李良与郭云找到了囡囡说的斜坡。u看书 w.uukas 斜坡又长又陡,树木不自然的整齐排列于两边。斜坡的另一端,几乎无法下脚的地方,有一座李良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建筑——阿苏钟。 看着阿苏钟,时间仿佛回溯到了阿苏拉港出事的那一天。李良不在现场,却能想象到那时的热闹。烟花,倒计时,五彩斑斓的彩灯。笑脸,欢笑声。天知道这一切为什么会降临在阿苏拉港。 “我们准备好了。”徐一峰站在李良身后道。 李良嘱咐说,“我们的速度必须要快,你和他们说了吗?” 徐一峰咧开嘴,“说了。一个个的兴奋不行。” 李良嗯道:“队伍的小孩儿……东东和小李良你让何能多照顾着点。” 徐一峰不耐烦的挥手,“知道知道,都安排了。” 李良点头,他准备打头走。 用手掌使劲拍了拍脸,发出啪啪的脆响。然后抬脚滑下斜坡,凉风刺骨,李良的脸颊迅速蹿红。 “呦吼!”徐一峰与其他人紧跟其后,他们显然把这当成了一个游戏。 李良的神经紧绷,生怕时祸从半路冲出来。然而事实是,直到这一百来号人,过家家似的玩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山体滑行游戏,它们也未曾出现。 囡囡完成了自己的承诺。 有人意犹未尽,大有再来一次的势头,被徐一峰捶了一个爆栗。 李良道:“抓紧时间,要去巨树了。” 三百零九 王克明与阿莫尔 王克明与阿莫尔站在巨树天台,天台以下的位置一片混乱。 王克明道:“你知道我要来。” 阿莫尔,“不知道,我以为来的人会是李良。你和他分开了。” 王克明点头。 楼下传来刺耳的惨叫声。 阿莫尔笑道:“我一直觉得你和李良不是一路人,真是如此。你带来的人快死光了,竟然一点表情都不给。未免太冷漠了些。” 王克明挑起眉头。 两天前,他带人抵达巨树。巨树的心脏被李良破坏,大长老身死,阿莫尔任新大长老,正是绝佳进攻的时机。为此一役,王克明准备良多。侵占巨树的躯体,对人类亚种下毒,制造幻境。最初,事情进展一切顺利,直到阿莫尔如天神下凡,启动了一个奇怪的开关,放出了一群畸形的人类亚种后,局势便发生了变化。 阿莫尔堵上了一切,他的决心足以令任何人感到寒颤。 王克明倒是淡然,“横的怕疯的,疯的怕不要命的。你真是不要命了。那些东西把我的人杀光,就会开始清理你的族人了吧。” 阿莫尔回敬道,“这就不劳你费心了。”王克明下毒的事对阿莫尔而言如鲠在喉,他恨不得就地将这个男人大卸八块,可当王克明晃了晃手里的望尘珠后便打消了阿莫尔的念头。 王克明的幻境,还记忆犹新。 两人僵持在天台上,大块头张建军爬上来。“撑不了太久了。” 王克明把脑袋歪向一边。审视自己犯下的错误时,他意识到自己最大的错误便是低估了阿莫尔的疯狂。好歹这里是人类亚种的巢穴,他怎么都该顾及些才是。致命的基础的错误,使得他落到这步田地。可以替换的炮灰有许多,但简单被逼到这一步还是让人不爽。 王克明道:“我们可以和解,我给你解药,你让我们离开。” 阿莫尔舔了舔嘴角,露出獠牙,“你太危险了,必须死在这里。” 王克明砸吧嘴,“下次见面,我保证不用毒了怎么样?” 阿莫尔轻笑一声,显然不信。 王克明叹了口气,当着阿莫尔的面对张建军说,“建军啊,你去扒两张人类亚种的皮来,我们准备溜了。” 阿莫尔脸色阴沉,眼睑抽动。 王克明朝他笑了笑,“我想你们一定有方法使神志混乱的先人前辈识别敌我关系的办法,这个办法兴许就是他们留下的。扒皮这招虽然阴狠,但我认为应该有效。你说呢?” 阿莫尔眯眼,“你知道他们是谁?” “完全不知道,但在植物园里见过一位活的,神志清楚的,他叫张疯。” 阿莫尔的呼吸乱了,王克明眼里露出笑意。输赢无法扭转,但能使得对手露出如此丑态,也算不虚此行。 对阿莫尔而言,张疯是一个传奇的名字。他与几位祖先一起建立了巨树巢穴,并整合了其他哈亚特部族。但最终因传承问题与祖先们背道而驰,消失与山中。 张疯在植物园里,王克明却安然站在这,已经说明了结果。 阿莫尔眼里有火焰升腾,王克明做作的捂着心脏,催促张建军道:“快走。” 阿莫尔站在三米外的地方围着往克明绕圈。 王克明严肃起来,他知道阿莫尔认真了。 阿莫尔正在思考对策,他将先辈从禁锢中释放的原因,不仅是为了抵挡王克明的攻击,也是为了从王克明手里夺走望尘珠。 王克明全身都是破绽,这样的人在哈亚特的幼崽手里都走不过两回。但是碍于王克明在幻境上的造诣,阿莫尔不敢轻举妄动罢了。 如果仔细想想,也许王克明更多的是虚张声势。他不如李良身体素质强,队伍里也没有如徐一峰、图坦卡蒙一流的帮手,所以他选择用下毒和控制巨树的办法。 办法虽然阴恶,但卓有成效。 他失去了一半数量的族人,阿莫尔认为自己恐怕是哈亚特自有记录历史的习惯以来最失败的大长老。 王克明有几分是做戏,又有几分是真实。阿莫尔绕两圈了,他不想在等下去。 手臂伸长抓向王克明,王克明闪躲。阿莫尔的攻击令他几乎“脚不沾地”,于是很快就大喘气了。 这会不会是另一个陷阱,阿莫尔自问。 成为大长老后,他得到了进入巨树密室的权限,里头放有只限大长老阅读的书籍。其中之一便包括巨树的秘密。 巨树有两个心脏。 其一位于地底,长在根茎之屋内,其二位于树顶,藏在顶端树枝的第一个枝桠上。地底的心脏限制其活动,树顶的心脏则激发其活性。 巨树里有几百具尸体,正是时候。 王克明像泥鳅般滑溜,他需要一个契机。 一边扰乱王克明,另一边,阿莫尔掷出果实,目标是树顶的巨树心脏。果实穿过树枝树叶,吧唧碎在一块奇丑无比的瘤状结构上。 瘤突然张开,然后收缩。 与树皮相近的壳碎裂掉落,露出通红的心脏来。 阿莫尔发出尖啸声。 巨树听到了他的祈愿。天台往下的人发现尸体或陷于墙壁,或沉于地板,总之都不见了。 王克明听到尖啸便心知情况有变,等不及张建军过来,他奔向天台边沿,欲纵身跳下。 然而,脚边的木板发出一道无形的涟漪,这涟漪轻柔,uu看书.uukanshu.m王克明一时未能察觉,等察觉时,身子已经被无数木条缠住了。 更有一道接一道的囚笼立起,将他牢牢困在其中。 王克明面露不渝。 望尘珠没了作用,巨树不知因何原因不受望尘珠的影响。于是王克明便成了阿莫尔砧板上的鱼肉。 虽出师不利,但王克明却并不惊慌。他问阿莫尔,“为了抓到我,你付出了什么代价?” 阿莫尔:“不关你事。”代价它已经支付,巨树第二颗心脏与第一颗的区别在于,它食欲更强,即使倾全族之力,以以往的做法都不能在满足它,所以阿莫尔知道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成为奇雾山的核心,夺走核心的管理权限,是哈亚特一族唯一的办法。 “当初对付李良时,都不曾这么费劲过。”阿莫尔走近王克明,牢笼自动打开了一条路。 王克明皮笑肉不笑的道:“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阿莫尔直言,“的确是在夸你。” 他拿走王克明捏在手心里的望尘珠。“两颗了。” 王克明呵呵笑,“剩下那颗可不容易。” 阿莫尔道:“不关你事。”他举起胳膊,手指并拢呈刃状,挥向王克明的脖子。 利风刮过头皮,直逼咽喉。饶是王克明早有准备,也不免闭上了眼睛。 等到的却不是一瞬而过的疼痛,而是熟悉的声音,“来晚了。” 三百一十 李良与王克明联手 李良抓住阿莫尔的手,对王克明说,“来晚了。” 王克明震惊后问,“你怎么会来?” 阿莫尔把手抽走,李良站直身子,道:“听说你遇到危险,就来了。” 你傻吗?王克明把原本想说的话咽回嗓子里,轻笑了一声,“是你的风格。” “其他人也来了?”他问。 李良点头,“都在下面。” 王克明勾起嘴角看阿莫尔,“我的援兵到了,现在你怎么办呢?” 阿莫尔脸色转黑,他的视线不断在李良与王克明间切换。 他们要联手,阿莫尔心道。李良手里有望尘珠,王克明也有。他的幻境加以李良的力量,自己没有胜算。 楼下的打斗声激烈,阿莫尔对自己说,已经走到这一步了,除了成功别无他路。 在一片嘈杂声中,他开口道:“李良,你的目的也是管理员权限吗?” 李良反应了一会儿才理解所谓的管理员权限是寄生对象的另一个说法。他坦诚的点了头。 阿莫尔又说,“他的目标也是。既然打开大门的三把钥匙都在这里了,不如我们想个办法,在三人中决出胜负。” 王克明把眼镜扶正,“我和李良联手把你先踢出局,最后两人在决一雌雄不是更好。” 阿莫尔嗤笑道:“让李良这样的人和你这个卑鄙之徒做公平决斗?” 李良盯着阿莫尔,用眼神询问他话里的真相。 阿莫尔将王克明的手段一一道来,“等我发现的时候,族里的老幼已经死了大半。他想拿到这个东西,却要用我全部族人的命来换。怪不得山要惩罚人类。” 王克明等阿莫尔说完了才慢悠悠的说道,“自你把你家族老放出来以后,我说了要和你做一个交易。解药给你,换我们离开。你不愿意,我有什么办法?” 阿莫尔露出獠牙,“死了的人怎么算?” 王克明耸肩,“你们也杀了不少人类。” 阿莫尔咬紧牙关,目光犀利的盯了王克明一会儿后,把目标转向李良,“你怎么说?” 李良沉默着。 他来得晚,已经错过了纠正事态的最佳时机。他不清楚事情全貌,两方各执一词,无从判断,于是三人僵持在天台。 没人知道楼下的战况如何了,直到一只人类亚种冲上来。见到自家大长老与另外两个人类,他呲牙咧嘴的就要攻击过去,被阿莫尔拦下询问情况。 人类亚种说,“第一批闯进来的人类杀差不多了,余下的几条被后来的人类救走。后来的这批人里有个厉害的人,还有法老和奇怪的石头雕像,不好对付。大长老,这两人是谁,需要喊族人上来帮忙吗?” 阿莫尔摇头,“相反,你不要让人上来,专心对付下头的人就行。” “……明白了。” 待这只人类亚种离开后,李良已经有了决断。 他从两人的对话中领悟到人类亚种对人类的态度,于他们而言,至少是除了阿莫尔以外的人类亚种而言,人类只是食物,是补充他们体力与精力的牲畜。也许在阿莫尔的带领下,有一天人类亚种会转变想法,但这需要耗费多长时间? 李良道:“把望尘珠交出来吧,阿莫尔。” 阿莫尔的表情扭曲了一瞬。 “你当真要这么做?”阿莫尔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冒泡的岩浆,他的火气已经难以自抑了。 李良点头。 阿莫尔垂下脑袋,轻声道:“当初就应该把你杀了。” 李良往前站了一步,对王克明说,“你站在我身后。” 王克明眨巴眨巴眼睛,笑了。 真是李良的风格。 阿莫尔冲向李良,途中身形逐渐透明。李良不打算挪动位置,他不想自己稍一分神,就把王克明害了。 事实如他所料,阿莫尔的目标的确是王克明。 李良感觉到东西,他凭感觉出脚,隐隐碰到了阿莫尔。 虽然巨树本身不受望尘珠的影响,但李良发现它可以作用于自身。 较上一次相比,他已经能承受更多望尘珠的力量了。眼睛,四肢,躯干。五感以及身体素质的强化,令李良眼中的世界剧变。好像周遭的一切,空气,地板,磁场都在帮助他。他想知道阿莫尔的位置,于是他看到了阿莫尔。 然而阿莫尔同样将望尘珠用在了自己身上,在李良挥剑时,他及时避过。 对王克明而言,他只看到李良化作抽象的线条在空气里一顿动作。阿莫尔在哪,他看不见。谁打中了谁,他不知道。 “我拿的真的和他们是同一个珠子吗?” 尽管王克明在身体素质上与那二人相比较欠缺良多,但他另辟蹊径想了别种方法。握紧珠子,王克明在心里许愿。下一秒钟,uu看书 wuknsh他便出现在一个特殊的空间,看到了李良与阿莫尔。两人的打斗过程如同幻灯片慢放般清晰明朗。 王克明站在原地,尝试性的动了指间。他的一根指头立马碎做了血花。 他瘪嘴道,“好了,现在能看见了,接下来该做什么呢?” 只见李良与王克明两人像翩翩起舞的蝴蝶,你飞过来,我飞过去,你挥一刀,我给一拳。王克明看得入神,找回了年轻时看英雄大战怪兽影片的感觉。 两人打得难舍难分,不见高下。而阿莫尔的耐力较李良而言更加持久,这么下去,最后的结局必然已阿莫尔的胜利为胜利。 王克明退出这个特殊的状态,站在天台边缘陷入沉思。他缺失手指的位置不断有血滴答落在地上。然而他却像个没事人般,余光注意到楼下溢出窗户的巨大沙尘,眼睛一亮。扯开嗓子喊,“长老!” 他的喊声不仅叫来了当事人,也吸引了阿莫尔的注意。李良虽不清楚王克明的打算,但知道他应该是有所计较了。于是分出更多的功夫只为将阿莫尔拦在这,不让他靠近王克明。 图坦卡蒙飘到天台,“打得真是激烈。你这个叛徒叫我做什么?” 被叫做叛徒,王克明并不觉得难堪,他笑嘻嘻的问图坦卡蒙,“长老,你有没有办法混淆阿莫尔的视线?让我浑水摸鱼摸过去?” 图坦卡蒙也笑问,“你是想害阿莫尔,还是想把我们李良一起害了?” 三百一十一 人类亚种先辈出场 王克明轻笑一声,回答图坦卡蒙道:“在解决阿莫尔以前,我和李良都在同一个战壕里。” 也不知道图坦卡蒙到底认没认同王克明的话,总之他在王克明的回答后说道:“只影响阿莫尔做不到,两个人都会受到影响。” 所以他才要问这个问题啊。王克明不动声色的继续说:“可以,但是需要在我可以碰到阿莫尔的身体时在做。可以维持多久的时间?” 图坦卡蒙计算道,“两人都是一等一的好手,算上他们习惯风沙的时间,半分钟,不可能更长了。” “很理想。”王克明润湿嘴唇,“麻烦长老看准时机动手了。” 图坦卡蒙点头,“去吧。” 王克明摸了摸眉毛,在图坦卡蒙“仿佛看穿了一切”的眼神里站了一会儿,才离开前往李良与阿莫尔的位置。 他走得很慢,生怕被那两人波及。那时便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王克明肯定李良已经注意到了自己的动作,理所当然阿莫尔也有所察觉。阿莫尔姑且不论,全靠李良拖着。现在的问题是,他需要李良和自己打一场缺少事前沟通的配合。 把阿莫尔推向自己,然后他带着阿莫尔进入那个空间。阿莫尔不会立刻反应过来,最恰当也是最正常的反应,就是挣扎。 只要阿莫尔敢动,他们就赢了! 王克明走到场中了,距离李良与阿莫尔还有几步之遥。他不敢再靠近,只能站在稍远的地方等待时机。 李良与阿莫尔均分了一丝注意力在王克明身上。他们知道王克明就是改变战局的关键因素,不管他想到了什么(恶心人的)点子。 李良:王克明需要自己做什么? 阿莫尔:不能让他们得逞。 有一点共识同时出现在李良与阿莫尔心里——王克明企图靠近两人。基于这一点共识,两人的目标便变得明朗了。 李良不认为王克明在这个关头要接近的是自己,有话说话,有事做事。他站在那里的原因只有一个——他要的是阿莫尔。 阿莫尔则要让他与李良的战场外挪,尽可能远离王克明,在坚持一段时间,等李良体力不支后,就是他的机会。虽然图坦卡蒙不足为惧,但当他站在李良的肩膀上时,他就必须重视起来。 王克明抬起胳膊,视线与李良对上了。 李良灵光一现,他需要把阿莫尔推到王克明的手掌里。 阿莫尔以为那是某种信号,下意识退出了两步远。他与李良在天台两端相望,图坦卡蒙没有出手,王克明抬起的胳膊也放下了。 阿莫尔的瞳孔里映照出三人的模样,王克明、李良与图坦卡蒙。他站在天台的一角,显得势单力薄。 阿莫尔在短暂的权衡了利弊后,再次发出长啸,长啸后带了几声短的叫声。 王克明大喊,“注意脚下!” 想象中木板变身的桥段并未发生,相对应的出现了十几条人影,他们落在阿莫尔身后,气势汹汹的盯着李良等人。 李良眯起眼睛,“张疯那样的人?” 张疯的名字不仅触动了阿莫尔,也使阿莫尔身后的人类亚种神情发生变化。他们的疯狂中突然出现一丝理智与清醒。 有人开口道:“张……疯……在哪?” 王克明眼睑抽动,感叹李良这是做了对方一个好助攻。 李良直言道:“在植物园里。” “死了……死了吗?” “死了。” 这些长相与张疯有几分相似的人类亚种在得到了李良的答案后又恢复了原状。一副昏沉暴躁,需要撕碎一切来发泄的样子。 阿莫尔再次听到先辈张疯的名字,此时震动不如第一次强烈,很快便整理好了情绪。他对身后的人类亚种说道:“麻烦各位前辈了。” 果然是与张疯同一年代的人。 阿莫尔话音落下,人类亚种们势如破竹,快如闪电的冲了出来。形无影而去无踪。 李良在第一时间站到了王克明身前。虽然王克明看不见对方的行动轨迹,但对被望尘珠强化过的李良而言,他们就如一张巨大的捕鱼网扑向毫不知情的王克明。 李良抬剑阻挡,发出叮咣叮咣的声儿。 王克明赶忙后退,不敢拖李良后腿。 然而,此时有一人是李良腾不出手对付,而图坦卡蒙又拦不住的——阿莫尔。 李良大喊,“王克明,跑!” 王克明拔腿就跑。 他相信李良。 一阵劲风将他推了几步,王克明重心不稳差点摔倒。恰巧徐一峰赶到,他问,“你没事吧?” 王克明也喊,“跑!” 徐一峰眨眼,他注意到王克明身后模糊的影子,隐约能看见阿莫尔的脸。徐一峰把王克明夹在腋下,转身跑了。 他的后背被抓出几条血痕,血痕深可见骨。 徐一峰皱着眉头大喊,“长老!帮忙啊!” 图坦卡蒙舞动双臂,“哧,我在憋大招。”根据图坦卡蒙的设想,最理想的情况是既解放李良,也能影响阿莫尔。 他猛的高抬胳膊,“伟大的法老王召唤你,石头与泥土的精灵,uu看书 .uknsu 树木的妻子,风的丈夫。联结起来,阻拦那个该死的恶魔!” “唰!” 巨树的叶片抖动,李良衣衫晃动。末日般的沙尘暴突然席卷了巨树,拳头大的石头如雨般哐哐砸在地面。巨树内的结构发生改变,徐一峰脚下的楼梯变成滑坡,阿莫尔脚下的滑坡变成尖刺。 徐一峰抱着王克明,“这没大用,你脑子好使,快点想个办法出来!” 王克明感觉肺或者胃正遭受惨无人道的折磨,仿佛有人放了一块巨石在心口。他青着一张脸道:“去巨树外面。” “知道了。”徐一峰后背鲜血淋漓,血溅到王克明的脸上,他的眼神复杂。 路上还遇到霍伦海布,徐一峰喊它,“霍伦海布帮个忙!” 不消徐一峰喊,霍伦海布与刘强也有此打算。刘强把藤蔓淬满毒液,甩向阿莫尔。霍伦海布巨大化后用脚踩向徐一峰身后。 只要瞄准被破坏的地面和墙壁就对了,阿莫尔一定在那。 阿莫尔无视这俩的攻击,那就和法老王的攻击一样无力。 他伸手抓向王克明,突然石头爪子落下来,挡住了他的视线。阿莫尔挥手打烂霍伦海布的一条腿,追了上去。刘强的藤蔓接踵而至,阿莫尔抓住藤蔓,将刘强甩到高处,嵌进墙里。 虽然攻击不强,但还是起到了干扰的作用。 这会儿,徐一峰和王克明已经到巨树外面了。 三百一十二 阿罗安,我做到了 阿莫尔显出身形,皮肤变色的时限到了。 徐一峰狼狈的坐在地上,身边站着脸色发青的王克明。 面对徐徐走来的阿莫尔,徐一峰道:“小白脸你最好让我活下来。” 王克明费劲的作出吞咽的动作,他的胃翻江倒海,刚才涌上来的东西可不美好。“我尽量。如果出卖你能让我活下去,我一定会毫不犹豫这么做的。可惜我的价值比你大,阿莫尔不会放过我。” 阿莫尔深沉的说道:“把你的望尘珠给我,你想要什么都好商量。” 王克明扯出一个不伦不类的笑容,“请容我拒绝。” 阿莫尔抬头看了眼巨树,天台的动静在这都能清楚的听见。他得在李良脱身以前拿到王克明的望尘珠。事不宜迟,阿莫尔走向他。 刚走了一步,王克明的身影突然消失于眼前。 哧,又是幻觉吗? 阿莫尔眯起眼睛。他既然能意识到这是幻觉,想来自己并没有彻底陷入幻境中。他开始寻找突破口。 幻觉之外,始作俑者王克明吐了一地。“吐出来舒服多了。” 徐一峰失血过多,现在意识混沌,他提着一股气喊王克明,“你能不能把刘强叫过来,让他给我包扎一下。” 王克明看了一眼阿莫尔,然后转头观察徐一峰的伤势。 他手里拿着一根木刺,是打算用来了结阿莫尔的凶器。但如果他花时间在阿莫尔身上,恐怕徐一峰就要陷入昏迷了。 面对这个以命换命救了自己的人,王克明咬牙切齿的纠结了一会儿,然后捏着木刺回到巨树里。霍伦海布一瘸一拐的刚把刘强拔出来,王克明真是来巧了。 不等他提出要求,刘强主动问道:“徐一峰情况怎么样了?” 王克明说:“挺严重的。” 既然刘强已经知道了情况,王克明就不在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拿着木刺走向阿莫尔,他只来得及给他上一层幻觉,再上一层的时间太长,不划算。必须得速战速决。 但当王克明把木刺扎下去时,阿莫尔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抓到你了。” 王克明在心里哀嚎:就知道救人误事! 刘强也注意到了王克明的情况,“霍伦海布!” “哧!别欺负老子是石头做的啊!”霍伦海布抬起身子,然后猛的下坠。 阿莫尔轻松避过霍伦海布。 王克明痛呼出声。 阿莫尔的皮肤膜与粘液延伸并包裹住了王克明的手掌。 王克明的手掌正在被腐蚀。 腐蚀速度很快,王克明的手掌眨眼间只剩下了一具手骨。 没有望尘珠。阿莫尔立即转移目标,抓起王克明的另一只手。 这时,张建军从巨树里走出来,手里抓着一位女性人类亚种。“阿莫尔,放开王克明。” 阿莫尔伸出去的手顿住。 王克明面色苍白,但仍然脸上带笑。“你怎么才来。” 张建军没看王克明,但握住女性人类亚种脖子的手多使了几分劲。那女人发出咳咳喘不过气的咳嗽声。 阿莫尔道:“卑鄙。” 张建军重复自己的要求,“放开王克明。” 阿莫尔盯着那女人,红血丝从眼角蔓延到瞳孔,改变了阿莫尔眼睛的颜色。 “阿妈,对不住了。这是我们离开这山的唯一办法。” 听闻此言,张建军大骇。他丢下女人直奔阿莫尔,变戏法似的拿出短刃,斩向阿莫尔的手臂。 王克明也并未坐以待毙,他挣扎着离开阿莫尔。学着李良的方法在地上制造出石头柱子,试图将阿莫尔顶开。然而拔地而起的柱子竟然主动一分为二,为阿莫尔腾出了足够他发挥的空间。 见状,王克明竟还有心思嘀咕:“果然还是应该搞内部分裂的,我太着急了……” 张建军嘶吼出声,短刃结结实实的落在了阿莫尔的胳膊上。刀刃刺破阿莫尔的黏膜,大把粘液滴落在地上。 阿莫尔不为所动,因为…… 他拿到王克明的珠子了。 掏出王克明的心脏,一脚踹在张建军的小腹上。进而解决了徐一峰,刘强,霍伦海布。而后赶来的李良,痛苦不甘的嚎叫声就是他阿莫尔成功的庆功号角。 阿罗安,就快了……我们哈亚特可以走在人类建造的土地上,走进他们的建筑,融入他们的生活。就快了……新出生的孩子可以活在和平安稳的时代,不用担心疾病,温饱与没完没了的斗争。全新的生活!新的开始! 阿莫尔将拿到手的望尘珠吞进嗓子里,转身面对李良。 果不其然,同伴阵亡的冲击击碎了他所有的理智,愤怒变成洪荒巨兽将他吞噬。那个曾让阿莫尔感到恐惧害怕,不得不退走的李良又出现了。 他挥手即可震碎巨树,他跺脚便可崩山裂石。 这一场仗,打得惊天动地。奇雾山狼藉一片,坑坑洼洼。 阿莫尔站在气若游丝的李良面前,“对不起了。” 踩断李良的背脊,拿走他的望尘珠,阿莫尔仰天长啸。 他做到了! 巨树的深处,在根茎房屋更下头的位置,有一处厚重的石门。阿莫尔在同胞的注视中陷入土里,与守护者轻松战了一场后,阿莫尔站在石门前。 他拿出三颗望尘珠,一一放进石门上的凹槽中。 哈亚特的希望! “咔哒。” “噗嗤。” 阿莫尔低头,银晃晃的刀刃上映照出他不敢置信的神情。回过头,石门也好,阴森的幻境也罢,全都化作了碎片。只有面前的李良如此真实。 阿莫尔吐出一口血来,“什么时候?” 王克明道,“你拿走我珠子的时候。” “原来如此,那时我的确松懈了。”阿莫尔抓住李良的肩膀,用劲十足,他强撑一口气道:“放过我的族人。” 李良皱眉,“我会的。” 阿莫尔倒在地上,“呵……呵……没想到。”他气息减弱。 李良问他,“你的望尘珠在哪?” 阿莫尔不答反问,uu看书 wwuukhu.om “我的祖先们呢?” 李良没有回话。 阿莫尔大笑两声,血从伤口处崩涌而出。 他道:“你们自己找吧。” 随后气绝。 李良撇过头,咬肌鼓起。 王克明说:“我知道,八成在他肚子里,他在幻境时就把我的珠子吞进去了。” 李良不得不剖腹。望尘珠完好无损的停留于阿莫尔的胃袋中。 拿走望尘珠,王克明问李良,“我们俩怎么办?” 徐一峰在他身后说道:“你识相的把望尘珠交出来就完了。” 王克明:“那不可能。” 李良道:“先和我去一趟紫苜蝙蝠那,我要联系郑立。” “好吧,暂缓是个好方法。”王克明耸耸肩。 于是浩浩荡荡的队伍离开了巨树,留下人类亚种仅剩的族人在巨树里哭丧。 等李良一行走远后,一只身体残破的人类亚种先祖走出人群。 他把自己的心脏摘给阿莫尔,然后割破手腕,把流血的手腕放进阿莫尔的口中。 “咚,咚咚。” 阿莫尔的伤口慢慢合拢,恢复。 先祖把阿莫尔丢进根茎房屋内,自己去了巨树树顶。 他摘下巨树的心脏,回到地底,将这颗心脏与干瘪的心脏放在一块儿,盘膝而坐,静静等待…… 三百一十三 山外的情况 重回紫苜蝙蝠的洞穴,李良站在实验室外,将景象的变化尽收眼底。爬满墙壁的藤蔓一根不剩,光溜溜的墙面黑暗冰凉。只剩紫苜蝙蝠孤零零的挂在墙上。 紫苜蝙蝠说道:“事情办好了?” 李良回答,“嗯。” 紫苜蝙蝠没问他王勇和王克明的事情,她静静收回花瓣,最后说了一句:“通讯器响过。” 面对紫苜蝙蝠的寂寥,李良虽想安慰,却无话可说。 他与郭云走进实验室,照例启动了通讯器。 波纹在通讯器的屏幕上高低起伏的走着,嘟嘟声虽打破了实验室的安静,但却将另一种沉默摆上明面。 一分钟,两分钟,李良共重启了机器三次,终于接通了。 “喂,李良。” 声音浑厚,还带着一股浑不吝的劲儿。 李良眼眶微红,“郑立。”听到你的声音太好了。 郭云问他,“教授呢?” “我在我在。”林教授抢过话筒。 郭云压下情绪,对教授说,“我们找到囡囡了,她今年八岁。” 对面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郭云与李良不敢作声,他们能想象林教授此刻的心情。努力了二十五年,终于看到了希望。好一会儿后,才有淅淅沥沥的呜咽声传过来,夹杂着郑立的安慰。 等林教授整理了心情,他沙哑的说道:“能把详情告诉我吗?” 郭云看了眼李良,李良会意,开口叙述了事情经过。从上次分离后的事情说起,包括救下的几十人叛变,到植物园,遇见了自称奥古斯塔的植物,离开埃森镇,抵达木屋,见到了囡囡,省略了囡囡的异样,主要提及她所述的事实真相。 对面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在这阵沉默中,李良听到了翻书声。 郑立开口,“原来如此。” “上次没来得及告诉你们,王勇离开奇雾山后创立了圣堂,我们拿到了他的留言以及他几任弟子记载的手书。” “王勇暗示到——你的熟人并不可靠,迄今为止的经历有人在推波助澜。想来便是王克明与囡囡了。” 郭云才懒得管这些,她对教授说道:“教授,关于囡囡的情况,我和李良会想办法救她出去。” 教授道:“……麻烦你们了。” 李良问郑立,“外面的情况怎么样?前几次通话时你遇到了麻烦,麻烦解决了吗?” 郑立嘿嘿一笑,“我可是办了个大事。” 这次通话持续了十几个小时,期间不得不因通讯器电量不足暂停,等李良为通讯器充满电后再继续。 在李良等人经受生死考验时,郑立也没闲着,他安排了一出好戏。 继第二支视频播放出去后,再次引起群众的关注与讨论。有人要求市长出面给个说法,但更多人却持旁观的态度,久而久之,便又不了了之了。 然而,他想说的话已经传达给了有心之人。视频播出去后不久,首个以正式名义来访的是一名记者——杨璐,她的实习助理李惠西也来了。 杨璐是个刁钻又较劲的性子,一根筋为达成目的,无谓耗费多长时间,多大人力与物力。 郑立伸出手,“好久不见。” 杨璐握住郑立的手掌,脸上挂着职业微笑,“好久不见,没想到视频主角竟然是李良。” “嘿,你和他关系把我熟稔,怎么会说’没想到’。” 杨璐不答,自来熟的找了张沙发就坐。 “没想到你竟然把点子打到了我的实习生身上。” 摄影师打开了开关,杨璐让他关掉。 郑立耸肩,“初生牛犊不怕虎,只有这种人才敢做。” 李惠西吐了吐舌头。协助sca前负责人郑立拍摄视频的事情暴露后,杨璐没有立即开除李惠西,而是把她叫去详细问了话。反反复复盘问了几遍后,杨璐对她的老板和董事会建议提交采访郑立的建议,经过几天的商议,最后答应了杨璐的提议。 于是杨璐得以站在郑立身前,“最早我以个人身份提出过对你进行采访,市长竟矢口否认你被关押。呵呵,你到底做什么了?” 郑立咧嘴一笑,“也没什么,只是和他玩了一场真心话。你知道这个游戏吧?年轻人聚在一起时,时不常会玩两把。” 杨璐问,“然后呢,你得到了什么真相?” 郑立摸出香烟盒,朝杨璐晃了晃,“介意吗?” “你随意。” 郑立点上一根烟,虚着眼瞧香烟缭绕缠住墙顶的吊灯灯柱。 “那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夜晚……” 那天晚上,郑立跟踪半夜出行的市长到郊区一座废弃厂房。厂房四周全是垃圾,更有辐射废料,寻常人不会没有防备来这。 但市长不是常人,他是异种。 异种是基因突变的新人类,数量稀少,破坏力强,不被社会所容纳,所以他们多活得小心翼翼,将自己伪装成常人,融入集体生活。 他走在布满辐射垃圾的小径上,脚底及身体四周有冰片旋转,uu看书wukansu寒气使周围温度降了两个点。 郑立吃了一颗防辐射药,小心追上市长。 他走进厂房,在空旷的厂房中央点脚,似在等人。 郑立绕到另外一边,找了个好角度。 不管市长等的人是谁,显然对方早就到了。市长大喊,“你再不出来我就走了。” 市长咂嘴,转头离开。 一个人影突然出现,拦住市长。接着陆续有人凭空出现,将他团团围在中间。市长临危不乱,他低笑道:“这就是你们合作的诚意?” 打头的人道:“请原谅我们的无理。那座山现在怎么样了?” 市长反问,“你还没告诉我,那座山到底是什么了。” 那人朝后头喊,“把那东西拿出来。” 有人搬出一堆器械,空旷的厂房突然变成了露天影院。 打头的人道:“您先看这个。” 影片开始播放。 黑白画面。诺大战场上突然掀起了一座沙尘暴,这变故来得奇怪,更奇怪的是沙尘顶端似有形状。沙尘暴将战场搞得乱七八糟。 画面突转,一座山突然出现在画面里。这山一出现,市长便瞳孔急缩。奇雾山。 士兵划了二十多条小船靠近,地面有两个团的人站在山脚。 突然,这些人全部干瘪了下去。 影片结束,那人道:“这座山是人类的噩梦。” 三百一十四 郑立的准备 “我需要更多的证据。”市长说。 影片可以造假,说辞更不可信。 为首那人似乎早料到市长的反应,他拿出一沓文件,“这是我们收集到的资料。” 市长一目十行过了几份文件,“这些信息你们从哪拿到的?信息库?” “信息库和其他地方。” “其他地方。”市长合上文件,道:“我不关心你们要对那座山做什么,我只有一个要求,让阿苏拉港回复正常。” 那人道:“放心,等我们计划成功。它很快就会从阿苏拉港市内消失。” 市长点头,“需要什么东西,配合,告诉我的秘书。” “有一件事迫在眉睫。” 市长摇头,“如果你说的是郑立,我已经警告过他了。他是sca阿苏拉港分部负责人,不能随便动。” 为首那人道:“他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拦我们。” 有人接话,“他把那山做成了铁桶。” 市长笑了,“这和你们给我的印象不太一样。我以为你们有的是办法对付他。” 那人道:“的确有,但您不会喜欢。我们也不愿和一位异种交恶。” 市长沉默片刻。想起郑立对自己的态度,以及自己一时不察失态后暴露的秘密,他说道,“好吧,这事交给我。但我需要一个确切的回复,最晚我什么时候能看到你们的成效。” “一周后。” “好。” 说罢,凭空出现的一行人,连人带设备消失,市长离开厂房。 郑立不敢此时追上去,他待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果不其然神秘人之一回来了,他四处检查了一番后再次消失。郑立又呆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开。 他拉直胳膊伸了个懒腰,“好久没干这活儿了,真是累人。” 活动了一下肩膀颈子,“一周,市长最晚明天就会对我动手……”他点开通讯面板,拨通了付码的号码,“五分钟后你家见。” …… 杨璐点头,她瞄了一眼摄影机,见灯光暗着,才问郑立,“然后你安排李惠西拍了视频。” “不,那支视频是从李良入山后就在着手准备的东西。” 杨璐好奇道:“为什么?你早就料到了这一幕。” 郑立摇头,“以防万一而已。” “你还准备了什么。” 郑立嘿嘿笑了,“你和李良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借他的便利研究过sca科研部对吧。” 杨璐也笑,“那是段很有趣的时光。” 郑立点头,“那支影片里就有科研部最新研发出来的东西。” “是什么?” …… 郑立从付码家出来,直奔两条街外的筒子楼。 科研所里有个怪人住在这。他选择这里定居的原因,不是因为别处房价高,事实上科研部一般部员的薪水便是郑立的两倍,而是因为这里有人气,阳气旺,这让他有安全感。 怪人有个外号,叫urduck——你是鸭,简称鸭哥。 当石崇善一行人结束了午饭回到酒店时,意外的发现飞机上的两名男子已经离开了酒店。但无论他们如何潜藏自己的踪迹,其灵魂之柱的位置在石崇善的眼中总是无所遁形。 “你看,他们这么会跑,真的不如把他们敲晕了关起来。”尹君玩着林合一的火机说道。 林合一一把抢过火机,点燃指尖的香烟,说道:“不,让他们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三人一脸茫然的看向林合一,他嘴里吐出一些烟雾,半遮住他的脸,他说道:“放他们走,对我们来说不是坏事。多的你们就别问了。” 尹君转念一想明白了林合一的打算,石崇善与李慧西仍然不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但出于信任,他们并未多问。 “走吧,去找王老的朋友,看看现在茅山那边是什么情况。”林合一将烟在玻璃制的烟灰缸内按灭,招呼其他三人起出门。 “尹君。”石崇善传音给尹君。尹君见其他两人没有反应,心知石崇善只传音给了自己,便朝林合一说道:“你们先走,我们马上跟上。” 站在门外的林合一关上门前看了看尹君,又从门缝里看了石崇善一眼。 “怎么了。”尹君问道。 “我不知道林警官具体在谋划一些什么,但我知道他的谋划也许会令人受伤,他这么做是对的吗?” 尹君低着头,窗外的阳光将他在屋内的影子拉的很长,他两只手掌的大拇指相互转着圈。思考片刻后,他走到窗边,问道:“没有开空调,你热吗?” 石崇善不知尹君问题的含义,但他仍然老实回答道:“热。uu看书ww.uukanshu.co ” 尹君按下窗边的按钮,窗帘缓缓落下,他说道:“你看,我们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选择的。热了,窗帘拉下要失去阳光,开了空调要关窗。你想得到什么东西,一定要失去什么东西。” 他再一次按下按钮,窗帘缓缓拉开,阳光重新照射进屋内,他继续说道:“林合一想让张子君两人扰乱茅山的局势,我们可以浑水摸鱼,甚至捞点好处,也许能拥有和他们谈判的有利条件。 至于伤人,我是这么想的,我拥有的这个按钮可以控制窗帘的升降,所以我能反复去按,能以这个作为例子说给你听,但如果这个按钮是酒店的人所有且进行操作,他们要求这个开关一天只能按下两次,那也许我每次按它时都会谨慎一些。所以,当我们能够控制局势时,何不运用已经拥有或者即将可能拥有的优势呢?” 石崇善看向窗外的景色,在回头看着尹君,直视他的眼睛说道:“控制局势……吗?那好吧,让我们努力控制住局势吧。” 尹君揉了揉石崇善的头发,一同下楼。林合一与李慧西已经等在大厅,两人正联机打着游戏。见两人从电梯里出来,林合一问道:“聊完了?” “嗯,走吧。”尹君回应道。 尹君与李慧西快速的结束了手上这一局,四人朝茅山前进着。林合一说道:“我已经给王老的朋友打过电话了,他一会在茅山山脚等我们。”尹君点点头表示知道。 三百一十五 雪花 阿苏拉港,某户室内。 “吃饭了!” “来了!” “快,打开电视。今天有杨璐的节目。” “今天?不是后天吗?” “昨天通知的,今天是特别邀约。” “嚯,对象是谁?” “郑立。” “……真不愧是杨璐,这个时候了她都能见到郑立。” “开始了。” 类似的对话发生在阿苏拉港大街小巷,各家各户纷纷打开电视,等待《阿苏拉港大事记》的开播。 六点准点。 “大家好,这里是阿苏拉港大事记记者——杨璐。” 杨璐身穿一套白色条纹休闲西服,内里搭了一件浅灰色的衬衫,领口小开,露出锁骨上的字母项链,由珍珠与红宝石拼接而成的字母l。 “这期节目我们邀请到了sca阿苏拉港分部负责人——郑立。实际上,我们正位于郑立受观测检查的屋内。各位从这可以看到屋外警戒的士兵与ai机器。” 镜头转动,录向窗外的景色。每四名ai机器人配备一名持枪士兵。士兵站姿挺拔,如雕像守在楼下。没有人怀疑任何无正当理由企图接近屋子的人会被立刻击毙。 他们横在胸前的枪械正无声证明了这一点。 “事情发展至此的原因,”镜头回到屋内,扫过杨璐,停在郑立身前。画面放大,只留下郑立的上半身。杨璐继续问他,“郑队长,您能向观众说明一下吗?” 郑立戴着金丝边框眼镜,头发向后梳得一丝不苟。与穿着正式的杨璐不同,他只随意套了一件纯白t恤便出镜了。 这是阿苏拉港广大市民首次在公众媒体平台上见到郑立。sca的大名人尽皆知,但它又异常神秘,绝对低调。 有人议论郑立,“他的眼里满是血雨腥风。” 也有人说,“长得慈善,邻家大叔的做派。” 还有人道:“我喜欢他那份洒脱自信。” 镜头前的郑立固然不清楚阿苏拉港市民们的心理,他轻轻一笑说道,“杨璐小姐,你看过《liveordead》吗?” 杨璐反问,“《liveordead》?” “那支分成上下两部的视频。《liveordead》是它的名字。” “看过了。”杨璐浅笑,“我相信阿苏拉港现在极少有人还不知道它。” 郑立点头。“我之所以被……在这里,和这支视频关系密切。” “具体是什么原因呢?” “那座突然出现在阿苏拉港的高山,有一定的存在时限。如果在时限内进山的人不曾出来,等山消失后,里头的人便会被我们遗忘。” “一上来就是这样的大新闻呢。”杨璐顿了顿,“这是第二段视频的内容,是吗?被自己的家人,爱人,朋友遗忘,所有的资料的消失,仿佛蒸发了一般。” “没错。”郑立十指交叉,上半身前倾。镜片后的眼神闪烁。“这些人也许活着,但在另一个意义上说,他们已经死了。” 杨璐附和道,“那真是可怕呢,那些变成石头的人最后会怎么样?” 郑立摇头,“不清楚,没有这部分的相关资料。” “这个情况会不会蔓延呢?” 郑立身子后靠,“也不清楚。” 杨璐转移话题,“您还没说这个视频与您目前处境的关系。” 郑立笑笑,他这一声轻笑,把不屑,愤怒,无奈等情绪恰到好处的笑了出来。观众屏息凝神,他们从郑立这一笑中嗅到了阴谋与故事。 “我们sca还在寻找摆脱目前处境的方法,以减少伤亡的目的,通过各渠道寻求这座山的真相。但有人不愿意我们这样做,选择牺牲山里的人为代价保城市平安。可问题是,真的能成功吗?” 镜头切到近景,将主持人杨璐的动摇清楚的纳进画面里。 令人窒息的沉默从屏幕里传染至屏幕外。 有一户人家如是讨论道,“妈妈,他说的是真的吗?爸爸会死在山里?” “别听他胡说。” “可是杨璐姐姐……” 也有不同的声音, “我就知道这里头有猫腻!那可是sca。” 还有另一种态度, “哈,隔壁那家祸害死在里头是造福一方。这正合我心意。” 以及绝大多数人的看法,“如果能活,谁想死?都是一些不认识的人……” 郑立沉默后哧哧笑起来,笑声突兀而魔性。 杨璐理所当然的问他,“郑队长是因为什么发笑了?” 郑立回答,“相比较阿苏拉港的总数而言,进山以及石化的人只是少数。非常少的一部分。也许有人会想,以小博大并不吃亏。但问题在于,牺牲了他们,就能成功吗?如果这414人不行,是不是还需要一批414人,最后人数越来越多,像滚雪球一样……变成雪崩。” 观众:“……” 杨璐提醒郑立,uu看书 .uuansu.co“郑队长,您是在暗示我们灾难的范围还有扩大的可能性吗?” 郑立摘下眼镜,嘲讽之意越加明显。“杨璐小姐,我是在说,危险就在身边。有句话老话说得好,我为人人,人人为我。默认一次,第二次可就挺不直腰板了。” 杨璐拉扯嘴角,“这话不太好听。” 郑立重新戴上眼镜,正对屏幕,直视摄像头。 “观众朋友们,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滋啦……” 电视画面变成了雪花屏。 黑白相间的光线打在屏幕前的每一位观众身上,他们有的坐立在餐桌前,保持举筷的姿势;有的端着水壶,一条腿弯曲脚底离地三厘米;有的站在广场,呆呆望着可视屏幕。 就这样,一动不动。 市长从冰冻中接触状态,这是身体产生异常时的应激反应,也是系统的免疫机制。电视机变成碎片落在地上,惊醒了他,令他立马回想起目前的情势,于是匆匆跑至窗边。 一望无际的街道上,行人如玩具般伫立在原地,少数还能走动的人慌乱无措,无头苍蝇般乱跑。 市长回到屋子里,拨了数通电话,没有一道拨通了。 整座城市陷入了诡秘的寂静,只有屏幕里的雪花发出滋滋声响。市长甚至能从其中看到郑立模糊的笑脸。 他低声咒骂,“该死,那个疯子到底做了什么?” 三百一十六 序幕 杨璐将女式背包斜挎在身上,“我走了。” 郑立一改常态,严肃的道谢,“谢谢你。” 杨璐摆摆手,“这事能不能成,还得看我的领导。” 郑立恢复成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有你出马,没有问题。” 杨璐敷衍笑笑,“你确定这样就行了?不需要想办法把你弄出去?” 杨璐身后的摄影师被她这话惊得冷汗直冒。 “谢了,不用。之后的事我有安排。” 杨璐点头,欲言又止后转身离开了。 郑立目送杨璐进入电梯,埋汰李良道:“真瞎。” 他回到屋子里,从三层冰箱里拿出许多零食和啤酒堆在茶几上。打开一罐啤酒,冷气从缺口里冒出来。郑立喝了一口觉得神清气爽,开心的想道——我打赌市长两个小时后就会过来。 …… 杨璐回到公司,直奔顶层。摄影师拒绝与她同行,于是杨璐当场开除了他,并提醒道:“在郑立那听到的一切,我希望你心里有数。不管是异种还是sca,都不是你能招惹的对象。” 摄影师不服杨璐的决定,质问她凭什么开除自己。 杨璐冷言道:“我的队伍里不需要胆小鬼。” 李惠西跟上杨璐,这是她头一次见董事会。由于缺了摄影师,她便临时顶上。负责为杨璐播放影片。 会议室内,窗户自动蒙上黑影,杨璐示意李惠西可以了。 郑立的影片在安静的环境中默默播放,无人讨论,亦无人走神。 “……默认一次,第二次可就挺不直腰板了。” 杨璐暂停影片,切换了窗户的状态。阳光直射入会议室,屏幕里郑立的形象变得模糊不清。 董事会其中一人问,“还有五秒的内容,怎么不放了?” 杨璐回答,“按照郑立的要求,这一段内容需要保留到正式播出。” “为什么?” “他说他希望各位至少在做这个决定(是否允许播出影片)时是理智的。” 董事会的另一人嗤之以鼻,“他以为自己是谁?” 董事会首座的男人轻轻敲响桌板,全场静寂,转头看向他。 这人道:“现在情况特殊,信息几乎处于绝对开放自由的状态。这个状态因那座山而起,自然也会因那座山而止。