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卷鬼神图录》
第1章 敕赏诛鬼,封灵请神
一身休闲打扮的江舟,半张着嘴,呆呆地看着周围。
到处是参天的古树,最小的少说也有几米直径,十几米高。
扭曲纠缠的巨大根须和藤蔓,甚至比他都粗。
脚下是厚厚的落叶层,头顶是层层叠叠的茂密枝叶,像绿色的穹顶一样,将天日都隔绝。
阳光都只能从枝叶的缝隙间投射下一缕缕淡淡的绿光。
“穿越?”
他想不到地球哪里有这样夸张的森林。
何况,他刚刚还在图书馆里,怎么眨个眼这世界就变了?
“难道是你?”
江舟合上嘴,看向手里拿着的东西。
那是一卷古旧泛黄的卷轴。
他原本是带着刚牵手的女友去图书馆约会,在图书馆里找书的时候,发现了这东西。
一时好奇,拿了起来。
打开之后,就只看到空白的古旧丝质卷面,什么都没有。
等想放回去的时候,一抬头,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要说这古卷没鬼,你猜我信不信?
穿越也能这么随便的吗?
江舟对自己的小日子挺满意,一点都不想穿越。
不得不将这古卷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
如果真是它搞的鬼,想回去也只能靠它。
但是除了四个鬼画符一样的字符,他没有发现任何东西。
不由皱着眉,盯着那四个鬼画符看,只希望能辨别出什么线索。
“鬼、神、图、录?”
江舟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了出来,才猛然惊觉。
我竟然能认出这鬼画符?没道理啊……
带着几分惊疑,江舟忽然看到原本空空如也的卷面上,竟然缓缓浮现出新的字迹。
和刚才如出一辙,他莫名其妙地认出了这些此前从未见过的字符。
“敕、赏、诛、鬼、封、灵、请、神?”
什么玩意儿?
江舟正懵着,手上的古卷突然变成了一道光,朝他两眼间射来。
猝不及防。
就感觉眉心处一凉,跟着两只眼睛也痒了起来。
怎么回事?
江舟一惊,连忙掏出手机。
顺便看了一眼,不出所料,信号没了。
打开摄像头对着自己。
看到眉心处多了一点淡淡的红印。
什么鬼?
“咦?好有趣的法器。”
就在这时,江舟忽然听到一悦耳的声音传来。
连忙抬起头,便看到在他右侧,一株巨树的枝杈上,站着一头极为神骏的白鹿。
巨大的鹿角弯弯曲曲,雄犍的身躯隐隐发着微光,透着几分神秘。
白鹿背上,有一个穿着绿色纱裙的少女。
很美,更有一种江舟从未见过的纯净、灵动之气。
江舟怀疑自己是看到了森林中的精灵。
“你能看到我?”
宛如精灵似的少女似乎很惊讶。
双腿轻轻一夹,神骏的白鹿从树上一跃而下。
轻轻地落在江舟面前。
绿色的纱裙很短,露出少女白皙的双腿,有点晃眼。
“你能看到我?”
见江舟有点发愣,少女轻轻蹙了下眉头,又问了一句。
江舟张了张嘴,才道:“难道我应该看不到吗?”
少女灵秀的眉头皱起,似乎不大相信。
骑着白鹿,绕着江舟走了几圈。
发现江舟的眼睛在跟随着转动,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这才停了下来。
盯着江舟看了半天,才歪着脑袋道:“是人没错啊。”
“血气贫弱,没有法力道行,穿着古怪,倒有几分读书人的酸腐气,却不见浩然华光,你究竟是怎么看到我的?”
什么叫是人?难道你不是人?
“那个……”
江舟有点莫名其妙:“当然是用眼睛看,你到底想说什么?”
“眼睛?”
少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大眼珠子转了转:“难道你是天生灵瞳?”
没等江舟回答,就双手一拍:“是了,毫无修为在身,也只有天生灵瞳了,太好了!”
江舟发现这少女好像突然变得很高兴。
一双眼睛笑成了一对弯月,看着他:“我要你为我做件事。”
江舟感觉她就像在叫唤一只小猫小狗,理所当然。
“你没毛病吧?”
他不喜欢自以为是的人。
“果然有骨气。”
少女似乎看出他的不快,没等他出声,就笑意吟吟地道。
同时伸出一根白生生的手指,往密林中一指。
江舟眼睁睁地看着一根绿色的藤蔓从她指尖中长了出来,嗖的一声射向密林。
“嗷吼!”
一声震耳的吼叫响起。
绿藤拖着一个庞然大物倒卷而回。
那是一头有几分像野猪又有几分像犀牛的长角怪物。
身长至少三四米。
却被一根手指细的的绿藤紧紧缠绕,悬在半空,动弹不得。
少女朝他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便见绿藤上长出一排排尖利的锯齿,扎进了长角怪物的血肉中。
“嗷呜——!”
怪物凄厉的惨叫声中,江舟眼睁睁地看着它像漏气的气球一般,迅速的干瘪下来。
短短几秒,怪物雄壮的躯体变成了一具只包裹着一层皱皮的骨架。
“……”
江舟面无表情。
吓坏了。
少女依然没从他脸上看到害怕,以为没吓到他。
蹙起秀眉:“你不害怕吗。”
“……”
能不怕吗?
江舟想说话,但他发现身体都僵直了。
这妖女就是个喜怒无常的神经病。
他怕自己一个字说得不称对方心意,就把他吸成了皮包骨。
妖女,绝对是妖女。
江舟都快要崩溃了。
几分钟前他还在图书馆里带着女朋友徜徉书海,惬意得很。
怎么眨眼的功夫就成这样了?
忽然眉心一凉,一道流光飞出,重化古卷,缓缓展开。
那具被遗弃地上的怪物尸骨中,有一团蒙蒙的光团飘出,没入展开的长卷中。
古卷上出现了一幅幅画面。
一只异兽自诞生于山间,到慢慢长大,在深山间奔跑猎食。
直到被一根绿色藤蔓缠住,生命嘎然而止。
画面也停在了这里,变成了古卷上的一幅图画,旁边还有字符记录。
【彖:山中异兽,力大无穷,能裂地崩山。】
江舟还看到,图录后,还有一行字符慢慢浮现,然后又慢慢消失。
【非邪非妖,非汝诛决,不赏】
江舟微微一愣。
难道……
敕赏诛鬼,是这个意思?
要他亲手斩杀妖邪,就能获得鬼神图录的奖励?
“居然不怕我。”
妖女不满的声音将他惊醒。
江舟看她的样子似乎根本没有看见这一幕。
他的默然,却让妖女误会是临危不惧,淡然处之。
妖女皱了皱鼻子,似乎苦恼了一下,才露出一种凶狠的表情:“哼,倒是有几分骨气,和儒门那些臭骨头一个样!”
这模样说是凶狠,倒不如说是俏皮可人。
但江舟一点都不这么认为,这种喜怒无常的精神病才是真的可怕,何况还是个妖怪?
江舟还是没有出声,妖女自顾地继续说着,还忽然露出一种兴奋:“不过没关系,这样才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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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我给你下个蚀心咒怎么样?”
第2章 忽悠:难难难,道最玄!
“知道什么是蚀心咒吗?就是在你心肝儿上种上一根蚀心藤,发作之时,会一点一点地啃食你的内脏血肉,”
“不过你不会死哦,蚀心藤可是有护心之效,在将你的血肉啃食干净之前,能保你生机不绝,”
“你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血肉慢慢地被啃食一空,才会在哀嚎中慢慢死去,怎么样?”
少女兴奋地拍手,看向江舟。
江舟浑身僵硬。
他看到一根细嫩的绿藤,正环绕着他慢慢扭曲着盘旋升起,像一条绿色的毒蛇。
嫩绿的藤尖在他心口前轻轻摆动着,似乎在伺机而噬。
那具死状奇惨的怪物尸骨就在旁边,江舟不认为对方只是在吓唬他。
怎么办?
他不想被种什么蚀心咒,也不想死。
“噔、噔、噔……”
就在他紧张得浑身僵址,不知所措时,手中的手机忽然响了。
是他的闹铃声,西游记插曲《天府乐》,提醒他该午睡了。
“什么声音?!”
妖女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四处张望,最后落在江舟手中的手机上。
先是露出几分惊疑之色,然后又微微闭眼,像是沉浸在曲子的意境中。
“这是什么曲子?竟有如此意境,像是……像是……”
妖女咬着手指苦思冥想,就是想不出个恰当的形容。
江舟心中一动,壮着胆子道:“云宫仙境。”
“云宫仙境?”
妖女一听,眼中泛出光彩:“对了!真是如此,也只有那天上云间,缈缈仙境,才配得上这曲子。”
“这曲子从何而来?是你这奇怪的法宝?这是什么法宝?”
江舟看着妖女的神情,极力压制着因紧张而加速的心跳。
他想起了妖女刚出现时,就是将他的手机当成了什么法宝。
在妖女丧心病狂的威胁下,江舟超常发挥,一瞬之间,心念百转。
赌一赌吧!
江舟顿时由面无表情转变成一脸淡然道:“这是我师门的上课铃声。”
妖女好奇道:“上课铃声?那是什么?”
“呃……就是我师父为我讲道的时间到了,以此乐唤我。”
“师父?讲道?”江舟这话引得妖女一阵狐疑。
江舟这时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经典话术、策略兵法案例。
想要忽……说服一个人,让对方相信自己,首先自己要控制住情绪,绝对不能失去镇定。
绝不能给对方思考的时间,必须要让对方掉进你的节奏里。
最能让人信任的办法,不是求着别人去相信自己,而是要让对方自己想要来探究。
于是江舟扯出了他自己都摸不着头脑的话:“师门规矩严苛,若是错过了时辰,学不到东西还罢了,怕是免不了还要受罚。”
“姑娘若是不急,不如稍候片刻,你想让我帮你忙,也未尝不可,但求人总要有求人的态度,这般箭拔弩张的,实无必要。”
他强装出一派怡然自得的模样,张口就将妖女的威胁变成了是对方要求他。
“我求你?”妖女果然气乐了。
成功打乱节奏!
江舟不给她发作的机会,若无其事地直接盘坐在地,手指快速地在手机屏幕上划动,点开他的收藏。
一般人绝对想不到,一个能带着刚牵手的女朋友去图书馆约会的不正常人类,手机里究竟会藏着多少匪夷所思的东西。
妖女本来已经懒得跟江舟掰扯,就想直接下手,给他种下蚀心咒,到时自然能让江舟乖乖听话。
却听一声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难!难!难!道最玄,莫把金丹作等闲。不遇至人传妙诀,空言口困舌头干……”
妖女猛地一惊,骑在白鹿背上,惊疑不定地四处搜寻:“谁?!是谁在说话!”
“嘘!”
妖女回头,只见江舟正用一种严厉、不悦地眼神看着她,以指覆唇,示意她噤声。
不知道为什么,妖女竟然被他看得有点心虚,没有发作,安静了下来。
接着又见江舟低下头,全神贯注地看着手中的“法宝”。
难道真如他所说?
这法宝还能千里传音不成?
妖女很确定方圆百里内,都没有任何人,这声音从何而来?
哼!好,姑奶奶倒要看看,你那所谓的师父如何给你讲课!
脸上带着凶狠的神色,心中却满是好奇,摧促白鹿轻轻走到了江舟身后。
“啊?”
妖女发出一声惊呼,旋即用小手捂住,一向乖戾任性,无法无天的她,竟现出怯怯的神情,似乎害怕惊扰了那“法宝”中的人。
她竟然看到这“法宝”中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白须白发,仙风道骨,似道非道,似儒非儒,一看就像是有道真修的老者,在一片缥缈如仙境般的云烟之中,霞光瑞霭之间,手挽拂尘,高坐云床,双目低垂,口诵玄秘之音。
“显密圆通真妙诀,惜修性命无他说。都来总是精气神,谨固牢藏休漏泄……”
“休漏泄,体中藏,汝受吾传道自昌。口诀记来多有益,屏除邪欲得清凉……”
妖女听了两句,一双眸子就瞪得老大。
这是……
真的在讲道!
“得清凉,光皎洁,好向丹台赏明月。月藏玉兔日藏乌,自有龟蛇相盘结。”
“相盘结,性命坚,却能火里种金莲。攒簇五行颠倒用,功完随作佛和仙……”
苍老的声音,犹如大道之音,在妖女耳中回荡不绝。
脑中似有惊雷霹雳,灵光如电,闪烁不绝,却始终难以捉摸。
她中三品的境界,已是世间少有的大妖、大高手。
一听便听出这几句话中暗藏玄妙大道。
无论仙道武道,其根本都在性命二字。
这老道,竟能用区区三言两语,就尽述其中玄妙。
只是……
玄妙是玄妙,却有许多紧要关键之处,并没有点明,直让妖女心中痒痒。
就比如,如何体中藏,如何休漏泄?
武道十品,入品便是藏精。
仙道十品,入品便是藏秘。
两者皆在一个藏字。
她五品的境界,中三品中也算强者,修为早已远远超过了入品。
但修行一道,永无止境,仅这一个“藏”字,即便是上三品的圣贤也仍要精研参修不缀。
还有,如何得清凉?如何相盘结?如何性命坚?
丹台是什么?明月是什么?玉兔是什么?龟蛇是什么?火里种金莲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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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
妖女神色微变。
这几句话并不仅仅是道出了妙理,分明字字句句都直指大道,不是没有具体法门,是她自己听不懂罢了。
这些必是这小子师门中的秘语真诀!
第3章 非常之道,与天同寿
五行颠倒用,功完随作佛和仙……
那必定是超越一品,超越红尘俗世的境界啊!
竟然能在这里听见这样的大道?
妖女心中翻起滔天巨浪。
她的境界,还分不清上三品的大法,却能知道仅仅是刚刚所听到的几句,就比自己一身所学都要高妙许多。
因此恨不得立刻给江舟种下蚀心咒,狠狠地逼问出真诀秘法!
只是看着那神秘“法宝”中的老……神仙,妖女根本不敢造次。
江舟两眼全神贯注地看着手机,似乎沉浸在讲道之中,眼角余光却一直在观察妖女。
看到她的神色变化,心中暗喜。
管用!
这也让他不禁有些怀疑,那位吴先生,该不会是真的懂这些东西,留下的文字其实都是真的吧?
毕竟几句话就把一个明显不是普通人的妖女给忽悠了,能是一般人的能耐吗?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些时候。
小命要紧,继续趁胜追击。
江舟看出了妖女眼中的挣扎犹豫,和时不时闪烁的凶光。
手指已经快速划动。
屏幕画面变化,仍然是老祖高坐云床。
但洞外景色,已经由黑夜变成了白昼,晨曦照入洞中。
束束金辉,如真如幻。
妖女神色大变:“移星换斗,日月颠倒!?”
江舟差点喷了出来。
好家伙,这可是你自己看出来的,不是我说的……
妖女现在心神震动,魂儿飘摇,两眼怔怔地盯着屏幕,哪里还能注意到他?
此时画面中,老神仙高卧云床,似睡似醒:“悟空何在?”
妖女便见下边一众气质出尘的仙家弟子中,却有一只浑身长毛,如人般的猴儿跳了出来。
两眼又是一瞪:“妖?!”
如此神仙,竟有妖魔混迹座下!
“弟子在。”
只见那猴妖抓耳挠腮,跳脱无比,似乎无一刻能安定。
老神仙道:“你这一向修些甚么道来?”
猴妖道:“弟子近来法性颇通,根源渐固矣。”
这是在考究弟子根底?
妖女想起在山上,姐姐娘娘也是常常如此这般问她,常常能在言语之间点醒她许多关隘疑难之处,令她明悟许多道理。
不由精神一振,想要看看他们究竟能论出什么玄妙大道来。
老神仙道:“你既通法性,会得根源,已注神体,往后却要防备着三灾利害。”
“师父之言谬矣。”
这猴妖也是大胆,竟敢当面驳斥师尊,不愧是妖魔。妖女暗道。
“我尝闻道高德隆,与天同寿,水火既济,百病不生,却怎么有个三灾利害?”
与天同寿?!
猴妖的用词,令妖女又是一震。
这是何等狂妄之语?
即便是一品圣贤,也不过是三千之寿。
传闻一品之上有真仙,能打破三千之极数,但仅仅只是虚无缥缈的传说,只存于野史残藉、市井话本,谁也没有真正见过。
即便是真有,却也不敢如此夸口吧?
惊疑之间,又听闻老神仙道:“吾道乃非常之道,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丹成之后,鬼神难容,”
“虽驻颜益寿,但五百年后,天降雷灾打你,须见性明心,预先躲避,躲得过,寿与天齐,躲不过,就此绝命。”
“再五百年后,天降火灾烧你,这火不是天火,亦不是凡火,唤做阴火,自涌泉穴下烧起,直透泥丸神宫,五脏成灰,四肢皆朽,把千年苦行,俱为虚幻。再五百年,又降风灾吹你……”
短短几句话听得妖女冷汗涔涔。
她也顾不上什么非常之道,什么寿与天齐。
脑子里只有几个字:三灾利害
这就是三灾利害?!
传闻一品圣贤,往往于三千年寿尽之时,或有天雷击之,或有神火烧之,或有异风吹之,性、命皆丧,魂魄不存,三千年苦功,一朝丧尽。
世人只道是一品圣贤寿尽之时,天降异象。
若如这“法宝”中的老神仙所言,这不是什么异象,分明就是劫数!
妖女就像是听到了天地间最恐怖的大秘,额上、背上、四肢都是冷汗,浑身都在轻轻颤抖。
心惊魂摇之际,又听那猴妖问询求教躲避灾劫之法。
那老神仙竟真的说道:“我有一般天罡数,三十六般变化,一般地煞数,七十二般变化,都可躲那三灾,避那劫害,你要学哪一般?”
“弟子要学多的,学一个地煞变化!”
“既如此,你且附耳过来,传你口诀……”
妖女已经提起一颗心,竖起耳朵。
“啪!”
就在这时,那“法宝”却突然变黑了,什么神仙猴妖,都不见了。
哪里还听得什么变化口诀,躲灾避难之法?
“你干什么!”
妖女急得直接从白鹿背上跳了下来,就想把江舟手里的“法宝”给抢过来。
不过中途似乎想起什么,目露忌惮之色,终是没有抢。
只好恶狠狠地盯着江舟:“怎么回事?你做了什么!”
江舟一脸“无辜”:“姑娘,你这是作甚?”
“我、我……我还没听完呢!”
她竟像是有点难为情,露出几分扭捏之态。
毕竟这是人家师门的不传之秘,还是闻所未闻的通天大道!
不过想到那令她心痒难耐的大道真法,就猛一跺脚,龇牙咧嘴,做出凶狠威胁状。
江舟一脸“哭笑不得”:“姑娘,你不会以为,家师还能随我心意随意出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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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女被他说得一脸懵:“什、什么意思?”
江舟“一本正经”道:“姑娘有所不知,在下师门,不在九天,不在九幽,更不在这人间,我刚刚才被师父收入门中,身无半点修为,到不得师门仙境,”
“此宝名为‘昊天镜’,上可达九天,下能探九幽,能观三界六道众生,是恩师赐予我的宝物,能助我回照师门,聆听恩师宣讲大法,不过却非随我心意,只有在恩师恩准时才可用啊。”
原来他是刚入门,难怪一点修为也没有。
可凭什么?
这人类小子看起来平平无奇,年纪又大,凭什么那种老神仙会收他为徒?
妖女心中暗道,解了些许疑惑,却又心生许多不忿和疑难。
不过什么是九天九幽?什么是三界六道?
难道这是一品之上才能看的天地之秘?
妖女是真的有点被吓到了,小脸有点煞白。
这样的大秘,岂是她一个中三品小妖能触碰的?
若非刚刚听到的、看到的,都假不了,妖女绝对不会相信这小子的一个字。
但是区区一个未曾修行过的人类,就算想扯谎,又怎么可能扯得出那般高妙的道理、这般玄奇的天地之秘来?
其他的都是虚的,真正能让她相信的,还是那些只让她听了几句,便大有助益,真实不虚的大道妙法。
尽管如此,妖女心里仍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第4章 菩提老祖是我师父,猴哥是我师兄
秀丽的脸庞露出狐疑:“不在九天,不在九幽,也不在人间?哪里有这样的地方?”
“你该不会是在胡说八道,糊弄姑奶奶吧?你倒说说,你的师门是哪家哪派?若有一个字不实,我……我一定要你好看!”
她本想说些狠话,不过想到刚才“法宝”中的老道,若对方没有蒙骗她,这般不可思议、不可言说的神仙人物,即便是她身后之人,也不敢开罪了,何况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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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这等人物的弟子,纵然她再无法无天,也没这胆子。
不过那些大道妙理假不了,这个人类的身份却还是存疑。
算了,就吓吓他好了,若是扯谎,一定骗不过姑奶奶我!
她想着能恐吓江舟露出破绽,那她就能毫无顾忌地动手。
“我的师门?你且听好了。”
江舟淡淡一笑,悠然道:“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忽又朝西方拱手作揖,满含崇敬,高声诵道:“大觉金仙没垢姿,西方妙相祖菩提。与天同寿庄严体,历劫明心大法师。”
江舟站直身来,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看着妖女:“菩提老祖便是恩师讳号,姑娘可曾听过?”
心里却在暗暗祈祷:老祖啊老祖,如果您老人家真的有灵的话,千万别怪罪,发发慈悲,借个名号,救弟子一命吧!
妖女:“(◎_◎;)……”
你在说什么?不明白,但是听起来好厉害……
她只觉得脑子晕乎乎的。
一天之内,听到了太多不可思议的天地大秘。
我只是一个五品小妖,有点承受不住啊……
江舟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心中暗喜。
好,已经既然到了这地步,那索性就豁出去了。
忽悠,往死了忽悠!
神色不动,若有所指道:“姑娘,刚才恩师所霁,都是我师门中的高深妙法,门中也只我悟空师兄一人得传,连我都听不得,你该不会还想探听吧?”
“谁、谁说的!我是那样的人吗?”
妖女顿时像是被踩着尾巴一样跳起来。
一样是觉得没面子,二来是探听这样恐怖的大道真法,那位疑似能与天同寿的老道人岂能不知?若是计较起来,还有她活路吗?
妖女一双明眸闪烁不定,吞吞吐吐地转移话题:“那个,你说的师兄,是那个猴妖?这样的神仙洞府,竟然也收容异类?”
江舟面露自豪:“恩师他老人家何等胸怀境界?天地乾坤皆能容,向来有教无类,再说了,我那悟空师兄也不是什么猴妖。”
少女皱起鼻头凶道:“胡说!我都看见了,满身都是猴毛,还有猴尾巴!不是猴妖是什么?我有很多猴子朋友,见多了,你别想骗我!”
江舟见她模样,心中暗笑。
得,都被忽悠得开始把自己底子也交出来了。
原来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妖精。
面上神色不显,继续道:“那便是你孤陋寡闻了,”
“你可知,周天之内有十类,为天地人神鬼五仙,蠃鳞毛羽介五虫?”
“(??_??)?”
妖女摇摇头。
“唉,罢了,以你的见识,说了也不懂。”
江舟见她眼中杀气一闪而过,心中一凛。
得意过头了,忘了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妖女!
连忙转移:“你只需知道,这周天十类,尽可囊括三界众生之属,却有混世四猴,不在这十类中,我那师兄,便是四猴之一的灵明石猴,乃天生地养,灵石所生,确非什么猴妖。”
“莫说入得门中,我师门之中,只有我猴哥能得恩师真传,其他人,是万万听不得的,姑娘你想要探听恩师的大法,让恩师切断了昊天境,倒把我也连累了。”
猴哥,对不住了,借名头一用。
妖女眉头紧紧皱着,歪着头,斜着眼,用一种怀疑、不甘、愤怒、羡慕等等复杂的眼神看着江舟。
她怀疑江舟的说词,却也相信自己听到的妙法不假,绝对不是这个毫无修为在身的人类小子可以编造得出来的。
所以有不甘,还有自己也不愿承认的羡慕。
这个人类除了长得好看些,其他的都平平无奇,凭什么得到那位老神仙的青睐,收入门下?
对猎物似乎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也让她愤怒,她好像真的不敢再对这个人类动狠手了。
“算了算了,反正日后恩师还会再讲道,我也不怪你了。”
江舟被她盯得有点惊心动魄的感觉,连忙没事人一样大度地挥手。
“对了,姑娘刚才好像说过要我帮忙,不知道是什么事?不妨说说,大家相遇即是有缘,若是力有所及,在下还是愿意的。”
虽然看着是把这妖女忽悠瘸了,可对方喜怒无常,江舟还是不敢大意,见好就收。
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也不能让对方吃亏。
双赢才是真的赢。
否则这妖女目的没达到,越想越不高兴,不管不顾,怒而出手,把他宰了怎么办?
妖女怀疑道:“你真的愿意帮我?”
江舟正色道:“力所能及,绝不推辞。”
“好!”
妖女满脸高兴,笑得眉眼弯弯,伸手在江舟肩膀上连拍了几下:“人类,你很不错嘛,既然这样,我就不给你下蚀心咒了。”
我谢你全家了!
江舟表面微笑不语,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忽悠成功!
妖女笑着道:“我要你找机会进入吴郡肃靖司,帮我打探消息。”
肃靖司?那是什么?
这是要让他当卧底啊。
少女见江舟眼中出现一丝茫然,不由睁大眼睛:“看你的样子,竟然不知道肃靖司?你是哪个山沟里出来的?”
江舟挠挠头,做出不好意思的样子:“见笑了见笑了,我自小长在山中,机缘巧合,得遇恩师,蒙他老人家收录门墙。”
“不过我身无修为,无法在师门久居,赐下宝物后,挥挥袖子,便将我送到这里来了,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原来如此,难怪刚才我看到你突然出现。”
妖女现在对他的话已经信了五分。
还有五分,纯粹是因为出于感觉,觉得这个人类油嘴滑舌,不可信。
妖女眼珠子转动,思索着江舟的话。
挥挥袖子就能将一个大活人从那个什么三星洞转移到这云梦大山来,这种手段,倒有些像一位妖王的移星换斗神通……
原来我是突然出现在这个森林里的……
江舟终于知道自己怎么来的了,不过也没什么用。
“肃妖靖平,是为肃靖,大稷六司之一,专干些狗拿耗子的破事。”
妖女说到这里,眼中有几分怨恨:“在肃靖司中,有一个刀狱,我要你进入其中,帮我打探一个人的消息。”
江舟意外道:“就这样?”
妖女朝他露出令人不安的笑容:“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肃靖司,那里可不是……”
“算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你真要帮我?不后悔?”
“当然,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江舟一脸义正辞严。
心中却想着先把这妖女撸顺毛了再说,等把人甩了,我管你?
第5章 恶鬼施粥
“好,爽快。”
妖女一脸明媚笑意:“既然如此,我也帮你一把,先送你离开这里。你别以为这不算什么,这里可是云梦大泽深处,你身无修为,想要走出去,大概是不可能的,我这可是看在刚刚听了你师门的玄妙的份上。”
江舟大喜:“那就多谢姑娘了。”
他还真怕自己走不出这个大森林。
别的不说,再遇上一头刚刚被妖女吸干的怪物那样的,他就得玩完。
“走吧!”
妖女言出即行,干脆得很,手指一动,朝江舟一指,便有一根绿藤嗖的一声将他捆了起来。
悬空提起,像提小鸡一样,自己反身跃上了白鹿背上。
江舟都没能感受到半点软玉温香,就觉得整个人像腾云驾雾一样,一阵阵发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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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再次脚踏实地的时候,就不见了妖女踪影。
只是一阵头晕目眩之中,听到妖女如银铃般的笑声:“油嘴滑舌的人类小子,此去东南方向二百里,便是山阴地界,肃靖司近日会在山阴县大举出动,捉拿邪祟,你若能赶到,或有机会进入肃靖司。”
“若能混进其中,三个月后,我自会去寻你,我已经在你身上留下印记,别想逃哦,除非你能你口中的那位恩师能时时刻刻护着你,否则我劝你还是乖乖听话,为我办事的好。”
“咯咯咯~!”
印记?什么时候下的?
还是让她阴了!
难怪这妖女说要他帮忙,却什么都没告诉他。
“唉。”
江舟苦着脸叹了口气。
一听妖女这几句话,就知道自己刚才还是没有完全忽悠住她啊。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能逃得一命有多侥幸。
原本以为是靠着那个世界古今智慧结晶,加上自己的临危不乱。
现在看来,最重要的因素,还是那个妖女的自信。
她并没有完全相信自己。
之所以放过自己,是因为她根本不怕自己跑了。
等三个月后,要是没有菩提老祖显灵,他的下场恐怕会很惨……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江舟想起那卷鬼神图录,也许转机就在上面。
可这是哪里啊?
江舟好不容易缓过来,抬头一看,发现入眼尽是茫茫荒野,一望无际,全无人烟。
被坑了……
……
几天后。
江舟已经变得满脸菜色,排在长长的队伍里。
身后是无数衣不蔽体的流民,密密麻麻,挤在一起。
大量泥垢、汗垢、屎垢,甚至是尸臭、腐肉的味道汇聚,空气中洋溢着阵阵恶臭。
他自己也是一般模样。
原先的休闲衣物,早已经变成了一身破布条,聊以遮羞。
前面是一个简陋的棚子,里面立着许多半人高的大粥桶,一缕缕米香飘出。
这是一个赈济流民的粥棚。
他还是太年轻,被妖女坑惨了。
他本来并不想照着妖女的话,去什么山阴县。
只是在荒野上走了几天,连个活人都没看到,死人白骨倒是遍地都是。
饥饿、恐慌,让他心力交悴,差点就死在荒野中。
幸好遇上了一拨流民。
里面有个心肠好的流民给了他点吃食,让他得以活命,自己却在第二天就病死了。
江舟也得以继承对方遗留下的食物,支撑了下来。
跟着流民的几天,他才知道,自己来到了一个妖魔无数,灾祸连年的乱世。
人命如草芥。
而他现在只是一个连名姓都不配有的流民。
江舟听这些流民说,吴郡辖下的山阴县,不久前有妖魔兴风作浪,害死了很多人。
连吴郡太守府都惊动了,太守大怒,下令全力围剿妖魔。
妖魔畏惧逃跑了,有位富家小姐为了积德破秽,便在山阴县施粥开赈,救济灾民。
这拨流民,便是听说了消息,眼巴巴地赶过来,想要分得一口活命粥。
一路上汇聚的流民越来越多,已经有数千人。
江舟也想活命,所以他也顾不上什么妖女了,跟着这群流民一起来到了山阴县。
但他绝对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倒霉。
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在他面前的,就是那个传说中开赈施粥的富家小姐。
一个身穿青色纱裙的美貌女子站在一个粥桶边。
她的美貌能让人流连,不忍弃目。
江舟眼底却藏着一丝惊悚。
女子正用白皙的手舀起一大勺粥递了过来。
“是不是太少了?那我再多给你点。”
温柔悦耳的声音传进他耳朵,女子看他呆愣的模样,以为他嫌少。
重新用勺子在木桶中搅了一下,一粒粒白白的米花在桶里翻滚,居然还有许多肉块和骨头。
但江舟非但没有惊喜,眼底的惊悚更浓,胃酸剧烈翻涌着。
在别人眼里美得令人向往的女子,在他这双“天生灵瞳”中,浑身都在散发浓郁的黑气,简直像是自带阴影背景。
脸上有一道恐怖的裂缝,一直蔓延贯穿到胸腹。
露出红色的血肉,还有空空的腹腔,里面只有森白的骨头。
手中拿着长长的木勺,在一只破烂的木桶里搅拌着。
带起红黄青绿各色混合的不明黏液,和一粒粒白白胖胖、会蠕动的可疑生物。
一块块青灰的、腐烂的不明肉块被挑起又落下。
森白的人头骨咕嘟一声从红色稠浆中冒出,藓一样的黑色发丝,腐烂的血肉,掉落在眼眶外连着筋肉血丝的眼球似乎在盯着他,没有了多少血肉的嘴裸露着牙床,似乎在对他笑……
江舟后脖子全是森冷的凉气,嗖嗖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能看到这些东西,恐怕还是因为妖女口中所谓的“天生灵瞳”。
不过那妖女却错了,这不是什么天生的灵瞳,而那卷鬼神图录带给他的分辨妖邪鬼物的能力。
“这可是肉粥,我放了很多肉的,很香,很补的。”
女子巧笑倩兮,舀起了一大勺,一身青碧衣裙在阳光的映衬下,令人心旌摇曳。
“呵、呵呵……”
江舟除了僵笑,别无他法。
什么赈济灾民?
这山阴县分明是变成了魔窟炼狱。
要不然这赈济数千人的“肉粥”,“食材”从哪里来?
江舟现在只想跑,但不敢,甚至不敢露出一丝一毫的异样。
不是说那个什么肃靖司会出现的吗?
人呢?
江舟只能期待那个肃靖司赶紧出现。
只是他的心理素质还没有强大到可以无视这恐怖一幕的地步,脸都僵了。
“你……不喜欢吗?”
女子应该看出了他的异常,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迷人,声音却变得有点幽冷。
我能说不吗?
“喜、喜欢……”
女子将勺子伸入桶里,舀出了一大勺“肉粥”,还掺着一颗“大龙眼”,递了过来,笑得迷人:“喜欢就多吃点……”
江舟僵硬地笑着,僵硬地递过瓦片。
女子笑着:“就在这里吃,吃完我再多给你点。”
“谢、谢谢小姐,呵、呵、呵……”
江舟眼泪都出来了。
在对方美丽的大眼睛温柔的注视下,慢慢地将瓦片上的“肉糊”凑到嘴边。
浓烈的腐烂气味差点冲得他两眼一闭,直接过去了。
让他吃这些“肉块”、“大龙眼”?
不吃?
可能就是死。
吃……
第6章 活路
“哗啦啦!”
就在这时,突然一阵阵哗啦啦的锁链拖动声传来。
女子脸上的阴森一变,露出了惊惧之色。
真来了!
江舟看到了许多人影从四面八方电射而来。
心中一喜,也抓住了女子这一瞬间的愣神。
“吃你大爷的!”
猛地将手中的瓦片砸向女子,转身就像条泥鳅似的钻进了流民群中。
“肉糊”糊了女子一脸,缓缓滑落,露出女子阴森的面孔。
浑水摸鱼的江舟像条滑溜的鱼,钻进了流民群中。
并没有等来女子的报复,他猜对了。
一道道红色铁锁从四面八方飞射而来,在天空纵横交错,瞬间织出一张罗天大网。
几乎将小半个山阴县城都笼罩起来。
“妖魔!”
“犯我大稷天条,屠戮山阴,还不伏首引颈,更待何时!”
“肃妖靖平!天罗锁妖!”
江舟只听得来人齐声暴喝,威势震天,心中大喜。
果然是肃靖司!
江舟在人群中看见那女子神色大变,皮肉忽然一阵扭曲,不成人形,竟然从中破开,一具枯骨从里面钻了出来。
也学着他一样直接钻入流民群中,瞬间不见了踪影。
许多身穿黑色半身锁子甲的人从四面八方涌来,将惊恐四窜的流民团团围住。
“啊!”
“都别动!”
一声声惨叫、暴喝,惊醒了江舟。
惊恐的流民,不顾肃靖司的阻拦,四处奔逃,冲撞着对方的阵型。
肃靖司的人瞬间挥刀斩落了数十个逃跑流民的脑袋,才震慑住了在场的人,没有人敢再逃。
江舟脚下,就有一个人头在滚动,吓得他面色苍白。
“大稷肃靖司在此,都不许动!”
一个身披半身锁子甲的巡妖卫大喝一声,震慑流民后,走到一个领头模样的人面前。
他是吴郡肃靖司肃妖校尉,石锋。
“校尉大人,那魉鬼能食人精魄,留下一层血肉为皮囊,藏身其中,操为傀儡,与活人无异,此地流民无数,很难找出来啊。”
石锋身边一个面容冷硬之人冷笑道:“这有何难?那魉鬼有控尸之能、布疫之力,所过之处,必有邪瘟,”
“这些流民都吃了浸染邪气疫气的人肉,早就没救了,若是放了他们,还会将邪疫带到别处,校尉大人,不如全都就地处决,就地焚化,永绝后患!”
“即便是太守大人,也清楚其中无奈,必不会怪罪。”
他们说话,并不避人,似乎根本就不怕流民暴动反抗。
让江舟心中一冷。
他离得不远,在人群之中听得清清楚楚。
这是才逃出了虎穴,又掉进了坑里,结果发现坑里有一群狼啊……
江舟原来还真的存着点心思,真遇上了妖女说的肃靖司,看能不能把她给卖了。
免得三个月后被她找上门来。
只是现在……这样的肃靖司,真能依靠吗?
这时,江舟又听到肃靖司中有人反驳道:“这都是我大稷子民,无辜之人,岂可滥杀?”
面色冷硬之人不屑道:“无辜?人肉都吃了,还敢称无辜?要怪只能怪他们贪婪!”
那人怒道:“这些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分明是活不下去了,才赶来求一口活命的粥罢了,何来贪婪?”
面色冷硬之人冷笑道:“好,若是不杀,你倒是说说怎么处理?放了他们,到处散布邪疫?还是都带回肃靖司,几千张嘴,你来养?”
反对那人顿时一滞:“这……”
对方却不再理他,向石锋抱拳道:“校尉大人,宁杀错一千,不可错放一个!”
刚才反对的人,也沉默了。
因为他知道,肃靖司不可能敢放了这些流民,只要有一个带着邪疫,那就是大祸。,
养着这些流民,更不可能。
“决定了?不吵了?”
石锋淡淡开口,让刚刚争吵的两人战战兢兢,低头躬身。
话锋又一转:“你们说的都有道理,那就……杀了吧。”
人群之中,江舟听着对方淡淡的一句话,就决定了几千人的生死。
似乎这不是几千个人,而是几千只鸡。
让他的一些幻想彻底破灭,认清了现实。
整个人像是坠入了冰窟之中,冷入骨髓。
人命如草芥,真的是人命如草芥。
石锋这时又说道:“不过,我们吴郡肃靖司中的执刀人最近死了不少,也是时候该补充一些了,就从里面挑一些,充入执刀人吧。”
“没吃‘肉’的应该还有些,从中挑些青壮的,以百人为限,其他的,都处理了吧。”
“校尉大人仁慈!”
他话音一落,手下巡妖卫纷纷称颂。
但事实上,他们都明白,这些流民,不论是能不能留,下场都是一样的,区别只是早死晚死。
执刀人,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石锋的威严极重,一开口,手巡妖卫很快就开始行动,将一个个流民拖了出来。
很不幸,身材销瘦的江舟就是被拖出来的人之一。
江舟脸色苍白。
他必须要想办法自救。
对了。
刚才听他们说,这魉鬼能操人皮囊如活物,伪装成他人的面貌。
如今这里有数千流民,肃靖司即便有万全的准备,要捉到它肯定要费一番手脚。
而他有鬼神图录赋予的能力,可以轻而易举看破魉鬼的伪装。
帮他们找出那只什么魉鬼,他就还有活路!
是了,难怪妖女说他是“天生灵瞳”的时候那么高兴。
因为她早就知道“天生灵瞳”对肃靖司有利用价值。
就如眼前。
甚至早就知道这里即将发生的事。
她早就算准了的。
也顾不上对女妖精咬牙切齿。
江舟只想着先活下来再说。
这就是他活命的机会。
肃靖司布下了个锁妖大阵,这么大的阵势,肯定胸有成竹,找出魉鬼只是时间问题。
即便找不出,就如他们所说的,将流民全都杀光也是一样的。
但对江舟来说,肃靖司能不能找到魉鬼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他表现出价值的一个机会。
他相信即便肃靖司有十足把握,也不会介意用一个更加省时省力的方法。
而连这些流民都有机会成为所谓的执刀人,没有理由一个对他们更有价值的人就不行!
只要先肃靖司一步找出魉鬼,他脱颖而出,得以活命的机会就比别人大。
江舟心念电转间,已经被一个巡妖卫捏着脖子,粗暴地从人群中拖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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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被选中的流民聚到一处,准备处决。
江舟脸色苍白无比。
十几颗人头还历历在目,他可不认为对方会心慈手软。
第7章 斩妖魔
江舟再也顾不得考虑许多,大声喊道:“校尉大人!我知道谁是妖魔!”
押着他的巡妖卫一刀鞘砸在脑袋上:“住口!休得胡言乱语!”
“嗯?”
石锋已经听到他的声音,眼神微眯,慢慢走了过来。
“校尉大人!”
巡妖卫行了一礼,按着江舟:“见了校尉大人,还不跪下!”
“行了。”
石锋摆了摆手,对挣扎的江舟道:“你知不知道欺骗本校尉的下场?”
江舟笑道:“左右是一死,难道校尉大人还怕我跑了吗?”
不是他多硬气,视死如归,而是他知道对方既然开口了,就不会吝啬几句话的时间。
“呵呵。”
石锋只是轻轻笑了两声,却透出几分阴冷的意味:“在此之前,你死便死了,可现在,你若不能让本校尉满意,那你很快就会知道,死……是解脱。”
他目中的森冷令江舟心中发寒。
江舟咬了咬牙,低头小声道:“校尉大人,可否先让我躲到您身后?”
押着他的巡妖卫怒道:“大胆!”
石锋摆手制止,看着江舟饶有意味地道:“你过来吧。”
江舟吐出一口气,快步走到他身后。
感受到些微的安全感,才指着不远处的人群之中道:“那就是妖魔!”
他指着的,竟然是刚才因混乱被肃靖司斩杀的一个无头尸体。
在他的双眼中,这具尸体散发着的浓郁黑气根本藏都藏不住,远远就能看到一片黑。
江舟话才出口,尸体就骤然裂开,钻出一具枯骨,又要往人群里钻。
石锋已经有所准备,哪里能容它再次逃了?
往腰间一抹,抖手就甩出一条捆妖锁。
锁出如电,瞬间就将枯黑的枯骨紧紧缠住。
枯骨剧烈地挣扎,却始终无法挣脱。
石锋一手紧握锁链,冷笑道:“不自量力!”
其实这个魉鬼本来不弱,七品的妖魔,已经几乎要踏入中三品。
单打独斗,石锋根本没有可能拿下,更大的可能是把自己也给搭进去。
能以一鬼之力,屠戮山阴县,又岂是等闲?
却也因此惹怒吴郡肃靖司,几乎倾剿而出。
如今在百人锁妖大阵下,连中三品的妖魔都要妖力大减,下三品妖魔更是被削弱九成以上,根本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石锋抽出插在背后的短矛,就想诛杀这魉鬼。
却忽然动作一顿,回过头来,对江舟道:“小子,你怎么看出来的?”
江舟早已经有所准备,露出满脸敬佩和受宠若惊的表情:“回大人,我天生就能看到一些脏东西,再加上大人神通无敌,这妖魔在大人神威之下早就露出了破绽,才让小的无意看穿。”
“天生灵瞳?”
他的马屁直白,却让石锋眼底露出笑意。
原本江舟还有点担心,所谓的“天生灵瞳”可能会招来什么麻烦,毕竟这就是妖女“看上”自己的原因。
但看起来他想多了。
这“天生灵瞳”并没有那么珍贵。
石锋听到这几个字,只是多打量了他几眼。
微微诧异道:“难怪,你没有沾染邪疫,原来是早看破了魉鬼的邪障。”
“只是可惜了,你年纪太大,错过了时机,否则倒是个修道的好苗子。”
摇头可惜了一声,似乎便将这事略过,忽然笑道:“小子,本校尉刚刚可是要杀了你,你可恨我?”
江舟心中一凛,急忙低头:“小的不敢!”
石锋露出森白的牙齿:“脑袋都差点掉了,你确实该恨。男儿大丈夫,心中有恨,怎能不报?本校尉给你个机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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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着被捆妖没紧紧锁住的妖魔:“一切都是因这魉鬼而起,本校尉便让你亲手杀了这妖魔,解解恨,你敢吗?”
低着头的江舟,瞳孔微微一紧,露出一丝欣喜,很快又被他隐去。
这不是送上门来了吗?
江舟不明白对方这个举动的意义,但必然是对自己产生了兴趣。
而且还给他送上了一个亲手斩杀妖魔的机会!
他可是记得妖女斩杀的那头怪兽之后,鬼神图录的变化。
江舟心里狂喜,表面上却是一副犹豫害怕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才咬牙道:“敢!小的全家都是被妖魔所害,恨不得杀光天下所有妖魔!”
这话他说得有几分情真意切。
那个妖女成功地让他对妖魔这种东西产生了厌恶!
“哈哈哈,好!好!给你,杀了它!”
石锋招来一个巡妖卫,拿过一把大刀,递给江舟。
江舟接过大刀,双手猛地一沉。
这是把鬼头刀,刀刃血红,极其沉重。
入手还有一丝丝针扎般的刺痛感。
石锋像是对他另眼相看一样,指点他道:“就往它头上砍,用力砍!”
江舟看向那具仍然在挣扎的枯骨,正在用恶毒的眼神看着他。
天知道两个黑窟窿里怎么能看出恶毒来。
还敢恨我?
江舟紧咬牙关,走了过去,扬起鬼头刀,狠狠地砍下。
“噗!”
鬼头刀出奇的锋利,江舟都感觉不到几分阻力,骨髓头骨已经斩落。
整具骸骨蓦然腾起赤焰,微微摇晃了一下,便散落成了一地枯骨。
“哈哈哈!”
石锋大笑了两声,连连拍了几下江舟肩膀:“你不错!天生灵瞳,虽然错过了时机,但胆魄不俗,”
“看着虽然有点瘦弱,精魄却稳固,竟能承受斩妖刀的血煞和魉鬼的邪怨之气侵蚀,是个好苗子。”
“有没有兴趣到吴郡来,为肃靖司效力?”
江舟神色大喜:“小的愿意!多谢校尉大人!”
高兴才怪了!
果然,进肃靖司并没有那么难。
这家伙让他亲手斩杀魉鬼也是有目的的。
或许是在测试他的某种资质。
能承受血煞和邪怨之气侵蚀是好苗子,若是不能,是不是就已经变成死人了?
当然,也许是因为自己找出了妖魔,这石锋对他应该是真有几分另眼相看。
否则,以这人的冷酷,也许连看他一眼都欠奉,又岂会刻意试探?
由此看来,进肃靖司,等着他的未必是什么好差事,八成就是之前听到的执刀人。
不过他现在没得选择。
此时,从枯骨上飞起的一团蒙蒙微光。
第8章 百日化龙
这才是真正令他高兴的事。
除了他,没有人看见,从他眉心飞出的一卷神秘古朴的卷轴,在他眼前缓缓展开,光团没入其中。
一幕幕画面在其中浮现……
荒野之中,白骨死尸遍地。
其中一具已经腐烂的尸体忽然挣扎了下,慢慢站了起来。
已经朽烂的头颅四处转动,忽然将自己腐烂的皮肉像衣物一样剥了下来,将旁边一具还完整的尸体内脏、骨头等啃食干净,留下皮和肉,重新给自己套上……
它发现这种方式竟然会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开始啃食荒野上的尸体。
慢慢地它不再满足,用幻术迷惑过路的人,这种活着的“食物”更美味……
直到它离开荒野,来到山阴县,发现这里有好多的“食物”,它靠着幻术,慢慢将整个县城变成它的“粮仓”。
它还不满足,知道外面还有很多逃难的“食物”,就用赈济这种方式,吸引更多的“食物”自动来投……
画面停在了魉鬼化身美貌女子,皮肉半开,露出若隐若现的枯骨,站在“粥桶”前的这一刻。
变成鬼神图录上的一幅《魉鬼施粥图》。
图上有字:
【魉鬼:鸺鶹[xiū liú]岁久能人语,魍魉山深每昼行。——人死遗骨,化为精怪,喜食生人之精魄、亡人之怨煞。食人后,,聚其精魄怨煞化为血煞之珠,可寄居血肉皮囊之中,白昼化现,身携瘟厄之毒,所过之处,百里无人。】
图录现毕,又是两行字符缓缓浮现:
【真灵之数:一】
【斩鬼诛邪,敕赏周天】
【诛斩魉鬼一,赏龙刍一】
果然没错,是要他亲手斩杀妖邪才有效。
江舟将自己的欣喜毫不保留地表露出来。
石锋以为他是因能进肃靖司而欣喜,满意地道:“好,你且退在一旁,待本校尉处置此地的邪疫后,一道回吴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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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心中一凛,知道他说的处置邪疫是什么意思。
张口欲言,忽然有人猛地拉了他一把,回头便见是先前与人争执,反对杀光这些流民的那人,正对他缓缓摇头。
江舟也明白自己能留下性命已是侥幸,根本无力阻止眼前之事,只好闭上了眼睛……
惨叫声开始不绝于耳……
……
时间飞逝。
夜深人静,吴郡肃靖司。
一个简陋的石窟里。
江舟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坐在铺着干草的床榻上喘着大气。
距离从山阴县来到吴郡肃靖司,已经七天了。
他还会梦到那个屠宰场一般的可怕景象,还有那个站在粥桶前给他舀“粥”的魉鬼。
江舟抹了把冷汗,看了看旁边空荡荡的一排床榻,心中戚戚。
不出他所料,他成了肃靖司的一个执刀人。
肃靖司,远比他想象的更加残酷。
不仅对妖魔残酷,对别人残酷,对自己人也残酷。
这个石窟里,原来是还有几个人住的。
不过每次被派出去执刀后,都再也没回来过。
都死了。
在肃靖司,巡妖卫是正式官差,由肃妖校尉统领。
执刀人,勉强算是肃靖司终身制临时工,最底层的存在。
炮灰+杂役=执刀人
在杀妖魔的时候,顶在最前面。
平时也不能闲着,要伺候肃靖司的那些肃妖校尉、巡妖卫大爷们。
来到吴郡肃靖司,才短短七天,他就送走了三个和自己同屋的执刀人!
而那个似乎对他另眼相看的石锋,自打进了这里,他就再也没机会见到。
他也没有猜错,那个能手刃数千流民眼都不眨一下的石锋,对他的仁慈和青睐有限得很。
仅仅只是让他成为肃靖司的一个执刀人。
并且给了七天的适应期,没有让他和其他人一样,进来的第二天就被派出去执刀。
而这种仁慈和青睐,十有八九是因为“天生灵瞳”对于肃靖司还有些利用价值。
价值不高,但比一般的执刀人强,所以他得到了有限“优待”。
这种另眼相看,绝对不足以令肃靖司帮他抵挡妖女。
只要他敢露出口风,妖女未必会有事,但他与妖魔有染是事实,只这一条,就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他还得暂时把这个卧底的身份进行下去。
明天,就是他要第一次执刀的时候了。
若是运气不好,很可能也是最后一次。
江舟深吸了口气。
用一副赴刑场的表情,从榻上的干草之下,掏出了一棵弯弯曲曲的金色小草。
脑中浮现神秘古卷上记载的信息……
【龙刍:一株刍草,百日化龙。上古天龙所食之刍草。其性纯阳至烈,植于心窍,诸邪不侵,反哺肉身脏腑,壮骨强血。百日后,刍草化龙形,融于血肉,平添百年功力,脱胎换骨,血气如龙,故又名百日化龙草。】
这就是斩杀魉鬼的奖励。
用法就直接剖开剖开胸口,把它种在心脏上。
百天后,他就能得到百年功力。
他这几天里有意无意地从其他执刀手口中知道一些零零碎碎的消息。
武道十品。
入品藏精,皮肉韧如牛革,筋骨自鸣如虎豹,血气流动有如汞浆。
待精满自溢,融入血肉,身如烘炉,血气透体,是为武道第九品,融元。
此时体内血气运行,自有异力,便是武道所修的血气之力,惯以功力衡量。
江舟估摸着,百年功力,应该不算弱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打得过那个妖女?
强不强且不谈,江舟现在只求活命。
明日便要执刀,他没得选择,只能孤注一掷。
趁着夜半无人,他拿出一直准备着的小刀,点燃蜡烛,架在火苗上烧。
又抓起一把干草捆成条,塞进嘴里咬着。
等刀烧得差不多,就拿起来对着裸露的心口开始比划起来。
“噗!”
一刀插进胸口,血花迸射。
“嗯!”
江舟满脸青筋都爆了出来,嘴里发出抑制不住的呜咽。
强忍着令人崩溃的疼痛和心理压力,迅速将龙刍从自己亲手剜出的刀口中塞了进去。
浑身颤抖着,在刀口中摸索着心脏的位置……
好不容易,龙刍触碰到心脏,瞬间缠绕了上去,探出根须,扎进其中。
瞬间的剧痛让江舟差点两眼一闭。
这是一种像是一万条小虫子在他心脏里钻进钻出的剧痛。
下一刻,一股滚烫的流热从心脏处澎湃汹涌而出,瞬间遍及全身。
江舟从来没有感觉自己这么酸爽过。
痛得浑身抽抽,同时又舒爽得直嗯嗯。
怎么会这么痛?
精神在这一刻得到缓解,江舟连忙强忍着恐惧,低头看像心口,用双手撕开足以看清里面的口子。
便看到龙刍金色的根须,扎进了跳动的心脏,弯弯曲曲的草茎像是一根细藤一样缠住心脏,还放出金色如太阳般的光辉。
心跳在金光下在一点点变得更强有力。
每一下跳动都释放出庞大的血气,不仅补充了刚才的消耗,还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强大。
很快,他忽然感觉剧痛在消褪,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很快,连胸前的刀口都没了痕迹。
江舟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力气好像每时每刻都在增长。
整个人热烘烘的,像个火炉。
掺杂着丝丝血红的黏稠黑液,从毛孔流出,然后被身上的炙热蒸发成一缕缕黑烟消失。
恶臭的味道和那天的魉鬼如出一辙。
八成是石锋所说的血煞和邪怨。
那天斩杀魉鬼之后,斩妖刀上的血煞和魉鬼的邪怨,侵蚀入他的体内,让他日渐出现萎靡无力、频发噩梦的状况。
如今这种不适已经几乎消失,精气神十分旺盛。
诸邪不侵,果然是诸邪不侵!