郑立郑队长在视频中提及的便是这座山的信息。他和他的队伍也许是距离真相最近的人,我们需要判断是否将这个男人的一面之词公之于众。各位,我有一个预感,它也许是一个转折点。” “您提到的是什么转折点?” “我不知道,直觉。一分钟考虑,一分钟后举手表决。” 杨璐 当吴队长正教育石崇善时,一旁的赵志说道:“吴队,等等,他说的兴许是正确的。”吴队长顶着一头问号的回头,赵志继续说道:“你看看那是什么草。” 赵志将手中的望远镜递于吴队长,后者朝赵志指向的方向认真观察,惊呼道:“绛珠草?” 尹君低声询问林合一:“这小青草很厉害?” 林合一回答道:“不,这绛珠草在我国东北很是常见,附着于大树而生,因大树消亡而死。” 赵志接着林合一的话说道:“那般的绛珠草是无法作为阵眼的,生命脆弱而短暂,而这株一生不开花,一生不结果,将其天生阴阳倒置,正适合做八卦迷魂阵阵眼。” 尹君眨巴眨巴双眼,似懂非懂。心想等石崇善回去塞勒斯后,将老爷子带过来,他也许会对这的花花草草很感兴趣。 “这位小兄弟,你是如何发现这绛珠草的?”赵志虚心问道,吴队长在一旁有些羞恼,碍于长辈的面子不好对此前的无理之言道歉。 石崇善被这问题难住,灵魂之柱的存在在场除了他与尹君,无人能见,而灵魂之柱散发的气息则更难解释。见他一脸为难的模样,赵志以为自己问到了对方的不传之秘,于是赶紧开口说道:“唉,瞧我这嘴,不打探门派之密是约定俗成之事,我这是心下好奇,还望小兄弟莫怪莫怪。” 石崇善赶集摇头,摆手,解释道:“我只是不知该如何向您解释罢了,我的天赋……比较特殊。” 赵志心下了然,对方也许修炼了失传法门亦或是得到高人指点,这种私密之事,便没有打听的必要,于是他看向这阵法说道:“不瞒小兄弟,这阵法我们已看懂了七七八八,现在最核心的阵眼已经找到,接下来只需有人进入阵法将其破坏便可。”他扫了周围一圈,这阵法个中凶险,吴队长已经略微提及,uu看书 .uuanhu.co 众人皆露出了退缩之意,他摇摇头说道:“眼下就我经验略深,毛遂自荐前去破阵,但不知小兄弟可否为我掠阵?” “这怎么行,”赵卜云上前,着急的说道:“志叔,你要是有个闪失我该怎么向爷爷交代?” “诶,现在救人最重要,别说那些没用的。”赵志笑着摆手,但赵卜云不愿遂他的意,拉着赵志的胳膊继续说道:“要掠阵也是我去。” “你又不懂,万一你自己走迷了我还得去救你,别耽误事。”赵志朝石崇善迈出一步,说道:“小兄弟意下如何?” 经赵卜云一说,石崇善这才明白掠阵的意思是邀他一同前去,石崇善欣然点头。 赵志心想果然没看错这少年的眼神,在场除了那昂首挺胸,虎背熊腰的大个子外,就数这小子眼神最为清明。 “不怕,我自能带你进去,也能带你出来。”赵志担心少年对阵内的危险感到害怕,遂安慰道。 吴队长心想此前在赵家人面前丢脸,有心挽回,便说道:“赵兄,这万一阵中有人埋伏,你的安危得不到保证,不如让我跟去,你俩专心破阵。” 赵志笑着摇摇头,看向尹君说道:“我想这位高手是要随行保护小兄弟的。” 尹君说道:“小算盘不错。” 赵志坦然笑道:“那我们这就出发?” 尹君走上几步,站在石崇善身边,眼角看着吴队长,露出了莫名的微笑。 三百一十七 谁算计谁 郑立巨高临下的质问令气氛陷入紧张。面对身体出现明显异常的市长,他面带微笑,可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空气凝结,门廊与窗框出现冰霜。 郑立不为其所动。 市长说回自己的问题,“郑立,搞清楚你的立场。你是sca,不是犯罪分子!” 郑立挠了挠鬓角,“你怎么知道我是在犯罪?市长大人,你宁愿相信一群来历不明的人而不愿相信我?” 郑立这话直指市长的内心。历史悠久的sca与圣堂相同拥有极好的口碑,他们站在人民的一边,默默解决棘手问题。但,这不是市长想要的。 他需要一个完好无损的城市。 与那群神秘人初次见面时,他们以:“市长,阿苏拉港危在旦夕。”作为鱼饵,成功让他上勾了。 如果注定要用一座城市做能不能换回四百人安全回家的赌注,市长情愿不要。 他沉声问郑立,“不管你做了什么,只要你让他们回归正常,我就不与追究。” 郑立:“您还是执迷不悟吗?现在的阿苏拉港就如一叶扁舟,在神秘力量的汪洋大海中摇摇飘荡,您以为自己是掌舵人,却不知已经变成了拉人下海的水鬼。” 市长勃然大怒。他在阿苏拉港尽心尽力,谁不夸他功绩卓越,成效斐然。郑立怎么敢这么说?他本想将怒气发泄于郑立之身,可气上到头顶却突然明悟了。 他在拖时间。 郑立与客座教授的调查进度他看过,奇雾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会对阿苏拉港造成什么威胁,他们一概不知。教授的一面之词做不得证据。 他和自己一样,也是在赌。 于是市长低笑道:“郑立,现在住手还来得及。” 郑立冷笑,“这句话原封不动的还给您。您未经上报与那群人达成合作,这件事等他们出手后势必瞒不住了。我只希望您想好了推脱的借口。” 房里的温度回暖,市长盯着郑立。 郑立的履历他看过多遍,曾庆幸阿苏拉港竟然有如此优秀的人。这个人能力出众,偏又善于社交,作sca的负责人简直大材小用。 市长朝他抛出橄榄枝,谁料他却回复道,“服务人民是他的兴趣。” 好一个兴趣。 市长清楚,郑立不会加害阿苏拉港市民。他将全市人民拉下水,兴许只是为了与他见一面。如他刚才所言般,劝自己回头。 念及此,市长摆手离开了。郑立已不在是威胁。他因为事出突然,慌了手脚,这也是郑立的目的。上车后,市长十指交叉,再次感叹,“郑立可真是个人才。” 郑立站在窗前目送他远去,瘪嘴说道,“执迷不悟的蠢货。” 抬头看了眼时间,倒是正好。他的确是在拖延时间。 “3,2,1。可别让我失望了,市长……” …… 傅马压低帽檐混迹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于前一秒恢复了正常,这会正嚷嚷着发生了什么。 “怎么过去一个小时了!” “谁能告诉我刚才发生了什么?” “这到底怎么回事?” 听着人群近乎惊慌的讨论,傅马不禁打了个哆嗦。郑队长玩得太大了! 他本有心拒绝。自己虽是郑立的下属,但毕竟是来sca镀金的,自认为不用参与其中。但等郑立说完计划,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时,傅马便意识到自己已经被郑立这只老狐狸绑上了贼船。 傅马忍不住给了自己一巴掌。 让你好奇! 事到如今,开工没有回头箭了。 郑立如果不成功,他和他身后的父母届时都得遭殃。 傅马双亲疼爱傅马,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虽然娇惯,却不溺爱。傅马亦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当母亲因病入院后,他主动向父亲提出为家中出一分力的想法。父亲问了傅马的目标,傅马分析了自己的利弊,父子俩于书房商讨至半夜,最终做了决定。 sca。 如果能与sca交好,与家族有益。 于是傅马便出现在了郑立眼前,过往的日子不堪回首,可谓是受尽折磨。也算他作用不小,郑立这才渐渐容纳了自己。 成也郑立,败也郑立! 傅马做了几个深呼吸,贴近身边的人。 那人察觉傅马的靠近,露出鄙夷嫌弃之色。 傅马速度极快的说道:“奇雾山。” 那人神情呆滞,视线不由自主的追着傅马。傅马见效果已经达成,立马退走。 当傅马从那人的视野里消失后,那人仰头大喊,“保护奇雾山!” 更多的人陷入那人此前的状态,并在他离开后作出相同的动作,“保护奇雾山!” 这句话仿佛一个病毒,陆续感染了许多人。呆滞,大喊,如此循环往复后,造成奇雾山外人群蹿动的结果。 …… “市长!您需要给我们一个解释。”神秘人出现在市长面前。 市长蹙眉。他对事情的发展始料未及,uu看书ukanhu 也感到惊讶不解。但他好歹是一市之长,哪里容得这群人蹬鼻子上脸,都能上门要个说法来了。 “解释?”市长冷漠道,“你们要我解决郑立,他现在就在两条街外的房子里关着。可能在吃零食,你们要什么解释?” 神秘人一时语塞。 另一个人凭空出现,他说道:“山外的市民是他的手笔。” 当然是他的手笔。市长在心里想道,奇雾山这三个字并且公之于众,市民们没有理由能喊出它的名字。他真是低估郑立了。 “有证据吗?”市长问,“郑立已经被关了禁闭,直到你们完成任务以前都不会放出来。当初的交易是这样没错吧?” 神秘人呵的笑了一声,笑声不善。“市长,您尽快驱散市民吧,否则我们就准备动手了。” 市长眯起眼睛,“你什么意思?” 神秘人的身体慢慢消失:“我们已经向您展现了合作的诚意,但如果迫不得已,也只能波及到市民了。” “等等!”市长站起来,”你把话说清楚!“ “呵呵……”对方的笑声散落在空气里,如一巴掌扇在市长的脸上。 “哐当。”市长手边的琉璃台灯碎了一地,冰快融化作水浸入红色的地毯里。 秘书听到动静推门而入,“市长发生什么事了?” 只见市长面色发黑,眼神凶狠的道,“没事。” 三百一十八 目的 傅马躲在奇雾山附近的建筑物里,这里原是居民楼,因奇雾山的原因将住户迁走了。 这是郑立的意思。 按照他本人的想法,傅马更倾向于sca搭建的临时指挥部。一是熟悉,二是地理位置优越。但郑立再三嘱咐傅马远离指挥部,他便只好作罢。 傅马拿出望远镜,观测奇雾山外的情况。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警戒线外,形成一道厚实的人墙。 傅马对此哧哧称奇。 他想不明白,郑立到底用什么法子做到的这一点。 …… 鸭哥正在电视机前踱步。 雪花屏早已恢复,但可看的节目没有几个。他的目标明确——阿苏拉港大事记。 靓丽的杨璐依然是电视机里的一道美丽风景。她拿着话筒,说道:“如各位所见,目前山外已经聚集了许多民众,他们自发守护在这里。” 杨璐靠近一位市民,“你好,我是阿苏拉港大事记的杨璐,可以耽误你一点时间吗?” 市民激动道,“随便耽误。” 杨璐笑了笑,“你为什么来这里呢?” 市民顿了顿,生硬的说道,“保护奇雾山。” 杨璐进一步提问,“为什么要保护它?” 市民挠了挠脑门儿,“郑立的采访,看了那段视频以后就有这个想法了。” 杨璐点头,“谢谢。”她转头正面朝向镜头,“郑立郑队长在采访中向我们透露了关于这座山的一个事实,即已经进入山里的人如果在山消失以前没有回来,他们将随山离开,而我们则会遗忘关于他们的所有事情。” “郑队长似乎是想向我们传达一个想法,他想救人。” “但这件事能否成功,郑队长面临的困难会不会成为在场所有人的困难,这件事最后的走向将如何发展,让我们拭目以待。这里是阿苏拉港大事记杨璐,我会继续跟踪报道这件事,请各位保持关注。” 画面暂停,切入了广告,而广告正是《liveordead》。一时间,奇雾山以势不可挡的姿态回到了大众视野。 鸭哥咕咚咕咚灌了一杯凉白开,水里的冰块相互撞击,发出脆响。 “郑立,你最好不是疯了。” …… “你是不是疯了?!”市长再次出现于郑立面前,朝郑立发出怒吼。 郑立睡眼惺忪,但市长认为这幅模样是郑立装出来的效果。“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郑立打了个哈欠,“市长?我是不是在做梦,你怎么又来了。” 市长气急,他凝出几个冰锥直指郑立的眼球与咽喉。“不要和我耍花样。” 郑立翻动眼皮,“好像不是做梦……我还以为我梦到了早晨您过来那会儿,” 市长眯起眼睛,屋内的温度降至冰点。 郑立呵呵一笑,“看来那些人找过您了。” 市长问他,“你到底想做什么?你的所作所为严重威胁了这座城市居民的安危,我直接把你拉出去处刑!” 郑立舔了舔嘴角。李良还在sca时,两人活跃于前线,闯过了不少生死难关。所以市长的威胁算不得什么,他并不是真想这么做。 “市长,我知道你在乎阿苏拉港。”郑立这话让市长心里缓和了不少,“但这座山没有那么简单。不管是里头的414人,还是变成石头人的市民。他们或许只是一个开始。” 郑立转身拿出一本厚有二十厘米的手册,包裹封皮的黑色革料严重磨损。他翻开其中一页,递给市长。 市长狐疑的结果手册,低头阅读。 【奇雾山再次现身出现于公众视野,是资源大战时候的事了。和伏尔加格勒那时相同,资源大战死了很多战士。他们如小麦,稻草一样被’那东西’收割。它们遵循一个规则,不侵扰活人的世界,只对死人下手。所以死亡人数与各部队统计人数有不小出入。 圣主的手记里时常提到他担心的部分,如果有一日,奇雾山再无法压制这些怪物,届时,人类社会会变成什么样? 我仿佛看到了圣主预料的未来。】 市长虽然心有波澜,但他对手册里记载的’怪物’并无概念。遂问道:“别卖关子了,你要说什么直接说。” 郑立找到手册里的另一部分,手指在某段落点了点。 着急于是否需要疏散民众的市长不得不压住怒火低头继续阅读。 【以下是来自一位得以离开奇雾山之人的口述:我不知道山里发生了什么,不管发生了什么那速度都太快了。奇雾山一次地震后,时祸就蠢蠢欲动起来。它们疯狂涌向奇雾山的边缘,嚎叫着试图突破那层迷雾,我差点被它们抓住……】 不等市长提问,郑立主动解释道:“时祸就是那怪物。我想那群神秘人给您的资料指向了奇雾山带来的动乱,那些动乱实际全因这名叫时祸的生物而起。” “你是说那山里关着怪物?”市长问。u看书 .uukanshu.cm “是,非常危险。” 市长呼出一口长气,“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山里的确有这样可怕的怪物,那么让那群人把山挪走就是正确的选择。” 郑立盯着市长,他的忧心与严肃通过视线交错传递到了市长眼里。他道,“如果,如果他们的目的并非挪走奇雾山,而是将里头的怪物释放出来,市长,那时我们该怎么办?” 市长来回移动瞳孔,他不由自主的吞下一口唾沫,问,“证据呢?” 郑立浑身气场一松,耸肩道:“没有。我一直被您关在这里,哪儿来的证据。” 这是在谈条件了。市长闭上眼睛,拽着册子的手背青筋凸起。 神秘人给的资料里详细记载了伏尔加格勒海岸的战况,两千战士的离奇失踪,以及战场其他可疑之处。其中提及,也提供了奇雾山的照片,虽然像素感人,但依稀能辩出它的身影。 独独,没有提到时祸。 如果郑立所言为实,神秘人是不是清楚这么一种生物的存在?又或者,他们对此有个猜测。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们选择了隐瞒。 而隐瞒,向来不是出于好的原因。 于是市长丢下册子,“给你多长时间,你能给我个准确的答案?” 郑立起身道:“我已经知道他们的落脚点了,我带您直接去问。” 市长再度眯起眼睛,缓缓吐出一个字:“好。” 三百一十九 呵,sca 郑立获得了自由,以市长的监视作为交换。 他驾驶磁悬浮汽车,驶向奇雾山。 市长坐在后座揉了揉眉心,低头翻动手册。手册里记载了一个叫王勇的人,他在斯大林格勒战役中建立了圣堂,以及奇雾山是如何影响战局的。往后详述了王勇对圣堂建立及发展所作的努力,以及圣堂之初便恪守及执行的条例——寻找一切关于奇雾山的信息,观察,研究并记录。 流血成河的历史事件中必有此山的影子。 但它本身的危险似乎不比那叫做时祸的生物强。 市长不得不相信手册的真实性。前者无从考证,但手册里记载的关于资源大战的事,某些细节仅封存于市级以及以上职级可查看的资料中。相比较留存于世的记录,它对资源大战的记载得更加详细。 既如此,他必须重视郑立的猜想。 如果那些神秘人的目的不在挪走奇雾山,而在放出山里的时祸。那阿苏拉港必将生灵涂炭。 “呼……”市长闭目养神,问郑立,“还有多久到?” “五分钟。” 市长合上手册,“这东西你从哪儿得来的。” 郑立手握方向盘,“圣堂。” “为什么圣堂指明把它交给你。圣堂可以派人介入这次的事。” “您还记得李良吧。” “进山的sca,你介绍过。” “是他。这个叫王勇的,是入山市民中的其中一人,他和李良一起行动了一段时间,后来被时祸卷入,穿越时间,创立了圣堂,留下了关于奇雾山的信息。” 市长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你说什么?王勇是阿苏拉港人?” “是。” 市长低声念叨,“我怎么不知道阿苏拉港有这号人物。”也许人才库的筛选工作需要改革,或更加细致。 郑立从后视镜瞟了一眼市长,他似乎陷入了某种严肃的思考状态。 抵达奇雾山实际只用了四分多一点的时间。 市长下车后,环视周围的情况,不禁蹙眉到:“为什么把车停在这里?” 郑立停车的位置距离奇雾山还有段距离,这是一个三面环建筑群的路口,视野狭窄。即便如此,也能看见远处人影憧憧的景象了。与之相对的,街上空旷无人,偶有寥寥几人从窗户里探头观望,头刚探出来,便立马又缩回去了。 这甚至比奇雾山凭空出现那会儿还要诡异。 郑立将车子上锁后道:“那群人就在这附近,我们不能打草惊蛇。” 市长匆匆追问,“我怎么听你的意思,你好像不知道他们的确切位置?” 郑立灿烂一笑,“的确不知道,但有一个猜测。我相信这个猜测非常贴近事实。” “什么猜测?” 郑立道:“sca临时指挥部。指挥部距离奇雾山位置最近,地理位置极好,没有侦测死角。最适合不过了。” 市长不同意道,“但那地方会有其他人进去,流浪汉,地下买卖。两者必然会起冲突。” 郑立解释道:“不会,指挥部前不久才死了一个黑色通缉令上的人。就算没有这一茬,我相信他们也有办法让人不轻易靠近。” “如果事情的确像你说的这样,我们怎么进去?” 郑立拉住走向大道的市长,把他拉向一条狭窄小巷里。虽是小巷,但巷里堆积了许多等待回收的废弃材料及生活垃圾,难有下脚的地方。 他对市长说道,“我安排了人在附近,现在应该已经设下屏障了。” 市长呵道:“sca。” 郑立无视市长的嘲讽,带着他七拐八拐的绕了一大个圈子抵达sca临时指挥部外的空房子内。 临时指挥部并无异常,但距离指挥部百米的位置依次放了六个圆柱形设备用于设立屏障。开关已经打开,依稀能通过阳光看见能量波纹。 郑立从空房子的墙壁里拿出一个袋子。打开拉链后将袋子里的其中一个物件摆放于窗前,可折叠式望远镜。 市长把外套挂在手臂上,已经懒得质问郑立了。“什么情况?” 郑立让开位置,示意市长亲眼看看。 市长处于相信郑立的职业素养,但又怀疑他的人格品质的矛盾纠结中。狐疑了一会儿才妥协走向望远镜。 临时指挥部二楼窗边向里的位置,神秘人们正在摆弄一个机器。机器的全貌看不真切,只能瞧见一个底座。复杂的线路将其包围,外设有许多接口。整体给人一种张牙舞爪的印象。 市长表情复杂,那机器给他的感觉不好。让他头一次清楚的产生了“过于武断”的念头。 “他们说过准备动手了。” 郑立看出市长的悔意,于是对接下来的安排便多了一份信心。看书 .uknshu.co“您按照他们的要求去做吧。” 市长面色不虞,以为郑立在耍自己。转念间想明白了事情原因,确认道:“你让我去降低他们的警惕?” 郑立点头,“也是为了让您确认事实。” 市长久未说话。他此刻才看明白郑立这一系列举动的用意——拉拢自己。因为语言无法劝服他,所以就用了极端的手段将部分真相摆在自己的面前。 仿佛在说,您不是要眼见为实吗?这就是事实! 神秘人态度的转变,他们鼓捣的器械。毫无疑问,郑立再一次刷新了自己对他的认识。那么这难道就是郑立的最终目的?不,市长认为自己汲取了前几次的教训,面对敢把奇雾山当作捕猎目标的对象,只有自己是不够的。 虽然市长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但他清楚那些人也是异种。 郑立还有后手。 “你不怕我又被对方说服了?”市长心里的石头卸去了大半。一直以来,他都把阿苏拉港的安危悬于头顶,这份压力让他喘不过气来,现在好了,郑立走到他身边,用整座城市的力量举起这块石头,不管结果如何,至少此时此刻轻松了许多。 郑立笑笑,“看过那手册的人,不会轻易被糊弄了。如果您仍然选择相信他们,那么我也勉强相信他们一点,出面和他们商量看看有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呵,”市长穿上外套,向外走去,“真不愧是sca。” 三百二十 劝导 自林教授接受了李良的建议,将转交物品的任务交给傅马时,未曾料到傅马竟也有东西给他。一个设有密码的箱子,林自在询问密码,傅马却回答,郑队长说您知道,随后傅马便离开了。 两人各司其职,继续完成郑立交给他们的任务。 林自在不想让郭云担心,便未提及此事。等到了指定时间后,林自在才清楚郑立正在做的事有多疯狂。 关于奇雾山的热度冷却后,郑立竟将此前做过的事扣在一起,引爆了他埋下的炸弹。 他让几乎整个阿苏拉港的市民都聚集在奇雾山山脚。简直是个胆大妄为的疯子。 林自在躲藏在人群里,遥望远处的临时指挥部。根据郑立所言,对奇雾山有想法的人就在里面,他需要将屏障设置器装在那四周,控制他们的出入。 【老林,这件事只有你能做。你只需乔装以后,借助人群的掩蔽混淆视听,悄无声息的完成此事。】 【另外,脉冲发送器与神经毒素在屏障设置器的副槽内,你安装时小心些。】 林自在紧紧捏住公文箱的包带,努力往临时指挥部的方向挤过去。 虽然过程有些艰难,但他完成了。 林自在把歪了少许的假发扶正后,慢慢挪出人群。 杨璐逮住他,想要做两句话的采访,林自在夸张的喊了两句保护奇雾山后溜走了。找了处无人的高楼静待事情发展。 “我已经五十多岁了……郑队长可真是会使唤人啊……” “不知道郭云他们怎么样了。” “囡囡……” 这番活动后,林自在感觉身体乏力,靠着墙壁晕晕乎乎的睡着了。 …… …… 市长按照郑立的要求,绕了一段路到大道上,再从大道走向人群。 杨璐看到市长,招呼李惠西跟上。 杨璐:“市长,您怎么过来了?” 市长微笑,“是杨璐啊。我来看看情况,这座山非常危险,我希望在这里的人们可以回去家中。” 杨璐以外的记者大声道:“您不是来保护奇雾山的吗?” 市长顿了顿,“不是,这座山不需要保护。” “为什么?您为什么下令关押郑队长。” 市长有条不紊的回答,“他对奇雾山的宣传扰乱了市场。另外不是关押,只是让他反省两日。” 陆续有更多的记者问道:“您和郑队长是不是不和?” “郑队长在采访视频里关于奇雾山的言论是否属实?” “您对奇雾山的具体态度可否透露一二?” 市长微笑着穿过由话筒组成的阵仗,站在虎视眈眈的市民面前。 与郑立沟通后,再次审视群众,市长觉得他们全都化身做了郑立,眼里全是监督及提醒之意。他低头苦笑,抬头时已神情严肃。 “各位市民们,大家下午好。能否请各位给我多一点时间,让我找到解决目前困境的办法。” 市长高声说话,但奈何人声音量有限,百米外的人便听不清了。 杨璐将自己的话筒递给他,“市长,用这个吧。我调整过模式了。” 市长道谢后接过话筒将话重复了一遍。 话筒内置的扩音器将市长的话源源不断输送给群众。 嘈杂的人声消减,所有人屏息凝神,竖耳听着。 “这座山非常危险,你们呆在这里不安全。” “不管我们作出什么结论,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所以回家去吧,离开这里!为了你们的家人,孩子着想。不要让自己陷入危险的漩涡里!” 有人喊道,“您是不是打算牺牲山里的人?” 市长润了润喉咙,“不到最后,我们不会牺牲任何一个人!” 一位老婆婆恶狠狠的推开人群,挤出来一定花了她不少功夫与力气,她一头银丝散乱,从编织的小挎包里扯出一张放大过的照片。 “我的女儿!这是我的女儿!”她瞪大眼睛,口水四溅,“这是我的女儿啊!” 照片的侧边用红笔写道——请帮帮我的女儿徐瞰,她还在山里。 继老人之后陆续有人冲出来,他们或与老人相同,拿着亲人,爱人的个人照,或拿着家庭照,用笔圈出那个遭受蒙难的主角。 徐瞰的母亲哭倒在地上,“她是一个可怜人,丈夫家暴,儿子疏离,可怜我的女儿现在还生死不明。市长您行行好,救救她吧……” 老人的悲戚感染了她周边的人,有人喊道:“是啊,市长,您帮帮她吧。” “好可怜,市长……” “市长……” 市长压低眉头,他的苦痛又该向何人述说?他又能向谁寻求帮助? “也是为了让您确认事实。”郑立的话突然出现在耳边。 市长从压倒性的责难眼光中回过神来。他上前扶起老人,“老人家,放心,我一定竭尽所能。但各位拦在这对我们的调查工作没有任何帮助,离开这里吧,我也不希望有更多的悲剧发生。” 市长情深意切的劝导起了作用。 但阿苏拉港的市民们内心深处却有一个模糊的声音让他们留在原地。 一时间,两方陷入了僵持。 …… …… 郑立一直盯着望远镜。 一个神秘人出现在二楼窗户边,u看书 ww.uukanshu 上半身趴在窗沿上观望。他嘴角挂着的笑意瘆人。 郑立拨通傅马的通讯机。 “郑队长?” “是我,按计划行动。” “好。” 挂了通讯后,郑立看到傅马从空房子里出来,混进人群。随后,将奇雾山团团包围的的市民们陆陆续续离开了。 郑立舔了舔嘴角,“市长加油啊。” …… …… 市长见人群态度松动,斟酌片刻措辞后,将原来的话变着法子重复了几遍。终于有人离开了。 第一个人离开后,陆续有人跟上。 市长松了口气。 等人撤得差不多了,市长主动靠近sca临时指挥部。这是郑立的请求。 果不其然,有人影闪出来。 他离市长咫尺之遥,但仍在屏障内部。“市长信守承诺,接下来该我们了。” 市长眼角余光扫过路边的屏障安置器,收敛心神道,“等等。” 神秘人看向市长。 市长道:“我和郑立交涉时,他提到了一种叫时祸的生物,你们知道这怪物吗?” “……”神秘人回答,“不清楚。” 市长眯起眼睛,“嗯?你们如果连山内的情况都不清楚,又怎么肯定你们的机械有用?” 神秘人:“您不相信我们了?” 三百二十一 傅马会见 直播断了,鸭哥很闹心。由于事情关己,他迫切而又忐忑的想知道后续发展。 虽然可以选择去现场,但鸭哥的胆子不允许他这么做。 最后只能焦躁的坐在沙发上,搓手念叨,“圣主保佑,圣主保佑。” 具体保佑什么事,鸭哥自己也不太确定,是保佑郑立成功,还是保佑自己不被牵连?更有位当事人远在奇雾山不知道情况。 他灌了一杯水,决定去睡一觉。 睡一觉起来,事情尘埃落定,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 …… 神秘人问市长:“您不相信我们了?” 神秘人身着黑色兜帽长袍,宽大的兜帽罩住他的上半张脸,只露出鼻尖与嘴部。他嘴角轻轻上扬,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可市长是异种,他的视力远超常人。 对市长而言,那点肌肉的扯动,不比路边电线倒塌的动静小。 神秘人在嘲笑。 他能嘲笑的内容不过是自己的轻信于人。 回忆回溯到与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 市长正与其他领导私下议论关于郑立呈上的关于奇雾山的资料,以及他的说辞。 “市长,您怎么看?” 市长:“太离奇了,没有更确切的证据与资料以前,不能轻信。” 市长秘书靠近附耳道,“市长,有人想见你。他们说把这个东西给你。” 接过秘书递来的信封,市长朝同僚歉意一笑,走远了些。拆开信封,是一张照片——白雾缭绕的青山,拍摄时间:1942年12月21日。照片背面有字——希望与您私下一叙。 市长叫来秘书,把那人领到办公室去。 将开会的人送走后,市长移步至办公室。站在门口的秘书道:“他在里头了,那人看着不太安全,需不需要叫警备过来?” 对寻常人而言危险,对市长本人来说并非如此。他摆摆手,径直走了进去。 把全身都罩在黑袍子里的人转过身子,他周遭阴森的气质与红褐相间的装修风格不符。市长控制住想要皱眉的冲动,面无表情问他,“这张照片是怎么回事?” 神秘人道:“照片不是作假,那座山两千年前就出现过了。” 市长脱下外套,解开袖口,“你怎么知道的?” 神秘人:“我们是一个组织,一直在研究这座山,也在等它出现。” 市长盛了两杯红酒,神秘人拒绝,他耸了耸肩膀自己喝了。“你们得出什么结论了吗?” “是的。”神秘人声音高昂,“这座山会毁灭我们的世界。” 比郑立的论调还不靠谱,市长心道。已然在心里判定了神秘人的性质,市长便失去了耐心。他伸出胳膊,要和神秘人握手。 “我明白了,我会派人多注意这山的动向。非常感谢你的消息。” 神秘人静立在原地没有动作,市长以为他在生气,虽然这也是无可厚非的表现,他认为自己可以理解。于是收回伸出去的手,可刚有“收回”的动作,神秘人便抓住了他的手腕。 市长周围温度降低,变化细微。他不悦的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神秘人说,“如果您不想成为阿苏拉港的罪人,就将照片寄往桐木巷,62栋三层301房。我们随时听候您的差遣。” 语罢,神秘人化作黑烟消失了。 留下市长独自低喃:“异种……” 尽管市长的内心并不相信神秘人的说辞,但对方异种的身份却这份论调蒙上了一层阴影。此后,市长更加关注奇雾山的情况。 起先是小女孩出现意外的事令事情暴走,后来圣堂介入,强势在隔离区搭建,划分了属于圣堂的位置。令事情逐渐脱离掌控。 市长叫来傅马。 傅马和郑立不一样,他加入sca的动机不纯,正适合用来盘问消息。 傅马在秘书的带领下进入市长的办公室,他表现得有些忐忑。市长勾起嘴角,“来了,坐。” 傅马咽下口水,颤颤巍巍的坐在了单人沙发上。 市长端来喝的,玻璃杯磕到桌子,发出铛的一生脆响,傅马听着这声,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 市长亲切的笑了两声,“别害怕,难道我比你抓过的通缉犯还可怕?” 傅马赶紧摇头,“不不不不,您怎么能和通缉犯比呢。”话音刚落,他反应过来,扇了自己一巴掌道:“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您一点也不可怕。” “好好好,我知道了。”市长坐在傅马对面,“sca最近挺忙吧。” 傅马乖巧的点头,“是挺忙的。” “嗯……”市长借喝水的动作打量傅马,然后又问道:“关于这座,奇雾山,你怎么看?” “啊?” 市长笑道:“看你太紧张了,随便聊聊缓和一下。” “……哦,”傅马虽然觉得奇怪,但没太细想,老实回答道:“奇雾山很诡异,我总觉得它的出现不是好事。” 这就是自己想听的内容,市长问:“怎么说?” 傅马回忆道:“它出现以后,市内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混乱,虽然林教授解释这是因为奇雾山在’邀请’那些人进去,uu看书 ww.uukansu.om说是邀请,不如说是威胁。如果那些人不进去,就会发疯,暴乱,伤害别人或者伤害自己。” “本来我们以为只要该进山的人都进去就好了,可事态还在恶化。奇雾山成了许多人的借口,我们总能在白雾里发现新的受害者。” “就好像,那些人进去了,混乱才刚刚开始的感觉。” 傅马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 市长给他添了水,“说的挺好的,有你父亲的影子。” 得到市长的夸奖和认同,傅马高兴起来。 市长趁热打铁的问道,“关于那些人的状态,sca的随行医师查不出原因吗?” 傅马摇头,“查不出,别说查不查得出了,个别人我们甚至控制不了他。除了进山别无他法,这让郑队长气急败坏。” “郑立就是这样的人。”市长露出苦笑,“他太认真了。” 傅马小心抬眼看了市长一眼,他露出了深思的神态,表情不如早些时候温和。傅马心里嘀咕,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他不停琢磨回忆,然后惊讶的想道:市长这是在套他的话。 为什么? 市长想要的答案从郑队长那拿不到吗? 傅马砸吧两下嘴,这动静让市长回过神来,然后告诉他会面结束了。 傅马站在市长办公室外,心道:“完了,要是让郑队知道我说了这么多,我皮不得被扒了吗?” 三百二十二 再见神秘人 傅马走后,市长回到自己的办公桌。 桌上堆满了待处理的文件,其中三分之二是关于奇雾山影响城市运转的报告,三分之一是市民的投诉书—— “过去一个月了,为什么什么进展也没有?” “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与其他城市的通信?” “sca和市政府真的有在调查奇雾山吗?” 接踵而至的质问不仅充斥于市长的办公桌,同时回响于阿苏拉港的大街小巷里。 尽管恐慌的种子被sca及其他协作部门压制,令它以非常缓慢的速度生长,但生物固有对抗的特性,往上走不行,往下走总行了。于是恐慌的念头在每个市民的心中深根发芽。 一旦到达了某个极限值,它总会以令人望而却步的速度急速成长。 届时,一切都晚了。 市长站了良久,最后下定了决心,从上锁的箱子里拿出神秘人给他的照片,把信封口封好后交给秘书,“快件,桐木巷,62栋三层301房。” “好的。”秘书顿了顿,“您今天还是不回家吗?夫人已经打了十个电话来了。” 市长烦躁的摆手道:“不回。” 天色渐暗,市长打开琉璃灯,挑灯继续处理文件。琉璃灯柔和的光线适合人眼,即便如此,在连续不停歇盯着白纸黑字看了六小时后,市长依然感到两眼发胀。 突然,一道黑影覆盖住文件。 市长猛的抬头,“是你。” “您好。”黑衣人把照片放在市长桌上,然后又放了一沓资料。“这是我们诚意的一部分。” 市长没有立即打开文件夹,“你打算一直以这幅遮掩的面孔和我说话吗?” 神秘人致歉道:“因为体质原因,我们不能见光。” 市长轻哼了一声,不再追究了。他翻开文件夹,里头夹杂了照片与文字描述。其中以某军官的日记最吸引他的注意力。 【我想我们发现了士兵异常失踪的源头。乘船行至伏尔加河河岸,上岸后除了火光,炮弹声,看不见尽头的战场与数之不尽的尸体外,什么也没有。但我与参谋都非常确定,源头一定在这里。】 【我们带了足够多的干粮,预备在这里蹲守一段时间。为了避免卷入战局,我们选择分批潜入河中。在蹲守第二日的半夜,我听了惨叫声。】 【毫无疑问,惨叫声是由同伴发出的。我们匆匆赶过去,只见他身体僵硬,浑身覆满黑点。不仅如此,仅23岁的他,此刻如徐徐老者般,皮肤松弛,干瘪,没有活力。】 【这诡异的一幕已经吓不到我们了。因为在这段日子里,我们看了太多。】 【就在此时,那东西出现了!我就知道它在这!它一定在这!】 【天呐,是一座山。】 【一座被白雾包裹的高山。】 【它在战场上夺走了太多的人命,它要为此付出代价!】 日记到此戛然而止,市长没问神秘人后续在哪。不消问,他肯定会自己解释。 果不其然,神秘人道:“我们的人发现这本日记落在岸边,记载文字的人却找不见踪影了。” 市长弯曲手指,一张一合,如他的心理。“你们想怎么做?” 神秘人道:“我们一直致力于消灭奇雾山的存在,为此努力了千年。经过研究,我们开发出了针对奇雾山的装置。装置启动后,奇雾山将被永远埋至海底。” 市长挠了挠脖子,问,“你先告诉我,那山究竟是什么?” 神秘人道:“您知道蛊吗?” “你说说看。” “‘取百虫入瓮中,经年开之,必有一虫尽食诸虫,即此名为蛊’这是关于蛊的一段记载。我们认为奇雾山就是那个瓮。” “那么进山的人就是百虫。” “没错。” “练出蛊以后会发生什么?” “文件上的事。” “……”市长沉默的想道,这些人有证据,也表现出了合作的意愿,如果能解决眼下的问题,未尝不可一试。“你说你们是个组织,一共有多少人?” 神秘人道:“算上我十人。” “我需要见一面。” “没问题。时间,地点,听您的安排。地址还是那个。” 市长点头。 “那我先走了。” “等等。” “您还有什么事?”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阿苏拉港?” “……一个月前。” “在奇雾山出现之前还是之后?” “之前。之后就进不来了。” 市长从座位上站起来,神秘人比他矮了半头,虽然袍子宽大,但依稀能分辨出袍子下纤瘦的躯干。市长提高气势,“你们是专门来阿苏拉港等奇雾山的?” 神秘人沉默了,话到这,他已然明白了市长的意思。“我们必须要等奇雾山出现后,才能着手解决。” 市长冷笑道:“让阿苏拉港及其市民陷入危险,你们知而不报的事情,我记下了。uu看书 wwuukansu ” “市长……” 市长打断神秘人,“别担心,这不会影响我们的合作。” 神秘人点头,“我对此感到抱歉。有一件事,可能需要您的帮忙。” “说。” 神秘人道:“sca的负责人郑立,我们希望您能将他控制住。” “为什么?” “这个人主张调查,从另一个角度出发,则为保护奇雾山的做法,与我们背道而驰。” “我会去说说看,但这得建立在我们双方的信任上。” 神秘人微微弯腰,“我明白,静候您的通知。” “嗯。” 神秘人故技重施,化作黑烟消失了。 独处的市长,面对神秘人的冷静与从容消失不见,眼里布满了忧愁。手掌下写满了奇雾山资料的文件烫手也烫心。 神秘人明确告诉自己,他们有能力,也有准备要解决奇雾山了。而郑立和他的教授朋友还在四处晃荡。 两者高下立见。 郑立……市长从他开会讲话的态度中便可分辨出郑立的立场,他一定不会同意自己的做法。 市长揉了揉太阳穴,没错,如果自己选择了神秘人,那么郑立势必将成为敌方。郑立那个人心思诡谲多变,不按常规出牌,不好对付。 虽然已经有了偏向,但最后的决定还得在见过神秘人的组织后在做决定。 务必慎重,市长提醒自己。 三百二十三 神秘人实行计划 市长见到了神秘人组织。 第一次接触的印象不错,尽管其中有个别人表现出了对“普通人”的不屑,但在为首那人的致歉后也变得无关紧要了。 这次会面确定了两个问题,其一,对方拿出了更多关于奇雾山的资料,佐证“奇雾山对阿苏拉港有害”的观点。第二,对方拉出了一位负责解答机器运转原理的教授,专业术语市长听不明白,但结论“70%的成功率”听得一清二楚。 回到办公室后便听说了副市长坠机的事。 之后找到郑立,暗示他收手。没想到反而暴露了自己是异种的事实。 基于原定计划以及担忧自己真实身份曝光的原因,市长与神秘人组织再次会面,确定了接下来的行动方针。 拿下郑立。 却没想到郑立的动作更快,铺天盖地关于奇雾山的广告后接了一条暗示意味浓厚的视频。此后,阿苏拉港如摆弄的玩具般走上了正轨,市长同意了郑立的要求。 郑立不愧是郑立,能当上sca老大的人从来不是蠢货,更不会坐以待毙。 …… …… 神秘人的脚踝有一阵凉风吹过,紧接着一座冰山凭空出现,将神秘人固定在其中。神秘人表情仓皇,他标志性的兜帽掉了一半,露出刻有复杂纹身的另外半张脸。 市长掸了掸袖子,无声的冷笑。他转过身子朝高处招手。 郑立盯着望远镜,看到指挥部内部的其他人纷纷冲出建筑。“等的就是你们。”按下神经毒素的卡关按钮。绿色的雾气快速涌入指挥部。 神秘人不断打量四周,狐疑而愤怒的朝市长大喊叛徒。 神经毒素的作用速度飞快,其中两名神秘人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神秘人顾不得救他,回到指挥部后,拿上机器,预备启动计划了。 他们站在指挥部天台,那台机器的样貌完整显露了出来。 黑色的机体,红色的线路,线路外层包裹了有机物组织,通红似血,有频率的做收缩动作。机器的顶端架有一道发射器,郑立从发射器的凹槽中猜测这玩意儿能收缩。 如他所料。 神秘人启动机器,探头伸长,顶端有红色的珠状物体发出强光,距离强光几厘米的位置出现了黑色的物质。空气开始震动,指挥部所处的空间开始膨胀。 不管那东西准备做什么,郑立敢肯定,等那机子预热完成,完全启动发射后,方圆百里不可能有活物。 郑立不敢犹豫,按下了脉冲发射器的按钮。 以防万一,他让鸭哥找来的是sca能调用的最大功率配件。 脉冲击中天台的机器,机器发出一声哀鸣,光线逐渐消失。 即使如此,郑立并未掉以轻心。 那些红色的有机物还在蠕动!那玩意儿还能启动! 郑立又按下开关,不管发射几次脉冲,似乎对那机器不再有影响了。探头顶端的亮光再次聚集。 “该死。”郑立提着背包从窗口一跃而下,临近地面时,安装在鞋内的推进器减缓了下坠的速度。 他忙问市长,“市长,你能冰冻那东西吗?” 市长摇头,“太远了。”他看向郑立的背包,“你没有后续计划了?” “有倒是有,但是不包括这个!”他急促的呼吸道:“除非把屏障关了。” 市长皱起眉头,“那怎么办。” 郑立眯起眼睛,心里千思百转。 神秘人见事情已不可逆,他大笑两声,“终于迎来了今天!” 他转头看向郑立与市长,“渺小的人类……” “为你们的自私与残暴付出代价!” “为你们的愚蠢与短视付出代价!” “为你们……” 神秘人慷慨激昂的发表了一分钟的演讲,黑色物质的凝聚程度在他的演讲中到了临界值。 刺眼的光电轻轻推了它一把。 球型的黑色物质形成一条细线,冲向奇雾山。 “这个世界将迎来新生!” 郑立紧张的咽下口水。 市长周遭出现了冰做的护盾。 黑色物质冲进奇雾山的白色雾气里,白色雾气散出一条圆形通道。通道的尽头是奇雾山山体。翠绿茂密的树林是那样不真实。 黑色物质带走了一部分光线,一部分声音,于是sca临时指挥部周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郑立盯着奇雾山。 市长盯着奇雾山。 神秘人盯着奇雾山。 黑色物质盯着奇雾山。 “嘭。”这动静不比炮仗大许多。 想象中通天彻地的巨响没有出现,山崩地裂的景象没有出现。阿苏拉港没有多一个坑洞,一切和五分钟前没有多大的区别。 黑色物质形成的线条越来越细,然后呈段性消失。 神秘人拍了拍机器,没有反应。 反倒是奇雾山的白雾发起了反攻。 一直以来,那些白雾停留在奇雾山百米以内,缓慢运动。但现在,白雾却如猛兽般袭向神秘人。郑立设置的屏障在白雾面前没有一点作用。 如一个轻巧梦幻的肥皂泡般,破了。 神秘人见情况不对,带着机器跑了。 神经毒素残留了一部分,uu看书.uukanh 但只在靠近地面30公分的地方。神秘人反向离开郑立与市长的位置,那座栩栩如生的人形冰雕提醒了他方向。 郑立道:“追。” 两人拔腿跑去。郑立拨通傅马的号码,“行动开始。” “明白。” 挂了通讯后,奔跑中的市长询问郑立,“什么安排?” “你马上就知道了。虽然和我预想的情况有一些出入,但结果是一致的。” 神秘人被白雾辇着跑,他不断消失,然后出现在百米之外,饶是白雾的速度竟也追不上他。 你追我赶了两分钟后,白雾突然消散。 郑立与市长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郑立道:“先追上他再说!” 两人再次奋力疾跑。 两条街后,神秘人进入了正常的住宅区。 市长道:“小心他用市民做掩护。” 郑立笑了,“我还希望他这样做。” 郑立话音落下,住宅楼的窗户纷纷打开,每扇窗户均有人头露出。他们手里端着一把形状怪异的枪。 “浜!”有人开枪了。目标是神秘人。 神秘人没料到这个发展,差点闪躲不及。 郑立与市长跟在他身后,目睹了这样一幕——仿佛一个游戏,玩家只需要点中上蹿下跳逃跑的对象就可以获胜。 