江舟仔细感受着身体的变化,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
外面传来几声锣。
是肃靖司的点卯锣。
天亮了。
到了他去执刀的时辰。
……
第9章 执刀人
这是一个用大块岩石铺成的广场。
岩石很粗糙,上面还有着一丝丝暗红的颜色,像是长期被鲜血浸染。
刀狱便在这广场之下。
妖女让他打听的人就被关押在那里。
只不过他来过这里好几次,也仍然不知道刀狱入口朝哪开。
当然,他也不想打听。
江舟和数百个同样穿着黑色粗布衣服的执刀人整齐地排成几列。
每一列都一个手中拿着一本册子的巡妖卫,一个一个点着人头。
很快,一个巡妖卫高声道:“都来齐了,下面宣读任务,点到名字的都上前来,领取斩妖刀。”
“郭王村有疟鬼肆虐,村中一百三十二户皆染疟疾,甲字十一、十三……共十人执刀,随巡妖卫陈大力,前去郭王村斩杀疟鬼……”
“刘家庄有邪祟惑人,聚众建邪祠,掳掠暗贩童子童女供奉,偷纳香火血食,甲字三六、四一……共二十人执刀,巡妖卫十人,追随肃妖校尉苗人风大人,前去刘家庄捣毁邪祠……”
“城内通济坊有富商女连嫁六夫,六夫皆死,尸身皆遭剖心剥皮,死状奇惨,疑妖魔所为,查无实据,乙字二零、乙字五六,共二人执刀,前去提刑司衙门报到,协助查探……”
执刀人没有姓名,就算原本有,到了这里也就没了,编号就是他们的姓名。
被点到的执刀人都一一走上前,来到广场中心,一块如同小山似的巨大岩石前。
这块岩石通体红暗色,缠绕着巨大的铁锁,上面插满了一把把血红色的鬼头刀。
斩妖刀,以妖魔精血和邪祟怨煞炼制,专斩妖魔鬼神。
哪怕是一个普通人,斩妖刀在手,也能手刃入品妖魔。
十人执刀,可斩下三品。
百人执刀,能斩中三品。
当然,这是在能斩到的前提下。
至于上三品,便不是只靠斩妖刀就可以对付的。
肃靖司能令天下妖魔鬼神闻风丧胆,斩妖刀是极重要的因素。
只是这斩妖刀血煞充斥,身子骨弱些的普通人,沾染一些,过不了三两天,就得重病暴毙。
这块巨石据说就是用来镇压众多斩妖刀血煞所用,地上的砖石也是受血煞侵蚀,才出现暗红的血色。
由此可见,这血煞有多可怕。
肃靖司有种解煞丹,就是用来给执刀人镇压血煞所用。
这也是执刀人编号经常都是出现很多空缺的原因,因为每天都在大量地死亡。
斩妖刀炼制极其不易,即便吴郡是南州首府,吴郡肃靖司统管南州各地肃靖司分衙,也不足千数。
每个人都要在领取任务,登记之后,才能领取斩妖刀。
肃靖司也不怕执刀人拿了斩妖刀就跑。
刀上是有某种禁制的,肃靖司能随时将其收回。
而且大稷王朝律法严酷,城外又处处是妖魔鬼怪,能跑到哪里去?
再者,普通人触碰过斩妖刀,每日都要服用解煞丹,否则绝活不长久。
好死不如赖活,谁都不蠢。
江舟就曾经听之前同屋的一个执刀人说过:拿起刀,就放不下了。
很快,数百个执刀人,大部分都分配到了任务,江舟才听到了自己的编号。
“提刑司来报,城内接连有富户丢失金银财物,家中人口亦有丢失,生死不明,疑妖魔所为,察无实据,丁字五一,一人执刀,前去提刑司衙门报到,协助查探。”
果然点到了他。
江舟听到任务内容,暗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有点失望。
需要的执刀人越多,证明任务越凶险,要对付的妖魔越可怕。
像之前那只魉鬼,不仅吴郡肃靖司巡妖卫几乎倾巢而出,还用上了肃靖司的另一大底牌,百人锁妖大阵。
固然是因为那只魉鬼已经达到七品,而且幻术厉害,很难捕捉。
同时也是因为这只魉鬼太猖狂,惹得吴郡震怒,几乎倾巢而出。
只点到他这么一个第一次执刀的人,还只是从旁协助其他衙门,大概率是不会遇到妖魔的。
这算是执刀人最想要分配到的任务了。
执刀是躲不了的,因此江舟反而期待能遇上妖魔。
杀的妖魔越多,他越强大,越安全。
越有可能摆脱执刀人这个完全失去自由,甚至朝不保夕的身份。
也不怕那个妖女来找他麻烦!
江舟来到暗红巨石前,登记领取了一把斩妖刀。
龙刍入心,他气力大增,入手只觉微微一沉。
而且诸邪辟易,刀上血煞也难侵害他。
根本没有了之前斩杀魉鬼时那种针扎的刺痛,反而似乎有一团温热包裹着他的手掌。
……
江舟自入吴郡,还是第一次走出肃靖司。
执刀人说好听点是官役,说难听点跟囚奴也差不了多少。
因为他们背负斩妖刀,身上沾染血煞,若是随意乱跑,很容易造成祸乱。
因此尽管他感觉处处新奇,却不敢稍有耽搁。
一路直赴提刑司。
三千年前,大稷鼎立,圣祖帝稷建六司,统慑天下仙凡,鬼神妖魔,威压六合八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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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刑司和肃靖司同列其中之二。
肃靖司镇慑天下妖魔鬼神。
提刑司提点天下刑狱、缉凶捕盗。
简单点说,两者其实职能相似,但前者管非人,后者管活人。
来到提刑司衙门,江舟正想和门前衙役通禀。
就见几个缁衣捕快从衙内走出,其中一个年轻的圆脸男子看到江舟,确切地说是看到他身后背着的鬼头斩妖刀。
脚步一顿,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便迎了上来:“你是肃靖司派来的执刀人?”
语气不是很客气,却也在常理中。
缁衣捕快在提刑司中虽是最低等的职差,却也是个吏。
与肃靖司巡妖卫同级。
至于执刀人,连民都不是,是贱役。
江舟月余流民生涯,在这七天里又见识了肃靖司的残酷,早就认清了现实。
神情不变,中规中矩地抱拳执礼道:“正是。”
“我可是申请的巡妖卫协查办案,派一个执刀人来有何用?”
圆脸捕快“低声”嘀咕了一句。
边上的同僚取笑道:“你就知足吧,近来妖祸频发,人肃靖司可风光着呢,能派个人来已经是给咱们头儿面子了。”
“就是,没准人家是怕你打不过妖魔呢?”
“去!”
圆脸捕快没好气地啐了一口,才对江舟道:“罢了,我正要去那嫌犯家中查看,来都来了,你便跟着吧。”
说完便与同僚道了声别,连名姓都懒得跟江舟通一通,就挎着腰刀,晃荡着走了。
江舟默默地跟了上去。
第10章 博戏馆
没多久,圆脸捕快带着他,竟然进了一家茶馆里坐下,点了些瓜果,悠闲地喝起茶来。
从早上,一直坐到下午,都没挪动过。
江舟也沉得住气,坐在一旁,一声不吭,不闻不问。
直到入夜,圆脸捕快才起身,带他来到茶馆对面。
竟然是一家博戏馆,也就是赌馆。
显然这里才是他要来的地方。
圆脸捕快倒也不像他之前表现出来的那么难相处。
虽然说过几句怪话,却没有为难江舟的意思。
在敲响博戏馆门时,还回头对他解释道:“这案子始末,你在肃靖司应该已经看过了吧?”
“这家博戏馆馆主,就是嫌犯,我们怀疑他暗饲妖魔,不过搜了两次,都没有找出端倪。”
江舟点点头。
这案子的起始,就是城中有十几家富户家中接连丢人失物,不仅是金银财宝丢了,连人都丢了不少,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其实不仅是十几家富户,还有好几十家,都是曾来过博戏馆的人。
不过真正能惊动提刑司和肃靖司的,还是那少数的十几家富户。
“哼,出事的人家,无一例外,都来过这博戏馆,我就不信,他能脱得了干系。”
圆脸捕快冷哼道。
江舟不由道:“既然查过两次都没查出什么来,大人这次过来又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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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脸捕快嘿了一声:“查不出也要查!这姓王的心里有鬼,我就不信他一点破绽都没有,我偏要天天来,两次不行就三次,三次不行四次,小老小子总有露出破绽的时候。”
“……”
江舟还道他有什么妙计呢。
不过这也算是一种笨办法。
每个出事的人家都到过这里,不可能同时有这么多巧合,这家博戏馆有问题已经毫无疑问。
但,如果真是这博戏馆老板干的,他这么毫不掩饰,只对来博戏馆的人下手,是他蠢笨,还是有所依仗,根本不怕别人来查?
这时门嘎吱一声打开。
里面出来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见了圆脸捕快,脸色微变,然后瞬间换上谄笑:“哎哟!燕捕头!您也来玩啊?快快请进!”
对他身后穿着役服的江舟,却只是扫了一眼便没再理会。
官府衙门里除了有正职在身的官、吏,还有许多贱役。
毕竟很多杂事也不可能让那些官差大老爷来干。
官衙里的役人穿着都是有明显的制式的,一眼就能看出。
“去!谁要玩?”
圆脸捕快瞪眼道:“别瞎叫,我还不是捕头!本捕快是来查案的,你们东家呢?”
小厮赶忙小跑着去请,很身穿光鲜绸衣、身材微胖的东家就出来了。
博戏馆里还有不少客人,赌的也都不是江舟想象中那些玩意。
博棋的、博骰子的、斗虫子的、斗鹌鹑的,多不胜数。
不过这些人很快被圆脸捕快赶了出去。
胖东家敢怒不敢言,陪着笑脸:“我说燕捕快啊,不是都查过了吗?怎么又要查啊?”
“您这样,我这生意可没法做了。”
话说着,伸出手来,在宽袖的遮掩下,给圆脸捕快递过了一块硬邦邦的东西。
圆脸捕快一巴掌拍开,一个金闪闪的锭子滚落:“干什么干什么?当众行贿,我铐你信不信?”
胖东家赔笑道:“哎哟!这怎么说的?这本来就是燕捕快您掉的啊!旺财,愣着干什么?还不把燕捕快的东西捡起来?”
小厮屁颠颠地就捡起金锭子,要送过来。
“怎么地?”
圆脸捕快小眼一瞪,双手叉腰,把肚儿一挺,露出腰上的镣铐和腰刀:“本捕快说话不好使是不是?”
“退下!”
胖东家神色一怒,喝退小厮,转脸又变成谄笑:“燕捕快,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一定照办!”
“行了,王员外,我也不跟你玩虚的,你要是老老实实招了呢,本捕快念在你没有杀人,也没有放火的份上,给你条活路,兴许罚你点银子就过去了,”
“可你要坚持不认,让本捕快查了出来……”
圆脸捕快翻起小眼,露出威胁之意:“依大稷律,私饲妖魔,是什么罪过,你不会不知道吧?”
说着举起腰刀,拔出一小截晃了晃:“到时本捕快认得你,本捕快这刀可不认得!”
王员外哭丧着脸大叫冤枉:“燕捕快,我哪儿敢啊?谁不知我王金发一向老实本分,可不敢有丝毫逾矩的啊,何况犯法的事呢?”
“嘿?你还真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在两人你来我往的时候,江舟在默默观察着周围。
这博戏馆外面看着只有小小的门脸,可这里面却是很宽敞,也很空旷。
除了一些博具外,别无他物。
唯一能让江舟多看两眼的,就是四面墙上,都是一排排的烛台。
至少有数十个烛台,全都点燃着。
将这宽敞的博戏馆照得十分通透亮堂。
“燕捕快,您要不信,这里里外外,您随便搜!”
“搜就搜!带我去内院!”
这时圆脸捕快叫了他一声,便要王员外带他到内院去看。
内院是王员外住的地方,就在博戏馆后头。
地方不算大,就四五间厢房,一个小院。
江舟跟着圆脸捕快身后,没多久就把里里外外都搜了个遍,连茅房都没放过。
“您看,什么都没有吧?”
重新回到博戏馆,王员外眼一脸无辜:“我这么老实本分的人,听了妖魔两个字都打颤,哪里有那么大胆子去饲养啊?”
他的无辜之中,还带着几分得意,很明显,似乎根本就不掩饰了。
圆脸捕快一脸阴沉,用手肘捅了捅江舟,低声道:“喂,斩妖刀没动静?”
其实早前提刑司已经搜查过两次,还带人来把院里的地也给掘了。
这次他本来就没指望自己一个人能找到什么。
他指望的是肃靖司的专业。
哪怕只是个执刀人,对付起妖魔来也比他们这些单纯的武道高手要有优势。
因为执刀人有斩妖刀。
斩妖刀的血煞不仅能杀伤妖魔,一但遇上煞气邪怨,还会发生剧烈的反应。
如水入热油,变得更加暴烈。
杀生害命,必然会沾染煞气邪怨。
而妖魔之流,不害人的少之又少。
甚至大多数邪祟本身就是煞气邪怨所聚。
一般的小妖魔,大都逃不过斩妖刀的感应。
江舟摇了摇头,他确实没感受到斩妖刀有异常。
圆脸捕快无奈,只能黑着脸道:“哼,有没有不是你说的算,给你一句忠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王金发,你好自为之吧。”
说着便要离开,江舟在后面跟着。
走到门口,江舟忽然停下脚步,回头对王金发笑道:“王员外,你还没用晚膳吧?厨中可是正在准备什么美味佳肴?”
王金发眼神微微闪烁:“没、没有啊,刚刚不是在内院搜过了吗?差爷何出此言啊?”
江舟摆手道:“哦,那看来是江某太饿了,江某刚刚闻到了油脂焦香的味道,还以为王员外在炙肉,想讨上一口,也好垫垫肚子。”
王金发连连忙笑道:“差爷想吃,好办!左近就是吴郡有名的黄鹤楼,我立刻就让下人去置办一席好菜!”
虽然他没把江舟这个官役放在眼里,但毕竟也是衙门的人,还有圆脸捕快在旁,面子还是得给的。
江舟连忙摇头:“不必不必。”
忽然话锋又一转:“王员外这里的火烛真不少啊,这么些火烛,只是烧上一夜,就得花不少钱吧?”
第11章 烛火
江舟突然这么一问,王金发猝不及防,脸色顿时慌乱起来。
嘴上磕磕绊绊地道:“这、这位差爷,王、王某这里是、是那个博戏的,若不通透些,哪、哪里看得清楚啊?这不是没办法嘛,哈、哈哈……”
“喂,你做嘛呢?”
圆脸捕快倒没有因为江舟自作主张而不快,反而看出了些端倪,凑过来小声道。
“是吗?”江舟没有回答,而是就这么盯着王金发看。
他大概摸清了圆脸捕快的脾气,并不怕自己的行为将对方开罪了。
王金发被他盯得有点不自然地扭了扭身子,江舟才忽然笑道:“王员外这里的火烛烧起来很好看啊,别家的蜡烛烧起来,屋里都是一片昏黄,虽然明亮,却也压抑得紧,”
“但王员外这里,不仅通透明亮,还多有姿彩啊,不知道哪里能买到?”
圆脸捕快听到江舟的话,赶紧张望起来,这才注意到,这满屋的烛光,不仅是将屋里照得亮如白昼,而且似乎还有着一层淡淡的七彩光晕,像是雨后的彩虹般。
不过不细看很难发觉。
虽然仍不知道江舟想干什么,不过他还是立即反应过来,附和着江舟,朝王员外瞪眼道:“是啊,王金发,这火烛哪买的?这么好看,本捕快也想买些回去,孝敬孝敬家中长辈。”
王金发这时的脸色已经掩饰不住,露出一丝惊疑不定。
江舟微微一笑。
他多虑了,这胖子,原来是真的单纯脑子不好使啊。
圆脸捕快虽然不知道这烛光是怎么回事,但他也知道这个执刀人怕是误打误打,戳中了王员外的要害了。
不由兴奋道:“王金发,你果然有鬼!”
王员外尖叫一声:“燕捕快,你不能冤枉我啊!”
“是吗?”
江舟来到墙边,慢慢地看着墙上一排烛台,又凑近了微微嗅了几下。
回头一脸惊讶道:“这火烛烧起来不仅好看,还香得很,嗯?好像就是炙肉的香味,王员外,果真是稀奇。”
这会儿江舟胃里又开始翻涌了起来。
几十户人家丢人失物。
提刑司找不到丢失财物就算了,毕竟这时代可没什么金融监管,钱花出去了想再找回来可不容易。
几十个大活人丢了,全无踪迹就不可思议了。
但现在,江舟或许知道,那些人都哪里去了……
王金发惊恐道:“差爷你肯定是太饿了,就是些普通的松脂腊,香气是有些的,可哪里来的肉香?王某还在里面添了些丹砂,故而有此异光。”
“还要嘴硬?”
江舟突然抽出背上的斩妖刀,朝着半空中一道道虚幻无形的七彩光晕斩了下去。
刀刃上猩红的血光爆起,只听吱啾一声怪叫,一道道七彩光晕竟然猛地缩成了一道,像是一条丈余长的彩虹一般。
被江舟斩成了两断,掉落地上,扭曲挣扎了几下,就没了声息。
七彩的虹光慢慢黯淡消失,显露出一条通体透明,似蛇非蛇,两端都是头,没有尾巴的奇怪生物。
“好哇!王金发,你还不承认饲养妖魔害人?”
“跟我走一趟吧!”
圆脸捕快直接解下腰间镣铐,将王金发锁了起来。
“我没有!我没有!我不知道!你们陷害我!”
王金发惊恐地挣扎。
“胆敢拒捕?走你!”
圆脸捕快圆眼一瞪,闪烁着一丝兴奋,直接一个手刀将王金发敲晕,单手将这两百多斤轻飘飘地提溜起来,跟提一只鸡没什么区别。
“到了提刑司,我看你还嘴硬!”
他冷笑一声,转头又对江舟露出两排大白牙:“兄弟,谢了!”
“没想到兄弟是真人不露相啊,难怪肃靖司会将你派来,认识下,我叫燕小五,兄弟高姓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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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的热情让江舟很不适应,干笑一声:“江舟。”
“江兄弟!这次全赖你慧眼,兄弟我记着了!”
他拍了拍胸脯,又指了指地上的怪东西道:“我先带这老小子回去审审,妖魔虽然是你们肃靖司管的事儿,但案子未了,这玩意儿我先带回去做个证,完了自会送回肃靖司,”
“改日等这案子了了,我请江兄弟喝酒!”
说着,便乐呵呵地提着两百来斤和两截妖尸走了。
江舟看着眼前已经展开的的鬼神图录,将从妖尸飞出的真灵收录心中,暗道侥幸。
他并没有真的看破这东西的藏身处。
只是王金发的表现太明显,摆明了一副“我就是有问题,但你就是找不出来,气死你”的模样。
其次就是这些蜡烛了。
这博戏馆太干净了。无论是斩妖刀,还是他的双眼,都没见有察觉到半点秽气邪气,根本不像有妖魔的地方。
唯一的异常,就是蜡烛多得不正常,味道也不对。
这个世界的人照明所用,都是油灯、油腊。
民间大多都是取一些动植物油脂来制成,味道都挺重。
提刑司来查过两次也没能发现,大概是因习惯疏忽了。
江舟活了二十来年没怎么有机会用过蜡烛,就算用,也是无色无味的石蜡。
对这种味道很敏感。
想不敏感都不行,那简直就是晚上加班到深夜,肚子饿得咕咕叫的时候经过烧烤摊的味道。
至于这七彩光晕,江舟虽然理科算不上多好,可也有常识。
七彩的焰色还有可能通过不同物质燃烧得到,可明明是正常焰色,你却给我放出七彩的光,你当是彩虹制造机吗?
砍上这一刀,是纯粹在赌了。
但江舟也没想到,这东西,并不是藏在七彩光晕里,而本身就是那七彩光晕,无形无质。
也亏得有斩妖刀,才能斩杀这样的无形之物。
鬼神图录已经有画面在变幻……
巍巍峻岳之巅,茫茫云海之上,有无形之气相交,现出一道七彩虹桥。
年深日久,虹桥竟变成了活物,在云海间嬉闹。
画面转动,已不知何时,七彩虹蜺已经来到人间闹市,遇上了一个市井青皮,便是那王金发……
画面变幻了许多,最后变成了一幅《虹蜺博戏图》:
博戏馆中,一抹七彩虹光之下,血肉堆积,人烛淋漓。
【虹蜺:蛟螭伏渊,虹蜺经天。——阴阳二气,不正之交,化虹为蜺,蛟龙之属。生而不染红尘,身无血煞邪怨,性至纯、奇淫。无形无质,死而僵化,双头无尾。生具阴阳二气,擅挪移之术,极致处,可移星换斗,乾坤挪移。】
【真灵之数:二】
【斩鬼诛邪,敕赏周天】
【……】
第12章 仙家法宝
江舟叹了口气。
古卷显露的画面,述说了一个很简单的故事。
却也将人性表现得淋漓尽致。
虹蜺遇上王金发时,他还是个骨瘦如材,终日于街头厮混的无赖穷汉。
虹蜺本来诞生于山巅云海之上,不沾染红尘,天生洁净,不类一般妖魔。
遇上这王金发,被他三言两语就蒙骗,学会了各种肮脏之事。
王金发发现它会挪移之术,利用它在博戏馆赢了许多银钱。
便将之视为至宝,养在家中。
他把虹蜺当成了一般的妖魔,听闻妖魔都喜血食,就用血肉来喂养。
王金发有了虹蜺,将博戏馆当成了自己的钱袋子,在外面花天酒地散光了钱财,便到这博戏馆捞上一把。
三番五次,没完没了,博戏馆老板终于怒了,但抓不住他耍弄手段的证据,便干脆将之拒之门外。
王金发恼羞成怒,这些日子又潇洒惯了,老板断了他的财路,他哪里肯依?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寻了个机会,利用虹蜺将博戏馆的老板杀了,自己占了这家博戏馆。
此后,在虹蜺在暗中施展挪移之术,博客们再也休想从这里赢到钱财,只要进入馆中,那都是给他送钱。
他越来越富有,却变得越来越不满足了。
王金发发现,来博戏馆的多有富户,干脆就暗中将来馆中的博客一一记下,专挑家中资财颇丰之人,让虹蜺登门“造访”。
初始只是挪移些金银财物,后来虹蜺食量越来越大,觉得买肉不仅麻烦,还所费颇多,干脆就连人一起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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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妖魔不是最爱吃人的吗?
偷回来的人,被他杀害,炼出油脂,制成蜡烛,骨肉喂了虹蜺。
因为王金发发现,虹蜺十分喜爱光亮,还能藏身在光之中,无形无迹。
这更让他肆无忌惮,认为就算有人怀疑他,也找不出证据来。
这就是案子的根由始末。
并不复杂,却让江舟心中发寒。
他现在有点分不清,到底是因妖魔惑人,是王金发和虹蜺相近,时日久了,被血煞邪怨侵袭,渐渐变得扭曲。
还是人性本恶,是王金发的贪婪在一点一点地释放?
在刚到肃靖司时,江舟曾经问过石锋,魉鬼要杀人,轻而易举,为何要让所有人都喝下它的“粥”?
石锋只回了他一句:妖魔害人,需要理由吗?
是啊,妖魔害人,从来不需要理由。
无论它们的手段多么诡异不可思议,多么残酷令人无法直视,都没有任何理由。
若硬要找出一个理由,就只有“妖魔”二字。
虹蜺并非一般妖魔,他的双眼分辨不出,连斩妖刀都没有任何反应。
可毕竟也是妖魔吧?
生而为人,江舟还是不愿意把人性想得太不堪。
哪怕他心里明白。
他这一叹,或许就更多是为了虹蜺而叹。
收起斩妖刀,江舟回到肃靖司,找到负责登记的巡妖卫,销了任务,领到了一颗解煞丹。
“丁字五一?”
那巡妖卫登记时还多看了他两眼,透出几分意外和怀疑。
因为他根本没有想到江舟第一次执刀,竟然这么快就完成了任务。
他原本以为,这丁字五一虽不至于会死在外面,因为这任务是他得了石锋交代,稍微关照下这小子,才挑了个可能根本不会遇上妖魔的任务给他,也因此才对这个编号有印象。
但大概率是无功而返,没想到他竟然完成了,还这么快。
江舟直接当他面把解煞丹吃下。
虽然他有龙刍在身,基本用不着这东西,但也没必要表现出来。
回到自己的房间,等到了夜深人静,江舟才将鬼神图录的奖励拿出来。
尽管江舟知道这世界有无数妖魔,但连彩虹也能成妖,仍然是令他感觉不可思议。
生而不染红尘,难怪察觉不到血煞邪怨。
但更不可思议的是斩杀这玩意儿的奖励。
【诛斩虹蜺一,赏太乙五烟罗】
一团五色烟霞一般的东西,在他掌心上像云烟一样轻轻涌动。
【太乙五烟罗:太乙主一炁,天罗分五色。——采五色云霞,炼入五行之精而成之仙家法宝。放诸于外,则化五色烟罗,万法不破;收诸于内,则隐介藏形,浑元一炁,幽幽冥冥。】
放出去能变成五色烟罗防身,收回来能隐藏自身气息,让人无法看穿虚实。
仙家法宝!
传说中的仙器!
江舟听过仙器这东西。
肃靖司里就有。
不过不是吴郡肃靖司,而是玉京神都的肃靖司总司。
镇妖塔,捆妖锁,斩妖刀。
肃靖司三大至宝,也是大稷的镇国重器。
天下各地的肃靖司所用的捆妖锁、斩妖刀,便是仿其中两件而制成。
和这些至宝重器一个等级的东西,他现在手里就拿着一件了?
一个小小的虹蜺,连九品都不到,否则也不可能被他一刀就给砍了,居然奖励一件仙器?
鬼神图录的奖励难道是由着它的心情来的不成?
江舟满是好奇地用心意控制着太乙五烟罗。
时而如烟如霞,笼罩周身,时而如风流云卷,于七窍间吞进吐出。
变幻随心,如臂使指。
江舟神色欣喜。
有了这太乙五烟罗,以后他想死都难。
“丁字五一!”
外边忽然传来一声呼喝。
于周身流转的五色烟霞瞬间一收,无影无踪,不见痕迹。
他因为龙刍而变得越来越旺盛的血气和精神也无声无息地收敛,整个人看起来平平无奇,全然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甚至还显得有些萎靡。
操控这太乙五烟罗本要有法力,但也许是鬼神图录的原因,五烟罗与自己心血相连,消耗他的气血精力,就能催动五烟罗。
只是远比他想象的困难,消耗也极大。
看来在龙刍成形前,太乙五烟罗也只用来在关键时刻保命。
这已经足够。
若非是鬼神图录,他根本不可能驱动一件仙器。
从草铺上站起,神色已经恢复平常。
打开门,便见一个巡妖卫站在他住的石窟外,背着手背对着他。
江舟来到他身后抱拳道:“巡妖卫大人,有何吩咐?”
巡妖卫回头用一种莫名的眼神扫了他一下,才道:“丁字五一,校尉大人要见你,跟我来吧。”
说完就径自走了。
江舟心中疑惑,也不敢多问,跟了上去。
一路上却在暗自思忖。
难道是因为白天的案子?
石锋是堂堂的肃妖校尉,按理是不可能注意这么小的事的。
他一个第一次执刀的人都能被单独派出去,可想而知有多不值一提。
思忖之间,已经跟着巡妖卫来到了山上,那些校尉所在的百解堂。
第13章 泾河龙王
吴郡城依山傍水。
肃靖司便是建在一座石峰上。
据说整座石峰都是肃靖司。
跟着巡妖卫,踏上一条沿山而上的石阶,穿过层层关卡岗哨,才来肃靖司真正所在。
山上可不像山脚下的执刀人所居石窟。
这里楼阁林立,明亮威严,毫无阴森之感。
“参见校尉大人!丁字五一已带到。”
巡妖卫在一座楼阁前躬身通禀。
这里便是百解堂。
“让他进来吧,你且退下。”
石锋平淡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是!”
巡妖卫似乎松了口气,回过头:“丁字五一,进去吧,小心些,不要冲撞了校尉大人。”
便匆匆离去。
江舟深吸了口气。
在肃靖司,别的人他不知道,但作为执刀人,觐见上面的大人物,绝不是件好事。
对于一个执刀人来说,肃妖校尉就已经是大得不能再大的大人物。
这样的大人物,绝对不会关注一个地位低下、命不久长,身份约等于死囚的执刀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
“嘎……”
江舟只是迟疑了一瞬,门已经自动打开。
石锋正坐在屋中一张长案后看着他。
江舟心中一凛,连忙收起心念,躬身拜道:“参见校尉大人。”
“嗯,进来吧。”
石锋的神情倒是不见异常,依旧如当初让他进肃靖司时那般和颜悦色。
还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刀狱的管事都跟我说了,你很不错,而且听说你今日执刀,完成得极为出色。”
刀狱就是放置斩妖刀和执刀人居住的地方。
石锋和颜悦色,似乎对他的表现极为满意,真的给他长脸了一般。
江舟却隐约感觉到一丝不寻常。
在低头的瞬间,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窃喜,欠身道:“全赖提刑司燕捕快慧眼如炬,妖魔无所遁形,在下只是紧随冀尾,听从吩咐罢了,不敢居功。”
石锋讶道:“哦?燕捕快?可我怎么听说,是你找出妖魔藏身之地,一刀斩杀了妖魔,才让那王金发无法强词狡辩?”
他似笑非笑道:“你不会是怕抢了功劳,会被人记恨吧?这点你大可放心,该是我肃靖司的功劳,谁都抢不走。”
“属下不敢,属下所言句句属实。”
江舟不知其意,只是。
石锋接下来又跟他说了几句话,不过江舟听着,其话里话外似乎都是在围绕着今日的案子。
这更让他心下警惕,咬定同样的说词。
说他是不敢居功的谦虚也行,说他见了大人物诚惶诚恐,语无伦次也行。
他是执刀人,妖魔必定是他亲手斩杀这一点,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推掉的。
“嗯,好了,没什么事了,你去吧。”
石锋似乎问完了,挥挥手让他退下。
在江舟心中惴惴,执礼告退时,忽然又道:“你是我带进来的,也算是我的人,好好做事,本校尉不会亏待你的,等你再立一功,本校尉便给你去了役籍。”
“谢校尉大人!”
江舟表现出惊喜的模样,然后小心地退去。
出了这座楼阁,刚刚那个带他来的巡妖卫已经等在那里。
见他出来,一言不发,便示意他跟上。
没有他的通行令牌,江舟根本无法进出这座石峰。
从山上下来,回到石窟中,江舟神色就变得有些沉重。
石锋的召见,太突兀了。
堂堂一个肃妖校尉,走出去即便是一县县令也要行礼的大人物,特意召见区区一个执刀人,就为了不痛不痒地说几句话?
不过,石锋那几句看似问得随意,话里话外却都在围绕着一个问题:虹蜺是谁所杀?
对了。
江舟仔细回忆着当时石锋的每一句话,关键就在这里:谁杀的虹蜺?
不,更确切地说,石锋更像是要勾着他说出“虹蜺是被他一人所杀”这句话来。
这么看来,问题只能出在王金发和那只虹蜺之上。
难道王金发有什么来头,让肃靖司也为他出头?
这个念头才冒起,就被江舟否定。
王金发的来历,他从鬼神图录上已经看到,完全是个无赖混混。
那么问题只能出在那条虹蜺上。
这虹蜺出身不凡,尤其是区区一个刚入品的妖魔,图录居然奖励了一个仙器。
不对劲,很不对劲。
……
正在担忧的江舟,并不知道在他离去之后,楼阁里又有几个人走出来。
看服饰,都是和石锋一样的肃妖校尉。
在阁中分别落座,各抒己见。
“看样子,确实是如那个缁衣捕快所言,虹蜺是为其所杀,最多不过是借了这执刀人的斩妖刀罢了。”
“我看也是,那虹蜺虽然只是刚刚入品的妖魔,但出身高贵,根脚不凡,生具乾坤挪移之术,虽然修为尚浅,也绝非一个流民出身的执刀人能斩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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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刑司的缁衣捕快已是武道入品,有斩妖刀之助,斩杀虹蜺不难。”
“就算如此,虹蜺是死在斩妖刀下无疑,这执刀人也脱不开干系,他这是闯下了天大的祸事了!”
“唉,谁能想到,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市井混混饲养的妖魔,竟然会是上三品妖王,泾河龙王的子嗣!”
“不必说这许多,将那执刀人交出去,给泾河龙王一个交代便是,若还不能平息怒火,便让其去找提刑司,与我等何干?”
“不错,我听闻,泾河妖王生性风流,他的子嗣天下间也不知有多少,当不会为此与我肃靖司难堪。”
此话一出,有几人纷纷附议。
却有一人怒道:“荒唐!如此一来,我肃靖司岂非脸面丢尽?肃妖靖平,乃我肃靖司职责,纵然是妖王子嗣,也不能犯我大稷铁律,既然犯了,我肃靖司斩了便斩了,他纵是妖王又能如何?”
“执刀人按规矩办事,毫无逾越,你等为平息妖魔怒火,将他送出去,天下人还不笑我肃靖司拿自己人的命来向妖魔乞怜?岂不令人心寒!”
最先提出交出江舟之人怒道:“危言耸听!不过区区一个贱役罢了,如何就能算我肃靖司之人?上三品妖王,岂可轻侮?妖王一怒,天惊地动,何况是泾河妖王这等存在?”
第14章 砚山神女
“更甚者,你当虹蜺这等根脚,是随随便便可以生出来的?那是泾河龙王和云梦泽砚山神女所生之子!”
“什么!”
此言一出,众校尉俱惊,连一直静听众人争吵,未发一言的石锋也是动容。
他们此前并不知此事。
那人见众人惊吓,不由冷笑道:“砚山神女是何等人物?当年於越国国主游猎于云梦泽,见云中有神女,色与神授,回国后日日思念,于国中建神女台,扬言定要寻得神女,将其置入其中,日日与其欢好,”
“此言传到砚山神女耳中,顿发雷霆之怒,挟三千里云梦泽之水,尽没於越国土,於越国自此而亡!如此人物,你还要为区区一执刀人而与其为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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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一贱役,换我大稷天下安宁,换我吴郡百万百姓安宁,难道不是我肃靖司所应为?”
此人句句字字都强硬无比,在众人听来,也句句在理,无可辩驳。
连那反对之人也无法说出反对的话来,但他性子执拗,认定了这么做是不对的,只憋得脸上通红。
事系两位妖王,且都是天下间最顶尖的人物,哪怕是肃靖司,也不敢轻易开罪。
阁中沉默了许久,才有人满是不解地打破沉默:“不是,如此两位……人物的子嗣,怎会独自流落在人间,还与一个市井混混厮混到一起?”
“这个不需要理会,如今还是尽快将人交出,先给泾河龙王个交代,上面的诸位大人也才好出面与这二位周旋。”
“不行!”
“苗人风!你还待怎的?难道真要为一贱役害我肃靖司数百儿郎,乃至于置吴郡百万生灵安危于不顾、令大稷天下动荡不成!”
被称为苗人风的肃妖校尉只是脸色通红地坚持:“我不是……你不要吓我,反正不成就是不成!”
“你……”
那人气结,似乎也懒得再跟这个憨货争执,扭头对石锋道:“石校尉,那个执刀人也算是你的人,你来决定吧。”
石锋深吸了一口气,满脸为难道:“苗校尉所言,还是有些道理的,若是就这么将人交出去,有损我肃靖司颜面……”
苗人风面色一喜,却听他又道:“不过,诸位之言,却也不得不虑,为一执刀人,将吴郡百万生灵置于险地也确实不妥……”
“石校尉!你这不是废话吗?”
极力要将人交出去的那个校尉顿时气结。
石锋只是淡淡笑道:“尤校尉稍安勿躁,既然大家说的都有理,不如我等明日去禀报都尉大人,由都尉大人定夺?两位上三品妖王的子嗣死在我肃靖司辖下,事关重大,也不是我等能决的。”
苗人风立即道:“对!就该禀报都尉大人,我就不信都尉大人会让你拿自己人的命去向妖魔摇尾乞怜!”
“哼!不知所谓,浪费时间!”
尤校尉重重地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来,直接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
“石校尉,我去看看。”
一人告了声罪,便追着已经没了影子的尤校尉出去。
石锋看着他的背影,淡淡一笑。
……
“尤校尉,尤校尉!”
追出来的肃妖校尉在山阶上拦下了尤校尉:“尤校尉,此事就这般算了?”
“须知我等可以等,那泾河龙王和砚山神女未必肯等啊,”
“尤其是那位神女,我听闻其为人睚眦必报,恐怕很快就会上门兴师问罪,届时即便吴郡无恙,我等首当其冲,处事不力,也必要被问责啊。”
“呵,你急什么?”
尤校尉全然没有在楼阁中的气急败坏,冷笑一声:
“此事本就极易,明日给那个执刀人安排个差事,让他死在外头,既不伤肃靖司颜面,也能有个交代,何须商量?”
“啊?”
那人一愣:“那适才为何?”
尤校尉道:“执刀人虽是贱役,毕竟也是我肃靖司的人,那苗人风虽没脑子,有一句话说的却没错,我肃靖司是做什么的?肃妖靖平!”
“该是天下的妖魔怕我们,哪里有我们怕妖魔的道理?”
“不过事涉两位妖王,确实也不值当为了一个执刀人而大动干戈。”
那人恍然大悟:“哦,所以……”
尤校尉笑道:“所以,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那人又犹豫道:“可这么做的话,那石校尉那里……”
尤校尉冷笑道:“哼!至于石锋此人,心狠手辣,你以为他真会护犊子?”
“他不过是稀泥和惯了,不想沾惹事非罢了。”
“他是明知我必定会如此作为,只是装着不知,我也乐得顺水推舟,陪他演上一场,即便没有苗人风这蠢物跳出来,也一样会有人出来与我争吵。”
“如此一来,那执刀人便是死在执刀之中,也与我等无干,泾河龙王即便要找麻烦,也找不上我肃靖司,便让提刑司自去应付吧。”
那人吸了口气:“嘶~尤校尉真是高!”
……
江舟思索了半夜,也只能猜到必定与虹蜺有关,但也仅此而已。
掌握的信息实在有限,也无法凭空推敲。
索性也不去想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
至少,江舟没有从石锋身上感觉到直接的恶意。
否则,以两者身份实力上的差距,对方根本没有必要跟他废话,直接将他当场拿下办了就是。
既然绕了这么多弯子,就证明还有转圜的余地。
只要不是直接对他动手,江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有太乙五烟罗在,情况再坏,他至少也能保住性命。
一夜过去,金锣响起。
又到了点卯之时。
数百执刀人站在刀狱前,等着分配任务。
比起昨天,人数少了将近一成。
江舟站在执刀人之中,听着巡妖卫宣读任务,莫名的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刘家庄有邪祠邪神聚妖魔邪祟、暴民千余,杀害巡妖卫七人,执刀人二十人,罪大恶极,当尽斩不赦,甲字六七、九二、乙字三五……丁字五一,共五十人执刀,巡妖卫二十人,追随苗人风大人等共五位肃妖校尉,前去刘家庄诛杀邪神、乱民……”
江舟心中猛地一跳。
是昨天分配过的任务,一位校尉加上二十个执刀人竟然都没有完成,还几乎全军尽没。
如今还要增派两倍不止的人手,还有五位肃妖校尉!
上次在山阴县那么大的阵势,也不过是石锋一位校尉而已!
这样的任务,为什么会点到他这个只执过一次刀的人?!
江舟正自惊骇,忽然有一位巡妖卫急匆匆地从外面走来,在宣讲执刀任务的人耳边耳语了一阵。
便见其神色微变。
第15章 交情
那巡妖卫抬起头来,江舟感觉到他扫了自己一眼。
巡妖卫已经开口道:“丁字五一,提刑司有要案需你协助,你且去吧,丙字四九,由你补上空缺。”
江舟张了张嘴,下意识地往丙字号那堆执刀人看去,只看见一双恐惧又怨恨的眼神。
对此,他只能默默地表示一下哀思,便快步跟着闯进来的巡妖卫离开了刀狱。
来到肃靖司外,一个缁衣捕快已经等在那里。
见了他,一张圆脸露出喜意:“江兄弟!”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舟感觉燕小五看到他时似乎有几分如释重负。
“有劳这位兄弟,接下来就让他跟着我便了。”
燕小五朝那巡妖卫抱拳道。
“应该的。”
看着江舟随燕小五离去,那巡妖卫眼中出现思索之意,自语道:“这个丁字五一到底什么来头?区区一个执刀人,听说入司前只不过是一个流民,这怎么又蒙石校尉亲自召见,又有提刑司的紫衣总捕亲自出面调用。”
肃靖司是什么地方?想要干涉甚至更改其内部事务,即便是百官之首、当朝太宰也没这个权力。
不过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人与人之间总有人情往来。
能让肃靖司给面子的,吴郡之中,不出五指之数。
其中之一,就是那位紫衣总捕。
……
“江兄弟,你现在一定满肚子疑问。”
燕小五说是去办案,却是将他带到了这个茶馆。
点了壶茶和几盘零嘴,就一边嗑一边嘿嘿地笑着。
江舟有几分了解他的脾性,也不搭他的话茬,直接道:“可是昨晚斩杀虹蜺惹出了祸端?”
“啪!”
燕小五轻轻一拍桌子:“江兄弟,我就说你是干捕快的好手!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猜出来了!”
“怎么样?听我的,来提刑司跟兄弟一起干,别的不敢说,以兄弟的本事,当个缁衣捕快肯定是没问题的!”
“肃靖司简直不知所谓,竟然让兄弟你这么个人才,做个劳什子的执刀人!”
“多谢燕捕快了,不过我血煞在身,恐怕没那么容易离开肃靖司。”
离开肃靖司,谁帮我杀妖魔?
江舟现在也没有心思和他扯闲编。
随口说了个很正当的理由,笑了笑,便略过这事:“还是请燕捕快明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唉,也是。”
燕小五也很清楚肃靖司的勾当,叹了一口气,才瞪着圆眼道:“嘶,你绝对想不到,那只不过区区入品的小妖,背后有多大的来头!”
“原来这虹蜺是天地间的奇种,乃是山巅峻岳之上,不染俗世红尘的七彩虹霓,得天地阴阳二气之交而诞生的龙种!”
他想了想道:“这么说吧,一般这类奇种,若无意外,成就上三品几乎是必然,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哦?”
江舟早就从鬼神图录中知道虹蜺的根脚,不过面上还是表现出了惊异之色:“如此神物,怎会与那王金发厮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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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不得而知了。”
燕小五摇摇头,继续用一种惊悚的表情道:“江兄弟你不知道,如果只是这样,倒也罢了,你们肃靖司什么奇种大妖没有斩过?区区一个不入品的龙种,那也是妖魔,敢犯大稷律法,斩了也是白斩。”
“只是这虹蜺不是一般出身,大有来头,是泾河龙王和砚山神女所生。”
“这两位,可都是上三品的妖王,打个哈欠乾坤都要动荡的主儿,即便是到了玉京神都,那也是当今陛下的殿上之宾。”
燕小五朝北拱了拱手,难得露出正色道:“我们杀了这两位的子嗣,你说是不是祸事?”
江舟脑子不算笨,听完这话顿时全明白了。
难怪石锋突然要见他,还问了那么多奇怪的问题。
他是想要拿一个“凶手”出去做个交代啊。
难怪今天分配给他那样必死的任务。
想要交代,却又不想伤了肃靖司的颜面,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这个“凶手”正常死亡。
只要他死了,肃靖司就能撇清责任。
燕小五看着江舟神色阴晴不定,吐出几片瓜子皮:“嘿嘿,江兄弟,你不用怕,我燕小五既然叫了你一声兄弟,就绝对不会让人动你,”
“何况这虹蜺本来就是我的案子,你就全推我身上,虹蜺就是我燕小五杀的,跟你没丝毫关系。”
燕小五大手一挥,一幅根本不将这事放在眼里的模样。
不用你说,我已经这么干了……
江舟心中暗自嘀咕。
看他这么磊落,反倒让他有一些心虚惭愧。
“嘿嘿,不瞒你说,兄弟我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缁衣捕快,不过……”
燕小五嘿嘿一笑,指了指头顶,附过身来,一脸神秘地道:“兄弟上面有人。”
江舟已经猜到了。
一个缁衣捕快,虽然是入品武者,却也是除了役籍外最底层的存在。
凭什么在闯了“泼天大祸”之后,还能悠哉悠哉地在外面晃荡?
像他自己,按照正常程序,今天他已经被“正常死亡”。
只是出现了意外,他躲过了这一劫。
如果没有猜错,这个“意外”,跟燕小五脱不了关系。
能干涉肃靖司的内部事务,恐怕燕小五这个“上面”,对自己来说是上得没边了。
“兄弟,这事儿你就不必担心了,这些日子,你就都跟着我一块儿办案,放心……”
燕小五又神秘地指了指头顶:“都已经安排好了,这件事儿解决之前,我都会负责一些事涉妖魔的案子,让你过来是合规合矩,绝不会落人口舌。”
江舟深吸一口气:“我是个胆小惜命之人,既然燕兄这般说了,我也不矫情。”
“大恩不言谢,若燕兄不嫌弃,从今日起,燕兄就是我江舟的兄弟,日后但有所能,必有厚报。”
燕小五不快道:“你什么意思?合着我白叫你这么多声江兄弟,你就一直没把我燕小五当兄弟?”
“哈哈哈。”
江舟笑了几声,露出几分本性,端起一杯茶:“是我的错,以茶代酒,算是赔罪,自今而后,你我便如此茶,甘苦与共。”
说罢一饮而尽。
第16章 铩羽
“好!”
燕小五似乎十分喜欢他这作派,激动得脸色微红,朝桌上看了看,似乎嫌倒茶太慢太麻烦,干脆抱起茶壶,咕嘟咕嘟地灌起来。
“啊——”
“痛快!”
“……”
江舟看他模样,嘴角微微一抽。
搞得像你喝的是什么烈酒似的……
燕小五抹了一把颔下的茶水,看着江舟啧啧道:“兄弟,我看你根本不像个流民,谈吐倒像是读书人,说话有水平,不过,比那些酸腐书生说得中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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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话说得已经有几分真心实意。
兄弟二字,说出口容易,做出来那是重如山岳。
尤其是他燕小五的兄弟。
之前叫江兄弟,只是他性子使然,加上看江舟顺眼,不介意做个可以一起喝茶嗑瓜子的兄弟。
在虹蜺这件事上,也是顺手帮他一把。
但现在,燕小五觉得这个江舟还真有几分对他的胃口。
这兄弟便是真认了也无妨。
江舟和他是一类人,至少在交朋友上是一类。
之前哪怕对方一口一个江兄弟,他也没当真。
现在对方对他可以说有救命之恩。
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一贵一贱,交情乃见。
江舟将这份情放在心上,听了他的话,不由想到自己遭遇。
露出几分无奈:“呵,人生易尽,世事无常,纵有王权富贵,也有一朝散尽之时,何况我一个落难之人?”
说着,忽然笑着看燕小五:“我看燕兄虽常作粗俗之举,却也不像俗人,倒有几分贵气。”
燕小五喷出半口茶,有点手尽快脚乱地拍着衣襟:“咳咳!喝茶,喝茶喝茶!”
“离筵已散,再留恋应无计……烦恼的是龙女,受苦的是小小萧郎……”
边上传来茶馆歌女铃儿般的歌声,燕小五半闭着眼,以指击节,跟着唱了起来:
“满斟离杯,长出口儿气……一盏酒里,白泠泠的滴彀半盏儿泪、泪……咳咳!”
唱了半句,就被憋得脸通红,连忙喝了口水顺顺。
“不行不行,这婆婆妈妈的歌儿唱着还真不得劲,见笑见笑。”
江舟笑道:“想不到你还有这手艺。”
“这算什么?不是我吹啊,我这人一不好女色,二不好酒肉,就爱坐这茶馆里,唱上一口,这吹拉弹唱,我是样样精通,再听听书,那什么《拗相公》、《点城隍》、《东山一窟鬼》,我是倒背如流啊!”
江舟也不懂他说的这些是什么,大抵是在吴郡流行的话本小说之流。
“你还喜欢这个?那好办,若得空我给写些本子,保你爱不释手。”
他现在也没什么能力回报燕小五,但编故事太在行了,费些心思也算表表心意。
燕小五乐了:“哦?你还会写话本!”
旋即又挥手道:“还是算了,我这人口味可刁,一般样儿的可入不了耳。”
“刚才我说那些,那可都是南州的几位老先生写的,这些个虽比不得当世大儒,那才学也是得大儒赞过的。”
江舟笑了笑,也没反驳。
论学问,他不敢吹牛。
论编故事,你就是再大的儒我也不怵啊。
燕小五忽然道:“诶,刚刚我唱那个《龙女别萧郎》,讲的也是有关泾河龙王的故事,你说巧不巧?”
“哦?”
“其实这也算是那位的一桩丑闻了。”
燕小五小声道:“这天下间,共有两位龙王,都是得到过我大稷人皇册封的正统,除了这位,还有一位洞庭龙君,不过这位龙君可是正经龙,可不像泾河那条淫龙,到处留种。”
“洞庭龙君的七龙女,便是嫁给了泾河龙王之子泾阳王,”
“本是门当户对,谁料那泾阳王也是个荒唐的,非但和他那龙爹一样,荒淫无度,且脾性暴戾,堂堂七龙女竟被其当成下人奴仆一般,非打即骂,”
燕小五露出一种揶揄的笑意:“也是这小子活该,后来这七龙女遇上了一个人类书生,与其相恋,还相约私奔。”
“可惜区区一个人类书生,哪里逃得出两位龙王的手掌心?还是被拿了回去,若非七龙女以性命相逼,他是断然难逃一死,后来便就有了这《龙女别萧郎》的曲儿,还有好多话本流传呢,总之自此之后,那泾阳王算是丢尽脸面了。”
燕小五言语间颇有些幸灾乐祸。
让江舟感觉他似乎和那个泾阳王似乎相识一样。
看来这家伙的身份来头,比他想象的要大啊。
和燕小五喝着茶,品着别人家的八卦,小半天就过去了。
说是去办案子的,结果什么都没干。
时辰一到,江舟就辞别燕小五,回到肃靖司,交还斩妖刀。
他这一次是被突然调去“协助办案”的,也不用叙职。
回到刀狱石窟,便往执刀人吃饭的公役厨走去。
一整天光喝了一肚子茶水,不填点东西都烧得慌。
才来到地方,便有一双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他。
等江舟头皮发麻地取了些吃食。
执刀人别的条件不怎么样,唯独伙食还是很足的,饭肉齐全。
毕竟气血不充沛,也难以抵挡斩妖刀血煞侵袭。
找了张桌子坐下,邻近几张桌子的执刀人就拥了上来,纷纷问道。
“丁五一,你是怎么做到的?”
“竟然可以临时更改执刀任务,你是不是在上头有人啊?”
“你昨天就是去提刑司,今天又被临时征调,难道你在提刑司上头有人?”
“以往我们有眼无珠,大家相识一场,以后能不能照顾照顾?”
“那个换了你的丙四九可惨了,我听说,苗校尉今日又是铩羽而归,不仅执刀人和巡妖卫全军覆没,五个校尉只回来了两个,还都受了重伤!”
一众执刀人七嘴八舌,让江舟颇为无奈。
他今天临时被更改执刀任务,让很多人误会了什么。
本来想应付了事,听到其中一句,不由心中一动,问道:“是刘家庄的邪祠?那里到底有什么?竟然这么厉害?”
一个执刀人道:“可不是吗?听说连靖妖将军都惊动了,雷霆震怒,就在你回来前不久,才驾临司中,将那些都尉、校尉大人都召去痛斥了一顿。”
“至于到底有什么厉害妖魔就不知道了,咱们也不敢过问。”
第17章 三千里河泽覆吴郡
靖妖将军李玄策?
做为执刀人,江舟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这位南州肃靖司真正的管事人。
靖妖将军,靖守一方,镇压妖氛,整个南州肃靖司都归其统管。
堂堂的武道四品,真正的大高手,听说只差一步便能登临上三品的顶尖之列。
“这么严重?你们亲眼看到将军来了?”
“我们什么身份?哪里可能见得将军大人?不过如今司里传得沸沸扬扬,那些校尉大人和巡妖卫都是人心惶惶的。”
“可不是?那些大人们都这样,咱们这些苦命人可想而知,一但被派去执刀参与到其中,能死得安稳都算幸运了,”
“你是没看见,今天出去的执刀人,全都死了,有十多个是被邪煞入体,被抬了回来,关在刀狱里,活活惨嚎至死,还有几个没死的,现在还在那里嚎呢。”
一说起这些,原本还有些热闹的氛围顿时冷了下来。
江舟在他们脸上倒也没有多看到多少恐惧。
作为执刀人,有今天没明天,能多活一天都是赚的。
谈不上看淡生死,只盼着能死得痛快些。
气氛低落,让江舟得以清静。
他也受不了这种氛围,匆匆用了饭,就回到自己的石窟中。
这里还是他自己一人住,已经过了几天,仍然没有新人补充进来。
江舟躺在草铺上,回想着今日种种。
虽说燕小五让自己将所有责任都推到他身上,但这种不确定的感觉还是让他心中不安。
没有实力,哪怕有太乙五烟罗这样的仙家法宝傍身,也只能随波逐流,任人摆弄,让江舟感到无比憋屈。
带着郁闷的心情,渐渐睡去。
……
“轰隆隆!”
“哗啦啦!”
巨大的轰鸣声将江舟从睡梦中惊醒。
怎么回事?!
江舟从草铺上跳起,惊疑不定地看向外头。
恐怖的巨响,犹如山崩海啸一般,一阵接一阵,滔滔不绝,震人心魄。
江舟仅仅只听着这声音,都感觉头晕目眩,站立不稳。
“岘山神女!”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犯我郡城!”
一声怒喝如雷霆乍响,震动天地。
江舟顶着恐怖巨响和压力,来到石窟外。
顿时神色震骇,呆立无言。
真的是山崩海啸!
巨浪滔天!
真真正正的巨浪滔天!
不知何时,天穹之下,变得黑压压的一片。
仿佛天和地倒转了过来,头顶的天空已经变成了汪洋大海!
整个吴郡都被幽深的巨海倾覆,无边无际。
雷霆电闪,不断在玄水之中炸裂。
铺天盖地的海潮汹涌,百丈巨浪翻滚不休。
“李玄策!谢步渊!你们挡不住我!”
“肃靖司、提刑司杀害我儿,你二人责无旁贷!”
“不把杀我儿凶手交出,今夜我便要千里吴郡,尽化泽国,百万生灵,皆饲鱼虾!”
无边汪洋轰隆隆洞开,绵延数十里的百丈巨浪滚滚排空而来。
巨浪之上,有无数宫装女子脚踩浪头,簇拥着一辆华丽舆辇。
这舆辇竟是被一条长达百丈的白色大鱼驮在背上,浮出巨浪。
天上,已经有两人凌空而立,挡在吴郡与这无边汪洋之间。
周身热气蒸腾,如同洪炉般炙烤扭曲着四周。
丝丝红色血气吞吐,滚滚翻涌。
江舟呆立之时,从南州各地,又飞出几道遁光,在吴郡上空现出几道人影,有僧有道,与先前两人并排而立。
“砚山神女,有什么话大可坐下来慢慢说,你如此兴师动众,挟云梦大泽之水来此是何意?”
“纵然是你今日能将吴郡淹没,我大稷人皇的雷霆之怒,你能担待得起吗?”
一个羽衣老道排众而出,摇了摇手中拂尘,神色严厉。
白色大鱼背上的华丽舆辇中,一道华贵的人影若隐若现。
高高在上、威严无边的女子声音带着薄怒响彻天地。
“大稷人皇?杀害我儿,此仇不共戴天,纵然帝芒在此,也无话可说!”
“尔等不过一群小辈,也妄图挡我?”
“哼。”
一声冷冷的轻哼,便见风雷呼啸,激起玄水汪洋洪波巨浪翻涌。
周身血气蒸腾的两人中,一个身披玄甲的将军凌虚踏空:“本将只问你一句,退是不退?”
“我也只问你一句,人,交是不交!”
那舆辇中的女子也是怒而发笑。
一道滔天巨浪骤然涌起,轰隆隆之声不绝于耳。
只是一瞬,吴郡之外,百里良田已尽化泽国。
无数哀嚎于洪涛之中此起彼伏。
“大胆!”
玄甲将军一声暴喝,人如大弓,拳如利箭,人拳合一。
如一颗燃烧着赤红烈焰的黑色陨星,轰然逆冲而上。
“呵呵,不自量力!”
威严的女声中,玄水生波,卷起滔滔巨浪。
另一个身穿紫色公服的黑脸男子仍在原地,张开双手,血气滚滚如云。
喷吐出磅礴沛然的无形之力护持着吴郡郡城,却护不住那城外的农户。
见玄甲将军已经轰入那化为天穹般的玄水汪洋之中,后至的几人之中,一个老道面现惶急:
“谢总捕,我听说,杀了神女之子的,不过是一位缁衣捕快和执刀人,何至于此?”
紫服男子黑面更黑,断然怒喝:“住口!”
“什么叫何至于此?不过是什么?你想做什么?”
他一连三问,怒气勃发:“我提刑司按律法办案,坏了大稷铁律,不论何人,都要按罪论处,妖魔之流,更是罪加一等!”
“难道你想让我把禀公办案、拿命去拼的手下人交出去,向这老妖婆摇尾乞怜?将大稷的律法尊严,都扔到地上践踏?”
那老道被他连声斥问堵得脸色通红:“这、这……你、你……”
边上一人皱眉道:“谢总捕,话不可如此说,凡事也要权衡轻重,禀公而为当然无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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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砚山神女乃云梦大泽之灵,三千里河泽,尽可御使!以我等几人之力,根本无可抵挡!届时水淹郡城,我等都是千古罪人!”
“你要为了区区两个吏役,就置吴郡百万生灵于不顾吗?”
其他几人也是动容不已。
谁都不愿低头,但是谁能想到砚山神女那个疯婆娘,真的敢在大稷重演当年於越国旧事!
挟三千里云梦泽水,威压吴郡!
在场之人虽都是南州一等一的强者,但面对这等天地之威,谁都无力阻挡。
这三千里云梦泽水真的倾覆而下,别说一个吴郡,半个南州都要遭殃!
第18章 太乙五烟罗
“看来你们已经做出了选择。”
“那便拿出手段吧,看你们谁能阻我!”
“轰!”
震世巨响,天穹塌陷,天河决堤!
亿万万钧洪涛自高天狂涌泄落!
“她怎么敢!”
吴郡上空几人面色纷纷剧变!
哪怕三千里河泽汪洋覆压吴郡,他们也只当岘山神女是威慑逼迫,根本想不到她真的敢让这水淹下来!
此时天地之间一副天河决堤的灭世之景,也没有功夫让他们分心。
纷纷拿出了压箱底的手段。
霎时间各色神光爆起,将被玄水压得一片昏暗的天地照亮。
其中尤以几人最令人瞩目。
紫色公服男子拿出一条黑色铁锁,望空一抛。
铁锁哗啦啦响动,竟瞬间蔓延出千百里长。
绕着吴郡上空盘成了螺旋。
羽衣老道手中拂尘一挥,三千银丝暴涨百千里。
根根交错纵横,竟沿着那铁锁螺旋织出了一张罗天大网。
铁锁尘网交缠,绽放出黑白两色光芒,竟将那灭世般的洪涛大半都挡在了吴郡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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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终究不能尽数遮挡。
玄水无孔不入,自其不能顾及之处倾泄而下。
吴郡城中很快便淹没于大水之中。
无数房屋倒塌,万千百姓随波而逐。
惊叫、惨叫、哭叫,声声不绝。
“喝!”
有一个相貌极为俊秀的和尚,暴喝一声,身形暴涨,一身雪白袈裟骤然撑裂。
身后无边金光汇聚,现出一尊高逾百丈的金刚明王像!
金刚明王脚踏洪水,高如山岳,镇压洪水。
俊秀和尚露出精赤臂膀,俊面怒目,伸手一捞。
那金刚明王像竟也随着他的动作,居高临下。探出巨手,从洪波之中捞起一群又一群的受难百性。
不提吴郡上空几人各逞手段抵挡。
刀狱石窟,此时已经尽被洪波淹没。
那白色大鱼背上,舆辇中的女人,似乎恨极肃靖司,刻意照顾。
肃靖司所在的石山短短时间内,就被汹涌澎湃的洪波冲到了山脚。
刀狱石窟首当其冲!
近千执刀人已经如同蚂蚁一般被淹入水中,在洪波冲得身不由己,漂来荡去。
江舟也在其中。
他此刻脸上尽是惊骇欲绝之色。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燕小五说过的砚山神女竟然有这种通天手段!
这洪水是自天穹泄落,挟万钧巨力,所过之处,拉朽摧枯,哪里是人力可抗?
江舟自问水性不错,也只能在其中随波逐流,毫无抵抗之力。
好不容易自水中爬上石峰高处,看着满目苍夷,洪涛肆虐。
心中只觉有一股悲怒无处发泄。
“轰隆!”
“哗啦啦!”
此时,又有一道巨浪如天河当空泄落。
江舟正在其下。
亿万钧洪水当着砸落,他绝对要尸骨无存!
就在此时,致命的危机之下,一道五色烟霞骤然从他身上飘出。
迎着那股洪涛,瞬间变成一片五色云烟,在他头顶、周身流转。
“轰!”
天河坠落,以万钧之势冲撞五色云烟。
太乙五烟罗!
江舟骇然看着,那足以陷地摧城的恐怖洪涛,竟然没有能撼动那轻飘飘似真似幻的五色云烟一丝一毫!
这东西竟然这么厉害?
不怪江舟现在才想起自己有一件仙家法宝。
虽然知道这东西厉害,但他并没有一个直观的概念。
眼前这一幕像是灭世般的景象,也让他无法想象,有什么力量能阻挡这种天地之威。
“嗯?!”
正在空中全力抵挡三千里云梦大泽之水的南州众修士,忽然感觉到一股玄之又玄的气息突然出现在这天地之间。
那是一缕玄妙之极的道韵。
前所未有。
这方天地前所未有的道韵!
“那是……”
“仙器?!”
羽衣老道惊呼出声。
他看到了下方肃靖司的石峰上,有五色云烟在流转。
巨浪滔天,狂涌肆虐。
却偏偏始终无法撼动那似真似幻的云烟。
不仅他,其他人也看到了。
不可思议!
竟有仙器出世!
而且这五色云烟般的仙品,他们闻所未闻。
仙器是什么?
那是足以镇压国之气运、仙门法统,绵延万代,千秋不绝的至宝!
世间仙器,皆有名录,怎会存在不为人知的仙器?
羽衣老道双眼一瞪:“李将军,你肃靖司中,竟还藏着如此底牌?!”
一身玄甲的李玄策已顾不上找那砚山神女麻烦,与众人一起抵挡洪涛,搭救落难百姓。
也同样因仙器出世而惊异。
甚至比其他人更懵。
但此时闻言,他目光微闪,却是不露声色。
众人见他神色,知他平素为人本就冷淡,也不以为意。
只当羽衣老道说中了,那真是肃靖司的底牌。
他们运足目力,想要看清究竟是谁在御使唤仙器。
只是他们发现,似真似幻的五色云烟之中,一切都模糊不清,仿佛雾里看花,全然看不真切。
这五色云烟竟能隔绝他们这些人的感知、神识!
白色大鱼背上舆辇中的女子身影,也为之动容。
百宝奇珍制成的帘幕一动,一个华贵婀娜的女子出现在辇前。
望向下方肃靖司,目泛奇光。
“仙器?”
“哼,我倒要看看,什么仙器能挡得住三千里云梦之水!”
话音一落,便见天空中的玄水汪洋再次翻涌起来。
若说之前这“天”只是塌了一半。
现在是整个玄水天穹都在倾刻间轰然塌陷。
亿万万钧大水自天陷落。
“不好!”
吴郡上空数人惊呼。
联手抵御洪水护住吴郡的紫衣公服男子和羽衣老道首当其冲。
噗噗两声齐齐吐出一口血箭。
“哗啦啦!”
“糟糕!”
铁锁尘网剧烈抖动,猛地下沉,令众人面色剧变。
“阿弥陀佛!”
只见那俊秀和尚高吟了一声佛号,突地猛反掌在胸口重重一击。
“噗!”
一大口血喷了出来,却是如同黄金般的浆液。
整个人瞬间变得如同金铸的人像,灿灿生浑。
双手一举,以托天之势。
身后百丈金刚明王也随之而动。
巨掌高举,托起铁锁尘网。
“轰!”
恐怖的压力,连百丈金刚明王也难以承受,轰隆一声巨响,骤然压得半跪下来。
俊秀和尚俊目猛睁,双手结印,变幻如电。
突然噗的一声又吐出一口金血。
有一颗金色圆丹突地从他头顶一跃而出,滴溜溜旋转。
“咔嚓!”
每转一圈,就出些一丝裂纹。
“金身舍利!”
“大梵圣印,舍身印!?”
“神秀大师!”
“何至于此啊!”
几个人惊呼声中,金色圆丹已经裂纹密布。
那百丈金刚明王保持着半跪的姿势,被压得腰背弯曲,却终于将那铁锁尘网暂时扛住。
铁锁尘网却是发出密集刺耳的咯吱咯吱响声。
显然也到了极限。
第19章 仙器惊世
肃靖司刀狱之上。
江舟脸色苍白。
上空变得更加恐怖的景象已经尽入眼中。
整个吴郡城就像是包裹在一个巨大的水球当中。
若是那尊明王和铁锁尘网顶不住,悬在头顶的那不知道多少万吨的水体砸下来,整个吴郡郡城都要粉身碎骨!
对了,太乙五烟罗!
既然能护住我,能不能护住吴郡?
可惜,覆盖太小了,变大些就好了……
江舟心中暗叹,却见头顶太乙五烟罗竟然应“声”而涨!
原先不过是恰好笼罩他周身,他一念之下,瞬间暴涨数倍。
江舟见状大喜,心中连叫。
大!
大!
大!大!大!
再大!再大!……
天灾一般的景象就在眼前。
江舟此时心中根本没有剩下半点余地去考虑自己的得失,只想着阻止这场灾难。
不是他有多伟大,只是他多年以来在和平的年代所受的教育、所养成的本性,让他本能地就这么去做了。
五色云气如同没有极限一般,迎风便涨!
短短数息间,吴郡上空,方圆数里,都像是被一层五色云烟笼罩。
缥缥缈缈,如烟如霞,如梦似幻!
如天塌地陷般的玄水汪洋,尽数被云烟遮挡在外。
没有一滴水能渗进五色云烟之中。
吴郡城上空,太乙五烟罗绵延如云。
面临天灾绝望哀嚎的百姓们见得天空突现五色烟霞,缥缥缈缈。
不仅那黑色的汪洋无法落下,连几乎淹没半个吴郡的洪水也在退去,被排到了五色烟霞之外。
如见神迹。
脱得大难,绝处逢生,纷纷跪下叩拜仙人。
而在五烟罗笼罩范围之外,无数人哭嚎尖叫,哀求神仙搭救。
“果然是仙器……”
上空几人,满脸惊愕,喃喃不可思议。
一人叹道:“可惜,范围还是小了些,吴郡南北绵延百余里,东西阔八十余里,如此杯水车薪,护不住啊……”
羽衣老道神色萎靡道:“能护一方是一方,还请李将军尽快调集人手,将城中之人,尽量汇至这仙器之下……”
一人突然惊声叫道:“咦?不对!还在涨!”
刀狱之上。
太乙五烟罗一通暴涨,江舟大喜之余,突然只觉猛然一阵头痛欲裂。
旋即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一抽,全身的气力精神,都被瞬间抽空。
整个人身子一软,直接趴在地上。
他甚至听到了自己的血液倒流的声音。
心脏咚咚咚地快速跳动,一股股炙热的血气从中喷涌而出。
这是精力被瞬间抽空,开始抽他的血气了!
似乎连扎根心脏上的龙刍也被触动,在疯狂地鼓动心脏,为他输送血气。
江舟在这瞬间忽然想起被那个妖女吸干的那头彖……
完了,玩大发了……
就在这时,眉心一凉。
似乎是他面临的危机触动了鬼神图录,化作一道流光飞了出来,在空中展开。
江舟在极度的虚弱中,模糊地看见卷中浮现字符。
【真灵之数:二……一……零】
“呼!”
平地刮起一阵狂风。
风起,云动。
太乙五烟罗像是得到了某种力量的灌注,猛然暴涨!
十里,五十里,八十里……
直至方圆百里!
五色烟霞,笼罩吴郡上空整整百里之地!
才缓下了暴涨的速度。
一时间,大半个吴郡地界,包括周边许多地域,尽都飘散着五色烟霞,变得如梦似幻,有如仙境。
“这、这……”
“怎、怎么可能……”
吴郡上空,几人目瞪口呆,张口结舌。
这仙器……
有点猛啊!
那个盘坐虚空的俊秀和尚虚弱地睁开眼,嘴角有金血溢出,喃喃道:“吴郡之危解矣……”
人人面现喜色。
欣喜之余,看着那五色云烟,却也有一丝掩藏不住的火热。
“我等全力出手,以免横生变故!”
玄甲将军李玄策骤然一声暴喝。
其他人纷纷回过神来。
空中陡然有各色神光暴射。
地上凡人,只见一片璀璨光耀,全然看不清其中。
不多时,却只听一声闷哼,从云烟之上,光耀之中传来。
便听一个冷厉之声:“砚山神女,这是你儿子的尸身,还给你!你若再敢生事端,定斩不饶!”
“好,好,好……”
那华贵女声连道三声好,带着无穷愤怒。
“区区几个小辈,敢如此欺我,他日我必要找他帝芒讨个说法!”
愤怒的女声随着轰隆隆的巨浪汹涌之声渐去渐远。
遮蔽了天空的玄水汪洋尽退,吴郡重见天日。
现出百里狼藉疮痍。
刀狱之上。
江舟已经快要坚持不住,昏昏沉沉间,见得洪水退去,朝着前面已经被大水淹没的刀狱,纵向一跃。
同时念头一动,收起五烟罗。
上空几人,见五色云烟突然散去。
相视一眼,骤然化为几道遁光,射落肃靖司。
却只见处处狼藉,数百执刀人漂在水上,如同蚂蚁一样,手脚并用,到处寻找可以托身之处。
什么仙器?根本不见踪影。
那御使仙器之人,更是无从寻找。
“诸位,这里是刀狱重地,即便是肃靖司中人,非持手令,也不得入内,难道你等不知?”
李玄策忽然冷然道:“就这么闯进来,难不成要坏我大稷铁律?”
“……”
几人面面相觑,张口欲言,却又发现没办法反驳。
毕竟这里是肃靖司,非一般所在,确实规矩森严,即便以他们的身份地位,也不容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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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纵然不甘,但那御使仙器的高人也无处去寻,对方既然不现身,显然是并不想见他们。
以仙器之威,他们这些人还真没办法。
“哼!”
想通之后,有几人立即恨恨拂袖离去。
“诸位,老道法力消耗太甚,这就告辞了。”
羽衣老道拂尘一摆,腾起遁光经天而逝。
此时面呈淡金色的俊秀和尚也合什道:“阿弥陀佛,小僧告辞。”
李玄策正色道:“神秀大师,此番吴郡能逃过一劫,大师居功至伟,若有需要,肃靖司全力相助。”
他知道神秀此次损伤极重,大梵寺的大梵圣印为世间一等一的神通大法,其中的舍身印玄奥之极,威能通天。
代价却也难以想象。
“我佛慈悲,烛照众生,度拔苦海,小僧愚钝,只是遵照我佛慈悲之意而行,何来言谢?”
神秀和尚说着,便转身一步步走出刀狱。
第20章肃靖
“看来舍身印一出,其根基已损。”
紫衣公服男子叹道:“神秀大师不愧是大梵寺弟子,佛法修为精深,令人敬佩。”
忽然又转头看向李玄策:“好哇李玄策,没想到你这浓眉大眼的,还藏着这么一手?连我都瞒得死死的!”
“……”
我说我也不知道,你信不信?
李玄策神色不动,冷淡依旧:“砚山神女虽退,但吴郡城遭此一劫,损毁颇多,诸事烦扰,你提刑司恐怕没这么清闲吧?”
“你……”
紫色公服神色一滞,忽然叹道:“唉,这一次顺水推舟,代价太大了些,就为了师出有名,将砚山神女镇入镇妖塔中。”
“若非如今四边不靖,西、北有戎、狄诸邦陈兵掠边,东、南有夷、蛮诸部勾结妖魔,乱我大稷,攘外当先安内,陛下有意对四边用兵,在这之前,却先要肃靖天下妖魔,还有那些仙……又何至于行此险着?”
李玄策淡淡然道:“陛下雄才伟略,自有定夺,我等只需依命行事。”
紫衣公服张了张口,又颓然点点头。
告辞后匆匆离去。
不仅是吴郡,周边受灾地域颇广,擅后之事,离不开提刑司,还有他这个南州总捕。
李玄策转身,目光清冷,扫过刀狱。
“不想我肃靖司竟如此人才济济……”
“有意思……”
……
距吴郡万里之遥,八千里秦岭深处,有一口古潭。
名为潭,却如巨湖汪洋,一望无边。
终年笼罩在迷蒙水雾云烟之中,难见真貌。
此潭,便是横贯大稷东西九千里的泾河之源头,名老龙潭。
老龙潭边,有一座万丈雄峰,名曰龙盘山。
此时山巅之上,云雾迷蒙间,白蒙蒙云烟忽然涌动翻涌,似被无形之力排开。
有一雄壮伟岸的人影缓缓自云烟深处走来。
站在绝巅悬崖上,临崖眺望无边龙潭。
一身黑衣,一头凌乱黑发披散,在风中烈烈摆动。
似是自言自语般喃喃道:“你要感谢那人,否则那个无知愚妇与你,都要死。”
“魂飞魄散,数千年道行烟消。”
话音才落,便又转身,一步一步走入迷蒙云烟之中,缓缓隐没。
万丈悬崖下,深不见底的龙潭中,忽地亮起两双巨目,一双灿如金阳,一双清如玉月,隐于深渊,若隐若现。
“昂……”
随着一声如同叹息一般的低吼轻轻震动着龙潭。
巨目缓缓沉入潭底,消失不见。
……
江舟眼中藏着疲惫和虚弱。
催动太乙五烟罗这种等级的法宝,需要消耗的法力更是难以计量。
他虽无法力,却因为鬼神图录的存在,太乙五烟罗与他心血相连。
他才能用气血强行催动。
只是他现在连入品都不是,肉身血气连让它动上一动都十分勉强。
尤其是为阻那神女发疯,笼罩吴郡百里之巨,更是远远超过他的极限。
若非有龙刍护心,鬼神图录又突然出现,消耗之前收录的两个妖魔真灵,恐怕他会气血干枯而亡。
他现在才知道,原来鬼神图录收录的真灵还能这么用。
敕赏诛鬼,封灵请神。
前四个字他已经知道什么意思,后四个字究竟又是什么,他却仍然不得而知。
但十有八九,是和收录的真灵数量有关。
尽管躲过一劫,但江舟现在也依然是身心俱疲。
好在在那样的浩劫下,肃靖司中不说人人俱疲,却也差不多,也无人猜疑。
吴郡经砚山神女一闹,变得千疮百孔。
肃靖司也几乎陷入停滞。
不过令江舟惊讶的是,吴郡各个衙门的效率也是惊人得紧。
短短几天,吴郡竟然已经恢复如常。
虽然有许多损毁的房屋还来不及复建,但城中百姓竟然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生息。
他今日便是跟随巡妖卫到城中巡视。
此番劫后,诸事烦扰,连肃靖司也被调遣参与到善后事宜中。
他们执刀人也全被派出来,以防妖魔趁虚而入。
这一番巡视下来,出乎江舟意料,吴郡城中的伤亡损失,远远比他想象中的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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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许多地方,看到了不少被大水冲出的沟渠、还有兽皮之类所制的皮筏等物。
一看便是为了泄洪、救生所准备的。
而且是很早就准备好了的。
先见之明,不时之备?
还是……预先算计?
江舟带着许多疑问,回到肃靖司,便直奔公役厨。
本来就虚弱,一天巡视,他早已经疲惫到极点,饿到手脚无力。
“太可怕了,没想到这世间竟然有这样的妖魔,简直是天翻地覆,天崩地裂!”
“我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想我在进肃靖司前,也是村里的一把捕渔好手,人称浪里白条!竟然要死在水里?那我宁愿被妖魔杀了!”
“还好有仙人出手,否则真是不堪设想!”
“你怎知就是仙人?这世上哪里来的仙人,大概是监天司的仙师们出手了。”
“怎不是仙人?随手一挥,就是几百里五色烟霞,那么大一片天塌下来也挡住了,不是仙哪有这本事?”
“哪有那么夸张?几百里?你能看到那么远吗?”
“我不管!”
“监天司的仙师我也知道,听说还比不上咱们李将军,有这能为?”
江舟才来到公役厨,便听到执刀人们议论纷纷。
听他们将太乙五烟罗当成了仙人出手,神色不动,取了饭食,坐到一旁默默听着。
“丁五一,我听说,这次妖魔发大水淹城,是因为你几天前杀的那只虹蜺?”
一个执刀人忽然在他旁边坐下,好奇地问道。
江舟一惊:“你从哪里听来的?”
这执刀人是与他比较相熟的一个,真名不知,编号乙三六,很靠前,是个老资格了。
乙三六诧异道:“你不知道?是了,你这几日一直昏睡来着。”
他小心看了看四周,凑过来低声道:“昨日听闻你初醒,几位校尉大人就要着人来拿你,不遵肃靖司规矩办案,惹下大祸,要拿你问斩,以慰罹难百姓,平南州各方之怨。”
他不屑道:“哼,我看啊,就是那几位校尉想要找只替罪羊,你倒霉,正好撞上了,一只刚入品的小妖魔,怎么可能招来那么可怕的东西?”
江舟脸色猛地一惊。
第21章 盘问
乙三六拍拍他的肩膀道:“你不用担心,李将军已经亲自撤回了命令,还将都尉大人和几位校尉大人都召了过去,痛斥一顿!”
他将声音压得更低:“石校尉还被调走了,下放到了南州下县的肃靖司,据说是被李将军斥责行事拖延不力,灭肃靖司威风,恐怕是很难回来了。”
“这……”
江舟愣了。
直觉告诉他,这事恐怕和自己有关。
吴郡遭了这么大的灾,他确实很担心自己和燕小五会被上面迁怒。
毕竟不管如何,这事的直接导火索是他斩杀了虹蜺。
别说他一个执刀人,燕小五口口声声说上头有人,也未必顶得住这样的压力。
事实也是如此,还真打算拿他问罪。
可现在不但这事似乎轻飘飘地过去了,那石锋也被调走了。
难道是暴露了?
那些人知道太乙五烟罗是出自他手?
不,应该不可能。
五烟罗能隔绝万法,隐匿气息,即便他们神力通天,也应该发现不了他。
经过那晚,江舟对五烟罗的信心爆棚。
能让见多识广、久经考验的执刀人和吴郡人民当成仙人,岂是那么容易的?
乙三六忽然用手肘碰了碰他,神秘地道:“诶,你跟我说说,你是不是真的头上有人?”
江舟词穷。
他抬头看了下,发现周围的执刀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就已经停下了议论,偷眼看着这边。
这会儿更是一个个都竖起了耳朵。
“……”
我头上有毛!
江舟无语道:“你觉得我上头要有人,还会来当执刀人?我活腻味了?”
“这……也是啊。”乙三六挠挠头。
执刀人,那都是活不下去的无奈选择。
但凡有点希望,没有人愿意当。
更何况上头有关系?
忽然,一个巡妖卫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扫了几眼,发现人群中江舟,顿时两眼一亮叫道:“丁五一!快!李将军要召见你!”
“唰唰唰!”
一双双目光纷纷投来。
乙三六更是瞪着眼看他:你还说你头上没人?
“……”
江舟回瞪:我真的没有!
乙三六拍了拍他肩膀,用一种“我明白”的眼神道:“没事,你不必多说。”
“……”
在巡妖卫催促下,江舟也顾不上什么头上有人还是有毛。
随着巡妖卫再次来到石峰上。
这一次,却是直达峰顶。
巡妖卫带他上山,便说山顶无召令不得踏足,带着颇耐人寻味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就离开了。
江舟来到山顶,见到的景象和他想象中截然不同。
完全没有肃靖司的威严、阴森。
方圆几亩的地,只有一座堪称简陋的茅草屋,一个小院,几棵树,一张石台,三两石凳。
一个男子正坐在石台边上,手持一卷书卷,侧对着他。
脸形轮廓刚硬如斧凿。
一身黑衣,整洁无比,连一丝褶皱都看不到。
一头黑发挽起,用黑色铁箍束在头顶,一丝不苟。
石台上有茶壶、茶杯等物,摆放得极其整齐。
江舟看得分明,茶壶茶杯上都刻着一枝墨梅,每一枝墨梅都朝向同一个方向,连角度都完全一样。
强迫症+洁癖
江舟第一时间对这个黑衣男子下了结论。
“属下江舟,拜见靖妖将军。”
他自然知道此人是南州肃靖司第一人,李玄策。
“属下?”
李玄策头也不抬,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才带着几分冷厉道:“区区一个执刀人,一介贱役,也配在本将面前自称属下?”
话声一顿,微微抬起眼帘斜视:“还有,你见本将,为何不跪?”
江舟被这道目光一扫,浑身汗毛骤然炸起,就如同被某种荒古凶兽盯上。
额头、背上,瞬间沁出细密冷汗。
如山的压力令他忍不住膝盖已经开始不自觉地弯曲。
不仅是因为这黑衣男子的气息恐怖,如山如岳。
更是因为这个大稷森严的等级。
无论是实力、身份,江舟和对方天差地别。
“哼。”
就在这时,李玄策轻轻一哼,江舟忽觉身心一松,一股无形的力道向是一面铁墙,朝他身上轻轻一撞,磕得生疼,但已经弯下的背和膝盖也顺势站直。
“既然不想跪就不要勉强,本将还不至于对一个执刀人用强,以势压人。”
李玄策将书册合上,端端正正放到石台上,还用手仔细抚平折痕。
才侧过头来:“江舟,你可知罪?”
江舟急忙低头:“江舟不知将军何意。”
这次李玄策并没有用他的气势压人,如同家长里短一样,但江舟仍然感觉心惊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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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他是妖女“卧底”的事曝光了?
李玄策嘴角现出一丝冷笑:“你想要狡辩?”
“江舟不敢。”
江舟心中忽然平静了下来:“将军说我有罪,我便有罪,没有也有。”
李玄策嘴角笑意越冷:“呵呵,你这是在说本将以势压人,故意冤你?你配吗?”
江舟撇头不语,面上恰到好处地带着几分倔强、不忿。
似乎铁骨铮铮,不想再作无谓争辩的模样。
其实他知道自己身上可能存在不少破绽,却不明白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绽。
但他知道李玄策的目的绝不是要向他问罪。
若是对方真的找到了他的什么“罪证”,那他怎么狡辩也没有用。
再者,肃靖司想要动他,只要派一个巡妖卫就拿下他就足够,他根本没有反抗能力。
偏偏不仅没有,石锋因为想动他,还被下放了。
堂堂靖妖将军还亲自召见他。
为了问罪?
太看得起他了。
所以,李玄策有可能是在诈他。
太乙五烟罗虽然能隔绝万法,但隔绝不了人心。
有许多事情,不需要亲眼看见,在心中过一遍,就能得到结果。
总结起来就一个字,猜。
“怎么?你还委屈上了?”
江舟这般模样,李玄策不仅没有动怒,原本冷硬的面容,线条忽然都变得柔和了许多。
冷笑也变成了一处饶有趣味的笑容:“在本将面前,也敢如此作派,江舟,你果然不是一般流民。”
江舟眼神微微一动。
对不起,我是卧底……
当然,尽管他真没有给妖女当卧底的意思,但这种事就是裤裆里沾上黄泥巴,不是屎也是屎……
第22章 我来自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别说流民,那些巡妖卫、肃妖校尉,甚至整个南州,也少有几人能站在本将面前,不是战战兢兢,卑躬屈膝的,唯独你……”
“你眼中并无本将,甚至也没有这肃靖司的规矩,你的眼中,有视天下如一的狂妄,本将实在不知,你的狂妄从何而来。”
李玄策抬眼皮,目光落到他身上。
“……”
江舟沉默。
他狂妄吗?
或许吧。
他这种来自现代文明世界,发自骨子里视一切平等的意识,在这个世界,确实狂妄到没边了。
只是这人的眼睛,也太贼了吧?这都能看出来?
李玄策收回目光,又道:“说吧,你是何门何派?到肃靖司所图为何?”
门派?
江舟听得微微一愣。
李玄策见他神色,却以为自己说中了。
似乎知道江舟不会说似的,自问自答道:
“看你谈吐,不是一般人家可养出,还颇有几分书生意气风骨,是稷下学宫?是儒门?不对,那些酸腐之辈,自命风骨,不会自降身份,做这种遮遮掩掩之事。”
“你体内气血虽弱,也毫无修炼痕迹,却已有几分纯阳气象,精纯已极,”
“我兵家所修,虽也精纯,却霸道锋锐,可不像你这般滑头。”
“天下间能炼出如此精纯的纯阳气血的,不外乎三处,”
“纯阳宫、龙虎道、大梵寺,不过这三处非道即佛,你身上毫无佛道气息,”
“你这不显山不露水的,看着像是毫无修炼气息,但从你的心跳,血流,筋肉,外皮,本将一望即知,”
“如此内敛,倒和纯阳宫有几分相似,”
“只是纯阳宫道人,乃于真阴中修一点纯阳,天生带着几分冰寒之象,你也没有……”
李玄策打量着他,越看越好奇:“本将倒是很好奇,到底是何人能教出你这样的弟子来?”
“……”
江舟半张着嘴。
很想说一句佩服佩服。
明明我什么都不是,给你扯了这么大一通出来……
精纯的纯阳气血?
难道是龙刍的原因?
五烟罗能隔绝他的气息,可没想到龙刍对他身体上潜移默化的改变,在李玄策这等人物眼里,还是无所遁形。
李玄策这时又忽然道:“如果你还要否认,那不妨,先告诉本将,此乃何物?此物铸造之精巧,纵然是在玉京神都,也难能可贵,怎会在一个流民手中?”
江舟看着李玄策放到石台上的东西,瞳孔微微一紧。
他埋在吴郡城外一个树林里的背包和手机!
这也能找到?!
“唉……”
江舟深深叹了一口气。
事到如今,又到了发挥演技的时候了。
我本良人,不想骗人,奈何人人都要逼我?
江舟一脸无奈地道:“李将军,小子本无意隐瞒,只是没有必要说罢了。”
“既然将军看出来了,小子便实话实说了。”
说完,江舟露出一副微微傲然的神色:“我来自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李玄策闻言,并没有任何异色,只是两眼微闭,复念了一遍。
才睁开眼,不置可否地道:“如何证明?”
江舟指着石台上的手机:“还请将军将此物还予我。”
李玄策抬手轻挥,手机就飞了过来,轻飘飘落于他手上。
江舟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的紧张:“请将军稍等片刻。”
开机。
还好,他用背包里的东西做了密封防潮处理。
还能打开。
故伎重施,迅速点开收藏。
以一种极为恭敬的姿态,双手捧着手机,躬身侍立,似乎在迎接极尊崇的人。
手机顿时传出某个知名配音演员沧桑沉厚,充满缈缈仙气声音。
“大觉金仙没垢姿,西方妙相祖菩提。与天同寿庄严体,历劫明心大法师。”
关闭!
江舟这才站直身子。
趁着起身之际,飞快地扫过李玄策。
嗯?没反应?
李玄策面上仍不见异色,抬眼道:“此乃何物?”
江舟手捧手机,恭敬道:“此乃我师门信物。”
“其中留下了恩师的音容,恩师门下弟子,皆以此为信物。”
“嗯。”
李玄策不置可否地轻轻点头。
又道:“第二个问题,你到肃靖司,所为何来?”
这就过去了?
江舟一愣。
他都准备好了忽悠的话语,不给机会施展啊。
“不瞒将军,小子刚刚得蒙恩师入录门墙,却尚无资格回到师门,在恩师坐下聆道,到肃靖司,实为斩妖除魔,是恩师给小子的历练考验。”
“好。”
李玄策又点点头:“既是高门子弟,那就不适合做这执刀人了。不过……”
“我肃靖司自有规矩,也不能因你是高门子弟而改,你便先做个巡妖卫罢,他日若立功绩,自可晋升。”
江舟是彻底愣了。
这算怎么回事?
这就算过去了?还升我职?
李玄策道:“怎么?你不愿意?”
江舟连忙道:“求之不得。”
李玄策笑道:“你是不解本将为何如此吧?”
不等他回答就道:“你以为,肃靖司肃妖天下,何来人手?光是朝廷培养那些人手,根本是杯水车薪。”
“各家各族,各门各派,都有子弟在肃靖司效命,其实不仅是肃靖司,大稷六司,除了典礼、荡寇、捕风三司直属陛下,肃靖、提刑、监天三司,都是各家历练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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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策露出一丝讥笑:“若是个个查根究底,又哪里来那么多人可用?”
他话锋一转:“本将也不管你是何来历,有何目的,只要你守肃靖司的规矩,那就是肃靖司的人,是肃靖司的人,就得服我肃靖司的规矩。”
两句话颠倒过来,听着似乎一个意思。
但江舟从前一句听出了一种睥睨天下的霸气,从后一句听出了慑人心魄的杀意。
守规矩,就是肃靖司的人,不论什么来历,都不怕你翻了天。
成了肃靖司的人,就得守规矩,否则,下场不言而喻。
“过两天,你的任命便会下来了,这两天你就先不必当值了。”
李玄策端起一杯茶,轻飘飘地道。
这是端茶送客?
江舟抱拳道:“多谢将军,江舟告退。”
第23章 升职
“去吧。”
李玄策轻声道。
江舟转身走了几步,就听后边又传来李玄策的话。
“此番岘山神女之事,本将听说下面有些传言,你不必多心,只要你禀公执法,不堕我肃靖司威风,就没有人能为难你。”
江舟转身,又躬身说了一句:“多谢将军。”
走下山顶,江舟才仰头看天,长长吐了一口气。
似乎将满腹压力都释放了出来。
恩威并施。
好浅显的手段。
好霸道的威风!
管用得很。
不怕你心有鬼祟,只要你守规矩。
堂堂皇皇,只向直中取。
不愧是南州肃靖司第一人。
一个南州靖妖将军便是如此,听闻大稷有十三州,南州在其中勉强入得前半数之列。
若个个如此……
肃靖司……英雄何其多啊。
山顶。
李玄策负手站在崖边,看着拾级而下的江舟。
“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大觉金仙,菩提大法师?”
李玄策笑了笑。
对于江舟的话,他没有信,也没有不信。
有些事情,即便听起来再荒唐,可偏偏就可能是真的。
有些事情,即便铁证如山,也有可能是假的。
不能证实的事情,无所谓信不信。
他只需要知道,那天晚上的五色云烟与江舟确实有关便行。
其身后的高人能御使这般仙器,就不会是个等闲之人,即便江舟所说不实,却也不会相差太多。
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让李玄策对江舟另眼相看。
不管对方有什么目的,把江舟留在肃靖司,就相当于把仙器留在肃靖司。
这笔买卖稳赚不赔,何乐而不为?
至于李玄策为什么知道江舟有问题?
他不知道。
他只是让人把肃靖司里里外外都查了个遍,尤其是近来新入司的,每一个都查了个底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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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事对于别人来说难上加难,对于他这位靖妖将军来说,却很容易。
所有人都很正常,唯独江舟什么都查不出。
只知道他最初出现在山阴。
而自此之后,江舟一举一动,就尽在肃靖司掌握中了。
甚至连他拉的每一泡屎是什么时候、在哪都查得一清二楚。
江舟埋在城外的背包、手机等物,就是在进吴郡前借着拉屎的机会埋的。
这就是肃靖司的手段,没有这些手段,又怎么对付那些手段一个比一个诡异的妖魔邪祟?
这是江舟没有想到的。
不过从山顶上下来,江舟虽然不知道其中详细,却已经明白,自己还是太小瞧肃靖司,小瞧这个世界的人了。
难怪那个妖女这么轻易被他忽悠,放过了他。
也许那个妖女让自己来肃靖司,也不过是闲来一着棋,根本没指望自己能做什么。
成亦可喜,败也不可惜。
正好还可以试试他说的话真假。
如果自己真有那么厉害的来头,自然死不了。
如果没有……嘿。
妖女!真真可恶。
……
江舟晋升巡妖卫的事情,很快就传开来。
不仅是刀狱石窟里的执刀人在热议,肃靖司的一众巡妖卫甚至校尉都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江舟这个巡妖卫是李玄策亲点的。
执刀人晋升巡妖卫的事情不是没有过,尽管可以说是凤毛麟角。
但由靖妖将军亲点的,还真是一个都没有。
因此,这两天里江舟在肃靖司里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招来一双双异样的目光……
金锣响过,江舟来到刀狱广场。
任命还没有下达,他还是执刀人,虽不用当值,却要点卯。
“丁五一,你要当巡妖卫了,我们也算是老相识了,以后可照顾着点我们啊。”
“什么丁五一?现在要叫江大人了!”
“对对对!江大人!原来江大人本来就是有名字的,到底是和咱们这些贱籍不一样。”
几个执刀人围着江舟。
这几人平日和江舟比较熟,加上任命还没下来,不像其他执刀人那样开始对江舟有些敬而远之。
“行了行了,差不多行了,快点卯了,都回去了!”
说话的是一个脸色黝黑的粗壮汉子,他便是和江舟颇为熟识的乙三六。
将围着的人群驱散,乙三六才用一种别样的眼神看着江舟。
江舟眼角微微一抽,抢先道:“我头上没人!”
“行行行,没人没人。”
乙三六敷衍地挥挥手,表示他信了。
然后凑过头来低声正色道:“你小心些,你这次晋升巡妖卫,可没有这么简单。”
江舟心中一动:“什么意思?你听到什么了?”
乙三六小声道:“晋升巡妖卫,自然是好事,不过我听说,有几位校尉大人对此事有些不满,”
“你也知道,这次发生这么大的事儿,连累得几位校尉都被臭骂了一顿,石校尉都被调走了,”
“但你一个执刀人,还和那事有直接关系,不仅什么事都没有,还得了将军亲点,你说那些校尉大人心里能痛快?”
江舟点点头。
换了他,也一样会不痛快。
“肃靖司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你也清楚,虽然你有李将军罩着,可李将军什么身份?常年都难得到司里来一次,保不齐……”
这时,一个巡妖卫已经拿着册子走进刀狱,乙三六没有继续说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若无齐事地回到队列中。
巡妖卫扫了一眼刀狱上的执刀人,在江舟身上微微停滞,便开始宣读今日任务。
“近日南门集市多有商人易货之时收得钱币银两,皆在数日后化为冥纸,疑有鬼物作祟,乙字五三、丙字二七,二人执刀,随巡妖卫前往南门集市查探。”
“……”
“慈溪县有农户勾结鬼物,私自为人招魂谋财,扰乱阴阳,为吴郡城隍座下鬼差锁拿,着人送来决斩文书,甲字七二,一人执刀,于今夜子时前去城隍庙决斩犯鬼……”
很快,宣读到名字的执刀人皆领斩妖刀而去。
乙三六也背着把斩妖刀,经过江舟身边,开玩笑道:“诶,我这次出去,可能还真回不来了,你要不要满足我临死前一个心愿,若是我侥幸回来,你告诉我你头上的人是谁怎么样?”
“……”
这坎在你这儿还过不去了?
江舟无奈道:“行,只要你活着回来,我连我头上有几根毛都一根根数给你看。”
乙三六笑道:“就这么说定了,就为了看你数毛,老子也得活着回来。”
看着他笑呵呵离去,江舟摇了摇头。
这时那个刚刚宣读完任务的巡妖卫走了过来,递给他一张文书:“丁五一,你的任命到了,今日便去百解堂报道吧。”
江舟接了过来,道了声谢,便见这个巡妖卫似笑非笑地道:“丁……不对,现在咱们是同僚了,该叫你江兄弟了,以后还要请你多关照了,呵。”
有点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便走了。
还真是麻烦啊……
江舟想起乙三六提醒的话语,心中暗叹。
第24章 仙人传说
百解堂是肃靖司的公堂,就在前峰。
巡妖卫平日便在那里执勤。
有文书在手,他又是李玄策亲点之人,这种明面上的事,没有人敢为难他。
所以他的手续很快就办妥。
领到了巡妖卫的服饰和一把斩妖刀。
作为巡妖卫,只要不惧血煞侵蚀,就有资格常配斩妖刀。
一般都是入品武者才有资格成为巡妖卫,而且修炼了肃靖司专有的一门血煞功,可以化血煞为己用。
恐怖的血煞反会成为资粮。
江舟却是巡妖卫中的异数,什么都还不懂。
对他来说,最实际的还是巡妖卫的待遇不错。
每月可以领到一两银子的俸禄,这已经足够普通人家三口人不怎么节省地吃上三两个月的。
吴郡城也算富裕,在官衙里的小吏,大多数都只有几钱俸禄。
外面那些打工的普通平民更别说了,一个月两三钱就算高薪。
除此外,还分配到了一处单独的住处。
而且还能在司中的讲武堂领取基本的修炼之法,每月还有专人指点。
果然是高风险,高待遇。
最重要的是,巡妖卫比执刀人可自由多了。
只有偶尔会分派到任务,要带着执刀人去追捕或者斩杀妖魔。
平日没有任务的时候,正如其名,巡妖。
可以到处走,不需要时刻在司里待命。
体会过执刀人非人待遇的江舟,对此已经表示十分满意。
才从百解堂出来,江舟便在山前看到一张圆脸对着他露出大白牙,双手用力挥着:“江兄弟!”
江舟露出意外:“燕兄?你怎会在此?”
燕小五嘿嘿笑道:“你晋升这么大的事,我怎能不知?”
“走,今日带你吃顿好的,为你庆贺!”
说完也不容他反驳,拖着他的手臂就走。
说是吃顿好的,还真是没骗他。
燕小五直接带着他到了吴郡最好的酒楼烟波楼暴搓了一顿。
饶是江舟自诩来自现代世界第一吃货大国,见多识广,瞧不起这里的饮食。
也被那烟波楼上的各色佳肴给看花了眼。
他自来到这个世界,就没吃过一顿像样的。
当流民那段日子里,更是落下了毛病,见不得好吃的。
顿时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不一会儿就吃了个肚儿圆。
酒足饭饱,坐在烟波楼上,上了壶香茗,凭江眺望,碧波连天,江风徐徐。
这算是江舟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最轻松的时刻了。
“啪!”
“说书唱戏劝人方,三条大路走中央。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
“好!好!”
一声惊堂木,楼下传来一个中气十足、抑扬顿挫的声音。
引得堂下一阵叫好声。
这烟波楼高有七层,上面几层清静雅致,专为些有身份的人准备。
下面两层连通着,中空一个大露台,十分热闹。
现下便是有人在上面说书。
“今日老汉我便来说一说那云梦神女水淹吴郡!”
“说是月黑风高浪拂扬,三千里大泽水凶狂!”
“好!”
燕小五听得一拍桌子:“这老谭不愧是烟波楼请来的名家,这口还真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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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也在仔细听着。
这才多久之前的事,竟然就被编成了话本,在那位老谭的口中,说得花团锦簇、惊险万分。
说得堂下听客一个个眉飞色舞,惊心动魄。
连江舟也听得入迷。
不过慢慢的,就感觉有点古怪起来。
“这神女也是胆大,为亲儿遭杀,竟驾三千里云霞,挟三千里云梦大水,威压郡城!”
“……南州肃靖司斩妖除魔的大将军和监天司的几位仙师联手,竟也奈何不得那神女!”
“谁想咱们这儿还藏着位仙人!一出手,五色烟霞盖压千里!”
“正所谓石峰仙隐几千秋,云锁高天水难流!有这位仙人出手,那神女就只能灰溜溜地撤了大水,跑了!”
“好!好!”
楼中不断响起喝彩声。
这一劫难不过才过去几天,在场的人都是亲历,此时想来都是心中恐惧。
若非那位放出五色仙云的仙人,吴郡必是百万生灵涂炭!
所以如今吴郡中人人都对那位出手的仙人是感恩戴德。
说那位仙人是吴郡所有人的再生父母,一点不为过。
燕小五叹道:“这位仙人可真是整个吴郡的大恩人了,如今郡中不说家家户户,那也是有五六成,都在家中摆上了仙人的牌位,啧啧,恐怕他现在肯站出来说一句话,比太守大人都管用。”
忽然看着江舟笑道:“江兄弟,听说那位仙人可是从肃靖司里放出五色仙云来的,你当时可曾看到什么?”
“……”
江舟还真不知道,太乙五烟罗,会被人当成是仙人出手。
暗抹了把汗,说道:“我只是个小小执刀人,这等仙家人物,我怎知能见得着?”
燕小五盯着他看了一瞬,才摇头叹道:
“可惜了,你不知道,那仙器出世,可是比砚山神女挟三千里云梦泽威压吴郡,还要震惊天下。”
“不仅是咱们南州,整个大稷现在都是风起云涌啊,甚至各大仙门,都派出弟子查探那仙器来历,连玉京神都都惊动了,”
“当今陛下还颁下金旨,说仙人救难,功垂大稷,德被苍生,要召其进神都金阙,亲自封赏!”
“若是那位仙人肯走出来,那真真是要一步登天了。”
“如今整个天下都在找仙人仙器,你要是能提供一丝半点的线索,那好处也是少不了的。”
江舟喝着茶水,借着动作掩饰自己的心虚。
听着挺有诱惑力,但江舟根本不敢出这个头。
仙人手里有仙器,那是理所当然。
他区区一个执刀人有仙器,那就是灾难。
让人知道会有什么下场,实在是不敢想。
哦,现在是巡妖卫了,但没差别。
江舟不想继续这话题,便转而问道:“不是说那是仙人吗?当今陛下连仙人都能封赏?”
燕小五北拱手一拜:“当今陛下贵为人皇,敬天法祖,敕封鬼神,天下仙门皆要伏首,仰其鼻息,封赏一个仙人算什么?”
“我看你应该不知道,六司之一的监天司,便是专门为监察天下仙门仙宗而设,大稷六大仙宗圣地,每年也需派遣杰出弟子传人入其中历练办差,”
“那天阻挡砚山神女的几位里,就有监天司的仙师高人。”
“江兄弟,你到底从哪里来的?怎么这些人从皆知之事也全然不知?”
江舟尴尬道:“我自小在山中长大,不知这些,还要多谢燕兄相告。”
心中却在暗自惊叹。
这大稷王朝,可远比他想象的要强大得多啊。
皇帝不仅能管人,还能管仙人鬼神。
他当执刀人时,就听到过不少与吴郡城隍有关的任务。
天下各地,都有各级城隍阴司,专管死人亡魂。
不过城隍只有管辖之权,没有执行之权。
若有恶鬼做乱,通常会被其捉拿判罪。
若要问斩,就要送到肃靖司来。
若有功德之人死去,城隍也会呈报玉京金阙,讨下封赏。
天下城隍皆是由皇帝敕封,大都生前有大功大德之人,死后才能得到敕封。
仙凡之别,阴阳两界,这皇帝老儿都能管。
都有点三界之主的意思了。
第25章乞丐(感谢盟主“萌常态”)
当然,这个所谓的仙,和他认知里的还是有点差别。
只是世人对修行之人的称呼。
他们自己也不会自称为仙。
对他们来说,仙也是他们一直在追求的一种虚无缥缈的境界。
“这些东西不知道也无妨。”
燕小五不在意地挥挥手,忽然带着几分揶揄道:“诶,我听说,你晋升巡妖卫,是得了李将军亲点,”
“你说你没看见那位御使五色云霞的仙人,那李将军为什么要对你另眼相待?据我所知,这位靖妖将军是有名的铁面无私,你便是他亲儿子,也不可能对你徇私的,说说,你俩到底什么关系?”
“该不会,你是和那位仙人有关系吧?”
对于他言语中的试探之意,江舟笑了笑,也用同样的表情道:
“燕兄,前几日,我也打听了一番,听说能让咱们李将军给面子,更改司中事务的,似乎南州之中,也只有一人,就是你们提刑司的南州总捕,谢大人。”
“上次我逃过一劫,是你暗中出力吧?燕兄,难道你说的上头有人,竟然是这位总捕大人?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是什么关系?”
“江兄弟,你喝多了吧?我怎么听不懂你说什么?”
燕小五一脸茫然。
江舟翻了个白眼:“我喝的是茶,谢谢。”
“那什么,我还有案子要办,就不跟你多说了,回见。”
燕小五抄起桌上的腰刀,起身就走。
走到半道又回头到:
“对了,上回你不是说你会写话本吗?我现在很好奇你能写出什么样的话本来,下回见面别忘给我看看,走了!”
这小子,看来靠山大得很啊,那位紫衣总捕显然还没到头。
江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摩挲着下巴。
凭栏独坐,听着下边说书人抑扬顿挫的声音,一边思考着自己的境况。
过了一会儿,江舟也起身离开,现在可不是他悠闲享受的时候。
出了楼,江舟往肃靖司的方向,才走了没多远,经过一个巷口,便听到了一个凄凉的哭声。
转头看去,有一群人围成一圈,远远地对着一棵绿槐底下指指点点。
好奇之下,江舟走了过去。
“道长,求求您大人有大谅,救救我家夫君吧,呜……”
江舟穿过人群,看见了一个披麻带孝的年轻妇人,正跪在地上一边哭喊,一边磕头哀求。
她旁边有一副担架,担架上躺着一个汉子,不,是死汉子。
而且死状奇惨。
整个尸体呈血红色,全身的皮都被剥掉了,肌肉纹理都清晰可见,没有损了半分。
却渗着些稠乎乎的黏液,血糊糊的。
胸前被开膛破腹,露出猩红刺目的血肉。
却不见腹腔中有内脏等物,空空如也。
这样一具尸体,难怪那些吃瓜众离得那么远。
见着这东西,还敢留下来吃瓜的,已经都是胆子极大的了。
绿槐底下,有一个脏得令人皱眉的乞丐,靠着树半躺着,身上处处都是乌漆抹黑、黏黏腻腻的东西,脸都被糊得看不清容貌,也不知道是泥还是某些疑似物,反正是迎风能臭几条街。
年轻妇人正是在跪拜哀求他。
但乞丐却是呼噜震天响,全然不理会。
江舟听着周围吃瓜众的零碎议论,才拼凑出一个大概来。
原来那年轻妇人是在为哀求乞丐救她丈夫性命。
这就令江舟感到惊奇了。
因为年轻妇人的丈夫,正是担架上那具令人惨不忍睹的血尸。
都成这样了,还求人搭救。
这要都能救活,那乞丐岂不是神仙?