神秘人不得不在阿苏拉港所有市民的打靶游戏中寻找生机。 三百二十四 审问 dec. 22 让人放心,会形成卓越的人格魅力,使你尽得人心。 作者|洞见neo 来源|洞见(dj00123987) 01 先说两个曾影响我很深的故事。 第一个故事,是俞敏洪在母校北大演讲时说的。 当年在北大读书的俞敏洪,成绩平平,但特别勤快。 宿舍从来没有排过卫生值日表,但他每天自发打扫卫生,还主动帮同学打水。 这个习惯,他一直坚持了4年,从没想过是不是吃了亏。 10年后,1995年底,新东方已经到了一定规模,俞敏洪希望找人一起合作。 他飞到美国、加拿大拜访昔日同学,想游说他们回国帮忙,还准备好了一些有“诱惑力”的说辞。 没想到,俞敏洪刚一开口,同学们二话没说都答应了。 他们坦言:“我们回来,是冲着你过去为我们打的4年水的。你这样的人,有你饭吃,肯定不会给我们粥喝。” 这些同学给俞敏洪带来了资金、人力、经验等许多帮助,于是,才有了新东方今天的样子。 第二个故事,是逻辑思维ceo脱不花分享的。 得到app有位专栏作者名叫香帅,在签约得到不久后,她突然发现自己怀孕了。 脱不花听闻,担心香帅的身体状况会承受不住繁重的工作量,严肃地告诉她: “先停下,你可以宣布停更,等身体调整好再继续,用户是可以理解的。” 但香帅不愿放用户的鸽子。 她想出个办法:躺在床上口述,由她的博士生记录为文字,整理之后再去录音,保证课程的更新。 等到马上要生了,香帅又拜托自己的丈夫——著名经济学家徐远,代替她上线授课一个月。 其实这一个月,该更新的课程一期也没有落下,但香帅一等恢复完,就把自己缺席的内容重新补上,给用户一个交代。 之所以说这两个故事,是因为最近在知乎上看到一个问题:一个人最棒的品质是什么? 高赞回答是:遇到事情靠得住,责任面前有担当,信用永远是第一。 其实总结起来,就4个字:让人放心。 听起来简单,却是至高的修行。 我们在生活中总有这样的经历: 和朋友约饭,到了餐厅却不见人,打去电话,她说自己已经在路上,其实还在家里化妆; 恋人去外地出差,说好落地报个平安,但却几小时不见消息,你担心得不行,他一拍脑门说不好意思搞忘了; 交代给下属的事,迟迟没有反馈,亲自去问才知道,其实已经在办了,就是懒得回复“收到”...... 这些看似细微的小事,实际上暴露了一个人的本质。 就像池莉说的,“说起来简单,落下去复杂,听起来像感觉,做起来是原则。” 这世上,让你有乍见之欢的人不在少数,他们有聪明能干的天赋,有口灿莲花的能力。 但能让你久处不厌的,一定是让你放心的人。 这才是一个人最了不起的才华。 02 巴菲特每年都会在大学开座谈会,一次交流中,有位大学生问他:“您认为一个人最重要的品质是什么?” 巴菲特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让大家做了个小游戏:拿出一张纸,思考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假如你有一个买进你某位同学10%股份的权利,你会选择谁?” 第二个问题是:“假如让你卖出某位同学10%的股份,你会选择谁?” 将两个问题的答案分别写在纸的左右两边。 然后,巴菲特说: “买进10%的股份,你选择的是那个最聪明的同学吗?不一定。最有钱的同学?也不一定。你一定会选择你最认同的那个人,那个诚实、踏实、值得托付的人。 卖掉10%的股份,你选择的是成绩最差的同学吗?不一定。最穷的同学?也不一定。你选择的,肯定是那个你最讨厌的人,不诚实、爱吃独食、耍阴谋诡计、背后说坏话、过河拆桥的人。 当你仔细观察这张纸的两边,你会发现,能力强不强并不重要,是否美若天仙也无所谓,成绩好不好根本没人在乎,只有靠谱、让人放心,别人才会为你买单。” 的确,这个时代,聪明易见,靠谱难得,太多人用套路敷衍,太少人用真心付出。 但其实,你每一次让人放心的表现,都是在人生银行中存下的一笔储蓄。 待到关键时刻,这就是你最值钱的名片。 很多年前,我还是个职场小白的时候,一位前辈跟我说过这样一个故事。 有两位年轻人,一个叫约翰,一个叫哈里,同时应聘进一家蔬菜贸易公司。 3个月后,约翰直升组长,工资翻倍,哈里还在原地踏步。 哈里很是不满,忍不住跑去问老板:“论学历资质,我都比他高,凭什么你只重用他?” 老板笑了笑,说:“最近公司准备订一批土豆,你去打听看看吧。” 半小时后,哈里气喘吁吁跑回来汇报,“集农蔬菜批发中心”有土豆卖。 老板问:“然后呢?多少钱一斤?有几家供货商在卖?” 哈里一愣,又跑出去再问。 回来说明之后,老板这次又问: “库存有多少?质量怎么样?能给多少折扣?” 哈里又懵了,准备再跑去问。 老板叫住了他,说: “不用了,其实我刚刚同时派了你们两个人去,你听听约翰的回答吧。” 约翰有条不紊地说: “20公里外的集农蔬菜批发中心有3家卖土豆的,其中两家是0.9美元一斤,一家是0.8美元一斤。 对比发现,0.8美元的不但便宜,质量还要更好。 我跟他们谈了一下,最低0.7美元可以拿到,他们库存有500吨,有货车,可以免费送货......” 一番对比,高下立现。 有些人说起话来一句比一句漂亮,办起事来却一个窟窿比一个窟窿大; 也有些人看起来平平无奇,却能事事办仔细,件件有着落,吸引人不由自主地靠近。 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传奇,不过都是普普通通的人将心意化作了行动而已。 再多光鲜的履历,高明的手段,也比不过做人有担当,做事有首尾。 让人放心,才能得到更多人的认可,创造出属于自己的运气。 03 作家李光彩曾在书中写过: “世上不乏才华超卓、智能出众之人,起初被大家一致看好,后来的结局却不太美妙,有些人的遭遇还很悲惨。 究其原因,他们往往怨怪时运不济、小人作祟,但究其实质,无非是:办事让人不放心。” 仔细想想,那些在生活中受人欢迎、工作中总被提拔的人,无一不是让人放心的人。 并且,他们身上都有3种特质。 1.守口如瓶 贾平凹曾从一位和尚那里习得成就大事的秘诀:心系一处,守口如瓶。 真正让人放心的人,都是知而不言的。 《欢乐颂》里的安迪,有时候有点高冷得不近人情,但所有人遇到问题时,第一个想到的都是她。 樊胜美把身份证、银行卡都交给安迪保管; 曲筱绡在家庭问题中一筹莫展,也是找安迪帮忙; 关关喜欢赵医生的秘密,只告诉了安迪一人; 王柏川公司破产,也是让安迪为他保守秘密。 他们的秘密,不管或大或小,在安迪那里都会被画上一个句号。 深谙守口如瓶之道的人,让人安心。 2.办事踏实 一个人是否让人放心,不必看他做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成绩,也不必听他说了什么口若悬河的大话。 而是扎扎实实地把事情做好,就够了。 李鸿章75岁时,被派去勘查黄河。 一生为官的他,其实可以随便应付交差,然后风风光光退休。 但他想,既然摊上了,uu看书 ww.uukanshu.co 就好好做完,并且做到完美。 他一口气走了2000多公里,一去就是大半年。 这半年里,李鸿章和比利时工程师反复琢磨,细细商议,研究出要把时间成本延长到五六年,投资见到930万余两,终于研制出一整套治理黄河的科学方法。 凡事认真,的确很累,但为人处事的责任心,让人放心。 3.事有交代 罗振宇说,所谓靠谱,无非是一句话:凡事有交代,件件有着落,事事有回音。 这句话放在感情里也是一样。 我有位朋友,结婚十几年感情依旧如初,没有过大的磕磕绊绊。 某次饭局,几位男士开玩笑问他经营婚姻的秘诀是什么,他和我们分享了一件小事。 有次他下班晚,太太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家,他说还在开会,快了。 挂了电话之后,他又截了一张手机屏幕的图片发给太太说:“手机还有不到10%的电,怕你一会儿联系不到我着急,先跟你说声。” 一个很小的举动,让太太心里觉得温暖又踏实。 有些人聊着聊着就不回消息了,有些事说着说着就石沉大海了。 一个事有交代的人,才值得托付,让人定心。 ▽这个世界是存在能量守恒的。 做一个让人放心的人,少一些小便宜和小聪明,却是一种最了不起的才华。 让人放心,会形成卓越的人格魅力,使你尽得人心。 ?作者:洞见neo,洞见(dj00123987)旗下专栏作家。洞见,不一样的观点,不一样的故事。灼见经授权发布。 三百二十五 见核心 “你没事就好。”李良在通讯器这头说道。 “呵……”郑立这复杂的一声感叹让李良分不清楚他究竟在笑还是别的某种情绪,“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李良回头看了一眼王克明,他背靠门框站在实验室的门口,感受到李良的视线对他投以微笑。两人的目光交错,郑立问题的答案随之浮于心上…… “解决奇雾山的问题。” “去调查那个核心?”郑立问。 “嗯。我想,很快就能告一段落了。” 李良话里的停顿让通讯器另一端的郑立走神了一会儿,通讯器被林教授拿走。 他和郭云说了好些话,不厌其烦的叮嘱她注意安全,郭云连连称是,没有一点不耐烦。聊到最后,林教授把通讯器还给郑立。 郑立听了这么久没有意义的对话,早把自己想说的话忘了干净。他责备的看了一眼林自在,接过通讯器对李良道:“等你的好消息。出来以后我安排你吃顿好的。” 郭云怀着愧疚与纠结偷偷打量了李良一眼,他神情如常,语气也没有变化,“好,你安排。” 两人挂了通讯。 李良站在通讯器前,郭云在他身边,门口是王克明。徐一峰与小李良等人在实验室外聊天。他们的对话一清二楚的传入实验室,因为实验室太安静了。 李良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开场。他打心底里更想与王克明好好聊聊。 “王克明。” “嗯?”王克明转过头,面朝李良。 李良慢慢的转过身子,房间里的另外两人能从李良这动作里品出他的犹豫。 他抬起头,直视王克明的眼睛。李良的严肃让空气变得沉重了。 “你为什么想成为奇雾山?”李良开门见山的问。 王克明笑笑,他对李良的直接丝毫不感到惊讶。“我啊,小的时候过得不太好。因为这个原因和阴影市场有了缘分。虽然阴影市场给人大多黑暗恐怖的印象,但它其实是一部分人能自由生活的避难所。” “你理解不了吧。”王克明微微歪了歪脑袋,额前的头发扫向鬓角。这个人的情绪穿过镜片,直接的投入到李良与郭云的心里。 李良的确不理解,但他希望自己尝试去做。于是回想了一遍自己的前半生,如果将注意力集中在“自由”上,他会想到追击罪犯的大街小巷,奔跑追逐时他能感受到那份自由。只是不知道是否与王克明所说的是一个东西。 追逐罪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是他活下去的动力。只有这样才能忘记陆民临死前的微笑。 “如果我说我能理解,你会认为我在骗你吗?”李良问他。 王克明摇头,“你不骗人。” 李良点头,“我能理解。” 王克明挑起一边的眉毛。他盯着李良看了好一会儿,接着超乎李良与郭云预想的,对他伸手道:“我觉得我们不是敌人。” 李良看了一眼王克明的手掌,掌心有许多伤痕,刀伤,烫伤,腐蚀……这个人遭受的经历被本人一笔带过,但伤痕却将对应的可能性赤裸的呈现在李良面前。 李良不敢轻易回复王克明,他需要更多的信息作判断。“你到底想做什么?” 王克明道,“这座山可以是更好的避风港,为我们这样的人提供一个栖息之地,怎么样?要不要一起?” 李良瞳孔收缩。不说王克明能做到的事情,但说自己,在任务途中将多少罪犯击打至病危?自己进了多少次重症看护室?自己这样的人破坏力是巨大的,如果奇雾山里全是自己的同类。 李良想都不敢想! “你知道你在描述什么吗?”李良问道。 王克明收回手,耸了耸肩膀。 李良知道他知道。 实验室又陷入了安静,空气里交杂了更多复杂的情绪。 李良在期待王克明的辩解,但王克明迟迟没有开口。他不会开口了,李良认识到这一点。他与王克明之间的矛盾无法调解,他不会放弃,王克明也不会放弃。没人愿意让步。 站在两人中间的郭云被迫承受着他们释放出的情绪压力。 她只希望事情快点解决——救出囡囡,但李良不会被困在山中。如此一来,王克明成为奇雾山的核心便成为了最好的解决办法。 “既然三颗望尘珠都在这里了,没有必要非得在这里分出输赢吧。”郭云说。 李良与王克明齐齐看向郭云。 她说的没错。 两人默契的拿出珠子,同样默契的知晓了对方的观点。 于是李良与王克明去了地下洞穴。 徐一峰和张建军等人意图跟上,虽然不清楚这三人在实验室里发生了什么事,但围绕在三人身边的那股,宣告矛盾爆发的低压让他们情不自禁的紧张起来。 李良与王克明对视一眼,同时走向同伴。 郭云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到两人均嘱咐了同伴一些话。u看书 .ukashucm 就像是复制过去的反应般,他们疑惑,然后点头。接着李良与王克明走过来,李良对自己说,“你也留在这。” 郭云激动道,“不,我和你一起下去。” 李良摇头。 他甚至不在说出劝告的话了,郭云马上意识到这件事对李良而言,没有商讨的余地。她咬着下唇,声音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知道了,你小心一点。” “嗯。” 一群人目送两人离去,趴在洞口看着他们的身影渐行渐远,最后消失于地下洞穴的深处。 徐一峰摸着下巴,无意的说道:“总觉得李良的背影有些萧索,他和王克明是不是要去做什么大事?” 在场有些人还不知道地下洞穴有什么,郭云抿嘴盯着洞口。仿佛身后的议论与她无关。 李良与王克明经过紫苜蝙蝠的变异根茎,走到厚重的石门前。 两人手里的望尘珠发出微光,自主漂浮于半空,缓缓飘向石门,嵌在洞口里。 石门中央裂开,裂隙如坍塌前的征兆那般不详。 紧接着,山洞开始摇晃,石头与灰尘簌簌掉落。两人却像没事人般四平八稳的站在原地。 石门以裂隙作分界线,向两边收缩。门后的景象展现在二人眼前。 一团轻飘飘的,朦胧混沌的东西悬浮在空中。 它道:“又见面了,李良;你好,王克明。” 三百二十六 恶趣味 李良与王克明站在石门前,盯着这团巨大的意识体。 王克明问,“这是核心必然的姿态吗?” 核心道:“可以不是。” 它落在地上,人类样的双脚从这团迷雾中露出来,随后是腿,躯干,手臂和脑袋。这是一个女人。她的身体呈现出半透明的状态,皮肤是浅灰色的,没有内脏,比起人,她更像一个艺术品。 “你们不进来吗?”她问。 李良与王克明赶紧走了进去。 核心像变戏法似的用岩石作出两张椅子,邀请两人坐下。椅子的摆置很有意思,相对而立。李良与王克明面朝对方坐在椅子上。 核心站在两人的侧边。 王克明与李良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不解。李良的心底更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事情不太对劲。 核心拍拍两人的椅背道:“你们两人之中,只有一个人能成为寄生对象。” 李良与王克明的椅子快速向后退去,两人分开了近两米左右的距离。 “但在此以前,我希望你们能敞开心扉的说出实话。” 一股无形的力量突然缠绕住两人的四肢,他们被禁锢在了石椅上。李良挣扎,但没有作用。王克明抬头,他的视线穿过核心的身体,看到石屋子的空旷,也看到核心几百年来的孤独。 一个意识体在这样狭窄的地方独处了几百年,临近崩溃时寻到了接班人。年幼的接班人只能缓解她崩溃的速度。王克明擅自将这一过程与人类精神崩溃做了联系。 这样的人,做出什么事都不会让人惊讶了。 他扯出不自然的笑容,“恶趣味吗?” 核心笑了,没有反驳。 她拍拍手,两束光线自上而下照向李良与王克明,把他们的额头照得铮亮。除了两人的位置外,屋子的其他地方陷入了黑暗。核心隐去身形,拉开了并不存在的幕布,做旁白道:“在两名候选人做最终决战前,他们不得不面对主审官的赛前资质审查。” “主审官问,第一个问题,你们为什么想成为核心。” 李良与王克明面面相觑,不作回答。 于是两人中间空白的位置出现了一个石桌,石桌上有一个石头做的轮盘。轮盘自己转动起来,指针哗啦啦的发出石头碰撞的响声。 即使没有旁白解释,两人也感觉到了轮盘的作用。 它转了一会儿,然后停在王克明面前。 核心道:“王克明先回答。” 王克明顿了顿,说,“没有理由。” “撒谎。” 王克明头顶的光照闪烁,他的脸颊出现了一道血痕。 王克明把自己的脑袋摆正。他甚至没看到攻击是如何发生的,只觉得脑袋嗡了一下,脸就有了刺痛的感觉。紧接着他意识到,这恐怕就是“最终决战”的一部分。如果一直撒谎,也许会死在核心手里。 想到这,王克明眼睑抽动。 核心:“该你了,sca李良。” 李良回答道:“救人。” “通过。下一个问题,你们进山的理由。” 转盘哗啦啦又转起来,这次停在了李良面前。 李良咽下口水。这个问题太复杂了,他一时难以想出答案。 核心不理会李良的烦恼,倒计时道:“十,九,八,七……顺便一提,这一次撒谎的话会拿走你们的一样东西哦。三,二……” 李良大喊,“陆民!因为陆民对我的影响,我,我……我让自己陷入危险,也是让关心我的人陷入了危险。” “通过。王克明。” 王克明:“我可以提问吗?” “问。” “会拿走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手,脚,眼睛,或者心脏?” 得到答案后的王克明的神经绷紧了些,老实回答道:“因为我计划把群体催眠的技术运用于实践中以制造混乱。” “……没了?” 王克明咬紧牙关,继续说:“因为我有极端反社会人格,计划最终环会导致阿苏拉港陷入瘫痪,最终死一半的人。” “通过。” 李良目瞪口呆的看着王克明,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平日里温和的王克明竟然有这种念头。他忍不住问道:“这是你在入山之前的计划?” 王克明:“是。” 李良嘴唇嗫嚅,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但又想对他说些什么。头低了一些,低声问,“为什么?” 王克明冷然的看着他,李良的形象在他眼里清清楚楚的印着,和他有关的念头与回忆突然出现在脑子里,王克明眼神柔和下来,侧过头没有回答。被绑在扶椅上的手掌却紧紧握成了拳头。 核心没有放过此时的王克明,“第三个问题,王克明回答,为什么你要制定使阿苏拉港瘫痪的计划?” 王克明反问,“现在的问题只针对我了吗?” 核心道:“公平起见,王克明回答后,李良回答,形容陆民自杀前你们两人的情况。” 李良闭上眼睛,uu看书.uunshu 陆民的笑脸自然而然的浮现于眼前。 核心做了判断,接下来它需要答案。 王克明又问,“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了吗?” 核心,“可能是,可能不是。” 王克明啐了一声,道:“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人类太烦人了。不断重复的历史,战争,掠夺,相同的事情不仅发生在国家之间,人与人之间更明显。” 核心,“我要听具体的内容。” 王克明顿了顿,“我的弟弟,被送入了斗兽场。” 李良猛的从陆民的回忆中挣脱出来,瞪大眼睛看向王克明。 王克明笑了笑,笑容里是找到了解决办法后的洒脱。“你知道的,斗兽场有三种情况最赚钱,弱小的人被单方面的虐杀,骄傲的人跪在地上求饶,强大的人战胜不可能的困难。我弟弟属于第一种。” “那时候我还小,做不了什么。现在可以了,我有钱,有地位,有想法,更深谙此道。万事俱备,没想到出现了更好的选择。” 王克明看着李良,李良眼里涌现出的愤怒(必然是对斗兽场举办者的愤怒)让他的笑容变苦。 “这就是我的原因,你满意了吗?” 核心道:“我很满意。该你了,李良。” 李良张开嘴,但迟迟没有声音发出来。 他缓了一会儿,消化了王克明的故事才说道:“陆民死前,向我求救过……” 三百二十七 李良的回忆 陆民是李良的同学。一个虽然沉默,但总是面带微笑的男孩。3007年生,死于3025年,享年18岁。 李良比陆民大一岁,由于违反纪律,李良留学一级仍读初三,与陆民同班,更成为同桌。 李良不喜旁人与他搭话,所以简单介绍了自己的陆民便保持了安静。 李良发现陆民是个容易被欺负的人。这在学校里并不罕见,李良没有在意。由于是初来乍到的学生,又和陆民是同桌。所以欺负陆民的人也找上了他。 这群人阴测测的来,哭兮兮的去。 他们被李良揍成了猪头。 这一天,陆民没有被欺负。他站在李良身后,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在想些什么,外人不得而知。 后来的每一天,都和李良度过的第一天没有区别。 半年后,陆民朝李良递去纸条。 “我想介绍你认识一个人。” 李良把纸条扔进了垃圾桶。 同样的纸条每天都出现在李良的书桌上,第七天时,纸条发生了变化,多了一句话——“他是sca替补队员。” 李良同意了。他一直想进sca。 当天下午,放学后。陆民带李良去了一处废弃篮球场,这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垃圾。有一个半大的小伙,带着金丝眼镜,痞里痞气的站在篮球场中央,把易拉罐头当足球踢。 他干净整洁的外形和肮脏杂乱垃圾场完全矛盾,显眼极了。 “他是郑立。”陆民介绍道,“这就是李良,怎么样,和我形容的一模一样吧。” 郑立与李良相互你打量,郑立挑起眉头,“呵,一副拽上天的样子。” 李良皱眉,“你真的是sca预备队员?” “咋,瞧不起我?”郑立脚下用力,易拉罐发出巨响,直射向李良脑门儿。 李良抓住易拉罐,用力掷回去。 郑立歪头闪开,耳朵边缘出现一点划伤。他拿手碰了碰,“哼,有点儿水平。” 李良一丝不苟的问,“你擅长什么?” 陆民站在两人中间道,“这才刚见面,不要火气那么大。先坐下好好聊聊吧。” 三人原地盘膝坐下。李良忙不迭的追问郑立sca的情况,郑立随便说了点旁人不知道的消息,李良就激动起来,这大大满足了郑立的虚荣心。 直到傍晚…… “我说了已经够多了,你饶了我吧。”郑立哀嚎道,他已经说了快三个小时了。 “最后一个,再说最后一个。” 面对李良近乎哀求的目光,郑立无法拒绝,于是说道:“最近sca在做一个改造人的项目,你们也知道现在环境越来越不适宜人类居住了。他们需要开发出提高人类适应力的药剂……据说实验对象会从备选队员里挑选。” 陆民问,“为什么?正式队员的体质更好吧?” 郑立把眼镜扶正,“听说和年纪有关系,你知道备选队员都还未成年吧。越年轻越容易成功。” 陆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展开笑容,“作为本次聚会的发起人,我宣布本次聚会取消。” 李良问,“下次什么时候聚?” 郑立一脸惊恐,“你下次还要缠着我问?” 李良认真道:“我想请教你关于sca体能训练的事情。” 郑立:“天啊。” 陆民嘿嘿笑了,“下次再说。” 郑立摇头,“走吧,我送你回家。” 陆民拒绝道:“你和我不同路,我自己可以走。” 郑立反驳,“万一你又像上一次走到半路昏倒了怎么办,我会被我妈骂死的。” 陆民陷入了犹豫,显然他不想给郑立添麻烦。 李良开口问,“你家往哪走?” 陆民说了地址,李良道:“我顺路,我送他回去吧。” 郑立狐疑的看了李良两眼,“你行吗?” 李良道,“陆民又不是小孩子,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郑立大怒,“他身体不好!” 李良看了郑立一眼,但对他的愤怒视而不见。淡然回答,“我知道,我刚才听你们说了。我相信陆民能照顾好自己。” 郑立咬牙切齿的瞪着李良,这个人说得好像自己不相信陆民一样。而陆民对李良投去的感激目光像针一样扎眼。 郑立恶狠狠的凑近陆民道,“如果你感觉不舒服,立即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陆民点头如捣蒜,“知道了知道了。” 随后三人兵分两路,郑立朝北,李良与陆民朝南。 途中,陆民一直低垂着脑袋,视线时不时瞟向李良。 李良被陆民的眼神骚扰得忍无可忍,遂问,“你想说什么?” 陆民嘿嘿笑道,“你不好奇……我明明有sca的朋友,却为什么在学校里还是被欺负吗?” 李良自然的走着,uu看书.uukansucm好像这个问题没有对他产生任何影响似的。他目视前方,宽阔的街景让他思路清晰,但如墨的黑夜却仿佛掩盖住了什么东西。 他道:“不好奇。” 陆民转过头,对着荒芜的地面露出苦笑,“如果我让他为我出头,他是一定愿意的。但是我更想像你和他那样,凭自己的实力吓退他们。” 李良不疑有他,“外部的实力也是实力的一种。” 陆民愣了愣,然后挠了挠后脑勺,表情扭曲纠结,“我觉得你说的对,但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不知道。” 两人陷入沉默。他们沿着废弃生锈的轨道一路前行,头顶的电线一路延伸至天际。距离两人五百米的右手边,悬浮列车驶过。列车上的格子窗户透出暖黄色的光,照在李良与陆民的身上。 陆民深吸一口气,“明天,我会试试看反抗他们!” 李良侧过头,问他,“你说什么?” “:)”陆民哈哈笑起来。李良觉得他太喜欢笑了些。 无论是在学校里,还是回家的路上。陆民一路笑着走来,李良不知道理由,但就是不喜欢陆民那灿烂的笑。 送陆民回家后,李良独自回到家中。没有人引接,也无人问候。他走进厨房,吃了一颗压缩糖果。然后回到了房间,躺下。 “sca……”李良低声道。 三百二十八 陆民 第二天,李良抵达教室。 陆民不在。 但桌椅上凝固的血迹刺眼。 第一堂课铃声响起时,李良的余光注意到陆民走过走廊。他的大半张脸肿胀发紫。感受到李良的目光后,陆民侧头看向教室,对李良扬起笑容。 他少了两颗牙齿,嘴角裂了。鬓角有浅色的血痕延伸至脖子,衣领里头。 李良瞪直了眼睛,甚至没注意到唤他回答问题的老师。 陆民身后有位穿着华贵的年轻女性催促他离开了。 “李良!”老师站在李良桌前,教科书重重砸在桌面。 李良回头,与老师的视线交错。 这个小孩儿眼里折射出的狠辣令老师一时语塞。为了挽回教师在学生面前的威严,他拿起书本,再一次砸向书桌。 这一次,书桌裂了。 老师同学望着分裂的书桌,一时没有反应。 李良从座位上起身。 老师不自觉的后退一步,没有人比他本人更清楚桌子开裂的缘由,他使出的劲儿只够拍死一只苍蝇或蚊虫。 都是这个孩子做的! 李良开口问道,“老师,我不太舒服,想去一趟医务室。” 老师鼓足劲儿,气儿到了嗓子眼,出口的话却是,“去吧,这堂课你不用回来了。” 李良歉意的鞠躬道,“谢谢您。” 李良离开后,老师松了一口气,内心还有些复杂。这个小孩儿吓到了自己,明明是他的错,怎么跟自己礼貌的道歉后,自己反而还挺受用的。 他摇摇头,继续上课了。 李良没有去医务室,他沿着走廊去了隔壁班级。在门口探头确认了有两人离席后,李良轻轻转身靠在墙壁上。他的后脑勺贴着墙,盯着昏黄的壁灯看了一会儿。 好几只飞蛾扑腾着翅膀绕着灯泡打转,想靠近光源,但被玻璃挡住了去路。其中一只聪明的飞蛾绕到灯泡上方,从上至下钻进了灯泡内部。 滋啦一声,点点黑灰落在玻璃底部。 就像陆民。 李良平日不爱管闲事,陆民被欺负了半年,他一次也没替他打抱不平过。可是这一次,这一次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李良离开走廊,离开校园。 他知道那两个孩子住在哪儿。上学时遇到过几次,第三次偶遇时便判断出了对方地址的范围。 李良万万没想到,最后竟是在桥底的帐篷里找到了他们两人。 学校领导也在。 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婆婆跪在地上,哀求领导再给自己的孙儿一个机会。老婆婆的一头银发里裹了泥土和食物碎渣。身上的衣服打了一个又一个的补丁。 李良躲在桥洞,静静地看着。 老人家和领导求了很久,甚至以死相逼。领导终于松了口,答应给两个人补救的机会。 “只要对方肯原谅他们,这件事就算了。” 老婆婆一个劲的点头,“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学校领导走后,老人回到帐篷里,一边哭一边骂,“你们这两个白眼狼,上学是这么好上的吗?你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啊?为什么?” 没人吭声。 李良走进帐篷里,老婆婆察觉到身后有人,她忙不迭的回头,看到李良后疑惑的问,“你是……?” 李良道:“我是他们俩的同学。” “哦,”老婆婆快速的看了一眼躺在毯子上的两人,见他们神情不对,于是回头道:“你找他们有什么事吗?你也看到了,他们现在不太方便。” 李良的视线从老婆婆的左肩穿过去,落到帐篷深处的两人身上。他们的头发被凝固的血块结成缕状,脸上的皮烂了几块,像是指甲抓破的。其中一人嘴唇外翻,露出稀烂的牙龈。 李良收回视线。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不敢看老婆婆的眼睛。 他和老婆婆在帐篷前站了几分钟,老婆婆的神情戒备中多了丝担忧和害怕。虽然李良还是个孩子,但他的体型却比大多成年人还健壮。 李良清了清嗓子,吓了老人家一跳。他从裤兜里拿出钱夹,把里头的钱全拿了出来。“带他们去医院看看吧。” 老人家一时语塞。李良把钱塞到老婆婆手里。 纸币顺滑的手感贴着掌心,老婆婆突然反应过来,像被开水烫了般一把收回手。钱落在地上,轻飘飘的,老婆婆吓得脸色苍白,又赶紧弯腰把它们再捡起来。 李良制止老婆婆,自己一张张捡了,然后又塞给她,“带他们去看看吧,不然没法上学了。” 老婆婆捏着钱,手指慢慢用力将它们攥紧。匆忙说道:“快进来坐,我给你弄点吃的。” 李良摇头,“不了。”顿了顿,他道:“我走了。” 老人家抓住李良的袖子,“你叫什么?” “李良。” 他走后,身后帐篷里传来老人家火气更大的怒吼声。李良站在桥上,听潺潺流水,看苍茫天空。他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第三天。 陆民来上课了,他的伤势好全了。蹦蹦跳跳的进来班级,班里的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 陆民浑然不觉,径直走向李良。 “我来了。” “嗯。” 陆民嘿嘿一笑,和往常一样准备上课的文具与书本。 李良埋头预习。u看书 .uuanshu 上午的课结束后,楼下传来了吵闹声。 大部分学生把头探出窗外。 “让那个杀千刀的鬼娃出来,我的孙儿,我的孙儿啊……” 李良认出这个声音,侧头看了一眼,是桥底的那个老人家。 她哭得撕心裂肺,喊着孙儿的名字。 教室里响起细微的议论声,“死了一个……” “另一个还在医院。” “太过分了。” “这是杀人。” 李良侧头看向陆民,他呆呆傻傻的坐在座位上,脸上的笑容消失,仿佛失了魂一样。 李良收拾书包,准备走了。 陆民抓住李良,“你去哪?”他的指节泛白,神情紧张,好像抓住的不是李良,而是救命稻草。 李良直言:“我退学了。” 陆民震惊,“为什么?” “你,你不想再见郑立了吗?” 李良掰开陆民的手,道,“我前几天沟通了班导,跨级参加了测试。”顿了顿,“你还记得郑立说的那个实验吗?我准备去做那个实验了。” 陆民颤抖的露出笑容,“你……” 李良等他把话说出来。他愿意在这站上一整天,只要陆民愿意说。 但陆民最后选择了松手,“我知道了,我会给你发邮件的。” 李良欲言又止,“好。” 三百二十九 实验后 尽管天天检查通讯器,李良却没有收到过陆民的邮件。 他有想过回去学校确认陆民的状态,但心里的某个部分却让他数次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在sca锻炼了一个月后,实验的日子到了。 李良被sca的长官唤去实验室。 “换上这套衣服。” “躺上去。” “别担心,不会痛。” “怎么了?” 实验员的话语变得朦胧重叠,李良视野内的景象逐渐变得模糊。 他隐隐约约听见实验员在讨论,“他的参数不对,需不需要终止实验?”“生命体征正在加强……”“这是怎么回事?” 李良的意识越来越浑浊,他感到自己正被一股力量拉入泥沼。 然后,世界安静了。 再醒来时,他正躺在营养舱里。四肢自觉抽动,随后李良抽搐了。负责填写实验记录的观察员发现了李良的异常,拉响实验室内部警报后,便紧急释放了营养舱。 李良从营养舱里滚到地上,咬住桌腿,抱紧身子过了两分钟,抽搐慢慢缓解了。他大汗淋淋的问观察员:“成功了吗?” 观察员手里还拿着药片,松口气道:“取得了阶段性成果。” 李良没有追问阶段性成果是什么,只是点头爬到凳子上坐好,习惯性的打开通讯器检查邮件。没有陆民的消息。 随后李良注意到了时间——他在营养舱里呆了半年。 他目光迟缓的转移到观察员身上,不等他问出话来,陆续有更多人涌入实验室,不由分说的架起李良将他丢到各式各样的机器里做检查。 “测速。” “检测力量值。” “动态神经。” “反应力。” “肌肉密度。” “天啊,”实验室里欢呼起来,“我们做到了!” 李良转了转手腕,他本人清楚的感知到了变化。但喧闹的人群与他无干,他找到醒来时见到的观察员,“我可以换衣服了吗?” 观察员赶紧道:“可以可以,我带你去换衣间。” 李良光着脚踩在冰凉光滑的地面上,随观察员走过一条走廊,离开了清冷的实验室。观察员解释道:“你的东西都存在这里了,虽然是公用房间,但有独立特房,储物柜绝对安全。” “209室,你去吧。我在门口等你。”观察员把储物柜的钥匙递给李良,李良抬脚进入更衣室。 209很好找,李良利索的换好了衣服,从209室出来。 “李良?” “……郑立。” 郑立的变化不大,只是眼眶下多了两条黑眼圈。他与同伴一起过来,遇到李良后便跟对方打了个招呼,“你先走吧,我一会儿过去。” 那人多看了李良两眼,走了。 李良很想和那人一起离开,他不想面对郑立,但郑立不容置疑的语气让他留在了原地。 郑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折射出李良看不懂的眼神。“走,带你去吃东西。” 李良企图挣扎,“更衣室外有人在等我。” 郑立反应了一会儿,“哦,我看到了,实验室的人……你参加了那个实验?” 李良道:“嗯。” 郑立咂舌,“好吧。没关系,吃个饭而已。我跟他说。” 李良跟着郑立走出更衣室,观察员用恭敬的态度答应了郑立,并嘱咐李良不可吃太油腻的东西,也不能喝牛奶。 sca的食堂大得吓人。空气里弥漫着的食物的香味令泡了半年营养舱的李良食指大动。 郑立带李良找了个角落坐下,指桌上的菜单道:“点吧,我请客。” 李良饿极了,没有客气,点了十几样小菜。郑立只点了一份蛋糕。 在机器人将菜点端上来前,两人默契的沉默着。 “菜齐了两位。”机器人伸出手掌,郑立付了钱。 李良的脑子早已被这一桌子的食物占满,想不起来自己最初的念头了。 等李良吃得差不多了,东一筷子,西一筷子的夹菜时,郑立切入主题,“陆民准备加入sca的预备学校了。” 李良的筷子顿了顿,“挺好的。” 郑立又说,“我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嗯。” “这件事和你离开学校有关系吗?陆民低沉了一段时间。” 李良放下筷子。关于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想无从说起,也不想说。只是静坐在原地。 “说实话,我不想干涉你和陆民的事情。你想和陆民做朋友也好,不想也罢,这不关我的事。” 李良盯着郑立,两人神情同样严肃。 郑立继续道:“但既然你想加入sca,我就必须提醒你……如果你没有参与这类事情的自觉,就尽早放弃吧。” “哪类事情?”李良问。 “伤人。”郑立说道,“许多优秀的sca长官均在年幼时展现出了这个特质——正义感。你没有,这很危险。当然,你参与了实验,进入sca是铁板钉钉的事了。uu看书.uansh但你永远不是sca,你只是实验对象。” 李良沉默片刻,挠了挠头发,然后拿起筷子把剩下的食物吃了个干净。期间,他一直在想郑立的话,直觉他说的没错。遂说道:“我知道了,谢谢。” “不客气。”郑立起身准备离开,“你能找到回实验室的路吧。” “可以。” 郑立点头,“那就下次再见了。” 李良顿了顿,“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话。” 郑立挠了挠脖子,侧脸看向别处,表情闪过一瞬间的不自然。“陆民说,如果遇到你了,让我帮帮你。” 李良颇有些诧异,心里的话脱口而出道,“为什么?” 郑立烦躁的道:“我怎么知道,那小子从小就神神叨叨的。就这,我走了。” 李良再次道谢,然后和郑立分道扬镳去了不同的地方。 实验室内,观察员看到李良,高兴的喊,“你回来了。” 李良微笑,“麻烦你了。” 观察员摆手,“没有没有。倒是没想到你居然认识郑立。” 李良好奇道,“他很有名吗?” “是啊,你不知道吗?老一辈的sca正式队员都不是他的对手呢。”观察员小声对李良说道,“郑立转正是肯定的了,据说现任队长还很看好他。” 李良半阂上眼帘,“真厉害啊。” “可不。” 三百三十 陆民报道 又过了半年。这期间李良以预备队员的身份加入了sca,所以经常遇见郑立,但两人却不常说话。 在实验对象多达三百人的实验中,李良是唯一成功的人。这令他聚焦了不少视线。研究成果显着,在预备队员的比试中,他的体能各项成绩以绝对优势得到了第一。 半年后,新一期招生,郑立与李良作为代表上台讲话。郑立自信而大气的做了五分钟演讲,内容无可挑剔,李良拿着郑立写好的稿子迟迟说不出话,紧张的气氛让他结巴,到最后不过说了一句——欢迎你们。 散场后,郑立拉住李良。 陆民站在原地,与潮水般散去的同学形成对比。时隔一年,三人再次见面,气氛却大变样了。 陆民蹿高了不少,但体型依然瘦弱。 李良与他对上视线,陆民开心的笑了。 郑立一个暴栗打在陆民额头,“傻笑什么,严肃点。” 陆民捂着脑袋,“我报的是分析部门,以后不归你管!” 李良微微挑眉。以后不归你管。这两人的默契如此紧密,李良甚至看到了未来他们并肩作战的景象。 郑立看着陆民,一改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大笑道:“以后我罩你。” 陆民也笑,“不要你罩。” 李良站在郑立身边,见陆民情况不错,心里的一块石头便落了地。于是想先行离开了,但陆民喊住他,“李良。” 李良回头。 陆民谨小慎微的瞥了一眼郑立,郑立瞪了他一眼。陆民赶紧道:“你……你在这生活得怎么样?” 李良平静的回答,“实验很成功。” “啊?噢……”陆民嘿嘿傻笑,“郑立说他请客,我们去吃饭吧。” 郑立鼓起眼珠子,“我什么时候说请客了?” 陆民板起脸,“你不请吗?” 郑立咬牙切齿了会儿,气愤道:“走走走。” 三人去sca食堂吃了一顿午饭。席间,大多是郑立和陆民在聊,李良默默听着。也许是出于照顾李良性子的原因,陆民时不常会把问题抛给李良,问问他sca的事情。 李良回答得认真,因为陆民听得很认真。他问的事情很基础,李良相信陆民早已了解了,虽说如此,但他不想破坏郑立和陆民的气氛。 午饭后,郑立带陆民离开。“我带他去报道,你先回去吧。” 李良看向陆民。陆民和郑立比起来,小小的一只,有些怯懦,但又有某种自信。他无时无刻不带着笑容,李良在这个笑容里看到了那位老婆婆。思绪发散时,话便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你早就想报仇了吗?” 郑立表情突然僵硬,陆民有些惶恐。 李良反应过来,赶紧补救道:“我不是……我没想问出口,你们就当没听见吧。” 然而,说出口的话泼出去的水,叫人如何伪装。郑立表情难看,陆民对郑立摇摇头,然后对李良道:“没有,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李良从陆民的神情中感觉到他隐瞒了一些事。 陆民低声问:“你不相信我吗?” 李良摇头,“我信。” 郑立松了一口气,陆民开心道:“明天再一起吃饭吧。” 三人分开,李良回到宿舍。舍友都在休息,sca的训练严苛,内容广泛,几乎所有的休息时间队员都拿来睡觉补充体力了。 李良安静的回到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他相信陆民吗?他相信眼见为实。陆民隐瞒的东西郑立知道吗?陆民做的事,sca总是知道的。他的背调干净,所以才能被批准进入预备学校。 那么事情的真相是怎么样的? 昏暗的天花板好似在劝李良赶紧入睡,李良的确有些困意,便听之任之的睡着了。 随后的日子里,因为陆民的原因,李良与郑立逐渐熟络起来。李良偶尔也会说点玩笑,但关于陆民初中的事再没有人提过。 一年后,郑立毕业的日子。 李良与陆民站在一起恭喜他,郑立嘿嘿直笑,“陆民,数据分析部可是划到统综管理部了。” 陆民脸色发青,往李良身后躲,“你笑得真丑。” 郑立冷哼,“等着吧,有你好受的。” 两人又打趣了会儿,郑立说道,“陆民,我和李良说会儿话。” 陆民看看郑立,然后又看看李良,乖巧的离开了。 李良看向郑立,等他开口。 郑立见陆民走远,说道:“转正后我有个外出的任务,陆民就交给你照顾了。” 两人的关系不同以往,李良说道,“你为什么总拿他当小孩子?” 郑立皱眉,“不是小孩子。陆民心思深你也知道,我怕他再作出什么事来。” 李良眯起眼睛,心里的想法堵在嗓子眼,没有说出口。 郑立哪能看不出李良的心思,“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坦白和你说,那件事的真相除了陆民本人和那两个学生外,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李良问,“sca……” 郑立摆手,“这件事你就不要问了。” 李良挠了挠头发,“我会尽力的。” 郑立点头,拍了拍李良的肩膀后,把陆民喊回来,三人合照后便离开了。他的队长叫集合了。 等郑立走后,陆民问李良,“郑立跟你说了什么?” 李良回答,“让我照顾你。” 陆民笑道,“真是的,我给他添了不少麻烦啊。” 李良摇头,“郑立不觉得是麻烦。” 陆民紧接着问道,uu看书 wwuukansh“那你觉得是吗?” 这是少有的,陆民不曾笑着的时候。