听周围的人议论,这妇人之所以来求这个乞丐,是因为在她丈夫活着的时候,这个乞丐就曾经指点过其丈夫。
周围的人都称其丈夫为伍书生,是什么白麓学院的学生。
说这伍书生不久前才娶了一房妾室,正是春风得意时。
曾在街上巧遇这乞丐,那乞丐一见他面,便说他邪煞缠身,定是遇上了妖魔。
伍书生作为儒门学子,自然不会轻信江湖术士之语。
何况那乞丐怎么看都够不上江湖术士的级别。
只是不知怎么的,几天后,伍书生又匆匆跑到街上来找这乞丐,哀求他救命。
乞丐便给了他一双破鞋,让他拿回去,挂在卧室门下。
只看这乞丐的模样,就知道他的鞋是什么样。
往卧室门口一挂,那地方还能住人?
伍书生似乎真是急于保命,还真的照做了。
周围的人也不知道伍书生之后发生了什么,但看他现在已经躺在这里,模样还如此凄惨,已经可想而知了。
江舟听得好奇,而且他现在是巡妖卫,事涉妖魔,他遇上了肯定要关注一下。
听着妇人断断续续地哭诉,倒是又得到了不少信息。
原来伍书生是得了白麓书院的师长提点,也说他是身有邪煞。
说那乞丐必是有道高人,让他最好听其劝告。
因此伍书生才急急回去寻找乞丐。
后来他确实是将乞丐送的破鞋挂到了自己卧室门口。
不过后来那新纳妾室嫌弃太臭,磨着伍书生将破鞋扔了。
一开始伍书生不愿,却耐不住妾室美色纠缠,色与魂授,就将那鞋子取下了。
当晚,伍书生就遇害了。
第二天被人发现赤身躺在榻上,全身的皮都被剥了,内脏也不翼而飞。
年轻妇人悲伤之余,想起丈夫生前说的师长提点,她知道白麓书院有名满天下的大儒,本事不比那些高来高去的仙人差。
便求到白麓书院,请伍书生的师长搭救。
不过那师长也只是书院中一个教习,并非大儒,院中的大儒也不是轻易可以见到。
便指点她来寻那乞丐,说他既看出伍书生有劫难,想必是个有异术的风尘高人。
于是便有了眼前一幕。
在妇人不断哭求中,绿槐下乞丐忽然翻了个身,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用力伸了个懒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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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里骂骂咧咧:“谁啊?吵吵吵,吵什么吵?哭丧呢?睡个觉都不得清闲。”
妇人连忙以头抢地,连连求道:“老神仙,还请救救我夫!前番我夫不听良言,以致遭此毒手,万万不该,还忘老神仙垂怜,不计前嫌,施妙法救我夫君!呜呜~”
第26章 你乌云罩顶,劫难临头啊(拜求月票
“是你在吵我睡觉?”
乞丐睁开惺忪眨眼,不耐烦地骂道:“哭哭哭!”
“不就死了个男人吗?天下男人到处都是,死了一个再找一个便是,哭个甚球!”
“求老神仙搭救!”
妇人只知不断磕头哀求。
那乞丐本是不耐烦之极,看了那年轻女人几眼,便忽然笑道:“嘿嘿,你看乞丐我如何?”
“论长相,我可比你这吓人的死鬼丈夫英俊多了,死都死了,不如你跟了我如何?”
乞丐这一番话,顿时遭到周围人的唾弃怒骂,说他太不要脸皮,竟趁人之危,如此调戏一个寡妇。
“吵什么吵?有本事,你们来救他?”
乞丐毫无羞愧,反而指着周围的人破口大骂:“没本事是吧?那就给老子滚一边去!”
他这话顿时激怒一些心有义愤之人,有几个强壮的汉子捋起袖子就想过来教训他。
不过被身旁的同伴拉住。
光天化日,聚众斗殴,可是重罪。
此时年轻妇人满脸通红,不知是羞是怒。
乞丐得意洋洋,不屑地扫了周围人一圈。
然后眼珠子一转,嘿嘿一笑,突然喉头一阵滚动,发出一阵令人作呕的怪声。
下一刻,便呸的一下吐出一团黄绿的浓痰,捧在手中,递到妇人嘴边:“实话告诉你,你这死汉子已经死透了,我可没本事救。”
“不过让他再活过来,与你再续上几天夫妻情分,几日之后,还他一个全尸,体面下葬,倒还可以。”
“不过乞丐我已经帮过他一次,他自己不听我劝,丢了性命去,全然自找,再要我救,却不能白救,”
“你若能将这吃了,证明你不嫌弃乞丐我,肯让我做你的汉子,那我就把你这死汉子救活了,让你二人再续几日旧情。”
这口浓痰,江舟和周围的人光是看上一眼,都喉头翻滚不止,差点吐了出来。
那年轻妇人不仅是被恶心到,更是被恶臭熏得几乎要两眼一闭。
“欺人太甚!”
“那妇人,莫要理会这疯乞丐!”
“对!分明是趁人之危,光天化日,焉能如此羞辱调戏妇人?”
“去告官!让提刑司来拿了这工腌臜东西!”
围观百姓怒骂不已。
年轻妇人啜泣不止。
但一想起丈夫师长的话,又看了看边上丈夫惨不忍睹的尸体。
至少还能活过来几日,而且可以让丈夫复了全尸,终究是体面。
想着干脆两眼一闭,抢过乞丐手上那团腌臜物,仰头一吞而尽。
只觉一团棉絮般的东西顺喉滚落。
“哈哈哈哈,想不到乞丐这辈子还能有美人倾心,足矣,足矣。”
“哈哈哈哈!”
只见绿槐底下,乞丐早已杳无踪迹。
只听得一阵阵大笑渐去渐远。
年轻妇人满脸羞愤难当,只道是乞丐故意戏耍羞辱。
越想越羞,越想越气,几乎当场晕厥。
忽觉胸口一阵奇痒,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喉头滚动,竟咳出了刚刚吞下的那团黄绿之物。
围观众人一阵惊呼哗然。
原来那团腌臜物掉入血尸空空如也的胸腔,竟然变成了心肺脏腑之物。
心肝咚咚跳动。
被剖开的胸膛缓缓愈合。
就连身上也慢慢长出新皮来。
不过短短几息,伍书生就恢复了生前的样貌,只余胸口一个小小的疤痕。
年轻妇人喜极而泣,赶紧脱下麻衣,披在自家丈夫身上。
江舟也看得两眼发直。
活死人,肉白骨?
这简直是神仙手段。
直在眼前活生生地上演,那种震撼是难以言喻的。
不过这乞丐手段确实是惊人,人品却让江舟不敢苟同。
要帮人就帮,不帮就不帮,用那么恶心人的手段,实在没什么必要。
这种人他在小说电视剧里看得多了,左右也不过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奇人奇行,众人皆醉我独醒,似乎这样就高人一等般。
热闹看完,人群渐渐散去。
不过这种奇事还是让人热议纷纷。
江舟见那伍书生夫妻两人相互搀扶着离去,也往回走。
忽然耳间传来一声笑:“小子,你乌云罩顶,不出数日,必有劫难临头啊。”
江舟眉头微皱,脚步微微一顿,又恢复如常,并不停留。
这声音他听出来了,是刚才那个乞丐的。
故弄玄虚。
偏不甩你。
“小子,你难道不怕死吗?”
耳间传来的声音透出几分诧异。
江舟只觉眼前一共,前面不远一棵树上,一个脏兮兮的乞丐半躺在一根枝杈上,笑嘻嘻地看着他。
唉……
虽然他不喜欢这乞丐的作派,但对方明显不是自己得罪得起的高人。
只好露出笑容:“前辈何以教我?”
“嘿嘿。”
乞丐双手抱胸,双眼望天:“教你?我为何要教你?你是老僧什么人?”
老僧?
江舟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乞丐披头散发,赤脚破衣,难以蔽体,颈间胸前,确实挂着一串佛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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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黑漆漆油腻腻,和他的肤色几乎一个样,不仔细点还真看不出来。
“那前辈是看小子骨骼精奇,有绝世秘籍要卖我,让我拯救天下吗?”
江舟无意攀附这些奇奇怪怪的高人,随口扯了个谁也听不懂的梗。
别说,这乞丐还真有几分形象。
“卖你绝世秘籍?”
乞丐果然一愣,全然摸不着头脑。
“嗯……”
江舟看他用漆黑的手爪挠了挠鸟巢一样的头发,露出沉思之色,竟然像是在考虑起这句话的可行性来。
然后露出一副喜色,口中连道:“有趣,有趣,有趣!”
“小子!你小子离骨骼精奇差远了,就你这副身板,即便真有绝世秘籍,让你炼了也是糟蹋!还想拯救天下?”
“换了别人,你便是磕破头也不会有人肯传你真法。”
乞丐抬头扫量了他一下,不屑道:“不过老子偏偏就要让人想不到,猜不着!就照你说的,老僧就卖你绝世秘籍!”
江舟:“……”
此丐说话颠三倒四,一时自称老子,一时又自称老僧。
摇头晃脑,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疯疯癫癫的。
江舟不图他的好处,更不想招惹麻烦,慢慢移动脚步,就像换个方向走人。
第27章 再见绿藤
“嗖~”
一股恶臭钻鼻而入,下一瞬便见乞丐倒吊在他眼前。
但他头上明明没有任何东西,这乞丐是倒悬在虚空中。
乞丐几乎把脸贴了上来,露出两排沾满不明残渣的牙齿:“小子,老僧我有大道法门无数,条条可通天!你想学什么?”
“说出来,老子我都卖给你!”
“呵,呵、呵……”
江舟一边僵硬地笑着,一边往后倒退:“多谢前辈,不过小子囊中羞涩,没钱。”
这个乞丐给他的感觉就是个大麻烦,一点都不想碰。
再说有鬼神图录在,什么法门都他诱惑力并不大。
而且……实在太臭了!
“没钱?我不要多,就一文钱!”
乞丐对他的嫌弃浑然不觉,皱起了眉。
“……一文也无。”
江舟可没撒谎。
刚升任巡妖卫,薪俸都没发过。
之前作为执刀人,活着都不错了,还想要工钱?
乞丐神色顿时垮了,满脸苦恼。
“这可难办,老子言出不改,说了要卖便一定要卖,没钱可不行……”
江舟赶紧道:“既然这样,那是小子无福了,小子告退。”
这个乞丐疯疯癫癫的,行事毫无章法。
明明是要救人,却非要喂人吃那种东西。
现在自己随口一句话,换了别人只会当玩笑,他却煞有介事当真一样。
偏偏这人又深不可测,万一兴致一起来,不管他要干什么都没有反抗的余地。
实在太危险。
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你不能走!”
江舟突然感觉对自己失去了控制力,整个人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那张令人难以忍受的脏脸又倒吊在他眼前:“老子说要卖,就一定要卖,老僧要卖东西,也断不许你不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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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这样吧,就当老子大发慈悲,让你赊账!哈哈哈哈!老僧果然智慧无边,胜过那些劳什子泥塑木雕!”
他像是想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办法,从空中落了下来,叉着腰得意大笑。
“小子,说吧,你要学什么?不对不对,你要买什么?”
“……”
赊账?我怕你要我拿命还!
江舟是个惜命的人,在小命面前,可以忍受常人不能忍的诱惑。
嘴里说道:“小子也不知道前辈本事,不如让小子先回去斟酌斟酌?毕竟如此难能可贵的机会,无论如何也应当慎重才是。”
乞丐却笑道:“嘿嘿,你这小子太也滑头,你当老子是疯子傻子,两句话就能哄骗?”
没错……
我还真这么想。
江舟暗道。
不过现在看来,这乞丐看着疯,可一点也不傻。
“不过你小子说得也没错,就凭你,确实是无能知晓老子的本事。”
“这样吧,老僧来帮你挑!”
“这个……不行,太弱,那个……太弱,太弱,还是弱!”
乞丐双手不断挠头,十分苦恼。
忽然一声大喝:“好!”
“就教这个!”
“他们不让老子教,老僧偏要教!”
乞丐忽然抬起头,双目赤红,神情狰狞,令江舟心中一惊。
这家伙不会是犯什么病了吧?
“小子!”
“老子现在就传你一招!”
江舟想摇头,却根本动不了,连眼珠子都转不了。
只能瞪大着眼。
我谢你全家了!我不想学!
只见乞丐忽然一指点来,在江舟的眼里似乎无限放大。
一瞬间,似乎天地都在他的眼中消失。
眼里、意识里,都被这只脏兮兮的手指所充斥。
“哈哈哈哈!”
一阵狂笑声,将江舟惊醒,猛然一震,突然可以动让他一个前倾,差点摔倒。
抬头却已经不见了那乞丐。
耳中传来震耳的狂笑:“小子,你乌云罩顶,三个月内,必定死劫临头,若能炼成老子教你的本事,或可有一线生机!”
“就算你死了也休想赖账,老子自己去找城隍那怂崽子把你魂儿给抢回来给老僧当个使唤的小鬼还债,哈哈哈哈!”
“??”
江舟看满脸莫名其妙。
修炼什么修炼,你教什么了你?
死劫?
莫名其妙。
或许这乞丐是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不过江舟自恃有太乙五烟罗在身,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如果这死劫连五烟罗都抵挡不住,那他还有反抗的余地吗?
对于遇上这乞丐,江舟只能自叹倒霉,一脸无语地走回肃靖司。
回到司衙中的住处,打开房门,江舟神色猛然剧变。
几步冲上前,死死盯着桌上的一物,脸色难看。
那里一根翠绿的藤条,上面还绽开了一朵小小的白花……
江舟下意识地抬头扫视四周。
结果自然是不可能找到什么。
“诶?江舟你回来了,你小子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这时身后有个声音传来。
江舟回头,是一个经过的巡妖卫。
他也认识这个巡妖卫,好像是姓金。
今天来赴职,就是他帮着办理的手续。
房门没关,这个巡妖卫看到他,就用一种很暧昧的语调调侃起来。
“金……”
江舟张口欲问,忽然发觉自己并不知道他全名。
“我叫金九,叫我老九就行。”
这个金九看出他的窘迫,笑了笑。
是他在肃靖司中难得见到的友好态度。
“好,那我却之不恭了。”
江舟应了一声,便急忙道:“老九,你刚才说的话什么意思?”
金九诧异道:“你不知道吗?”
“刚才楚云楼的薛小姐派自己的贴身丫鬟来给你捎话了。”
“说是薛小姐对你甚是想念,让你千万不要忘了往日一朝欢情。”
“哦,你手上拿的那东西,就是薛小姐送来的信物。”
江舟:“……”
江舟的沉默反而让金九误会了,调侃中带着几分羡慕道:“你可以啊江舟,不声不响地就有相好了,还是楚云楼的薛小姐!”
“我听说,那位薛小姐是楚云楼的头牌,卖艺不卖身,从不接客,吴郡多少权贵公子,风流名士,想要一亲芳泽而不可得,原来竟然和你有一……”
金九走近了些,小声道:“咳,江舟,司里都在流传你并非真的流民,而是来历不凡,背后有大人物靠山,我还不信。”
“现在看来,连薛荔小姐都对你倾心,这传言不会假了。”
“能不能跟我透露些,你到底是什么人?”
“别否认,今日之前,你还是个执刀人,出入都没有自由,你上哪里去认识薛小姐去?”
“我啊?你真想知道?”
“嗯嗯。”
第28章 又见血尸
金九正伸长着耳朵,江舟却脸色一变,话锋一转:“你想什么呢?我要有靠山还用得着去当什么执刀人?”
这个理由百试不爽。
“……”
“行,你不愿意说,我也不追问,好歹你我同僚一场,以后多多照顾,我还有任务在身,先告辞了。”
金九一副我懂的模样,抱了抱拳,便告辞离去,倒也干脆。
江舟摇摇头。
看来他的名声在肃靖司里已经传开了。
不是什么好名声。
但未必不是好事。
有个莫须有的靠山,至少能让人有些顾忌。
旋即目光重又落在那根绿藤上。
楚云楼,薛荔?
那个妖女竟然还在吴郡有这么个身份?
楚云楼这地方,他在刀狱时听那些执刀人谈论过。
是吴郡最有名的青楼。
莫忘一朝欢情……
或许在金九看来,这是一句引人遐思的旖旎情话。
但江舟却明白,这是在提醒他,甚至,是警告他。
是让自己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吗?
江舟深吸一口气,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他现在对于那个妖女其实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害怕。
不谈太乙五烟罗,以他现在巡妖卫的身份,若是要设计让那妖女暴露在肃靖司眼中,并不是一件难事。
妖女再厉害,江舟也不信她能和肃靖司硬刚。
但不到万不得已,江舟也不想这样。
因为这会暴露他和妖女的“关系”。
不管最后他能不能洗清嫌疑,总还是一个大麻烦。
不能再这么“悠闲”了,他得主动出击,斩杀更多的妖魔。
江舟看了一眼手里的绿藤,取出火折将取点燃,直到完全烧成了一团灰,又拿了张纸包起来。
专门跑出去一趟,将这些灰撒在了怀水里。
怀水是南州最大的一条江,贯穿吴郡城。
江舟不信都做得这么彻底了,那妖女还能留下什么诡异手段。
再次回到肃靖司,直接来到卷宗库。
论及对妖魔信息的掌握,天底下绝没有任何地方能与大稷肃靖司相提并论。
作为巡妖卫,江舟已经权利查阅肃靖司的一部分卷宗资料。
这些卷宗基本是按照妖魔的品级划分,分别归入甲、乙、丙、丁四等库中。
丁字卷库对应的是刚入品的妖魔,也是巡妖卫的查阅权限。
实际上以江舟现在的能力,想要对付刚入品的妖魔也是力有未怠。
也就是在肃靖司,有各种专门针对妖魔的器具,他又自恃有太乙五烟罗护身,否则根本不可能有能力斩杀妖魔。
“狗妖?铜皮铁骨,能身化黑烟,无孔不入,除此之外,没有什么诡异的能力,倒是挺适合……”
江舟翻阅了许多卷宗,才终于从中找出一个“软柿子”。
论皮厚力气大,江舟这段时间经过龙刍的洗炼,加上五烟罗,他一点都不怵。
就是这身化黑烟的能力有点麻烦。
还得去申请一根捆妖锁才行。
捆妖锁是肃靖司除斩妖刀外的另一大利器,可以捆缚妖魔、无形邪祟。
执刀人没有资格用,巡妖卫却可以申请使用。
为了保险,江舟打算再去调一个执刀人跟自己一起去。
这也是巡妖卫的职权范围。
刚来到刀狱外,江舟本想找今天当值的巡妖卫,将与他相熟的乙三六明天的执刀任务安排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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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正好看到几副担架被抬进刀狱来。
江舟看清其中一副担架上的人,瞳孔微微一阵。
乙三六?
江舟几步赶了过去:“这是怎么回事?”
负责处理尸体的巡妖卫原本不想理会,不过抬头看清江舟的脸,犹豫了下还是说道:“现在还不知道,其实这几个执刀人今天的任务并不一样,而且也不凶险,以他们的资历,应该都不难斩杀目标,”
“只是刚刚提刑司来人,说是在城外发现了我们的人的尸体,我们赶过去看到的就是这样。”
他指了指担架上的几具尸体。
这几个执刀人执行的任务都不同,但是死状却是完全一样。
而且江舟还特别熟悉。
和今天他在街上看到的那个陈书生一模一样!
皮完全被剥去,腹腔空空,内脏全都不翼而飞。
巡妖卫清楚江舟今天之前还是执刀人,见他表情难看,知道他可能与这几个执刀人有些交情,干脆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这件案子恐怕要上报校尉,这种死法,应该和咱们司里这段时间一直在调查的一个妖魔有关,你应该知道。”
那个巡妖卫道:“就是通济坊那桩案子,那个陈家小姐连嫁六夫,六个丈夫都死了,而且死状就和他们一样。”
江舟一愣:“这个案子还没破?”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执刀的时候就听到过这个案子。
巡妖卫摇摇头:“这桩案子有点邪门,已经损了两队人手,到现连妖魔的影子都没有见过。”
“真的是妖魔所为?”
江舟不由奇道:“这个陈家小姐是什么人?”
巡妖卫看了看左右才道:“是通济坊的一个富家小姐,听说和太守府有些关系。”
“我知道你的意思,早前也怀疑过她,不过没有找到任何证据。之前死的人,多多少少都沾染了妖魔的邪煞,而那位陈家小姐是人,这点是无庸置疑的。”
江舟闻言,暗道怕是那陈家小姐的家世不凡。
如果这案子在提刑司手里,可能还会守点规矩。
可落在了肃靖司手里,换作是普通人家,管你有没有证据?
先铐回来再说。
连嫁六夫,每一个都克死了,居然都还有人愿意娶、敢娶,若非家世惊人,别人图什么?
“行了,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巡妖卫说着,让人抬起尸体就走。
江舟从沉默中回过神:“他们是要送到哪里?”
巡妖卫回头说了一句:“送进刀狱处理,这些尸体都沾染妖魔邪煞,流传出去,遗祸不浅。”
看着乙三六被抬走的恐怖尸体。
江舟心中叹了一口气。
又送走了一个熟悉的人。
他记得今天临别时,这汉子还开玩笑说自己回不来了,这下一语成谶了。
第29章 练功 (求月票
乙三六的死,就像是给了江舟一个警醒。
他最近因为太乙五烟罗,加上外间的传说,似乎有些飘飘然了。
产生了点错觉,将自己和别人口中的“隐仙”重叠了。
但事实上,他都没有真正意义上地以自己的能力斩杀过妖魔。
妖魔哪里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他当执刀人时间不算长,可也算见过些妖魔。
不仅个个诡异难缠,而且全都是没有人性的。
碰上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对付妖魔,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江舟没有打消独自去斩杀妖魔的念头。
但他按下了之前因为看见绿藤产生的急躁。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他老老实实地遵照着司衙里的安排,跟着其他巡妖卫参与了几次行动。
直面妖魔鬼物,他才更深刻地意识到这些东西的可怕。
能活下来已经是竭尽全力,殊为不易,根本没机会去考虑从中捡漏,亲手斩杀妖魔。
他从司衙里的武库里领取了一套刀法,没有任务的时候,就苦练刀法。
作为巡妖卫,已经算是进入肃靖司的体系中,有资格获得修炼法门。
以他的资格,只能获得最基础的法门。
一套专门提供给巡妖卫修炼的基本功法,还有一套刀法。
血煞功,以血煞炼体的法门。
对于肃靖司这样充满血煞的地方,又几乎天天要面对妖魔,简直是天作之合。
这东西可以把原本侵蚀入体的血煞化为己用。
这也是巡妖卫不像执刀人一样,会被血煞所伤的原因。
不过胡图没有修炼这套功法。
虽然血煞功可以化血煞为己用,反而比一般的功法修炼速度更快。
不过却近乎于饮鸩止渴。
用极端的手段来刺激、透支潜能,近乎于魔道。
如果他别无选择,那自然不会在意。
但他本就有龙刍,只要能撑过一百天,就能获得百年功力,根本没有必要急去碰这东西。
所以他只练了配套的刀法。
斩鬼刀。
很简单直白的名字。
比起血煞功,这套刀法效率更高,更能在短时间内提升他击杀妖魔的概率。
刀法本身很简单,只有两招刀式,一套步法。
分别是缠头,裹脑,虚步藏刀。
招式虽然简单,却也十分凶残霸道。
江舟估计,自己把这三招练好了,也就有了独立斩杀入品妖魔的可能。
“江舟,你这刀法长进很快啊。”
金九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就住在江舟隔壁,两人经常见面,关系也算融洽。
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不由感叹道:“你也真够拼命的。”
不过他也仅仅是感叹江舟的努力罢了。
那股狠劲儿真是让人看了都害怕。
只不过金九对于他的努力,却不看好。
首先练刀不练功,本就是舍本逐末,到头一场空。
其次,江舟虽然不过双十年华,还很年轻,但这时候才开始练功,太晚了。
无论是练武还是修道,都讲究童子功。
年纪一大,骨龄已定,心思庞杂,修炼起来事倍功半,难有成就。
尽管这不是一个绝对的条件,那些大门大派,有的是办法能解决这些问题。
肃靖司也能做到。
但江舟一没有出身,司里的那些传闻也仅仅是传闻罢了。
大门大派,无数人打破头想要拜入其中,要培养弟子也是挑选那些年幼天赋高的,为何为要为你耗费珍贵资源?
在司中也是一样,一个巡妖卫还没资格得到这样的资源倾斜。
二他也不是什么天赋惊人的天才,可以打破常规。
经过这段时间,金九也发现江舟资质不过平平。
除了脑子灵光些,似乎还读过些书外,甚至还比不上肃靖司里那些普通巡妖卫。
总而言之,他并不认为江舟能练出什么名堂来。
江舟手中一柄鬼头刀,脚步连环,刀随身走,时刻不离自己肩头、脖子、脑袋。
如同一条赤练旋转缭绕。
半个身了和脑袋都裹在这条赤练之中。
虎虎生风,颇有气势,却始终不见出刀。
倒有一种让人生怕他把自己的脖子和脑袋给削了的惊悚感。
突然,他脚步飞旋,错踪连环,院中忽然出现了一道赤练绕场飞旋。
霎那间,赤练似乎变成了一条恶蛟昂扬而起。
破空厉啸声中,赤红刀光闪过,院子中间竖着的一个草人头颅应声滚落。
刀光一闪即逝,江舟以刀拄地,半蹲着,喘着粗气。
“好!”
金九猛喝了声彩。
瞪大眼睛,走了过来:“江舟,你这虚步藏刀神了!”
他又惊又喜:“区区一套斩鬼刀,竟然被你练到了这种地步,仅论这刀法,恐怕除了那几位校尉大人,司里的兄弟没几个能和比得上了。”
江舟能将斩鬼刀在短时间内练到这种程度,确实令他惊讶。
这种专注力和对自己的狠劲,实在令人惊叹。
足以抹消了一部分资质不足的劣势。
这也让他更加惋惜,若能早几年开始,这家伙的成就恐怕不会比那些校尉差吧?
“哪里有这么夸张?”
江舟胸口起伏着,说话还有点喘。
斩鬼刀讲究的是藏而不露,刀出必杀。
阴、险、迅、猛,这四个字就是刀法特点。
藏得越久,越凶险,威力越大,不管是对自己还对敌人。
一出刀就是倾尽全力。
杀不死敌人,死的就可能是自己。
不管是藏,还是斩,消耗都极大。
若非龙刍对他的改变一天比一天大,他也出不了这一刀。
江舟摇头道:“我是自知愚笨,只好苦练这一刀,除此一刀,再无他物了,一刀杀不死妖魔,死的就是我了。”
金九闻言不由点头:“也是,平日我常劝你修习血煞功,现在看来,学得全,未必及得上学得精,你要是分心练血煞功,这斩鬼刀也练不到这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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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即又摇摇头:“不过你这血气还是太弱了些,斩出一刀便累成这般模样,若是练了血煞功,至少能多斩两刀。”
“而且没有血煞之气,离了斩妖刀,你也难以斩杀妖魔。”
江舟对此心知肚明,不过这是他的选择。
只好叹道:“凡事总要有个取舍。”
“我也不想每次出去办差,都要躲在你们身后,靠你们庇护,纵然别人不说怪话,我也没脸啊。”
最重要的是抢不到人头!
“你说的道理我不懂,不过你是读过书的人,想来应该是不错的。”
金九拍拍他肩膀道:“至于那些混账的东西,含鸟的孙子,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只当放屁!”
他说的是那些经常阴阳怪气,跟江舟不对付的巡妖卫。
毕竟传闻里他是个靠关系上位的,平时执行任务也基本都能躲则躲,没人说才怪了。
再加上前段时间砚山神女之事,一般人虽不知道是因他斩杀虹蜺才引来的祸端,却因为这事司中的几个校尉乃至都尉都被李玄策臭骂了一顿,石锋更是被调离。
反而他这个小小执刀人得了晋升。
那些大人们能有好心情?
上有所恶,下必效之。
大部分巡妖卫都因此敌视江舟。
不过江舟也没有将这些事放在心上,只是埋头苦练,偶尔出任务时厚着脸皮躲在人后划水,蹭蹭经验。
也算是受益不浅。
实质的好处得到了,他也就没必要和那些人计较了。
这时,院外出现一个巡妖卫喊道:“江舟!尤校尉召见!”
第30章 血尸案
金九和江舟对视一眼,问道:“老熊,可知尤校尉召见是为何事?”
“老熊”带着几分讥讽的笑意道:“这我哪儿知道?也许是看江大爷近日表现颇为‘亮眼’,要召去嘉奖一番,没准很快就要加官进爵了呢。”
金九皱眉道:“老熊,你阴阳怪气地说谁呢?”
“老熊”冷笑道:“怎么?我哪句话说错了吗?”
“你……”
“老九,没事,我先去了。”
江舟拦下发怒的金九,对“老熊”淡淡说了一句“多谢相告”,便出了院子。
他虽然自知有理亏的地方,没有动怒,却也没有被人唾面自干,还笑脸迎人的胸怀。
很快便来到百解堂,见到了那位尤校尉。
吴郡肃靖司平日里有一位肃妖都尉主事。
其下还会让一名校尉担任副主事,帮着那位都尉管理司衙内事。
之前是石锋,石锋被调走后便由这位尤校尉顶上。
他名叫尤许,武道八品的高手。
目前在司里只有那位都尉能稳胜他一筹。
之前倒是还有一个石锋能压他几分。
此时他正坐在百解堂中,从江舟进来,行礼问安,一直一言不发。
只是居高临下地坐在堂上,闭目养神,像是没看到江舟一般。
江舟也不奇怪,安静地站在一旁等着。
他早知道这位尤校尉对自己不满,从他晋升巡妖卫开始,就没给过他好脸色。
不过也许是司中规矩极严,也许是他顾忌自己是李玄策亲点,并没有明显地针对他,给他找什么麻烦。
江舟暗自揣摩着对方这次叫他来的用意,尤许忽然睁开眼,淡淡道:“江舟,你成为巡妖卫有多少日子了?”
江舟心中一凛,聚拢精神:“回大人,一月有余,快两个月了。”
“嗯,快两个月了……”
尤许冷淡的目光落到他身上:“听下面的人说,你最近都在苦练刀法,那很好啊,可有成就?”
江舟道:“属下愚钝,只是想着勤能补拙罢了,也不敢奢求什么成就。”
“话不是这么说。”
尤许不悦道:“你与他人不同。”
“李将军亲自提点你为巡妖卫,这可是司中前所未有的殊荣,你可万万不可堕了将军威,让外人耻笑将军眼光。”
江舟心中微紧,连忙道:“校尉大人,李将军只是因为……”
“好了,不必多说。”
尤许打断他的话:“你做巡妖卫的时日也不算短了,该学的该经历的也差不多了。”
“再让你这么跟着其他巡妖卫到处跑,别人该说本校尉嫉贤妒能,压着你这位将军亲点的人才,不让你出头了。”
“属下不敢!”
江舟暗吸一口气。
这老小子要使坏啊!
这种话要换成皇帝对一个臣子说,那铁定是皇帝手痒,要砍几个脑袋了。
果然。
“也是时候让你独当一面了。”
尤许道:“太简单的案子,也显不出你的手段来,这样吧,司里有桩案子,悬而未决有一段时间了,就由你去负责吧。”
“本校尉相信,李将军的眼光,必然不会错。”
他从前面的桌案上拿起一卷文卷,抛了过来。
江舟连忙接在手里。
只听尤许又道:“你务必要破了此案,而且还要办得漂亮,让人挑不出毛病来,才能让那些闲言碎语的人闭上嘴,让李将军脸上有光。”
“这样,限你七日之内,破了此案,将涉案妖魔擒拿正法,以彰我肃靖司威严,大稷律法威严!”
他语声忽然变得有几分森寒:“你可能做到?”
江舟深吸一口气:“属下遵命。”
肃靖司规矩极严。
完成任务,少不得功劳奖赏。
可要完不成,处罚也是极重。
即便李玄策是他亲爹,也不可能自掴巴掌,在这种事上为他站台。
何况李玄策并不是他爹。
这个李玄策的心思,江舟到现在都摸不大清。
谁知道他这么大张旗鼓地提拔自己是为了什么?
又怎么可能为他出头?
这尤许现在摆明了是要发难,而且一切都在规矩内,名正言顺,他能说不行吗?
“嗯,那就退下吧,好好干,不要辜负了李将军。”
尤许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表面毫不掩饰他的冷淡和厌恶,但言语却句句不落把柄。
江舟也不想在这里和他两看两相厌,拿着文卷告退。
……
江舟房中。
金九看着文书,两眼圆瞪,喊了出来:“通济坊陈家小姐的案子!?”
“这是要你去送死啊!”
江舟坐在一旁,神色无奈。
他猜得没错,这尤许就是想对他发难。
不过他没想到会这么绝。
到目前为止,这个案子,肃靖司已经搭上二十多个执刀人,三位巡妖卫。
却依旧连妖魔都没有照面。
那些人全都死得不明不白。
前不久,这案子才呈到了上面。
按照常理,这么多人送了命,至少也要派出一位校尉去负责了。
可现在尤许居然给了他。
摆明了要害他。
可一切都在规矩内,就算是谁都能看出来的用意,去了没有人能说出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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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九放下文卷,正色道:“你打算怎么办?”
江舟摇了摇头。
金九犹豫着道:“要不然,我去求求苗校尉,尤校尉这么干,根本不合情理。”
吴郡肃靖司,一共有十几个肃妖校尉。
过了这么久,江舟也基本都见过了。
苗校尉名为苗人风,算是其中比较得人心的一位。
巡妖卫大多都与他亲近,也喜欢在他下面做事。
江舟摇头道:“算了,尤校尉都下了命令,又怎会收回?”
虽然这桩案子很凶险,他去负责,在别人看来就是十死无生。
但江舟却也有心试试。
不为别的,就为不久前惨死的乙三六。
死在这桩案子中的人,无一例外,都是被剥皮剖心。
和他当初在街上见到的那个伍书生一样。
自从看到乙三六的惨状,他就将这事记在了心里。
想着将来或许有机会亲手捉住那个凶手,为他报仇。
也算是全了乙三六在刀狱对自己数次提点的情分。
只是没想到这个“机会”来得这么早。
既然如今避无可避,那索性就不避了吧。
江舟现在也算是经历过事的人,不是当初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娇弱穿越者。
左右不过是一死而已。
江舟怕死,可事到临头,也有一种狠劲。
正常人谁敢拿刀子活活地剖开自己的心窝,在里面种草?
再说他也不是没有依仗,想让他死,没这么容易。
金九可不知道他想什么,急道:“什么算了!这可是要命的事!”
江舟站了起来,拍拍他肩膀道:“老九,你不用为我操心了,这事我自有计较。”
“你……”
“我得去破案了,先走了。”
金九还想再劝,江舟笑了笑了,没给他机会,便离开了肃靖司。
他得去查案了。
这案子到现在还没头没尾的,唯数不多的线索就是那些死状惨烈的血尸,和那位和好几个死者都有关联的陈家小姐。
江舟却知道还有一个人也许能告诉他一些线索。
第31章 独自办案
百解堂。
尤许正在和几位校尉议事。
其中一位校尉忽然道:“尤校尉,你刚才是将通济坊那桩案子派给了那个江舟吧?”
尤许笑了笑:“怎么,你是有其他意见?”
“那倒不是。”
那校尉摇摇头道:“这个江舟,我也早看他不顺眼。不过是一个低贱流民罢了,能进我肃靖司执刀,本就是走了大运,”
“如今我等被那砚山神女之事搞得灰头土脸,他反倒还立功了?”
他不屑地道,旋即又露出几分担忧:“但他毕竟是将军亲点,若是出事,我们是不是不大好交代啊?”
旁另外一人说道:“不仅如此,我听到一些传言,这个江舟,好像来头不小,并非什么流民,而是出自某个仙门,这才是李将军提点他的原由所在。”
有人笑道:“不可能,你也说了是传言,若他真是仙门弟子,想进肃靖司轻而易举,有什么必要藏着见不得人?还去假扮流民,就为了进来当个执刀人?”
“那也未必,仙门行事,本就高深莫测……”
尤许打断了他们的争论:“行了,肃妖靖平,本就是我肃靖司职责,巡妖卫巡妖查案,也是本职,本校尉不过是照例行事。”
“让你们这么一说都成什么了?难道本校尉还会故意为难下面的人,给人穿小鞋不成?”
几人一听,纷纷笑了起来,也不再讨论这件事。
不是他们想不到一些可能存在的不虞之果,恰恰相反,都是油里打滚多年的老吏,一些道道他们比那些位高权重的大人们更清楚。
那个江舟究竟和上边有没有关系且不说。
退一万步说,他真的有李玄策做靠山,几人也不是没有想过后果。
李玄策是南州肃靖司第一人不假,可肃靖司却不是他一人的肃靖司。
执掌南州这等重地的肃靖司,位不高,权却重,而且很要命。
多的是人等着他犯错,好将他一脚踹下来。
真的以为在大稷,有实力就能无所顾忌?
你厉害,多的是比你厉害的人。
……
吴郡一户人家中。
江舟一身巡妖卫黑色差服,对面是一个一身白孝的年轻妇人。
这就是当初街遇到的那个为救夫忍受疯乞丐羞辱的伍夫人。
她丈夫伍书生和乙三六的死法一模一样。
十有八九是同一个凶手。
这就是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伍夫人,这么说来,尊夫可能是那个妾室所杀?”
“肯定是那个贱人!”伍夫人恨恨地咬牙切齿。
这伍夫人姿色不俗,此时一身白孝,面带泪痕,如梨花带雨,颇有些我见犹怜之态。
不过江舟就像个木头一样,并不能欣赏到这份美。
对她的愤恨不置可否:“你说尊夫出事之后,就没有见过那个妾室?”
“不错,若非如此,她怎会在此时突然不见踪影?定然是加害亡夫之后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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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夫人恨恨说道:“亡夫当初见她可怜,便接回家中,百般宠爱,但有所求,无有不应。”
“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狼心狗肺!”
这个之前江舟已经听她说过。
伍书生是在一次踏青回城的途中,在城郊遇到的那个妾室。
据伍夫人说,当时那个女人披头散发,衣冠不整地倒在路中间。
这女人姿色绝佳,伍书生也不知是心生怜悯还是什么,就将她救回了家中。
女人醒来后说她遭遇了强盗,全家都遭了毒手,唯有她自己逃了出来。
这种漏洞百出的狗血套路都能相信,江舟除了认为那个伍书生是色令智昏,也没有别的解释了。
然后发生的事就顺理成章了。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女人为报恩成了伍书生妾室。
不过人已经死了,江舟也没法鄙视。
又开口问道:“伍夫人,据我所知,尊夫曾经得遇高人提点,但他先是不信,后来却又出去寻那高人相助,这是为何?”
伍夫道:“官爷有所不知,亡夫遇害前,曾有恶鬼翻墙而入,亡夫遣下人追去,却不见踪影,”
“现在想来,那恶鬼分明就是那个贱人!当初恶鬼便是遁那贱人的院中才忽然失了形迹。”
“还有,那位高人交与亡夫的破鞋……法器,悬挂之时,家中安宁,偏偏那小贱人竟然要死要活地取了下来,亡夫当晚就遇了害,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伍夫人哭道:“官爷,您一定要为我们作主啊!”
“伍夫人放心,在下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还尊夫一个公道。”
江舟说完,又问了几个问题,便告辞离去。
站在伍家门前,回头看了一眼。d
路遇遇难美人,以身相许的狗血桥段;
恶鬼翻墙入户,遁入小妾院子不见;
伍书生得了破鞋,小妾就要死要活非要取下;
然后伍书生就惨死了。
这几条,已经足够确定,凶手和那个小妾必定有关。
甚至,小妾就是凶手。
现实不是电视剧,没有那么多匪夷所思的意外和跌宕起伏的波折。
江舟展开手里的一轴画卷。
这是伍夫人给他的,那个小妾的画像。
幸运的是,这个画像不像以前看的电视剧里那么抽象,拿出去找人,十个能对上八个那种。
画得栩栩如生,跟照片似的。
很凑巧,那个伍书生是白麓书院的学生,正好就极擅画技。
大稷流行的画法,和他印象中的国画,追求意境、神似,或介于形神之间的画法不大一样。
反而很崇尚工整,追求形似。
伍书生于此道造诣颇深。
凭着这幅画,只有要人在吴郡中,还是有可能找出来的。
怕就怕这个人并不存在。
江舟有很大的把握,这个凶手和肃靖司一直在查的那桩通济坊案子的妖魔,是同一个“人”。
如果这么容易找到,哪里会拖到现在?
首先吴郡上百万人口,虽然大稷有严格的户籍制度,也难以完全管束。
其次那是一个妖魔,谁也不知道对方有什么诡异的能力。
事到如今,不管能不能找出来,也要先找了再说。
江舟收好画卷,便离开伍府。
才走了几步,便看到前面的街道被拥挤的人群占去了大半,想过去都要用挤的。
转眼一看,原来那里是一家米铺。
这些人都是来买米的。
一个伙计却正在拿着一个牌子,挂到了门前:今日米已售罄
顿时抱怨四起,嘴里叫骂着,却也只能慢慢散去。
江舟见人群散去,便继续前行。
南州在大稷有鱼米之乡之称,吴郡更是南州首善之地。
大米是最值钱却也最不值钱的东西了。
对外面的流民来说,是能救命的。
对吴郡城里的百姓来说,却不算什么。
平时应该很少能看到这种抢着买米粮的景象。
但江舟最近好像已经看到过好几次了。
或许是因为一个多月前,砚山神女水淹了城外百里良田。
多亏他的太乙五烟罗,再加上吴郡似乎早有筹谋,并没有受到不可承受的冲击。
只是影响依旧是很恶劣。
听说不久前,玉京神都肃靖司总部,一位上三品的肃靖大将军亲自带着肃靖司的三大重宝之一的捆妖锁,前去云梦大泽将那砚山神女锁回了玉京神都,压在镇妖塔下。
当时江舟还惊异了许久。
砚山神女能驭云梦三千里水泽,仅此一个本事,就跟个人形核弹似的,随时能给你来个大洗地。
那天夜里,吴郡上空那种毁天灭地的景象,他无论如何也忘不了。
这等人物,竟然被人打上家里,轻飘飘地就锁走了。
而那个据说是神女男人,更加厉害的浔阳龙王,却连屁都没见放一个。
这大稷的水真的是远比他想象的要深不可测。
不仅是砚山神女,如今大稷各地肃靖司都是四面出击,每日剿杀的妖魔是往常数倍乃至更多。
但江舟却没见妖魔变少,反而更多了似的。
就说这吴郡城,听司中那些巡妖卫说,以往虽也时有妖魔害人,但至少少有敢在郡城之中作怪的。
现在无论是执刀人还是巡妖卫,接到的任务却有小半都在郡城里。
另外大半,是在吴郡辖下的各县城、村庄。
就好像妖魔都被刺激到了,前仆后继地攻击人类地盘。
“哟,这不是江舟,不对,江爷吗?”
江舟来到提刑司衙门,门口站岗的捕快见到他就打趣起来。
第32章 烟波楼
“听说你最近升了巡妖卫,我们还不信,看你这身打扮,还真是啊,以后可得叫江爷了!”
他之前来找过燕小五几次,和这些缁衣捕快不说多熟,也算认识了。
对于一个不久前还是流民的执刀人,竟然没死在执刀之中,还短短时间就晋升巡妖卫,在他们这个系统里,还是算一个不大不小的传奇的。
“既然知道是江爷来了,还不好生伺候着?快把燕小五给爷叫出来。”
江舟也不怵这些糙皮,顺势抖了起来。
“遵命!这就给江爷您叫去!”
一个捕快嘻笑着就跑了进去。
大稷六司彼此间,也是有鄙视链的。
典礼司的文人大儒们眼高于顶,看不起所有不读书没文化的文盲,包括监天司的仙师在内。
监天司的仙师虽然不是文盲,但在他们眼里也是空有一身本事,不学有术,但全是无功无业的无业游民,社会混混、蛀虫。
监天司的又看不起荡寇司肃靖司提刑司这些世俗的糙蛮武夫。
肃靖司又因为自己是与妖魔打交道的,有点看不起提刑司这些遇上妖魔就束手无策的家伙。
也只有荡寇司或许是兵权在手,隐隐间连仙门圣地都在其震慑之下,地位很微妙敏感,算是比较矜持,不大搭理其他人。
其中还有一个最为神秘的捕风司却不算在这条鄙视链内,因为这是所有人都敬而远之的存在,连典礼司那些文人老爷都避之唯恐不及。
因此,虽然缁衣捕快和巡妖论起来是平级,但其实站在巡妖卫面前,总是自觉低人一等。
对于江舟骤登“高位”,没有和他们疏远,还像往日一样打趣亲近,还是挺让人高兴的。
“江兄弟!来找我喝茶吗?”
很快,燕小五就甩着小短腿,嗒嗒地跑了出来,笑得露出两排招牌似的大白牙。
“喝茶随时可以,不过我先想请你帮个忙。”
江舟笑着递过手中的画卷。
“能不能帮我查查这个人?”
燕小五接了过来,展开看了一眼,也没问什么,便招呼了后边一个高个子捕快道:“老凌,听到没?帮个忙。”
“行咧,江爷的事儿,兄弟哪敢不尽心?”
那高个子嬉笑着接过画卷就跑了进去。
提刑司提点天下刑狱,缉凶捕盗,各地的户籍也由其分管。
想在吴郡找人,没人比他们更合适。
“怎么回事?能说不?”
燕小五知道规矩,没强求。
江舟却知道燕小五这人,消息极为灵通,三教九流,似乎没有他不知道的,有点神通广大的味道。
或许他能帮上自己的忙,这也是他找来的原因。
于是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原来是这桩案子……”
燕小五听完,摸了摸小巴,忽然道:“那十有八九是查不出什么结果来的。”
没多久,高个子捕快就回来了。
结果江舟和燕小五却都没有意料到。
画卷上的人找到了,可那女人在几年前就已经死了。
燕小五道:“江兄弟,你确定这画像没问题?”
江舟摇头道:“应该不会。”
燕小五摸着下巴:“难道是借尸还魂?”
这种事对普通百姓来说很不可思议,但对他们来说虽不能说常见,却也不是没见过。
他想了想,对那个高个捕快道:“这样,老凌,你帮个忙,去这女人家中看看,问一问,如果可以,最好说服那户人家,开棺验尸。”
“行,没问题,那我这就去。”
高个子倒是答应得干脆。
“江兄弟,现在瞎猜也没用,这事让老凌去就行,想要开棺验尸可是件麻烦事。”
燕小五朝江舟嘿嘿一笑:“我们先到烟波楼去喝上两杯。”
也不容江舟拒绝,拖着他就走。
江舟也没办法,左右他也是要等那个老凌调查出结果,只好陪着他胡闹。
想要开棺验尸,还是一个几年前就下葬的人,不是那么容易的。
一个不好,死者家属闹起来,就是个大麻烦。
这也是燕小五直接请托老凌去办的原因。
老凌已经是提刑司里的老差吏了,对于这种事门清。
很快,江舟和燕小五,已经坐在了烟波楼上。
燕小五就着小酒,正美滋滋地听着下边说书人抑扬顿挫地声音。
江舟也在就着精致的菜肴,一杯一杯地喝着。
不知不觉间已经面色酡红,意有微熏。
闻言摇头道:“这烟波楼的花费整个吴郡也是数得着的,你见天往这跑,你们提刑司的俸禄待遇很高啊。”
燕小五翻了个白眼:“老江,你这人哪儿都好,就这一点没意思,什么事都想着究底,你自己想想,这一个月里试探我几回了?”
江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也喝了,书也听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来这里了吧?”
燕小五一边吃着肉,喝着酒,一边答非所问道:“我说你是不是在肃靖司得罪什么人了?”
没等江舟回答就继续道:“这案子,最初是我们接手的,后来怀疑是妖魔所为,才转交到你们肃靖司。”
“这段时间我们也一直在协助查办这桩案子,但是那个妖魔很狡猾,一点踪迹也不露。”
“肃靖司的人怀疑,很可能是八品以上的妖魔,而且是像当初那只屠戮山阴的魉鬼一样,有着某种能改变形貌的手段,否则不可能躲得了这么彻底。”
“八品以上的妖魔,就算是你们那几个肃妖校尉,遇上也十有八九是个死字,让你来?”
燕小五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摇头道:“你说是不是要你死?”
江舟只是笑了笑:“你想多了,斩妖除魔,是肃靖司每一个人的职责,又分什么你我?”
他虽然喝得有点多,可还没醉糊涂。
有些话燕小五说得毫无顾忌,他却不能。
否则传出去一个毁谤上官的罪名,就足以给他招来大麻烦。
燕小五也明白,摇了摇头:“要我说,以你的本事,到我提刑司来多好?有兄弟在,谁敢给你找麻烦?”
江舟闻言没有说话。
这话燕小五说过很多次,就想把他弄到提刑司去。
说实话,要是没有鬼神图录,江舟肯定会去。
但事实是,这天底下恐怕没有第二个地方,能比肃靖司更适合他了。
燕小五看他神情,就知道自己这次又白说了。
也不恼,摇摇头说道:“就知道你会这要,实话告诉你吧,这烟波楼背后的东家,姓陈,就是那位陈家小姐的父亲,我就是先带你到这儿认认门,没准会用上。”
“哦?”江舟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
燕小五已经便举杯入口,直接闭上了眼睛,满脸陶醉:
“这烟波楼不愧是吴郡首屈一指的酒楼,这酒就是好,比玉京里美酒也不差,更多了些南州独有醇柔,入口一线,如棉如絮……”
“啧啧,美啊!”
又有点不满地摇头:“就是这话本听了十好几遍了,也不换一个,不嫌腻味?”
江舟看了一眼下面台上的说书人。
此时说的依然是“砚山神女发云梦大水,吴郡隐仙施五色烟霞”的本子。
这段日子,“吴郡隐仙”的名头,是越发的响亮了。
不仅是吴郡百姓争相传诵,听说名声已经传遍南州,甚至传到了大稷各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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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江舟都有点妒嫉“自己”的名头,偏偏他又不能站出来大声说“老子就是吴郡隐仙!”。
脸大不大、皮厚不厚什么的他倒是没考虑,只是为小命着想罢了。
不仅是百姓,吴郡最近这段时间多了许多穿着打扮异于常人的怪人,尤其是什么和尚道士之类。
听司里的传闻,那都是来寻找隐仙的仙门中人。
虽说江舟很怀疑燕小五的动机究竟是如他所说,还是单纯就是想来听书。
但知道这里是那位陈家小姐家中产业,他还是开始仔细打量了起来。
“嗤~”
忽然听到几声嗤笑,夹杂在众多叫好声中。
江舟看到离他们这桌不远,有几张桌子,坐的都是一身雪白儒袍年轻文人学子。
居中一桌,是几个年长的文士。
这几声嗤笑,正是出自年长文士一桌旁的几个年轻学子之口。
“这些愚夫,只知道吹捧什么吴郡隐仙,又岂知如今吴郡承平,大稷能有今日盛世气象,全因圣皇在位,我儒门诸公殚心竭虑?”
第33章 吴中大儒
“只说这次水害,若无太守府与典礼司事前筹谋,事后调度擅后有方,莫说吴郡,整个南州恐怕都要大受震动,也不知有多少人流离失所,甚至家破人亡?”
“此般愚民愚夫眼中,却只见得那什么不知所谓的吴郡隐仙?简直是岂有此理!”
说话的,是其中一个年轻学子。
头簪玉骨,一身儒袍,外罩淡青纱衣,玉面生辉,儒雅中微带几分傲然。
端的是一副好相貌,好气度。
他话一出口,其余人也纷纷点头附和。
那几位年长者桌上,一黑须中年文士正望向主位上一位长髯老者歉意道:“此番先生入京,必定是大鹏展翅,潜龙出渊,本该知会郡中诸老名宿,齐为先生送行才是,”
“听闻这烟波楼顶,可以远眺千里怀水,波澜壮阔,甚是壮观,此楼之名正是由此而来,正应先生此去,该在那里送别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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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却要在此处与市井凡夫一起,着实扰了东阳先生清静。”
长髯老者摆摆手笑道:“老朽一介清贫之躯,在这里宴请诸位,已经是倾尽家财了,哪里还敢到那等销金之地?”
“有酒有菜,有诸位高朋共饮,后辈俊彦在座,足矣,足矣。”
黑须文士张嘴欲言,本想说该由他来请,只是知道老者脾气,若他敢这般说,恐怕老者会起身掉头就走。
恰好听闻旁边学生狂言,不由责备:“文卿,你适才之言过于偏激了。”
他不悦道:“此番东阳先生要赴玉京上任,正是扶摇直上,平步青云之时,我等在为在此先生送行,你怎好大放厥词,徒惹人笑?”
“先生教训,学生自当谨记。”
年轻学子赶紧站了起来,施礼道。
他名为徐文卿,乃是白麓学院的学子,还是其中的佼佼者。
胸中才气、心中傲气都非常人所能及,
自然不是这么容易便能认错。
说这话时,眼中也是轻淡傲然,鞠了一礼,又正色道:“只是学生认为,此等愚夫之论,近日已是甚嚣尘上,越传越烈,”
“甚至如今市井之中,百姓遇事,多是只知求仙拜神,长此以往,必定祸延连绵,遗毒甚广。”
“学生心忧,胸中不忿,不吐不快。”
在场之人,除了那几位年长的文士,都是白麓书院的师长。
其余人都是他的同窗,大家多是志趣相投。
边上一个与他相熟的同窗友人道:“徐兄所言不错,其实非止是如今,也不仅是在吴郡,”
“当今天下,佛道之流盛行,寻仙求道之人不绝,不仅不思学有所成,为国效力,甚至抛家弃口,只为寻那虚无缥缈之事。”
又有人接口道:“不仅是佛道之流,还有法墨阴阳那些不知所谓之人,学而无术,不走正道,不讲仁义,以种种邪说蛊惑世人,其流毒之甚,更甚于佛道。”
“这些也倒罢了,虽是走上了邪道,毕竟也都能称一声文人,那些粗鄙武夫竟也能称家道子,堂而皇之的以兵家自称,还与我儒门大贤并立于朝堂之上,何德何能啊?”
“对对!要我说,圣皇英明,就应当罢黜百家,独尊我儒门。”
“有我儒门众贤,礼定天下,以仁义教化万民,令天下人人皆知礼明义,以仁待人,何愁天下不定,大稷不兴?”
众学子越说越兴奋,话题却早已经偏离了最初的方向。
那几个年长文士面上神情各异。
其中多是点头抚须,称赞有加。
却有两人相视一眼,暗自摇头。
一位便是那长髯老者。
一身朴素青袍,长髯垂胸,气度沉凝,正是此次送行宴的主角,白麓书院的前山长,李东阳。
是南州文坛泰斗,天下闻名的大儒。
另一位头发稀疏,形貌高古,稍显老态,名为戴幼公,也是与李东阳齐名的名士大儒。
那黑须文士注意到两人神情,便赶忙喝止:“够了!”
“尔等不过是区区书院学子,怎敢狂论大道,妄议国之大事?”
众学子顿时闭口不言。
黑须文士才对李、戴两人笑道:“文卿之言,虽是略有偏激,不过也是有几分道理。”
“想那些所谓的仙门圣地,虽是自恃出尘,孤芳自赏,但也算是不学有术,也多遣门人弟子入世,在那监天司中为国效力,”
“如今大稷内忧外患之象已显,陛下励精图治,正当用人之际,若是那位吴郡隐仙真如百姓所言,有这般大本事,正该挺身而出才是,”
“否则,即便法力通天,那也不过是枯木一株,顽石一方,于国何益?于民何益?实是当不得万民朝奉。”
黑须文士名朱元皓,是白麓书院的博士。
徐文卿是他最钟意的弟子,不愿看他在李东阳这等大儒面前失了份,言语中多有回护之意。
当然,这也确实是他的看法。
并非是针对那所谓的吴郡隐仙,而是对所有所谓的隐士高人、世外真仙都不以为然,认为他们是空负了一身本事。
朱元皓点到即止,话锋一转:“不过今日是东阳先生的送行宴,这等扫兴之事不说也罢。”
“陛下三请东阳先生,先生皆拒,今日却终于要应诏,自今而后,便要扶摇而上,一展胸中抱负,真真是守得云开见青天啊,可喜可贺。”
李东阳抚须笑道:“什么扶摇而上?不过是风中残烛,稍放余热罢了。”
“老夫这把老骨头,本已无心再趟进那浑水之中,只想在白麓岩上育人著书,只是时局动乱,四边不靖,老夫也实在无法安坐。”
朱元皓可惜道:“只是吴郡少了东阳先生坐镇,恐怕今后要风雨难靖了。”
“近来异族频频异动,吴郡南临诸越百蛮,内有妖魔为祸,还有那些不安分的暴民聚众作乱,借各路邪神之名,行不轨之事。”
“远有山南县令勾结山蛮叛乱,近有妖魔屠戮山阴,听说就在上个月,城外就有个刘家庄聚起了数千暴民,公然与官府对抗。”
他叹了口气,忧心道:“这往后啊,也不知会乱成什么样子。”
边上头发稀疏的戴幼公笑道:“这治国平天下,自有朝中衮衮诸公,还有东阳先生这等贤人大儒,”
“往后,还有文卿这些后起才俊,我等老朽闲人,就不必多虑了。”
他高举手中杯:“来,诸位,共饮此杯,为东阳先生送行。”
“哈哈哈,共饮此杯!”
诸人齐齐举杯。
一杯饮罢,朱元皓满脸笑意,回头道:“文卿,你素有吴中诗冠之称,”
“东阳先生即将出吴入京,你可有佳作以送?”
第34章 文斗
戴幼公喜道:“吴中诗冠之名,老朽也是如雷贯耳啊,”
“素闻吴中徐文卿,为人疏狂,不拘小节,更是文彩风流,吴中才气有十,你独占八斗,又爱醉酒吟诗,三杯入口,便能吐出锦绣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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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今日老朽要沾了东阳兄的光,得以一饱眼福了。”
“学生才疏学浅,不敢当幼公先生赞誉。”
徐文卿连忙欠身道,不过脸上神情却不见紧张谦虚,带着两分清傲,朝李东阳施礼道:
“不过今日东阳先生出吴,学生确是欢欣鼓舞,早已作下一诗,以表离情,同时也祝愿东阳先生……”
就在这时,边上传来一声刺耳之极的笑声:
“嘿嘿,我说这酒怎么越喝越酸,还有股恶臭,原来是一群腐儒酸丁在这里大冒酸气,真是倒胃口。”
若是平常,江舟肯定会阻止燕小五招惹麻烦。
不过他刚刚喝了不少酒,有点懒洋洋地不想动。
而且他也听到这些书生刚才说的话,让他有些不满。
便任由燕小五瞎闹,只在一旁带着醉酒人的那种傻笑,乐呵呵地看戏。
一众白麓学子顿时大怒。
“何人胆敢大放厥词!”
几个白麓学子拍桌站起,寻声望来,见到江舟和燕小五两人,不由面露不屑。
一人怒声斥道:“原来是两个皂吏酷役,走犬爪牙,圣人门徒当前,大儒高贤当面,也敢口吐狂言!”
“可知我等一纸状书,递上太守府,便能剥了尔等这身狗皮!”
此人的谩骂很是刺耳,本来还觉得不好意思的江舟也皱起了眉。
“好哇!”
燕小五更是一蹦而起,毫不示弱地拍桌子:
“爷爷我正好当腻了这差事,你要有这本事帮爷爷解脱,爷爷我给你斟茶倒酒,磕头认错!”
“就怕你小子是小母牛拉屎不擦腚!”
这话让对方愣住了:“什么意思?”
燕小五歪嘴斜眼:“臭牛逼!”
那人一张脸瞬间就通红,嘴唇皮子都发抖了:“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有辱斯文,有辱斯!”
这些书生何曾听过这等粗鄙之语?
别说那个书生,江舟都差点一口酒喷了出来,呛得脸通红。
跟燕小五厮混也有些日子了,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这小子有这样的才能。
边上一个衣饰颇为华丽,透着贵气的书生冷冷道:“姚兄,不必如此,此等皂吏小人,本就言语粗鄙,龌龊不堪,与彼等计较,凭白失了我等身份。”
“身份?什么身份?”
燕小五冷笑一声,干脆拉出凳子,一脚踩了上去,双手叉腰,一副要舌战群儒的架势。
一张小嘴已经口若悬河:“口口声声家国天下,除了在这里吐些酸词,发些牢骚,还能干什么?”
“你嘴里吃的喝的,可有半点是凭自己得来的?身上穿的戴的,可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屁都不懂,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只知满口吐酸尿。”
“要是言虞山知道自己的徒子徒孙都是你们这般模样,非得气得从地里爬出来,抽死你们这些不孝子孙!”
“这就是你们这些自命不凡的东西的身份?”
“你你你你……”
“你爷爷在此,孙子别叫了,再叫爷爷也救不了你那用屎和了尿捏巴捏巴就出来的脑子。”
这些书生学子哪里听过这么恶毒的辱骂?
气得全身都在发抖,一个字抖了半天,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反让燕小五又占了个便宜,又是一口血堵在嗓子眼里,差点没喷出来。
一直不屑于与这些粗俗辈费口舌的徐文卿不得不站了出来,负手皱眉,语声淡然,却暗藏锋锐之刃:
“这位官差兄台,既知言子之名,当是知书之人,怎的说话如此粗鄙?”
“需知人之异于猪狗,在于衣冠德礼,嘴下留三分德,也是给你自己留些体面。”
言子,名言师偃,先圣诸子之一,位列儒门七十二贤。
也是吴中自古以来,唯一一位堪破一品至人之境的儒门圣贤。
其曾于吴郡虞山结庐而居,也是在虞山悟道,而登至人之境。
所以世人也以言虞山称之。
那是南州文气根源所系,是所有南州文人心中不可侵犯的神圣。
燕小五口中带上言子,已经是最为严重的羞辱。
便是李东阳和戴幼公两位大贤的修养,也不由皱起了眉头。
“嘿,你这个酸胚子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原来才是最坏的那个,拐着弯骂你爷爷畜生呢?”
“行啊,你爷爷我就先跟你大战三百回合,看谁能骂!来!”
燕小五叉腰挺胸,一副你放马过来的模样。
徐文卿只是微微一笑:“我等是读书人,岂会效那市井无赖泼皮之态?”
“嗤~”
燕小五发出怪声:“怕就给爷爷退下,换个能战的来!”
燕小五现在的反应让江舟感觉有点奇怪。
以他的了解,燕小五这人虽然有时候不大靠谱,但不是那种无事生非的人,也不会得理不饶人。
现在这副模样,倒有点不善罢干休的势头了。
不过他现在酒意上涌,也懒得动脑筋想太多。
“看你虽是吏役,却也不像是没有读过书的,既然大家都是读书人,就不要再摆出这等市井无赖之态了,”
“你若然要斗,便以文人的方式来斗上一斗,我必然奉陪到底,”
“如若不敢,我也不为难你,我等在此为师长送行,你就此离去,你莫要再打扰便是。”
燕小五怒了,两只小眼圆瞪:“我不敢?你爷爷我吃的盐比你小子踩过的屎都多,爷爷会不敢?”
说着却凑近江舟,小声道:“喂,你平时老吹你笔杆子厉害,应该读过不少书吧?这种小场面你应该应付得来吧?要不然咱俩今天都得丢人了。”
“……”江舟一脸嫌弃。
就想离这憨批远点,合着你吃的盐和别人踩的屎是一个类比?
刚才那么嚣张,就是想拿我顶包?丢人也是丢你自己的人,与我何干?
徐文卿已经注意到他的动作,不由看向江舟:“哦?难道这位兄台还是位饱读诗书之人?想不到吴郡肃靖司和提刑司中,竟是藏龙卧虎,有两位兄台这般文武双全的人物,”
“既然如此,二位一起来也无妨,文卿正要领教一番,还请二位不吝赐教。”
第35章 不自量力 (求月票)
“呵、呵呵,”
江舟干笑了两声:“诸位说笑了,诸位都是那天上的文曲星,在下只是个小小的巡妖卫,哪有这本事?”
“我这兄弟是喝醉了,才胡言乱语,适才冒犯,还请不要见怪。”
他只是醉了,不是傻了,并不想无端地惹麻烦。
徐文卿笑道:“怎么?这位兄台是不屑赐教吗?”
先前那衣着华丽贵气的书生冷笑道:“文卿兄,不过是两个皂吏,也配与我等文斗?恐怕他们连斗大的字都识不得几个,你也太高抬他们了。”
燕小五跳脚骂道:“放屁!你说谁不敢?蝙蝠身上插鸡毛——你算什么鸟?兄弟!跟他斗!”
一回头就小声道:“喂,你真的不行啊?完了完了,这下兄弟要丢大人了!”
一旁那朱文皓摇头道:“好了,文卿,莫要得理不饶人,两个差役罢了,如此纠缠,凭白失了身份,让人笑话。”
转头对那李、戴二人道:“东阳先生,幼公先生,文卿这孩子虽有才气,却是心高气傲,也不经世事,受不得气,见笑了。”
戴幼公摆手道:“书生意气,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这位差官也确实是说话不中听了些,不必计较,打发走便是了。”
“遵先生之命。”
徐文卿施了一礼,便朝江舟二人摆手道:“既然如此,那便请二位快快离去,莫要在此扰了我等清雅。”
“嘿,你这酸豆腐!”
也不知道这些书生戳中了他哪个痛点,燕小五气得七窍生烟。
只是他平时嘴皮子很利索,真跟人吵起来,却又有点拉胯,比不得这些书生牙尖嘴利,骂人不吐脏字儿。
见两人无言以对,那贵气书生冷然道:“哼,所以说武夫掌权,实在是不像话,这肃靖司、提刑司,尽收些不入流之辈,”
“这些胥吏酷役,本就是些无知刁民,都是不学无术之辈,骤登高位,便得志而忘形,”
“往往行事酷厉,上下欺瞒收刮,为害之烈,比贪官更甚,有朝一日,我等位登金阙,必要肃清此辈,肃歪风,立正气。”
他说得大声,似乎是故意说给二人听一般。
燕小五气得七窍生烟,只是他骂不过,只能求助地看向江舟:“江舟!你听到没有,这你他娘的也能忍?”
转身又指着那些学子骂道:“要不是老子这些胥吏酷役、无知刁民用命去拼,你们这些酸腐之辈能坐在这里高谈阔论?”
诸学子都恼怒不已,只觉这胥吏实在可恶,也太不知好歹。
都不与他计较,放他离去,竟还敢不依不饶?
当下便有人叹道:“韦兄说得不错,说起来,当今天下,都是因当年稷鼎之祸,以至礼崩乐坏,”
“虽有当今陛下奋起,力挽天倾,大稷中兴,但山河易定,教化难行,仁义不布四方,方有如今之乱象,此为天下之大难。”
那人语含讥讽:“如某些目不识丁之辈,无知无礼,不知尊卑,不识进退,更不知仁义恩德为何物,却能位居要职,简直不知所谓,”
“若想解此难,非得用我儒门之才,儒门之术,重定稷礼,广布仁德,”
“使天下庶人百姓,皆能守礼怀仁,四方异域,皆可感恩怀德,则天下可定,大稷可兴矣。”
“嘿!”
燕小五气得发出怪声,回头道:“江舟,这小子巴巴地说了这一堆酸话,是在拐弯抹角骂咱们吧?是吧?”
“爷爷我今天还真不信了,还有人敢在爷爷的地界跟爷爷叫板?”
他捋起袖子就冲了上去。
他是动嘴不行,打算动手了。
“哎!”
江舟好悬才在燕小五冲进那些书生之中犯倔前直接抱住他。
徐文卿怕暴跳如雷的燕小五冲撞了几位师长,站起来挡在两人面前。
昂首道:“怎么?两位可是改变主意,想要斗上一斗?”
“若是文斗不行,我等也并不介意武斗。”
他身后几个书生笑道:“呵呵,不自量力。”
儒家子弟,六艺皆通,可不是手无缚鸡之辈。
“江舟,你别拦我!”燕小五被江舟抱得两条小短腿悬空乱蹬。
唉……
江舟在心中暗叹了一口气。
看来今天是很难善了了。
不过这些书生的言语,也确实让他心中生起不快,有些话不吐不快。
干脆放下燕小五,身一横挡在他面前,直面众书生。
张口吐出一口酒气,说道:“既然你们要斗,那就斗吧。”
燕小五忽然觉得自己这兄弟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锋芒毕露,有点陌生。
江舟拍拍衣袍,斜眼看着众人,悠然道:“既是文斗,那便出不了诗词文章道理三者之外,写诗词文章?我怕我一出口你们此生再也拿不起笔,不如就只辩一辩道理吧。”
“狂妄!”
“失心疯了吗!”
“不知所谓!”
众学子纷纷大怒。
江舟不理会这些人的暴怒,狂态毕露:“你们这些人,真是枉读圣贤书。”
“怎么?可是认为江某一介差吏,不配与尔等论?”
江舟扫了一眼那些面带不屑微笑的书生道:“就拿你们适才所言来说,我兄弟说你们大放厥词还是轻的,若要我说,简直是痴人说梦,荒天下之大谬!若是让你们这些人去治国,这天下恐怕就要完了。”
他这番话并没有触怒对方,反倒引起一众学子大笑:“你们听到什么了?小小胥吏,竟也敢与我等论文章道理,治国大道?”
“哈哈哈!”
那几位年长者也不由莞尔一笑。
朱元皓哑然一笑,抬起头来朝江舟道:“这位小差爷,是对是谬,暂且不论,”
“不如你先说说,他们适才都说了什么?”
边上李、戴二人也饶有兴趣地看着江舟。
之前双方的口角,在他二人看来,不过是小辈间的胡闹。
以他二人的身份,也根本不会计较当真,更不会插手。
不过这个小差吏的反应,倒是引起他们的兴趣。
看服饰,他们就知道这是肃靖司的巡妖卫。
他们不是那些年轻学子,知道肃靖司这种重地,自有自己的一套用人方式。
看似随意,三教九流都有收录。
其实内中自有一套严密到极点的规矩。
不过其中多是武人,这点是没错的。
一个巡妖卫,出身基本不可能高到哪里去。
天下间的道理,向来只掌握在极少数人手里。
这个道理,包括力量和知识。
普通的平民百姓,怕是连识字都困难。
刚才那些后辈学子所说的,虽然谈不上什么高深的东西,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听得懂的。
一个小小巡妖卫,基本可以和文盲划上等号。
李、戴二人虽然根本不认为他能说出什么大道理来,但依旧还是很好奇,也期待江舟能给他们一个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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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舌辩 (求月票)
一个年长的书院教习好笑道:“朱博士,您这不是为难人吗?这些小子虽说学问不精,但也还是有几分见识的,哪里是一个差吏能够懂得?”
朱元皓摇头道:“不不,岂不闻以貌取人,贤愚难分?”
“我等读书做学问,不能只读死书,要多看、多闻,上察天心,下体民情,即便是市井走卒,村夫农妇,也常能口出质朴真理。”
他话说得中肯,不过言语间却也照样将江舟当成了市井走卒、村夫农妇之流。
朱元皓此言令众学子纷纷欠身,口称受教。
“我说你们一人一句,还让不让人说话?”
燕小五却不耐烦地道:“怎么?怕说不过我这兄弟是不是?”
众学子一个个怒目而视。
朱元皓不恼不怒,笑道:“呵呵,小差爷但说无妨。”
江舟拍了拍燕小五,示意他安分点。
带着几分酒意,声音也比往常高了许多:“刚才你们罗里吧嗦说了许多,其实意思不过是四个字罢了,哪里用得着说那许多废话?”
“无礼!”
众学子怒斥,朱元皓摆手喝止,朝江舟皱眉道:“哪四个字?”
江舟略显不屑:“内圣外王。”
几个年长者闻言眼中微微一亮。
朱元皓试探道:“何谓内圣外王?”
“自然是圣道仁德,王道礼治。”
江舟带着几分不屑,笑道:“这话倒也不错,只是未免太过一厢情愿,谁若真以为依此四字便能天下太平,那人必定是个高高在上,不知人间疾苦,只知空想的无知之辈。”
“放肆!”
“区区贱吏,大字不识一箩筐,哪里听来的歪理邪说,你又懂什么仁义!”
仁义礼治,乃是儒门奉行之理念。
他这话等于骂了整个儒门。
白麓众学子没有立即拔剑相向,是因为李东阳已经站了起来。
李东阳拦住要发作的众学子,朝江舟正色道:“小差爷此言何意?”
江舟用眼斜了这位似乎威望极高的长髯老者,撇嘴一笑:“算你们还有个明白人。”
旋即扫过怒目而视的众学子,晒笑一声,高声道:“我若不懂仁义,这世间还有谁能懂?”
“所谓仁者,人也,是为人之心,生之性。”
“礼者,天之经,地之义,民之行。”
“以仁为人之本,礼、义、廉、耻为人之纲,乃国之四维。”
“无本无纲,人则不立,四维不张,国乃灭亡。”
趁着一腔酒意,江舟口若悬河。
倒把众白麓书院学子惊住了。
那徐文卿和贵气公子眼中都是不可思议之色。
李东阳、戴幼公、朱元皓等人,也都愣住了。
连他身后的燕小五也瞪圆了双眼。
任谁都没有想到,一个小小巡妖卫,竟能说出这般文绉绉的话语来。
不仅如此,这些话语听在李、戴、朱等人耳中,简直是振聋发聩。
仁者,人之心,生之性。
礼者,天之经,地之义,民之行。
仁为本,礼为纲,礼义廉耳,国之四维。
短短几句,却是微言大义。
三人相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
朱元皓直接站了起来,双手于胸前交叠,正正经经地施了一礼:“小兄台有以教我?”
他的称呼已经变了。
一个普通的差吏,绝对不可能说出刚才那一番话来。
李东阳和戴幼公两人虽没有动作,却也肃颜正襟而坐。
“不敢。”
江舟本就不是个跋扈的人,先前不过是气这些学子无礼,趁着酒意,回敬了一番。
他人以礼相待,他也便回了一礼。
对于一个业余闲暇时间,几乎都是在各大图书馆中泡过来,在网络上纵横捭阖实战锻炼出来的嘴强王者、绝世键客来说,现在这种场面就是一句话。
打架,我不行。
吵架,你不行!
江舟施施然道:“以仁为本,以礼为纲,本来无错。”
“仁者爱人,人恒爱之,朝廷修礼用以节制引导百姓之性、百姓之行,若真能天下人人怀仁守礼,那自然是天下太平。”
李、戴、朱三人点点头,深以为然。
一个书生不服道:“这本就是我等所持之论,如此还需你来说?”
“呵呵。”
江舟笑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若真依此而为,将仁义、礼义奉为圭臬,治国治民,那恐怕是……”
他扫过众学子,缓缓吐出几个字:“国之将亡。”
“大胆!”
“住口!”
“荒谬绝伦!”
他这话果然引得众学子破口大骂,连几位老教习先生也坐不住了。
江舟不急也不惧,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们骂。
“好了!”
最终在李、戴二人不满的目光下,朱元皓厉声喝止。
众人愤愤住口,却仍对江舟怒目而视。
朱元皓用严厉的目光扫过众人,才道:“小兄台请继续。”
江舟笑道:“诸位所求,不外乎天下人人为善,若是为善之人不计其数,为恶之人屈指可数,”
“如此一来,上位者根本不需劳心劳力,只需一条明令,那少数为恶之人,自然会被天下为善的滔滔大势所淹没、清除,那国家自然太平。”
“在下才疏学浅,不知说得可对?”
那贵气公子道:“不错,你这差吏,言语虽然粗糙浅白,倒也领会了几分道理。”
“仁、礼二字,即我儒门之大道,天下若都能遵我儒门之道,怀仁守礼,岂还会有祸乱?”
江舟叹了一口气,只说了三个字:“可能吗?”
贵气书生站起来,义正辞严道:“如何不可能?只要我等读诗书,通经义,禀持初心,他日到了朝堂之上,自然会令此大道风行天下,届时人人皆沐君王仁德,知圣王之礼,自然可成!”
一直抚须安坐静听的李东阳,忽然抬头道:“听阁下之意,似是对仁义礼制治国,颇不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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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下言语之中虽未提及,但老朽不才,出听得几分其意,阁下所推崇的,可是一个‘法’字?”
江舟这时才正视这位一直很安静的长髯老者。
他说了许多,可是半个与“法”相关的字眼都没说过。
有些话,可不是能说出口的。
犹豫了一下,江舟咬了咬牙,左右说了这么多大话,也不怕再多说了。
当下开口道:“内圣外王,圣道仁德,王道遵礼,自是一条大道,可这条大道,不通。”
众学子怒而欲斥,却被那李东阳伸手拦住,神色严肃地看着江舟。
江舟也不怵:“这天下很大,绝非一家之言可以治得了,”
“在下也并非推崇‘法’制,但治国一道,却少不得‘一法’。”
“若无律法,杀了人可以一笑而过,人人不知是非对错,只比谁的拳头大便是了。”
李东阳手抚长髯,饶有兴趣道:“阁下所言,确有道理,但我大稷也并非无法,恰恰相反,”
“当今陛下御极以来,立法之严苛,乃古往今来之最,可为何天下仍旧动乱频频?”
“多少人不顾律法之森严,铤而走险,以身触法,由此看来,这法字,也行不通啊,难道这不是坏法之人,不知仁,不懂礼的缘故?”
江舟不紧不慢地笑道:“老先生,小子说的是‘一法’,不是法。”
李东阳双眼一亮:“哦?有何不同?”
“哼,故弄玄虚……”
一众学子中有人低声嘀咕,被朱元皓严厉一瞪。
“法莫如一而固,以势立威,以术驭臣,以法制民,法不阿贵,绳不挠曲,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最忌故新相反,前后相悖,朝令而夕改。”
江舟抑扬顿挫,快速地说出这番话。
也不管别人听不听得懂,他也不打算解释,没必要,也不敢。
他在肃靖司时间不算长,但足以让他看到许多东西。
大稷确实律法严苛,却也少不了许多弊病。
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的毛病,这个世界也一样有,而且更严重。
刑法,是对庶民而定。
礼仪,是对贵人而存。
庶民犯法,其罪当诛,若是有功有善,那是理所应当,你应该做的,不值一提。
反之,贵人有罪不罚,什么都不做,却能歌功颂德,大有人在。
一众学子大多是目透茫然,只有少数几人露出思索之色,其中便有那位徐文卿。
李东阳、戴幼公几人更是听得目中异彩涟涟。
第37章 名声
纵然修养过人,也忍不住有些激动,张口欲追问更多。
朱元皓替他们问了出来:“若是能依此‘一法’,天下便可定否?”
“当然不可。”
“哦?”
李东阳等人都面露诧异。
原以为江舟说了这么,应该趁胜追击才对。
现在竟然要自己推翻自己所言不成?
江舟笑道:“在下适才说那位仁兄所言,只要天下百姓怀仁守礼,便可天下太平之论乃是谬论,皆在于此路不通,”
“岂不知,仓廪实而知礼仪,衣食足而知荣辱,若食不裹腹,谁在乎礼?衣不蔽体,谁顾得上什么荣辱?”
“不让百姓吃饱穿暖,难道还要百姓饿着肚子,光着身子讲礼仪,讲仁义?”
“那位兄台说天下人不知学而报国,又岂知天下有多少百姓为生计奔波,甚至食尚不能裹腹,衣且不能蔽体,你让他们上何处去学?如何去报?”
“好!”
一阵喝彩声哗然而起。
原来江舟与众学子在高谈阔论之时,已经将烟波楼中的其他客人都吸引了过来。
有人认出在座的是李东阳、戴幼公这些南州大儒,更是惊喜。
呼朋唤友,吸引来了更多人。
上上下下,围了个严实。
不过慢慢都被江舟的言论所吸引。
这时更是忍不住叫起好来。
只因围观的,大多数都是他口中的平民百姓。
“儒可育民,法可律民,商可富民,兵可强国,农可足食,工可利其器,百家百业,缺一而不可。”
“若想仅仅依靠一家之言,仁礼二字,便想治国平天下,恕在下直言,”
江舟斩钉截铁地道:“那是痴人说梦。”
“……”
他一番话下来,四周一片静寂。
燕小五在他身后左看看,右望望。
他也读过书,不过自认不是读书的料,要不然也不会来当个缁衣捕快。
江舟的话,他只听得一知半解。
但从周围人的神情来看,这是把人给震住了。
不由乐得眉开眼笑,跃跃欲试地就要嘲讽一番那几个酸腐书生。
他指了指那个徐文卿:“怎么样?你,刚才是不是你,不是说要文斗吗?”
“现在我兄弟划下道来了,你又怎样?有什么话说?还是要就此认输啊?哈哈哈!”
一众学子回过神来,顿时有人不屑怒道:“哼,歪理邪说!”
“一个礼字,乃我大稷立国之本,当年圣皇聚巍巍山河之势脉,汇皇皇人道之气运,铸稷鼎,定稷礼,鼎定天下!”
“乃有我大稷八千年国祚不绝!”
“一个仁字,乃我大稷七十二圣贤聚古今智慧之华光,浩然之气,强铭天地,方令天地乾坤,显化浩然长河,光耀万古!镇我人道气运千秋万世!”
“始有我大稷八千年文运不衰!”
“你区区一介下吏,竟巧舌如簧,一言便想坏我大稷两大根基,简直是大逆不道!”
他们不像那些看热闹的人,大多数都无法理解这个江舟所说的话意味着什么。
只是单纯因为这番话让他们听着贴心才叫好。
他们反对的,也不在于这番话是对是错。
而是如他们所说,这是在动摇大稷的根基。
大稷的根基是什么?
是儒门,是世家,是门阀。
这其中,没有“民”这个字。
在这些学子的认知中,治国之术,便是牧民之术。
一个“牧”字,足以道尽一切。
百姓,只是牲口。
真正需要富的“民”,是世家门阀,才是大稷的根基。
江舟的话对他们来说,与对牛弹琴无异。
其实江舟自己也心知肚明。
他当初做过流民,虽只短短几天,也足以让他看到一鳞半爪。
之所以敢在这里“大放厥词”,也是知道自己说的多半不会被人当回事。
但是用来唬人已经完全足够。
江舟不急不慢地笑道:“在下不过是肃靖司中一个小小的巡妖卫,没读过多少书,胡言乱语,贻笑大方,诸位高士听过笑过便罢,又哪里能坏什么国之根基?”
那人哼了一声:“你知晓便好,算你还有几分自知之明。”
他们说话之际,却没有注意一旁的几位师长却一个个都在沉默着。
李东阳与戴幼公相视一眼,彼此眼中的惊异之色毫不掩饰。
朱元皓捋着黑须,时不时闪过几丝挣扎迷茫之色。
他们自然知道,江舟那一番话,没这么简单。
这些学生不过是在诡辩,或是根本没能听懂。
只是毕竟亲疏有别,他们欣赏这个巡妖卫,却也不会帮着他打击白麓书院的名声。
听闻那学子的话语,不由微微蹙眉,侧首道:“文卿,你以为如何?”
徐文卿对他施了一礼:“学生惭愧,虽不知这位兄台所言是对是错,但听一言而知其人,于道理文章一道,文卿自愧不如。”
他转身朝江舟道:“这位兄台,可否告知高姓大名?”
江舟抱拳道:“在下江舟。”
徐文卿正色道:“江兄,文章道理,我不如你。”
“但事关白麓书院名声,徐某不服,仍想与你再比一场。”
燕小五讥讽道:“嗤,你小子是擦粉进棺材——死要面子是吧?行,来比吧,别说一场,再比十场你也是输!”
“说吧,你要比什么?”
徐文卿眼中并没有燕小五,只看着江舟道:
“诗词小道,本不能与江兄的道理高论同日而语,但徐某生平最擅者唯此小道尔,为白麓书院名声计,徐某也顾不上这张脸面了。”
江舟哪会做什么诗?
虽然他抄上几十上百首不是什么难事,脸皮也够厚,人前显圣,也是一件很爽的事。
但今天他出的风头已经够大了,过犹不及。
当下抱拳道:“阁下言重了,在下粗人一个,哪里懂得什么诗词?适才也是怕在下这位友人冲撞了各位,一时心急,才胡言乱语,当不得真。”
“江兄若不擅诗词,徐某也不敢逼迫,徐某做诗一首,若几位先生长者,和在场诸人,均无一句贬斥之意,便算你我各胜一场。”
徐文卿却只当他是自谦,更没有半点罢休的意思。
神情严肃坚定:“还请江兄成全。”
江舟无奈道:“徐兄,我真的不懂啊。”
徐文卿双手交叠,长身一拜:“请江兄赐教。”
“……”这人咋这么轴呢?
两人僵持时,朱元皓在旁边打圆场道:“既然这位小兄台不愿张扬,文卿你也不要强人所难了。”
话锋一转又道:“适才你不是要为东阳先生作送行诗吗?便趁此机会吟诵出来,请这位小兄台为你评鉴一二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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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他对江舟没有什么不满,但他身为白麓书院博士,终究还是偏向徐文卿,也想为书院挽回几分面子。
第38章 留墨遗香
“这烟波楼外不远,便有一家博古斋,你等谁去跑一趟,买些笔墨纸砚来。”
朱元皓说完,便对边上的学生吩咐道。
“慢慢慢!”
“笔墨纸砚早已备下了!”
一个一身金色绸衣,身形圆胖的男子一路呼喊着小跑过来。
身后还紧随着一个小厮,捧着托盘,上面正是笔墨纸砚之物。
金衣胖子拿着一张手帕,抹了了抹额上的细汗,笑呵呵道:“不用劳烦再跑一趟了,小店就有笔墨。”
“来,阿旺,快摆上。”
燕小五撇嘴道:“陈员外,你还真会做生意啊。”
“怎么?陈员外那么大的生意,竟然还亲自在这烟波楼中照应客人?”
他已经认出这人便是烟波楼的东家。
虽然他不爽这些酸腐书生,但也不得不承认,白麓书院的名头确实响亮。
尤其是那几个老的。
若能得他们的笔墨留下,那这烟波楼是真的要名气南州,甚至名传大稷了。
赚大发了。
所以他才说这陈员外会做生意。
陈员外满脸和气,笑呵呵道:“诸位贤人高士光临小店,小店蓬壁生辉,哪里还能劳烦诸位为此等小事烦忧?”
“陈某早就在一旁伺候着呢,就怕打扰了诸位,故而没有上前来。”
“笔墨纸砚早已为诸位高士备下,只等诸位高士挥毫落墨了。”
“呃,是哪位高士要一展诗才啊?”
他嘴里发问,一双小眼却已经在徐文卿身上不住打转。
朱元皓看向李、戴二人,见他二人面带微笑不语,便笑道:“呵呵,既然掌柜的早有准备,那文卿你便恭敬不如从命吧。”
陈员外一脸惊喜:“这位可是人称吴中诗仙的徐文卿,徐公子?”
“哎呀!陈某这小店今日竟来了真神仙了,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
徐文卿见这陈员外一张嘴就把他吴中诗冠的名号给抬成了诗仙,虽然自觉有些过了,但也并无窘迫。
论诗词,他自问不输于人。
“是,先生。”
对自己老师应了一声,淡淡地对陈员外点了点头,便走到一旁,那小厮早已备好了桌案纸墨等物。
那陈员外小睛珠子一转,忽然急急跑过来,拦住待要下笔的徐文卿。
“徐公子且慢!陈某以为,这凡纸凡墨,用来书写诗仙大作,未免太不搭配了。”
徐文卿眉头一皱,他虽然自傲,可不会因为陈员外两句吹捧就飘飘然。
“陈员外是何意?”
陈员外陪着笑道:“诸位都是名士高贤,才高行洁,自然该与常人不同啊。”
“徐公子,以您的诗仙之才,不若就在这烟波楼上题字,日后必是流传千古的佳话啊!”
他这话一出口,忽然人群中有人惊呼道:
“咦!是了,我记得烟波楼皆是用青玉白檀木所筑,墨落浓酣圆润,香遗而不散,风雨不蚀,经年不朽,能传世千百年。”
“青玉白檀木!”
包括白麓书院一众人等,都是吃了一惊。
纷纷环顾。
果然发现这楼上一根根圆柱,一面面墙壁,都是一种暗沉油亮的木质,隐隐泛出一丝丝如玉般的青、白二色丝纹。
极为不凡。
识货的都惊呼起来。
正如那人所说,这青玉白檀木可是珍贵之极。
而且一方难求,价值百金。
这偌大的烟波楼若全都用这等珍木所筑,那简直就是一座黄金所筑的楼阁啊!
难怪时常听闻,文人名士多爱到这烟波楼来,而且极为热衷在这楼上题字落墨。
不过,若非真正的名士贤人,也是没有资格在这烟波楼上落墨的。
徐文卿听在耳中,也是十分动心。
“那徐某便献丑了。”
效仿前贤,留墨遗香。
徐文卿也是心中激荡。
大袖一挥,执笔在手,稍露疏狂。
走到一根几乎与人同粗的圆柱前,挥毫落墨。
铁划银勾,行云流水。
边上围观人群不断有人逐字逐句地念出。
“船女离歌暮江头……”
“残阳映水水自流……”
“好!”
“好诗!好字!好文采!”
这烟波楼依临怀水,三面环江。
一眼望去,碧波千顷,接天连日。
时近黄昏,橙红的大日像是浮在江面上,洒下一片金红,随波荡漾。
就像落日洒出万道金线,带着江水摇曳。
渔船客舟,千帆竞渡。
在徐文卿诗中,短短句便道尽其中意境。
这绝美之景,被他大笔一挥,更便平添了一丝离愁,如丝如絮,缠绕人心。
“欲下麓堂登天阙,青山万里一孤舟。”
“好!”
众人沉浸在那种凄美离愁中,突见徐文卿笔锋一转。
却又在离愁中,化出满腔豪情壮志。
麓堂便是白麓书院,正预示着李东阳此去平步青云,登临天阙,一展胸中抱负。
连朱元皓等人也不禁露出欣喜,满脸欣慰之色。
作为诗中主角的李东阳,手抚长髯,皓首轻颔。
显然也十分赞赏。
只有燕小五撇着嘴,小声嘀咕:“有什么了不起的。”
“哎哟!”
“笔落生辉!”
忽然有人高声惊呼。
原来是徐文卿最后一笔落下,那青玉白檀柱上的墨字,竟然浮现出淡淡的光辉。
“笔落生辉,儒门九品,君子立行之兆!”
“哎呀!了不得啊!这位徐公子不过双十之年吧?竟然已经是君子立行之境!”
“不愧是白麓书院!”
众人惊叹,朱元皓也惊喜地站了起来。
他这个弟子此前不过在入品破卷之中徘徊,怎的突然一步登临九品了?
徐文卿执笔而立,看着柱上熠熠生辉的墨迹,也不禁生起满腔意气。
他知道,自己这一次跨越式的突破,有很大原因受那巡妖卫一番道理所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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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在这烟波楼上,情、景相合,将他所有的潜力和积累都激发了出来,一举踏进了君子立行之境。
他虽然骄傲自负,却不是不识好歹之人。
回过身来,对江舟长身一礼:“多谢江兄成全之德。”
江舟正看着那柱上发光的文字,心中连连吐槽着“不科学”。
闻言摆手道:“这是徐公子才高惊世,与在下何干?”
徐文卿却不管不顾,将礼施完,才站直身来。
满脸严肃道:“还请江兄指教。”
他仍然不忘要与江舟比试。
江舟无奈:“我真的不会啊……”
话没说完,身后燕小五就拉了他一下,凑过来低声道:“喂,你不许认怂!帮我把这小子的气焰打下去,我请你去楚云楼快活!”
江舟:“……”
第39章 挥毫
徐文卿身旁那贵气公子发出大笑声:“哈哈哈,他一个小小的巡妖卫,粗鄙之人,纵然说得几句胡言乱语,又岂能体会诗词雅意?”
“徐兄的诗才,可谓冠绝吴中,有几人敢评?你还是不要为难人了。”
燕小五气得直喷粗气:“江舟!这口气无论如何你要帮我出了!你就算想夜夜宿在楚云楼也没问题!”
“要是能让这小子闭嘴,哪怕你想让那位花魁薛荔陪你,我拼着不要这张脸,也为你办到!”
“……”
还说你不好女色?
开口就是老色批了。
连花魁是谁都知道。
我江舟是这样的人吗?
江舟目光斜视着燕小五。
这小子,太不对劲了。
平常虽然也很闹,可绝对不会像今天这样主动惹事,还不依不饶的。
甚至屡次刻意扯他下水。
江舟倒不怀疑这小子对自己有什么坏心思。
当初斩杀虹蜺,自己能这么轻易脱开关系,他不信是靠运气,更不信是肃靖司禀公办事。
唯一的理由只能是因为燕小五“上头有人”。
这个“上头”绝对不仅止于南州提刑司总捕,否则牵涉了两位上三品妖王,吴郡还差点被淹了。
这么大的事,一个总捕还兜不住。
偏偏他和燕小五两个直接“肇事者”风平浪静,一点都没被牵连。
想想都有点难以置信。
仅此一事,就足以证明这小子来头必然很不简单,若是对自己有什么心思,没有必要这么费手脚。
算起来,说他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不为过。
罢了,就当还你人情。
我倒要看看,你打的什么主意。
江舟心里念头电转。
不仅是这个原因,“薛荔”两字也让他心中有所动。
燕小五啊燕小五,你拖我下水,别怪我日后也拖你下水。
燕小五被江舟的眼神盯得有点发毛。
我这兄弟啥眼神?该不会是看出啥了?
江舟却已经收回目光,露出几分醉熏熏的笑意。
“你们两个还要留在这里丢人现眼吗?速速离去,不要再扰了我等。”
那贵气公子连连挥手,像是驱赶苍蝇似的。
其他学子眼带笑意,几分得意,几分讥讽。
区区一介差吏,凭着几句歪理邪说就想落白麓书院脸面?
围观人群中有人连连摇头,露出叹息之色。
这个巡妖卫适才说的话也是精彩得很,应是个有些才学的,十分难得。
可若与这位已经笔落生辉的吴中诗冠比才气,那恐怕是痴人说梦了。
倒是那位李东阳手抚长髯,看向江舟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期待之意。
江舟眼珠子微动,拖过燕小五低声道:“你说的,楚云楼。”
燕小五小眼顿时贼亮:“成交!”
江舟当即放开他,朝徐文卿笑道:“诗词一道,在下实在是不擅长,不过你若真要指教,那在下便用门中一位师兄的大作指点指点你吧。”
徐文卿眉头微皱:“师兄?”
其他人也觉得莫名其妙,怎么又跑出个师兄来?
江舟只是笑笑不答。
当初他跟李玄策可是把牛给吹出去了。
事到如今,他索性就想借这个机会,把自己当初吹过的牛给坐实几分。
堂堂方寸山三星洞弟子,不说通天晓地,古今无难,通晓诸子百家,三教九流那是起码的。
菩提老祖佛道俱精,仅一个道字门中,就有三百六十旁门。
术字门中请仙扶鸾,问卜揲蓍,趋吉避凶。
流字门中儒、释、道、墨、医、阴阳等诸子百家,三教九流,经史子籍,看经念佛,朝真降圣等,无一不包。
静字门清静无为,休粮辟谷,入定坐关。
动字门采阴补阳,攀弓踏弩,炼丹烧鼎。
等等等等,三百六十旁门,门门皆可得正果。
他江舟,就是三星洞弟子,怎么地吧?
我不会写诗,可我身后有无数“师兄”!
诗仙诗圣,诗佛诗鬼,应有尽有,不信?砸到你信!
江舟念头转动间,干脆彻底将那层为在这个世界活下去而披上的唯唯诺诺的伪装完全撕掉。
在别人眼中,很惊讶地发现,他似乎有了些变化。
原来这个原先不大起眼的巡妖卫,容貌竟是如此的丰神俊秀。
气度出尘,不与世同。
隐隐间还有一种视天下如无物的桀骜。
李东阳和戴幼公相视一眼,都点头暗道:有意思的小子。
“小五,拿酒来。”
江舟忽地伸手一横,摊开手掌。
敢拉哥哥下水,就先给我好好伺候着吧。
燕小五看着横在身前的手,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嘴角微微一抽,才拿起一壶酒,一个杯子,斟满放到他手上。
围观众人见他架势,纷纷挤向前来,伸长脑袋。
一众白麓学子愣然,眼中惊疑不定。
江舟来到围栏边上,轻缀杯酒,眺望千里碧波,万道金辉。
一口酒意上涌,面色酡红。
有人看不惯他这作态,大声“嘀咕”道:“不是说你师兄做的诗吗?还想什么,搞得像是你自己要作诗一样。”
江舟哈哈一笑:“没办法,师兄太多,诗词也太多,我得好好挑挑。”
“……”这牛吹得也太大了点。
江舟已经回身朝李东阳道:“敢问长者,此去神都,可是山高水险,艰难困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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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东阳一愣,目眨奇光,旋即露出不置可否的笑意:“此去有南山横阻,黄河塞路,自然是一路崎岖。”
“只是为人臣者,尽忠国事,虽艰难困苦,也当尽心竭力。”
南山为大稷南北之界,横贯东西逾万里。
此世也有一条大河名黄河,比江舟所知的黄河要大上不知多少倍。
江舟见他一闪而过的神情,便有了底,不再追问。
回头对胖胖的陈员外道:“陈员外,不介意吧?”
陈员外笑得眼都没了:“当然当然!江差……江公子适才一番高论,已足见才情高绝,能在我烟波楼留下墨宝,陈某是求之不得!”
江舟微微一笑,仰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掷杯于地,又伸出手:“笔来!”
燕小五半张脸皮都抽动起来,默默过去拿了支笔蘸好墨,放到他手上。
江舟站在一根圆柱前,执笔在手,沉吟一瞬,便挥毫着墨。
出乎众人意料,这个巡妖卫并非如他们所想,只识一些字,舞文弄墨,必定笨拙。
反而运笔灵动迅捷,挥毫间便已有一行字书就。
笔迹瘦而劲极,纤细不见柔媚,反如刀锋刚劲,却又风姿绰约。
许多人都被这一行字迹吸引了过去。
李东阳和戴幼公等人更是惊咦一声,直直地盯着柱上那一行字。
更多的人看不出这字的奥妙,只觉好看得很,赞叹一声,便将注意力放到诗词上。
他们却不一样。
这字……分明已开一家之先河,有开宗立派之气象。
此时已点评四起。
第40章 半篇道论
有人念出声来:“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此句看似平平无奇,行文间却也颇显大气。”
“这席上菜肴虽算不上珍奇,却也精致,以美酒珍馐,喻白麓众高贤相送别情之珍贵,也勉强算应景。”
“仅此一句,比不得徐公子才气纵横,却也算是佳作了。”
“一句罢了,再看,再看。”
江舟挥毫不停,一气呵成。
转眼间半首诗就落在了青玉白檀柱上。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天阙道阻难。”
“嘶~这字句虽是大气磅礴,可怎的透出几分迟暮颓唐之态?”
“这哪里是送行诗?东阳先生出吴在即,将登天阙,不是咒先生出师不利?写这种字句,太不吉利了。”
“这个差爷不会是与白麓书院有仇吧?”
“这可是我南州大儒,东阳先生!小小竖子,怎敢如此轻狂放肆!”
“是何居心?”
众人议论纷起,尤其是一众书院学子,更是满面怒意。
已经有人揪起衣袖,想要与江舟一个教训。
“噤声!”
出人意料,出声喝斥的竟是戴幼公。
他向来不轻意出言,却是与李东阳齐名的大儒,威慑力丝毫不下于李东阳。
众人纷纷静默。
江舟毫无阻滞的笔势一顿,回头朝那些对他怒目而视的学子们露齿一笑。
像极了挑衅。
看到他们更为震怒,江舟哈哈一笑,探手夺过燕小五手上的酒壶,仰首咕嘟咕嘟地倾入喉中。
“哈……”
江舟呼出一口酒气,畅声大笑,再次挥毫落墨。
这般恣意张狂之态,看得旁人动容不已。
燕小五更是激动,全然忘了刚才被当成小厮使唤的是自己。
露出两排大白牙,不停地跟围观人群道:“这是我兄弟,我兄弟!”
“闲来垂钓碧波上,忽复乘舟梦日边。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行船垂钓,闲睡清梦,本是一派高人隐士之风。
可连上后两句,再加上李东阳的身份和当前之境,那味道就变了。
活脱脱一个抱负难展,只能闲来垂钓做梦的不得志之人。
一连两个难字,一个问句,都道尽了怀才难遇,迟暮无奈。
令众人惊愣之极。
人是这般恣意张狂,字是这般风姿绰约,文是这般豪迈之风。
可这意境怎的这般消沉?
江舟毫不理会旁人之声,挥毫如行云,墨迹如刀锋,落下最后一句。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哗!”
最后一句书就,众人哗然而惊。
此句一出,整首诗的颓唐之气,骤然而变。
跳荡纵横,起伏跌宕。
恣意汪洋,豪气干云!
“好!”
戴九公拍桌而起,大喝了一声,满脸激动。
他本是此刻众人之中,最为年长,也最为沉稳之人。
此时却最是激动。
概因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这位知交好友的处境。
这首诗,正正是最佳的写照!
戴九公看向自己的好友,只见李东阳正直直盯着那柱上诗文,目光复杂。
前路艰难的忧心?
天下无道,以身殉道,一往无前的坚定?
得遇知己,吾道不孤的欣慰?
发现良才美玉的欣喜?
应是兼而有之。
戴九公不由伸手重重地在他肩上连着拍了几下。
李东阳目光恢复平和淡泊,看向江舟,竟略带期待地道:“小子此诗,可是要赠予老夫?”
江舟提起酒壶,又仰入口中,最后几滴酒已尽,抬手便将酒壶掷出。
醉意迷蒙,都忘了吹牛的事,大喇喇地摆手道:“拿去!”
在众阳震惊的注视中,李东阳竟站起身来,整理衣冠,正襟一礼:“老夫李东阳,谢过小友赠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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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儒一礼,还是对一个双十年华的小小巡妖卫。
足以惊世骇俗。
这首诗,确实是极好的。
但真有如此惊才绝艳?能值得大儒一礼?
众人心惊,疑惑不已。
他们却不知,李东阳看重的,不是这首诗有多惊才绝艳。
而是“知己”二字。
举世滔滔,天下有道,却难寻一同道知己。
能得其一,难能可贵,他却得其二,三生有幸。
年龄?身份?
他李东阳又岂是拘泥这些俗物之人?
至于江舟说这诗是师兄所作……
若世上真有人能作出此诗,又岂会寂寂无名?
而且,何曾见过有人随手拿他人大作来赠人?
这小子八成是不欲扬名。
李东阳自认为看破了一切。
心中欣慰,殊不知,江舟此时也快意无比。
他抄下这首诗,不仅是猜出了李东阳的处境,像李东阳这样的人,半辈子背负盛名,逍遥于山野间。
骤然出仕,怀着满腔抱负,到头来落得个凄凉下场的,青史之上还少吗?
所以才有了他之前那句试探,李东阳的反应证实了他的猜测。
从而有了这首行路难的出世。
同时他也在借题发挥。
自穿越到这个世界,他就一直小心翼翼,不敢有半分逾越。
生怕一步落差分毫,就死无葬身之地。
妖女胁迫,流落荒原,山阴恶鬼,肃靖司执刀,神女大水围城……
一桩桩,一件件,都压得他难以抬头,全然没了自己。
这期间积累的压抑郁闷,几乎都倾注在了这几行文字上,尽数发泄出来。
仿若御下了千斤重担,无比轻松,无比快意。
看着这一老一小,一个满脸赞赏,一个恣意轻狂,围观之人大都惊叹不已,只觉庆幸,目睹了一声佳话的诞生。
白麓书院的学子此时也大都心服,唯余几人神色难看。
那徐文卿却是一脸失魂落魄。
朱元皓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目睹学生的神情,安慰道:“文卿,你有你之长,不必灰心丧气。”
一旁那贵气公子也急忙道:“不错,文卿兄,诗词乃小道……”
只是话说一半,他却说不下去了,想来想去,只好道:
“至少文卿兄你笔落生辉,他诗词写得再好,不养浩然气,终究是微末小道……”
江舟虽然目酣神醉,耳目却似乎更聪灵。
将这话听在耳中,便推开扶着他的燕小五,摇摇晃晃,执笔走到不远处一扇白玉屏风前。
“诗词乃小道,我便与尔等说大道!”
江舟大笑一声,举笔欲书,却发现手中笔已经无墨。
胖胖的陈员外早捧着墨砚,几步飞奔到他身边。
江舟大笑,横笔蘸墨,贱起墨迹点点,陈员外胖脸上也沾了几滴,他却毫不介意,满脸笑容灿烂。
“大知闲闲,小知閒閒。大言炎炎,小言詹詹。其寐也魂交,其觉也形开。与接为构,日以心斗……”
江舟酒意酣畅间,书就的文字已经和之前全然不同。
如风中劲草狂舞,却不见半分凌乱,反更显狂放豪迈。
短短几息间,已书就半篇道论。
这半篇道论,大约讲的就是辩士终日沉迷诡辩,盛气凌人,非彼即我,不可救药之态。
本就是一位道家先圣在那诸子百家并起,思想激烈碰撞之时,对于当时相互倾扎打压,无休无止的诡辩风气的讽刺。
也是江舟用来讽刺今天这烟波楼上的争端之始,众学子口中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辩。
虽只草草小半篇,却句句皆是讽刺。
但其中出自那位先圣“与道同体,万物齐一”的几分道意却已跃然每一个文字之上。
这半篇道论,却已非人人能看得懂。
在场之人,哪怕此时聚在此处的,多有饱学之士,但能读通这半篇文字的,也不过寥寥十数人。
能解其中真意之一二的,不足五指之数。
李东阳、戴幼公,便是其中最能解其间意之人。
此时两人已经有些失态地排众而出,来到屏风前,瞪大着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上面的篇章,盯着江舟落下的每一笔。
随其一笔一划,一字一句,而生喜怒哀乐,忧思惊恐。
回悟往日种种,沉湎外物自陷无穷枷锁、种种灾难而不自知,不由冷汗涔涔。
江舟忽地笔势一停,让两人有种想要吐血的憋闷感。
概因江舟前面所写的,只是讲述种种尘欲魔障,只隐隐透露出某种直通大道的道理,却未详述。
刚刚看到几分有讲述出那种道理的趋势时,却嘎然而止。
对他二人来说,恰如突然发现的一条登天之道,又突然断绝。
没有立即损伤心神,已经是他们修为高深,胸中养足浩然之气。
眼巴巴地看向江舟,却见他将笔一扔,迷迷瞪瞪地叫道:“小五!我困了,背我回去睡觉!”