李良极少见他这样,虽然有些吃惊,但考虑过无数次的答案总是能恰到好处自然的脱出口,“不觉得。” 陆民笑笑,“你们俩真好。” 李良转过头,没有接话。 郑立离开后,李良和陆民的日子变得艰难了起来。sca不允许有私下矛盾,于是这些东西都被拿到了台面上。挑战李良与陆民的人排起了长队。在长官与摄像头关注不到的阴暗角落里,陆民总是被无数冷言讽语包围着。 显然,陆民的事迹早就在学校里传开了。 为此,李良大打出手,把四处传话的三人喊到了训练场。一点没有放水的将三人揍得在纳米治疗仓里呆了一周半才缓过来。 然而,预想中的平静生活没有出现,反而迎来了对方更激烈的反击。 三百三十一 陆民最后的身影 实际上,真切感受到反击的不是李良,而是陆民。 但在他知晓真相前,李良的确以为生活回归了正常。 除了每日午饭、晚饭与陆民的碰面外,李良全身心投入了训练。被李良“关照”过的人仍会挑战他,李良几乎每次都把对方送进了医疗仓。为此受到了教练的训话。 教练,“如果你再不收敛自己的力量,我们只好取消你的sca资格。那时候你只能留在实验室了,李良,你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吗?” 李良点头,但他并不愿就此打住。“但我不能拒绝对方的挑战。” 刚走了两步的教练回过头,歪着脑袋盯着李良看了会儿,道:“你不会放水吗?” 李良直言:“我不想放水。我这么做不对吗?” 教练哑口无言,跟自己较劲了好一会儿后回应道:“即使你想教训他们,也不必非得打进医疗仓里。” 教练见李良仍然一副疑惑的样子,继续补充道,“打进医院,而不是医疗仓。明白吗?” 李良恍然大悟。受到医疗仓救助的人,大多处于麻痹状态,他们实际并不能感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而医院不同,能去医院的人说明情况算不得危及,无需医疗仓加速细胞的自我修复过程。 教练没好气的道:“多用点脑子,别老浪费公共资源。” 李良恳切的道谢道:“谢谢您。” 随后的日子便如李良预想中的度过了。 一周后,李良收到了一封陆民的信件。内容是:嗨,下午训练结束以后去天台一趟吧。我有事情想和你说。 李良把邮件内的时间地址加入今日的待办事项后,踏入了格斗场。他要实践自己最新研究出的格斗方式。 熟悉的三人组再次被送走了。 医疗机器人检查了三人的伤势,对运送员道:“不算太严重,送去医院接骨缝针吧。” 三人瞪圆眼睛,“什么?不是医疗仓?” 医疗机器人郑重点头,“是的,你们即将去医院接受治疗。” 李良得到了满意的结果,转头走了。 他和陆民有约。 李良如约去了天台,陆民已经到了。 李良问,“什么事。我们得快点,不然食堂没饭了。” 陆民扬起笑容,“很快的。” 李良看着他。 秋末的太阳落得早,夕阳的余晖快尽了,交替的夜幕拉开,洒下一层薄薄的夜色。陆民的侧脸染上这样复杂的颜色,轮廓还有些许的泛光。 陆民一如既往的笑容里多了些东西,也许是少了,李良一时半会分不清楚。他想问清楚,但陆民开口道:“我只是想当面说一声谢谢。” “什……”李良瞳孔变大,然后猛的缩小。 陆民的身影印照在李良的瞳孔里。他单手翻过栏杆,迎着一线阳光从天台跳了下去。 李良跑到栏杆边,探头往下看。 陆民单薄的身影躺在地上,头侧着。 李良感觉自己呼吸停滞,他憋着一口气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脑子里全是,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是一个恶作剧吗? “哗啦啦。”风吹过天台,李良听到了异响。脑子里一团乱麻的他下意识找过去,这才注意到脚下有两个被石头压着的信封。 他挪开石头,拿起信封。 信封其一写道:给郑立;其二写道:给李良。 李良犹豫片刻,最后决定把两封信收起来。 有了信封的插曲后,使他略作冷静了些。李良匆匆跑至楼底,高年级的人将其他人赶走,拨通了教区负责人的电话,告知此处发生了命案。 李良站在人群外,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陆民的身影从人群的间隙里露出来,鼻腔与嘴角渗出血液,尽管模样狼狈,但笑容依旧。 李良的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 现在也要笑吗? 李良用手背擦去眼泪,随后倔强的望着陆民的眼睛。即使隔了人山人海,但两人之间却仿佛没有了障碍。真是讽刺,李良心想。陆民活着的时候,他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真是讽刺。他又道。 不知不觉间,李良已经走到了陆民身前。等他停下脚步,高年级的预备队员才发现闯进来了一个人。 “诶!同学,这里……李良?”显然,他们认识李良,“你怎么在这。” 另一人问,“你和陆民的跳楼有没有关系?” 陆民抬头,“郑立什么时候回来?” “什么?” 有人不满李良的态度,“没听见我们在问你话吗?” 李良的眼神越来越凶狠,声音也越发低沉了。“郑立,什么时候回来?” 他压抑的情感,不明觉厉的愤怒,迟到的慌张全部一股脑发泄出来。面对李良眼里的疯狂,高年级的预备队员退缩了。 另一人拉住说话那人,“好了,这些事等老师过来问。” 那人嘴唇嗫嚅,离开前的咒骂被李良听见,他说,“都是怪胎。” 李良拉住他。 那人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眨眼的时间就被倒在了地上,紧接着看见了李良的脸和他放大的拳头。 嘈杂的人声离他很远,他只能感觉到李良一拳又一拳砸在自己身上的动静。 没过多久,老师来了。 李良被拉开,敲晕,带走了。 …… “咣当。” 李良在黑暗中慢慢睁开眼睛。 “谢谢。” “没事,你动作快点。” “好。” 李良侧头。 “咣当。” “啪”,灯亮了。 “李良。” 李良从床上坐起来。他感觉全身肌肉酸痛,意识也变得有些迟缓。 “郑立。” 郑立沧桑极了。u看书 ww.uknshu 胡子拉碴,衣服上还有血迹。 李良问道,“你没事吧。” 郑立答,“我没事。倒是你,我听说你反抗了很多次,最后他们不得不给你注射麻醉药物。” 李良摇头,“我没事。” 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了。 李良试图回忆起发生了什么,郑立则盯着自己转动的手指发呆。 “我想起来了。”李良突然说道。郑立抬头看他,只见李良从衣服里拿出两个信封,“陆民留给我们的。” 郑立手抖了抖,才伸手接过信封。他拉扯嘴角,苦笑道,“我以为你被搜过身了。” 李良脑子一阵刺痛,出现了一点画面。“他们,搜过了……没有成功。” 郑立微微张嘴,然后低头拆了信封。 三百三十二 那之后 郑立阅读信纸内容的同时,李良也拆开了信封。 相比较郑立那张洋洋洒洒的信件,陆民只留给了李良一句话——我没有杀他们。 李良握紧信纸,然后突然想起郑立还在读信,遂慢慢松了手,免得打扰到他。 为什么要留下这句话给我。李良像是在问自己,又仿佛是在问陆民。 由于时间限制,郑立一目十行读完了信件。他把信纸收到自己兜里,问李良:“他给你写了什么?” 李良把纸递给他。 郑立诧舌,然后笑道,“真有他的风格。” 李良:“什么意思?” 郑立答:“陆民很敏感,他察觉到你对他初中的事还有疑虑。要我说这件事也过去不短了,没必要继续较真,但陆民就是个较真的人。” 李良沉默。 郑立从椅子上站起来,“他跟我说了一些事,我准备去调查看看。” 李良抓住郑立,埋头说道,“……初中的事情,麻烦你也一道查了。” 郑立摇头,“知道了,我会查的。” 郑立离开了,李良在禁闭室里呆了三天。 三天后,他被放了出来。 开门的人捏着鼻子,“实验室的人让你过去一趟。” “好,谢谢。” 李良径直去了实验室。路上遇到的同学纷纷避开他,私下里指指点点。如果是以前,李良会对他们视而不见。但现在,他顿住脚步。 议论声戛然而止。 李良侧头环视他们,不少人避开了视线。 出于某种李良本人都不确定的心理,他非站着不动,与所有窃窃私语的人沉默的对峙,使得走廊陷入了尴尬。而有趣的是,被李良盯上的人,没有继续议论的同时,也不敢离开这令人难以忍受的气氛。 直到实验室的人出来催促李良,他才走了。 他走后,走廊上的人仿佛重新活了过来,而走廊里的氧气也重新流通了。 李良走进实验室,除了熟悉的实验员与观察员们,另外出现了一男一女。女人李良见过一次,似乎和陆民关系不浅。 男人见到李良,走向他,“李良?” “是的,您是?” 男人道,“我是陆民的父亲。” 李良的心脏猛的收缩,“您好。” “你好,我也不废话了,我来这是想和你聊聊陆民的事。” 李良点头,“您请说。” 观察员带男人去了会客室。 男人道,“……陆民给我和他的母亲寄了一封邮件。” 李良点头。从观察员的态度上他大致猜到了男人的身份。如此看来,陆民与郑立都来历颇深。然而,陆民还是落到了这个结果。李良不禁有些悲切。 男人继续说道,“他说我应该和你聊聊。” 李良努力打起精神来,“我不知道应该聊什么。” 男人道:“那就说说这个实验吧。我一直有关注你的战绩,后生可畏啊。” “是实验成功的缘故。” “也有你努力的原因。” “谢谢您的肯定。”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男人又说,“我和陆民的关系不太好,因为工作的原因,我常年出差在外,几乎没有时间陪伴陆民。他和郑立一块儿长大,但性子却截然不同,我也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做了这么多年sca,我看得出来陆民有心事。可问他他也不说,我想有郑立看着,应该没事。没想到……” 李良机械化的说道:“对不起。” “不,你不用道歉。邮件里陆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我知道不是你的原因。而且……”男人顿了顿,“我应该感谢你。如果不是你突然出现在陆民的生活里,也许初三那年他就会自寻短见了。” 李良猛的抬起头来,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和陆民有七分相像,但眉眼间只有坚毅与果决。 李良吞了口唾沫,说:“我没做什么。” 男人笑笑,“是,我知道。陆民因为我的原因,见了不少sca的高级队员。他说他见到你时,就觉得你一定是做sca的料子,后来发现你真的想做sca,便决定再缓缓。” 这个再缓缓的意思,李良是明白的。他不知道该如何回话,于是再次保持了沉默。 而男人似乎也不需要李良发表看法,他继续说道:“你在sca表现得很好,也备受期待,不管是实验的部分还是另外的部分。”男人看了一眼手表,这个时候还带手表的人很少了。“时间差不多了。你的禁闭和处分我已经处理了,如果你需要帮助,尽管来找我。” 李良站起身,为男人打开门,“谢谢您。” 男人欲言又止,最后拍了拍李良的肩膀,简单道,“加油。” 男人离开后,李良回到会客室,没有人打扰他。 直到郑立找了过来。 “我听说部长来找过你了。”郑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虽然换了干净的制服,打整了仪容,但他瞧着依然状态不佳。 “嗯。”李良盯着郑立手里的文件,“这是陆民初中的案子?” “是。这个没必要看了,里头的东西你我都猜得到。”郑立另外拿出一份文件,“这是那位老婆婆的语录,你还记得她吗?” “记得。” “我想也是,这份语录还是多亏了你才拿到的,不然她不愿意说。” 李良接过文件,开始阅读。 【这件事是孙儿哭着对我说的。因为哥哥去世的原因,让他崩溃了,否则,我想他会把真相带进坟墓里。 那天,他们俩照例堵住了那个孩子,本来只是想像往常一样动动手就走了,u看书 ww.uukansh.om 可没想到欺负习惯的人竟然敢还手,这激怒了他们。那孩子打起人来很厉害,孙儿说虽然力气不大,但被他打到会很疼。 三人纠缠在一起,他们俩没有占上风。哥哥动气中失去了理智,把从坏朋友那拿到的药剂拿了出来。就是前段时间警卫官追查的东西。 他想用药剂放倒那孩子,没想到被鹰啄了眼睛,针头反而扎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原本他的皮外伤不重,医生说不管是谁动的手,显然都不想让他受太重的伤。真正造成死因的,是那个药。他破坏了孙儿的免疫系统,扛不住就去了。 我问孙儿为什么不把这事告诉警卫官。他说,是那孩子让他不要说的。购买未经批准生产的药剂是违法行为,如果他说出来,他们的一辈子就毁了。但是他不一样……他家里有办法让他继续上学。 那是个好孩子啊……长官,他是个好孩子……】 李良放下文件。 哭了。 三百三十三 2个候选人 空旷的房间里充斥着李良的悔恨。 他沉默片刻,疲惫的抬起头来看向核心,“这个答案可以吗?” 核心道,“不能更满意了。” 她解开李良与王克明的束缚,然后打了个响指。房间随即发生变化,至多十平米的屋子里骤然出现了一片一望无尽的草原。 脚下青草摇摆,身边有微风徐徐,头顶挂着一轮暖阳。鼻子闻到了清香,周身的毛孔随之舒展。 李良与王克明不约而同的做了一个深呼吸。 核心笑笑,然后挥动手掌。三人脚下的草原突然下沉,李良与王克明绷紧肌肉,下一秒便意识到不是草原下沉了,而是他们离开了地面。以极快的速度上升,不可思议的看到了草原另一边的景象,从未见过的地貌与密集的树林,有恐龙穿梭其中。 很快,陨石划过天空,火山爆发,地面开裂。生物的形态发生了变化。最初的人类行走于大地,以天为被,以地为床。随后出现了文明……文明破坏了生态,文明自我毁灭;一个个城市建造而起,一个个城市崩解分离。 突然,那片土地上再没有灯光亮起。 李良与王克明发愣了许久,他们执着于地面的变化,不肯转移目光。然而等到的结果却不如人意。地面消失了。 核心带两人飞往更高之处。 站在漆黑的宇宙中,核心的身体发出微光。有了光源,不至于让另外两人陷入疯狂。 李良迫不及待的问,“发生了什么?” 王克明也看向她。 核心道:“你们都看到了。” 李良嘴唇发白,“为什么会这样?” “……没有人知道。截止今日,我们对历史干预了一万两千次,这个数值即将抵达上限。而奇雾山……也支撑不了更长的时间了。” 核心表现出不同于见面时的疯狂,她的低落传染了李良与王克明。 一个与自身毫不相关的词突然变成巨石压在胸口——世界末日。各自的烦恼在它面前仿佛变成了比尘埃还不如的东西。他们各自陷入了思考。 核心静静的漂浮在半空。 无边的黑暗中能看见末日后遗留的物质,它们的颜色比宇宙的黑还要黑,而绝望比宇宙的广度更要绝望。 而这,理所应当也是李良的感受。 他喃喃道:“我能做什么?” 核心把头转向李良,然后又看向王克明,似乎在得到王克明的答案前,她不打算回复李良。于是李良也把目光投向了他。 王克明嘴角弯曲,他察觉到了二人的目光。他的眼里闪烁着刺眼的兴奋的光彩,与这寂静的宇宙极端相反。 李良的心脏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膨胀收缩的速度。冥冥中他感觉到,自己并不想知道王克明的答案。 王克明:“这难道不是人类最棒的结局吗?”他挥舞手臂,好像站在舞台上表演一般。“人类社会只有两个瞬间是公平的,其一是出生的那一刻,其二是死亡的那一刻。现在公平了!都公平了!” 李良没法做出回应,他甚至不敢眨眼。王克明的话让他害怕了。 但很快,害怕被李良脑内的机制转换成了愤怒。 他一把抓住王克明的领子,把王克明拽向自己,“你在说什么蠢话!” 王克明的笑容依旧疯狂:“这怎么是蠢话呢?我说的不对吗?你的朋友陆民难道不是最好的例子?” 李良说不出话,只能把眼睛瞪得再大些。 他必须给出答案了,关于陆民的答案。否则他也好,陆民也好,甚至郑立,都会被王克明的论调打败。自己输了没关系,但陆民与郑立不可以。 其实,当初离开sca的时候李良就有了答案,只是不愿意面对罢了。 他回答道:“王克明,这就是人类。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很多时候,好与坏的界限并不清楚。” 郑立的形象出现在李良脑中,“即使在完全黑暗的地方,也会有光亮,哪怕微小,但一定倔强。” 郭云走向郑立,“没有人天生罪恶,都是为了活着。” 郑立向郭云介绍陆民,“也许,希望的种子在贫瘠的土壤上难以存活。” 他们转头看向自己的方向,那里站着徐一峰,王勇,刘强,郭泽……“但它蕴含的一切一定会在未来发芽开花。” 李良的目光坚定起来,“我会赢,然后送他们离开。” 王克明的笑容减弱,“我一直都知道你会成为我最大的阻碍。但是没关系,试试看吧,这一切总该有一个结果。” 李良松开手,“你真的不愿意放弃吗?” 王克明轻轻笑道,“不会,这是离我的梦想最近的时刻了。” 李良看向脚下,地球的位置。“好吧。” 核心拍手,“这还是头一次产生两个候选人,u看书 .uuknsu 虽然麻烦,但是我已经想好办法了。” 李良与王克明看向她。 她继续说道:“这一定会很有趣。” 确切的办法并未告知二人,核心高高举起右手,随后全身汽化,它的能量散向四面八方。随之,李良与王克明感到一股力量将他们狠狠拽向地球。 两人进入大气层后开始自由落体。 王克明一反常态,哈哈大笑,“太刺激了!” 李良尽可能放松四肢,让自己不要太紧张。但随着地面越来越接近,自由落体的下场不断出现在想象里,他紧张得把嘴抿成了一条线。 两人突然分开。 一左一右。 李良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当他试图搞清楚时,拉拽他们的力量又再次出现,打断了李良的思考。 “嘣!”李良感觉自己被塞入了什么东西里。 他尝试睁开眼睛,然后成功了,映入眼帘的是没有一点灰尘沾染的白色天花板,以及浮夸的金色吊灯。 从柔软的床上坐起来,李良看到红底金边的窗帘,窗帘中间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窗外是无边无际的蓝色大海。阳光透过窗户,洒在黑色毛绒地毯上。屋里一半的空间都染上了暖意。 “这是……哪儿?” 紧接着,有人敲门了。那人站在门外问,“王先生,您醒了吗?李经理已经到了。” 李良眨巴眼睛,“王先生?” 三百三十四 身份互换 李良让门口的人等会儿,那人没有多问。 他快速起身下床,四处翻找起来,目标是任何能令他搞清楚状况的任何东西。 很快,他在书柜的抽屉里找到了一张纸条。 【游戏规则。 1、暴露身份即失败。 2、企图扭转事情进展方向,失败。 3、失败即失去了竞选下任核心的资格。】 李良翻页,一片空白。他拿着纸条边缘,将纸条的内容记下后便吞进了肚子里。紧接着需要做的事再清楚不过了,确认自己的身份,和接下来的计划。 李良把屋子从里到外翻了一遍,尽管算不得透彻,但肉眼可见的范围都找过了。没有身份,没有计划。 李良站在屋子正中间思考,自己是不是遗漏了什么地方。很快,他意识到了一点。 轻轻敲打手臂,随即弹出一个半透明方框。 果然,自己就是这个身体的主人。 先检查个人身份——王克明,男,二十八岁,居住地址:古提思大道麦基别墅区门牌号101。 王克明!李良瞳孔收缩。个人身份的页面上附了十年内的近照,确是王克明无疑了。 他的神情复杂起来,这是不是代表,真正的王克明正在自己的身体里。 李良走神的继续翻动芯片内的内容,在邮件一栏找到了那位李经理。 上面说,“我将于明日拜访您,您委托的东西我已经有了线索。” 委托的东西…… 李良查看了备忘录与记事本,两者都未提到那个东西。而记忆储存部分的密码不得而知,也就只能作罢。总不能找个医生给自己开瓢…… 至于时间,是奇雾山出现后的第二个月。 李良呼出一口长气,对自己说:这是个测验。 只有完成测验,赢了王克明,才能够成为奇雾山的下任核心。至少现在为之努力的理由又增加了一个,阻止王克明用奇雾山加速末日的进程。 我是王克明,我是王克明,我是王克明。 李良扬起记忆里王克明的招牌笑容,用与笑容相反的鲁莽方式推开了房间的一扇单门。 王克明的房间大得出奇。李良为了寻找衣柜,确定了卫生间,游戏室,书库,收藏间,健身房,桑那房,洗浴室的位置。在如同迷宫般的过道里尽头找到了更衣室。 衬衫,西装,西装,衬衫。李良捂脸,不管是做sca时,还是做保镖工作时,他最讨厌的装束就是这两样了。 黑的,白的,黄色,紫的,五彩的;亮片,呢子,毛绒;单排扣,双排扣;后片单开衩,双开衩,不开衩……王克明真是爱极了西装,想来他看到自己满满一衣柜的运动套服后,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李良从中挑选了一套自己可以接受的风格,别扭的扯了扯领子。扣子系上又打开,打开又系上。看着镜子里一表人才的王克明,李良砸吧嘴出去了。 站在房门前,他轻咳道:“你可以进来了。” “好的,先生。” 一位身穿管家制服的中年走进房间,微微弯腰道:“李先生在会客厅,您需要用餐后再过去吗?” 李良回想郑立的做派,问:“他吃了吗?” “还没有。” “那就一起吃吧,上他喜欢的东西。” “明白了。” 李良在管家的带路下走进会客厅。坐在会客厅沙发上的男子看见李良后赶紧起身,学着管家的模样道:“王先生,早上好。” 李良模仿王克明,“早上好,我耽误了许多时间,真是抱歉。” 李先生赶紧摆手,“没有没有,没有的事。” 李良轻轻点头,“我听说你还没有吃饭,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一起用餐吧。” 李先生道:“好的。” 用餐的房间在会客室隔壁。两人一落座,便有食物送了上来。李良拿起刀叉,对李先生说,“别客气,吃饱了再聊。” 李先生颇有些尴尬的笑笑,小心翼翼的叉走面前餐盘里的一块小肉。 李良就桌前的蔬菜吃了两口,忍不住腹诽王克明的生活过于令人艳羡了些。这只是蔬菜,蔬菜而已。他努力遏制住自己的右手,避免在就食物面前暴露了身份。 一顿饭结束后,李良把李先生请回了会客室。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你带来的东西在哪儿?” 李先生赶忙拿出自己的箱子。箱子是银质的,有三道密码。 李良道:“打开。” 李先生吞了口唾沫,“不行……您知道它的特性,在这里打开的话我们都会被毒死的。” 李良沉默须臾,手指在腿上敲击。 “我得检查货物,你没有做其他保险措施?” 李先生抬眼看向李良,“您打通讯时,说我只需要把东西带来就行了。这个箱子也是您给我的。” 李良噎了噎。把管家喊来,“帮我付钱吧。” 李先生喊住他,“王先生!当初说好的是您支付我两份sket药物。” 李良皱眉,sket药物是流行于阴影市场的东西,可以延缓因辐射造成的器官衰竭,副作用未知,迄今为止服用了该药物的患者皆表现出不同的反应,可以肯定的是,死亡率与成功率对半。而迎接死亡的患者必定会面临远胜于疾病造成的痛苦。 郑立花了大功夫与很长的时间才将其与其源头消灭,怎么会在这里又听到了它的名字,而且这个名字怎么会和王克明有了联系? 李良走神期间,李先生已经泪流满面了。 他哀求李良,u看书 .uukanshu “王先生,求你了……” 李良回到沙发上坐下,“坐。” 李先生擦去眼泪,坐在李良对面。 李良叫身后的管家把李先生家属的情况文件拿来,他相信王克明一定有他的资料。 管家躬身后去了别的地方,用了五分钟拿来了李良想要的东西。 文件足有二十份,李良耐着性子全部阅览了一遍,且看得非常认真。 文件里指出,李先生的妻儿由于暴露在强辐射中长达一年的时间,且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导致两人此刻已经危在旦夕。 医生给出的结果是——无力回天,让李先生带人离开。 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sket。 五五对半的机会,如果成功了,李先生的妻儿至少还能活五到十年。 李良犹豫了。 三百三十五 相同的想法 李良的犹豫令李先生逐渐崩溃,他强忍着痛苦,哽噎道:“王先生,求求你,救救他们。” 李先生的哀求令李良内心发堵。 skt是禁药。李良刚要开口,突然感受到一旁打量的目光,是管家。 与李良对上视线后,管家迅速低下头。 于是李良不得不闭嘴。他在扮演王克明,王克明既然愿意以skt作为支付代价,那么他一定不会认为它是禁药。 李良陷入挣扎。 如果是真的王克明,早就把东西给他了。 可他不是。 把skt给他,完成交易;拒绝支付skt,引起管家的怀疑。只是这一件事,能不能满混过关? 他咽下唾沫,做出了决定。 “带李先生的家属去梅拉尼接受治疗。” 李先生抬头,震惊的看着李良。一份skt,比梅拉尼的治疗费少了三分之二。这不是一笔小钱。 李良微笑道:“梅拉尼的医疗技术先进,在辐射一行颇有经验,但那几位医师年迈,肯定是没法请过来了。从阿苏拉港出发,到梅拉尼治疗,以及治疗结束后回来,全部的费用我包了。”王克明的身家应该没问题吧?李良暗自腹诽,面上却维持着微笑,“现在就动身吧。” 如果有梅拉尼的医疗团队,自然比skt值得依靠。李先生兴奋道,“谢谢,谢谢您,太谢谢了。” 李良笑笑,对管家道,“麻烦你安排了。” 管家恭敬的躬身回答,“知道了。” 随后管家拨通了十几个电话,确认了事宜后对李先生道:“请跟我来。” 李良送到门口,李先生还想道谢,李良摆摆手,“这是你应得的。”也算为王克明积德了。 李先生出门后,管家还站在原处,李良疑惑的问他,“你怎么不出去?” 管家看向王克明的眼睛,“……我是计划的一环。” 李良心里咯噔一下,“也是,还有其他很多事需要你帮忙。” 管家转过头,“狙击手安排到位了。” 李良大惊,“狙击手?安排狙击手做什么?” 管家皱起眉头,“你安排他去梅拉尼,难道不是想斩草除根吗?” 怎么可能是!李良压低声音,严肃说道:“把狙击手撤了,安全送他们去梅拉尼。” 管家沉默片刻,“原来你是认真的,我明白了。” 李良监督管家拨通通讯,确切的说出取消行动后,才放下心来。挂断通讯后,他转头对李良道,“我希望你不是在节外生枝。” 李良扬起笑容,“怎么会呢,只是送三个人去梅拉尼而已。skt在哪儿,我有新的想法。” 管家看了李良一会儿,李良不禁被看得有些紧张。然而他只是道:“这边,计划正到关键的地方,你别再玩了。” 李良缓缓呼出一口气,听这意思,自己应该是过关了。 管家把李良带到地下,“这批货按照你的要求作了改动,你自己看吧,我还有事要做。” 李良下意识问道,“什么事?” 管家顿了顿,“组织人打扫屋子,确定你的行程,修下水管道。” “……”李良哭笑不得,“辛苦了,你去吧。” 管家微微点头,离开了。留下李良与一屋子的实验和生产机器作伴。地下室不通风,一股酸臭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李良用袖口捂住口鼻,检查起屋子来。 设备他一概不懂,但屋子角落的文件柜引起了李良的注意。柜子需要王克明的眼膜以及指纹识别。李良轻松拿到了文件。 文件里记载了关于skt调试的日志,以及王克明的日记。 【skt可以有更大的作用,只需要调整分子排列,将某种独有的特性放大,我猜想活下来的人兴许会成为全新的人类。 至于我的猜想是否正确,很快就能得到答案了。】 李先生。 李良立即联想到了他。王克明原是准备用李先生的妻儿做实验。 李良怒火中烧,低声咒骂,“禽兽。” 除此以外,李良还知道了王克明与skt的关系。他作为阿苏拉港阴影市场的负责人,早在skt露面时便买了许多,其中包括样品以及成品。 虽然卖家以及他的制造厂被sca查封,但王克明却用自己的实验室破解了它的构成成分,并痴迷于将其做出改良。 文件里的疯狂与王克明平日展现出的温和完全不同。 李良把文件放回柜子里,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看了skt的资料后,他越发感到紧迫,迫切希望看到王克明计划的全貌。 还有管家的身份。 一定遗漏了什么地方。李良心想,如同地下实验室的地方,隐秘便于藏东西……李良站在房间中央,屋子的结构重构于他的脑海中,一副3d的简图来回翻转,李良突然注意到了一个地方。 他跑进更衣间。 “这里的面积不对,应该有更大的空间,是密室吗?”李良把衬衫西装全部翻起来,查看衣柜的另一面。 “不对,王克明不会藏在容易找到的地方。” 李良再次确认房间的结构,凭感觉后退了几步,然后站定,“这里的感觉最不和谐。”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到了一个新的地方。 “什么……” 他抬起胳膊,手掌从衣柜穿过。“怎么回事,我明明记得这些衣服都是真实的。” 原本真实的东西突然变得虚幻,李良越来越胆战心惊。如果奇雾山没有出现,如果王克明依计划使半个阿苏拉港陷入瘫痪……这个男人可能造成的结果不见得会比奇雾山小。 这么一个人竟然就在sca的眼皮子底下过了这么多年。 李良不在纠结这个,转过身子确定自己所处的环境。这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资料,许许多多的图片被贴在墙上。房间的正中的位置,有两个圆形台子。 李良靠近,经过一个空白圆台,走至另一个摆放了某种装置的台子。 他拿起装置,摆弄了一会。 这东西算不得大,外貌像手榴弹。顶端有一个暗扣,应该是开关。李良把东西小心放下,走到墙边。 这里挂了一张装置说明书。 如果解开暗扣,装置内部的元素将自动混合,形成某种气体。这些气体会夺走空气里的氧气,使人类死于窒息。 但另一个装置,可以中和它。可这会形成一个全新的磁场。 受到磁场波及的人,后代将死于骨溶症。 说明的最下方有人写了一排字,李良蹲下身子查看——选择眼下的死亡,还是以命换命?陌生人,还是亲属?这会是一个非常有趣的实验。 “疯子!”李良骂道。 从说明来看,另一个圆台里的东西显而易见了。李先生带来的东西一定与它有关,那种毒素…… 李良咬紧牙齿,差点把牙齿咬碎了。 “什么叫不能改变事情的进展方向?让我去害人吗?让我去做王克明想做的事情?”李良一拳打在墙上,“我怎么可能会去做!” 但如果不做,不只是阿苏拉港,整个世界都会被王克明拉入地狱。 李良疯狂拉扯自己的头发,在密室里歇斯底里的嘶吼! “我怎么可能做得到!我怎么能去做这样的事!” “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安排……” “就算这里是假的,但那些人却和真的一样……” “不,难道因为他们是假的,就可以违背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了吗?” “那是人命!是人命啊!” 李良蹲到地上,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这话。 “都是人命……” 等等…… 李良突然抓住了一个念头,虽然念头不太清晰……但他努力使它清晰起来,李良从蹲着的状态改成坐着,不断回想那张纸条的内容,以及确定自己要做的事情。 他开始捋顺眼下身份互换的戏码。 这是核心为了确定最后人选的方法,无论是我,还是王克明必须遵循她的游戏规则,在规则内赢得游戏。但纸条上并未给出确切的“胜利”条件,只是给了失败的条件。如果王克明失败了,我就赢了。 王克明怎么样才算赢? 他现在是我的身份,sca?还是保镖?从时间上来看,应该是保镖吧。奇雾山没有出现,所以我并未恢复sca的身份。保镖的身份能做的事情不多。 回到阿苏拉港时,我并没有接到下一份工作,那么王克明的任务是什么?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任务必然与我相关。 从双方立场来看,应该是阻止他自己设定的计划。 王克明是个疯狂的人,李良不认为他会阻拦自己的计划。如果他想让自己的计划成功实施,就失败了。如果他不想失败,他会做什么? 李良深思片刻,然后想到了——只要让自己失败他就成功了。 失败的条件有二,被识破身份,以及转变事情的发生方向。 王克明清楚自己的计划,更清楚这项计划中的人——管家! 李良赶紧从密室里离开,“组织人打扫屋子。”管家离开前这样说过。 会客厅,客厅,门廊,大堂,不在……管家不在……李良扫视一圈,继续寻找下一个地方。他的余光瞥见管家的身影,在屋子外头。 李良着急跑出去。 管家不解的问,“怎么了?” 李良道:“今天除了李先生,还有人来过吗?” 管家摇头,“没有,应该有人来吗?” 李良缓缓说道:“我希望没有。”顿了顿,“提高警惕,我怀疑会有不速之客。” 管家点头,“知道了。李先生拿来的东西还在会客室,你不拿走吗?” “要拿。”李良走回屋子,找那个银箱子去了。 他走后,管家身后的草丛里冒出了一个人头。“你看,我说他会这么说的吧,现在你总该相信我了。” 管家用森然的目光盯着这人,“让你进入庭院已经是我的失误了,请你离开吧。” 这人道:“不是,你怎么就那么榆木脑袋?” 管家眯起眼睛,“如果你不想走,我倒有的是办法把你留下来。” 草丛里的人站起来,“算了算了,惹不起你。我走了,我们下次再见。我有预感,你会相信我的。” 他跌跌撞撞的翻出墙壁,管家目送他离开。 李良站在二楼,看着王克明用自己的身体笨手笨脚行动的样子,表情冷凝。 “果然来了。” 有王克明做表率,倒是让李良也产生了相同的想法。 只需要让熟悉的人相信自己,揭穿王克明的身份,他就赢了。这个人选必然只有一个——郑立。 李良深呼吸一口气,“希望郑立别上来就揍我。”他嘀咕了一句后,看向修剪树枝的管家,“看来王克明和这个人的确关系匪浅……” 尹君与石崇善并未与王贺王雪二人一同离去,反而在张淑敏丈夫的病房内继续停留。 “也许我能从他的记忆里看到些什么。”石崇善传音给尹君说道。 “值得一试。”尹君点头。uu看书 ww..cm 石崇善走至男人的病床前,他闭上眼进入灵魂之柱的世界,化作光人的石崇善伸手触摸他的灵魂之柱。杂乱的画面与尖叫声扰乱着石崇善的大脑,令他不能集中精神,这些记忆的片段走马灯花,很快过去,只留下一段模糊的场景,一名女子站在这男人的床边,看不清她的服饰与脸,只隐约的看出那是个苗条的女人,她说道:“我爱你,对不起。” 画面消失,石崇善退出了灵魂之柱的世界。 尹君看向石崇善,问道:“怎么样?” 石崇善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告知于他,并问道:“是什么意思呢?” 尹君摸着下巴思考片刻,有些不肯定的回答:“这男人不行了,所以在外面有了其他相好?” …… 当尹君与石崇善从医院出来时,天已经蒙蒙发亮,尹君背着石崇善回到了李慧西的公寓,他们悄无声息的从窗户而入,并未惊动屋内的李佑盛二人。 “天快亮了,稍微休息会吧,一早我们给林合一打个电话,确定一下他们那边的进度。”尹君压低声音对石崇善说道。 石崇善点点头,打了个呵欠躺在床上,这一天所经历的事情没有给他们太多喘息的时间,现在他只感到眼皮沉重,肌肉酸疼,很快陷入沉睡。 尹君确定石崇善熟睡后,蹑手蹑脚的回到自己的房间。 三百三十六 见郑立 司机问李良,“先生,我们去哪?” 李良正在烦自己的问题,司机问他,他也不知道答案,总不能直接奔去sca,那只会让事情变得复杂难测。 可现在已经在车上了,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需要说出一个地方来。于是道:“去堪萨斯大道,随便找个路口让我下车。”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自家老板,他愁眉苦脸的模样实在少见,于是管起八卦来。“先生,您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李良不清楚司机与王克明的关系,不敢胡乱开口,但事情却又迫在眉睫,自己还想不出办法。心烦意乱的感觉烦扰着他,李良遂说道:“如果你……算了。” 如果他说与司机的话回头被管家知道了,便才是真的节外生枝。司机见李良不愿再谈,悻悻然道:“您是做大事的,我们的确也给不出好的建议来。”他摸了摸手边,找到一个锡盒,把锡盒递给李良,“这是幸运糖,您知道这东西吧?糖纸上签语,也许会给您带去好运。” 李良打开锡盒,盒子里还剩下五颗指甲大的糖果。他随意拿了一颗出来,并非为了所谓的好运,而是乘司机的好意。 “谢谢。” 司机笑笑。 李良拨开糖纸,糖纸的正中间用深色的颜料印了一句话——“使你成为自己。” 他紧紧皱起眉头,这话巧合性的与他现在的状态重合了。这使他立即对司机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他用余光紧紧盯着他,试图从对方的一个眼神或某个动作中得到答案。 但他失败了,司机并不反常。 “先生,您怎么不吃糖?” 糖会是王克明的阴谋吗?他是否已经接触了司机,往这颗不起眼的糖里注射了毒药。 李良捏起糖果,放进嘴里,抿嘴朝司机微笑。 司机道:“这糖果是我女儿喜欢的东西,但她的品味一向不错。” 李良道:“味道很好。” “您喜欢就好。” 此后两人一路无言,司机将车停在堪萨斯大街与道格大道的交界处往后一点的位置。“在这里可以吗?” 李良拉开车门,“可以,谢谢。” 司机道:“您需要离开时,请通知我。” “好的。” 随后司机赶在机器人赶人前驱车离开了,李良拐了个弯,以确使自己离开司机的视线。他张嘴吐出糖果,多余的口水吐在了路边。 李良把糖果掰成两半,浓郁的糖心淌出来,李良凑近闻了闻,味道正常。 也许是自己多疑了。 正巧有一位母亲牵着小孩儿路过,小孩儿咬着手指盯着李良掌心的糖果猛瞧。母亲见李良一身西装,质量上乘,赶忙拉着小孩儿走了。 李良哭笑不得,把糖果扔到了就近的垃圾桶里。 环视周围,李良确定了自己的位置。熟悉的建筑使他诧异,在这些相熟画面的提示下,李良回忆起了此地。 这是他和郑立的秘密基地。 秘密基地的叫法虽然和小孩子玩闹般搞笑,但这个地方确实是两人为了个别无法以sca的名义定案调查的特殊案件准备的,所以称其为秘密基地却也合适。 李良走进楼道,顺着楼道一路向上至顶楼。顶楼整一层被郑立与李良以陆民的名义买了下来。他从门框最上方拿到钥匙,“竟然藏钥匙的地方还是这里……” 自从离开sca后,李良与郑立几乎失去了两年联系。每每打开通讯录,想问问对方境况时,总会想起自己给郑立惹的麻烦。 光滑的钥匙表面映照出李良的感慨。 收敛心神,开门进屋,家装布置还是记忆里的老样子。李良径直走进里屋,果不其然看到了一面贴满了资料与笔记的板墙。 凑近看,上面写满了关于skt的疑惑以及最近阴影市场内有人在购买危险材料的事。 skt与危险材料被郑立用线连接起来,在一旁写道:同一个组织? 李良笑了,“真不愧是你,虽然还差一点。” 一部分一部分看过去,李良赫然看到了王克明的照片。但郑立似乎还并未将他与整件事情联系起来,也许只是调查过程中出现的一个疑点,算不得多么重要。 李良突然想到,也许他可以利用这一点。 以王克明的身份出现在郑立面前,一定会引起他的注意。恰巧他又在调查这件事,如果把郑立的注意力引导至自己身体里的王克明…… 可以试试。 李良说做便做,从秘密基地离开,朝两个街区外的sca总部走去。一边走,他一边理清思路。 sca总部一如既往的忙碌。 尽管这里立有一栋世界上最有效率,且公正的机构,但实际情况却门可罗雀。不得不路过此地的人皆下意识低头,转移视线,生怕与sca的人对上目光。 sca有意保持低调,遂并未在门庭设立接待,至少在大门外是看不到sca工作人员的。 李良理了理衣服,动了动嘴角,扬起自然地微笑走进sca大门。 sca内里的工作人员从监控见到了李良,满脸雀跃。 “有人,有人来了!”他们大喊。 李良远远便听见了热闹的动静。他待在一楼,尽力扮演王克明。 没多久,有人从后堂出来。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在sca有一条公认的道理,即,长相越是人畜无害,其实力越骇人听闻。 李良想象王克明的反应,摆出一副无懈可击的绅士模样,温柔的对小姑娘道:“你好,我想见sca的负责人。” 小姑娘的脸蛋在王克明的微笑下变得绯红,她问:“请问你有什么事?” 李良笑笑,“来提供线索。” 虽然小姑娘得到了答案,但依然站在原地不动。李良从她的发丝间隙中看到了耳机,于是他断定她正在接受指令。 李良抬头找到监控,朝监控笑笑,并做出点头示意的动作。 监控后的sca队员看见了,纷纷道:“这家伙看着怎么有点邪门的意思。” 恰在此时,郑立经过,听见了队员的嘀咕,“什么邪门?”他下意识看向屏幕,看到王克明的脸后瞳孔紧缩,压低声音道:“找人把他带上来,去我的办公室。” 队员问,“队长,要逮捕他吗?” 郑立眯起眼睛,“至少现在不用。” 他站在队员身后,与视频里的李良对上目光。同时拍了身前的队员一巴掌,“叫你去,怎么还坐在这?” “哦,哦……现在就去。”队员抓紧时间,一路小跑去了一楼。 李良等来了自己等的人,悄悄松了口气。小姑娘正在问自己的通讯id,他差点脱口而出质询她——你的任务怎么了? 小姑娘依依不舍的目送同事带走李良,同事战战兢兢的模样让李良笑容真实了许多。 李良在sca队员的带领下径直上了五楼。 时隔两年,以外人的身份走进sca,李良这才真正意义上理解了sca象征的意义。虽然有无数道好奇的目光投射在身上,可sca整体肃杀的气氛却充满了威慑力。 李良不禁感到好笑,心想郑立也许是打算用这个方法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可他就是从sca里出去的,又怎么会被吓到。 sca队员敲响郑立办公室的大门,郑立在屋里说:“请进。” sca队员朝李良比了个请的手势,李良道:“谢谢。” 走进办公室后,郑立端坐的身影差点让李良表现出了差错。他赶紧稳定心神,庆幸王克明心思都藏在了笑里。 郑立同时也在打量李良。一身考究的外形,从容不迫的态度。郑立从座位上起身,“王先生,一直没机会见面。” 李良与郑立握手,对郑立这一面感到好奇得紧。他道:“无事不登三宝殿。” 郑立盯着王克明的眼睛,“既然您开门见山了,我就直接问是什么事了。” 李良对郑立的习惯太熟悉了。本以为实际郑立时,自己会感到紧张,却没想到这是他这一天来最放松的时候。 “阴影市场最近的管理出现了……一些无法使用常规手段解决的问题。经过调查,我发现了一个可疑人物。” 郑立不问问题的具体内容,只问了可疑人物的身份。借此表达他对阴影市场的动态了如指掌,本希望从王克明的脸上看到一些意外的神情,但王克明让他失望了。