燕小五眨眨眼,看了看李、戴二人的神色,立即露出两排大白牙,“哎”了一声,一溜烟地跑过来,背起江舟,又一溜烟地钻出人群。
跑了。
留下没反应过来的李东阳和戴幼公茫然相视。
还有烟波楼中,呆若木鸡的众人。
第41章 争夺
“哎呀!怎的让他跑了?这还没写完呢!这可是千秋不朽的圣道文章!怎能半途而废啊!”
“这个竖子!竖子!”
“还有尔等,若是这文章自此而废,尔等皆是罪人!”
等回过神来,李东阳已经失态,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
完了还不解气,又指着白麓书院众学子大骂特骂。
一众学子面面相觑。
这还是那个儒雅沉稳的东阳先生吗?
其余围观人群也惊了。
千秋不朽的圣道文章?
就这几行莫名其妙的文字?
他们打心眼里不信,但说这话的人是南州大儒李东阳,这就让人不得不信了。
这样一位名闻天下的大儒,总不会信口胡言吧?
因此也不管信是不信,人人都争相去看。
信不信,懂不懂,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先将文章记下来。
能让大儒这般失态的文字,岂是凡俗?
说得俗点,那是字字千金不换!
不说能摹下来,只要记得一字半句,拿出去也必定会有无数文人争抢。
这边朱元皓回过神来,连忙道:“两位先生也不必如此,既知江舟小友是肃靖司中人,日后自可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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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东阳醒悟过来,怅然若失叹道:“想不到,肃靖司中竟是卧虎藏龙啊。”
戴幼公也道:“老夫实在不解,以他的才学,怎会去肃靖司呢?他应该到白麓书院,应该进典礼司才对!”
旁边一个学子小心地提醒道:“两位先生,刚才那巡妖卫说了,这些大作,都是他门中师兄所作……”
两人闻言,互视一眼,露出几分笑意。
李东阳道:“你信不信?”
戴幼公笑道:“你信吗?”
“哈哈哈。”
两人同时笑了一声。
“唉……”
李东阳忽地长叹一声,露出几分疲倦道:“老夫乏了,陈员外,就劳烦你派些人,将江舟小友送给老夫的东西,抬回老夫府上吧。”
他指了指柱上的诗句,还有玉屏风道:“嗯,那首诗既是写在柱上,便先着人拓下来,先这玉屏风抬走,老夫会照价补偿陈员外的。”
戴幼公刚刚还一脸笑意,此时就像是被人突然从背后捅了一刀,满脸不可思议。
看着李东阳笑呵呵地抚着玉屏风,顿时两眼一瞪:“李东阳!你好不要面皮!”
“这首诗便算了,江小友确实说过给你了,可这玉屏风何曾便是你的了?”
“老夫不管!你已得了一首诗,足以让你臭显摆,算是让你得了便宜!但你不能一人把好处全占了!”
说着两手已经抱住一面屏风:“这玉屏风,就归老夫了!”
李东阳一惊,旋即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戴老匹夫!安敢夺人之爱!”
“此物亦吾所爱!”
戴九公寸步不让,怒目横眉。
“你!”
“老夫怎的!”
两个老头站在玉屏风前,一人抱着一面,怒目相对。
李东阳长髯无风自动。
戴幼公衣袂飘扬。
烟波楼中,顿时平地刮起一阵温和的暖风。
空气却如同凝固了一般,众人只觉头顶压下了一座大山。
个个噤若寒蝉,动弹不得。
李东阳咬牙切齿:“老匹夫,你真要与我争抢?”
戴幼公寸步不让:“老蟢子,这可非你之物,何来争抢?”
老蟢子就是老蜘蛛。
数十年前,李东阳还是个童子之时,与当朝太宰公孙弘一南一北,并称神童。
曾同在稷下学宫进学。
因二人神童之名,得先帝启召请入金阙之宴。
其时帝启于宴中赐见二人,有意考较,指着一盘蟹道:“螃蟹浑身甲胄。”
不过顷刻间,两人皆有应答。
公孙弘答:“凤凰遍体文章。”
李东阳答:“蜘蛛满腹经纶。”
帝启要二人分别以所言作赋,为金阙之宴助兴。
于是便有了名传天下,足以辉耀千古的《大雅赋》与《心茧赋》。
惹得帝启开怀大笑,对宴上群臣道:“我大稷文运若只一石,有此二童当能再添一石。”
自此凤凰子、蜘蛛子之名,盛传天下。
蟢子便是吴人对蜘蛛的别称。
以李东阳今时今日的身份,也只有与李东阳相熟的好友,才会这般调侃他。
两人针锋相对,倒让一旁的人看得目瞪口呆。
这两位可都是南州大儒,当世名宿。
竟也有如市井之人,锱铢必较的模样。
“那个……”
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
是陈员外,正顶着两位大儒的压力,满脸大汗。
却仍咬着牙道:“两位先生,这个……这玉屏风乃是小店之物啊……”
“嗯?”
四道目光齐唰唰地向他扫来。
令陈员外大汗扑扑落下。
一旁有学子大喝:“大胆!你不过一介商贾,也敢在两位先生面前放肆?”
陈员外躬着身子,满脸大汗,却仍是低声嘀咕着:“这真的是小店的财物啊……”
李东阳和戴幼公相视一眼,收起那令人窒息的气息。
李东阳手抚长髯:“咳,罢了。”
“此物归属,尚未定论,这玉屏风虽是陈员外你的东西,可这上面的文章却不能一概而论。”
“江小友走得匆忙,待日后老夫寻他过来,向诸位明言,此物乃是赠与老夫之物,老夫再将此物带走,现下就让陈员外暂时保管吧。”
陈员外连连道:“是是是,陈某一定不会让此物有半分损伤。”
心里却暗自发狠,回头就去找那个巡妖卫,老子拿银子,拿金子砸!
就不信砸不晕他!
戴幼公冷笑道:“嘿嘿,老夫倒要看看到时你这老蟢子怎么丢脸。”
“哼!”
“老夫乏了,明日还要上路,告辞!”
李东阳大袖一拂,便下楼离去。
“嘿,老夫也告辞。”
戴幼公冷笑一声,踏下了另一头的楼梯。
两位大儒离去,没了主角,这戏自然也就散场了。
但是众人的阵阵议论惊叹,才刚刚引爆。
纷纷挤上前来,要看那首诗词和那篇文章。
陈员外连忙召来所有伙计,还紧急从他所属的其他产业店铺中,掉了许多人手。
才堪堪维持住局面,没有让人趁乱损毁了两篇墨宝。
直到夜里,人们在陈员外的驱赶下,才渐渐散去。
今日烟波楼上的风波,却是刚刚掀起。
随着这些人的离去,波澜迅速地扩散开来,渐渐演变成了惊涛大浪。
……
第42章 名声
出了烟波楼。
燕小五才减缓了速度。
扽了扽了背后的江舟,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标志性大白牙,兴奋地道:“兄弟,你可真是蚕宝宝的嘴,出口成诗(丝)啊!”
“……”
一离了酒楼,江舟一双迷离醉眼,顿时恢复了几分清明。
“我这是拾人牙慧,我看你才是出口成诗,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骚话这么多?”
“叮……”
“当……”
“笃笃……”
正说着,忽然一阵磬响钟鸣声远远传来。
清悠磬响,宏亮钟声,伴随着一声声佛音梵唱。
“南无南无,大梵无量……”
“金刚三昧,解脱六趣……”
“南无南无……”
“唵嘛呢叭咪吽……”
江舟抬头循声看去,顿时双眼圆睁。
一片金色祥光瑞霭之中,一群白衣僧人排成两列,正自街道另一头缓缓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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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手执佛器。
宝瓶、宝盖、双鱼、莲花、右旋螺、吉祥结、尊胜幢、转轮。
玉磬、银铛、铁铪、金铃、铜鼓、木鱼。
所过之处,金莲幻生,天花乱坠,梵音袅袅,金光阵阵。
吴郡百姓纷纷退让道旁,顶礼膜拜。
若能沐浴金光,天花沾身,则神色激动不已。
这阵仗,让江舟差点怀疑自己看到了佛陀出行。
“是大梵寺的和尚!”
燕小五惊呼了一声。
然后朝着和尚相反的方向,掉头就跑。
江舟本来就一肚子东西在晃荡,现在更被他颠得想吐,不由道:“你跑什么?”
燕小五脚步不停:“我可不想跟这帮子秃驴照面,你没听说过吗?一见尼姑,逢赌必输,一见和尚,诸事不畅!晦气!”
“……”
江舟知道他肯定有问题,不过他现在难受得很,也懒得追问。
……
随着夜幕降临,吴郡一日的喧闹,渐渐趋于表面的平静。
正值将过子时,新旧之交。
一声清啸,陡然打破刚刚降临不久的平静。
啸声如龙吟,声震百千里,直入云霄。
一道华光自吴郡东南方向冲天而起。
洞开厚厚的云层,显露出璀璨星河。
东南方一座山上,华光弥漫,氤氤氲氲,如云如雾,弥漫方圆千百里。
其中有点点辉光闪烁,与天上的璀璨星河争相辉映,竟丝毫落下风。
许多吴郡百姓在睡梦之中被这一声清啸惊醒。
刚刚经历过砚山神女之劫,吴郡人都是余悸未消,颇有风声鹤唳之感。
只是自华光冲天之际,他们似乎能听到一阵阵吟诵声传入耳中。
似有一位位先圣贤人在耳边朗诵着不朽的篇章。
他们一个字也听不懂,甚至听不清。
但这阵阵读书声令他们心中平和,没有恐惧。
就在这时,万里长空之上,竟现出了一条浩浩荡荡的“大河”。
那是无数难以言喻的璀璨华光汇聚而成。
比天上的星河都要璀璨。
这大河的光芒,足以辉耀千秋万古!
“浩然长河!”
“大儒!”
“何人突破立命?!”
不仅是吴郡,南州无数所在,都有人惊呼出声。
“哈哈哈……”
吴郡中,普通的百姓,大多都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只是在听闻东南方似乎传出一阵阵大笑声,天上的种种异象便慢慢消失。
那里,似乎便是白麓书院所在。
很快夜空重归澄净,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
肃靖司石峰之巅。
李玄策与谢步渊并立,远眺东南白麓书院方向。
谢步渊摇头叹道:“半篇道论,成就一位三品大儒,啧啧……”
李玄策手持一幅字,上面书写的,正是江舟今日在风波楼写下的半篇道论。
“其发若机括……其留如诅盟……其杀若秋冬……近死之心,莫使复阳也……是以无有为有……”
李玄策逐字逐句诵念完,又规规整整地卷好,收进怀中,才道:“好辛辣的一篇道论,真是醍醐灌顶。”
他拂袖回身,坐到石桌旁。
谢步渊也随之坐下,笑道:“今日他文压白麓,诗胜徐子,已显儒门造诣,这半篇道论,更是道意盎然,儒、道、释三教,已显其二,看来,他说的话并非虚假,你们肃靖司是真的捡到宝贝了。”
他拍着石桌道:“我可是为了帮你查实此事,逼着小五去试探他兄弟,可是把这小子给得罪狠了,他现在可是记恨着我呢,你可欠我一个人情。”
李玄策不置可否:“斩杀虹蜺,水淹吴郡,如此泼天大祸,若不是……他如何能置身事外,留得性命?你对他如此大恩,让他偿还一二,岂非天经地义?”
“再者,自此之后,他便有了位三品大儒做靠山,我本将都不敢轻易招惹,你要人情,自去寻他要去吧。”
谢步渊气乐了:“嘿?你个面冷心黑的东西,过河拆桥是吧?”
……
一夜过去,掀起波澜的人正从睡梦中悠悠醒转。
江舟睁开眼,便看到一张大饼似的圆脸就离着自己不到两寸,上面有两只小眼睁得溜圆。
差点就吓得他一拳怼过。
“你醒了。”燕小五说着,目光来回地在他脸上打量。
“……”
江舟嘴角微微一抽:“你干什么?”
燕小五大脸贴过来,一脸看稀奇动物的表情打量着他。
“兄弟,你这回可是小母牛坐船——牛逼远扬啊。”
江舟:“……”
这家伙到底是突然觉醒什么奇怪的天赋了?
燕小五还在兴奋道:“你不知道!”
“现在外头都在传昨天的事儿,巡妖卫烟波楼舌战白麓众学子,诗文惊大儒!”
“白麓书院的那群酸腐书生算是没脸了!”
“哦,你也算是打响名头了。”
“你不知道,吴郡现在来了多少文人名士,就为了找你这个文压白麓的巡妖卫!”
燕小五兴奋得手舞足蹈。
江舟只觉得头疼欲裂。
那烟波楼的酒后劲也太大了。
更令他头疼的是燕小五的话。
疼过一阵,昨天的事他就都记起来了。
“找我干什么?那些东西又不是我作的,是我师兄。”
燕小五嘿嘿笑道:“你得了吧,你师兄?我怎么没听过你有什么师兄?行了啊,这些话跟外边的人说说就算了,对我就没必要了。”
“真是我师兄,他叫李白……”
“行了行了,是你师兄,他叫李白!”
燕小五敷衍地挥了挥手,又兴奋道:“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找你求字的,求诗求文的,多了去了。哦,更多的是找你斗诗斗文的,大约是想把你当垫脚石吧。”
第43章 悟道之恩
“要不是这儿是肃靖司,没人敢撒野,你可惨了。”
“你不知道,今天烟波楼的门槛都快被人踏平了,生意都没法做,都一窝蜂地跑去看你留下的墨宝。”
燕小五说着,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盯着他:“我还真没看出来,你有这么多本事。”
“别的就不说了,就你写的那几个字儿,竟然引得那些酸丁争先恐后地去烟波楼抄录临摹。”
“不过那扇玉屏风是没法看到了,被陈员外藏了起来,谁来了也不给看。”
“兄弟,你这回可真是小母牛转身,牛逼一回啊!”
“你赶紧给我说说,你到底还藏了什么本事?”
“……”
燕小五一通连珠炮似的,江舟根本没有说话的余地。
干脆翻了个白眼,从床榻上撑起身子。
什么鬼?
还斗诗斗文,这种事一次就够够了,以后再也不能干了。
“哟,我们的大才子醒了。”
这时金九推开门进来,手里捧着个碗。
一见醒来的江舟就笑了:“给,这是解酒汤,喝点吧。”
江舟道了声谢,接过来咕嘟咕嘟干了一大碗,清凉的汤水让他整个人都舒爽多了。
这一波真是草率了。
装就算了,非得喝这么多酒。
金九笑道:“你这下可是肃靖司的名人了,不对,你本来就是名人,这次可要变成宝贝了。”
“什么宝贝?别瞎说。”
“我可没瞎说,你是不知道,今天有多少人到咱们肃靖司打听你,吴郡有头有脸,叫得上名号的人,几乎都派了人来,明里暗里都是在说你。”
“你知不知道,连太守府还有那些文官大爷们都派了人过来。”
“你这可是让咱们肃靖司露了个大脸啊。”
“这不,都尉大人和那些校尉大人都被大人物邀请了去赴各种酒席。”
江舟脑瓜子都快麻了:“太夸张了吧?”
“一点不夸张。”
金九来到榻旁,正色道:“你还不知道,昨夜里白麓岩上清啸之声遍传八方,浩然华光冲天,辉耀千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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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然长河垂现,充塞天穹。”
“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是有大儒突破了四品,晋入上三品立命境,将自己的智慧华光汇入浩然长河,成为真正的大儒,能与古今诸子先圣精神智慧交感,再进一步,就是能与诸子先圣并列的至人圣人!”
江舟一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兄弟,突破大儒境界的人,叫李东阳啊。”
燕小五在一旁嘿嘿笑道:“而且,东阳先生还放出话来,你江舟对他有指点之恩,啧啧,那可是一位真正的三品大儒的恩情,悟道之恩大如天啊!”
“……”
江舟蒙了一下。
他知道通常所说的大儒,有两种含义。
一种是才德兼备,立言立功,得到世人所尊重的文人名士。
另一种,就是真正达到儒门九品,第三品立命境的大儒。
头顶浩然华光,正气汇入长河。
于其中交感古今圣贤智慧,不朽精神。
那是堪比精气成狼烟的武中之圣、元神坐紫府的元神真人、舍利悬庆云的金身尊者的存在。
江舟本来还不大清楚那位李东阳的身份。
但现在三品大儒这几个字,就足以说明一切。
他原来还有点后悔这次做得有点出格。
虽然他在决定要装之前,就不怕自己的“出格”表现落到李玄策眼中。
反正牛早就已经对李玄策吹过了,这样也正好添点佐证。
但闹出的动静若是太大了,就有点脱离他的初衷了。
现在看来,好像不是什么坏事。
若是能因此得到一位三品立命大儒作为靠山,那显然是很划算的。
只是也不知道这份人情究竟有多大份量,靠不靠谱。
金九在一旁羡慕道:“啧啧,这以后啊,你在吴郡真的可以横着走了。”
“现在你知道我说的一点不夸张了吧?”
江舟眉头微扬。
确实,不谈外人怎么猜测,他究竟有什么本事,竟然能帮助一位大儒踏入几乎可以圣贤比肩的立命境。
但仅仅只是一位大儒的人情,就足以令人趋之若鹜。
金九这时又感叹道:“我说那位薛小姐怎么会看得上你,原来你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风流才子,难怪难怪,楚云楼的姑娘们最喜欢才子名士了。”
燕小五小眼一瞪,扯着嗓子喊道:“什么?薛小姐?楚云楼!”
“好哇!江舟,我把你当兄弟,你连这个都瞒着我!难怪之前在烟波楼我叫你帮我骂那些酸书生你不肯,一提楚云楼薛姑娘你就答应了!”
说着话已经伸出手来掐着江舟脖子摇晃:“我不管,再去楚云楼,你小子得带着我一起!”
“……说了才子不是我,是老子师兄!是李白!”
江舟被他晃得头晕。
金九忽然一拍脑袋,从怀中掏出一张烫金的帖子:“对了,我都给忘了,刚才有个陈员外送来张帖子。”
江舟有点意外:“陈员外?”
燕小五似乎很了解这位陈员外,乐道:“这个陈胖子,还真会来事儿,不用猜,肯定是跟你昨天留下的诗词文章有关。”
江舟拿着帖子翻开来看了看,是邀请他今晚到陈府,陈员外要设宴款待他。
左右也无事,而且江舟没忘记这个陈员外就是那位连嫁六夫的陈家小姐的父亲。
微微沉吟,江舟便决定去赴宴。
不过,在此之前……
他虚着眼看向燕小五:“燕小五,你是不是应该向我解释一下?”
燕小五一愣:“解释什么?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那什么,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先走了,我今天还没回衙门呢。”
燕小五一挥手,掉头就走,走了几步忽然又转回来,将一张纸塞进他手里,说道:“这是老凌的找那户人家盘问的结果,你自己看吧。”
说完便匆匆走了。
哼,算计老子?早晚让你小子也钻一回泥潭!
江舟心下冷笑一声,拿着那张纸,也不避金九,展开一看,目光微闪。
纸上记录得很清楚。
那个老凌不愧是老吏,短短时间就将关于伍书生夫人给他的那画上的女子,家世生平,生前身后,都查问得一清二楚。
画上女子,果然是那家人几年前死去的一个女儿。
第44章 见风使舵
女子家世很普通,父母只是在街上做小买卖的底层百姓。
不过她生得貌美,常会被一此浪荡子骚扰。
上门说媒的人更是踏破了门槛。
因为女子生得美貌,她的父母有点奇货可居的意思,不论谁上门,都不肯松口。
大抵也是因为看不上那些人,想凭靠女儿搏一场富贵。
认为以自己女儿的美貌,嫁的不说是王孙公子、达官显贵,那也该是大富之家。
不过那些大富之家又不是没见过美人。
没有家世身份,再是貌美,顶多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玩玩就是了。
南州吴地,美人本就极多。
别的地方不说,只是青楼里就多的是天香国色。
又哪里会看得上一个贫家女子,何况明媒正娶?
女子年纪渐长,将近双十年华,都没有许人家,邻居街坊都开始说闲话。
女子父母也开始急了。
正好有人告诉他们,城中的巨贾陈员外家中要为千金挑选几个贴身的丫鬟。
女子父母想着不能嫁进豪门,去给豪门千金当丫鬟也不错。
那也算是踏进了那个层次。
以往女儿嫁不出去,必是因为他们周围都只是些贫贱的泥腿子,一个富贵之人都没有。
若是能常伴那位陈家小姐左右,说不定就会被哪家公子看上。
不敢奢求人家明媒正娶,纳回宅中当个妾也是好的。
再不济,等陈家小姐出嫁了,也能一起跟过去,给富贵公子做个通房丫头。
也是一世富贵不愁,岂不强过嫁给那些低贱的泥腿子?
于是便托了门路,真的就将女子送进了陈府。
原本一切都是按他们所想,女儿进了陈府,他们家确实得到不少好处,日子好过了许多。
陈家小姐也对女儿极亲善,常有稀罕物件赏赐,还常常让她回家探望父母。
但过了一段日子,他们发现女儿回家次数越来越少。
好景不长,后来更是忽然患了重病。
陈家小姐倒是好心,自己花钱请了最好的大夫。
但不久之后,药石无救,还是去了。
这便是老凌查探的结果。
而且他还说服了那女子父母,挖出了棺木,开棺验了尸。
棺中确实有一具尸骨。
江舟看完上面的记录,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又是和那位陈家小姐有关。
正好,今夜就去看看,那位陈家小姐究竟是何方神圣。
就在他沉吟时,门外忽然来了个巡妖卫:“江兄弟,尤校尉有请。”
江舟看到那个巡妖卫脸上的热情笑容,不由面色有些古怪。
在这肃靖司中,除了几个执刀人,和金九外,没有人会这么称呼他。
尤其是这些巡妖卫,平时都对他冷眼相待。
现在竟然满面笑容,还叫他江兄弟?
愣然之际,看到金九面带笑意,对他眨了眨眼。
念头一转,江舟就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了。
果然,“头上有人”真的是职场不二法宝。
江舟收起纸张,稍微整理了仪容,便往百解堂去。
来到山上时,已见尤许高坐堂上。
见他到来,尤许竟满脸笑容,起身相迎。
“校尉大人……”
江舟刚要行礼,尤许便连忙伸出双手扶住。
“诶,都是自家人,此地无外人,不必多礼。”
昨天你还要坑害我,今天就成了自家人?
这大儒的威力,果然不同凡响。
江舟暗道。
面上不动声色地顺势站直:“不知校尉大人召属下前来,有何吩咐?”
尤许笑着托着他一臂,来到一旁座位:“不急,你先坐。”
等江舟坐下,他才回到座位,大笑道:“哈哈哈,江巡卫,你在外面做的好大事啊。”
江舟抱拳道:“属下不知校尉大人何意?”
“在我面前你还装?”
尤许故作不满道:“如今吴郡文坛震动,谁人不知,我肃靖司有一位才气绝高,文压白麓,诗冠吴郡的少年郎?”
江舟:“……”
江舟像是被惊吓到了,一下从座椅上跳了起来:“校尉大人见笑了,属下只是拾人牙慧,何德何能,敢担此盛名?”
这个姓尤的,想把他往死里坑不成?
这诺大的名头他要担上了,以后就别想有一日安生。
尤许故作不悦:“你就不必自谦了,大儒李东阳先生是当着白麓众贤的面,亲口对你赞誉有加,”
“还说等他入京拜授官职后,便要遣人来接你进京,亲自收你为门下弟子!”
“你说说,堂堂大儒之尊,会信口开河吗?”
江舟心中一惊。
不至于吧?
这个李东阳,故意搞事吧?
他心里清醒得很,没有因为之前燕小五和金九的话就飘飘然,认为李东阳突破大儒全是自己的功劳。
他只是抄了诗仙一首诗,顺带抄了庄周半篇文章。
或许哪里戳到了那位李东阳的痒处,让他心有所感,一时激动就突破了,确实是有可能的。
毕竟有些事只要积累足够,更上一层楼不过就是一层窗户纸,指不定走在路上看到有人摔个跤、生个娃什么的就顿悟了。
但若说是因为他抄的那些东西,李东阳才能突破,他认为是不可能的。
何至于让李东阳这么看重,甚至当众说出这种话?
一个三品大儒,那是能与各大仙门圣地掌教平起平坐,连大稷皇帝都要敬上三分,处处以礼相待的存在。
他的亲传弟子,或许比不上皇子,但比一个王公贵子是绰绰有余的。
“哈哈哈,江巡卫,你不必怀疑,此事千真万确,这话是从白麓书院传出的,绝不会有假。”
尤许哈哈笑道。
其实心里早就骂开了。
彼其娘之,这小子什么运道?出去遛了一圈,竟然就得到了一位大儒如此赏识青睐,甚至要收为弟子?
江舟在烟波楼上所写的东西,早已经有人递到了他这里。
他不懂什么诗词,看不出那玩意儿有什么好来。
但他是武道高手,不相信只凭着几个破字,就能让人踏入上三品的传说境界。
想他仅仅是踏入武道八品,就花费了数十年苦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搏杀和苦难,才堪堪爬了上来。
若是写几个破字,念几句酸诗就能让人突破,那他们还辛辛苦苦地修炼个狗卵子?
因此,尤许是不信外面的那些鬼话的,他只当江舟是不知道走了什么狗运,被李东阳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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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无论如何,现在这小子不是什么无根浮萍,可以凭人揉捏了。
以前那套可不能再用到他身上去了。
第45章 执掌百官
“江巡卫啊,这次找你来,一是为了与你叙叙,你也进入肃靖司有一段时间了,如今成了巡妖卫,大家也是自家人,”
“此前太过繁忙,以至于疏忽了你,此番正好得空,当要与江巡卫亲近亲近。”
尤许心里不管怎么想,表面却是笑容满满,那种热情都让江舟有点发毛。
“怎么样?江巡卫在肃靖司中过得可还好?可有什么不便之处?尽管说出来,本校尉一定尽力为你解决。”
江舟面皮微微抽了抽,干笑道:“属下一切皆好,不敢劳烦校尉大人。”
尤许故作不满:“你看,你还是把本校尉当外人了不是?”
“罢了,你我往日接触还是少了些,以后日子久了,你便会知道,本校尉对待自家人,那一向是尽心尽力的。”
尤许叹了一声,话锋一转又道:“这一是与你叙叙家常,这二嘛,就是本校尉忽然发现,此前让你去负责那陈家小姐的案子,实在是想差了。”
他满脸后悔道:“哎,也是本校尉事务太过繁忙,没有仔细了解那桩案子,以为区区一个商贾之家罢了,不过是一般小案,便想让你去立上一功,”
“不想前日查看案卷,才发现此案不同寻常啊!”
他又露出凝重严肃道:“此案怕是涉及八品的妖魔,你才初为巡妖卫,怕是难以对付,所以才叫你来,与你说一声,今后你就不必管这案子了,本校尉会亲自负责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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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信了你的邪!
江舟暗自翻了个白眼。
还没仔细了解?十有八九是挖空心思,精挑细选的吧?
看来那个叫李东阳的老头,威慑力真的很大。
名头似乎比李玄策都要管用。
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李玄策从来都没有公开表示过为他撑腰的原因。
不过这样也好,总比被人针对着给头上挂着一随时会落下来的剑好。
江舟再次站起来抱拳道:“属下一切听从校尉大人安排。”
“好好,那个,你真的没有什么不满意的,或是有什么需要的?若是有,可千万不要拘泥,说出来,本校尉一定尽力满足!”
尤许还有点不死心地问道。
“……校尉大人,司中一切都好,属下真的没有什么不满。”
尤许闻言露出可惜遗憾的神色:“哦,这样啊?那行,以后若有了,一定要告诉本校尉,千万别客气。”
“是。”
江舟应了一声,然后试探道:“校尉大人可还有别的吩咐?若是没有,属下便告退了。”
“啊?哦,你去吧,去吧。”
尤许一愣,旋即面露不舍地挥挥手。
“……”
江舟加快脚步,逃一样离开百解堂。
以前没发现,这个尤许对待下面的人一向不苟言笑,阴坏阴坏的,没想到竟然这么放得下架子……
尤许看着江舟离去后,神色便是微微一沉,叹了一口气。
几个校尉从后堂走了出来。
“尤校尉,一个巡妖卫罢了,没有必要做到如此程度吧?”
“不错,那位东阳先生也不过是一说罢了,日后的事,谁说得准?也许他也不过随口一说,等进京以后,没多久就把这江舟给忘记了。”
尤许听着几个校尉的话语,神色阴沉:“你们知道什么?”
一个校尉奇道:“难道此间还有什么隐情?”
“隐情谈不上,不过,你们不知那李东阳此次入京,到底是为什么。”
尤许整了整神色,朝北边拱了拱手,正色道:“此前早有传言,陛下有意对北狄用兵。”
“北域八狄,以鬼方赤狄为尊,鬼方王庭尊北域满教大先知摩格喀喇为王师,这位可是半只脚踏出了那传说中的一步,几乎超越一品的无上存在……”
尤许看向他们,严肃道:
“我大稷能压得住此人的,也是屈指可数,因此,届时太宰公孙弘会亲自驾临阴山之外,威慑那位大先知,”
“太宰走后,朝中百官无首,你以为,此时还有谁人的名望,能镇得住那些犯起倔来,连陛下都不管不顾的酸腐文人?”
几个校尉一惊:“难不成,这位东阳先生是入京接替弘相,任太宰之职的!?”
尤许沉声道:“接替太宰之职倒不至于,不过暂代其坐镇金阙陛前,应是十有八九。”
“李东阳此人此前虽只是四品立心,于文坛之中,尤其是儒门内,名望却是极重,与公孙太宰相差无几,一南一北并称于世,”
“如今他又踏进立命之境,天下能与之相提并论者,更是寥寥无几。”
尤许看向几人:“如此,你们还认为我对那江舟的态度过了吗?”
“……”
“尤校尉果然深谋远虑。”
几个校尉脸上显出几分后怕。
幸好还没有把那个江舟阴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若只是一位普通的四品立心名宿,他们虽然忌惮,可也用不着惧怕。
毕竟一个赋闲的文人,也管不到肃靖司里来。
可要是一位三品大儒,还是即将坐镇陛前,执掌百官的大儒,那就怎么重视都不为过了。
也许他是随口而言,但若是他什么时候就心血来潮,想起来这随口一句呢?
甚至根本不用他想起来,自然有人会千方百计地钻营,为上分忧。
这句话已经传了出来,这江舟也入了他人的眼。
那些人恐怕巴不得江舟出什么事,他们就可以跳出来为其出头,李东阳就不得不承他们的情。
哪怕他后悔了说出这句话,也得咬牙吞下去。
尤许见几人有些惴惴的模样,便道:
“你们也不必过于忧虑,我等和他,本来也无甚过节,此番说开也就是了,以后该如何便如何,一切公事公办,看在李东阳的面子上,给他些优待便是了。”
“对对,不错。”
几个校尉纷纷点头。
实际上之前他们对那个江舟也只是一种不满迁怒,还谈不上过节。
一个没有什么根底的流民罢了,就如路边的杂草,既然不满,拔掉便是。
这种事情不仅是在肃靖司,放到整个天下,那都是司空见惯,理所当然之事。
否则你当在那些文人口中的大稷盛世,外面怎会还有那么多流民?
第46章 搜查陈府
……
江舟回到住处,回想尤许对他的态度,不由感叹。
他现在也真正算是头上有人了,不仅是有人,还是一尊大佛。
连老尤条对他都有了点谄媚的意思。
这样也好,以后他的日子就好过多了,不用老是背着压力,担心着不知道从哪里射来的冷箭。
不过靠着他人的名头得来的安稳,终究还是太虚,还不能让江舟有安全感。
不说这样的安稳能维持得了多久,至少眼前就还有一个妖女,恐怕不会买账。
他还不能松懈。
江舟思虑了一会儿,便暂时放下杂念。
拿出斩妖刀,专心在院中习练起来。
直到将入夜时,才停了下来。
休息了一会儿,养足精神,才拿着那张烫金的帖子。
准备去陈府赴宴。
虽然尤许让他不用负责陈家小姐的案子,但江舟既然已经开始了,还了有些许进展,让他就这么放弃是不太可能的。
乙三六的死是他心里一个小小的坎,亲自找出真相,是给乙三六,也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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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所谓富贵险中求。
有太乙五烟罗和龙刍草在,只要不是超过下三品的妖魔,江舟还是有信心至少能保住一条命。
要是能成功击杀那玩意,他的收获很可能不会低于魉鬼那次。
最坏的情况不过是丢掉半条命。
很值得拼一把。
通济坊属于吴郡的富人区,名气很大。
他很容易就找到了陈府。
陈员外也不愧是吴郡城里的富贾,宅邸十分奢华。
两扇朱漆大门就宽逾三四丈,门前立着两尊异兽石雕。
江舟到达时,竟看到陈员外那胖胖的身影已经等在门外台阶上。
不由加快几步走了过去。
“陈员外。”
陈员外听到声音,看了过来,见是江舟,顿时露出满脸笑容。
快步从台阶上迎了下来:“哎呀,江公子大驾光临,陈某有失远迎,见谅见谅。”
“陈员外何必如此客气?”
江舟抱拳道:“怎敢劳您亲自在此等候?”
陈员外大笑:“哈哈哈,应该的应该的,江公子如今名满吴郡,能登我这满是铜臭的家门,实在陈某天大的荣耀啊!”
说着,他吩咐身后的管家:“老吴,江公子已至,快快去叫人开宴。”
又对江舟伸手一引:“江公子,宴已备好,还请公子移步。”
“好。”
江舟点点头便要随他进门。
“陈三通!且慢!”
忽然一声呼喝从身后传来。
陈三通正是陈员外的名讳。
江舟和陈员外都齐齐一愣,回过身来。
竟然是提刑司的捕快。
不仅有十几个缁衣捕快,还有一位青衣捕头。
燕小五也在其中。
青衣捕头带着一群人,颇有些气势汹汹地快步走了过来。
然后直接将陈府大门给围了。
陈员外惊得面色一白:“官爷,这是为何啊!”
“哼,陈三通,你的事犯了。”
“啊!”
陈员外肥肉一抖,脸色煞白:“此话从何说起啊?陈某一向安分守己,做买卖也是童叟无欺,从来不敢有半分逾越,怎会犯事?”
江舟低声朝向他走来的燕小五问道:“怎么回事?”
燕小五叹了一声,小声地跟他解释起来。
话才说了一半,忽然又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江舟便看到了尤许也带着许多巡妖卫快步朝这里走来。
不由暗自心惊。
刚才从燕小五口中得知,太守府所属的一位属官的公子,惨遭杀害。
尸首被人剥皮剖心,只剩下一具空壳,吊在其家门前。
那属官乃是吴郡金曹掾史,名叫韦绶。
执掌吴郡的金银盐铁事。
可谓是位高权重。
其公子被杀,还是以这样恶劣的方式,那是足以震动南州的大案要案!
太守得到消息,当即震怒,严命肃靖司和提刑司一同出面,限期三天内将凶手捉拿归案。
尤许看到在场的江舟,微微一愣,回过神来,向他点点头,便也挥手让人将陈府前后围了起来。
提刑司加上肃靖司,两司共三十多人将陈府各处出入之地围了个严严实实。
江舟站在燕小五旁,看着尤许和那位青衣捕头盘问陈员外。
燕小五朝那个身材削瘦的青衣捕头呶呶嘴道:“那是咱们刑头儿,刑长恭,武道八品的实力,你们肃靖司的校尉未必有他的对手。”
江舟皱眉道:“到底怎么回事?那什么公子死了和陈员外有什么关系?”
燕小五道:“韦家的公子,韦圆照,你也见过,在烟波楼也,就是那个在身上挂满金银玉饰的骚包嘴贱的酸书生。”
江舟一听便想起来了。
当初那人就站在徐文卿边上,旁人便是叫他韦公子。
竟然死了?
“我不是跟你说过?你留在烟波楼里的那两幅字,现在可是被许多人争抢的宝贝,哪怕是一个拓本儿,也被那些书商给炒到上百两银子一份!”
燕小五说着,用一种泛光的眼神看着江舟。
“……”
这事江舟还是第一次知道,老实说,这一刻他都有冲动改行卖字卖诗了。
燕小五继续道:“你不知道,昨天夜里,姓韦那小子,竟然自己偷偷地找上陈员外,要买那扇玉屏风。”
他撇撇嘴不屑道:“虽然出价很高,但陈员外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做亏本生意?那玩意儿现在是用银子能买得来的?”
“姓韦的小子仗着自家老头的权势,一向蛮横惯了,见软的不行,便一通威逼,威胁陈员外说若不卖给他,便要他家的产业在吴郡寸步难行。”
“他这话倒也不是吹牛,他家老子掌着吴郡的金银铸造,铁器盐运,连太守都要让其三分,陈员外虽然买卖做得大,但对上韦家,那简直是鸡蛋碰石头。”
“只不过这小子是看错了人,你别看这陈员外对谁都一团和气,他要是个善茬,又怎会有今天这般气象?”
“自然不会就这么容易被他吓着,姓韦的见威逼利诱都不成,也不能明着对陈员外怎么样,便只能留下狠话,愤愤离去。”
燕小五说着,一双浓眉紧紧皱起:“今日寅卯相交之时,便被韦家下人发现,被吊在门口,成了那般凄惨模样。”
第47章 陈家小姐
江舟这才恍然:“所以你们怀疑,是陈员外先下手为强?”
燕小五摇头道:“不是我们怀疑,是我们查过姓韦的昨夜的行踪,陈员外是他唯一接触过的人,嫌疑最大,太守大人就这么认定了。”
“你也知道,咱们提刑、肃靖二司,名义上还是要归太守府管辖,这点事情上,还是要给他面子的。”
江舟点点头。
确实,不说昨夜韦圆照最后接触的人是陈员外,双方还起了冲突。
只说之前陈家小姐接连六嫁,每任丈夫都是一般无二的死法。
仅凭这一点,要定陈府的罪已经足够了。
只不过之前肃靖司有自己的考量,并不认为陈家是凶手。
加上死的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而且陈员外家底极厚,早已打点过。
陈家的产业庞大,关系网也是错综复杂。
等闲也有会有人故意来冤陈家。
现在不一样了,死的是金蓸掾史的公子,是赤果果地打了太守府的脸。
江舟一边听着燕小五述说,一边注意着那边尤许和青衣捕头刑长恭一起盘问陈员外。
陈员外被问得满头大汗,不停地弯腰哀求。
两人似乎见问不出什么,面色森冷,直接挥手叫人进入陈府搜查。
两队缁衣捕快和巡妖卫如狼似虎般冲入陈府。
尤许这才转身朝江舟走了过来,那位青衣捕头刑长恭也跟在旁边。
尤许诧异道:“江巡卫,你为何在此处?”
江舟连忙道:“校尉大人,属下是受陈员外之邀,前来赴宴。”
“原来如此。”
尤许点点头,没打算再问。
旁边的刑长恭却冷着脸,眼神如刀子般在他身上刮过。
“受陈三通之邀?这么巧?他又为何要邀请你?啊?”
江舟一愣:“刑捕头难道怀疑在下?”
刑长恭神色一变,喝道:“住嘴!问你什么就答什么,废什么话?”
“顾左右而言他,故意转移话题,我看你是很可疑啊!”
“快老实交代!你跟陈三通有什么勾结?”
这刑长恭一通喝问,摆明了一副把江舟当成了犯人的模样。
江舟还没有反应,尤许在一旁不悦道:“刑捕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哼。”
刑长恭冷笑道:“怎么?尤校尉难道要包庇人犯?”
“人犯?”
尤许脸色难看道:“且不说他是不是人犯,就算是,那也是我肃靖司的人,自有我肃靖司处置,还轮不到你来指手划脚!”
刑长恭冷然道:“搁在往常,我是管不着,可这回不一样,事关太守府,我提刑司有责任,也有权利过问!”
尤许气乐了:“有我在,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过问!”
“哼!来……”
刑长恭手一挥,就想让拿人,却忽然被一旁的燕小五一把扯了过去。
“刑头儿!搞错了!”
燕小五凑到他耳旁小声道:“这是我兄弟,也是东阳先生未来的弟子,陈员外邀请他的事我是知道的……”
接着便将江舟昨日在烟波楼的事简要地告诉了他。
“什么?东阳先生的未来弟子?”
刑长恭一惊,低声道:“他就是那个外边传得沸沸扬扬,说是文压白麓,诗冠吴郡的那个?大儒李东阳放话要罩着的那个?”
刑长恭两眼一瞪,瞥了一眼江舟,小声地连问三句。
燕小五点点头:“就是他,我兄弟,江舟。”
刑长恭背对着江舟,两眼乱瞟,小声嘀咕:“这么大来头?亲娘咧,这会不会影响仕途啊?”
燕小五小声道:“刑头儿,我可救了你一回,你得念我好。”
“行行行,念念念!”
刑长恭挥了挥手,一转过身来,已经堆起满脸笑。
“哈哈哈,早就听说肃靖司人才济济,今日见到江公子,才知传言不虚啊。”
“……”
这些人怎么一个个都是变脸高手?
尤许是,这个刑长恭也是。
江舟笑道:“早闻青衣捕头威名,刑捕头果然是……通达晓事,刚正不阿啊。”
刑长恭一喜:“哦?你真是这么想我的吗?”
江舟干笑:“当然,当然……”
刑长恭双手一拍,得意洋洋地对周围的缁衣捕快道:“好啊!你们一个个听到没有?以后本捕头就是刚正不阿刑捕头,这可是大才子亲口说的!”
江舟:“……”
没文化真可怕。
他算看出来了,这刑捕头也是个不大正常的奇葩。
他心念陈府的事,没在这上面纠缠,转身对尤许道:“校尉大人,属下能不能也进去看看?”
尤许正不屑地看了眼刑长恭,闻言道:“都是自家人,自然是可以,走,你随我一道进去。”
两司一起,不仅把陈府搜了个底朝天,还把府中上上下下的人全都给聚集到了府中宽敞的庭院中。
打算一个个盘问搜查。
江舟也终于见到了那位陈家小姐。
长相颇为不俗,一袭桃红色衣裙,肤如凝脂,透出几分淡淡粉色。
妍姿艳质,灿若桃花。
这样的姿色,难怪可以连嫁六次。
纵然没有陈员外的家产,仅凭姿色也能让天下多数男人趋之若鹜。
这桩接连有人被剥皮剖心的案子,怎么看都像是和这位陈家小姐脱不了干系。
不仅是别人这么怀疑,江舟也同样怀疑。
肃靖司已经将案子定性为妖魔作案。
他有鬼神图录赋予的“天生灵瞳”,本以为见到人之后,或许能看出一些端倪。
但现在他并没有发现对方身上有任何异常。
不仅是这位陈家小姐,陈府上上下下的人,他都仔细地观察过。
完全没发现任何异常。
如果真是妖魔作乱,那基本能排除陈府是凶手的嫌疑。
当然,也并不排除妖魔就藏在其中,但是他发现不了的情况。
这种事不是没有遇到过,妖女和虹蜺,就是让他看不出半分妖气邪气的两个例子。
江舟暂时收回观察陈府中人的目光,来到被两个巡妖卫押着的陈员外身前。
“两位兄弟,能不能让我问他几句话?”
两个巡妖卫相视一眼,便点了点头。
他们知道江舟现在是司里的红人,而且江舟也是巡妖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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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疑点
“多谢。”
江舟道了声谢,便问道:“陈员外,你能不能再跟我仔细说说,昨夜那韦圆照都和你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
“啊?”
满脸灰暗的陈员外愣了愣,旋即涣发出光彩,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
哭诉道:“江公子您明鉴啊!陈某虽然有些产业,家资颇丰,可只是一介商贾,怎敢得罪韦家?”
“得罪了韦家公子,本已经心惊胆战,一日一夜未曾进食,生怕招来祸事,哪里还敢做这等恶事?”
“江公子,您有所有知,昨夜里,韦公子突然造访,想要买那扇玉屏风,那可是江公子您的大作墨宝,陈某怎肯卖他?”
“韦公子便恼羞成怒,不仅威胁陈某,而且还对陈某恶语咒骂,甚至还羞辱小女,”
“陈某虽敬韦大人,却如何能忍?便与他口角了几句,断然相拒,这韦公子愤而离去。”
江舟心中一动:“哦?他还羞辱了陈小姐?”
陈员外愤恨道:“不错,韦家诗书传家,世代宦门,不想这韦公子竟如此无德。”
江舟小心问道:“若不介意,陈员外可否告知,他是如何羞辱陈小姐?在下别无他意,只是有些疑问想要问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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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只是和陈府有关,没想到又和那位陈小姐有了直接联系。
陈员外买卖能做得这般大,心思眼力都非常人所及。
一见江舟神色,便知他误会了,连忙道:“江公子误会了。”
“韦公子只是辱骂了小女几句,并未做什么。”
“说起来也是小女不幸,陈某疼爱小女,不愿她嫁到别家去受苦,可女儿家,终究是要有个人依靠的,便想为小女招个赘婿上门。”
“不曾想,也不知道是不是陈某以往做了什么孽,竟报应到小女身上,成亲之夜,招来的赘婿便都……”
陈员外带着几分悲愤:“初时本以为只是,可后来陈某又挑了合适的人选,可是……哎!江公子,这事你想必也早已知道。”
“陈某一念之差,竟连累得小女连遭这般厄难,如今更是名声在外,今后可还如何嫁得出去?”
“那韦公子便是以此事讥讽羞辱小女,说小女是克夫的妖妇,见不得男人的荡……如此恶毒之语,陈某如何能忍?”
江舟见他满脸悲愤,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回头看了眼俏立陈府人群中,如鹤立鸡群般的陈家小姐。
不过她并没有看这边,而是安安静静地站着。
刑长恭在亲自审问她,还是恐吓威逼那一套。
却没有看到了她脸上有害怕的神情。
不急也不躁。
一个深闺大小姐,家里遇上了这样的事,父亲也被人押了,竟然这么淡定?
这陈家小姐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陈员外哭叫道:“江公子,您可一定要明察秋毫啊,陈某真的是冤枉啊!”
“陈员外放心,有尤校尉在,肃靖司不会冤枉好人的。”
江舟说着违心的话,安慰了陈员外两句。
便在陈府中四处走动。
燕小五这时凑了过来:“问出什么了?”
江舟反问道:“你觉不觉得,那位陈小姐有些不同寻常?”
“那还用说?”
燕小五撇嘴道:“要不是你们肃靖司一口咬定这案子是妖魔做的,她又是个人,我们早就把她给抓起来了。”
“是啊,可怎么看,她都脱不开干系。”
江舟说了一句,又朝陈家小姐看了过去。
这一次,她似乎感觉到了江舟的目光,抬头看了过来。
与江舟目光接触,嫣然一笑,俨然一朵桃花绽放。
燕小五凑到耳旁,调侃道:“喂,长得美吧?和你那位薛小姐比怎么样?”
“……”
江舟朝陈家小姐点点头,移开目光,对燕小五翻了个白眼:“胡说什么?”
燕小五却不信他,咬牙道:“你小子不老实,这么大的事居然瞒着我,太不够兄弟了。”
“你知不知道?这吴郡城里有多少权贵名士想要一睹那薛小姐芳容不可得,更别说是入幕之宾了。”
“听说连楚王世子都曾经吃过这位薛小姐的闭门羹,你说你小子艳福多大?”
燕小五满脸羡慕嫉妒。
江舟皮笑肉不笑道:“你羡慕啊?要不下次我把人介绍给你,让你也享受享受这种权贵名士都无福消受的‘艳福’?”
燕小五双眼一亮:“你舍得?”
“兄弟嘛,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江舟在难字上重重咬了一下。
只是燕小五也没注意,先是激动,然后又摇摇头:“算了,兄弟的女人是不能碰的,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
还说你不爱美色?
看着他满脸遗憾,江舟鄙视地斜了他一眼,懒得跟他继续这种愚蠢的话题。
转身朝那位陈家小姐走去。
几步路间,他已经将这桩案子前后巨细都迅速捋了一遍。
首先是陈家小姐的连嫁六夫。
吴郡男子入赘的规矩风俗,是在新郎新娘拜堂之后,新郎先被送进洞房。
时辰一到,新娘才会进入洞房,与新郎行合卺之礼。
陈家小姐也是如此。
六个丈夫,都是在与陈家小姐拜堂之后,先送入洞房。
到了时辰,陈家小姐在众目睽睽之下,再到洞房。
打开洞房门时,所有人都亲眼目睹新郎已经惨死。
从新郎离开众人视线后,陈家小姐一直在所有人的视线之内。
新娘没有作案时间。
这也是明明表面看起来,陈家小姐似乎是关联最大,嫌疑最重的人,肃靖、提刑两司却都没有为难陈家的主要原因。
当然这其中少不了陈员外的打点。
陈家六任赘婿的死亡过程,如出一辙。
与这六人有着相同死状的,还有一个是伍书生,一个是伍夫人给他的画上的女子,二十多个执刀人,三个巡妖卫,以及不久前发现的韦圆照。
这些死者都有两个共同点。
第一,死状一模一样;
第二,都和陈家小姐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
其中画上女子曾在是陈家小姐的丫鬟。
韦圆照曾经辱骂过陈家小姐。
巡妖卫和执刀人是在追查这件案子的过程中惨死。
伍书生虽然表面上与陈家小姐无关,但他纳的妾室却与曾经是陈家小姐身边丫鬟的画上女子,有着一样的长相。
虽然暂不能确定是不是同一人,却也算是和陈家小姐联系上了。
先不谈其他几个是怎么死的,陈家六任赘婿死时,陈家小姐都有不在场证明。
当时的宾客都是吴郡有头有脸的富人,也不乏权贵,人数不少,几乎不可能一同作假。
除非陈家小姐有分身术,否则不可能作案。
连肃靖司都排除了陈家小姐作案的可能,江舟不认为自己比肃靖司那么多久经阵仗,经验老到的人强多少。
所以,或许可以暂时大胆地排除陈家小姐是凶手的可能。
那么,只有可能是陈家小姐身边的人作案。
第49章 问讯 (求月票)
如果死者只是陈家六任赘婿和韦圆照,以及肃靖司的人,江舟或许就认为是陈家小姐的某个极端仰慕者、追求者。
但多出一个画中女子来,就让江舟有点摸不着头脑。
伍书生的小妾,和画中女子究竟是不是一个人?
如果伍书生小妾是借画中女子尸体还魂,或是易容变形,也不是不可能。
肃靖司原本就有怀疑,那是一个能改变自身形貌的妖魔。
可凶手若是仰慕者,有什么理由,要杀仰慕的人身边的丫鬟?
脑子有问题?见人就杀?
不然凶手没必要乱杀人,还增加了自己暴露的可能。
从凶手杀了这么多人,在两司追捕中还没有露出一丝蛛丝马迹来看,不可能脑子不清楚。
这是一个疑点。
还有一个疑点,是陈家小姐本身。
一个家财万贯折千金,又有着天下少有的姿容,为什么要这么急着嫁人?
招第一个情有可原,在其洞房前惨死之后,没多久又招一个,还是可以说她恨嫁。
可再三再四,而且个个惨死的情况下,居然还连招了六个?
不管怎么样,陈家小姐都是关键。
就算知道凶手可能是她身边的人,暂时来说也没那么容易找出来,否则肃靖司早就破案。
那就只能先弄清楚另一个疑点。
她为什么要这么急着嫁人?
江舟迅速地捋了下前后。
便来到尤许身前。
“校尉大人,能不能让属下来审问陈小姐?”
尤许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下意识地就想喝斥他,不过话没出口,就想起江舟今时不同往日了。
便挤出了个笑容,带着几分将信将疑,朝陈家小姐走了过去。
冷着一张脸,带着明显的不善之色:“陈青月,实话告诉你,如今的证据,已经足够将你定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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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劝你还是从实招了吧,把你为何残杀你的六位郎君,还有韦公子等人,又如何杀害的,都一五一实地交代清楚,如此便只拿你一人问罪。”
“否则,你陈家上下,恐怕都难以保全了。”
江舟在一旁看着。
不得不说,这尤许官威十足。
这番架势,也未必只是吓唬。
恐怕是真有此意。
“大人,小女子实在不知大人何出此言?”
陈家小姐长得妍姿艳姿,只是微微低头,虽然神情平淡依旧,却仍让人觉得楚楚可怜。
“哼。”
尤许见状,冷哼了一声。
他本来也没指望能吓出什么来,回头朝江舟一招手,便拉着刑长恭站到了一旁。
“你想干什么!”
江舟才刚走过来,还没靠近陈家小姐,就有一个丫鬟模样,脸圆圆的少女挡在陈家小姐面前。
张开手,瞪着眼,像一只护着鸡崽的小母鸡。
气势汹汹的模样令江舟一时哑然。
“小圆,不得无礼。”陈家小姐的声音丝毫不弱于其容貌,温软软,轻宛悠扬。
被唤作小圆的丫鬟双眼仍旧像防贼一样盯着江舟,气鼓鼓道:“小姐,这些人都不是好东西,肯定不怀好意!”
“小圆,快让开,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陈家小姐的声音仍旧温软,但小圆却生怕她生气一样,赶紧跳了开来,回到她身侧。
一时怯生生地看着陈家小姐,一时又对江舟怒目相向。
江舟这才走过去:“二位不必担心,这两位大人都是刚正不阿之人,绝对不会冤枉了无辜之人,在下只是想来问陈小姐几句话。”
那小圆闻言将信将疑,但看了眼自家小姐,只好站在一旁,神色间仍然带着防备,紧盯着江舟。
陈家小姐轻轻一笑:“这位官爷但问无妨,小女子知无不言。”
“那在下就冒犯了。”
江舟先歉意地点了点,才道:“世上女子,虽不能说个个是贞洁烈女,但一女嫁六夫者,不说绝无仅有,却也绝对是世间罕见。”
“陈小姐却连招六位赘婿,这未免太令人不解。”
“难道陈小姐是身有隐疾,不久于人世?”