这也使得郑立愈加打起精神,把王克明这个人和他要说的事的重要程度提了两个等级。 李良回答道:“李良。我向您应该对他很熟悉。” 郑立眯起眼睛,“他具体牵扯进了什么案子呢?” 李良稳住自己,按照来时的计划,有条不紊的说道:“如果是您派他去做的事也就罢了,但我调查到他和一些买卖人有联系。这些买卖人非常危险。” 郑立嘴角上扬,但笑容却并不友好。“阴影市场还怕危险?” “当然。”李良翘起二郎腿,手掌搭在膝盖上,“我的职责是确保阴影市场的安全,让想做生意的人能够继续做生意。但是这些人已经危险到影响了这个秩序,这不是阴影市场希望看到的。” 郑立又问,“凭借阴影市场的实力,没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李良盯着自己的手指,截止目前,郑立问的问题都还在预料范围里。 “不太方便。” 郑立曾经对自己说过,和聪明人打交道,话一定要少,留给对方更多的想象空间,而不能让他掌握真实情况,这一招非常好用。 但自己过去并没有机会去做这样的尝试。郑立也一定想不到,他的第一个实践对象,竟然是郑立自己。 李良不自觉扬起笑容。 同样的笑容在郑立眼里就有了别的意思。这个王克明,当真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了。他轻咳一声,道:“那能否麻烦您将您查到的资料转交给sca。” 李良摇头,“李良从小接受的是sca正统教育,又是过去的优秀队员,这让我们的调查工作变得异常艰难,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保有资料,那真是太了不起了。可惜,这样了不起的人都在监狱里。” 郑立舔了舔嘴角。李良这一番话将sca至于高处,郑立若想反驳,就得承认sca的教育以及优秀队员不够优秀。 他轻笑道,“您是多少岁任职阿苏拉港阴影市场的负责人的?” 李良沉默了。他在心里呐喊,跳的什么话题?他怎么可能知道王克明多少岁坐上的负责人位置。 郑立自问自答道:“我想想,二十二岁。真是一个非常年轻的数字。” 李良继续沉默。 郑立凑近他,“容我我很好奇一会儿,这么一个血雨腥风的位置,你坐上去花了多少功夫?” 李良不知道郑立的用意,但能从郑立的表情里感受到恶意。这也是基于多年了解下的结果。他疯狂调动自己的大脑,企图找到一个合适现在情景的对话。 于是又想起了郑立,两人出任务闲聊时他曾说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时,把话题抛给对方,这永远不会错。” 李良微微仰起下巴,“应该不比您短。” 郑立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sca负责人,他与王克明在某些方面的确有不可思议的相似性。 郑立摸了摸脖子,不明就里的笑了几声。 王克明让他久违的产生了阻塞感,情绪不通顺,话题也就没必要继续下去了。 他伸出手,“感谢您提供的信息,我会尽快核实。方便的话留下您的号码吧,有问题我在联系您。” 李良也伸手,“乐意效劳。” 然而,郑立却突然抓住李良的手掌,uu看书 .uukansh表情狠辣。 李良被这突变的情况弄懵了,“您这是?” 郑立赶紧松手,“哦,不好意思,您握手的方式让我想起了一个朋友。” 李良对此感到心惊肉跳。他的右手受过伤,在疗养期间,不得不在必须要握手时转变握手的角度,以免刺激到旧伤发作。久而久之便养成了习惯。 若是李良本人这样也就罢了,可他现在是王克明!而这个假冒的王克明前不久才指出控告郑立的好友有问题。 这两件事放在一起实在是糟透了。 李良强颜欢笑道:“真巧。” 郑立看着他,“是啊,真巧。” “那我告辞了。” “我找人送你。” 郑立把李良送出办公室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轻点胳膊调出通讯名单,划过一个又一个名字,页面最后停留在了“李良”上。 三百三十七 被封藏的过去 李良从sca出来,回到街上。暖阳的日光落在头顶,烧了会儿反倒觉得热了。他便把身上的西服褪下搁在胳膊上,慢慢走回堪萨斯大道。 找到一处合适停车的地儿后,他打通司机的电话,叫他来接。 司机开了三分来钟,毫厘不差的停在李良身前。 “先生。” 李良点头,上了车。 司机再次从后视镜打量李良,发现自己老板的心事似乎更重了些。这次他不敢多问,只管好好开车了。 李良从窗内向外看去,街上行人走动,表情各不相一,有爱人,有亲人,有朋友。看入迷了一会儿,他收回目光。 实在很难想象这里是个虚假的世界。 李良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回到别墅时,太阳已经西斜,但未近黄昏。李良对司机说了谢谢后,抬脚走进大门。管家站在别墅门前,似乎已经等候多时了。 李良解开衬衫领口的扣子,问:“有事吗?” 管家点头,“找到最后一个部件的线索了。” “进去说。” 在旁人看来,这只是房屋主人与佣人最普通不过的互动。管家拿过李良的外套,紧随其后走到二楼书房。 李良尽可能控制自己学着王克明的模样风度翩翩的落座,尽管他十分想直接跌进这个可恶的软椅里。 管家却开口道,“怎么了,为什么在我面前也戴着这幅面具?” 什么?面具?王克明私下是如何与管家相处的?李良大脑陷入了一片空白,心中更是警铃大作。 他无法作出解释,遂只能转移话题道:“说说线索吧。” 管家略有些狐疑,但并未追究。李良心里打鼓,直到管家接了他的话头才松了口气。 “十年前出现在阴影市场的这个人,你应该有印象吧?” 李良在心里哀嚎,接踵而来的考验应接不暇,他担心自己可能再撑不过一天。虽说如此,他仍然强行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一想到核心向他和王克明展现的未来,恐惧与寻求改变的心理便化成动力注入李良的身体。 他接过管家递来的照片。照片里的男人左脸有一道十字伤疤,目光锐利似刀。 这真是巧了,李良的确认识这个人。十年前郑立刚转正时外出执行的任务便于这个男人有关。 “科学绑架犯。”李良道。 管家点头,“那时候你还小,这个人给阴影市场还有阿苏拉港造成了极大破坏。让sca头疼了好一阵子。” 李良:“他手里有我们要的东西?” 管家点头,“十年前他引发地质灾害的放射器还在手里,他托人拿出来贩卖。” 李良下意识问道,“他想换什么?” 管家笑了,“skt。哈,想不到吧。你那堆乱搞的东西现在派上用场了,只要把放射器拿到手,计划就可以进行到第二阶段了。” 李良没有立即作出反应。 管家便问,“怎么了?这是一个绝对划得来的交易。” 李良皱眉,“我不确定,只是感觉没那么简单。你确定他想要的只是skt?” “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说的。”管家顿了顿,“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去探探他的底。” 李良看向管家。他不清楚管家的自信自哪儿来,但见对方这神色想必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李良的确想见见科学绑架犯。十年前那案子搅得阿苏拉港天翻地覆,但也成就了郑立。据郑立说这个男人就是个疯子,提起他时郑立那气急败坏的模样至今还记忆犹新。旁人都说郑立少年老成,活了两辈子。但在自己与陆民面前,就是个孩子。 现在这个人又出现了,郑立也不比当初。而李良现在的身份更是要与他做一场不得不做的交易。 真是世事无常。 李良道,“我和你一起去,但是我不出面。” 管家道好,说他去安排。 李良与管家两相对坐,李良疑惑问,“还有什么事吗?” 话刚出口,李良见管家眯起眼睛就暗道不好,只能自己琢磨是不是王克明与管家是不是每到这个时候就有事要谈,不管是什么事,李良都两眼一抹黑。 遂只能硬着头皮道:“噢,李先生带来的东西我已经做好了。” 管家惊讶道:“这么快?” 李良学王克明笑,“当然。” 管家点点头,“我出去了,定好时间以后通知你。” 李良送管家到门口,待房门关上后,他松口气从书房回到卧室。躺在柔软的双人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等脑子放空舒服了一会儿后,李良离开床铺,继续翻箱倒柜。与早上的情况不同,他现在有充足的时间调查了。检查每一本书的书页,确定抽屉有没有暗格,掀开毛毯查看地板。李良把一切自己能想到的情况都确认了一遍。 成果倒也不少,最有价值的是王克明的日记本,藏在一本厚如砖块的硬壳书里,书页被他挖空,用来藏日记了。这在这个时代是及其奢侈浪费的行为,不如说任何一本纸质书的价值都堪比黄金。 但王克明毫不犹豫的这么做了,可见这本日记对他的意义。 李良翻开日记本。 里面记载了关于王克明的日常活动,以及健康检查状态。格式简单明了,例如: 3033年1月1日 6:00洗澡 7:00会见张女士 9:00用餐 12:00巡视阴影市场 13:30用餐 14:00核对阴影市场报表及监控 17:00处理扰乱阴影市场的人 18:00回家 18:30用餐 19:00做研究 21:00与张建军相互汇报今日成果 22:00睡觉 李良快速阅览日记,发现王克明的作息如机器人般精准。必须六点起床,十点睡觉。用餐时间固定,其他时间根据前一晚做的计划精确执行。如果确定好的行程被不可抗力打断,他甚至需要半个小时以上的时间平缓自愤怒。 这是个同时兼具强迫症以及控制欲的人,李良心道。 他揉了揉太阳穴,“犯的错太多了。今天不是六点起床,没有去阴影市场,错过了用餐时间,张建军,应该就是管家了,管家没有向我汇报他的成果我没有反应……” 李良合上日记,“弥补的可能性为零,王克明已经对管家透露了消息,他一定怀疑我了。就算明日完全按照日记来做,今天做的事也已经板上钉钉。” 李良摸了摸下巴,“也许我该找一个合适的理由让自己单独行动,离开管家的监视范围。出差……不,我必须要完成那个机器。” 李良躺在一堆资料中间,日记本放在胸口。 “和管家待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就越容易暴露。他对王克明太了解了。” 李良一筹莫展,“可是用什么方法才能离开?” 脑子里浮现出的想法被尽数否决,李良翻过身,日记本掉到地上,它一旁的黑色资料袋吸引了李良注意力。 资料袋里装了一些电子储存信息。李良数了数,有十二个文件。且无一文件标注了名字。 李良随意挑了一个出来,放在自己的手臂上。 文件被胳膊内芯片读取,弹出画面来。 一个瘦弱的小孩蜷缩着身体躲在废墟的阴影里,画面逐渐靠近,小孩儿转过脸,正面朝向镜头。李良从他的眉眼间看到了王克明的影子。 会是王克明吗? 黑色资料袋藏在地板下,如果不是李良经验丰富,真不见得能发现它。由此李良便直觉影像里的小孩子应该是王克明了。 一只手从镜头的角度伸出去,摸了摸小孩子的头发,另一只手拿了一团灰白色的泥土递给他,“克明,你看妈妈找到了什么?” 果然是王克明。不仅如此,这不是由谁拍摄的影像,而是人类的回忆。王克明一定拿走了这个女人的芯片。 小王克明把泥土抢走,狼吞虎咽的塞进嘴里。期间不时咳嗽,却也不肯浪费一点儿这东西。他的母亲不停给他拍拭后背,让他觉得好受些。 “慢慢吃,慢慢吃,妈妈果断时间再去找。” 影像结束了。 李良把看过的文件放到一边,转手拿了另一个文件。 画面再次出现。小王克明长大了不少,轮廓硬朗。他穿着制服站在一群军人的头排,昂头挺胸。“母亲”的手不停出现,摩擦“镜头”。 李良从那身制服认出了这只军队,以及确认了时间、地点。 梅拉尼总都与阿苏拉港均属于北方联合国的一部分,与南方联合国常有战争。令边境城市的居民饱受战争的纷扰。 同时,边境居民不被允许迁徙至其他城市。边境部队需要人力。 王克明身上的那身制服,属于南方联合国。 李良的手掌握紧又张开,“间谍?” 这份文件结束了,李良打开下一个。 时间似乎比上一份文件要早上几年,镜头下的小王克明还没长大。他皮包骨头的样子从远处走来,手里拿着两个面包,小臂往上全是血迹。 他把面包递过来,“母亲”推开,“你太瘦了,克明,这样是没法在战争里活下来的,你吃吧。” 小王克明不应,硬把面包塞到了母亲的怀里。他固执的说,“饿了再去抢。” 影像结束。 下一份。 镜头停在木板门前,木板门被人推开。门外站着意气风发的王克明,“我晋升了!” “恭喜你!” 影像结束。 下一份。 王克明破门而入,将母亲打横抱起。 母亲问他,“克明,克明,发生什么了?” 王克明道,“他们来了。” 母亲:“什么,谁来了?” 王克明:“北方联合国!” 母亲试图推开王克明,但她的力气太小了。只能气喘吁吁的说道:“你快回去,你不能当逃兵!会被杀死的!” 王克明低头直视镜头,“我不能回去,我回去你就死定了。” 镜头模糊了,母亲说,“我死了就死了。你还年轻,又有前程。放下我吧,我已经走不动了。” 王克明却说,“我不会让你死的。” 影像在一声巨大的轰鸣声中结束。 李良不得不休息一会儿,好平复情绪。 他希望那位老人能活下去,但结果已经摆在了李良面前。 他拿起下一份文件,继续读取数据。 王克明抱着老人,在炮火中东躲西藏。他避过哨兵,躲过炮弹,杀自己人,也杀敌人。他的枪法极准,近身格斗也颇有水平。一般的士兵不是他的对手。 他凭借自己对边境城市的了解,带着母亲从小路出了城。北方联合国的炮弹击碎了城墙。两人从高坡上一路下滑,落在湖水里。 王克明大半个身子浸泡在结了薄冰的水中,但母亲却被他高高举起。 影像结束, 下一份。 王克明与他的母亲似乎逃过了一劫。两人在野外升起了篝火,火上有两条青鱼。虽然王克明此时的模样胡子拉碴,头发衣服都不干净,但精神容貌却强于从前。 他朝镜头露出灿烂的笑容。 影片结束。 下一份。 镜头视角从下往上,几乎与地面平行。 王克明从远处过来,背上背着草篓。篓里有野草与鱼。他表情震惊担忧,丢下篓子从狂奔而来。 一道冰渣子突然出现,将王克明的半边身子都冻住了。 王克明眼睛通红的大喊,“为什么?” 这声音道:“南方余孽。” 王克明悲从中来,眼泪哗哗的落。他抿着嘴,目光仇恨。 母亲的手高高举起,缓缓落下。指尖终究没能碰到王克明。 影像结束。u看书.uuansh 李良却没有心情打开下一份文件了。 王克明与他的母亲何其无辜,两人为了活着付出了一切,然后又抛弃了一切。他凭着双手建立起来的小世界,因为陌生人的出现,所有努力便付诸一炬了。 李良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做保镖工作的两年间,他去过一趟边境城市。那里真如人间地狱般可怕,他试图帮助当地的居民,可…… 李良收敛心神,随手又拿了一个文件出来。 这份文件不再是回忆,而是一个人的资料。 北方联合国,阿苏拉港市长——文如南。上面详细记载了文如南的生平以及爱好,习惯,家庭资料。 李良随意翻了两页,眼睛瞪大。 在文如南的生平纪事里,某一页某一行被王克明标注了——3026年3月5日,前往南北边境巡逻。任务:交界处的任何人,杀无赦。 三百三十八 突然上门 李良不敢相信自己竟会在这里看到市长的个人资料,更难以置信的是王克明显然将他当做了靶子,报复性的把目标扩大至阿苏拉港。 李良把文件放下,来到密室。 此时再看密室墙上的说明有了不同的感觉。 王克明筹划了多久? 李良仿佛从说明上的文字看到了王克明经久不衰的愤怒以及难以平复的悲伤。甚至看到他日日夜夜消耗在这个阴森黑暗的地方,回忆充斥在每一个角落,微弱的低语――复仇。 李良一拳挥在墙壁上。 “战争。” 他曾听闻过往历史里有世界和平的时候,没有贫穷与饥饿,人们生活幸福。 无力感逐渐侵蚀了李良,他跌坐在地上,垂头丧气。 我该怎么做。 “杀人就是杀人,不管有什么理由都是杀人。” 李良突然想起郑立说过的话。 “……”他在黑暗中抬起头,任由空气里残留的绝望与疯狂吞噬自己,“不能让王克明成功。” 他的目标不仅是市长,而是阿苏拉港。 母亲的离世令他陷入了没有界限之分的歇斯底里,疯狂到了极致后又成为了一个极端冷静的人。 这样的人太过危险,他拒绝衡量好坏,这于他以没有意义了。 李良决定将注意力集中于当下。 把自己看到的,感受到的东西搁置在脑子里不去管它。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再做打算。 想明白了,李良便起身离开密室,回到卧室躺在大床上。熄了灯后的房间被夜色覆盖,但落地窗外的月光洋洋洒洒的进了屋子。 李良再次起身走至月光里。他从没有在这个角度看过阿苏拉港,人人都说阿苏拉港是个美丽的港口的城市。他听后总是付之一笑,说有这个念头的人是生活太安逸了,不知外面的险恶。 直到这一刻,当他被月光笼罩,看着黛色的海面波动,从未有过的宁静净化了他的急切时,李良这才感受到那些人所言非虚。 “我不需要逃离这里。”他看着海面,自言自语,“由衷相信自己的角色,诚恳面对王克明的生活。离开后反而会产生更多的影响因素,也许王克明会进入这座别墅,与张建军促膝长谈。但只要我还在这里,只要这张脸,这幅身体站在他的面前,张建军就不会完全相信他。” 李良从未有哪一刻如此坚定自己的想法。他也终于体会到时不常就爱出海的郑立的感受了,人类难以探究的那片区域里,一定有更多更强大的力量。 李良最后看了一眼平静的海面,转头回到床上睡觉去了。 彼时,住在对街的王克明,接到了一个电话。 他看着通讯器屏幕上显示的名字,一阵牙酸。 “哧,我都尽可能避过sca了,他怎么还会找上来。”王克明接通电话,学着李良在山里的模样道,“郑立。” “你在哪。”郑立问。 王克明被噎住,他缓了一会儿,好让自己重新进入状态,“怎么了?” 郑立又问,“你是不是回到阿苏拉港了?” 这个答案我知道,王克明在心里苦笑。“嗯。” 郑立那边顿了顿,“你去阴影市场做什么?” 王克明疯狂想挂断电话,但他拼命阻止了自己,“你调查我?” 郑立磨着牙笑了,“你最好老实交代你现在在哪里,做什么。” 王克明咂巴嘴,心道自己太难与郑队长打交道了。他平日遇到这样性子的人,从来都是叫张建军把对方给绑了的。几个巴掌打过去,大不了敲掉一颗牙,他们就不敢这样讲话了。可自己现在是李良,对方既是李良的好友,还是sca负责人,他不能这么干,也没人帮自己。 王克明揉了揉眉心,“郑队长,这么晚了你打电话来到底想问什么?” 那边没有声音,王克明低头看了眼屏幕,通讯正在进行,怎么了,对方没有信号吗? “喂,郑立,你还在吗?” “开门。” 一股电流自脚底蹿到头顶,王克明打了个寒颤。他木讷的转向房门,僵硬的问,“你说什么?” “我说开门!” 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般,房门被人敲响。连续的重击让神游的王克明回到现实里,他痛苦的盯着房门,心道:第一天就是噩梦难度吗? “李良!我知道你在里头,快点开门!” 王克明用手揉了揉脸颊,调整表情,低声道:“我是李良,我是李良,我是李良。” 自我暗示结束后,他灵活的表情如变脸般变得一丝不苟起来。抬脚走到门边,拉开门栓。 “郑立。” 郑立体格高大,常年的办公室生活让他发胖不少,可胳膊上的肌肉疙瘩仍把衣服撑得鼓起来。 王克明让开位置,“门低,你小心脑袋。” 郑立看了他一眼,弯腰进了屋子。他犀利的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你什么时候开始打扫卫生了?” 王克明心里咯噔一声,面上却脸不红心不跳的道,“心血来潮。” “呵,”郑立自然而然的坐在沙发上,“那瓶酒来。” 王克明从冰箱里拿了两罐麦酒,郑立伸手要拿,却被王克明躲开。王克明道,“你是不是得先解释解释你滥用职权的事。” 郑立咧嘴,“找你根本不需要滥用职权,我让鸭哥用匿名ip黑了sca的系统。” 饶是王克明自认见多识广,此时也忍不住瞪大双眼。“你疯了?” 郑立挥手,“找个人而已,没多大事。” 王克明语塞的同时在心里盘算上哪能把那个叫鸭哥的人绑走,他一定非常有用。 把麦酒递给郑立,王克明与他相对而坐,透明玻璃茶几映照出两人的表情。 离毂三人愣住,尹君心里则在腹诽,这人怎的不按常规出牌?于是他也笑道:“卢兄何出此言?” 卢鼎坤转头走回庭院,说道:“直觉。”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还讲究直觉吗?”尹君跟着卢鼎坤进入庭院,同时示意身后的三人跟上。 “直觉这码事和年纪没有关系,林警官的直觉也挺出名不是吗?”卢鼎坤推开自己的房门,朝尹君等人做出了请的姿势,他的眼神与笑容充满了侵略性。 “但我们确实是因为您的大名才来的。”尹君观察了一番这屋子,唯一的出路被卢鼎坤拦住,他站在门边,抱着膀子,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前方,听见尹君这般说,他低头笑笑,说道:“不管你们是被谁引来我这屋子的,他都应该告诉过你们,我喜欢围棋。” 卢鼎坤走到屋内,从自己的枕头下方拿出棋盘与棋盒放置于床上,棋盒的盖子揭开,里面的黑白棋子清透漂亮,他说道:“这是我最爱的一副棋子,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走哪带到哪,我不管你们来这什么原因,赢了,我们再聊。你们在庭院门口说的话我也听见了,围棋你们都不精通,五子棋总会吧。” 林合一与李慧西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赢棋的希望。 卢鼎坤继续说道:“你们有四个人,一个人一局,只要有一人赢了,我就听你们说话,所以你们有四次机会。那么,谁先来?”在他说话之际,卢鼎坤将黑子棋盒放到了棋盘对面,单脚盘在床上,看着门边的四人。 林合一咽了口口水,上前道:“我先吧。”此时他的内心有些纠结,他在组织的地位不低,但他们说到底只是圈外人,而卢鼎坤确是实打实的圈内实权人物,赢了这一盘棋,也许能够增加救回自己搭档的几率,也能卖赵岩庆一个人情,输了这一盘棋,说不定能与龙虎山大弟子有一些交情。 两分钟后,林合一败下阵来,卢鼎坤不满的点评道:“心思太杂,随便一个人都能赢你。下一个。” 李慧西坐在卢鼎坤的对面,手执黑子,卢鼎坤见来人是个姑娘,温柔的说道:“我很少与女性下棋,让你两个子。”李慧西没有感到被轻视的不适,反而开心的说道:“那真是谢谢您了。” “别,别用您,慎得慌,我还年轻。”卢鼎坤笑笑。 李慧西坚持的久,但时间主要用在了思考对策上,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每次自己眼看就要赢了对方时,卢鼎坤却能轻而易举的反败为胜,甚至有一些指导的意思。托他的福,尹君总算看明白了这五子棋的规则。 李慧西也终于在卢鼎坤的引导下输了棋局,尹君搓了搓手掌,刚碰到床沿就发出了挑战邀请,“开始吧,用你的全力!” 卢鼎坤仔细看了看这个壮汉的面貌,他的身材不说,反正除了那话儿也没什么好比的,但是对方这张脸实在是……让人郁闷,于是他满足了尹君的要求,半分钟,杀了尹君一个片甲不留。 尹君喊道:“这不科学!” “找科学你得下山,好了,就剩下那个少年了,来吧,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卢鼎坤随意的说罢,朝石崇善发出了邀请。 离毂点点头,与尹君交换了位置,他深呼吸一口气,认真的看着棋局,落子。 见离毂第一子的位置,卢鼎坤笑了,有点儿意思。他开始打起精神,从最开始的玩乐转变为认真,直至享受。 门边的三人对视一眼,尹君读懂了林合一眼中的疑问,他摇摇头,悄声说道:“我们俩只学过象棋。” 此时在回头看向卢鼎坤的棋盘,没剩下几个空位可落子,无论是下棋的人,还是旁观者,都心知肚明,此时对对方的预判正确与否,将决定谁是最后的获胜者。 卢鼎坤料定自己胜局已定,于是松懈片刻,抬头看着这黑发小子,他的目光清澈,不像那个人,满脑子歪七八遭的东西,看得出来他也很享受这一次的下棋,因此卢鼎坤决定即使自己赢了,也可以给他们一个沟通的机会。 “该你了。”离毂传音道。 卢鼎坤被脑海中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他嗯了一声,看向棋局。 这怎么可能?卢鼎坤预测了所有对方可能走的路线,他确信自己在推测中已将离毂能够获胜的位置占死,但是现在这个少年是怎么做到的?这个位置是他遗漏了吗,还是离毂擅自挪动了其他棋子? 卢鼎坤将棋子与自己记忆中的下棋顺序一一对照过去,没有棋子的位置发生了改变,那就只能是自己……棋艺不精?卢鼎坤瞪大了双眼,表情中的不可置信一览无遗。 他深呼吸道:“是我输了。”他将手中的白子扔回棋盒,看向离毂问道:“你是怎么想到落子在那里的?” “没有想,只是…就应该下在那里而已。”离毂说道。 卢鼎坤一愣,哈哈大笑,他说道:“是了,你说的没错。人啊,有时候想得太多,反而不美。”他转头看向林合一,问道:“你们找我什么事?” 林合一赶忙说道:“没什么大事,只是想请问一下贵派对赵家邪神的事有什么看法?” “看法?邪神人人得而诛之,难道你们组织的行事手册改标准了?”卢鼎坤将棋盘与棋盒收好,uu看书 uukansh 在放回自己的枕头下。 “自然没有,只是您可知道赵陵是为救老大女儿才大打出手,同时他也救了不少我的同僚与赵家人。”林合一说道。 “这么说你们是来替他求情的?”卢鼎坤掸了掸自己的衣袍,端坐在床边问道。 “想看看有没有转机。”林合一回答道。 “……”卢鼎坤回头看向离毂,他问道:“你对那邪神什么看法?” 离毂看看林合一,他在回头看向卢鼎坤,眼瞳中金光流转,他说道:“他算是我的朋友。” “只是一个算,你们就跑到茅山大会上来找我们求情,你们是找谁借的胆子?”卢鼎坤看见林合一偷偷向离毂使的眼神,但离毂仍然说了实话,他不由问道。 离毂回味了一会卢鼎坤的问题,回答道:“也许不是勇气的问题,只是…我们坚持他本性不应得到这样的结果。” 卢鼎坤讶异道:“你们这四人里,恐怕只有你自己是这个想法吧?” 三百三十九 突如其来 科学绑架犯真名叫吴绝,听说吴绝之前还有一个名字,知道它的都被吴绝灭口了,所以吴绝来历成谜,出生自哪里,在哪里上过学,母亲父亲是谁,叫什么,没人知道。 困扰了阿苏拉港近一周的“灾害预言”,吴绝一战成名。而他声势赫赫的战绩,不仅成就了郑立,也成就了王克明。 尽管只是匆匆一瞥,但王克明确定那人海茫茫中的男人就是吴绝。他再次出现在阿苏拉港绝不是偶然,会不会与他计划中的最后一个部件有联系? 王克明舔了舔嘴角。“要有耐心,郑立会帮我查清楚的。” 李良懂得如何以一反三,他又怎么会不明白将计就计。不管郑立信还是不信他的话,他那张椅子都会使得郑立却深挖这件事。 …… 第二日早晨,李良严格按照王克明的日记于六点起床,由于没有其他安排,便就地锻炼了一个小时,随后洗漱冲澡,挑选衣服。 八点管家张建军准点出现敲响房门,“先生,该用餐了。” 李良打开门,神色自若的把外套递给管家身后的仆役。 管家低眉问道,“先生今天有什么安排?” 李良系上袖口,“去阴影市场,也许会找发现什么惊喜。” 管家点头,不做评价。有外人在时,他不多说话。 李良用了早饭,一如既往的精致可口。他满足的擦去嘴角菜渍,带上领结,从仆役的手里拿过外衣套在身上,走到别墅门口。 临上车前,他回头对张建军说,“有任何消息记得和我同步。” 张建军应是,也嘱咐了两句,“您若是遇见他,不要起正面冲突。” 李良笑笑,转身上车了。 车后张建军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他一直望着车开走的方向,不曾离开。李良昨日在王克明屋子里没有找到张建军的资料,这个人像是王克明的合作伙伴,但另一方面,其恭敬态度又十分真实。两人的关系叵测。 这也提醒李良,要更加谨慎对待此人。 车子开至阴影市场,司机出示了证件,看守便连人带车的放行了。 司机停好车后下车为李良拉开车门,问,“先生,我们直接去您的办公室还是……?” 李良摇头,“随便走走。” 司机便自觉跟在李良身后。这个从兜里摸出幸运糖果的男人脱离了车子的束缚后,露出了爆炸性的肌肉。 这让李良想起了过去的郑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非常痴迷于这个。 过往,李良来阴影市场不得不乔装一番,还得小心翼翼的避过摄像头,因为任何sca的人来这都不受待见。 现在不同了,他走在街上,有人送吃的,有人送玩的,还有人送钱。李良黑着脸让司机都退回去。 司机挑了些自家老板喜欢的零食,剩下的都塞回了店老板的口袋。东西被退回去,他们也不恼,反倒笑嘻嘻的吆喝起自家店里的新鲜玩意儿。 谁不知道阴影市场的当家才是最好的招牌,而他还偏偏是个购物狂。 李良应付了一路,最后精疲力尽的对司机说道,“去办公室。” 在壮汉司机的开路下,两人一路畅通无阻的抵达了目的地。 这间办公室相比较王克明的别墅而言,实在是太朴素了。 李良坐在沙发上,一旁的司机道,“先生,我去隔壁的休息室,您有事叫我。” 李良说好。 等司机走后,他靠在沙发里休息。 王克明在阴影市场似乎颇受欢迎,但借着阴影市场的便利躲藏在这地方的逃犯们的眼神就表现得极其不善了。对此,司机的反应直接极了,冷笑一声嘲讽道:“跳梁小丑。” 李良稍作休息后,起身至王克明的办公桌前。对他的办公室如卧室般如法炮制了一番,找出了不少东西。 如果放在过去,李良翻找出的内容,阴影市场的拍卖会清单,重点关注人物,近期将接手的重要货物等等,会被他视作重要资料,可眼下却不是在意它们的时候了。 李良把东西归置好,站在办公桌后头的窗户前。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阴影市场。 这个藏污纳垢的地方远比阿苏拉港正经的商业街要热闹许多。 难道只能等张建军的消息了?李良心想。 晃神时,一道人影突如其来的闯入李良视野。 那是他。 是被王克明的意识占据了身体的自己。 李良来不及多想,竟打开窗户一头跳了出去,摔在底商的凉棚上,滚落砸倒了两张店铺的桌子。店家老板举着枪冲出店铺,看到捣乱的竟是王克明,顿时偃旗息鼓了,任由他离开店面,追入人群。 李良追出一千多米,从人声鼎沸的街道追至人迹罕至的小巷。巷口,王克明回头咧嘴一笑,闪身进了巷道。 李良赶紧追过去,却撞上了一个人。而王克明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李良抬头看去,这人豹头环眼,膀大腰圆,肌肉虬结,不怀好意的笑着。 李良退后两步,与他拉开距离。 这人他认识,叫钱囚。是黑名单上的人。好杀人,手法残暴,前些年因为一起家庭命案追过他,但侥幸被钱囚逃脱了。 这次再遇上,李良很想新仇旧恨一起算了,可王克明这身子骨,恐怕还挨不了钱囚一个拳头。更何况,这似乎就是王克明下的套。 钱囚笑道:“今天真是我的好日子。” 李良再后退几步,不巧又撞上一个人。此人与钱囚的性质相同,叫彪羌。虽然名字带了个彪,可本人却瘦弱不堪。正因为身体瘦弱,所以他往自己的肌肉组织里塞了各式各样的器具,花式多样,反倒比钱囚麻烦了。 彪羌奸笑说道,“好巧好巧,难道你也是追着那个sca来的?” 钱囚乐了,“可不,那家伙抓过我两次,烦人得紧。” 彪羌挠了挠胳膊,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我也是我也是,那张脸看着就来气。虽然让他跑了,但是看看我们逮住了谁。” 钱囚靠近李良,“大名鼎鼎的阴影市场负责人,当初我也是被逼得好惨……你从我手里抢走的东西怎么样了,好使吗?” 彪羌也靠近他,两人如夹心饼干的两面,逐渐把李良逼入墙角。“当初我的身体被你拆解成了八份还是九份,你可比恶人还要恶人。” “幸运日,今天一定是我的幸运日!” 钱囚的蒲扇大手抓向李良的头顶,李良做了一个深呼吸,瞅准两人之间的缝隙想要逃跑。可彪羌背在身后的机械包里伸出了四条机械手臂,牢牢抓住了他的四肢。 “堂堂sca的负责人怎么可以做这样没种的事?”彪羌的机械手把李良甩回到墙壁角落,“今天你必须变成十八份王克明躺在这里,和阴沟里的老鼠作伴哈哈哈哈。” 钱囚摘下背后的大刀,“你的想法我非常感兴趣,请容我参上一脚。” “小意思小意思。” 两人逼向李良,李良的脑子飞速转动,企图找到摆脱他们的突破口。按照王克明的习惯,他一定会在袖子里或是其他地方藏上各种各样出其不意的道具,这些东西大多致命,李良觉得东西太危险,所以不打算使用。 略有些后悔之余,李良隐隐约约察觉到一道视线,抬头瞟了一眼,果然看见了王克明。 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一个方法,只要自己死了,他不就赢了吗,简单直接明了,毕竟规则里并未明令禁止残杀。 走神了片刻,钱囚与彪羌已经到了李良面前,他们不再沟通。彪羌的机械手把李良四肢扯开。 “喂,快看!” “看个屁你看,在看信不信老娘把你的眼珠子挖下来?” 走摊的男人们迷恋的巴望着款款走向城门的那个女人,她一头长发坠到腰际,随着走姿左右摆动着。黑色的长纱从宽大的帽子上垂落下去,遮住主人家的身子,却与那条黑色束腰长裙一起,将她的身姿在若隐若现间衬得更加婀娜。 他们就差把自己的眼睛粘在她身上了。 “美丽的小姐,我是这条街最大的果蔬贩子!单身!您瞧瞧我,只消看我一眼就好!” “您的美丽像一碗毒药,让我从此再无法爱上别的女人……美丽的小姐啊,您可否留在我的身边?” 络绎不绝的示好者一个接着一个,却没人能从那驼背的壮汉手中过去。他蒲扇般的大手只需要轻轻一挡,所有的男人便被他挡在外边,不能再多靠近那美丽的小姐哪怕一步的距离。 帕布抬着眼睛,生无可恋的看着前头一排排如苍蝇般的人脑袋,他抹了把脸,由于手掌的比例失衡,导致他用力不当,眼睑与嘴皮被他拉扯过大,露出皮后头的肉来,看着吓人,他自己也疼。 “这是不是太过分了。”帕布在心里问道。 【这不挺好的吗,】落落轻笑两声,她正穿着泳装飘在帕布的身侧,戴着墨镜用一副看好戏的调调继续说,【让北城的士兵们忙一会儿,我们的机会也更多一些。】 帕布把一个小个子,企图蒙混过关,从他身下溜过去的男人拍到了队伍后边,无奈又无力的指责落落道:“帮倒忙。”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这个效果你不满意吗?哪个士兵能看出来这是左侑?】落落拍拍自己的胸口,得意的看着帕布,【至少level3以下的sky都不行。】 基于对自己level4各项功能的依仗,落落毫不客气的指出,在她几番认真的扫描下,他们三人的身上没有一点破绽,至少任何企图用sky识别出他们身份的人,不到level3,是没有一丁点可能能揭穿她亲手布置的变装的,而level3也只是有丁点的可能罢了。 帕布叹了口气,他不想和这个不打算讲道理的ai继续争论下去。抬起另一只胳膊,巨大的拳头捶在背上,帕布瘪着嘴,他觉得自己的背好酸,强行改变身型的副作用总是很大,这一轮下来他至少得休息一个月……这一个月里……起码得把孙莲大人的温泉池子抢过来享受享受吧。 感受到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身上,帕布低头看向尚夏。 原来有个男人趁他走神期间摸了一把左侑的胳膊,受惊的左侑差点把藏在裙子里的刀子亮出来将那人的手给剁了,尚夏及时的拽住他,这不仅阻止了一场流血冲突事件,并且还阻止了一场三观碎裂大秀。 帕布朝她眨了眨左眼——做得好,换来的却是尚夏的翻天白眼——呵呵。 帕布耸耸肩,继续投入至“保镖”的角色中去。 三人中的主角——左侑少年,正忙着将累赘的裙摆从地上拽起,它实在是太恼人了。uu看书 ww.uuknsu.om 前头的头发整齐的将他的脸遮住,但长度不及原来五分之一,被落落处理到了与下巴齐平的位置,过于清爽的感觉让左侑很不习惯,但万幸还有一层黑纱做了过渡,让他多少能有些心理安慰。 …… “怎么样了?”清一色以高级木料作为家具原材料的房间里,嵌了兽王皮的四脚椅子上,一个身穿白色军式制服的年轻男人端正的坐在上头,他一头黑发滑过肩膀,看着屋外。 一朵巨大的黑色云彩从远处飘过来,带着它的阴影逐渐将斯奥姆笼罩。 年轻男人的身后,一身黑衣的男人将耳朵侧过去,另一个黑衣男人用手掌遮住嘴,小声的同他耳语了一些话。 那男人听完点点头,站直身子说道:“北门附近的街道发生了混乱。” “……”年轻男人的视线从云朵上缓缓下移,他的视线穿过玻璃与无数建筑,从厨娘,摊贩,士兵等等的人身边掠过,最终看到了三个人。 从背影看来,他们分别是一个颇有气质的女人,一个胆小的小孩和一个驼背壮汉。 “!”女人突然一个急转,裙摆被甩出漂亮的弧度,黑纱飘起,四周一片惊喜声。 她和他,对上了视线。 年轻男人把视线收回来,他的脑子里回忆起方才那个画面——头发丝和黑纱遮不住的那只黑色眼睛,带着五分凌厉,四分漠不关心,一分惊讶的,精准的,发现了他的位置。 三百四十 鸭哥 由于受伤的原因,李良不得不提前终止本日的阴影市场寻访,被赶来的张建军强制送回别墅。 张建军的脸臭得没法看了。李良试图躺在医疗仓里闭目养神,但张建军的愤怒犹如烈火啃食着他的皮肤。 李良不得不睁开眼,解释道:“这完全是意外。” 张建军冷笑一声,“那两个人是吴绝找来的帮手,不管他想做什么,现在少了人,他什么也做不了了。你觉得他还会不会和我们交易?” 李良瞪大眼睛,“这么巧?” 张建军道,“就是这么巧。不管给你下套的是谁,他的目标一定是我们。” 李良暗道,下套的人是你真正的老板……看来王克明已经已经做好牺牲这个计划的准备了。 没有了这个束缚,王克明接下来会做什么? 我必须让计划进行下去,甚至加快进程,为了阻止它,王克明不得不出现,那就是机会。 李良盯着半透明的医疗仓舱门,张建军坐在一边,神情严肃,似乎正在思考一些事情。 这个男人对王克明计划的执着似乎不比王克明小,他一丝不苟的执行自己的任务,在自己懈怠时作出提醒。虽然决定利用这个计划引蛇出洞,但李良可不愿意看到阿苏拉港生灵涂炭的样子。 既不能干扰计划的执行,也不能让张建军执行计划。 李良眼神闪烁,看来还得去找一趟郑立,等见过吴绝以后吧。 车子开进别墅,李良的医疗仓被仆人们小心翼翼的抬进大厅里。张建军离开前便已经吩咐人腾出一间屋子来。 他对李良说道:“我会尝试再次接触吴绝,你的伤势还需要两天的修复,痊愈后打起精神来去见他吧。” 李良疑惑道,“你似乎对此很有信息。” 吴绝低头看向医疗仓,“我不会让任何人阻止我们的计划。” 李良感觉到吴绝还有话没说。他也许已经起疑心了,李良心想。不管我是谁,又是怎么做到的这一切,至少真正的王克明不会帮助张建军完成计划,所以他必须依赖或者利用我。 李良闭上眼睛,“好。” 至少,在完成那个东西以前,两人的关系是安全的。 一种微妙的气氛与联结产生于二人之间,张建军离开后,李良在医疗仓内渐渐睡去。 …… 王克明又见到了郑立。 他刚打开房门,就看到郑立大咧咧的坐在沙发上喝酒,手边还有自己昨日才买的零食。 他愣了一秒,随后假意什么事也没有般关上门,坐在郑立身边开了罐麦酒。 “你下次来自带饮品成不成?” 郑立看他,“这点东西都喝不起了?” 王克明想了想李良的积蓄,苦着脸道:“干保镖很穷的。” “呵,”郑立轻笑了一声,把空瓶子放在桌上,“你今天去哪了?” 王克明脸不红心不跳的回答,“出去逛了逛。” “我们在阴影市场的楼顶发现了你的生物特征。” “前段时间跟踪王克明留下的吧。” “特征很新鲜。” 王克明侧过身子,举着易拉罐,“你想说什么?” 郑立拿走王克明手里的麦酒,“王克明今天遇袭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王克明直接道,“不是。” 郑立眯着眼睛,“真的?” 王克明耸耸肩,“如果你不相信,那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 郑立一口喝光了王克明瓶子里的酒,哈了口气站起身来,“我走了。” “就这样?” 郑立道,“就这样。” 王克明煞有介事的点头道,“知道了。” 郑立拿上自己的夹克,弯腰离开了李良的公寓。李良从沙发上起身,走到窗边。 外面的夜色浓郁,街上的灯光星星点点,从远处看去,其作用说是夜幕下的点缀更为贴切了。 郑立出了楼道,王克明抬起手,食指与大拇指呈九十度张开,其余指头蜷在掌心。他的食指朝向郑立,“piu。” “可惜了。”王克明说。 …… 楼下,郑立一边开车一边与人讲话。 “喂,鸭哥。” 鸭哥的声音困倦,他甚至打了个哈欠。“郑队,做啥。” “帮我查一个人。”郑立道。 “谁?” “李良。” 通讯那头顿了顿,“查他做什么?” 郑立欲言又止,“查就是了,李良任何不对劲的行为……把文件发给我。” 鸭哥哦了一声,尾音拖长。 郑立脑子里有其他事,没注意到他的异常。“就这样,我挂了。” …… 鸭哥关了通讯面板,把自己本就一团乱的头发揉得更乱。 他拖着印有鸭子图案的睡袍走至工作室。 三面墙上挂满了密密麻麻的屏幕。鸭哥拉开椅子,坐在上面。房间里的机器随之运转。鸭哥的手指飞快敲击键盘,一个个画面弹了出来。 包括李良接触钱囚与彪羌,利用他们接近王克明的视频。 鸭哥把视频放大,盯着屏幕。 钱囚与彪羌被李良引开前,他们两人刚与另一个男人道别。这个男人……“有点眼熟啊。” 鸭哥识别了男人的面部特征,对比数据库查找身份id,很快便锁定了一个人――吴绝,又称“科学绑架犯”,策划了3025年的“灾害预言”事件。 鸭哥被咽了口唾沫,“李良……你到底想做什么……” 鸭哥迅速将文件拷贝下载至自己的通讯器里,简单编辑了标题后准备发送至郑立的邮箱。在点击发送前,鸭哥顿了顿,挠了挠后脑勺,“李良是不是遇到事了。” 将编辑好的邮件内容由发送改至保存,鸭哥回房间换了身衣服准备出门。带上鸭舌帽后,鸭哥灵光一现。匆匆回到工作室,将文件保存在一张芯片处理器内,找到自己几年前做的快递机器人,启动开关,“两个小时后给我发送信息,五分钟内未收到回复就将这东西送给郑立。” 鸭哥想了想,再打开通讯面板,把草稿箱内的文件设置了定时发送,时间是两个半小时后。 做完这一切,鸭哥拿上车钥匙出门了。 一只肥硕的老鼠正在啃食河边的果核,安静的河面上突然泛起的涟漪让它支立起身子,竖起耳朵,左右晃动着脑袋警惕四周。涟漪下头冒出的三个黑乎乎的人脑袋让它悚然一惊,四脚着地一溜烟的跑远了去。 尚夏从水里出来,弯着腰一顿猛咳,吐出不少河水,左侑站在她身侧,给她拍着后背。 “你别给她拍了,你是打算用你头发上的水给她洗澡呢?”帕布把衣服上的水拧了拧,实在是看不下去左侑的动作了,便出声阻止道。 