他这话当即惹怒那小圆,指着他泼辣地大骂:“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才荡妇!你才要死了!”
江舟目光扫过这个丫鬟,只见她柳眉倒竖,满脸通红,目光凶狠之极。
若是眼光能杀人,江舟觉得自己已经被万箭穿心。
这么护主?
“小圆,不得无礼。”
陈家小姐却没有动怒,嗔怪地扫了丫鬟一眼,才轻声道:“这位官爷何出此言?小女子并无隐疾。”
“那在下倒是想不通了……”
江舟上下扫视着陈家小姐,颇有几分肆无忌惮。
又惹得小圆怒目相向:“无耻之徒!”
边上,一直暗中注意这边的刑长恭捅了捅尤许:“喂,这小子不会是看上人家姑娘了吧?”
两眼一瞪,两手乱摇:“这可不行啊,不行啊!这可是太守大人指名要抓的要犯,要是没了她,咱们都没好日子,要影响仕途的!”
“……”
尤许眼角抽搐,不过看向江舟的目光也有些怀疑。
陈家小姐的容貌确实罕见,血气方刚的小伙真没有几个能顶得住的。
尤不过尤许表面上还是得维护肃靖司的体统:
“胡说八道什么?你当是你提刑司吗?再说了,太守只是要抓凶犯,谁告诉你这陈家小姐就是凶犯的?”
这时,两人又听江舟问了一句:“不知陈小姐可有意中人?”
刑长恭一脸“你还说不是”的表情看向尤许。
尤许:“……”
这小子……
要不是看在你后台硬的份上,老子回去就把你下了刀狱!
“小姐!你听到了吧?他不是好人!就是不怀好意!”
小圆怒瞪着眼,一副就要扑上来咬江舟的势态。
陈家小姐只是微低螓首,轻声道:“小女子是个苦命人,不敢再害人。”
江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在下有几句话想要单独与陈小姐说,不知可否移步?”
丫鬟小圆挡在陈家小姐面道,尖声叫道:“你想干什么?你要敢起什么贼心,我豁出这条命也要去郡府告你一状!”
江舟扫了一眼这丫鬟,觉得有几分莫名其妙,就算是忠心护主,这反应也太大了点吧?
又朝陈家小姐道:“事涉小姐私隐,还请小姐移步。”
第50章 算计 (求月票)
陈家小姐看了他两眼,最终还是点点头:“好。”
在众目睽睽之下,江舟将陈家小姐带到一旁,远离人群。
尤许眉头微皱,却没有阻止。
角落里,江舟扫了一眼时不时朝这边张望的众人。
移动脚步,身子微侧。
从陈府众人的角度看来,他离着陈家小姐的距离很近,有点过于亲密。
陈家小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官爷有什么话请说吧。”
江舟只是用目光注视着她,真到她蹙起眉头,露出不悦,才忽然伸手,在她胸前比划道:“陈小姐这块牌子很是特别,非金非玉,看起来倒不像是凡品,不知是何物?”
另一边,关注着这边的众人都是睁大了双眼。
概因从他们的角度看来,江舟动作,就像要伸手捧着陈家小姐的脸颊下颔,十分亲密。
那边刑长恭低声道:“喂,这小子真是你肃靖司的人?厉害啊”
“……”
尤许已经气坏了。
这却正是江舟想要达到的效果。
不过是个借位的小手段罢了。
其实江舟指着的是陈家小姐脖颈锁骨间。
那里挂着一块指头大小的珠子。
白如雪,润如玉,隐隐泛着蒙蒙的光晕。
一看就是非凡之物,却看不出是什么材质。
得益于燕小五经常跟他说一些话本传奇、戏剧唱曲,江舟知道大稷女子不会轻易佩戴饰物。
或者说每一样饰物都不是随意佩戴的。
一般都是包含着来自父母长辈、亲朋爱人等人的特殊寓意。
而戴在胸口这等贴身之处,还是最贴近心口之处,便只可能是最亲密的关系。
一般是丈夫,也有未出阁的女子与人私定终身,会将定情之物佩戴在胸前。
既可表示与心上人贴心之意,又藏在衣物之中,隐蔽让人难以发现。
陈家小姐虽然连招六次婿,但江舟不认为这种情况下招的婿,会有多少感情,能让她将信物贴身佩戴。
陈家小姐神色略显不自然,两根青葱似的手指将珠子掩进衣领中。
“不过是普通的饰物罢了,不足一提。”
她抬起头来,看向江舟的眼神已经多了几分不悦:“不过官爷未免也太孟浪无礼,若再是这般羞辱小女子,请恕小女子无可奉告了。”
大稷礼教极严,这般指着女子的私密位置,若是在大街上,严重点的可能会被人打死,官府还会嘉奖打死你的人。
江舟这动作,确实是很无礼。
对于陈家小姐的不悦,他再次道歉。
然后便伸手一引,表示问话完了,她可以回去了。
江舟与她并肩回到众人之中,又忽然说道:“情之一物,实是令人牵肠挂肚,辗转悱恻。”
旁人都是一愣,似乎都惊了。
进展这么快的吗?
陈家小姐深吸一口气。
她可不笨,哪里不知道这个巡妖卫在算计着什么。
江舟呵呵笑着,满脸诚恳。
丫鬟小圆这时跳了出来,老母鸡护鸡崽般挡在陈家小姐面前,怒目以对,眼里都快喷出火来了。
连那些巡妖卫、缁衣捕快都忘了盘问,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边。
这江舟,这么厉害的吗?
燕小五两眼放射出崇拜的光。
旁人的窃窃私语,就像是在说他似的。
骄傲地挺起胸膛。
难怪楚云楼的薛小姐这样的人,也对我兄弟倾心!
小母牛倒立,牛逼冲天!
人多口杂,旁人的议论,也传入了江舟耳里。
连不相干的人也这般认为。
如果真的如他所料,那个“凶手”就在这些人中,恐怕更不会无动于衷了。
但他没有露出什么异常神情来,只是微笑着看着陈家小姐。
“陈小姐,事到如今,在下也不遮掩了。”
江舟开门见山道:“以陈小姐的姿色与家世,实在是没有理由。”
“你连招六婿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陈家小姐不紧不慢道:“此事我早已说过,陈家虽非大富大贵,但家父也有不少产业,如今家父年事渐长,终须有人代家父打理。”
“只可惜,家父只有小女子一个女儿,我一介女流,抛头露面,终是不便。”
江舟叹道:“唉,事已至此,陈小姐为何还不肯说实话呢?”
陈家小姐垂下眼睑:“这便是实话,小女子不敢对官爷有所隐瞒。”
“罢了。”
江舟摇摇头,便没打算继续下去。
这女人意志极坚,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可以肯定,这陈家小姐的六次招赘,并不是如她所说,而是另有原因。
这个原因,究竟和凶案有没有关?又或者,凶手就是陈家小姐心中的那个人?
这些都有待验证。
不过,凶手是陈家小姐身边的人这点,应该是有很大概率的了。
如果真的如他所料,是极端爱慕陈家小姐的“人”。
甚至为此残杀了这么多人。
那他刚才的举动,恐怕已经令其对自己产生杀意。
心中想着,看了陈家小姐一眼,便转身走向尤许。
“怎么样?可问出什么来?”
尤许木着一张脸。
事实上他已经彻底不对江舟抱什么希望。
还让自己把人交给他,一定给自己个交代?
狗屁!
人他倒是真想要,可这就是交代?
要不是已经打定主意不去招惹这个怪胎,尤许还真想立即臭骂江舟一顿。
江舟故意大声道:“大人,在下以人头担保,陈家小姐不可能是凶手。”
在场众人听到这话,都暗道一声:果然!
尤其是陈府中人,都暗自躁动起来。
这巡妖卫八成是看上他们家小姐了。
若非如此,怎会宁可顶撞上官,也要为陈府说话?
不过,终究只是一个巡妖卫而已,分量还是太轻了。
虽然如此,毕竟是一线希望,陈府中人都紧张地看着。
“哈!”
尤许却气乐了。
还真的是一片痴心为红颜,想英雄救美了?
以人头担保?
你这颗头有几斤几两?
真当自己有李东阳做靠山,就能一步登天了?
尤许深吸了几口气。
不生气,老子不生气。
我是大人,不跟这小子一般见识。
极力控制着不露出怒意,扯得脸皮微微抽搐,牵强地干笑道:“江巡卫啊,你负责此案不久,或许不知道,这案子证据确凿,除了陈家外,没有人有杀人的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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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又凑过头来,咬牙低声道:“江舟,不要胡闹,此案牵涉太大,你担待不起。”
“太守大人亲口严令,三日之内必须交出凶手,不是你说改就能改的。”
尤许自认自己出口提醒,也算是释放出善意了。
却不想江舟毫不领情,仍然大声道:“大人,看起来确实是只有陈家有嫌疑,不过有嫌疑并不代表有证据。”
“人命关天,既然没有证据,又如何能定人之罪?”
“你……!”
尤许气急。
简直不识好歹!
一番好意,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他下不来台。
逼急了老子,管你什么后台,非得让你见识见识肃靖司的刀狱为什么能令天下妖魔色变!
尤许按捺不住,差点就想发作。
却忽然看到江舟对他使了个眼色,不由心中一动。
第51章 引蛇出洞
不由按下脾气,冷声道:“有没有证据,是不是凶手,岂是你一个小小巡妖卫说的算?”
“来人!加派人手,将陈府里里外外给我围住,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出入!”
“哼!”
说着狠狠刮了江舟一眼,满脸愤怒,拂袖而去。
陈府众人见此情景,心中不由一凉。
果然,一个巡妖卫,哪里可能几句话就能让陈府脱出泥潭。
“喂,兄弟,你搞什么?”
燕小五来到他身边,小声责怪道:“就算你真看上人陈小姐了,也不能当面让人尤校尉下不来台啊?”
“这种事情,咱私底下说就是了,一个女子罢了,都是自己人,只要罪名没有定下,就还是有回旋余地的。”
一旁刑长恭干咳了一声:“咳咳,小五,不许胡说!”
江舟拍了拍燕小五肩膀笑道:“放心,我自有分寸。”
说着对刑长恭抱拳一礼,便去追寻尤许。
刑长恭看着他的背影道:“喂,小五,你哪儿认识这么个宝贝啊?”
燕小五得意道:“刑头儿,你不懂了吧?这就叫烧酒就辣子,好汉访英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呸!你顶多就是破扫帚配烂簸箕,王八找王八!干活儿去!”
“哎!”
……
肃靖司,百解堂。
“说吧,你打的什么主意?”
尤许坐在堂上,脸色阴沉道。
主动释放好意,却被江舟当众顶撞,这让极好面子的他恼怒不已。
没有发作已经是在用力忍耐,还能有好脸色?
江舟很清楚对方现在的怒气源头,抱拳道:“校尉大人,还请暂时息怒,适才属下并非有意顶撞,是故意如此。”
“哈!有区别吗?”尤许气笑了。
江舟笑道:“大人,属下有一事相求。”
尤许瞪着江舟,咬着牙,一字一字地往外迸:“好啊,你还指使上本校尉来了?好,你说,江爷有何吩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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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抱拳道:“请大人去向陈家提亲。”
“什么?”
尤许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气晕头了,人话都听不懂了。
愣了一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登时便是一股火上冒,指着他的鼻子就骂:“江舟!”
“男人好色乃天经地义,但你也未免太过荒唐了!”
“这是什么时候?那陈青月是什么人?你也敢在这时候动色心?”
“你当我肃靖司是什么地方?迨冰府还是勾栏瓦舍?本校尉是保媒的还是拉皮条的?”
迨冰府是大稷的官媒,专门为大龄剩女剩男凑对的。
江舟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校尉大人误会了。”
“适才属下所为,只是为了引出那凶手。”
尤许神色一劫:“哦?”
江舟将自己的推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尤许听完,若有所思地沉吟了一会儿,抬起头看向江舟的眼神有几分复杂。
一闪而逝,便恢复往日的深沉,不显喜怒。
“这么说来,你之前的作派,就是为了让那凶手以为你对陈青月有爱慕之意?”
“以此引蛇出洞,再借提亲一事,火上浇油,将那个凶手引出来?”
江舟点头道:“不错。”
尤许忽然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似笑非笑地道:“本校尉以前倒是不曾注意,你容貌竟是如此俊秀,外间还传你有三绝之才,倒还真是个风流胚子,若是真有心思,怕不知道要令多少女子为你神魂颠倒。”
“即便是王孙贵女,你也未必没有可能攀附,那陈家小姐也不例外,那凶手若真在场,又是爱慕陈青月之人,想必也是如此想法,那就必然心生妒恨,焦怒难耐。”
话锋忽地一转:“但你怎么就能确定,事情便如你所料?”
“先不说凶手是不是陈青月身边之人,纵然是,你又如何确定那凶手对陈青月有爱慕之心?”
江舟笑道:“属下并不能确定,只不过是在赌罢了。”
“从现有的线索所能推测出的可能,只有这个是最为合理,可能性也最高。”
“既然大人早已经有所决定,又何必在意多等三两日?”
“若不能成功,陈家便是凶手,没有任何损失。若能成,也正好彰显大人双目如炬,断案如神。”
尤许看了他一眼,眯着眼道:“嗯?你舍得那陈家小姐?”
江舟无奈道:“大人明鉴,属下从无私心,对那陈家小姐也并无觊觎之心。”
“我姑且信你,成倒罢,本校尉定会记你一功,若不成,你也莫怪本校尉无情,非但陈家难逃一死,连你也要牵连,一顿责罚是少不得的。”
尤许淡淡说了一句。
“自当如此。”江舟。
他要不这么说,尤许哪里会答应?
陈家要想有活路,只能在太守给的三天限期内破了凶案,找到真凶。
否则也只有拿他们顶罪。
他一个小小的巡妖卫,还没那么大本事能让太守收回成命。
这已经是他所能尽的最大努力了。
自从在山阴县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流民一个个死在刀头下,江舟就已经学会了一个道理。
在自己无能为力之时,又置身浑浊之中,最好不要强出头。
如果你是干净的,周围的浑浊将会吞噬你。
和光同尘,是圣人早就教过的道理。
至于那位陈家小姐,他倒确实没什么想法。
尤许点头道:“好,既然如此,本校尉便答应你。”
他顿了一顿又道:“不过,你真的舍得?你若有心,本校尉干脆就真的为你提亲,如此一来,既可引诱凶手,你也能抱得美人归,两全其美,何乐不为?”
“若是真能找出真凶,本校尉就为你备上一份大大的贺礼,再好好喝你一杯喜酒。”
“不过若是不能,那你也别怪本校尉绝情,不给你面子,毕竟捉拿陈三通父女,是太守大人的命令。”
“太守虽无权插手我肃靖司事务,但们却不能驳太守大人这个面子,你明白吗?”
江舟忙道:“大人,真的不用,只需去陈府提亲,做做样子便可,若那凶手真在陈府,必然能知晓。”
尤许一摆手,漫不经心地道:“知道了。”
显然,他虽然答应了,但对江舟说的对陈家小姐没意思这种话不以为然。
男人嘛,都是馋嘴的猫,谁不知道谁啊?
江舟看他神情,就知道他怎么想的,也只能表示无奈。
他自己问心无愧就行了。
不是他对女人不感兴趣,只是他很挑嘴罢了,不是真的能令他动心的,轻易下不了口。
尤许没有耽搁太久,天色微亮,便让人备了些礼,往陈家去了。
现在陈家正被当成罪人,由两司严守,肃靖司又突然上门去提亲,那肯定是扯淡。
不过这事也不难办。
只需暗示一番,若陈三通肯嫁女儿,那陈家便能有条活路。
如此一来,别人只当是有人看上了陈家小姐,想要巧取豪夺。
威逼利诱这一套,本来就是一般人对于官府的固有印象。
做出这种事来,一点也不会让人奇怪,反而理所应当。
若事情真如江舟所料,这样也更能激起那个凶手的愤怒。
第52章 夜袭
“小姐!小姐!不好啦!”
陈府内院。
一个丫鬟叫唤着小跑进了一座小阁楼。
丫鬟小圆叉着腰挡在她面前,竖眉骂道:“你大呼小叫什么啊!惊着小姐你担待得起吗?”
“不是,小圆姐……”
这个丫鬟似乎很畏惧小圆。
“小环,什么事?”
陈家小姐声音从时面传出。
“哼。”
小圆狠狠瞪了她一眼,才侧身让她进去。
屋中陈家小姐正倚窗而坐。
转过头来,妍丽的眉宇间似有一丝化不开的愁绪。
“什么事不好了?”
小环进来后露出喜色:“小姐,不是不好,是太好了!天大的喜事!”
“现在陈府这个样子,又哪里来的什么喜事?”
陈家小姐淡淡地转过头,看着窗外。
小环笑道:“小姐,是那位江公子派人来向老爷提亲了!”
“什么!”
陈家小姐还没有反应,边上的小圆已经跳了起来。
怒目道:“老爷答应没有?”
小环捂嘴笑道:“当然答应了,听说那位江公子可不是一般的巡妖卫,外间都在传言他文采风流,能盖过白麓书院那些学子呢。”
小圆生气地叫道:“就他?什么文采风流?区区一个巡妖卫,也敢觊觎小姐?赖蛤蟆想吃天鹅肉,他做梦!”
“小圆。”
陈家小姐淡淡地叫了一声。
在别人面前都张牙舞爪,十分凶恶的小圆,对她却顺从得紧,轻轻一声便让她闭上了嘴。
只是脸上却仍是忿忿不平。
陈家小姐才道:“小环,怎么回事?”
小环雀跃道:“江公子托了肃靖司的尤许校尉,来向老爷提亲,说是要迎娶小姐你呢!”
小圆在一旁听得两眼冒火,胸脯起伏不已。
只是被陈家小姐皱着眉扫了一眼,也不敢发作。
眉间微蹙,疑惑道:“江公子?”
小环欢喜道:“是啊,就是刚刚为小姐您念情诗的那位江公子!”
“小姐,这位江公子虽然只是一位巡妖卫,身份不高,但是才华绝高,听说连白麓书院的大儒都对他赞誉有加呢!”
“比小姐以前那几个可强……”
“住口!”
小圆怒骂了一声,扬手就是一巴掌打落,啪的一声,小环脸上就多了一个清晰的掌印。
被重重地打了一个耳光,她却不敢吭声,捂着脸,噙着泪水满是害怕地低下头。
“小圆!”
陈家小姐轻宛的语声带上了几分不悦。
小圆怒道:“小姐,这贱婢竟敢胡言乱语,她该死!”
陈家小姐摇摇头,来到小环身前,伸手抚了抚她脸上的掌印:“疼吗?”
小环哭着露出笑容:“小姐,小环不疼。”
陈小姐叹了口气:“小环,你先下去吧,让人给你取点药敷上,再到账房支二两银子。”
“是,小姐。”
小环不敢再多言,捂着脸涰泣着退了出去。
小圆一脸委屈:“小姐……”
陈家小姐摇头道:“你呀,以后可不能这么冲动了。”
小圆噘着嘴道:“小姐,我是气不过。”
“那个姓江的什么东西?赖蛤蟆也想吃天鹅肉?”
陈家小姐只是望着窗外,眼中隐隐藏着几丝茫然痴痴之色,似乎那夜色之中有什么令人着迷的事物般。
闻言只是淡淡地道:“江公子气宇不凡,他的诗词文章我也是看过的,确实是文采风流,世间罕有人及,能嫁与他,也不算坏事。”
小圆双眼圆瞪,满是不可思议,还待说话,却听她道:“小圆,你先下去吧。”
“是,小姐。”
小圆只好乖乖退出阁楼。
回头看了一眼楼上依在窗前的陈家小姐,小圆咬了咬嘴唇,不甘不愿地离去。
一边走一边嘴里还忿忿地嘀咕着:“哼,姓江的臭蛤蟆,敢觊觎小姐,早晚和那六个短命鬼一样,被上天惩罚的。”
雅文吧
阁楼上。
陈家小姐眼中微微露出一丝疑惑:“这江舟并非好色之徒,如此作为,又是何用意?”
……
江舟此时正躺在吴郡城中一座民居里。
若是他的猜测都是对的,尤许一旦提亲,那他就成了诱饵了。
随时会被“鱼儿”咬上。
一不小心,就是吃干抹净的下场。
危险是有,但主意是他自己提出来的,也不可能半途而废。
这里是尤许给他准备的房子,接下来三天,他都要住在这里。
尤许的经验确实比他老到。
他虽然想出这招引蛇出洞,却没有考虑到一些细节。
住在肃靖司里,凶手根本没见有机会对他下手。
凶手已经连续六次在成亲之时杀了陈家六位赘婿。
这次提刑司和肃靖司这么大的阵仗之后,凶手未必还敢用同样的方法做案,在“成亲”当天,当着两司的面来杀他。
很大的可能会提前来杀他。
出来住,就给了凶手机会。
理由也不难找,便是巡妖卫,也不可能成家后还住在司衙里。
新人住新房,合情合理。
陈员外已经答应尤许的提亲,婚事就定在两天后。
很仓促。
不过尤许给出的说法是太守给的时间有限,若是在此之前,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他们没有立场为陈家开脱。
陈员外也清楚这点,很痛快地答应。
本想大操大办,却被尤许拦下。
说是陈家小姐已经算是六婚,实在不宜再大操大办。
只等到了吉时,将新娘接走就是。
这是江舟的要求,尤许对此也无所谓,干脆应下了。
如果真要按流程来,三媒六娉,还要拜堂什么的,江舟是绝对不会干的。
他可不想真的娶了那陈小姐。
天色已黑,江舟躺在床上。
他已经有点后悔出了这馊主意。
当诱饵的感觉并不好受。
若非仗着有龙刍和太乙五烟罗,他绝对不敢这么干。
“呼……”
屋外似乎起了风,透过门窗的缝隙,发出微微的呼啸声。
嗯?
江舟忽然感觉脑后有一股阴冷,像是有人贴着他脖颈吹气一样。
一股寒气自尾椎骨窜起,整个后背都是一阵阵阴冷,寒毛直竖。
跟着闻到一股腥臭之极的味道,脑子瞬间有些昏昏沉沉。
只是昏沉感刚一出现,心口就有一道热流窜出,流经全身,他便重归清明。
真的来了!
好快!
江舟猛地睁开眼睛。
发现床榻边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无息地趴着一道黑影,双手扒在床沿,一颗脑袋搭在上面。
灰惨惨的一张脸,离他只有不到两寸的距离。
一双没有眼白,漆黑如墨的眼睛正直勾勾盯着他。
第53章 守尸鬼,阴灵膏
“哈……”
江舟睁开眼的同时,这张脸正张开黑紫的唇,呼出一口浓郁如墨的黑气。
腥臭无比,熏得他几乎要晕厥过去。
胸口的炽热越烈,江舟周身泛起金红的微光,像是他体内有一个火炉被点燃一般。
黑气离身寸余,便被金红的光芒阻挡,不得寸进。
“是你?!”
江舟恢复清明,看清那张脸后,不由脱口而出。
与此同时,右手已经抓着枕在身旁的鬼头斩妖刀,裹脑一刀,斜斜劈出。
迅猛如雷。
“当!”
一刀斩落黑影,竟然如碰金铁,发出一声刺耳的铿鸣声。
江舟感觉就像是砍在一块裹着坚韧牛皮的钢板上,自己的手都被震得发麻。
幸亏这段日子他的气力大增,虽然没有自己将黑影的脑袋砍落,巨大的力道却将对方砍得倒飞而出。
黑影砸落地上,整个身躯如同僵尸一下,直直地弹起。
然后也不转身,就这样倒着往后一蹬。
动作僵直,却一点也不慢,“人”就倒飞而起,撞破了窗户。
江舟抄起斩妖刀,飞身追了出去。
不是他勇,是屋外同时响起的几声大喝给他壮胆。
“好胆!”
“想逃?等你多时了!”
尤许既然决定听江舟的,要引蛇出洞,怎么会没准备?
这案子直接牵涉到吴郡金曹掾史,还有太守亲自盯着,尤许无比看重。
为以防成万一,亲自带着十名巡妖卫暗中守在这屋子周边。
个个手持捆妖锁,顷刻间就能布下锁妖阵。
除非这妖魔超过了八品,否则来了就别想跑。
果然。
江舟追出来时,十位巡妖卫已经各自抛出捆妖锁。
织出一张赤红罗网,笼罩在小院上空。
那个黑影僵直着身体在其中左冲右突,始终无法冲破封锁。
不过只鬼物也不简单,在十个巡妖卫围攻下,竟然不落下风。
而且似乎有一身铜皮铁骨,斩妖刀血光连闪,都一时奈何不了它。
“哼!”
站在一旁的尤许似乎观察得足够了,冷哼一声,不声不响地自腰间解下一根铁鞭。
抖手一甩,三尺余长的铁鞭竟然变成了一条软鞭。
如伏在草丛里的毒蛇,暴射而出。
瞬间便远及数丈,一鞭横抽在黑影身上。
铁上闪烁着血红的光,抽在黑影身上发出“嗞嗞”的声响,还冒出黑烟。
黑影直接被这一鞭抽飞,发出凄厉的诡啸。
正好朝着江舟的方向飞来。
好机会!
江舟瞳孔微缩,脚下已连环踏出,手中斩妖刀化作赤练,顷刻间裹住自己半截身子。
如同刀轮一般旋转着卷了过去。
虚步藏刀,缠头!
刀如赤炼,卷向那黑影。
“叮!”“当!”“当!”
他在旁观看,知道这东西硬得很,一下就出尽了全力。
刀轮连着转了三圈,瞬间砍出三刀,这是他的极限。
刀刀都砍在黑影脑门上。
“唳——!”
第三刀一落,黑影头颅才应响裂开,一声诡异的厉啸自其中响起。
便见一道黑烟从刀口之中窜出。
黑影僵硬的身躯摇晃了几下,扑通一声就直挺挺向前倒下。
远处尤许看在眼里,闪过一道异色。
走了过来,看了看地上的头颅和身躯,带着几分诧异道:“没想到你竟将这门刀法练到了这步田地。”
“这可是一具将近八品的尸鬼,坚逾精钢,寻常巡妖卫即便手持斩妖刀,也难伤其分毫。”
江舟以刀拄地。
一连三刀砍出,他现在虚得要死。
“校尉大人……”
“好了,不必多说,以你功力,连出三刀实在是太勉强,先去歇息吧。”
尤许摆摆手打断他的话,伸脚在地上的尸骸踢了踢。
喜笑颜开:“你的计策果然管用,这下可以交差了。”
“没想到这东西居然只是一只八品不到的尸鬼,看来下面的人是该整顿一下了,这么久了连一只九品尸鬼都搞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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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还想再开口,尤许却已经挥手让一个巡妖卫来扶他进屋。
带着其他人收起尸鬼遗骸,转身离开。
“老江,这下你可立大功了。”
扶他进屋的巡妖卫羡慕地说道。
江舟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
鬼神图录已经在他眼前展开。
一具具被掏空内脏,剥去血皮的奇惨尸体之中,窜出一缕缕黑气,被牵引着汇聚一处,腾起一团惨绿的火焰,慢慢从其中渗出一丝丝如墨般的黏稠汁液。
随着尸体越来越多,“墨汁”也越聚越多。
渐渐地如同有了灵性一般,开始蠕动起来。
慢慢扭曲成一个人形,有如婴孩,不过拳头大小。
“婴孩”忽地趴在其中一具尸体的后脑,慢慢啃食,不一会儿功夫,就啃出一个洞来,从其中钻了进去。
那具尸体便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缓缓抬起头,双眼已经变得漆黑如墨。
画面嘎然而止,显出一副图录。
【守尸鬼:采阳灵精魄之火,炼阴魂浊尸之气,而成其鬼。形如婴,居人窍,控人尸,尸化铁僵,刀枪难破,能祟人头痛,魇人魂魄。】
图上那具尸体,他认得,便是当初在街上遇见过,早已死去的那个伍书生。
也是刚才袭击他的那个黑影。
照图录上演化出的景象来看,恐怕刚刚杀死的那个守尸鬼,并不是这桩真正的凶手。
炼出这守尸鬼的幕后存在,才是真凶。
这种事,江舟没办法说出来。
他无法解释自己怎么知道。
而且,从尤许后来的反应来看,他八就成也知道刚刚杀的不是真凶了。
只是心中已经有着某种考量。
究竟是为了能交差,还是和江舟现在的打算一样,想要将错就错,继续等待那个真凶出手,那就不得而知了。
今晚这一次袭击,至少已经有七八分的把握,验证了江舟的猜测是对的。
如果他们表现出已经抓住凶手的模样,真凶还真有可能会放松警惕。
在明天的“婚宴”前后再次动手。
等那个巡妖卫离去后,江舟才有机会拿出刚刚得到的奖励。
这个诱饵当得值,抢了一个人头。
虽然是个冒牌货,但也是个货真价实的妖魔。
【诛斩守尸鬼一,赏……】
第54章 神秀
【诛斩守尸鬼一,赏阴灵膏一】
【阴灵膏:生人有魂魄,亡人有功德。恶尽曰功,善满曰德,皆出于业。——佛门采亡人功德善恶之业,炼就此膏,为炼神壮魂之宝药。阳精如火,阴灵如风。涂抹于身,化为阴灵之风,吹尽三魂七魄,壮魂固魄。魂壮魄固,道行之基。】
江舟看着手里一个瓷盒,里面装着的是如浓墨一般的黏稠汁液。
有点像守尸鬼图录里出现过的那种恶心的东西。
不过和守尸鬼那股腥臭的味道不一样,其中散发出阵阵异香,如兰似麝。
有点点失望,不是法宝仙器就算了,给部绝世神功、仙术道法也好啊。
不过这东西能强壮魂魄,入到外面,绝对是让人觊觎的好东西。
虽然不是肉眼可见的好处,却有着潜移默化的作用。
普通人想要修炼魂魄,练武读书就行,不过要达到极高深的境界才能涉及到魂魄的层次。
仙道却不同。
据说仙道入品藏秘,便是一个磨炼神魂的筑基过程。
那些仙门中的道修佛修之流,想必是有类似的法子,不过必然是十分珍贵的。
江舟趁着夜深人静,脱得精光,直接将这盒中的阴灵膏抹到身上。
这东西用法也简单,抹遍全身便可。
一盒用完,刚刚好将全身抹匀。
像墨一样漆黑的膏,抹到身上,就变得淡了。
慢慢地向透明转化。
在这个过程中,江舟只觉得有一股股阴凉的风,吹遍自己全身,从每一个毛孔之中渗透进去。
里里外外都觉得阴凉无比。
时间一长,甚至觉得自己就像置身于一个阴冷潮湿的地窟中,透骨的阴冷,让人难以忍受。
还真是像图录上说的一样,化成阴风吹人魂魄。
这是发自灵魂的冷啊。
好在也并不是真的难以承受,比起龙刍草要自己剖开心口塞进去的痛苦和精神折磨,简直是小儿科。
就这么抖了小半个时辰,身上的膏药全部变成得透明。
江舟知道药效过去了。
人的身体强壮,好处是看得见的。
魂魄强壮,虽然看不见,感受却更加明显。
只这一会儿,他就觉得精神大振,思维都变得清晰了许多。
连因为刚才发出的三刀带来的疲惫,都减轻了许多。
这是感受得到的变化。
魂魄强壮稳固,阴邪鬼祟之物也更加难以动摇他。
用游戏术语来说,智力+1,意志+1,耐力+1,阴邪属性抗性+10~!
在这个作为诱饵的当口,也算是一阵及时雨。
江舟清理掉身上的药渣,干脆抱着斩妖刀,和衣坐在榻上假寐。
用过阴灵膏,他的精神比睡上一觉都好,根本不用再睡。
他还真怕那个凶手杀个回马枪。
不过那凶手显然没这么大的胆魄。
一直到了第二天,江舟已经再次来到陈府,也没有再等到那个“回马枪”。
虽说“凶手”已经伏法,但尤许不知道是认为江舟要假戏真做,还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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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遗忘了这门亲事是假的。
亲自带了一队巡妖卫和江舟一起来到陈府。
说是要为他撑场子。
爱女出嫁,虽然陈员外不打算大操大办,却已经备下喜宴,宴请少数亲友。
只等喜宴一过,江舟便可以接走“新娘”。
说是一切从简,陈府却已经处处张灯结彩。
江舟走在其中,看着满是喜庆之气的陈府,叹了口气。
这都什么事儿啊?
还好不用真的拜堂,要不然就算是假的,他也会不干。
前厅。
陈老爷正满面红光,忽见一个仆侍从外面匆匆进来。
“老爷,门外有一个和尚求见。”
“哦?”
陈员外闻言不在意道:“可是要化缘?今日大喜之日,你便将他请入府中,在偏厅备上一桌素席款待便是。”
仆侍道:“老爷,那和尚是要求见江公子,而且他不愿进来,要江公子出去见他。”
陈员外怫然不悦:“岂有此理。”
江舟这时正好走过来,听在耳中,不由说道:“陈员外,还是让我去看看吧。”
“这……那好吧。”陈员外看见是他,只好点点头。
江舟独自来到陈府门前,便看到一个身穿月白僧袍的和尚,正背对着他。
“可是这位大师要见在下?”
“阿弥陀佛,正是。”
一声清朗佛号,那僧人缓缓转过身来。
江舟才看清对方的容貌
一张脸如若刀削斧凿,丰神如玉。
气度更是出尘,皎洁仿若明月。
不由暗叹:好俊的和尚,都快赶上我了。
和尚双手和什,微微一礼:“小僧法号神秀,有礼了。”
神秀?
砚山神女水淹吴郡那晚,那个搞出了一尊百丈金刚的和尚?
当初那几位高人都是立于高天之上,凡人根本难以看清。
不过江舟事后在肃靖司听人议论过,知道那些人都是何方神圣。
其中便有一个和尚名为神秀,是某个仙门派遣到吴郡监天司坐镇的仙师之一。
江舟心中电闪,朝和尚回了一礼,说道:“在下似乎与大师素昧平生。”
神秀和尚道:“小僧略通观人辨气之术,施主印堂发黑,乌云罩顶,当是有灾厄临身,特来相助绵薄之力。”
“哦,是吗?”
江舟眉头微皱。
任谁没头没尾地听到这种话都不会高兴。
又是这一句,能不能换句台词?
之前那个乞丐疯僧,也是一样的说词。
“敢问大师,在下有何灾厄?”
神秀和尚俊脸上却反露几分疑惑:“小僧也看不出,不过施主自有吉祥伴身,想来当能逢凶化吉。”
江舟心中一惊。
吉祥伴身?
该不会说的是太乙五烟罗吧?
江舟道:“神秀大师,你既说我有灾厄临身,又说不知,还有,既然我有吉祥伴身,能逢凶化吉,那又何需大师相助?”
神秀似乎语滞,江舟竟从其眼中看出几分窘迫之色。
又见他垂下眼睑,低声道:“小僧所言,句句属实,施主虽有吉祥伴身,但天机无常,小僧学艺不精,尚不能堪破,还请施主收下此物,或能护得施主周全。”
他从腕上退下一串念珠,递了过来。
江舟满心疑惑,接过念珠,放在手上看了两眼。
刚想说话,却见神秀和尚合什一礼,便转身离去。
看得他满头雾水。
嗯?
江舟忽然又低头去看手上那串白玉念珠,心中一动,闪过某件事物。
这玩意儿眼熟啊。
急忙抬头喊道:“神秀大师!”
神秀和尚回过身来:“施主唤小僧何事?”
江舟走到他面前,打量他几眼,笑道:“神秀大师,你这念珠……恐怕不是要送给在下的吧?”
神秀和尚眼中微光闪烁,垂着眼睑道:“小僧不知施主何意,若是无事,小僧告辞了,还请施主多加小心。”
说完,再次转身离去,脚步比刚才更加匆匆。
这个神秀大师……看起来有点纯洁啊……
江舟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莫名生起这么个念头。
江舟回到陈府,正想去正厅找尤许。
尤许既然出现在这里,说明他并没有放弃捉拿真凶的打算。
也该和他通通声气了。
却碰上一个陈家丫鬟脚步匆匆地走了过来。
“江公子,我家小姐有请。”
“哦?”
江舟心下微感诧异。
陈家小姐在这时候找他干嘛?
难道是眼看就要“嫁人”了,坐不住了?
江舟带着几分疑惑,便让丫鬟带路。
先去看看也好,这位陈家小姐太神秘,绝对不是一无所知。
若是她愿意坦白,这场戏可能也不用继续演下去了。
穿过几个院落,来到一座清静雅致的阁楼前。
丫鬟回头道:“这里就是小姐闺房了,江公子请进。”
江舟见她似乎是让自己进去,不由道:“不大方便吧?”
丫鬟只是低着头:“小姐说过,只让江公子一人进去,江公子请吧。”
江舟眉头微皱,抬起头,看到楼上的窗中,映出一道妍丽的身影。
只好点头踏了进去。
踏上阁楼,江舟发现里面已经挂满红纱,一根根红烛点亮。
映照得楼中一片红光,满是喜庆之意。
江舟迎面便看到楼中摆着一个个桁架,上面挂着一件件衣物,都是大红的金丝霞帔。
至少有二三十件。
却不见陈家小姐的人影。
楼中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令这一片喜庆的大红之中,透出几分诡异幽冷之感。
江舟深吸一口气,掉头就想离开这里。
“公子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呢?”
一声幽幽的轻笑声不知从何处响起。
第55章 人皮
江舟转身。
声音从一个桁架后传来。
架上是一件红色的纱衣,上面映出一个令人遐想的身影,曲线玲珑。
那里竟然有一个浴池。
江舟眉头微蹙:“小姐既在沐浴,在下稍候再来。”
“江郎,你我今夜便是夫妻了,何必相避?”
只听“哗啦啦”一阵水声。
红纱飞扬,被一个湿漉漉的身影披到身上。
一具若隐若现的胴体出现在他眼前。
背对着他,半躺在浴池边上。
水滴从她一头披散的长发滑落,顺着朦胧的曲线,一直滴滴木质的地面。
“你是……陈小姐?”
虽是背对着他,但这若隐若现的身躯,仍依稀可以看出几分陈家小姐的模样。
但江舟心中有些疑惑。
照上次见面的印象,陈家小姐不应该是这么……开放的女子才对。
“江郎,你连我都不认识了吗?”
娇婉的声音带着几分幽怨。
江舟脚步慢慢向后挪,嘴里说道:“陈小姐,其实这桩婚事,是个误会,你我不过初见,话也没说上几句,如何能成婚?”
陈家小姐幽怨愈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见一面又有什么打紧?如今是公子提亲,家父也答应了,小女子难道还能再嫁他人不成?”
“……”为什么不行?你都嫁了六个了。
“江公子,你不会是嫌弃小女子吧?”
她背对着江舟,两只玉手轻轻抚着自己身体的躯线。
幽幽道:“难道我还不够美吗?”
“许是我刚才的红妆没画好,江公子稍待片刻,我这就重画一番。”
陈家小姐一双如削葱般的玉手,忽然伸进了浴池中搅了搅。
有什么东西慢慢地浮了上来。
漆黑的……头发,慢慢地在水中散开。
一张人脸,渐渐浮出浴池。
柳眉如黛,朱唇涂脂,艳若桃花。
陈家小姐!
不是人,是一张人皮!
一张有着陈家小姐模样的人皮浮出浴池。
那身披红纱的身影俯身趴在池边,轻轻抚着那张明艳的脸皮,动作轻柔之有,就像抚摸情人的脸。
哪怕没有看到她的神情,江舟都能感受得到她的痴迷。
“你竟然杀了她!”
“呵呵呵……”
红纱身影慢慢转过脸,出乎江舟的意料,这是一张很清秀的脸。
“你是……陈小姐身边的丫鬟?”
他隐约有点印象。
那天夜里盘问陈家人时,陈家小姐身边出了一个彪悍的丫鬟小圆,还有一个安静的丫鬟。
当晚盘问的陈家人,他基本都看过笔录。
这个丫鬟名叫小环,也是自小就在陈府中,跟随陈家小姐的。
江舟怀疑过另一个脾气暴躁刁蛮的小圆,却没有想过这个人。
她太不起眼了。
小环吃吃笑了起来:“你是不是以为,我是她啊?呵呵呵……”
她伸手一指,江舟顺着看过去,便看到一个桁架上原本挂着的一件喜服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栩栩如生的人皮,脸皮上都还带着惊恐的神情。
分明就是那个小圆。
“小圆啊,她太不知道好歹了,竟然想跟我争宠,独占小姐……太可笑了,呵呵呵……”
“她还敢打我,不过也拜她那一耳光所赐,小姐摸了我的脸了,还关心我,呵呵呵……”
江舟听着她痴痴幽幽的笑声,看着她捧着陈家小姐的脸皮,目光痴迷。
心中忽然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口中先问道:“方小花也是你杀的?”
“方小花……”
她茫然了一瞬,忽地露出笑容:“想起来了,是她啊……区区一个想飞上高枝的贫家女,也配在小姐身边侍候?”
方小花就是当初伍夫人给他的画中的女子。
确切地说,画中女子,是眼前这个东西披着方小花的人皮。
这就能解释得通了,为什么死去几年的人会成为伍书生的小妾。
江舟手已经摸上的鬼头刀。
“你想杀我吗?”
小环目光从那张脸皮上抬起,神情幽怨:“是因为你喜欢的是小姐,我只是个小丫鬟吗?”
“咯咯……”
“这很好办啊……”
她娇笑着,脸皮忽然以一种极端的线条扭曲着。
一个个鼓包不断地隆起。
似乎脸皮底下有着什么东西,在极力地想要挣扎钻出一般。
本来一张秀美妍丽的脸上,五官都已经被挤得看不到。
她似乎不耐烦了一样,双手摸上头顶,用力一扯。
一声轻微的撕裂声。
她竟将头皮撕开,裂出一条缝。
裂缝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要从里面钻出来。
这一幕看得江舟头皮发麻,后背发寒。
“咯咯咯……”
小环那张秀丽的脸已经如同衣物一般被褪下了一半,叠成一团皱巴巴的皮。
还在不停地往下褪。
一双漆黑的手突然从裂缝中探了出来,向两边扒拉着,加快了“脱衣”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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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便褪下了张完整的人皮。
露出一个有着人形,头脸四肢皆全,却没见有五官,也没有表皮的东西。
只有一具猩红血肉的身躯。
那血肉也是腐烂的,身上处处是一块块化成脓液的烂肉。
不断地流淌着浓稠的黏液,绿的、黄的、黑的……
腥臭无比。
那张脸上本应该是五官的位置,只有五个似乎从一堆烂肉中扣出来的孔洞。
一张“嘴”一下一下地张合,流出一道道黑色的黏液,发出阵阵娇笑。
声音却还是小环的声音。
这个怪物捧起浴池中的“陈家小姐”人皮。
池边上竟然还有胭脂画笔等物。
它拿起画笔胭脂,一笔一画、仔仔细细地在上面描画起来。
一边痴痴笑道:“你再等等,还差一点就画好了,呵呵呵……”
江舟竟然从那只有五个肉洞的脸上,看出了一种痴迷。
他只觉得浑身毛骨悚然。
脚步倒退,想要离开这里。
却见那正在痴痴描画的“人”微微抬头,一双“肉眼”蠕动,竟能让人感觉到不悦。
“肉嘴”蠕动,发出温婉悦耳的声音:“我不是让你等等吗?怎的这般心急?”
“罢了,既然你这么猴急,便先让他们陪陪你吧。”
江舟突觉眼前似乎一花,楼中的景象似乎就变了个样。
原本在他身后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前面。
而那些挂衣物的桁架,全到了他身后。
原本大红喜庆明亮的模样,似乎黯淡了许多。
江舟回头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那一个个桁架上,哪里还有什么大红的金丝霞帔?
全都是一张张栩栩如生的人皮!
头脸俱全,挂在桁架上。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江舟一眼就认出其中几张皮,都是肃靖司的巡妖卫和执刀人。
乙三六就在其中。
让他心中腾起一股无明之火。
“吉时快到了,你怎的还没有换上喜服?你真是太不用心了。”
“还好我这里备有,快穿上吧,可别误了吉时,那可不好。”
温婉娇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时,这些桁架上的有一张人皮轻轻地动了起来。
垂下的头皮摇摇晃晃,慢慢地抬起。
松胯胯的人皮,软趴趴地蠕动着,慢慢地从架子上滑了下来。
江舟已经暗自驱动太乙五烟罗……
第56章 降三世金刚掌
这般景象,虽然令他发自内心的惊悸,却还不至于让他恐惧。
若连五烟罗都护不住自己,那他什么也不用干了,躺平等死就行。
现在最关键的是怎么离开这样地方。
这座阁楼很显然已经被这只鬼物施加了诡异的手段。
那张人皮正在地上慢慢蠕动,不断地靠近他。
看似缓慢,却是一眨眼,人皮就向前移动了一大截。
就像是有一短距离凭空消失了般。
几个闪烁,空荡荡的皮囊突然就凭空出现在江舟身后。
如同一个人般,张开双臂,向他罩落。
江舟背后虽然没长眼睛,却在这一瞬间寒毛倒倒竖,心跳如雷。
毫不思索便就地向前一滚,念动间,五烟罗已经从他七窍中喷吐而出。
就在这时,他怀中突然有一阵金光射出。
同时响起一阵梵音。
“南无南无,大梵无量……”
梵音阵阵,一枚金色卍字符咒突然从他胸口飞出。
在他头顶滴溜溜旋转,绽放出金光,如同一个金色琉璃罩子,笼罩着江舟。
那张人皮撞上琉璃罩子,就像是一块肥肉掉进了滚烫的铁板上,滋滋地响。
竟发出一声尖叫,倒飞而出。
“大梵寺!”
那个正在床榻上痴痴地描绘着人皮的鬼物,尖叫一声。
脸上五个恐怖的洞一阵阵蠕动。
楼中的景象再次变幻。
喜庆雅致的楼阁,变得破旧不堪。
墙上、门窗上涂满鲜血血肉,恐怖污秽。
高照的红烛滴落的不再是蜡,而是流淌着的血浆。
幽幽的烛影透着阴森幽寒。
桁架上的一张张人皮同时蠕动起来。
“神秀!”
“是你!”
“一定是你!又是你!”
“为什么你要处处与我作对!”
“给我出来!”
“出来!”
几十张人皮滑落地上,又像摇摇晃晃地像人一样站起,同时发出一声声惨戾的叫声。
“你想救这个小子是吗?我现在就要他死!我看你怎么救!”
几十张人皮同时掉转头,直勾勾、阴惨惨地盯着江舟。
笼罩着他的金色琉璃罩剧烈地抖动着,似乎在下一刻就会破碎。
“南无大梵无量。”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江舟便见眼前一花,身前便出现了一个身穿月白僧袍俊秀和尚。
竟是刚刚才见过的神秀和尚。
“孽障。”
“你是何方邪祟?又如何知道小僧?”
“你居然不知道我!”
神秀一句问话,似乎刺中了那个鬼物的敏感处。
一张只是只个孔洞,满是粘稠臭液的脸上,竟然透出浓浓的恨意。
浓郁的恨意几如实质,压得这座小楼中都更加黯淡阴森了几分。
“嗬……嗬……嗬……”
鬼物发出阴恻恻的笑声。
拿起刚刚描画的人皮,往头上一套,一阵西西索索的声音,像是穿衣服般。
人皮一阵阵起伏鼓动,很快,一个妍姿玉质的陈家小姐重新出现在眼前。
脸上描红涂朱,更显艳丽,光彩照人。
“陈家小姐”轻掩檀口,轻声娇笑,柔情媚态:“这样呢?”
“你总该认得我是谁了吧?”
“孽障!”
神秀和尚俊目突地圆瞪:“你将她如何了!”
“呵呵呵……”
“陈家小姐”娇笑不已,眼带秋波:“我就是她,她就是我啊,白郎,你不认得我了吗?”
“南无大梵无量……”
神秀和尚目光波动,脸上神光隐现。
不过是一闪即逝,便恢复平静。
双手合什:“今日小僧便除了你这孽障。”
“咯咯咯……”
“陈家小姐”目光微厉:“除了我?你有这本事吗?你舍得这身皮囊吗?”
说话间,周围的数十张人皮突然一闪,便都向江舟飘来。
“……”
你们自己的恩怨,干嘛把我拉下水?
本来在一旁看戏的江舟暗骂一声。
手中紧握斩妖刀,太乙五烟罗已在无声无息间贴身笼罩自己。
他如临大敌时,神秀和尚却只是垂目淡声道:“雕虫小技,也敢在小僧面前耍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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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无大梵无量。”
“唵嘛呢叭咪吽!”
江舟只见神秀和尚周身金光绽放,显化出一尊虚幻的怒目金刚,与他重叠。
神秀和尚缓缓伸出手掌。
此时他虽然还是那七尺身躯,但在江舟眼里,却如同一尊数丈高的巨人。
伸出一手,居高临下。
似乎整个小楼都在这只手掌的笼罩之下。
“金刚三昧,明王怒目!”
神秀和尚猛地睁开眼,怒目环瞪。
那虚幻金刚像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和尚与金刚怒目中,都有赤焰燃烧若红莲。
周围的人皮瞬间凭空点燃,燃烧的火焰与那目中红莲如出一辙。
“啊——!”
“你不能杀我!”
那“陈家小姐”在和尚面前,竟似毫无抵抗之力。
发出凄厉的惨。
神秀和尚神色毫无波动。
探出的手掌猛地一按。
一尊十数丈高的金刚虚像猛然自阁楼之中拔起。
居高临下,巨掌朝着小楼重重打落。
“轰隆隆!”
几丈高的小楼,如拉朽摧枯般轰然破碎倒塌。
罡风激荡,尘土飞扬。
身在其中的江舟更能体会到那种无物不摧的暴烈。
他想跑,以免被倒塌的小楼活埋了。
耳边却响起神秀温和的声音:“施主不必惊忧,且安心便是。”
激荡的罡风,倒塌的小楼,果然全都避开了他们所站立之地。
江舟这才安心。
目光不由被神秀和尚吸引。
这和尚,未免也太猛了点吧?
一言不合,一巴掌就拍碎一座楼?
神秀和尚此时已经收回伸出的手掌。
在其收掌之时,江舟看到一枚金色卍字在其掌心一现即逝。
不知怎的,精神忽然随着那金色卍字的转动而渐渐恍惚起来。
眼前出现一个脏兮兮的身影。
一阵沙哑的笑声响起:“嘿嘿,好小子,资质不行,慧根倒是不浅,竟然这么快就能悟出老子传你的金刚九会。”
“看清楚了,这便是第九会降三世会!”
脏兮兮的身影猛然拔高。
江舟眼前顿时出现一尊有三面八臂,顶天立地的金刚法相。
其高不知千百丈,他的视线之中都充斥着这一尊恐怖的身影。
别说是神秀刚刚现出的那尊,即便是当日砚山神女水淹吴郡时那尊百丈金刚法相,在这尊身影面前也是小巫见大巫,如同蝼蚁般。
惊心魂魄!
恍恍惚惚间,江舟似乎看见这尊身影动了。
但他却看不真切。
只看到三面模糊,其中只有一双眼睛跳动着红莲般的烈焰。
八臂挥舞,也是模糊不清,只能见有一金色巨掌从天而降。
掌纹清晰,纵横起伏,如涌动着赤色焰流的沟壑。
如若天降陨石般,轰然砸落大地。
山河崩裂,天惊地动!
“降三世金刚掌!”
第57章 虐恋
江舟猛地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却只看到周围一片残垣断壁。
神秀和尚正用一种惊讶好奇的眼神看着他,确切地说,是看着他的右手。
见他醒来,合什道:“阿弥陀佛,施主慧根竟如此深重,竟只看一眼,便能悟出我大梵真法,明王金刚真意。”
江舟这才发现,自己右手手掌,正燃烧着赤红色的烈焰。
灼热暴烈,却完全没有灼伤他分毫。
江舟一惊,手上的火焰顿时消敛。
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
大梵真法,明王金刚?
他自家人明白自家事。
他哪里有什么慧根,还能看一眼就能学会别人的秘法绝学?
他又不是张无忌,也不是狗杂种,哪来这本事?
这事跟那个乞丐疯僧脱不了关系。
当初说要强卖给他秘籍,戳了他一指头后,就没了下文。
江舟也一直没有空闲去捉摸这事。
没想到会因为神秀和尚而再次出现,还让他莫名其妙学会了一个似乎很牛的本事。
这种手段真是神乎其神,不可思议。
刚才恍惚间看到的那尊金刚法相,简直能吓死人!
不过,那乞丐竟然和神秀和尚,确切地说是和大梵寺有关系。
金刚九会?
乞丐传他的东西,似乎不仅止这一掌。
只是他能力不足,只能看到这一掌。
还是因为目睹了神秀出掌。
江舟有想问一问神秀的冲动,这金刚九会是什么东西。
不过终究还是没有出口。
他听燕小五说过大梵寺,那是天下间最顶尖的六个仙门圣地之一。
谁知道这是不是人家的不传之秘。
要是知道被他学会了,不定会有什么麻烦。
好在神秀很快将目光收回,落到了另一处。
小楼被他一掌毁了,不过方圆数丈之地,却完好无损。
那几十张人皮已经烧成了灰烬。
那个鬼物正倒在一旁,虽然没有死,却只剩下半口气。
正用怨毒的眼神盯着神秀。
它身后那张床榻也完好无缺。
上面却多出了一个女子,正安静地躺着。
竟然是又一个陈家小姐。
身边散落着一些人皮碎片。
这人皮似乎有着某种特殊的能力。
看来刚刚就是被那鬼物用人皮覆盖,以致于他即便有灵瞳也无法看破。
江秀看到神秀平静的眼中闪过一丝波动,慢慢地走了过去。
倒在地上的鬼物满脸怨恨地挣扎着,似乎想要阻止他。
只是受了神秀一掌,它根本就连动一动都没有余力。
神秀伸手在陈家小姐上空抚过,金光一闪即逝。
便听一声轻吟,陈家小姐悠悠醒转。
缓缓睁开眼,看到神秀后,她神色一变:“是你!”