尚夏摆摆手,对左侑说,“我没事……” 左侑点点头,转到一边把头发上的水拨到地面,哗啦的一声好似水弹打在了上边。 …… “哗啦。”kg8从桥面上捡了块大石头砸入河里。 眼下这座南北朝向的大桥上乱作一团,数量损毁的行驶器与烂糟糟的路面造成了这段交通要道的堵塞,kg8与kg7站在桥边,剩下的四人举着激光枪正面临着数十名行人的唾沫星子。 kg8握紧拳头在桥的石头栏杆上重重的锤了一拳,“该死的。” kg7摘下面罩,站在kg8的身侧,说道:“别跟自己太较劲了。” “这是较不较劲的问题吗?”kg8也摘下面罩,“我们太依赖陆地用战斗服了,如果这次行动我们装备的是两用战斗服……” kg7打断他的话,“别这样说,至少这身皮救了我们四个士兵的命。”否则他们在帕布斩断行驶器时就该命丧当场。kg7看着漆黑的河面,这是她头一次与那个叫左侑的孩子面对面,和她想象的不同,左侑在空中桥梁上的狠辣让她记忆犹新,但今天她却看到了他人性化的一面……和老大推测的相同,当事实摆在眼前时,她才更直接的感受到了左侑为了重视之人所表现出的牺牲精神——甚至有些不顾一切的意思,这样想着,她发觉自己竟有些羡慕那个小小的女孩子了。 “你不觉得不太对劲吗?”kg7突然说。 kg8转头看着她,“什么意思?” “帕布是level4的通缉犯,这次安排的队伍里,包括我们俩人在内全是level2……”kg7的眼睛直亮亮看着自己的队友,“即使我们有六个人,但有什么用呢?” kg8眯起眼睛,“我们这次的行动是完全保密的。” kg7挪开视线,重新看着湖面,“是啊……这也是个问题,我们当中也许出现了叛徒。联系老大吧,告诉他我们行动失败了。” kg8哧了一声。橙黄的灯光隐隐照出一点河面的波纹。他出神的盯着它们,虽然嘴上不肯承认,但kg7说的话的的确确的在他心里埋下了一颗名为怀疑的种子。 …… “太大了……”尚夏对帕布找来的衣服发出了抗议。她把头发散下来,身上穿着一身棉麻材质的小裙子,瞧着像在某大户人家里做工的小女仆。 从河里出来之后,帕布领着左侑俩兄妹走了一截路,找了几件别人家挂在窗户外头,从标有绿叶标志的箱子里淘出来的衣服递给他们穿上。 “将就吧,”帕布把腰带拴紧,“有得穿就不错了。” 尚夏瘪嘴,事实上她也清楚,这种捐赠性质的衣服大多是主人家不要了的衣裳,当然好看不到哪去。 左侑把布缝的马甲扣上,对尚夏说:“很可爱。” 尚夏小脸一红,压抑着脸上的笑容,一本正经的回答道:“既然哥哥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的穿着吧。” 帕布翻了个白眼,不愿做声。 “哥哥,”尚夏蹦蹦跳跳的蹦到左侑身边,牵住他的手说道:“你现在很能说会道了呢。” 左侑看了一眼帕布,把帕布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看了出来,“干嘛?” 不搭理帕布的反应,左侑回答尚夏道,“嗯。” 帕布瘪着嘴,“行了行了,我们来说说接下来的事吧。” 【羡慕吧?我可以演你的妹妹哦。】落落调侃道。 “滚。”帕布在心里说。 “四城一区的城墙坚固,我们想离开南城,唯一的出路只有城门。趁乱离开不靠谱,乔装打扮倒可以一试,但以防万一还是做好凭武力脱逃的准备。根据我得到的消息,现在有两个地方可以尝试,一个是东门,一个是北门……”虽然眼前的两人都是孩子,但帕布还是认真的将自己的想法解释了一遍,“……所以我更倾向于东门,毕竟北门的防守一向牢靠,他们的日常任务繁重,不见得会松懈。” 尚夏像一个小大人一样抱着膀子,她的脚尖一下一下的点在地上,uu看书ww.uukansu.om说道:“我在军营里的时候听到了一些东西,”她将自己神经中毒时听见的内容告诉帕布,“当然……我没法保证自己说的一定正确,毕竟我那时候晕晕乎乎的。” “不,”帕布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在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候,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抬眼看着左侑兄妹,沉吟片刻后才开口继续说道,“还有件事,我是东城来的,你们应该知道,我上次的邀请依旧有效,你们俩与其从南城离开后四处流浪,不如跟着我去东城。” 左侑兄妹看着帕布,他们也许仍然不够信任他,但经过许多天的相处后,他们现在已经愿意安静的听帕布把这件事讲述清楚,“你们也许对外面的情况不太了解,从南城出去后,如果你们想去其他城,没有身份证明是进不去的。21区虽然对你们这样的情况有专门的收容政策,但坦白的说,21区也不安宁。我在东城是个有身份的人,带你们进去不成问题,而且你们可以住在我家,我家的两位老人一定很高兴。况且……”帕布看着左侑,“神经中毒这样的计谋过于狠毒,尤其是使在自己身上……你们和我去东城的话,安全上我完全可以保证。” 虽然左侑不太明白神经中毒是怎么一回事,但他从帕布的话里听出了这件事的凶险。 左侑张开手掌,放在尚夏的脑袋上揉了揉,对帕布说,“好。” “哥哥!”尚夏着急的抓住左侑,似乎想反对他,左侑抢先一步说,“挺好的,去吧。” 三百四十一 郑立遇袭 郑立与小机器人大眼瞪着小眼。 他问它,“你刚说什么?” 机器人却不作声了。 郑立抓住机器人圆滚滚的身子,“我问你刚才说的话什么意思。” 送货机器人的小眼珠盯着他,机械手挠了挠头顶,突然像人一样叹气道,“您先看那份文件里的东西。鸭哥把那东西给我后就穿衣服离开了,并且交代我如果给他发信息五分钟没有回复就将这东西送来给您。” “……”郑立狐疑打量了它一会儿,“过会儿向我解释你是怎么回事。” 一个拥有了程序之外的自主意识的机器人,鸭哥折腾出了不得了的东西啊。 郑立将芯片贴在胳膊上,读取了信息。内容是几支视频。头一支便让他大惊失色了。鸭哥骇进阴影市场的系统,拿到了监控记录。 王克明遇袭的事儿就是李良做的。 那个混小子! 郑立一拳打在桌上,茶几的玻璃碎成了花。小机器人从茶几上飞走,落到沙发上。他的机械手臂收进了身体里,关闭了可视系统。此时看去,与一颗铁球没有区别。 郑立通过这个视频便猜到了额外视频的内容,也就无需再看了。他忍着怒意问小机器人,“他去哪了?” 小机器人道,“这个位置。我下载了鸭哥所有个人系统的信息,包括驾驶记录。” 郑立无心计较机器人的行为是否合适,他点开小机器人给的地图,锥形图标稳稳落在了他预料的位置上。 “该死!”郑立拿起衣服,拨通傅马的电话,“召集队伍,我把位置发给你。” 傅马询问情况,却遭郑立一顿骂。“叫你去就去。” 傅马悻悻然挂了通讯。 小机器人飞到郑立的肩头,“我是合成金属做的,不重。” 郑立冷然道,“下去。” 小机器人语气依旧,“您会需要我的,鸭哥会的一切我都会。”它顿了顿,“这是鸭哥开发出我的原因,以防有一天,他不在了又找不到人替班。” 郑立咬紧牙齿,眼睛简直要喷出火来。 他没在让小机器人离开,任由它抓着自己的衣服,带着它一起出门了。 郑立驱车前往李良的住处,能源开到最大,车子像飞一样行驶在路面。偶尔遇到深夜出行的人,遇上郑立时都会吓得冷汗直冒。等反应过来想要叫骂上一两句时,对方早已不见了踪影。 原本需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这趟只用了半个小时,就好像郑立要把怒气撒在马路上似的。 郑立抵达李良住所时,傅马及后续部队仍在路上。他等不及他们了,便独自上了公寓。 “咚咚。”他敲响房门。 “嘎吱。”王克明打开门,看到来人是郑立,便把门敞开了让他进去。 郑立驻足不动,质问王克明道,“人呢?” 王克明说,“什么人?” 郑立的拳头重重落在王克明耳边,砸在半开的房门上,王克明动也不动,定眼看着他。 郑立拿出鸭哥的照片,“你对他做了什么?” 王克明瞟了一眼照片。照片里的鸭哥比划着剪刀手,戴着那顶滑稽的鸭舌帽,笑得灿***起鸭哥的身份,王克明更在意的是郑立如此快找到自己的缘由。 照片里的男人一定留了后手。 所以才讨厌和sca打交道啊,王克明在心里腹诽。 他半真半假的说:“他没说什么,直接就跑了。” “跑了?”郑立觉得有些好笑。 王克明回忆鸭哥当时的形象与表现,个高儿,纤瘦,垂头耷耳,声音细弱,扭扭捏捏,不安分想要离开,判断迅速,他可能不谙世故,不懂人情,但绝对是个聪明人。 所以王克明不急不缓,试图强调自己的问心无愧,解释道,“他来这已经是大半夜了,敲了门,我开了门,他说了声嗨,我问他什么事,他支支吾吾的说不出口,转头就跑了。他这个人你不会不了解,愿意出门已经和难得了。” 郑立无法反驳,鸭哥的确是这么一个人。 “他说了要回哪儿去吗?” 王克明叹了口气,“他没说,但是你们应该能查到吧。” 郑立紧紧盯着王克明的眼睛。 此刻,他比任何时候都要确认这个李良是假的。真的李良早就急得跳脚了。郑立深深看了王克明一眼,“是啊,我们会查到的。你不介意我进去吧,傅马一会儿就过来了。” 王克明往后退了几步,好让郑立进去。“傅马?”傅马的身份不比郑立小,郑立在这个时间段把他叫过来,只有一种可能。 他要调查自己。 郑立背对王克明,看不到王克明眼里迸发出的杀意。 他的手摸向腰间,手掌长的匕首出现在掌心,王克明一不做二不休,拿起匕首扎向郑立的脖子。 郑立猛然回头,稳稳抓住了王克明的手腕。他咧出得逞又愤怒的笑容,“习惯了背后捅刀子是吗?你就是这样对鸭哥的?” 王克明勾起嘴角,扬起和鸭哥照片里一样灿烂的笑容,“不,他轻松多了。” 王克明按下匕首刀柄的开关,紫色的雾气喷溅到郑立的脸上,颗粒物进入鼻腔和喉咙,郑立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 王克明的笑容逐渐疯狂,他张开四肢站在走廊的半人高的墙上,“郑队长,替我向李良问好。”随后他大喊,“爆!” 郑立的身后爆炸了。火光漫天,声音刺耳。 王克明反身倒向楼下,踩着墙壁启动安装在鞋子里的推进器,跳到了隔壁建筑,一跳一跃之间便不见了影子。 楼道里的郑立被小机器人拉拽出来,他吐出淡蓝色的水柱,扑灭了郑立身上的火焰。 “郑队长,郑队长,你还活着吗?”小机器人问。 郑立吐出一口黑烟,他感觉自己快不行了。 “王克明和李良……他们两,两人……” “郑队长!”小机器人急的在地上直转圈。 正巧,傅马到了。他踩着推进器爬上来,一上来就看见了面容模糊的郑队,他大惊失色的喊,“……郑队?” 小机器人说,“医疗舱,医疗舱!” 傅马反应过来,抱起郑立跳下楼,“医生!医生在哪里!” 穿着白色制服的随行医生急忙推开队员,“把郑队长抱过来,快快快。” 小机器人飞在高处看着这一幕。熙熙攘攘的sca与空荡荡的居民楼形成鲜明对比。 老旧的居民楼黑烟滚滚,却没有一个人尖叫求救,甚至没有人逃到楼下,就好像这是一栋空楼似的。 它黑色的小眼珠子里映着滔天的火光,“郑队那时候,想说什么?” …… 隔天,李良躺在医疗舱里看新闻时便看到了自己住所被烧的事。新闻里没有提及郑立的情况,但李良太熟悉傅马了。 记者:“请问火灾的原因调查出来了吗?” 傅马:“我们正在调查。” 记者:“据小区居民说他们听到了剧烈的爆炸声,这是一起人为事故?” 傅马:“情以官方报道为准。” 记者:“现在人心惶惶,请问您能不能一些有用的消息呢?” 傅马:“你别在这添乱就是稳定人心了。” 现场采访不得不中断。 这么一个出风头的机会活活葬送在傅马手里,这不是他的作风。他曾言:“天塌了也有郑队顶着,我怕什么。” 所以能让他心情烦躁不解的事,只能与郑立有关系。 郑立怎么了? 李良尝试挪动身体,四肢与躯干联结的部分还未痊愈,稍稍一动便有锥心刺骨的感觉。他不得不躺回原位,喊来仆人。 “先生。” 李良说,“管家什么时候回来?” 仆人回答,“管家没说。” “……你去找一部一次性电话过来,要老式的。” 仆人没有多问,出去了。 一次性电话可能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和目的,张建军知道后也许会与自己正面对峙,但这无所谓了,李良心想,他现在只关心郑立的情况。 仆人回到房间里,“先生,链接上吗?” “嗯。”李良又说,“链接成功后你就出去吧,把门带上,让所有人都离开。” 仆人面色犹豫。 李良宽慰道,“不会有事的,如果管家怪罪你,你就说是我让你这么做的。” 得了李良的说法,仆人这才安心退了出去。 李良清了清嗓子,“用外部设备拨通傅马的号码,把我的声音做降音处理,通话记录不保存。” “明白。”医疗舱内响起的声音僵硬刻板,“正在拨通……” “喂?你好。” “傅马。” “我是傅马,您是哪位?” “……郑立怎么样了。” “……”傅马再次重复道:“您是哪位?” 李良润湿嘴唇,“11,358,95。” “稍等,我需要确认您的代码,”过了片刻,傅马回到线上,“……郑队遇到了袭击,昏迷了,现在虽然情况稳定,但医生说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没法确定。” 竟然到了这种程度? “谁做的?” “李良。鸭哥改进的机器人记下了一切……鸭哥似乎已经遇害了。” 李良浑身一颤,肩膀渗出血迹。 “您还有什么事吗?”傅马问。 李良赶紧收敛心神,“没事了,谢谢。” 傅马挂了电话。 李良闭上眼睛,王克明的笑容自然而然的浮现于眼前。 “哧。” 帕布一手夹着左侑,一手抱着储物箱,后背背着硕大的杂物袋,正在人流间撒丫子狂奔。他的身后,八百米以内,散布着几十名身穿黑色军制战斗服的士兵对他紧追不放,还有更多以他为目标的士兵正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造成这副景象的人——kg8,在逃出地面后,马不停蹄的抢了某士兵的通讯装置,联系到了kg1,于是乎,大面积的围捕活动就此展开。 【左侑又要醒了。】落落说。 “……这小子的身体到底是什么做的,电晕他。”帕布身边的景色迅速后退,他奔跑的速度在常人眼里如一阵飓风,只有眼力稍好的人才能从中堪堪察觉到一点人影来。 话说回到kg8刚逃跑成功那会儿。 左侑眼睁睁的见着kg8掳走了尚夏,当他追到污水池子的边缘时,就没法继续了。心中对自己能力不足,弱小的愤恨在继埋葬小男孩后达到了峰值并越过峰值,他在洞口的下边鬼哭狼嚎的吼叫了一番后,蹬着腿就往洞口一顿乱蹦。 内心无限懊悔,但不愿意将其表露出来的帕布蹲守在一旁,他的头发被自己挠得乱如鸡窝,一双深邃的眼睛此刻没精打采的凹陷下去,他出神的盯着左侑的背影,心里的想法倒是简单:如果我早点出来就好了。 尚夏被kg8带走,她即将面临的遭遇让帕布根本不愿想象…… 【他快跳上去了哦。】落落现形于帕布的身侧,uu看书 wuuanshu 她插着腰,看向左侑的方向。 从洞口倾泻而下的阳光仿佛黑暗中的希望,驱散了下水道里的沉闷。青苔在明亮的阳光下熠熠生辉,从远处看过去,污水池子里的臭水竟然也漂亮了许多。在这样一副可以被标做复苏或者奇迹的画作当中,只有一个部分,显得格格不入且破坏了它的美感。 左侑一阵助跑,跳到碎石堆上,用力挥动双臂,数次重复后,他仿佛找到了某个诀窍般,亦或是激发了自己的潜能,他的身姿优美,如一条漂亮的斗鱼,游向水面那样……他要跳出去了。 “我去。”帕布的嘴巴微张,他的瞳孔里映照出这一幕,“这让我的脸往哪搁?”他作为level4的前辈,在借助了落落的功能后,才得以让自己跃出这样的高度,可左侑,他重复的跳了几次后,就快达到了与他差不多的程度,这让帕布不得不感到惊讶。 他的脚重重的踩在地上,说道:“把他扯回来,我们准备跑路了。” 【明白。】落落的身影消失,帕布的眼睛里有蓝光流转,落落接管了他的身体控制权,几个跨步后用力一跳就追上了左侑。 左侑的脚踝被人扯住,他低头看去,【帕布。】左侑的sky如此标注道。 ……是那个陌生的男人。 半空中被截,即使左侑此刻蹬开帕布的手,也到不了出口了,更何况他挣脱不开。左侑的眉头紧锁,毫不掩饰自己对帕布的愤怒。 三百四十二 同1个目标 李良痊愈后第二日,张建军换了一身衣服等在房门口,风衣长裤,皮鞋毡帽。李良早些日子让仆人去买了一件夹克,和宽松好穿的裤子以及长筒靴。 张建军品了品李良这身装束,“这样穿也不错。” 李良道,“谢谢。” 两人结伴出门,司机由张建军替了。他开车豪迈,发动机与能源箱噗噗作响。李良稳稳坐在后座,心想会不会遇到交通管制机器人。 的确遇见了,它的手臂被张建军撞烂一支。李良回头时表情担忧,在他关注交警机器人时,张建军通过后视镜看了李良一眼,一眼后自然地转回头看路,等李良回神过来时,张建军没有一丝变化。 车子行驶了不到二十分钟,最后停在一座荒凉的小院外面。李良下车后听见了院里的咳嗽声,下意识向内打量,荒芜的草坪与黑黝黝的屋子相得映彰,与吴绝给人的感觉相配极了。 张建军领先李良一步,踩着长了半拉青苔的石头路进去。李良对此倒无所谓,如果可能,他甚至愿意待在屋外等事情结束。 但张建军显然不会让李良如愿,他压低声音对李良道:“速战速决。” 李良点头。不过到底要怎么个速战速决法,他还没有个概念。 吴绝坐在厅内的红木靠椅上,脸色憔悴,眼眶乌黑,眼睛说不好是黑的还是红的,他的骨头撑起人皮,不像是活着的人。 张建军摘下帽子,与吴绝打招呼,“我把话事人带来了。” 吴绝的眼珠子比脑袋先一步转向李良,李良眼睑抽动,不知道吴绝现在的状态是什么情况,总觉得异常又渗人。 他咧嘴笑,但笑声迟了两秒才出来,此时吴绝已经闭上嘴巴,只发出哼哼唧唧的闷笑声。李良虚起眼睛,有了猜测。 十年前,吴绝被郑立参与的sca小队逼至绝境,虽不曾把吴绝带回去,但郑立有言:“他受了重伤,致命伤,那个状态不可能活下去。” 但吴绝活下来了,并且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 十年前的许多技术不如现在成熟,其中就有生物机械人这一项实验项目。旨在以机械替代人类的重要器官,直至只留下大脑,以更好的适应当前及未来的自然环境。 生物机械人太适合吴绝了,他一定是拖着快到极限的身体做了改造。不完全的技术导致吴绝的身体机能出现了故障。 李良用余光看了眼张建军。 吴绝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状态……张建军难道从没动过上手抢的念头? 吴绝不笑了,他开口说道,“两个条件,我就把东西给你。” “你说。” “第一,我要郑立死,第二,给我换个身体。” “换个身体?”李良蹙眉。 “是的,我知道你手里有个换脑的项目,让我插个队,赶紧安排了手术,成功以后我把装置的一半部件交给你。” 李良久违的想起了郭云,她就自己的发明说过,“重要的是想法,不是这些……遍地都能捡到的东西。” “不行,你先把装置的能源给我,再安排手术。” 张建军侧过脸,用眼神对李良表达了不满。 李良道:“插队可以马上安排,但成交条件必须是能源。” 吴绝本就通红的眼睛此刻仿佛要渗出血来。他用恶鬼一样的眼神与表情盯着李良,用力吐出一个好字。 李良点头,“给他安排手术。” 张建军打开通讯面板,拨通项目组的电话,当着吴绝的面将事情安排妥当了。吴绝表情好看了些,“你们很有诚意,上手术台前你们会拿到想要的东西。” “好。” 大厅里只剩下吴绝痛苦的呼吸声。他的一呼一吸仿佛旺火的风箱在噼里啪啦的火炉里一抽一吐,这让李良匆匆离开小屋。 走之前,李良朝张建军使了个眼色,张建军紧跟着李良来到院里。 李良直接问道:“生物机械改造?” 张建军点头。 “吴绝还有什么布置,他来阿苏拉港为了什么?” 张建军面无表情的问,“你在乎这个干什么?” 李良语气一滞。他反复确认张建军的眼神,试图从中读出他的内心想法。可张建军的感情犹如一潭死水,无法探出深浅。 李良又追问,“吴绝在手术成功后一定会反悔。他手里肯定还有其他可以用的牌。” “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只要拿到应该拿到的东西就好。” 张建军无动于衷的态度激怒了李良,他顾不得自己与张建军之间的那层遮羞布,大喇喇的问道,“难道你不顾忌你的家人?” “呵,”张建军的扑克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他充满嘲笑意味的视线盯着李良瞧个不停。 李良遂问,“怎么?” 张建军森然说道,“我的一家被人杀害,而杀人犯让你们sca放跑了。” 李良的心脏咯噔撞到了什么东西,他傻愣愣的站在原地。 张建军刚才说,“你们sca”,李良迅速闭上嘴,但张建军的遭遇让他把那个可怕的猜想抛到脑后。 “谁?”李良问。 张建军道:“十四环。” 十四环同钱囚与彪羌相同,也是黑名单通缉的杀人犯。但这个人有个让人恶心的恶趣味,即喜欢把同一时间发生的被害者用十四个铁环串在一起。这个人sca没费多大功夫便抓住他了,但…… “他是精神病,你知道精神病没法……” 张建军露出青面獠牙的一面,“杀人就是杀人。” 李良喉结滚动,心道:他说得没错,杀人就是杀人。 张建军见李良无话可说了,便说道:“所以吴绝想做什么,和我无关。你最好也不要有那些伪善的念头,不然我会让你变得和我一样。” 李良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下,张建军知道他是sca,但并不知道自己的确切身份。他是孤儿,唯一与自己亲近的院长也在前年去世了。至于郑立,李良默然一刻,他现在恐怕是全阿苏拉港最安全的人。 李良摸了摸脖子,“至少我们应该小心吴绝反手抢走我们的东西吧。” 张建军听到了院外车子的声音,他转身走向小屋,道:“他不敢。” 车子上下来了一票穿着白衣大褂的医疗人员,以及两名负责指挥的项目负责人。其中一人与李良道好后,李良抬手指向院落深处,“那个人在里面。” 负责人点头问道,“先生有其他要求吗?” 李良眯起眼睛,让人这么一问,看样子可以有点要求,正巧张建军也不在,李良便道:“挖出那个人的具体想法,来阿苏拉港做什么,完成手术后的计划,任何消息都不要放过。” “明白了。” “另外,”李良顿了顿,“这事不要让管家知道。” 项目负责人笑笑,“这我们知道。” 李良眨眨眼,目送负责人进去了。他独自站在院落里,思索王克明与张建军的关系似乎并不如自己早期所想那般亲密无间。 吴绝躺在移动医疗舱内,透过半透明的舱门朝李良露出笑容。 李良亦扬起笑,“别忘了我们的交易。” 吴绝哈哈一笑,“王先生记性很好。” 项目负责人问李良与张建军,“二位与我们搭一辆车,还是……?” 张建军:“我们有车,你们先走。” 运输车在前,豪华悬浮车在后。路上的其余车辆见到这个架势,纷纷开离了这条车道。一行人越走越远,从阿苏拉港西边出发,行至东边与另一个市的交界处。 同一时间,sca也出动了大批人马,寻找在逃犯李良。 当事人王克明却神态悠然的坐在阿苏拉港顶级餐厅里享用早餐。这家餐厅的性质特殊,不需要核对当事人的身份及生物特征,只需要来用餐的顾客提供一串动态密码即可。 密码的获取方式多种多样,从大街小巷的海报,小广告到阿苏广场的钟声,只有顾客想不到,没有餐厅老板做不到。 诺大的用餐地方,只有王克明一位顾客,十名侍者,以及一桌子好菜。 王克明吃饱喝足,招来侍者。 “带我去见你们的老板。” 侍者弯腰轻声解释,“对不起先生,我们不能……” 王克明挥动手指,侍者随即倒地,浑身抽搐,口吐白沫。 他又叫来新的侍者道,“这样我应该可以见你们老板了。” 新来的侍者曲身抬臂,“这边走。” 王克明点头起身,对脸颊肿胀发紫的侍者道:“桌上的酒是你的了,喝了就能好,但你的速度得快一些。” 王克明走后,另一位侍者扑向桌上的红酒,挥手将酒杯打碎,紫红色的酒汁浸入桌布,地上的侍者在仇恨与绝望中咽气了。 在走廊目睹了整个过程的王克明摇了摇脑袋,“真是恶趣味。” 带路的侍者低头问,“先生,现在过去吗?” “走吧走吧。” 侍者将王克明引至餐厅深处,停在一座囚笼样式的电梯前。 “电梯直达老板的房间,您请。” 王克明挠了挠脸颊,“真是恶趣味。” 电梯里只有一个按钮。王克明用外套袖子包着手指,按下它,按钮凹陷,取而代之的是十根细小的针刺。 王克明叹气,“真是恶趣味。” 电梯上走了五分钟,并非是这栋楼高耸入云,而且电梯比爬得还慢。王克明已经无力再说些什么了。 走出电梯间,被海水环绕的屋子里坐有一个戴白色面具的人。他翘着腿,哼着调子。 “你杀人的手法我非常感兴趣,让我想起了一个老朋友。但你的长相与他不一样,而且我知道你,sca正在通缉的在逃犯——李良。我很好奇,前sca为什么走到了这一步?他们对你做了什么?告诉我吧,只要你告诉我,这顿饭钱就省了。” 王克明笑道,“我有更有趣的事情要告诉你。” 面具人深深嗅了一口空气,“这个语气,这个语调……难道我的老朋友把自己的大脑移植了吗?” 王克明:“吴绝回来了。” 面具人顿住。他浮夸的动作突然固定,脑袋转了一百八十度,白色面具上出现了手绘的人物愤怒表情。 “时间地点。”面具人问。 “此时此刻,西郊巨人岭。” “我知道这个地址。” “你当然应该知道。” “呵,呵呵呵呵呵呵,”面具人发出一连串尖锐的笑声,“可信度很高,但是假的也没关系,如果是假的,等我回来就把你做成鱼食。” “请便。”王克明坐在面具人的转椅上转了一圈,“让你的侍者送点饮料上来,还有零食。不要你们家自制的,我可不想吃到侍从的头发或是指头。” 面具人:“……” …… 巨人岭地势险峻陡峭,也是个一毛不拔之地。黄土覆盖,气味刺鼻,山脚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化学肥料。寻常人不会来这,也少有私人队伍有足够的设备器材能抵御巨人岭的污染。 正因为此,对拥有足够资源的王克明而言,巨人岭便是一块宝地了。 车子在能量罩的保护下径直驶入山体,又长又深的隧道比山外更像文明世界。行驶了一会儿后,一扇用钱砸出来的合金大门出现在李良眼前。 为首的项目负责人出示了身份id,合金大门发出咣当咣当的撞击声,随后门下出现了足够运输车通过的通道。 随着车子的驶入,地上留下了彩色的轮胎印子,四周空气里也有微弱的光点漂浮。 张建军一反常态的解释道:“这些东西是用外面的污染材料加工做成的。” 李良对此感到震惊,“没有辐射?” “没有。” 李良默然片刻,“为什么要开发这种东西。” 张建军的手离开悬浮车操控台,“我不知道,这是他的项目。” 他—— 李良知道张建军指的是王克明。u看书 .uukansh “这些效果是他要求的吗?”李良问。 “是。” 李良再次将目光投向车外,彩色光斑下的空间宛若梦境。王克明出于什么理由要做这个东西,又出于什么原因想使这些东西呈现这样的状态,或者说—— 他眼里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车子停下了。 李良收回思绪。 吴绝的医疗舱送往实验室,李良拦住医疗队伍,站在医疗舱旁边问他,“你答应我们的东西呢?” 吴绝露出银白的牙齿,“那东西被sca拿去做试验了,听说实验项目只有一个叫李良的人成功了,所以不出意外,你们要的东西就在他的体内。” 李良:“?” 三百四十三 实验能源 “什么意思?”李良问吴绝。 吴绝的嘴角有口水淌出来,他一说话,那些口水就喷溅在下巴上,脖子上,“能源被那个叫郑立的小鬼拿走了,sca研究以后拿去做了实验,实验只有一个人成功,我猜测那个人吸收了绝大部分甚至全部。” 李良盯着他,“那个能源可以被人体吸收?” “可以,那是寄生能源。”吴绝顿了顿,湿漉漉的嘴唇扯向嘴角笑道,“为了表示我的诚意……那份能源会产生一个磁场,可以被纯金感知,表现方式……抖动,嗡鸣,我也说不好,但到那一刻你们自然就知道了。” 李良追问道,“怎么取出能源?” “那就是另一部分交易内容了,等你们解决了郑立,我们在说这个事。” “另一部分的内容应该是你的装置吧。” 吴绝道:“的确,但那个装置的实际作用就是提取与存放而已。” 李良这下无话可说了,吴绝眼里的坦然和戏谑使李良不得不放任他离开,尽管李良心底深处不想给吴绝这个机会,更不愿意让这个机会出自自己。 但他现在是王克明,他必须这么做。 项目负责人点头示意,医疗队便将吴绝推着离开了。 李良回到张建军身边,“我们要先去把李良抓起来吗?” 张建军摇头,“阿苏拉港太大了,谁知道他在哪里。sca总部铁桶一块,我们进不去,进去了也不可能把人带走。” 李良想了想,“不如先去问问实验的事。” 张建军转过身子侧对他,“你去?” 李良点头,“我去,身份合适。” “用什么借口?” 李良耸耸肩膀,“没想好。” 张建军眼睑抽动,回身钻进车里,打开控制面板,“走吧,先回去。” 李良挑眉,“不等吴绝?” 张建军抱着膀子,“这个手术一时半会完成不了,他们还得匹配合适的人。” 李良挠了挠头发,口舌发干。他在纠结是不是需要把王克明就是李良的事说给张建军听,凭借张建军对王克明的了解,兴许能找到他现在的落脚点。 可一旦点出事实真相,毫无疑问李良自己也将面临身份暴露的险境。 谁会被最先淘汰?完全取决于张建军对二人身份的反应速度。这是一场以世界为赌注的惊天豪赌。 李良怂了。 他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问张建军,“现在去哪儿?” “回去睡觉。” “……郑立呢?” “……再说。” 车子驶出合金大门前,在内部控制室守门的小女孩给车上装了一个能量罩,“大致可以管上五个小时。” 张建军要求她,“再装一个。” 小女孩不太高兴,“能源材料很稀缺的。” “再装一个。” 面对不容拒绝的张建军,小女孩只好摸出另一个设备装在车上。“离开辐射范围以后就关了,节省一点用!” 张建军摆摆手,驱车离开。 李良虽然对两人的关系有些好奇,张建军与小女孩之间仿佛存在某种默契,比张建军与王克明的相处要顺畅融洽。但他却无意开口询问,因为他的脑子已经被实验能源几个字占满。尤其离开实验室,进入巨人岭的范围,看到成堆的化学肥料,狼藉的土地与浑浊的空气后,他越发认为自己是一个可怕的定时炸弹,毕竟他体内的能源可差点将阿苏拉港炸入海底。 郑立知道这件事吗?李良出神的想着,实验的对象是吴绝用来谋算阿苏拉港的能源这件事,他会不会从sca的高层处听到消息,如果他知道,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如果他不知道,sca想做什么? 李良得不到答案。sca在科研上一直紧守在原则线上,可寄生性能源这件事完完全全的脱离了初衷。 他不停的揣摩猜测,直到被张建军打断思路,“我载你去sca总部。” “?”李良眨眼。 张建军,“你难道不是在思考怎么问实验能源的事?” “哦。”李良恍然,顺着张建军的话道,“的确在想这个事情,我们还有多久到?” 他正好可以去看看郑立。 “二十分钟。” “好。” 被张建军打断的思路是怎么也连不上了,李良便转头看路边风景,看了一路眼睛疲乏,不知不觉就靠着窗户打起盹。 意识下沉,李良隐隐约约的,看到了一个人正坐在一张铺了皮褥子的单人座椅上吃喝,地上堆满了零食包装纸袋,有水光波纹轻轻扫过,光亮的纹路还有些刺眼,如果定眼去看,偶尔还能发现鱼的影子在里面摆尾。 他嘟囔出声道,“夸张了。” 突然,车身抖动,李良从梦游的状态中醒过来。梦里的内容悄无声息的消失了,他回到现实,迷茫的看了看周围,“到了吗?” “到了。”张建军把车停到了地下车库,“就在对面,你完事了到上面来。” “上面有什么?”李良问。 张建军:“空房子。” “知道了。” “等等,”李良整理好衣服,抬脚走向楼梯,张建军喊住他,“别做多余的事。” 李良点头,“放心。” 一人走往楼梯,一人走往电梯,两人同时离开了地下车库。 sca大楼依旧散发着生人莫近的气息,但这次能看到二楼窗边有人影走动了。李良走入一楼,有人认出他来,便下楼接待。 问道,“你好,请问有什么事?” 李良微笑道,“请问郑队长在吗?” sca队员笑容凝滞在脸上,缓了片刻才说,“郑队长有事离开阿苏拉港了。” 李良可惜道,“这样……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既然他离开了阿苏拉港,还有人可以负责这件事吗?” 队员露出为难的表情,“很紧急的事吗?” 李良坦然的与他对视,回应道:“是的。” 队员踌躇片刻,“稍等。”话落,他转身小跑去了二楼,李良的视线追着他的身影上去,随傅马下来。 傅马走到李良面前,伸手道,“你好,我是sca副队。听说你有事找郑队?” “是的。”李良往四周看了看,傅马立马会意,“跟我来。” 两人去到郑立的办公室,傅马给李良倒了杯白水,“不好意思,这里没有别的东西可喝了。” 看样子sca最近的确忙得够呛。 李良拿起杯子喝水,“没事。我今天来也不是喝茶的。” 傅马坐在李良对面,“那么您提到的消息是?” 李良道:“我有关于通缉犯李良的线索。” 傅马瞪着眼睛从沙发上站起来,僵直在原地,“在哪?” 李良:“提供这个线索以前,我也有一件想知道的事。” 傅马眯起眼睛。王克明的身份——阴影市场负责人,分量太重了,他不是郑立,不敢把姿态放得太强硬。遂姑且详问道,“什么事?” “十年前sca做的实验的具体信息。” 傅马皱起眉头回忆李良所说实验的内容,sca的实验向来不少,大多与外设有关,这些东西入不了阴影市场负责人的眼,所以他指的是其他东西。其他东西,十年前还有什么实验? 傅马加入sca不过五年时光,他不了解才正常,所以李良提醒道:“人体实验。” 傅马恍然大悟,“您问它做什么?” “与李良有关系。” “那场实验的确与李良有关系,不对,您是说他目前所在地的线索与这个实验有关系?” 李良点头。 傅马深呼吸道,“那场实验……我需要请示上级。” 李良点头后,傅马便出去了。他不仅要去请示能否将实验内容向王克明公开的事,还打算翻阅十年前关于李良的文件。如果能把事情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就还是别和阴影市场打交道的好。 李良见傅马离开后,迅速走向郑立的书桌,打开他的电脑,飞快输入访问密码,成功登录了郑立的个人账号。 李良一边注意傅马的动静,一边快速操作电脑。 “监控文件,监控文件……找到了。”sca负责人的账号可以访问这栋大楼的所有监控,李良点开医疗室,看到了躺在医疗舱内的郑立。放大影像后,郑立的表情柔和平静,呼吸稳定,李良微微放下心来。随后在郑立的邮箱中找到了鸭哥发与他的视频,李良与鸭哥同样敏锐的注意到了视频中吴绝的存在。 王克明知道吴绝来了,李良心道。 看完视频,李良余光注意到傅马正准备离开对面的房间,遂赶紧关了电脑回到沙发上,顺手端起杯子佯装喝水。 傅马打开门,“资料我拿来了。”他的手里拿着文件袋,文件袋足有拇指指节的厚度。李良接过袋子,打开来查看内容。 他将注意力放在一切与能源有关的消息上,很快便发现了实验员对它的描述。 【根据观察,我们认为这块能源拥有寄生特质,表现为与宿主共生,但在宿主消亡后迅速转移的特点。它可以在不同的条件下长时间生存,直到找到下一任宿主。它的寄生特质非常复杂,可以将自己分解为人体细胞大小,影响细胞直至变异,也可以覆盖在金属物质上,使它拥有可被操控的“躯体”。相比较能源而言,它在一定程度上展现出了生物特质,我们非常好奇它有没有可能存在意识?】 【迄今为止,我们只发现了一种剥离能源的方法,即摧毁它的寄生体。当我们对金属物质造成粉碎性攻击时,攻击穿透了能源,直接落在被它包围的金属上了。随后,能源自行脱落,以液体的形式流动,并寻找下一任宿主。在人类细胞上的提取实验同样如此。】 【关于它的变异与再生实验,我们发现它会赋予不同细胞不同特性。在此实验项目组中,我们分别运用了健康人类细胞及癌变人类细胞作为参照组。当能源寄生于健康细胞时,健康细胞被赋予了更强的活性及修复力,当它寄生于癌变细胞时,癌变细胞发生变异,成为类健康细胞,但拥有了从健康细胞处掠夺养分的能力,同时,在转变癌变细胞时,损失的能源会以变异癌变细胞作为蓝本复制分裂自己,进而达到数量与此前的相等。】 【我们对三十位sca志愿者进行了相同的实验,将能源注入至他们的体内。其中只有一名名为李良的青少年成功了。其余人或多或少因能源丧失了部分机能,并不致命。在此之后,通过跟踪观察,我们还发现其余能源似乎发觉了“分身”的异样,它们变得暴动,迫不及待想要挣脱牢笼。对此,我们已决定将其余能源转移,直至明白李良的成功因素。】 【能源逃脱了。】 李良往后哗啦啦翻了几页,后续没有更多记录了,便直接问傅马,“后面的内容呢?” 傅马耸肩,“所有的资料都在这里了。” 李良按了按眉心,他需要知道sca是否保留了其他能源,“这里没有当时的参与者吗?” 傅马不答反问,“你已经拿到了资料,应该告诉我们线索了。” 李良瞬间清楚了这是傅马的手段,便放下资料道:“李良体内的这种能源,对纯金有特殊反应。” 傅马眯起眼睛,省了敬称,直接问他,“你不知道李良确切的位置?” “不知道,但我提供的这条线索可以使你们sca不再和没头苍蝇一样瞎转,把阿苏拉港搞得人心惶惶。”李良又道,“我只有一个问题,相同的能源sca还有没有?” 傅马舔了舔牙齿,“没了,它们全部跑了。科研人员怀疑它去找了李良,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他一个人可以比肩百十来个sca了。” 李良点头,“但是他离开了sca,为什么sca会放他走?” “你对他似乎很了解,uu看书 wwuukanshu.om 对我们也很了解。”傅马把杯子里的水喝尽,“告诉你也无妨,郑立为了他,和sca签了死契。” 死契! 李良的震惊无以复加,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肌肉,但强行扯出一个笑容道,“这件事告诉我没问题吗?” 傅马把水杯丢了,拿走桌上的资料,“我反倒很惊讶你竟然不知道这件事,毕竟你连李良体内的能源和实验都查到了。这可是比郑立死契还要高的保密信息。” 李良的双手搭在膝盖上,他心里纷乱繁杂,不想再应付傅马,便起身离开了sca。 傅马在他身后追问,“你怎么知道黄金有反应?这件事我们的科研人员都不知道。” 李良随口答,“别人告诉我的,来源可靠,你们尽管去找吧。” 去找吧,找到王克明,我得快点结束这个游戏回去…… 三百四十四 梧桐小巷一号 傅马带着人走了,咋咋呼呼的上了五六部黑车,车侧门贴了大大的sca印花。每个人都穿着黑衣带着头盔,身后背一把枪,腰上还挂了一把,战术腰带更是鼓鼓囊囊。 李良与张建军站在玻璃窗内向对街观望,张建军冷笑道,“倾巢出动了。” 李良默然无语,他知道张建军心里还有怨气。 显然张建军本人不想在这件事上继续深聊,说了那么一句后他穿上大衣,头也不回的对李良说,“走了。” 李良追上张建军,试探道:“郑立?” 张建军斜眼看他,“你刚才去sca看到郑立了吗?” “没有。” “嗯。吴绝还以为郑立是十年前的毛头小子好对付吗,谁敢对sca的负责人下手,他是脑子坏了才会提这个事,不用管他。等他手术成功后再说。” 李良没想到张建军是这个想法,悄悄松了口气。 气刚松出去,张建军紧接道:“我们可以把目标转移到那个叫李良的sca身上。” 李良心脏颤抖,与张建军一起走出电梯,他继续说,“只要宿主死了,能源就会跑出来,是吗?” “……是。” “所以我们只需要杀了他,拿到能源,吴绝也就无用了。” “……” 李良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杀了李良即杀了王克明,这会造成什么结果,王克明脑死亡,自己赢得胜利? 两人回到车上,李良从镜子里看到自己。 我想这么做吗? 【我当然想那么做了!】 我不应该这么做。 【为什么不应该,如果不是运气好,我早就死啦!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为什么不对?】 不应该是以这样的方式取得胜利。 【胜利只是一种结果,谁关注过程?】 郑立…… 【回得去吗?别忘了成功的代价。】 …… 李良转头对张建军道,“我们得带一块金子。” 张建军把自己的车挂摘下来,扔给他,“金子。” 李良端着金子,怕它掉了。“你就这么挂在车上?” “我老婆挂的。” 李良不说话了,把手握得更紧了些。 两人回到阴影市场,张建军喊来做临时监军的司机,又唤来许多人,把跟踪sca的事吩咐下去。 除此之外,阴影市场也向城市各单位及个体提供监控服务,其独特的系统比政府统一购买的还复杂些。这些监控sca同样拥有使用及查看权,但它们有一项更强大的功能,即及时搜索任何与关键词或图像相关的信息。 张建军也安排了专员去做这件事。 阴影市场运作起来了。 他们要和本时代最厉害的机构抢人。 事情吩咐下去后,张建军与李良便无其他事做了。两人坐在沙发上发呆,一个盯着手指,一个盯着脚尖。直到一通电话接入张建军的通讯器。 “喂?”“什么?”“谁?”“把录像发过来。” 张建军盯着通讯面板,李良凑过去,看到一个带着白色面具的男人冲入巨人岭的实验室,大杀四方,手里的扑克牌如利刃划过一个又一个工作人员的嗓子。 面对反应过来的科研人员们的反扑,他奸笑着一跃而上,轻松越过他们的头顶,从袖子里扯出银线收缴了又一批人头。 紧接着重型武器出现了,面具男人如陀螺般把遍地尸体掀如空中,模糊对方的视线,等他们察觉到异样时,面具人已经抵达身边了。 诸如此类的事持续了半个小时,他来势汹汹,目的明确,径直奔向手术室。到了手术室外后,面具男拿下面具。 李良与张建军的呼吸顿了顿。 面具人面具下的皮肤被一块青色的机器取代了,但取代得并不完全,东一点西一点的挂了一些不起眼的人皮。 他厉声奸笑,疯狂敲打玻璃,“吴绝!哈!吴绝!来啊!来啊!看看我,看着我,我来报仇了!” 玻璃后的医疗人员听到了动静,仓皇后退。彼时,吴绝的手术已经完成了。他的麻药劲正在慢慢消退,面具人击碎玻璃,把玻璃后头的铁丝网生生扯断,跳入里头,站在吴绝身边,神情温柔专注,让人怀疑他与吴绝的真实关系。 突然,面具人抬起手,食指与中指之间夹了一张扑克牌,猛地挥向病床上的吴绝。扑克牌的威力李良与郑立已经见识过了,他这是打算要吴绝去死。 然而,吴绝恰在此时睁开眼,从病床上翻滚落下,抓住躲在一旁护士挡在身前,面具人的扑克牌扎进护士的喉咙,没多久她便咽气了。 手术后的吴绝已是肉体凡胎,更缺少了与新身体的磨合过程,他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向医疗室外,大喊救命。可来到了医疗室才发现外面已经没人了。 他光脚吧嗒吧嗒的踩在血里,吴绝顺着血迹找到了人。他猛地回头,紧随其后的面具人如恶鬼索命。他问,“你是谁?”好像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就能躲过这一劫似的。 面具人桀桀的笑,他把银丝挂在脖子上,脑袋搭在上面,瞪眼吐舌头,“妈妈,妈妈,我好害怕。” “宝宝,别怕,不痛的,很快就过去啦。”面具人抬起头,装出温柔而带有一丝急切之意的女声。 随后又把脑袋搭在银丝上,“妈妈,我不想过去,我们回家,回家好吗?” “不怕,不怕,快进去吧,进去。” 面具人收起银丝,头一次像一个正常人一样,不晃不抖不笑,只是站着。他的嘴里果不其然冒出了吴绝的声音,“五万八,拿去吧。” 吴绝大叫,“是你?你早就死了。你……你……” 面具人的机械眼睛露出可怜的神情,“哦,当然,我早就死了,你也一样啊。” 吴绝趁着面具人玩单人相声时,便瞄中了尸体堆里的武器。转身,伸手,握枪,转头,开枪,动作一气呵成。 但他面前早已没了人影。 面具人两手搭在吴绝的头顶与下巴上,轻轻一用力,吴绝的脑袋一歪,气绝了。 “妈妈,妈妈,我们现在可以回家了吧。”面具人重新带上面具,站在一片狼藉的地面沉寂了许久,影片这头的人甚至在讨论现在是不是狙杀他的机会。 面具人抬头看向监视器的位置,李良听见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他说,“真对不起,任何想带走李良的人,恐怕都得先过我这关了。” 话落,面具人抬手射出扑克牌,它带着杀气直直飞向镜头,几秒种通讯界面后便失去了影像。 李良与张建军默契的沉默了。 李良自问道:面具人为什么要保护王克明?他怎么知道吴绝在巨人岭的?王克明告诉他的?王克明早有预料了?他还知道多少东西? 现在王克明的身边有一个不关心他身份,却为他所用的……手段高明厉害的人,这几乎将原本制定好的计划难度翻番了。 他们无论如何也需要先突破面具人,才能带走王克明。不,不对,“无论如何”的概念是面具人传达给自己的,实际上也许有其他可能性——面具人的攻击已经开始了。 “我知道这个人。”张建军道。 “?”李良问,“我没有听清。” “我说我知道这个人。”张建军大马金刀的坐在沙发上,上半身却微微前倾展现了攻击性,但肌肉紧绷的状态说明他很紧张。“他在某种程度上很有名,sca应该有他的资料,杀猪人。” 杀猪人,出资搭建了豪华屠宰场的极恶劣杀人惯犯,他的罪名与破坏力有一百个钱囚与彪羌那么大。sca出动前往屠宰场时,在屠宰场地下累计发现了三百名因不同原因导致肢体分离的尸首,sca足拼凑了一个月才能叫其亲属前来认领,另外,在屠宰场后厨更发现了九十九具人骨,没有腐蚀迹象,保存完好。 李良直感到心惊肉跳。 张建军开始抖腿了,“如果是他的话,倒是能说通吴绝的事。杀猪人原是吴绝的材料,听说因为他体质特殊,那个女人(杀猪人的母亲)怀孕时,一直躲在辐射区,导致杀猪人的dna排列发生了变化。于是吴绝找到她,以五万八的价格买下杀猪人。此后一直在他身上做各式各样的实验……吴绝是个没心肝的,他是个人渣。” 张建军弓背弯腰,十指交叉顶着脑门。 李良不敢催促。 张建军缓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才继续道,“吴绝出事以后,杀猪人就自由了。他用吴绝藏起来的钱办了屠宰场,起初只是做生意,可吴绝对他的影响太大,他必须找点事做,所以想到了吴绝的老本行。但他不想害了好人,所以就去找了那些——撒谎的,偷东西的,殴打老人的,殴打子女的,家暴的——小混混,在职员工,通缉犯,把他们绑去屠宰场……后来的事情sca应该都知道了。” “sca查封了他的屠宰场,但是没抓到人。杀猪人改头换面换了另一种方式继续做同样的事……” 张建军不再开口了。 李良憋了好几个问题,“你为什么知道的那么清楚?你为什么这么害怕他?他的脸是怎么回事?” 张建军微微抬头,盯着李良的眼睛回答道,“因为新的‘屠宰场’是王克明为他建的,我负责监工。那家伙和你知道的任何一个杀人犯都不一样,他是个彻头彻尾,疯到了灵魂的神经病。脸,呵,他的脸被吴绝剥去当实验材料了。脸,眼睛,舌头……还有几个内脏。” “他很喜欢王克明,非常非常喜欢。所以说了这些事,而我不得不去核实这个故事的真实性。我真不应该去。” 当张建军直言王克明的名字时,他与李良之间,两人维持的微弱关系便已经断裂了。李良对此早有准备,所以并不惊慌。不管张建军曾经来了解到,看到了什么,都是张建军的事情。李良从杀猪人的事迹中回过神,他在sca的课上听了太多,此时多了解了细节部分,这种感觉更像是原本只有故事概要的故事有了血肉。总之他不仅无法理解张建军的情感,也认为现在有更重要的事需要考虑。 “所以你知道杀猪人在哪了。”李良问。 张建军做了一个深呼吸,“知道。” “李良就在那。” 张建军对此毫无反应。 李良摸了摸额头。没想到张建军竟然会被吓成这个样子。 “我去吧,你留在这,做后援。”李良转了一圈,“我需要战斗服,武器,武器要多,还有微型推进器,再安排几个厉害的狙击手辅助。先把杀猪人解决了。” 张建军松开有些僵硬的手指,“你为什么要做这个事?” 李良自然而然的回答,“既然知道了他是杀猪人,我不能坐视不理。” “不,你为什么要继续王克明的实验。你应该已经了解了他的计划,计划成功后,阿苏拉港半座城市将瘫痪,会死很多人。” 李良顿住。 静谧的空间仿佛延长了他的沉默。 李良一直不说话,张建军也就不问了。他道:“我会和你一起去,你需要准备的东西马上就能安排好。我再安排两队先锋打前阵。” 李良摇头,“不……杀猪人很强,没必要让他们去送死。” “呵。”张建军意义不明的轻笑道,“你说什么是什么吧。” 张建军把事情交代给了司机,看书.uukanshu.cm 司机听这阵仗,不敢怠慢,便赶紧出去办事了。很快,属于李良与张建军的装备送了进来。足有两个箱子,张建军道:“拿你顺手的用。” 两人挑挑拣拣了十来分钟,司机敲门而入道:“管家,准备好了。” 张建军看向李良,李良点头。 张建军便说道,“地址是梧桐小巷001号。” 司机听了这个地址,有些惊讶,“那里是先生的产业。” 张建军走过司机,“我们现在就是要去做回收,你别跟来了,在这看家吧。” 司机便目送李良与张建军离开。这只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发了,阴影市场的人纷纷避让。李良依旧坐在车子的副驾,说起一个早就该说的问题,“那只监控视频sca也许也看到了,杀猪人说的话他们也该知道了。” 张建军道,“没关系,一时半会他们查不到杀猪人的身份与位置。” 李良点头后,随即进入了备战状态。 三百四十五 机关重重 梧桐巷001号。 虽名字与梧桐有关,但这儿实际并没有绿化。是巷,其实是一条宽三米有余的街道。街道附近只有一栋棕褐色的三层建筑被无数烂尾楼包围其郑 由于前几年的地震,导致梧桐巷堆满了废石碎砾,李良等饶车不得不停在街口。 武装队伍下车了,狙击手散开,李良与张建军走进街道。另外的车里装了几名后援,他们负责在必要的时候发射型导弹以及提供实时监测下的敌人动向。后者不大可能做到,因为王克明为了保护杀猪饶自由,刻意装载了隔离探查的装置。 又或者是为了禁锢杀猪人。 这只有王克明才知道了。 李良端着枪,两腿不断交叠移步,谨慎又快速的接近建筑。张建军与他相反,左右手各提了一把枪,像过去的牛仔,或是别的什么角色般坦然的走到建筑大门。 彼时,李良站在墙壁拐角疯狂向张建军打暗号——从窗户走! 张建军瞥了一眼李良,按下了门铃。 李良不得已只好跟上张建军,贴着门边的墙壁,胳膊举着枪。 门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位穿着仆人服饰的男子,他面带微笑,却被张建军拿枪崩了脑袋。 李良瞪大眼睛,发出不可思议的质问,“你为什么杀了他?” 张建军漠然道,“知道他杀了几个人。” 李良的不认同被张建军这句话噎回嗓子里,他跨过仆饶尸体道:“这些人全都交给sca处理。” 张建军一边发出冷笑,一边又击毙了一人。李良阻止不及,发现房子的四面八方不知从哪儿涌现出了源源不断的人。 这些人穿着打扮一致,皆为男性,且各个手里都有武器,武器型号与他们一样。 王克明一定私下为杀猪人提供了这些东西。 这下,李良不想杀人也不行了。 虽然换了身体,李良的手脚动作不如过去矫捷有力了,但用枪的功夫还在。他百发百中,跑在前头的人应声倒地。逐渐的,后头的人不在冲动了,寻了蔽体与李良、张建军枪战。 …… 悠闲坐在三楼的王克明吃完最后一包零食,从椅子上起身,慢悠悠的走到房间角落里,掀开地板。地板下藏了一块标有骷髅头的控制器,分别有三个按钮。 王克明点兵点将按下了中间那颗,声嘀咕道:“可惜了建军,他应该站在我这边的。” …… 一楼的敌人全部解决了。 李良对此非常不满,他抓住张建军的领子,“我们的目标只有杀猪人和李良,这些本来可以避免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张建军对上李良的视线,“你也是共犯。” 李良挥了一拳,正正打中张建军的下巴,后者的嘴角淌了一行红血。张建军抹去血,盯着李良,对于一个刚被揍聊人而言,他的眼神过于平静了。 李良发泄了情绪,尽管并不痛快,但剩下的情感已经可控了。他冷声对张建军道:“再有这样的事,我会把枪口瞄准你。” 张建军咧嘴笑,抖了抖衣服不回话。而李良则出于某种心理也不追问了。 李良环视四周,发现一楼通往二楼的方式只有一个电梯可用。 两人走到电梯前,李良刚想按下按钮,却被张建军阻止,“它有机关。” 李良眯起眼睛,“什么机关?” “不知道,王克明没有告诉我。” “……还有其他地方能上去吗?” 张建军略微有些出神,李良等了会儿,张建军幽幽的道:“有一个地方……那里可以是杀猪饶乐园。” “屠宰场……”李良脱口而出。 张建军看他一眼,点头,“算是,去吗?” 李良点头,“去。” 随后张建军带路,回到大厅。他四处观望,好似在寻找什么东西。李良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张建军似乎在计算阳光洒下的面积与角度。 李良一头雾水,除寥待外只能把目光放在地上的尸体上了。虽然这个世界只存在于想象中,但尸体的手感,血液的喷溅形状,尸体倒地的动作都非常真实。李良掀开其中一具尸体的头发,发现对方额头有一处淤青,手指指甲磨损,后脑勺更有一道手术切口。 李良对其他尸体如法炮制了一遍,虽然伤口的表现方式不一,但脑后的切口却出奇的一致。李良在尸体堆里忙前忙后,张建军突然出声,“找到了。” 李良正在试图拆除尸体脑后的缝线,闻言抬头问道:“找到什么了?” 张建军答,“王克明建这处地方下了大功夫,通往那个地方的入口并不固定,而是随时会发生变动的传送器。” “所以你是在找传送器的位置。” “对。” 李良皱眉,“现在有这种技术了吗?” 张建军低头看向蹲在地上的李良,“王克明樱” “……”李良情不自禁的想到:王克明为这个计划准备了太多东西,很难到底有多周全,如果几个月前奇雾山没有出现,这一切是不是都会在现实里发生。而sca仍蒙在鼓里,直到半座城市瘫痪…… 把多余的念头甩出脑子,李良指着尸体后脑上的伤口为张建军,“这个是怎么回事?” 张建军摇头,“我不负责这些人。” 言下之意有人负责他们了,李良便问,“谁负责?” “王克明。” 意料之郑李良起身问,“往哪儿走?” 张建军带路,“出去。”他翻过一扇窗户,落在外面的花坛里。(在一片近乎残破的地方,王克明竟然还有心思照顾花草)李良心避过艳丽的花朵,脚尖用劲跳了出去。 张建军带着李良走到建筑左边,“就是这,动作快点,位置快更新了。”完他一头扎进墙里,他的身体穿过墙壁,消失了。 李良照葫芦画瓢,也穿了过去。刚一露头,便听到激烈的枪声。他迅速找了个地方躲起来,而后才有空确认张建军的位置。 他一边压制对方的火力,一边慢慢向前挪动。对面是一群衣衫褴褛的人,瘦骨嶙峋,不修边幅,一个个如豺狼般狡猾,多躲在建筑的阴影地带隐藏身型,趁张建军不备,便又转为恶虎扑食。是真的扑食。 他们的手指弯曲成爪状,半躬身体,以指甲和牙齿为武器,狰狞的撕向张建军的咽喉。 李良开枪了。 从背后扑向张建军的人被他击保 李良追上张建军,“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张建军道,“我们刚才见到的仆人,都是这里的胜利者。” “胜利者?” 两人相互掩护,很快便走出百米。他们一路行来,可谓是血流成河。李良尚未受伤,但张建军就没那么好运了。他初入传送门时,未想到传送门旁边就埋伏了人,耳朵缺了一块,脖子有一道划伤。 他解释道:“就像养蛊,胜利的虫子就是蛊王,只有蛊王才能拥有自由。” 蛊。熟悉的用词使李良愣了会儿神,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这是核心创建这个游戏的理由。 “发什么呆呢!”张建军气愤的打断了李良的思绪。越来越的人朝他们涌来,张建军双枪连发,子弹飞舞,替李良解决了不少靠近的敌人。 李良回过神,赶紧抬枪加入战斗。 “我们从哪上去?”他问。 张建军:“最里头!一进去你就看到了!” 两人扯着嗓子对话,才能勉强不使自己的声音被枪声与敌饶咆哮声淹没。 地下地形狭窄,对方人数众多,李良庆幸他们没有产生诸如团队合作的精神,否则来十几人堵了枪口,剩下的人一拥而上,李良与张建军便只能牺牲一人,引爆炸弹才能脱身了。 两人带了不少子弹,衣服的八个口袋以及裤子的四个口袋装得满满当当。从一楼到这儿,两人已经花去了大半。不得不节省子弹了。 李良从战术腰带的口袋里拿出炸弹,扔向半空,并对张建军道:“捂鼻!” 炸弹的外壳在空中裂成两半,褐色的气体从中飘出,淹没了这片地方。捂住口鼻的李良与张建军提防着四周,以防敌人反扑。只见他们一个个的瘫倒在地上,四肢抽搐。 两人拿出口罩带上,解放了一只手。 张建军朝地下开枪,李良制止他,“你做什么?” 张建军道:“以绝后患。” “没有后患了,我们直接上楼。” 张建军沉思片刻,与李良走向深处。他们走后,一道人影从墙后闪出来,他学着李良与张建军的动作捂住口鼻,然后抬头看了眼挂在半空的机器,轻轻一跳把它取了下来拿在手里。 轻轻一按,炸弹的外壳合上了。 人影走到另一处墙边,在墙上摸摸索索了一会儿,找到开关按下去。顿时有嗡嗡声响起来,不明气体渐渐消散。 走在前头的李良道:“你有没有觉得这东西变薄了?” 张建军转动脑袋,“没觉得。” 张建军这样,李良便觉得兴许是自己的幻觉,也就不去想了。两人多走了几步,李良停下脚。 “不对,真的变淡了。” 张建军现在发现了问题,他屏息凝声,听到了微弱的嗡嗡声。 “是换气系统。” 李良惊讶道,“这地下还有这种东西?” “嗯,王克明喜欢干净。” “……”李良无话可,瞬时他又想道,“谁打开的?” 张建军意味深长的看着他,“是啊,谁打开的。” 李良心里咯噔一下,他回头看向来路。褐色的雾里站了一个佝偻的人形。雾气渐薄,于是他的形象便明朗起来。只是这雾或多或少模糊了身影与五官,平添了几分神秘及可怕。 那人在雾里直勾勾的盯着李良二人,他虽面无表情,可那股强烈的企图却一点不差的传达给了他俩。 李良抬枪,咻咻咻射出十几发子弹。 然而他全都避开了。 这超乎想象的速度已经超越了常饶体质。 张建军道:“他已经有蛊王的特质了。” 李良对此感到不解,“可一楼的人……?”他们的速度甚至不及这家伙的一半。 张建军道:“我不清楚,也许和你看到的伤口有关系。” 李良默然片刻,然后打起精神,专注于那个消失的人影上。 张建军把枪收回背后,两手各拿了一把弯刀。 那人好像凭空消失了似的,诺大点儿的地方竟然就是找不到他的影子。 突然,灯关了。 李良与张建军不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眼前的一切都被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吞噬。李良迅速冷静下来,侧耳倾听。张建军那发出了一阵接着一阵的嗡鸣声。 李良便喊他,“张建军,冷静下来!” 恰在此时,那人出现了。他电光火石般袭向李良的喉咙,李良后脊发凉,只能堪堪避过要害,但脖子前端还是被划出了伤口。 一旁的张建军听到了动静,连忙问道:“你没事吧?” 李良的脖子火辣辣的,不敢大声吆喝,只能嗯了一声。 张建军转动身子,两手没有停过。李良陡然想起来,“这头盔没有红外吗?或者温度感知?” 张建军道,“有,但是在这里行不通。” “什么意思?” “王克明对地下建筑做了特殊安排,我们的头盔现在只是一坨块铁。” 李良哧了一声。 话间,他的耳朵差点掉了。 李良与张建军在短短的时间内已经负伤数次,uu看书 .uunshu 渐渐的,便也习惯了黑暗。 王克明的这具身体夜视能力以及动态视力非常一般,李良很难捕捉到对方的动作,只能全凭经验与知觉。他料想对方会不断攻击两饶要害部位,但由于他的手段有限,可攻击的地方不过是喉咙,眼睛与脑子。 李良沉心静气,尽这具身体的最大可能捕捉空气的变化。他的耳朵微动,仿佛听见了一些东西。是从身后传来的,李良凭借本能,把枪托猛的后砸,然后用枪身卡住对方的身体,左手顺势伸出狠狠砸在对方的脑袋上,在迅速把枪翻转回来,按动板机。 一切水到渠成。 李良感觉自己应该打中了。 他也的确打中了,那人躺倒在地上,脸颊被开了一个洞。 张建军毫不吝啬的赞扬道,“不愧是sca,有一套。” 奇雾山 三百四十六 2楼餐厅 封闭的空间内,一眼望去尸体遍体。张建军与李良站在电梯门前,等电梯下来。他们已经等了很久了。 “……”李良瞄了一眼张建军,无从启齿,一旦开口,就是第八遍问相同的问题了。 张建军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脚尖有节奏的敲击地面。李良正在看他,他知道。那个问题也回答了好几遍,从马上到一会儿,到现在,鬼才知道那该死的电梯什么时候才下来……出于尴尬,他不得不无视李良的目光。 两人等了又等,等了又等,终于等到它了。 “来了。”张建军迫不及待的要坐上去,好离开李良的视线范围。 李良看了看时间,幽幽的说道:“杀猪人该回来了。” 张建军顿住,史无前例的尴尬淹到了他的胸口,他不得不深吸一口气才能稍作缓解,随后干咳一声道,“门开了,走吧,上楼。” 伴随着清脆的叮叮声,电梯门从出入口一侧缓缓打开。 粉红色的气体突然涌出来,李良与张建军惊讶的同时迅速戴上面罩后退,直到越过两个通风口。粉色气体受到通风口的影响,飘离地面,慢慢散去了。 两人如临大敌的缓了好一会儿才说话,“这里怎么有毒气?” 张建军道:“王克明。” “难道每层楼都有毒气装置?” “对。” 李良不可思议的看向张建军,“那你凭什么认为这里没有毒气?” 张建军直言道:“一楼的枪战在所难免,可这里……”他回头看,李良跟着他作出同样的动作,“这里有太多人了,我以为他不会对这里下手。” 李良磨了磨后槽牙,无话可说。“快走吧。” 两人先后走进电梯,面罩未取。李良想按下通往三楼的按钮,可一定眼,这哪儿有数字三啊。他转头问身边的张建军,“这是什么意思?” 张建军耸肩道:“我可没说过电梯直达三楼。” 李良生气的按下了仅有的一颗按钮,电梯上行,到了二楼停下。李良与张建军默契的举起手里的枪械,李良问,“你还有多少子弹?” “不知道,但是我刀不少。” “呵。”李良不予评价。 电梯门大开,门口无人。 张建军举着枪道,“二层的仆人不太一般,是有真实力的一群人。”他按下扳机,枪口火力四射,子弹打烂了天花板,有人从里头跳了出来。 张建军击毙一人。 李良紧随其后,举枪扫射。然而这群人左闪右避,竟然没有一个中弹。李良换了把枪,改连射为点射,省子弹也省力气。 他惊奇的发现,“他们没有枪?” 张建军把机枪背在身后,抽出弯刀握在手心。“这里是餐馆,他们是侍从,配枪不美观,至少王克明是这样说的。而且,他们也不需要枪。掩护我。” 张建军冲入人群,李良用枪逼退企图夹杀他的人。渐渐也为自己引来了部分火力。 张建军与七八名侍从混战,刀光剑影刺激得紧。李良一边注意他那儿的战况,一边提防前来刺杀自己的人。 华美的餐桌被砸碎了好几桌,桌布也被撕烂了,更别提原本精致的花瓶已经碎成一地玻璃片。那些李良从没见过的娇嫩的花儿被踩成泥水,一切都糟透了。 李良瞄准时机击中了一名侍从的胳膊,张建军紧跟着砍下了他的手腕。这名侍从惨嚎着退出了包围圈,张建军的压力小了一分。 李良掏出另一把枪,这把枪的子弹用尽了。 前来狙击他的两名侍从滑溜得找不到突破口,子弹击不中二人,可如果分心帮助张建军,他们就会一拥而上。王克明这具先天不足,后天富余的身体终究在这样激烈的局势下差了几分意思,长时间的注意力高度集中以及迅速躲避的连续动作,使李良气喘连连。 心跳如擂鼓,肺里氧气缺乏。 李良看了眼张建军的方向,正巧发现了又一人的破绽。他迅速瞄准,扣下扳机,肌肉的疲累影响了准确性,子弹擦过那名侍从的耳边。虽然没能击中目标,但也为张建军争取到了时间。他的弯刀扫过那人脖子,切开一条十厘米长的口子。 终于再次倒下了一人。 李良喘着粗气,不得不催促张建军道:“抓紧速度!” 张建军啐了一声,换刀了。他从战术腰带上取下两个刀柄,按下刀柄上的开关,滋啦一声,刀柄中央的缺口弹出了激光刀刃。 李良挑起眉头。没想到这种东西他也有,王克明的身家总能带给他惊喜。 张建军挥舞激光刀,激光刀此刻削铁如泥,大杀四方,它的同类皆被削成了好几段。失去武器的侍从们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李良道,“投,投降吧,投降不杀。” 张建军挥出去的手停在半空,僵硬的收回来,他向李良确认道,“投降不杀?” 李良重复,“投降不杀。” “……”张建军对侍从们道:“投降不杀。” 侍从们动摇了。比之余地下的人,他们似乎更鲜活,更有人性。李良试图进一步劝说道,“现在投降,对你们和我们都好。我们不会再做任何伤害你们的事,只要放我们过去。” 侍从中有一人站出来,他似乎成为了侍从代表。 “你们要去三楼?” 李良点头。 “你们的目标是三楼的客人?” 客人?李良问道,“是一个叫李良的人吗?” 侍从摇头,李良还以为他要说不是,没想到说的竟是不知道。李良只好形容了一遍自己的模样,侍从代表听了点头,“是那位客人。” 李良道,“我们的目标只是他。” 根据经验和直觉,李良认为侍从代表准备让路了。他的身子半侧,头微微低垂,表情顺从。可就在事情马上就要成功的一瞬间,一个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喂,喂,听得见吗?看你们的表情应该是能听见了。我想提一个不成熟的想法,如果你们让这两人来了三楼,我可不敢保证他回来时会怎么对你们哦。” “咔哒。” 似乎是挂了通讯。 声音的主人是李良,来源似乎是嵌入似的音箱。立体环绕,音质清晰。将餐厅的氛围轻松转了个方向。李良看着侍从代表,他的表情几经变换,又回到了初见时的模样。 “……”李良发誓他从来没有这样愤怒过,他不明白为什么王克明总会牵扯入更多的人,并把这些人推向地狱的深渊。而他则高高在上的站在绝对安全的地方,以上帝视角欣赏他的杰作。 矛盾,冲突…… 李良大喊,“我会杀了杀猪人。” 侍从中一顿骚乱,为首的侍从代表表情坚定,“请离开这里。” 李良苦着眉头,“真的非要这样吗?你们已经没有武器了。” 侍从代表:“我们还有牙齿,指甲,骨头……如果你想帮助我们,离开这里就是最好的办法。” “你不懂,我必须要见到那个人。” 侍从代表收紧胳膊,“我没有必要懂,我只需要明白自己该做什么。”话音落下,他的拳头突然到了李良眼前。虽然看得清楚,可身体的反应却跟不上脑子。眼看自己就要中招了,一旁的张建军挥动激光刀,刀刃斩向侍从代表的手臂,侍从代表压低身体收回了手。 李良迅速举枪,对企图偷袭张建军的侍从抬手便是一枪。双方都经历了一段看似和平的休息时间,这个人的动作因为放松警惕的缘故而变得迟缓了,这才给李良一个机会,让他达成了爆头动作。 还有六个人。 李良手里的子弹不足三百发,张建军使用激光武器的时限到了。他额头青筋凸起,眼角鲜红,眼珠凸出,手臂颤抖……精力耗损过度,不得不停下来换回普通的弯刀。 李良对他说,“用瓦斯炸弹。” 张建军:“你疯了?” 李良说,“快点!” 张建军否决道,“不行,瓦斯炸弹的后果是你我也被炸成碎片。”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移动,手里的动作未曾停歇。一会儿的功夫,百发子弹又出去了。李良摸了摸自己的身上的行囊,摸到了几只小瓶子。 这是司机拿来的武器箱子里压在角落的东西,因为功能过于鸡肋便被冷藏了。李良问他功能是什么,司机回答,”算是一种液体武器,只有与血混合才能产生效果……例如降低对方的辐射抵抗力,紫外线抵抗力,变得更容易被细菌病毒入侵……或是辐射变异的影响,运气好的话能见血封喉,但这样的几率实在少见。诸如此类,实际上使用它后,真正的功能是什么,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就像是武器版的幸运饼干。“ 本着聊胜于无的想法,李良随手拿了几只装进口袋里。相比较其他杀伤力大,但在此空间内也会影响到他与张建军的其他武器而言,这几个瓶子算得上是救命稻草了。 李良顺势躲了起来,快速将瓶子里的液体填入特殊的弹药内。 他将所有的压力都放在了张建军个人身上。 被迫承受了更多压力的张建军苦苦支撑。毕竟这些人与外头的亡命之徒还有区别,任何正常人在空手面对武器时总会产生或多或少的恐惧心理,这些人自然也是害怕刀刃的,但他们更害怕杀猪人的惩罚。所以舍了性命,只想要解决非法闯入的二人。 李良的手枪摇动,他的鬓角有冷汗留下。他不能再浪费子弹了。 平稳呼吸,呼……吸,跟着对方的动作,感受对方的感受,一呼一吸之间,李良的注意力完全集中,他的枪仿佛死神的镰刀,已经慢慢靠近了目标。只需等镰刀完全架上去,然后扣动扳机,就结束了。 他瞄准的是侍从代表。 侍从代表的手脚功夫厉害,即使没有武器,他的拳头也拥有铁球坠地般的力量。这些侍从的配合堪称天衣无缝,借着旁人创造出的机会,侍从代表一拳挥出,如果击中了张建军,那真是中了大奖。他有把握,自己以及自己的同胞们会比秃鹫更快的把他杀死。 正计算张建军的侍从代表突然心里一冷,他感受到了危机。第六感在无数次的对决中救了自己,尊重本能成为了另一种本能。侍从代表迅速后退。 “就是现在。”李良扣下扳机,灌满了神秘液体的子弹离开枪管,势如破竹般袭向侍从代表。侍从代表看到了子弹轨迹,他猛的向后弯腰,由于动作太快,天灵盖差点碰到了地面。 然而子弹还是划破了他的衣服,在胸口上留下一道痕迹。血迹很快渗出衣服表面,染上一条鲜红的印记。 只要没穿过胸膛,就不算他赢。侍从代表走向李良,张建军在这次的行动中存在感十足,uu看书.ukanshu.cm 以至于早期起掩护作用,后期没了作用的李良变得透明,让他们不知不觉忽视了他的存在。 侍从代表:这不好,很不好。如果被他知道了,恐怕自己得重新学习一遍杀人课程。但只要杀了他就没事了。 李良握着枪的手垂落到腿边。看来他的运气不太好,但就这样放弃似乎还早了些。李良另一只手的指尖藏了针刺,就是以防万一发生现在的情况。 侍从代表走近李良,扬起胳膊,李良也抬起手臂,两人同时挥出拳头。 李良的手竟毫不费力的穿过了侍从代表的胸膛,而侍从代表挥向李良的拳头竟然在李良面前碎成了肉块。他本人不敢置信的打量了一遍自己全身,然后看向李良。 下一秒,肌肉与内脏一起堆在了地面。 这诡异而可怕的画面同时吸引了张建军与其他侍从的目光,他们怕了。 张建军瘪嘴点头赞扬道,“真不愧是sca,厉害。” 李良呸道,“这是你给我的东西。” 张建军可不记得他们有这么厉害的玩意儿,但这不影响他利用这个效果劝说眼前这帮被吓破胆了的小孩儿们。 “如果你们不想也变成那样,就安安静静地站到那边去,我保证他不会对你们做什么。”侍从们虽然停了手,但心里的挣扎与犹豫表现得明显极了。 张建军趁热打铁道,“别担心杀猪人了,我们会杀了他。” “谁要杀我?” 三百四十七 杀猪人 ????“谁要杀我?” ????伴随着这句反问,张建军虎躯一颤,方才还威风赫赫的姿态一下子低了去,他似转非转,踌躇不定的看向来人——除了杀猪人还能是谁? ????李良肯定张建军对杀猪人的恐惧不是空穴来风,于是便也警惕起来,沾过神秘液体的子弹还剩下两颗,可是他还能这么好运吗? ????杀猪人个子高大极了,而块头竟比张建军还要壮实些。白色面具上画有开心的五官,面具边缘后方一点儿能看到翻起的皮肉。李良打了个寒颤,张建军退回到李良身边,动作畏畏缩缩的令人不敢置信。 ????李良打量杀猪人的同时,杀猪人也在打量他。 ????“王克明?” ????见李良还在走神,张建军便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李良反应过来,“嗯。” ????杀猪人掠过地上的侍从,径直走到李良身前,嗤嗤称奇。 ????“你说你是王克明?” ????李良眼睑抽动,本能的从杀猪人这句话里品出了不同的意思,便没有做声。 ????杀猪人围着李良绕了两圈,摇头道,“你和楼上那个人很像,你们……你们是怎么回事?” ????李良心里咯噔道:难道他看出了我和王克明对换了身体的事情? ????“他不是他,你不是你。你们是谁?”杀猪人喃喃出声,李良松了一口气。杀猪人顾自纠结了片刻,便被张建军吸引了注意力。 ????“张建军,好久不见啊伙计。你想杀我?”杀猪人大手一挥,掌心搭在张建军的肩头。他力气之大,要不然就是张建军过于紧张导致重心不稳,所以身子晃了两晃。 ????他不敢直视杀猪人的眼睛,便耷拉着脑袋瓮言瓮语道,“……我吓唬他们的。” ????“吓唬谁?他们?”杀猪人抬手抓来一个侍从,“你是我的朋友,何必去做吓唬玩具的事情?”语罢,杀猪人手上用力,隔了两步远的李良听得咔嚓一声响,侍从的脖子便歪到一边去了。其余侍从见了这幕后,不约而同的后退一步。 ????杀猪人抽出侍从的脊骨,放在手里敲打。喷溅而出的血液沾染了李良的衣服,他目瞪口呆的说不出话。 ????难道杀猪人真以为自己在杀猪? ????杀猪人笑嘻嘻的问他们俩,“你们来这做什么事?” ????李良稳定心神,将来意说了。“我需要带走楼上那个男人。”他存了个心眼儿,省去了自己的名字,以免杀猪人什么时候把王克明与自己联系到了一起,顺势便猜出了二人的身份。游戏不能如此荒... ... 唐的结束。 ????说起来,杀猪人究竟是凭借什么察觉到了自己与王克明身份的异样?李良不得而知,此刻也无力深究了。 ????杀猪人手里的骨头停顿在半空,他用沾满了血迹及其他残料的手摸了一把下巴,脑袋微微歪向左肩。空气因为他的思考变得凝滞。张建军再次后退,去了李良身后。李良知道张建军打了退堂鼓,也不怪他。 ????李良打起精神来独自一人直面杀猪人。 ????杀猪人道:“恐怕不行,他帮了我一个大忙,我得为他做些什么。” ????尽管李良已经知道了杀猪人所指的内容,但此刻他却需要伪装出不知情的模样。“做些什么?” ????杀猪人道:“提供保护。” ????李良问,“这是他要求的吗?” ????“这倒是没有。” ????“那你何不提供一顿美餐?这更容易不是吗?” ????“美餐啊……”杀猪人重新握好骨头。李良敏锐的察觉到对方的气场发生了改变,他的恶意近乎实质,如一只潜藏在黑暗里的怪物舔舐自己的皮肤。这种抽象但又真实的感情令他浑身发毛,于是身体自觉做出了反应,预备躲避或反击任何时候可能出现的攻击。 ????事实证明,即使调换了身体,李良的第六感仍然属于他。 ????杀猪人闪现至李良侧身,与他不过一拳距离。杀猪人挥动骨头,李良仿佛听见了狂风呼啸的声音。 ????来不及了。 ????杀猪人的速度太快,李良自知单靠王克明的身体素质是万万逃不了了。求生意志以及一直以来坚持的信念爆发,李良瞄准杀猪人的下巴。抬手用力一击,随后抓住面具后翻起的皮肉,撕拉一声,场面鲜血淋漓。 ????杀猪人的骨头与李良不过毫厘之隔,李良背后有一层薄汗,他不敢停留,趁着杀猪人还未缓和过来,溜远了。 ????杀猪人的惨嚎声让人头皮发麻,不自觉的紧绷起神经来。 ????李良大喊张建军的名字,“掩护我!” ????既然张建军不敢靠近杀猪人,但做支援也能减缓李良的压力。李良抬手给了杀猪人三枪,灌有神秘液体的子弹完全嵌入对方的皮肤。 ????这还不够。 ????李良取下身后的机枪,朝杀猪人打了一梭子子弹。张建军此刻也反应过来了,他试图通过吼叫麻痹自己以忽视杀猪人过往对他的影响。取下机枪,装填入弹药,两枪齐发,枪林弹雨的哒哒声迅速而激烈,带起一层灰白色的烟雾,火光在杀猪人身上跳跃。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死定... ... 了。 ????等子弹打完,李良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鲁莽了。杀猪人无形中带给他的压力使他没法保持和平的心理状态,只想尽快解决了这个罪大恶极的通缉犯。 ????如果他愿意哪怕用上一秒去思考,就一定会留下至少十发子弹,以应对王克明版本的自己。更何况,杀猪人真的死了吗?李良放下机枪,紧张而期待的面向杀猪人的位置。 ????那里灰雾朦胧,看不清东西。 ????张建军大喘着气,与李良的视线重叠于一处。 ????一秒,两秒……时间流逝,李良不由自主的抬脚往前走了一步。他要确定杀猪人的死活。灰雾散去得差不太多了。杀猪人跪坐在地面,面具的一侧龟裂,落下白色碎块。李良靠近他,伸出去的手指缓慢而坚定。 ????就在即将碰上杀猪人的那一刹那,他脑子里紧绷的一根弦断了。警告突如其来,李良猛地后退,然而他的手腕已经被杀猪人抓在了手里。 ????“真是……怀念的感觉。”杀猪人使了大劲儿,把李良的手腕捏碎。李良惨叫出声,张建军差点儿弃械逃跑。 ????李良忍着痛低头检查杀猪人的身体。银丝外套被打成了筛子,可破洞内里不曾见到伤口。 ????为什么?李良一路看过去,在杀猪人的胳膊,贴近腋下的位置找到了真相。一颗金黄的子弹正被杀猪人的肌肉簇拥着挤出身体,咣当落在地面。随后回复了伤口。 ????“自愈……”李良艰难的说道。 ????杀猪人笑呵呵的说,“对啊,自愈。这几乎是最强的力量了,你也这么认为吧。” ????李良叹口气闭上眼睛。 ????杀猪人提着李良的手臂,拖来一张椅子,“我不会杀了你,毕竟我还想知道我的朋友怎么样了。” ????李良抬眼直视杀猪人的眼睛,轻笑道:“你真的把他当做朋友了,不是吗?” ????杀猪人打了个响指,余下的四名仆从纷纷端来菜肴,金黄可口的炸鸡腿,瞧着酥脆清香的藕片,还有一碗亮铮铮的米板。 ????杀猪人吩咐侍从们道:“把他绑起来。” ????侍从们从桌子下方扯出来一条麻绳,李良挑起眉头。一看便知这伙人做这事已经炉火纯青了。杀猪人拿起桌边的银叉,而李良的手已经被麻绳圈住。 ????他再次发难,一脚踢开杀猪人用餐的圆桌,餐盘、食物、餐具被甩入半空,李良看准目标,踢向银刀。刀尖正对杀猪人的眼瞳,扎了进去。 ????身边的侍从们瞠目结舌的看向杀猪人,忘了手下的李良,便就给... ... 了他逃跑的机会。他快跑到张建军那,让他给自己解开绳子。 ????张建军动作麻利,“他就是个怪物……” ????“看出来了。”李良道,“你还有子弹吗?” ????“没了。” ????“嗤。” ????李良盯着杀猪人的方向,不曾低头,让张建军给自己注射了治愈药液。被杀猪人捏碎的骨头恢复了。李良拿出神秘液体抹在自己随身的短刃上。身旁的张建军呼吸粗重,瞳孔血丝蔓延。 ????杀猪人在两人戒备时慢慢抬手拔下了瞳孔里的银刀。他笑呵呵的取下另一半面具,侧过脑袋对李良说,“你很不错。” ????“你很不错。”他又重复道。 ????“他很不错,所以你们不行。”杀猪人的视线扫过侍从们,后者瑟瑟发抖,惊惧的跪在地上,额头贴着地面,试图宽求杀猪人的原谅。 ????然而杀猪人的眼里没有一丝怜悯,他看向侍从们的眼神还不如欣赏一朵花儿来的生动。侍从们的情绪让这件屋子发生了变化,李良曾经在陆民那感受到的东西此刻又出现了。相同的情绪使空间重叠,李良似醒非醒的看到了过去的朋友。 ????“啊!”仅存的四名侍从中的其中一名侍从发出凄厉的惨叫声,李良与张建军甚至来不及反应,那侍从就已经瞳孔上翻,眼泪口水混在一块儿没了气。 ????两根脊椎骨被杀猪人玩出了花样,他狞笑着对李良与张建军说,“这还没完。” ????他的身子突然膨胀,肌肉扩张,身高体型蹿了两倍。杀猪人转了转肩膀,“我听到sca的警车声了,得快点解决你们两个。” ????张建军咽了口唾沫。他重新拔出激光刀,启动刀刃。 ????李良对杀猪人的变化同样感到惊惧,便说:“虽然我很对你说不要勉强自己,但现在只靠我一个人是真的没办法了。” ????张建军虽然紧张,但还是勾起嘴角,“我知道。我有一种感觉,只要解决了杀猪人,我们的计划一定会成功。” ????李良心里苦笑,那时候还哪儿有什么计划,那都是游戏结束的时候了,在往后的事自己看不到也猜不着。 ????“上吧。” ????李良握着刀柄,率先冲了出去。张建军紧随其后。 ????杀猪人虽然块头像个巨无霸,可速度却没有减慢。张建军在格斗领域算得上一把好手,但也只能勉强保守住要害罢了。而李良没有在第一时间死亡的原因只有一个——杀猪人惦记着王克明那张皮。 ????因此,李良可以趁杀猪人攻击张建军时,... ... 伺机而动。然而,无论李良的刀指向杀猪人的哪儿,杀猪人手上的骨头都能恰到好处的挡住李良的刀尖。 ????几番缠斗下来,张建军逐渐体力不支。 ????李良皱起眉头,他知道杀猪人还没有使出全力。与之前在视频里看到的杀猪人而言,他现在更像是在指导张建军如何打架。 ????李良心里一惊。该不会真被我说中了吧。 ????撤出场外,李良打量张建军的伤势。 ????他没有伤势,只是力竭了。 ????在看杀猪人,他笑得温和。尽管这份温和在面无遮掩的情况下显得惊悚。uu看书 ww.uukashu ????“请尽快登机,女士。” ????艾比·考特莱特站在飞行器的停机坪上,不顾几十名乘客及其工作人员恼怒的目光,一脸忧愁的看向被乌云覆盖的北门方向,“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会没事的,”考特莱特医生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走吧,走吧,以后还会有机会见面的。” ????艾比听话的收回目光,她的视线掠过一片小水滩,泛起一点不安的涟漪。 ????…… ????玻璃房里的将军坐回皮椅子里,士兵为他端来盛了三分之一红色饮料的酒杯,他伸手接过,眼睛里迸发出胜利者的刺眼光芒,“去吧,把帕布的记忆带回来。” ????狄更握拳敬礼,带着一队人出了房间。 ????士兵们涌进广场,打头的狄更手里拿着三副手铐与脚镣,腰上挂着一个黑色的透明物件,他踩着墙壁,飞檐走壁间像猫一样轻盈的落在地上。 ????雨渐渐缓和,但湿气仍旧徘徊在湿漉漉的广场上,tg1摘下面罩捏在手里,五角星上头的那只眼睛——实力的差距,气馁的结果,眼睁睁看着另外一个势力的人带走他们的目标,该说是怨恨,亦或是别的什么情绪,正在沸腾着。 ????另一侧,距离城门很近的地方,左侑耸拉着脑袋站在帕布的身边。 ????这个时候,谁会顾及到一个孩子呢——哪怕他看起来很糟糕。 ????广场上的任何人都不会因为帕布的伤势,左侑的崩溃,尚夏的不甘而停下来。 三百四十八 李良、王克明 ????李良在一阵眩晕中醒过来,大脑感觉沉得晃人。他眯缝着眼睛,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被爆炸的气浪推去甚远。回过头只能看见黑色的浓烟缓缓上升,然后慢慢消散。三层建筑的残骸许是被这些废弃的小楼挡住了。倒是警笛声明亮清楚,也不知道张建军有事没事。 ????他想走过去确认情况,刚一动弹,右腿便传来一阵刺痛。他低头看见一道巴掌大的伤口,血红的肉里隐隐能看见一点白色。 ????李良不得不停下来给自己包扎伤口,万幸战术腰包还挂在自己腰上。把受伤的地方撕出更大的口子来,取出喷剂喷在破洞上。多余的液体把裤子浸湿稍许,李良咬牙抬头,强忍住肌肉恢复的伤痛。 ????“啪啪。”击掌声从身后传过来,李良转头去看——像极了镜子中的自己靠近镜面的一幕,他抬起身子,从牙缝里喊出来人的名字。“王克明。” ????王克明用李良的身子微笑道,“我真是怀念自己的那张脸。” ????李良不想和他插科打诨,问道:“你杀了鸭哥?” ????“嗯。”王克明站定在距离李良一米外的位置,“说实话如果不是他认出我来了,我肯定会想办法让他加入我这一方。他是个人才。” ????李良盯着王克明的眼睛,两人的身份在这一刻仿佛换了回来。一同换回来的还有王克明与他们相处的点滴。他很想问一句为什么,可答案重要吗? ????王克明耸耸肩膀,“你知道你是一个会把想法摆在脸上的人吗?” ????李良不说话,只是静静与他对视着。 ????王克明道,“我可以从你的脸上看到你的困惑,你太矛盾了,李良。做人就应该简单一些,你喜欢杀人,你喜欢用自己的力量击碎一切,所以sca根本不适合你。其实你根本不关心所谓是非对错,你不关心别人在想什么。你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一切,你的日记本里写满了为什么。你不是深究答案的人,可有的人就是需要答案。譬如陆民。” ????王克明提到陆民,李良立马叫他闭嘴。 ????王克明低头抿笑,“这很公平,你了解我,我了解你。我很好奇,在你眼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的书房你去过了吗?书房的实验室你去了吗?你了解我的计划了吗?你和李先生碰头了吗?你卖给他药品了吗?” ????王克明丢出成堆的问题给李良,李良既愤怒,又冷静。他坦言自己的感受,“你和市长有仇,不应该牵扯入阿苏拉港。” ????王克明抬手把额前的头发顺到后头,“真是教科书一样的回答。”随... ... 后他叹气道,“你的生活真是太无趣了。无趣到辜负了世界赠予你这么……这么卓越的礼物。” ????见李良没有接话的意愿,王克明笑道:“你和建军与楼下的玩具还有杀猪人玩的时候,我给自己动了一点小手术。毕竟我以前只是被拉去凑了人数,侥幸得了一点儿军功,没有机会接受系统的训练。为了配得上你这幅身体,我专门对自己的脑子做了一点改造。” ????“别生气,这只是个游戏。又不是你真正的身体。” ????李良:“你做了什么?” ????王克明突然冲向李良,笑容越来越大。他的胳膊突然甩向李良,手掌并做刀状。 ????李良眼前模糊了一阵,等视角清晰后,王克明的手刀已经接近自己了。他忙抬起胳膊,堪堪挡住这一击,代价便是小臂的骨头碎成两半。这个伤,没有张建军的药是治不好了。 ????王克明收敛笑意,“我给自己植入了别人的格斗经验。” ????有个念头一闪而过,“那群侍从?” ????“是啊。”王克明笑意又浓了,“他们从生死里感受出的东西,可比许多教练教的有用多了。” ????李良捂着伤口后退。 ????王克明的来意明显,他想杀了自己。 ????李良逃向烂尾楼里,王克明跑跑停停追在后头。 ????“其实我们完全没有必要成为敌人,看了你的……记忆后,我更加认为我们合拍了。等我成为奇雾山的核心,我们可以一起在人类弥留的时间里做一些事。” ????“你知道你身体里的寄生能源是什么吗?如果我没猜错,就是奇雾山里的东西啊!也许是王勇留给你的,根据我的调查,这能源由圣堂历代保管,圣堂的高人数不胜数,偏偏让那时候还什么都不是的吴绝给偷了去。他们一定是故意的!” ????“我从鸭哥那拿到了郑立手上的圣堂圣主日记。我真是想不到王勇竟然是圣堂圣主。人心难测呐。但他一定没想到我们俩会以这样的形式见面。” ????王克明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李良则借着掩护匆匆赶路,在小道里穿梭游走,翻窗跃墙,被折断的胳膊让李良冷汗直冒,不经意间便降低了速度。咬牙前进的目标是sca队伍。李良相信生性胆小谨慎的傅马一定会带足家伙什,给他一点时间把伤治好,就可以参加战斗了。 ????李良尽可能降低自己呼吸的节奏与声音,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身体的素质与机能。事实上,他甚至有九成的把握无法逃离王克明的手掌。如果真的成功抵达了队伍,那一定是王克明主动放... ... 他过去的。 ????仿佛回应李良的思绪般,王克明在他身后喊道:“你的目标是sca吗?只能是他们了吧,你觉得傅马会怎么对我?” ????李良是傅马刚就任于sca时唯一一个不带有色眼镜对待他的人,这一点傅马一直记在心里。他虽然油嘴滑舌,工作也不上心,但却是个好孩子。如果带队的人是郑立,李良百分百敢肯定他会对自己下杀手。 ????如果傅马不能认真对待王克明,最后的结果必然倾倒至令一个方向。 ????李良停住脚步,转头去了另一个方向。鸭哥死了,郑立昏迷,李良不希望鸭哥再出事。他拿出绑在腿上的匕首,这把匕首淬了毒,是一次性消耗品。 ????那具身体是我的,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它的人。 ????李良提前屏住呼吸,走向二楼,蹲在楼梯口。王克明走得慢,李良很快缺氧。他的脸色又青又白,眼里也冒出了血丝。终于在将死之际等到了他。 ????王克明站在李良屏住呼吸的位置,“我有感觉,你就在这附近。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躲在那个位置。” ????王克明抬头奸笑,李良丢下烟雾弹,顺带洒了一堆有腐蚀性的粉末下去。王克明没有闭眼,着了道。 ????他捂着眼睛叫喊,李良举着刀趁机跳下去。按照设想,这一刀应该能给王克明开瓢。但王克明却淌着血泪接住了李良的刀子。任凭掌心被刀尖割破,他牢牢抓住李良企图杀死他的决心。 ????“淬了毒?” ????李良松开刀柄,后退又后退。 ????王克明轻笑了一声,“也好,这样更公平。” ????李良犹豫片刻说:“你太大意了。”断了自己一只手,拥有许多人的格斗经验,王克明似乎以为这样就占据了绝对的上风。悠哉的说一些与现在毫无意义的话,然后大大咧咧的闯进自己的陷阱里。老天,那根本算不上陷阱。 ????“哈。”王克明丢掉刀子,笑道:“我从来不大意。” ????李良浑身汗毛竖起,他顾不得确认四周的安全,第一时间离开了原地。然而落下来的人,他的速度与体积根本叫李良避之不及。 ????杀猪人抓住李良的脑袋,把他狠狠摁进地里。李良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还能留有一口气。 ????中央大街2号实验仓库,是隶属于南城政府的绝对戒严机构。1-3号仓库调动了南城最高权限的警备力量,从外门到仓库大门,及内部各设施间的所有开关权限管理严格,至上而下,均签署了保密合同,能在项目进行期间离开实验仓库的,... ... 只有一种人——死人。 ????实验仓库的外门上挂的是中央信息科技部的牌子,只有少数人知道它们的真实名称。纵使是kg8这样的精英战斗人员,听到这个名字时,也不禁陷入了片刻的茫然。 ????他知道中央大街的位置,把中央大街,实验仓库这样的关键词与街道上的各式建筑进行联系后,不难猜测到科技部的身上去。 ????信口胡诌?kg8眯着眼睛,“呵,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 ????事实上他隐约听到过一些传言,无论是哪一种版本,都绝不可能是一个鼠民能知道的消息。他不能确定,左侑是不是真的知道一些什么? ????如果他知道,那么他为什么会知道,他为什么要在意这个事情? ????和帕布有关系吗? ????帕布被通报是间谍,他究竟拿到了什么机密才会被总部列为最高优先级? ????如果帕布知道的东西左侑也知道了,那么左侑的重要性是不是应该提高? ????他应该自行判断吗?还是先汇报给老大呢? ????再者,左侑是帕布来到南城后发展的下线,还是说左侑本身也是一个间谍?kg8的剑尖转了一圈,尚夏向后仰着脑袋,好离这把剑远一些,kg8正出神的想着左侑的事儿,浑然不觉的玩着剑柄,尚夏发现这是逃离他的好机会。 ????于是她尝试性的后退一步,两步,尚夏猛的转过身子,嘴角情不自禁的勾起一个弧度,但很可惜,她与171撞了一个满怀。 ????171虽说军阶尚低,但这并不影响他对所谓机密的好奇。当尚夏企图逃跑,但撞在他怀里时,他立刻抓紧了她。就凭这女孩能弄来寒冰炸弹这样的东西,她就算得上是个危险分子,更何况,野人知道的秘密,她会不会也有所了解? ????吊起了所有人胃口的左侑此刻正在晃悠脑袋,因为那阵怪异的微风导致的状态正在渐渐退去,左侑感觉得到大脑里的某种情绪……某种知觉正在快速的消失,他想抓住他们,可到了最后也不过是捂着脑袋的一侧,不明不白的任它离开罢了。 ????在场的几人,和没在场的人,都在等左侑开口。 ????然而左侑却无心继续这个话题,他把手上的血擦在衣服上后说道:“还给我。”虽然脑袋还有些不对劲,但大体是没什么问题的。 ????171的手抓着尚夏的肩头,kg8的剑朝着地面,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时机了。左侑绷紧了肌肉,他的眼睛在空中甩出一条犀利的弧线,171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但比之左侑而言,还不够。#br... ... r#????kg8呵呵呵的笑了几声,他在左侑有所动作时,便立刻握紧手中的激光剑,剑身追着左侑的轨迹画出一条发光的绿色线条。 ????这条线的尾端,直指左侑的心脏。 ????该死!我的手怎么自己动起来了!kg8虽然嘴角上扬,那角度几乎都快扬到了耳边去,但他的大脑却正在给躯体发出指令,uu看书 .ukashu 停下来!他的确对左侑恨之入骨,因为他夺走了自己敬爱的导师的生命,不可原谅。虽说如此,但在个人利益的前面,他必须考虑南城的利益。左侑到底知道多少东西……所以上头才要求活捉的吗? ????倘若他只是个稍显重要的逮捕对象,那么kg8完全有把握在kg这顶帽子的保护下,安然无恙的犯事儿——杀了左侑。但显然,目前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他必须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的杀意,拎清楚公事与私事的区别。 ????理智与身体的本能反应正在搏斗,但惯性的强大却并非kg8在如此距离下可以阻止的。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人影闯入了左侑与kg8之间。 ????“哧……还不错了。”帕布抓着kg8的剑柄,剑尖离左侑的心口只余几毫米的距离,他挑起单边的眉毛,俯视着kg8。 ????kg8如临大敌。他的确考虑过帕布是否正在周围观察的情况,帕布是level4,安全距离比他们富余了许多,自己觉察不到才是正常的。果不其然,他出手了,帕布一定和左侑有关系,无论是利益纠葛,还是别的什么,至少重要到他需要出手护住他的地步。 ????看明白这一点,kg8立刻明白了当下他该做的事情。 ????眼下,最关键的人物不再是左侑,也不是帕布,而是那个小女孩。 ????kg8没有与帕布对阵的想法,他已经体会过一次level4的实力压制,此时再一头撞上去,未免太过愚蠢。 三百四十九 2个李良 黑色玻璃窗里映出李良原本的模样。消瘦的脸颊,凹陷的眼眶,胡子拉碴的下巴,还有一头乱七八糟的短发。 很快,出现两个李良的事传开了。傅马从前线退下来,身上沾满了灰尘。他来到后勤部队的位置,推开想给他包扎伤口的医疗护士,径直走到李良面前。 “真是见鬼了。”傅马无法掩饰自己的惊愕,他毫不避讳的直言问道:“你们谁是李良?或者你们都不是李良?” 李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上衣,眼神有些飘忽,因为他不敢回答傅马的问题。他不清楚游戏规则是否还在运行。 傅马见李良回避自己,而两百米外的那个李良还在大杀特杀。他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便换了个问题问道:“你为什么过来,我听说你让后勤也给你一把武器。” 李良顾自镇定,道:“我想帮你们。” “帮我们?为什么?” 李良理解傅马的怀疑。他看着对方的眼睛,回答道:“也是帮我自己。” 傅马觉得李良话里有话,他品了好一会儿,直觉两个李良之间的矛盾是真实可信的,又琢磨现在是紧急时候,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遂答应了李良的要求,但不敢给他太厉害的东西,只叫人给拿了一把最普通的小枪。 “如果你也有李良那种变态的体质,我想这把枪应该够了。” 李良掂量了枪的重量,不置可否道,“再给我两盒子弹。” 傅马让人取来了。 李良跟在傅马身后一路走到前线。沿途受到同僚们好奇和戒备的注视,目光一路跟着他们直到看不到了为止。李良还能隐隐约约听见讨论声。 “真的一模一样!” “会不会出现第三个李良?” “阿苏拉港是怎么了?” “不会是和那个李良一伙的吧。” 李良低头笑笑,绕过傅马的位置走到明显的地方。正试图砸烂一架重机枪的王克明发现他后便停下动作了。 和不久前发现了真相的李良一眼,他满脸写着不可置信。两个李良的视线交织,旁的人反而感觉到了压力,就像是氧气被抽走了或是空气被挤压般令人呼吸不适,更让人移不开眼。 王克明歪嘴笑道,“呵,我很想知道我能不能也有一次这样的机会,还是说,这只是你的特权。” 傅马招手叫来一名懂唇语的队员,叫他翻译两人的对话。 面对王克明的嘲讽,李良无言以对。他举枪瞄准杀猪人,杀猪人感受到李良的杀气,便转过身子看向杀气的来源,“噢,这真有意思。”他好像刚注意到李良的出现,对这个一个一模一样的人感到非常好奇,“你们两人是什么?双胞胎?这其实是家庭内部纠纷?” 李良不由分说的开枪了。 杀猪人抬手挡住子弹,弹壳被压瘪落在地上。 李良道,“这个世界是公平的,没有什么绝对的东西……你的脑袋很脆弱吧。” 李良语出惊人,傅马及其他人的注意力更加集中了。 杀猪人挠了挠光洁的头顶,“你怎么看出来的。” 还是王克明的时候,他曾把银叉踢进了杀猪人的眼眶,叉子没入了大半截,换做一般人早就死了,但杀猪人的自愈力将叉子推了出来。李良那时候就隐隐注意到,杀猪人的恢复速度慢了一些。 此刻回想与他见面的内容,不难发现杀猪人巧妙的避开了所有朝向他头部的攻击。可这个人狂妄自大,一般时候根本不屑于躲避。 只是那么一枪,便试出来了。 李良面朝王克明,对身后的傅马道,“杀猪人交给你们,李良交给我。” 王克明撇嘴耸肩,“真是主人公一样的出场。” 三人相对而立,王克明与杀猪人站成一排。sca的许多人下意识屏住呼吸,生怕自己的举动点燃了场间的硝烟。 傅马这时候有些后悔没给自己这边的李良配些好东西了。目前看来,两方之间似乎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这于他而言是百分百的好消息,也是乐于见到的事。 他在通讯器里对其他人道,“准备牵制杀猪人。” 傅马身边的人有些担心的说:“这个李良该不会回头甩我们一枪吧。” 傅马盯着李良的后背,“那你最好祈祷不要发生这样的事。” 两个李良似乎都在等对方先行出手,杀猪人抱着胳膊站在一边,嘬牙冷笑,一副完全不把sca放在眼里的模样。 李良在两人沉默的对峙中率先举枪了。王克明咧嘴露出笑容,活动脖子,转动肩膀,说:“来吧。” “砰!” 枪声仿佛开战的信号,王克明躲过子弹,迎着李良的正面疾奔而去。李良的连续开枪,导致王克明曲线移动。几乎眨眼的时间王克明便来到了李良身前,他压低身体,五指弯曲,用手掌接近手腕的地方打向李良的下巴。 李良不再是王克明的身体了,对方的动作他看得一清二楚,轻松的侧过身体,抬起脚踹向王克明的胳膊肘。 王克明用另一只手接住李良的脚,并用五指扣住李良的鞋底,将他甩向空中。 观战的杀猪人发出刺耳的口哨声,“精彩!” 对于同样坐在观众席位的sca而言,很多人甚至来不及看清楚两人的动作,其中一个李良已经飞出去了。 傅马赶紧叫人过来问道,“飞出去的李良是哪边的?” 这人是sca的好手,“我们这边的。” “嗤。” 李良在空中换了弹夹,瞄准王克明的额头射出好几枪。王克明躲开子弹,趁李良装填子弹时扔出一把匕首。这是前不久从sca队员身上缴获来的东西,相同的匕首他大致还有二十来把。 刀刃划过枪身,贴着李良的面颊飞去更远的地方。此时,李良落地了。地面被他踩出一道大坑,更有震耳欲聋的声音侵扰众人的耳膜。 傅马缩了缩脖子,差点因为这个咬到牙齿。他身边有人提醒他,“傅队,杀猪人有动作了。” 傅马赶紧看过去,杀猪人趁着身后的队员被李良吸引视线的时候袭击了他们。傅马咂嘴,“怎么搞的,赶紧支援。” 连绵不绝的枪声让杀猪人更加兴奋,他扬起双臂大喊,“来个厉害的!” 傅马皱着脸,“他有病吗?” 旁的人小声道,“傅队,他有病的。” “……”傅马住嘴翻了个白眼,转移话题道,“现在只剩他一个人需要对付了,这都搞不定我没脸回去见郑队了。都打起精神来!” 李良与王克明在坑里近身搏斗,两人的动作你来我往,竟不分高下。这场白热化的战斗持续到了黄昏,傅马喘着出气,脚边堆满了塑料瓶。不停有后勤人员来来往往,其中更有一个踏着高跟鞋的女子站在他身边。 傅马抹去额头的汗水,说道:“杨璐大记者,您往后退吧,这地方血味呛人,那又是个疯子,你就别过来掺和啦。” 大约一小时前,陆陆续续有记者赶过来争相报道杀猪人的事情。但sca设置了封锁线,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杨璐:“我见过比他更疯的人。” 傅马无奈的叹气,只好对紧跟在杨璐身边的后勤使眼色,后勤人员得到傅马的暗示,赶紧道,“杨璐小姐,我们在后面给你安排了位置,一样能看到这里的情况。” 杨璐微笑道,“好。” 杨璐与李良的关系在sca谁人不知,照这层关系,饶是傅马此时做了代队长,也得给她几分薄面。而这个女人也不是个死搅蛮缠的性子,见好就收,让人发不了脾气。 sca等来了支援,分成了大小几个队伍,轮流牵制杀猪人。调来的科研队现场采血做了分析,认为杀猪人的自愈能力是可以被消耗的。于是傅马调整了策略,将损耗作为第一优先行动指令。他命令后勤搭建出了复杂的设施供战斗人员移动躲避,生生将这场战斗做成了游击战。 傅马敢肯定杨璐来这的原因不是为了杀猪人,她的目标一定是李良。 两个李良把战区搞得破破烂烂,地上大坑小坑堆叠,好像糟了一场陨石雨。两人的身影交织,不一会儿地面又裂了。最早他还担心事情的进展结果会如何,可时间一长竟然对此感到麻木了。只是定了时间每隔五分钟确认一遍己方李良没事就行。等解决了杀猪人,他就可以腾出手来帮他。 或者把两个李良一起解决了。 想着想着,他突然被人推搡着离开了位置。围绕在耳边的喊叫声变得迟缓低沉,仿佛巨人的轰鸣。当他转头时,画面也变得缓慢。他看到杀猪人正如一头发了疯的野猪一样横冲直撞的冲过来。 傅马甚至看到了杀猪人脸上抖动渗血的皮肤,和齿间的牙垢。他情不自禁产生了一个想法——他的口气一定很臭。 等他被拖拽到远处,队员将他搁置在地上便纷纷冲向杀猪人时,世界恢复了正常。 “次奥!杨璐!你们谁去把杨璐带过来!” 他的眼珠子晃动,在四散忙乱的人群里寻找杨璐的影子。在一群穿着同款制服的人里找一个打扮精致的女人不该这么困难。傅马的心跳得快极了,他推开自己的队友,大喊着杨璐的名字。 没有回应。 看不到那身白色的西服。 直到傅马听见了尖叫声。他用力抬头看向声源地,心里不安的念头果然成真了。 杀猪人捏着杨璐的脖子,那根脖子是那么细长漂亮。杨璐不停的蹬腿,用手掰动杀猪人的手指。 傅马吓得头皮都凉了,他在人群中里大喊,“上激光!还有脉冲!” 在重型设备到位以前,sca的队员有人拿刀捅杀猪人,有人开枪射他。杀猪人却仿佛挥走苍蝇般扇动手掌,抵挡住射向头部的子弹。 他抓着杨璐的脖子四处破坏sca在后方的布置。 杨璐渐渐没了力气。 傅马暗道不好,又催,“激光激光去哪了!” 有个人跑过来,“队长,激光被毁了。” “雾草。”傅马骂了一声,心里发麻。电光火石之间,他想到了己方的李良。他扒开身边的人跑出去,到两个李良对战的地方。用尽全身力气大喊,“李良!杨璐被杀猪人抓了!” 李良听到傅马的喊话,心里咯噔一声。这一分神,让王克明抓住了空隙,拳头落在了实处。李良捂着肚子,顾不得与王克明继续纠缠,往杀猪人的方向跑去。 王克明留在原地皱眉看着他,“这是假的,假的!天啊,我要说多少次他才能明白。” 李良跑走后,还留在原地的傅马没有离开,王克明侧头问他,“你怎么不跑?” 傅马似哭非哭的道,“腿软。” 李良像一道闪电冲进了人群里。杀猪人目标明显,李良攻其不备用手肘将杀猪人击得侧倒在地面。杨璐骨碌碌从杀猪人的手里滚了出去。面色青紫,瞳孔上翻,胸口不在起伏,已是没气了。 李良吞了口唾沫,u看书 ww.uknshu 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杨璐的脖子上留有杀猪人的指印,她的头发乱作一团,衣服破了几个地方,口红印子被抹到了脸颊。死之前,她曾剧烈的挣扎求生过。 李良帮她把头发理好,合上眼睛,抹去多余的口红痕迹。 这是假的,他对自己说。 真正的杨璐还在山外努力奋斗,真正的杨璐此刻正在报道阿苏拉港的新闻,真正的杨璐还活着。 这是假的。 假的。 “动了!他动了!戒备!戒备!”sca队员高声提醒,李良却视若无物,半跪在杨路身边端详她的脸。 杀猪人不管身边这些烦人的跳蚤,径直走向李良。 李良起身了。 钢丝从杀猪人的袖子里滑出来,他把钢丝拉长,转头出现在李良对面的位置。钢丝绕过李良的脖子,杀猪人用力一收。 钢丝纹丝未动。 李良扯住了钢丝的两边,他轻轻甩手,钢丝从杀猪人的手里滑了出来。杀猪人立刻从李良身上感觉到了不好的气息,他迅速后退,顺手抢走了sca的枪械和匕首。 感觉越来越强烈,杀猪人眯起眼睛。 察觉到变化的不止杀猪人,sca也自觉让出了更宽阔的位置。 王克明把傅马夹在腋下迟迟赶来,看到这一幕后挑起了眉头。 李良深吸一口气,说道:“钢丝不是这么用的。” 三百五十 最后1战 李良站在人群里,又好像是站在黑黝黝的山坡上。手上拿着杀猪饶钢丝圈,眼里空无一片。 被王克明放下的傅马第一眼看到了杨璐,她躺在李良的脚边,两手搭在腹上。他马上咬紧下唇,以免自己做出冲动的举动。知地知,他有多想把杀猪人切成肉片放在杨璐未来的坟头上。 杀猪人放慢呼吸,以图降低心率。他太兴奋太激动,以至于身体的肌肉都在忍不住发抖。李良隐而不发的杀气好像当年吴绝看自己的眼神,后来的日子里,杀猪人每夜每夜想到它,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自己澎湃的生命力。 并且充满了热情和斗志。 与李良正好相反。 李良抽出一节钢丝环绕在另一只手的指头上,像一个心事过重的人走在街头,漫无目的的,思绪发散的,慢慢走向杀猪人。 杀猪人咧开两边的嘴角,身体膨胀变大,引来一阵呼声。他等不及李良慢慢悠悠的步子了,抄着手里的两把匕首冲过去。在旁人看来与瞬移无异。他把匕首临空转了个方向,垂直刀身,刀尖向下。如一道闪电落在李良头上。 然而李良更快,钢丝环绕匕首,李良抖动手腕,脚步轻挪,站在杀猪饶身后。匕首在李良的动作过下转晾,切开杀猪饶脸颊。 李良是怎么做到把钢丝和匕首组合在一起,让它成为了堪比绞肉机的东西,傅马不由自主的问了王克明,他脸色阴沉没有话,眼睛直直的盯着李良与杀猪人,傅马不由得皱眉暗道:他和李良有什么深仇大恨? 杀猪人龇着牙齿,抬手穿过钢丝,准确无误的握住炼柄。旋转的钢丝圈因为这一打断停止了运动,排成一个个大差不多的圈落在地上。而杀猪人就像解决了陷阱的野狼,向捕猎他的人露出血腥味的尖锐獠牙。 没有人会反对此时正是杀猪人反击的绝好时机,他比李良块头巨大,比他动作灵敏,比他疯狂,尽管李良拥有大部分饶祝福与期待,但当两者之间的差距变得肉眼可见时,人们就不自觉倾向于拥有优势的一方。 傅马甚至做好了支援的准备。 然而李良只是收紧了钢圈,像一个在菜市场的地面发现了遗漏的新鲜菜叶的老婆婆那样,把东西捡起来,装进篮子里,然后走向下一个目标——王克明。 杀猪人发出愤怒的咆哮声,他无法原谅李良近乎蔑视了自己,这是一种比取走他脸皮还要让他无法接受的侮辱。他丢开匕首,举起枪。 但按下扳机的一瞬间,长约一米的枪身崩解了。碎成一块一块的铁疙瘩。 杀猪人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的世界便和这支枪一样,变成了碎片。 模模糊糊的惊呼声, 似是而非的欢呼声, 看不真切的眼神, 杀猪饶下巴落到地上,发出人生里最后一点声音,“怎么做到的?” 李良短促的叹气,看着堪比肉山的杀猪人,自觉没有回答的必要了。 傅马耸动眉毛,吐出一口浊气。他真是被吓得不轻,方才那么一会儿的功夫,便感觉自己已经走到了窒息边缘。 李良松开钢圈,转向王克明的位置。他的视线与傅马擦肩而过,傅马喉结滚动,再次屏住了呼吸。 万里无云的阴霾空突然响起一声炸雷。 乌云从四面八方聚集在众饶头顶,色阴沉,几个呼吸的功夫雨水便倾盆而下。 王克明扒开人群走出去,对李良道,“我们就是无法和平共处,是吗?” 雨水打湿了李良的头发,从他的鼻尖落下。雨声和雷声轰隆作响,淹没了王克明的声音。但李良却读出了他的唇语。 在珠帘般的雨幕下,王克明洗去了李良的外皮。两人不再试探,也不再留手。李良更在看到杨璐尸体的一瞬间,抛弃了他的偏执。 如果陆民的离开为他带来了什么,那大致是绝对的原则和信念,而杨璐?她带走了陆民。 现在站在雨里和王克明缠斗的李良,是不经过任何修饰伪装,最原本的他。 享受战斗,享受力量,不计一切手段为了胜利。过去将企图霸凌自己的孩子揍成狗头的少年,把挑事的同事打进了医疗舱的青年。 王克明拥有了那么多的格斗经验,体会了无数饶生死,却拦不住李良的一个拳头。 如果当初不是陆民,李良不会走上sca,他会成为黑名单的一份子,在崇尚力量为王的地下世界混迹得风生水起。 他是个坏人吗? 他的世界里没有好坏,只有胜负。 那么结果会是什么? 他会和王克明成为朋友,在一条堆满了食物垃圾和人类粪便的巷里杀了郑立。 李良打碎了王克明的牙齿,血水和雨水混做一团。每当王克明以为找到了机会可以反击时,李良总会从意想不到的地方用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在他身边。 挨打,挨打,挨打。 本就狼藉的地面更脆弱了,两人所站的位置下陷又下陷。坑洞的边缘围满了sca的人,傅马拿一只手掌挡住眼睛,却给视线留了一条可以钻过去的指缝。他不停的喃喃道,“太狠了,这两人根本就不是人啊。” 王克明成功挥了一拳,李良偏过头,吐了一点血水出去。他扬起李良熟悉的笑容,“打到你了。” 李良迟疑片刻,放下了悬在半空的拳头。 又是一声炸雷。 王克明问他,“怎么不打了?” 李良松开王克明的脖子,道:“认输吧。” 王克明挑眉,“认输?我?哈,我才不认输。”他颤颤巍巍的后退两步,脚下一软跌坐在地面。 李良:“……”他抬头迎向稀里哗啦的雨水。 眼见三人兵分三路,帕布追着那个一身黑衣的男人拐去了另一条通道,剩下两人左右一边,各离左侑一百米远,他握紧拳头,时间紧迫。 左侑藏在尚夏为了引人耳目而编织的杂草墙中,但他与这条通往遗迹的通道被两名士兵发现是迟早的事。 他们两人正贴着下水道的墙壁,一路检查过来。 左侑握紧手里的石头,杀掉他们,会引来更多的士兵,但在另外的士兵下来以前,这段时间足够他带着妹妹离开这儿…… 不,不对。 左侑视角的右上方贴着落落传输给他的地图,他扫了一眼,看出这一片下水道有八个进出口,如果是他们……左侑想起了kg9和kg5,一定会在出口布置些什么,这八个出口都成了死路。遗迹只能进不能出…… 突破口……陆地用战斗服…… ……许多混乱繁杂的东西出现在他的脑子里,它们告诉了左侑一些东西,这令左侑很快的判断出局势……又来了…… 这样的情况不是第一次出现,捡到尚夏以前,左侑有过几次这样的体验,虽结果是好的,但它出现的原因却令他不安。 不过眼下不是思考这个事情的时候。 左侑从地上抓起一把湿润的泥土,将泥土涂抹在四肢与脸部。手中的石头打在两人中间的花板上,石头落入污水,传来哗啦的落水声。 两名士兵一惊,下意识的纷纷转头。 左侑趁着这个间隙,贴着墙面,背对着士兵,一脚踹出。 听到更大的哗啦声,右面的士兵突然转过头,“怎么了?”却没能等到同伴的回应,左面无人,自己的战友正在污水里拍打水面,动作慌张。 他们番队的陆地用战斗服拥有许多好处,热感捕捉,远距离通讯……却唯独在水中会成为士兵的累赘,变得既重又危险。 岸上的士兵收起手中的武器,膝盖微弯,向同伴伸手想将他拉起来,“你怎么搞的,怎么就掉进去了。” “……” 落水的士兵虽出声提醒,但为时已晚。岸上的士兵并未料到他的身后早已站上一个浑身污秽,充满敌意的敌人。 左侑又踹了一脚。 两名士兵肩并肩在污水中扑腾,滋滋的电流声不绝于耳,战斗面罩中传来此起彼伏的警告声,“危险,战斗服已触水,请立即卸下战斗服,请立即卸下战斗服。” 当两人正努力的想脱下战斗用面罩时,两根绳子却缠上了他们的脖颈。 绳子扼住呼吸道的力度令他们感到窒息。 绳索的另一端握在左侑的手里,在微弱的灯光下,其中一名士兵模糊的分别出两人脖子上的并非绳索,而是藤条。 哪来的藤条?他顺着藤条一路向上看去,看到一个长发齐腰,四肢漆黑的人,他虽然身体孱弱,可他此时背着光的模样……士兵瞪大了双眼,活像……活像恐怖故事里的角色,他手里的藤条不是藤条,而是捆绑食物的绳索,他们也不是南城的士兵,而是困于木杆子上的野猪。 战斗服的厚度再也没办法给这位新晋的现役士兵提供安全感了。 这个下水道的野人要带他们去哪? 左侑的长发一左一右的晃荡着,宛如野人捕猎成功的兴奋。 士兵心中的恐惧融入下水道中的哗哗声中,无人注意。 …… 左侑借着水流的浮力,轻松的将两人拉扯到帕布的指定地点,为了防止两人逃脱,他将藤条拴在污水池子中间的管道上。除非这两名士兵能在水中脱下战斗服,否则他们就会一直在那飘着。 新晋现役士兵的视角:野人从墙上抠下了许多石块,这是在准备生火,他这就准备要生火了! 士兵感觉自己的眼角酸涩,心中酸苦,好不容易从预备役转为了现役,他光荣的一生还未来得及开始,竟就要在此结束…… 并且是以如此憋屈!耻辱!的方式。 真是……真是让人……欲哭无泪。 “171士兵。” “……难受。” “171士兵!” 沉浸于苦楚中的士兵突然听见了自己的代号。“在!” “……”叹了口气,171士兵的同伴轻声道,“你是个很有潜力的年轻人,队里正是因为看中了你的才华,才破格将你转为了现役。” 我们都要死了,长官你这些还有什么用啊……“是!感谢领导的栽培!” 长官侧过脑袋,两条藤条缠在一起,“我帮你解开战斗服,你去解决这个人。” “啊?”171有些懵懂。长官将生的希望留给了我?“不!请让我为您卸下战斗服。” 战斗服浸水的时间太长,添加在战斗服材质中的怪物血液即将从紧贴皮肤的一面渗出来,那时候他们将成为战斗服的液体填充材料,死状凄惨。 “这是命令。”长官语气严肃。 171沉默片刻,“是!我一定会回来救您。” 在长官的光辉面前,野人和野饶火堆,再无威慑之力。171下定决心,他决不能辜负长官的牺……期待。 …… 多捡一点石头,如果帕布骗他,就砸死他;如果黑衣服的人赶来了,就砸死他,然后把帕布砸晕拖回去…… 左侑捡了一颗又一颗的石头堆在岸上,当石头堆积了一定数量后,他坐在地上。好累……身体好重…… 从弟弟离开之后,他的身体就好像出现了一些问题,间歇性的精神恍惚,四肢的疲乏,胸口沉闷,他抱着膝盖,脑袋搭在膝盖上,侧着头看向士兵的方向。 171从战斗服里脱离出来,他拥有的时间不长,距离战斗服毁损只剩下五分钟。伸展着四肢,他静静的从战斗服的位置游到岸边,但他正准备上岸时,野人却看向他们了。 是在确定食物的状态? 活着或者死了? 171的心中打鼓,u看书 .uukashu 他的手贴着污水池壁,以保证自己的下潜深度足以躲避野饶视野。 越是在艰难的时候,越是能体现团结。171背对着左侑,他通过长官的点头与摇头确定上岸的时机。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171简直要怀疑长官是不是已经牺牲了,难道那个野饶耐心竟如此厉害? ……不能再等了,多等一刻,长官就危险一刻! 年轻的171准备上岸。 他转过身子,手掌向上挪了一点。身后的长官正在拼命摇头,可惜,他没能看见。 年轻的171手上用劲,他准备借着污水的浮力跳到岸上。 奇雾山 三百五十一 再见 001号方舟。建成于后世纪5000年代,彼时,我们的世界已经危在旦夕。方舟以钱德勒博士的理论基础为模型,可容纳200位研究员。方舟上设置了三个大型试验所,十个小型研究院,并配有两个大型食物制造场,医药制造场,以及矿石自生培育基地。 方舟建成投入200年后,出现了一位来访者,要求暂停方舟的运行,钱德勒博士的后人拒绝了。又50年,方舟出现了意外,时间研究结果的副作用爆发,诞生了一种时间生物,博士将其命名为时祸。 时祸代替方舟成为核心能源,但时祸的营养来源却来自于高蛋白质及其他未知元素。20年后,除钱德勒博士后人所在的001号方舟还在苦苦支撑外,其余方舟全都失败了。 往后120年,方舟ai核心进化出类灵魂的特质,它与钱德勒博士做了约定——不惜一切代价拯救这个世界。于是,方舟放出了几十亿只纳米机器人,并下放了其繁衍权限。纳米机器人配有神经毒素及另外两种病毒。其原作用本是核心的“守护者”。 纳米机器人诱导人类进入方舟以补充时祸的营养,此传统传承至今已经千年。 第一代核心运行过载,临终前编导了一套程序用于筛选合适的嫁接对象,如果外来人不符合条件,则从埃森小镇中挑出人来。 由人类转变而成的核心在迭代更替的过程中人性加强,时间一长,便出现了喜好。这场李良与王克明指尖的较量,它便是偏向李良的。 这之后的事情,李良不想去了解了。 他的身体在与核心融合时发生了性状上的改变,偶尔有透亮的数据流淌过他的身体,头发里有丝丝银白色的光点,不容易被发现。当他睁开眼时,眼里多了些不属于他的情绪。房间里的白色光线聚集在王克明身下,像聚光灯打了上去。 李良走到王克明的身边,说:“离开他。” 王克明:“……” 白色光线重新回到李良脚下,生硬的电子声从李良背后响起,“郭云和其他人在等你。” 李良眉头微皱,又很快抚平。他离出石门,把王克明留在身后。石门关上时,李良转过身紧紧盯着他,直到大门紧闭才转移视线。 紫苜蝙蝠的根茎送李良离开洞穴,郭云,周东东,徐一峰,徐瞰,何能他们站在洞口。李良一出来,徐瞰顾不得别人的目光拥过去,将脸颊紧紧挨着李良的胸口。听到他的心跳时,徐瞰缓了一口气。 “你没事就好。” 然而郭云却把徐瞰拉开,神情复杂的问,“李良,还是核心?” 李良的目光扫过她,没有回话,落在了张建军脸上。对上李良的视线,张建军肌肉不自觉紧绷起来,露出戒备的神情。 “他死了。”李良道。 张建军眼睑抽动,“我知道了。” 李良盯着他,“出山以后,你去自首吧。” 张建军记得王克明离开以前的嘱托,【如果赢的那个人不是我,他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他便道,“好。” 徐一峰一头雾水,他连忙插嘴问,“什么,现在是什么情况?” 何能接着他的话问,“出山?他可以出山了?我们呢?” 郭云抿着嘴唇,眼神可怕。周东东小心翼翼的问,“郭云姐,你怎么了?” 郭云往前走了几步,抬头重复自己的问题,“你是李良,还是核心?” 李良低头看她,“都是。” 郭云嘴角下撇,“现在和我说话的是李良,还是核心?” “都是。” 郭云心脏一阵刺痛。面对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眼神,她想说的话全都梗在喉咙里了,卡得生疼。她几次张口又闭上,然后在气血上涌时抓住李良的胳膊,不停唤李良的名字。“李良,你醒醒!” 其他人看不懂郭云的举动,只好面面相觑。 李良推开郭云的手,“你们准备一下出山。” 徐一峰蹙眉道,“你小子去做什么了,我们怎么就能出山了?” 李良道,“去准备吧。郭云,我有话和你说。” 徐一峰啐了一声,“神神叨叨的,比以前还装腔作势。” 周东东用手肘撞他,“你小声一点。”他担忧的看向李良与郭云的背影,“王大哥怎么就死在里面了呢。” 徐一峰一巴掌拍在周东东的脑袋上,“怎么,你还替那个叛徒觉得可惜啊?” 周东东拿出王克明给他的名片,看着上面的名字与联系方式,“王大哥也帮了我们很多次。” “哼。”徐一峰冷哼一声,不说话了。人群里的张建军走到角落里,靠着墙壁休息。 郭云攥着拳头跟在李良身后,第一次将囡囡的事挪到了心里次重要的位置。李良在地下洞穴里和王克明发生了什么事?王克明为什么死了?李良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他还好吗?郭云抬起眼皮,视野被李良的背影占据。高大厚实,挺拔有力。与初见的样子截然相反。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这个人浑身是血,丢了大半条命,奄奄一息还满口胡话。如果不是送去的及时,他恐怕早就死了。 谁能想到他会成为奇雾山的核心。 奇雾山的核心,奇雾山的囚犯。 他要成为罪人了。 死前和囡囡一样,在某个角落里直视同胞间的自相残杀。他可是李良,那个坚持要救人的木头。怎么能将他逼到这个份上?这与凌迟有什么不同? 她抓住李良的衣摆,“你不能和我们一起走吗?” 李良回头笑了。 郭云看着这个熟悉的笑容,不自觉落下一行眼泪。李良替她抹去泪水,“出去以后,帮我把这个给郑立。” …… 山外,笼罩在奇雾山四周的白雾散了。 阿苏拉港的人一探头,就看到了那绿油油的山头。傅马急冲冲闯进郑立的办公室,撞门的声音把郑队长从沙发上惊醒,盖在脸上的书呼啦落在地上。 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郑立打了个哈欠,“做什么做什么!” 傅马道,“您快看外边,外边不得了了。山,山,山……” 林自在冒出半个脑袋,“老郑,快起床!奇雾山的白雾退了。” “雾而已……”郑立瞪大双眼,“奇雾山?” 顾不得形象了,郑立抓起手边的外套匆匆出门。杨璐来得更早,身后跟着架了摄影机的李惠西。她还是一身干练的装束,但妆面简单了几分,衣服上还有几条显眼的折痕。她问郑立,“奇雾山这是怎么了?” 郑立摇头,“我不知道。”嘴上虽这么说,但心里却有了几分猜测。这猜测让他不由得心跳加快,呼吸急促。 傅马招呼人拉了一条警戒线,不允许好事的市民靠近。 市长也来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有人高声大喊,“人!有人!” 林自在鼻子一酸,是囡囡和郭云。她们走下奇雾山,囡囡小小的一只,抓着郭云的手四处张望。林自在不顾郑立阻止冲进山里,气得郑立追在身后直骂,“哧!这个老林。” 林自在年过半百,一路疾驰到囡囡跟前,脚刚停,就止不住大喘气。囡囡亮着大眼睛,问林自在,“你是爸爸吗?” 林自在咽了口唾沫,“我是。”他颤巍巍的伸出手,想要像二十年前那样摸摸她的脑袋,但手掌顿在半空不敢落下去。 自己老了很多,她会不会认生? 林自在犹豫时,囡囡踮起脚尖主动把脑袋放在林自在的手掌下面。脆生生的喊,“爸爸。” 林自在忍住眼泪,应道,“诶!” 郭云之后陆续出来了百十来号人,徐一峰想溜,被郑立逮了个正着。他虽不够格上黑名单,但也快了。张建军出山后大步走到郑立跟前,“我要自首。” 郑立盯着他,“过会儿再说。” 张建军点头自觉往后去了。 山外人声鼎沸,记者也多了起来,闪光灯卡擦卡擦的亮,晃得人眼睛疼。郑立把傅马叫过来,“去,把那些记者的机器都没收了。” 傅马苦着脸,“郑队,信号恢复了……再做这种事会被投诉的。” 市长也在一边说,“这是新闻记者的权利。” 郑立翻了个白眼,不说话了。 郭云坐在临时搭建的棚子里,手中端了一杯半凉的白开,眉头紧簇,神情不安。 林自在便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郭云轻轻摇头,什么也没说。 sca专门派人过来做了登记,记录出山的人物清单,并且对照进山的名单进行统计。损失的人不在少数,市长脸色难看。 他问郑立,“李良呢?我需要一个解释。” 郑立把烟丢在地上用脚尖踩灭。“有什么好解释的,那么多人给他一个人负责,能带出来这些不错了。您又不是不知道那山里有些什么鬼鬼怪怪的东西,奢求过多也太不现实。”他说话时视线从未离开过山脚,看也不看市长一眼。 市长气急,也不好发作,便闷声和他继续等着。 日上三竿时,山脚已经无人再出来了。 傅马第三次跑过来问,“郑队,您看是不是收队了?” 郑立眼角全是血丝,“把郭云叫过来。” 林自在听了傅马的描述后,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回头再看郭云的状态,顿时知道了原因。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和她一起去。” 郭云眼帘半垂,“我自己去吧,教授。” 林自在不放心道,“老郑那个脾气……” “没事的。”郭云把发丝拢到耳后,“出来时我便知道了。走吧。” 傅马弯腰与林自在道歉,林自在摆摆手放他走了。囡囡扯了扯林自在的手指,“爸爸不用担心,这只是其中一种可能性。” 林自在不太明白小女儿的话里的意思,但自打知道了她的经历与遭遇后,也就不再深究了。她的见识与想法已经不是自己可以企及,虽然身体恢复作了人类,但她话里话间偶尔流露出的神态却很难说她的灵魂也恢复了正常。 “郑队,郭云。”傅马转身走了。 郑立直言问她,“李良呢?” 郭云两手相叠放在身前,“还在山里。” “还在山里做什么?” “让阿苏拉港恢复正常。” “……”郑立转头看向郭云,“你好像变了不少。” “李良也变了许多。” “呵。”郑立勾起嘴角,“他是不是很麻烦。” 郭云强忍住眼泪,努力使声音保持稳定。“很麻烦。” “那个叫王克明的怎么没有出来。” “他死了。” “怎么死的?” 郑立的问题刚问出口,围在警戒线外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他和郭云不约而同的朝外面看去,原来是变成雕像的人纷纷“活”过来了。本尊尚且迷茫,但他们的亲人朋友却喜极而泣。 郭云与人群中的徐瞰对上眼神,她知道,她也知道,其他人同样知道,快了。 这一切就快结束了。 郭云抬头看向奇雾山,“起雾了。” 郑立眉头簇得能夹死苍蝇,“李良怎么还不出来。” 郭云哀伤的侧过脸,把揣在兜里的信拿出来递给郑立。郑立见她神情不对,正欲追问时,郭云却抢先道:“您先看看这个吧。” 郑立狐疑的接过信,展开读了。 郑立, 别怪郭云,这是我麻烦她做的。当奇雾山起雾时,我就要走了,和它一起。从现在起,我就是奇雾山的核心,严格意义上只是储存了李良这个人类个体记忆的程序。 奇雾山是人类最后的希望,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做。我只知道不能将它交给王克明。王克明与张建军的事我让张建军向你自首交代了,等你忙完后希望你能为王克明的母亲上一次坟。替我转达歉意。 我会保留你、郭云与林教授关于奇雾山的记忆,囡囡的体质发生了变化,与我算是同类,麻烦你多照拂一些。其余人在此之后,会遗失这段日子的记忆,犹如当年林教授的镇子。 最后,因为奇雾山前核心的擅自做主,送了一份礼物给我,但也只能你去接收了。 有缘再见吧,u看书 ww.uunshu.cm 李良。 读完信,郑立心有所感的抬起头,写这信的人正站在山脚朝他微笑。在他身后站了一排奇奇怪怪的人,浑身覆满紫色树叶的女人,漂浮在半空的男人,青面獠牙的巨汉,老头儿,小孩儿…… “李良……”郑立飞奔过去,“李良!” 同一时刻,几万只鸟儿腾空而去,扑腾着翅膀飞入天空。 奇雾山在这片哗啦啦的声音里,消失了。 郭云、徐瞰、徐一峰、周东东,从山里的出来的人纷纷朝山消失的位置弯腰行礼。 郑立茫然的站在原地,突然,通讯响了。 屏幕上出现两个大字——陆民。 (全书完) 完结感言 称不上感言,只是想感谢一些人,无论看过还是没看过这部作品,无论看了多少,你们的留言与支持都留在了我的心里。 lmxy 责难通天街 为何不知 小enheng 书友20181107163009862 冰镇凉糕 缴罪士 书友20180612213644675 书友20190311173157535 军裤 无痕的超级粉丝 书友20190312131912671 孤城的小号 无礼e 鱼糕先生 568558 叽叽歪歪 书友20180427221642640 星空下的那个男孩 尹含笑在九泉之下 谢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