“阿弥陀佛。”
神秀竟似不敢与她对视,垂下目光,向后退了几步。
陈家小姐见状,惨然一笑:“你还是一样,既然如此,你为何要来救我?”
神秀只是低着头,又手合什,不言也不语。
陈家小姐眼中更显凄怨之色。
有八卦啊……
在一旁吃瓜的江舟脑中瞬间脑补了一部四十集连续剧。
原来陈家小姐真正的心上人,是这个和尚。
好哇,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看着纯洁,其实还是个六根不净的花和尚啊。
这时,陈家小姐忽然神色一变,手指不着痕迹地抹过眼角湿痕,看向地上的鬼物:“你将小圆和小环如何了?”
那鬼物从陈家小姐醒来,就一直痴痴地看着她。
闻言不由惨笑一声:“小环?小姐,我就是小环啊。”
陈家小姐一惊,盯着它看了许久,连连摇头:“不可能……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害我?”
鬼物惨笑着:“我为何要这么做?”
“小姐,我怎么会害你?”
“这个世上,所有人都会害你,只有我不会。”
它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温柔。
令江舟感到见鬼的是,他竟然从一个恐怖的鬼物身上,感觉到了痴痴的深情。
“我全都是为了你……”
“我知道,小姐是为了气这个负心的秃驴,才会心甘情愿嫁给那些臭男人的。”
“小姐是想气他,想看他伤心……”
“但是他们不配!”
鬼物突然指着江舟,疯狂地道:“这些臭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他们不配,哪怕是将他们的名字和小姐一起说出来,也是对小姐你的亵渎!”
“胆敢觊觎小姐,我要杀了他们!我要他们不得好死!”
“小姐,这个负心的秃驴不值得你这么做!”
“只有我!”
“只有我是一心一意对小姐你的,只有我!”
“为什么你不看我一眼?为什么!”
鬼物带着癫狂,歇斯底里地说着,说出的话语也是颠三倒四,没头没尾。
不过“见多识广”的江舟已经听明白了,果然跟他猜的一样。
暗暗吞了口口水。
好家伙。
原以为是花和尚和富家千金的狗血恋爱故事。
没想到是三角恋,还是禁忌虐恋!
对不起,打扰了!
一旁的神秀和尚也不是真的傻到不通半点世事。
此时也有点目瞪口呆。
“你……!”
陈家小姐一脸惊愣。
显然也被吓得不轻。
“你、你真是小环?你怎么会……”
她摇摇头,不可置信地道:“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妖魔在那里!”
几声呼喝忽然从远处传来。
江舟听着声音很熟悉。
是尤许等肃靖司的人。
他们竟然在这时才察觉到这里的动静。
地上的鬼物微微一动,似乎想有所动作。
江舟却比它更快。
趁你病,要你命!
脚下向前一踩,手中斩妖刀化作一道赤练,朝着鬼物头颅斩落。
“嚓”的一声轻响,鬼物头颅应声而落。
或许是已经被神秀和尚打得半死,他这一刀干脆利落,没有遇到半点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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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真灵已经被鬼神图录收入。
抢人头成功。
要是等尤许他们来到,这只鬼物无论如何也落不到他手上。
陈家小姐一惊:“你怎么……”
一旁的神秀本来也是欲言又止,并没有阻止江舟的动作。
江舟理直气壮道:“这妖魔害人无数,在下身为肃靖司巡妖卫,岂能容它?”
陈家小姐檀口微张,最终化成一声长叹:“唉,小环怎会变成这样的……”
江舟摇摇头。
他大概知道为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小环”造孽太多,鬼神图录已经几乎将这个“小环”的小半生演化了出来。
第58章 画骨画心难画皮
小环出身一个小村庄,和大稷千千万万个受苛政、兵灾、妖祸等等天灾人害所迫,小环一家活不下去,只能从此背景离乡,流离失所。
逃难过程中,小环父母兄长相继倒下。
小环虽出身贫困,但家中有父母兄长,都待她如心头肉,从小受尽宠爱。
即便是在逃难之中,也是极力护着她。
哪怕只有一口吃的,也是先将她喂饱再谈其他。
只是能喂饱她一人,已经是她的父母兄长倾力而为,父母却相继在逃难中饿死病死。
只余她兄长一人,带着她逃到吴郡山南县。
在那遇上一个戏班子,见她兄长长得俊秀,而且灵活勤快,便收了他进戏班当个学徒,一边帮工一边学唱戏。
倒也勉强活了下来。
但好景不长,十几年前,山南县县令勾结山蛮,起兵作乱。
山南县陷入战乱,小环兄长也在其中丧生。
小环也险些被山蛮人掳去。
幸运的是,遇上了当时无意经过的陈青月,将她从山蛮人手里搭救了出来。
陈青月将她带回吴郡陈家,从此小环便跟在了陈青月身边。
小环因此前遭遇,对陈青月极其依赖。
陈青月也不将她当成下人。
名为丫鬟,实则待其如姐妹。
让小环不知不觉间,就产生了一种依恋,慢慢地就变成了一种错觉。
只觉此前种种苦难,都是上天为了这一刻而给她的磨炼,让她此生能伴陈青月左右,再也快活不过了。
她以为从此脱离了苦海,与小姐长长久久相伴。
直到数年前,噩运再次缠上了她。
就在一次出门为陈青月采购胭脂水粉等物时,被一个纨绔公子哥撞上,觊觎其美貌,指使豪奴将其掳去。
在城郊外对其进行不忍睹之事。
小环在挣扎之中,被那公子哥活活掐死。
她死时,遭受着惨无人道的蹂躏,又忆起幼时种种苦难,强烈的恨意和不甘,化作怨气冲天。
令她死而不僵,魂灵与怨气纠缠。
非止肉身不僵,尚有知觉,还魂飞体外,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尸体仍被那公子哥蹂躏。
事后,公子哥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又生生将她的皮肉剥下。
将她的残尸弃于荒郊,将她的皮带走。
她那时候死而不僵,仍有知觉,受尽非人苦痛,才怀极恨而死,怨气冲天。
本已惊动本郡城隍,着了鬼差来拿,免其化为厉鬼,为祸阳间。
但事实却是,小环并没有被鬼差拿去。
等小环再次出现时,已经成为了一种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到处杀人,杀人之后,喜食人心肺脏腑,剥去人皮,用画笔勾勒,穿在身上,竟能变化为那人生前模样。
她找到自己生前的尸体,剥下肉皮,穿在身上,再次回到陈青月身边。
期间不断地害人剥皮。
伍书生,乙三六,巡妖卫,陈青月的六个赘婿,方小花,韦圆照,还不知其数的无辜百姓……
等等不计其数。
随其杀人越多,画皮的能力也越强。
一张皮非但能化为种种人相,还能如作画一般,以人皮画制出各种虚幻之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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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江舟的出现,连一向对外人不假辞色的陈小姐,似乎都对他另眼相看。
竟然还来提亲。
求亲之时,陈小姐更是亲口表示,嫁给他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令小环心中极度妒恨,心生杀念。
一次袭杀不成,她又用人皮在陈府中布下陷阱。
使尤许等人被人皮画所迷,陷入人皮画境中而不自知。
又迷晕陈家小姐,同时顺手杀死了陈家小姐另一位贴身丫鬟小圆。
她对小圆本就有了嫉恨之意,正好顺势杀了,稍泄心头之恨。
然后便是等着江舟自投罗网。
再后来,便是被神秀一掌打得半死,又被江舟抢了人头。
鬼神图录中的画面就此而止。
变成了一幅描红点脂鬼画皮图:
小楼之中,红烛高照,血涂满墙,四周挂着一张张人皮,而它就在浴池边上,痴痴地在一张人皮上描绘着陈青月的模样。
【画皮鬼:描红点脂玲珑妆,画骨画心难画皮。——人死而不僵,受剥皮极苦,含极怨而死,怨煞冲天,凝而不散,聚为鬼物。喜食人心肺,能聚生人之精魄、亡人之怨煞,化为血煞之珠。善剥人皮为画,变幻如生。】
这画皮能变化万端,哪怕是一般的修行之人,也无法看穿,也难怪这画皮鬼能害了这么多人之后,肃靖司和提刑司都无法查到她身上。
若不是陈青月突然招婿,令她因妒恨,自乱阵脚,甚至都不会暴露在肃靖司眼中。
鬼神图录虽然让他看到了许多,却也有许多不曾演化,给他留下了不少迷。
他总觉得这事背后还有许多秘密,只是被重生迷雾遮掩,难以看清。
比如小环怨魂为何没有被鬼差拿走?
那公子哥为什么要剥了她的皮?
亡魂化作厉鬼,通常与其生前遭遇、死法,有着极大的关系。
那是一种因果变化,善恶冤孽,没有道理可讲。
变成的鬼物能力也大多与其身死之因有关,由不得江舟不多想。
再者,即便妖魔鬼物杀人,真的并不需要什么理由。
但观小环杀人,其手段十分缜密。
按道理,是不会胡乱去杀,暴露自己。
巡妖卫、执刀人,是她为了躲避追查而杀。
韦圆照是因为羞辱了陈青月而招来了杀身之祸。
六个赘婿是她不允许陈青月身边出现别的男人。
一些男子,和曾经侮辱过她的那个公子一家满门,是她为了泄愤而杀。
方小花和小圆一样,都是她的“情敌”,所以要死。
除此之外,却还毫无理由地杀了许多人。
是因为杀人能让它实力增长?还是为了宣泄欲望怨恨?
就像伍书生的死,小环要杀他,轻而易举,为什么要煞费苦心地披着方小花的皮,先成为他的小妾?
若非伍书生遇上那个疯乞丐,带回一双破鞋,还未必会动手。
江舟实在想不通。
还有陈青月也有让他疑惑的地方。
图录中出现相应妖魔之外的任何人,都会变得模糊不清,像被打了码一样。
江舟只是从前因后果中推测,十几年前救了小环的就是陈青月。
按年纪算,陈青月十几年前也应该是个幼女。
但事实是,十几年前,她就是这般大,而且一介女流能从凶狠野蛮的山蛮人手中救出小环这个幼女。
十几年后,她还是那般大。
只有两个可能,第一,她是修行之人,第二,她不是人……
第59章 道门正宗
“快快!”
江舟正转动着心念,一阵凌乱的脚步和呼喝传来。
尤许已经带着人赶来。
“岂有此理!胆敢以邪术迷惑本校尉,本校尉定要这妖魔呃……”
尤许咋咋呼呼的声音嘎然而止。
他带着一队巡妖卫来到小楼前,看到眼前景象不由呆立住了。
“这是……”
尤许扫过狼藉的现场,看到江舟仍好端端地站着,不由闪过几丝意外。
再看到地上身首异处的鬼物,又是一丝异色闪过。
等看到如一棵玉树般站在一旁的神秀,顿时浑身一震。
“神秀大师!”
一向在手下面前都是一副威严派头的尤许,竟然像是瞬间矮了一个头。
脸上堆起了灿烂的笑容。
“原来是神秀大师法驾在此,难怪这妖魔只能束手伏诛!”
神秀合什一礼,解释道:“阿弥陀佛,此妖魔非小僧所诛,乃是这位小施主出手诛杀。”
“哦?”
尤许看向江舟,满脸意外和不信。
江舟说道:“是神秀大师出手,将其打伤,属下不过是捡了个便宜。”
尤许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不管如何,此番虽是神秀大师相助,,江舟你也是诛杀妖魔有功,本校尉一定会为你请功。”
说完,他转脸又露出一脸笑容:“神秀大师,此间之事,多亏大师相助,否则,怕是难了了。”
江舟看着尤许一个人,两副面孔,眼角不由微微抽动。
不过他人头已经抢到,拿到了实质好处,其他的也不必在意了。
究竟这小环背后还藏着什么秘密,陈青月又是什么人,都和他没关系了。
有时候好奇心太大,并没有什么好处。
接下来的事,就是一些擅后工作。
江舟将经历过程简洁地述说一遍,便没了他的事。
神秀和尚一直在他边上,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看着他。
等他空闲下来后,似乎就想过来找他,却被热情的尤许给拦住。
江舟直接找了个借口,溜出了陈府。
他刚刚学了人家的秘传真法,而且怀里还串念珠,不走还等着别人来要回去吗?
画皮鬼一死,金曹掾史公子被杀的大案真正告破,连带着悬了许久的许多案子都可以了结。
可以说对所有人都是件好事。
江舟回到肃靖司住处,便开始研究刚刚得到的奖励。
【诛斩画皮鬼一,赏鬼画符法一】
【鬼画符(五):龙章凤箓之文,灵迹符书之字。——凝三元五德八会之妙炁,云箓大道之章,为一切道经之相。日、月、星三元,金、木、水、火土五德,悉出阴阳,聚而为八会云炁,以成飞天之书,名云篆天书。书分阴阳,阳炁金箓,又名“天书神符”,阴炁冥箓,又名“鬼画符”。】
竟然是一部画符的法门。
这名字看着很诡异邪门,其实却是再正宗不过的道门符法。
不过,更诡异的不是名字,而是画符的方式。
正常的符箓,是以朱砂为墨,箓于黄纸。
这鬼画符却是以人血为墨,人皮为纸。
江舟有点头疼。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是诛杀画皮鬼的奖励,邪门得很。
人血倒好说,他用自己的就行。
可他上哪儿找人皮去?
总不能剥自己的皮吧?
上回一棵龙刍,让他自己挖自己的心肝。
这回又来个鬼画符,难道还要他自己放自己的血,剥自己的皮?
杀猪呢?
江舟在心里吐槽了几句,便趁着一桩大案刚结,难得的清闲时间,在房中“浏览”这刚刚得到的符法。
符法的内容不算多,但等江舟捋了一遍后,已经是不知不觉间过去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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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画符正式名称应该叫阴炁冥箓。
是道门正宗“云篆天书”中的阴符。
采天地间三元五德所化之云炁,刻箓为道法神文,将无形的大道化为有形之相,所以名云篆天书。
三元五德,本出于阴阳,这符也分阴阳。
以阳炁画符,则为阳炁金箓,以阴炁画符,则为阴炁冥箓。
也就是他所得的鬼画符。
是再正宗不过的道门符法。
只不过江舟“浏览”完所得到的几道符咒,怎么看怎么邪门,这道门正宗完全不是他想象中的仙气飘飘。
他所得到的只是“鬼画符”其中很少一部分,总共只有三道符咒。
其一是“尸虫咒”。
人有三魂七魄,各主神魂肉身,还有三尸神,主人之恶欲,贪嗔痴三毒。
尸虫咒就是专制人三尸的符咒。
符咒有阴阳之分。
阳符是作用自身,助人克服恶欲三毒,斩去三尸。
阴符是作用他人,咒人三尸,魇人杀人。
若正经论起来,阳符才是通天大道。
可惜他没有得到阳符,只得到了魇人杀人的阴符。
其二是“赶尸符”。
这个就简单了,就是用来驭使亡人阴尸。
其三是“阴雷符”。
聚血煞阴炁为雷,杀伐之咒。
这三道符咒,无论是名字、功效,还是制符的过程,都阴气森森,邪门得很。
不过江舟也只是想吐槽罢了。
这都是货真价实的道门正宗,不像那些邪魔外道有着种种弊端隐患。
除了赶尸符看起来对他似乎没有什么用,其余两道都是不错的符咒。
尤其是阴雷符,这是他目前最急需的杀伐手段。
若能成功,他就能多一门威力强大的斩妖手段。
鬼神图录是让他直接学会了这鬼画符,倒不用另外花费时间参悟学习。
问题是就算他全会了,想要画出符咒,也不是那么简单。
首先还得准备不少东西。
画符的过程,可归为七步二十八个字:
叩齿集神,存想幽冥,外取罡炁,内唤阴神,口诵咒诀,手结法印,行印叩令。
其余的都是一些法门秘要,江舟已经从图录中获得。
但其中的“行印叩令”,却有点麻烦。
所谓行印叩令,就是画符完成后,还要盖上敕令印玺,才能让符咒真正生效。
这个令印需要他自己去炼制,鬼神图录只给了他炼制之法。
江舟没有耽搁,直接来到山下刀狱石窟。
令印的材质没有多少要求,金玉铁石木料皆可。
唯一的要求,就是常年受血煞阴气浸染之物。
这点对常人来说并不容易办到。
但身在肃靖司,这就再简单不过了。
随便在刀狱广场上捡块石头就能用。
他现在颇有些今非昔比的势头。
一路走来,遇上的人都很热情地跟他打招呼,甚至不少巡妖卫的热情几近谄媚。
来到石窟,见到往日与他亲近的执刀人,却反而没有了热情,只有敬畏疏远。
巡妖卫的热情没有让他晕了头。
反倒是执刀人的疏远敬畏让江舟心中暗叹。
但也仅此而已。
江舟很清醒。
无论是谄媚还是敬畏,都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李东阳。
他在那座插满斩妖刀的暗红色镇煞石底下,挑了几块拳头大小的暗红色石头,便离开了这里。
这个地方,若非必要,肃靖司中没有人愿意来。
就算有人看见,也不会阻拦他。
血煞对普通人来说是致命的东西。
对修行之人却只是一种材料。
这些受血煞浸染的石头,多了带不走,少了也造不成多大影响。
司里就有巡妖卫常常会偷偷挟带一些出去,卖给那些修行之人,作炼丹炼器之用,以谋私利。
上面的人都睁只眼闭只眼。
所以江舟也不怕让人看见。
有人问起,大不了说一句要修炼师门术法。
他可是有着“昊天镜”这种师门宝贝,能随时与师门沟通。
以后肯定是要不断地从鬼神图录中得到奖励,这就是他最好的掩饰。
只要自己吹的牛皮不破,李玄策不管,江舟现在根本不必那么小心翼翼的。
更不会有人因为这种小事为难他。
取了血煞石,江舟便离开肃靖司……
第60章 敕令
炼制令印,需要布置法坛。
要用到香案、香烛、金铃等许多器物。
这些东西哪怕都是凡物,也都是价值不菲,他可没有钱。
上次听燕小五说过,陈员外一直想找他想要买下当初写下的那扇玉屏风。
江舟本来没放在心上,因为他并不认为那是属于自己的东西。
不过现在囊中羞涩,他也只能厚着脸皮找上陈府来要钱了。
画皮鬼一案,陈青月身上疑点不少,作为陈青月父亲的陈员外,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也是存疑。
不江舟暂时没有兴趣也没有理由去究根掘底。
画皮鬼一死,真凶伏诛,陈员外也得以脱罪,今早就被释放了。
见江舟来访,陈员外热情得让他受不了。
毕竟江舟也算他的救命恩人,再加上那天在烟波楼上的事,他的烟波楼如今不仅是每日客流大增,名声都几乎传遍了南州。
随着那两篇诗文的流传,甚至会名传天下。
陈员外不说对江舟感恩戴德,也是奉为上宾。
最让他可惜的是,江舟没有真的成为他女婿。
提亲之事,陈员外也知晓了前后因由。
对此倒没有什么不满,只是向对江舟表示了深深的惋惜。
得知江舟来意,并没有表露出什么不悦,反而大喜。
立时让人拿来百金相赠。
这数目一点也不算少了。
他写在玉屏风上的字,说值钱也值钱,说不值钱也不值钱。
外面传得虽然邪乎,说什么无价之宝的都有。
但无论什么宝,再怎么无价,只要拿出来交易,那都有个价。
而且这上面的内容早就已经在外面流传许久,内,他再想拿回来捂着也不可能。
玉屏风唯一的存在意义,只是他的亲笔手书。
百金足够一个普通人家一辈子安安乐乐,衣食无忧,是一笔巨资,买他几个字,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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购买他所需的东西也应该足够。
江舟已经很满足。
与陈员外唠了几句,便告辞离去。
前段时间他天天在吴郡城中巡察,对于城中不说了如指掌,却能做到心里有数。
需要购置的东西虽然繁杂,也不过是多跑几个地方罢了。
很快便将所需一应事物购齐,回到肃靖司。
摆设法坛,炼制印信,动静必然很大。
照鬼神图录传授的信息,届时还会出现天地异象。
他自己肯定是兜不住的。
与其在外面偷偷摸摸地搞,不知道会引来什么未知风险,不如就在肃靖司中,光明正大地搞。
不仅是为了得到李玄策的庇护,保证自己的安全。
也是要告诉李玄策,我没吹牛!
所以他做好了准备,便直接来到山上百解堂,找到尤许,说要求见李玄策。
“将军让你自己上去。”
尤许满脸复杂地看着江舟。
本来江舟突然提出要求见李玄策,他是觉得很荒唐的。
堂堂靖妖将军,你当是什么人?是你想见就见的?连我都见不着呢!
不过想到这小子如今已是今非昔比,恐怕跟李玄策还真有些外人不知道的关系。
加上江舟刚刚立了一功,帮了他一个大忙。
尤许也没有理由为难他,更想借机修复一下双方的关系。
便拼着被责罚通禀了上去。
李玄策行踪不定,只有他上面的那位肃妖都尉才能说得上话。
令他没想到的事,只身在外的李玄策,不仅要见江舟,竟然还是为了他特地赶了回来。
尤许不由暗自庆幸,此前没有真的把他给坑死。
这以后是不是得再多想些法子,赶紧修补一下关系?
尤许在心中转着念头,江舟见他眼珠乱转,大概也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对于这个差点坑死自己的家伙,说是没见有一点恼怒是不可能的。
不过他现在即便有心,也没有办法对尤许做什么。
尤许对他的另眼想看,只是因为自己那些虚无缥缈的“后台靠山”,可不是真的牛比了。
还是先苟一点的好。
来到山顶上,一身黑衣黑发的李玄策一如上次般,已经坐在石桌旁等着他。
石桌上的茶具等物仍旧摆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江舟连忙见礼:“参见将军。”
“江大才子来了?”
李玄策指了前面的石鼓,淡淡道:“坐吧。”
江舟干笑道:“将军面前,哪有属下的位子?”
李玄策瞥了他一眼道:
“最近你的名声可是响亮得很啊,连太守都向我打听了几次,我肃靖司可算是沾了你的光,露了一回脸了。”
“待他日东阳先生接你入京,那时可就是我在你面前没位子了。”
“呵、呵、呵……”
“将军说笑了,属下早已有师门,哪里敢背师另投?”
江舟干笑着,却索性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到了李玄策面前。
事实上对他来说,李玄策才是他真正的“保护伞”。
李东阳虽然是三品大儒,却只是说过几句话罢了,实在太虚了,而且远水救不了近火。
李玄策却不一样,关系到他能不能在肃靖司安稳地待下去。
所以三星洞传人这个牛皮可万万不能破了。
李玄策嘴角微微一扯,也没有和他继续掰扯:“说吧,你要见本将做什么?”
江舟好整以暇地将自己准备好的牛皮吹出来:
“将军,是这样的,这次若非神秀大师及时赶到,我恐怕已经凶多及少,很是后怕。”
“便回禀了师门,恩师念我孤身在外,修行不易,便赐下一道敕令,护我周全。”
“敕令?即便是仙门圣地,要颁下敕令,也至少需要上三品的真人、尊者斋戒沐浴,祭祀天地,耗费道行法力,方可书下。”
李玄策言语似是惊叹,但是神色并不见异样,淡然道:“看来你在门中颇受宠爱啊,这不是好事吗?与你见我何干?”
他说的敕令,乃是一种以自身道行,沟通天地,获得天地乾坤显化道炁玄机加持的一种金敕文书。
将言语、文字这等无形之物,化成有形,有着不可思议的法力。
像是民间中有传说,龙虎道有一种天雷敕令,手执敕令,即便普通人也能一言召请煌煌天雷降世,降妖伏魔。
江舟虽然不大了解,却都听说过不少。
大稷人皇的圣旨金敕也是此类。
不过听说加持的并非天地大道,而是皇皇人道。
如同规则一般,令出即有种种神妙随行。
等闲违抗不得。
有点言出法随的意思。
江舟就是知道这玩意儿,才故意往这上面扯。
他要炼制的令印,也确实和传说中的敕令有些相似。
不过仍有些心虚地干笑道:“将军有所不知,恩师所赐的敕令有些不一样,还需我开设法坛,祭祀恭请。”
“属下怕开坛之时,动静太大,惊动司衙,所以先来禀告将军,顺便……嘿嘿,借个清静的宝地一用……”
第61章 北阴酆都太玄制魔黑律灵书
李玄策对他所言不置可否,抬起眼皮道:“就为此事?”
江舟点头:“就为此事。”
李玄策点点头,便朝周围一指:“此地可用否?”
江舟一愣:“呃,当然,不过此番开坛颇费时日,恐怕太打扰……”
李玄策挥手道:“能用你便用吧,要不要本将回避?”
“不必不必,将军若肯在旁护佑,属下感激不尽。”
开玩笑,你走了谁来保护我?
不过这个深度强迫症,怎么这么好说话?
江舟愣了会儿,才回过神来,连忙起身谢过。
他根本不担心对方会做什么。
反正他对李玄策的态度就一个,打是打不过的,反抗也反抗不了。
溜?不说行不行,也舍不得离开肃靖司。
我就躺平了吹牛皮,光明正大,你爱咋滴咋滴。
李玄策还特意派了几个巡妖卫帮他将一应所需都搬上山来。
有香案、香烛、香炉、朱砂、金铃、水盂、玉圭、拂尘、法旗、黄幡、八卦镜等物,十分繁多。
他自己一个人还真不容易搬上来。
这些东西不过是普通的器物,自然不可能就这么用来开设法坛。
还得全部经过开光。
所谓开光,就是在器物上加持玄法,令普通的器物也能具备某种神力。
不同的传承法统,开光之法必然是不一样的
鬼神图录奖励的法门里便有专门的开光之法。
并不算难,却很费事。
在每一件器物上写下一篇灵文。
据说是酆都大帝御制,用以统御酆都六洞鬼兵、神灵魔王的阴律灵文。
名为《酆都太玄制魔黑律灵书》。
江舟没有法力,全靠这篇灵文的神力加持每一件器物,使其成为法器,才能开启法坛,制炼令印。
在书写之前要集中精神,一遍又一遍地诚心诵念。
直到写下的《黑律》绽放神光,焕发灵性,才算是开光成功。
期间只要有一丝分神,就前功尽弃,甚至物毁神伤。
所以江舟每一件器物都准备了好几份。
也不理会一旁的李玄策,江舟拿着准备好的笔墨朱砂,趴在地上就开始在一件件器物上书写。
《黑律灵书》是以神文书写,江舟得鬼神图箓传授才能认得并写下,其他人就算看了也学不会,哪怕强行记下也无用。
所以江舟并不避忌。
这是一件不小的工程。
饶是江舟早有准备,也耗费了足足七日夜。
才在最后一件器物,也就是要炼制的令印上成功书写下黑律灵书。
所谓的令印,其实就是刻箓了黑律灵书的一方印章。
从不可知的冥冥之中,接引神力加持其中。
成了,便是一方能拥有敕令神威的印玺。
又在山顶过了一夜,江舟养足精神,才在这山顶之上,将所有开光成功的器物按不同方位摆放,方才布置好法坛。
期间李玄策也不曾离开一步,江舟还要吃喝,他连一滴水都没有沾过。
捧着一本书,就坐了七天七夜,仍然精神奕奕,看得江舟羡慕得很。
江舟换上一身书满黑律灵文的法袍,站在法坛香案之前,摇动金铃,正心诚念,默诵神咒:
“奉紫微垣中,万象宗师,众星所拱,上朝金阙,下領酆都,北极紫微玉虚帝君敕命,告于天灵地衹……”
“今演大魔黑律,行酆都九泉号令符,纠察三界鬼神印,降伏魔群,驱荡妖氛,救护黎庶,察人世罪福,孝逆善恶。
行酆都大法,于人世身佩黑律,手握宪章,即九泉号令符。”
“吾当心存北帝,目想諸神,酆都將吏。
夫律皆不可犯,行此正法,当谨畏守持,先正己而后可以责伏鬼神。”
“六洞鬼兵,神灵魔王,游行人世,悉奉黑律,急急如北帝明威口敕律令!”
一遍过后,毫无回响动静。
江舟没有心急。
又摇动金铃,重复诵念。
一遍过后又是一遍,循环往复。
出不知重复了多少遍,最后“律令”二字一落,这本来平静无风的山顶之上,忽然凭空刮起一阵大风。
令旗、法幡烈烈飘摇。
上面的黑律灵文开始绽放幽光。
江舟目光一凛,正肃心神,诵念不停,手中金铃摇动越发急切。
一件件法器逐渐亮起。
山顶上已是狂风呼啸。
风起云动。
天上不知何时,聚起了厚厚的云层,滚滚翻涌。
一直未曾动过半分的李玄策终于放下手中书册。
与此同时。
南州、玄州、阳州……包括玉京神都所在的中州,大稷十三州,西戎北狄,东夷南蛮,海外诸岛……
都是天下间有数的所在,一些人或非人,或于静中,或于动间,几乎都心有所感,与李玄策一般抬头望天,发出惊疑之声。
“天纲运关,地纪推机,日月缩运,天地气反!?”
吴郡城隍庙。
正进香的信徒百姓,忽然发现殿上城隍神像绽放出神光。
以为是城隍显灵,纷纷叩拜。
却不知阴司之中,已经因为一股冥冥之中降临的伟力,而乱成一团。
城中某个角落,一个满身脏污的乞丐,缩成一团,似在熟睡。
风起云动时,微微翻了翻身,眼皮半睁,露出一只浑浊的眼睛。
内中浑浊慢慢散去,映照出天上的景象。
他眼中映照的,更多了许多异象纷呈。
万象森罗,内中似有星辰运转。
喃喃语道:“不无不有,非色非空,好大的气派……”
忽然发出低沉又癫狂的笑声:“呵呵呵呵……”
“天关九千九百,地纪九千三百之数已满,九气改度,日月缩运,天地改易,数尽运穷,天地反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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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等要顺天之命,也得看这天地乾坤,顺不顺尔等的命,哈……哈哈……哈哈哈哈!”
……
江舟看不到天地间的异动,但他也不需要看到,也早就有预料,若按照鬼神图录传授的信息描述,他这次开坛,必然动静极大。
这也是他找上李玄策的原因。
对于天地异动,恍若未觉,全神贯注,心中谨记着鬼神图录传授的每一个步骤。
连忙放下金铃,拿起一把法剑。
飞步七星,剑横天门。
朝天连拜九下。
叩天门!
“轰隆隆!”
天上云间,天雷骤然炸响,电光隐隐。
江舟一喜,连忙加速诵念黑律灵文。
除了这个,他也根本做不了其他。
完全是按照程序在走。
所有法器上的黑律灵文大放光芒。
宝剑,木尺,水盂,香火,忽然腾空而起。
脚下所立之地也隆隆震动起来。
天上云层旋转着洞开一个窟窿,里面竟现出日月星辰。
江舟神色一喜。
边上的李玄策却是神色微变。
突然伸手一探,一道黑影从那间茅屋中飞了出来,落入他手中,竟是一杆黑色长枪。
李玄策抖手将其射出,长枪竟如一条黑龙般,竟呼啸着射向后山石窟下,刀狱的方向……
第62章 九泉号令符
“轰!”
一杆黑色长枪直挺挺插入刀狱之上广场正中那块巨大的暗石巨石上。
像是触动了某种机关,从地底发出一声闷响,地面开始轻轻震动。
肃靖司中的人都惊愣地发现,肃靖司所在之地,整座石峰都被被一层血红的光笼罩。
江舟也看到了李玄策的动作,不过他此时也无法分神顾及。
天门洞开时,放置在香案上的那枚暗红色石印也震动着飞了起来。
被四件法器围在中间。
天上那个云层洞窟之中,日月星辰运转,绽放出璀璨的光芒。
一道道日光月光星光,如流云一般丝丝缕缕倾泄而下。
汇聚于石峰峰顶,江舟头顶之上。
江舟神色惊喜。
三元五德八炁齐会。
要成了!
这时,暗红色石印突然爆发出血色雾气,汹涌如潮。
血煞!
虽然只是一小块石头,却是在刀狱中浸染无穷血煞,不知道积存了多少年,如今全然爆发了出来。
早有准备的江舟举起一枚八卦镜,绽放金光,顿时将如潮涌来的血雾挡了回去。
经这一挡,血雾竟又滚滚回涌,像是时光倒流一样,尽数缩回了那方暗红色石印中。
暗红的石印,变得赤红如血,光滑如玉。
且赤中带紫。
“砰!”“砰!”
一连数声轻响,四件法器接连崩碎。
紧接着其作法器也步上了同样的后尘,尽数化成齑粉。
雷霆消隐,风平云散。
江舟见状,连忙咬破舌尖,朝那方红印“噗”的喷出一口血。
红色石印受他的血一激,顿时滋出缕缕灰烟,红光收敛,从空中掉了下来,被他用手接住。
雅文吧
看着很炽热的模样,入手却阴寒无比。
李玄策看了一眼,便转头看了下刀狱的方向,眼中闪过几分疑惑。
刚才刀狱异动,他还以为是天变引起了狱中关押的一些大魔暴动。
但事实却非如此。
往日里需要耗费极无数血煞才能镇压住的几个大魔,竟然老实得很。
疑惑一闪而过,便收回心神,看向满脸喜色的江舟,和他手中那方令印,。
这小子……
难道不知道自己刚刚惹出了多大的麻烦?
若非他刚才及时发动肃靖司的锁妖阵,禁绝了这一方天地,恐怕这时已经被那些仙门中的老怪物找上来了。
不过,即便他应对还算及时,却还是太晚了。
而且这么大的动静,已经不是他能傲然镇压得了的。
他也只能暂时拖延一下这个过程罢了。
除了呈报玉京神都,恐怕谁都担不起。
李玄策念头电转,已经走了过来。
“这便是你要炼制的敕令印信?”
看了两眼令印道:“倒是与龙虎道的天师金印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如此随意便能降下一道敕令,成就一枚足以开宗立脉的印信,尊师道行真是通天彻地。”
又朝江舟意味深长道:“不过以你的本事,恐怕还使不动它,日后还是少些动用此物为妙,也莫要拿出来示人。”
江舟说道:“这枚敕令印信,只是恩师赐予我箓印符咒所用,恩师所赐,自不能轻易示人。”
李不知道李玄策所指,不过也知道这令印的重要。
恐怕鬼神图录这次的奖励,最有价值的还是这方附赠的令印,而不是鬼画符。
只不过以他的能力,远远不足以发掘出这令印的威能,只能用来箓印符咒。
李玄策若有所思道:“本将现在倒是对你那师门十分好奇了,如此宝物,竟也可随意赏赐。”
若说江舟从来没有担心过李玄策会觊觎,那是不可能的,毕竟他并不了解李玄策为人。
只是就他听到的传言,和自己对李玄策的观感,他大概率不是那样的人。
最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办法瞒过李玄策,甚至瞒不过任何人。
还不如大方点,当着他的面弄出这东西。
借他的手,保障自己的安全。
也能让他对自己身后的“师门”更加确信,或许还能起到些震慑作用。
“原来如此。”
李玄策点头道,旋即就道:“既然你的敕令已成,也该下山了,莫忘了你还是巡妖卫,耽误了这许多日,落下了多少差事?”
“……”
变脸还真快,像极了他以前那个黑心肝的老板。
江舟暗暗吐了句槽,看了下周围的凌乱,便听李玄策道:“此地不需你理会,自有人打理,去吧。”
“是,此番多谢将军相助,属下告退。”
他也乐得省事,便拿着令印告辞离去。
回到住处,江舟捧着令印,有些激动。
这东西有个名字,叫九泉号令符。
按照鬼神图录传递的信息,其最终原形,是酆都大帝用以号令幽冥阴司,六洞鬼兵,十殿阴神的宝贝。
当然,江舟还没有这本事能弄出这么牛的东西来。
酆都大帝是什么人?照图录中记载,就是传说中的紫微大帝。
漫天仙佛中也是顶尖存在。
就现在这方印,其威能也只是来自于鬼神图录所附赠的那部《黑律灵书》。
酆都大帝制御敕令幽冥的法典。
言出法随,有莫大威能。
幽冥万鬼,阴神魔王,皆悉奉行。
不过雏形已现,江舟未来若能达到某种高度,也未必不能重现九泉号令符的威能。
所以他才认为这个附赠品才是最大的奖励。
令印已成,接下来就是制符了。
最令他头疼的,是“符纸”的材料。
书制鬼画符,其实有三种法门。
一是“实书”,只能用人血书于人皮之上。
二是“虚书”,不必外假于物,一根手指,隔空对着人、物,甚至是水、火、虚空,便能书画符箓。
三是“目运”,目之所至,神之所存,炁之所行,符法自成,为画符最高境界。
要是能达到这种境界,俗话里说的,什么用眼神杀死你,甚至是瞪谁谁怀孕,那都不是虚言。
虚书与目运就不必局限于人血、人皮。
万物皆可成符。
虚空、水火、纸帛、石壁、木简、铁札等等。
这就是道门正宗。
正宗之所以为正宗,不是因为它的威力有多么厉害,多么惊天动地。
而在于稳固、长远。
没有后患,且有着长远的发展前景。
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按步就班,滴水也可以穿石,可以汇聚成流,甚至是汪洋大海。
他得到的几道鬼画符,看似威力平平,其实也有着难以估量的潜力。
不过江舟目前半点法力也无,自然只能老老实实地用实书之法,画出的符也不能抱太大期望,够用就行。
人血好办,自己放点血无伤大雅,还有益健康。
人皮符纸,江舟现在也有了些计较。
第63章 牛皮袋子
这事,还得找人帮忙。
江舟认识的人不多,几乎都是肃靖司和提刑司的人。
正好,这两个地方或许什么都会缺,但是死囚绝对不缺。
活人他下不了手,无辜的死人他也不想去打扰。
他只能去对那些罪大恶极的死囚下手了。
肃靖司的死囚大多是妖魔,且关系重大,不必考虑。
所以江舟再次找上了燕小五。
……
烟波楼里。
燕小五正看着台上那个说书人,有点腻烦道:“这老谭最近说的话本是越来越没意思了,说来说去都是老一套。”
等江舟在一旁说了想请他帮的忙后,燕小五一嘴瓜子喷了出来。
瞪着一双小眼儿:“你、你要我干嘛?人皮?!”
“你小点声!”
江舟没好气地打了他一巴掌,然后心虚地看了看四周。
燕小五愣了愣:“不是,这高字儿边上加一手,你想搞哈?”
“……”
江舟面皮抽搐:“你能不能不整那么多骚话?”
燕小五斜眼:“许你风流才子,不许我出口成章?”
江舟骂了一声:“呸!吊死鬼卖俏,死不要脸!”
燕小五乐了:“哈,你连这个也会?”
江舟屑一笑:“你都会的东西我能不会?”
“行行,你是三绝才子,你厉害行了吧?”
江舟道:“别废话,你就一句话,能不能搞到?”
燕小五犹豫了一下:“搞是能搞到……你到底想干嘛?”
江舟也没瞒他:“画符。”
“你会画符?人皮画符?”燕小五一脸怀疑:“你从哪里学来的邪门玩意儿?”
江舟纠正道:“邪门玩意儿?我这是道门正宗!”
燕小五一脸怀疑,不过还是挠挠头道:“行吧,我回去问问,秋决快到了,死牢里倒是有不少……”
“不过这么晦气的事儿,你不是想这么一顿饭就打发我了吧?”
“你想要什么?等到时候给你两张,你就知道厉害。”
燕小五嫌弃道:“算了,吟诗拽文你行,画符?别弄出来什么鬼画符,而且这种玩意儿瘆得慌,你自己留着吧。”
你还真猜对了,就是鬼画符。
江舟撇了撇嘴,别到时候真香就行。
燕小五有点无趣地摆摆手道:“对了,你不说你会写话本吗?到时候写个话本给我就行。”
“行,那就多谢了,衙里还有事,先走了。”
江舟好几天没到肃靖司里当值了,也就是看在李玄策面上才有这待遇。
燕小五叫道:“等等,要死的还是活的?”
这话透着点阴森森的残酷,让江舟有点造孽的感觉。
“大车拉王八,在(载)你了。”
他头也不回地挥挥手,便匆匆离去。
“这句新鲜,学到了。”
燕小五在原处愣了好一会儿,回味新学到的骚话,忽然反应过来:“不对!这小子骂我!”
……
“江兄弟,你可回来了。”
江舟刚刚回到肃靖司,金九就找了过来。
一见他就递过来一册文卷道:“你跑哪去了?尤校尉一直在找你。”
江舟一愣:“又怎么了?”
金九说道:“你一消失就是几天,耽误多少事了?”
“尤校尉要你明天就开始到解冤房当差,这文卷上的案子都归你了,要你在七天内都处理掉。”
他一直在山顶上,和李玄策一起的事,知道的人不多。
七天内?
江舟翻开文卷看了看,这个数字让他猜测八成是李玄策那个强迫症安排的。
尤许这老小子现在对他客气得很,不大可能会故意给他找事。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能坐堂。”
金九有点羡慕。
普通的巡妖卫只需要听命行事。
但天下妖魔何其多,肃靖司人手就这么多,不可能就靠着几个校尉主事。
所以会从巡妖卫中选出些出挑能干的人,坐堂审理一些繁杂的普通案件。
能坐堂的巡妖卫,必然是其中的佼佼者,如果不出意外,日后很有很大可能升任校尉。
而金九已经在肃靖司当了近十年巡妖卫,也没有过这待遇,不怪他会羡慕。
金九又劝道:“不过你还是要小心点,虽说你今非昔比,但尤校尉毕竟是上官,别让他抓住把柄。”
江舟知道他是一番好意,也不好解释,只能点头。
事实上以尤许的性格,现在除非他的牛皮破了,李玄策亲口下令要拿他,李东阳当众表示和他没有关系,或者这两人都突然蹬腿玩完了,否则他怕是不敢再坑自己。
金九拍拍他的肩膀道:“你也别太担心,这些案子我都看过了,都是小案子,你读过书,脑子活,不像我们这些粗人,审起来不是难事,就算要对付妖魔,以你现在的能力,多带几个执刀人,应该不难应付,再不行,还有兄弟们,有事尽管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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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点点头:“放心,我省得,多谢了。”
金九走后,他仔细翻阅了手中的案卷。
十几个案子,确实都不是什么大案要案。
其中不少都是一些普通百姓遇上了些怪事,认为遭遇了妖魔鬼怪,心中害怕,才来肃靖司报官。
连是不是事涉妖魔都未必。
凶险度不高,却很繁琐,想要一一厘清,肯定是耗时耗力。
……
第二天,江舟早早来到百解堂。
百解堂侧厢,有十数间耳房,就是巡妖卫坐堂的解冤房。
专行解冤释结之事,解的是人鬼牵连的阴讼,释的是妖魔祸乱的冤结。
江舟坐在案后,底下已经有四个执刀人背刀侍立。
照着自己整理出来的顺序,让他们分别去将那些案子涉及的当事人都带来。
很快,十几个苦主就都被带来,在外等候传召。
江舟先让人传了第一个案子的苦主上堂。
“你是余得水?”
堂下站着一个身穿绸衣的中年,闻言连声道:“是我是我!官爷,您可一定要抓住那妖魔啊!”
江舟不置可否,一边翻阅手中案卷。
这个余得水是一个行商。
数日前运了船货,顺怀水进了吴郡。
在郡城外不远的一个渡口靠岸,在卸货时,一个伙计从水里发现了一个半人高,鼓囊囊的牛皮袋子。
余得水让人将牛皮袋打捞出来,打开一看,顿时吓坏了。
只因那袋里装的是满满的牙齿、手指、脚趾等物,一看就是从人身上下来的,血淋淋的。
受了惊吓的余得水当即就让伙计进城去报官。
那袋子人的手指脚趾等物,他怕丢失了,自己有口说不清,惹来麻烦。
就只分出一小部分,让伙计带去,其余的留下,放在船上好生保管。
可没过多久,去报官的伙计就回来了,还带回一身伤。
据伙计说,他在半道上就被一个老妇人给拦住了,二话不说就要抢那袋子手指脚趾。
第64章 守株待妖
余得水是个行商,四处行商,身边怎么可能没几个能打的人?
那个伙计便是一个藏精的入品武者。
哪里肯让一个老妇抢了?
三两句便打了起来。
结果却是伙计受伤,那老妇抢了袋子便远遁。
余得水害怕老妇再来,连夜便让人护送着自己和那只牛皮袋子进了城,告了官。
“你放心,若真是妖魔滋事,肃靖司定然不会放任。”
江舟安慰了一句,问道:“那袋子你可带来了?”
余得水连忙说道:“带来了带来了!就在外面!”
江舟朝一个执刀人使了个眼色。
很快他便出去带着个背着牛皮袋子的汉子进来。
江舟从桌后站起,让那汉子打开牛皮袋。
顿时一股恶臭扑面。
公房中所有人都捂住了口鼻,脸都青了。
江舟忍着恶臭伸头看了一眼。
袋中密密麻麻的人体组织。
手指、脚趾、耳朵、舌头、牙齿、头发等等,血糊糊的。
拿块布包着手,忍着恶心翻了翻。
脸色却顿时阴沉了下来。
连鼻子都不捂了,慢慢地站了起来。
让人扎上袋子。
江舟转身在公房中来回踱着步。
他是在平息自己心中的怒气。
这些零件除了牙齿头发,其余的都是断口平整,应该是被利器割下。
怕不是有数十人才能弄出这么多东西来。
令江舟愤怒的,是这些器官很小。
明显都是出自孩童。
简直是丧心病狂!
只是江舟实在想不到,这些东西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深吸一口气,让人将这袋子东西带下去。
江舟转过身来,神色已经恢复正常。
朝余得水问道:“你是在何处发现此物?”
“就在城外西津渡!”
余得水惊惧道:“官爷!您可千万明鉴,我是刚刚运了船货到这吴郡,岸都没上呢,就从水里捞上了这晦气的东西,这可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好了,没说跟你有关。”
江舟挥手道:“你说那老妇是个妖魔,你如何得知?”
余得水连连点头:“不错!”
他指着那汉子道:“官爷有所不知,我这伙计很是得力,一手铁爪功能捏石成粉,在江湖上也算是小有名气……”
江舟摆手打断,指着那汉子道:“行了,让他来说吧。”
余得水连忙道:“是是,李四,你好好给官爷讲讲。”
那汉子有些木讷,闻言老实道:“我和那老妇搏斗之时,曾数次抓到其要害处。”
“就像抓到一团棉絮,根本不像血肉之躯,而且一抓就破,跟纸壳子似的。”
“但是每次被我抓伤,都会很快恢复如初,根本就打不死,要不然我肯定不会打不过她。”
“她还说,她还会回来的,要是想活命的话,就把那袋子里的东西放回原来的地方还给她。”
汉子说得不是很清楚,江舟询问了几个关键处才说清。
看起来十有八九是妖魔了。
江舟又问了余得水几句,便有了计较。
打发走余得水,又相继召来其余苦主,将案情一一捋清。
其中大半都是可以确定作案的是妖魔,行踪也有迹可寻。
坐堂办案,其实做到这一步已经差不多了。
擒杀妖魔的事,派发到下面执刀人便可以。
若是执刀人无法解决,才会被打回,由巡妖卫出手。
不过江舟难得遇上这么多低级的妖魔,哪里舍得让出去?
全都自己揽了下来。
派给执刀人的任务,只是去确定妖魔的踪迹。
剩下有几件案子比较麻烦,涉案的妖魔比较神秘,没有踪迹可寻,甚至连是不是妖魔都不知道。
江舟暂时放在一边。
打算先处理掉那些案情明确的。
尤其是那只牛皮袋子里的东西。
他非得查清楚,到底是什么“人”这么丧心病狂!
……
半夜。
吴郡城外,西津渡。
江舟正坐在渡口边上的一艘船上。
余得水带着几个孔武有力的伙计躲在船舱里,正透过缝隙紧张地看着。
那个装着各种人体零件的牛皮袋子,就扔在岸边。
像是被人随手丢弃在那里。
他在守株待妖。
余得水的伙计说那老妇人临走时留下话,还会找回来。
这老妇会费那么大力气在半道上劫那伙计,就为了被带走的那一小部分,照理不会放弃另外的大部分。
十有八九不是虚张声势。
但他已经连续在这里守了三个晚上,仍然没有等到老妇的出现。
他正想着今晚若是再不出现,恐怕就要另想法子了,这么一直拖下去不是个办法。
忽然目光一滞。
他看到岸边那只牛皮袋蠕动了起来。
不断地鼓出一个个突起,密密麻麻的。
看那形状,就好像里面的手指脚趾等物都活过来一个,一个个地想往外钻。
原先绑紧的袋口被慢慢撑得松开。
有东西窸窸窣窣地中爬了出来。
“吸~!”
在船舱中偷瞄的余得水等人倒吸了口凉气,压抑地惊呼一声。
原来从袋子中爬出来的,是一条怪模怪样的“虫子”。
这“虫子”由一根根手指脚趾黏合而成,像一条“百足”的蜈蚣般。
身上长满一颗颗牙齿、一只只耳朵,密密麻麻,还有一根根头发拖在地上。
一袋子零件,竟是全变成了这么一条三四尺长的巨大“蜈蚣”。
一眼望去,就让人寒毛倒竖,浑身疙瘩。
一根根手指脚趾像是虫足一般,快速地在地上移动着。
朝着江面爬去。
终于来了!
江舟暗道一声,从船头站起,提着斩妖刀,跃上了岸。
这是他唯一能引出那个老妇的诱饵,江舟哪里能让这些东西丢了?
五烟罗!
心念一动,一缕五色烟霞从他鼻窍中喷出,化成一张轻纱似的模样,直接将那拼接的“蜈蚣”给裹了起来。
五烟罗隔绝万法,这一包裹,那“蜈蚣”似乎就失去了某种动力,顿时散落地上,重新变回一个个零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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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了!
这五烟罗果然不仅可以用来保命。
江舟心中暗喜。
“啊!”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惊恐的叫声。
是余得水!
紧接着“噗通”一声落水声。
江舟回头一看,余得水已经在江水中挣扎,几个伙计手忙脚乱地想要将他救上来。
江舟连忙跑了过去。
几个伙计正一边拉着他一只手,将他往船上扯,半个身子都已经拉上了船。
一只脚却还陷在水里,不停地挣扎乱蹬也拔不出来。
似乎水下面有什么东西在拉住他的脚。
江舟运足目力,才看到黑漆漆的水下,隐隐有一只干枯如柴的手爪,抓着余得水的脚跟。
他仗着有五烟罗护身,直接跃进了水里。
抄起斩妖刀就砍了下去。
“噗!”
江舟感觉鬼头刀斩破水面,砍到了一样东西,如中败革。
几乎没有怎么着力,水面上就飘起了一只干枯的手爪。
水中泛起一阵涟漪,江舟从中看到了一张人脸随之晃荡。
脸皮干皱如老鸠,睁着一双漆黑的眼,透出痛苦和怨恨。
江舟没有犹豫,鬼头刀再次挥起。
“噗哧!”
同样的触感,鬼头刀应声斩中一物,刀上血光暴射。
只听一声惨叫,水下咕嘟咕嘟几下就浮起了一具躯体。
是一个干瘦的老妇模样。
容貌奇丑,皮如老鸠。
真灵飞出,没入展开的鬼神图录。
【诛斩炼形鬼一,赏小周天一阳丹一】
第65章 录事房
“官爷威武!”
刚刚被拉上船的余得水惊魂未定,见江舟如此干脆利落地一刀了结了那鬼物,大喜赞颂。
江舟自己也有点懵。
虽然是仗着斩妖刀之利,但这鬼物也太弱了吧?
江舟暂时没有理会得到的奖励,朝那曾与老妇交手的伙计道:“这可是你所见的那老妇?”
伙计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她!”
江舟便道:“还要劳烦几位,帮我将此物抬回肃靖司。”
轻而易举搞定一只鬼物,又得了个不错的奖励,这种事就应该多来几次。
回到岸上,收起太乙五烟罗,将那结人体组织都装进袋中。
这只叫炼形鬼的东西虽死,但这些东西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却还没有查清楚。
回到肃靖司,将鬼物尸体和那袋子人体组织送到专门的地方存放,登记造册后,这桩案子就算暂时了了。
江舟回到住处,唤出鬼神图录。
上面新增了一个老妇背着一个牛皮袋子的图录。
【炼形鬼:炼形之鬼,取精不足,形体不固,取人之精魄血骨,合炼服耳,以固其质。】
看完他才知道,这是一只未成气候的鬼物。
原本是一个普通的老农妇,死后一口怨气未消,成了孤魂野鬼。
取那些人体组织,完全是为了收集血肉精魄来修炼,巩固形体。
不过这老鬼胆小,不敢杀人,从始至终都是守在渡口,时不时地迷晕那么一两个过路的异乡人,截取其身上的一点东西,收集起来炼化精魄服用。
在最后,江舟还看到了它从一群昏睡的孩童身上割取组织的画面。
只是关键地方都被鬼神图录隐去,那些孩童一个也看不清,究竟是在哪里也不得而知。
江舟拿出这次的奖励,是一枚金色的丹药,拿在手里,还散发着温热。
【小周天一阳丹:微阳初生,呼吸玄火,神凝气穴,气行周天,行火鼎内,退降炼烹,周天一巡,百日功灵。——服食此丹,体如鼎炉,玄火一转,可抵百日周天功果,增一年道行,一年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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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最讨厌不劳而获了。”
江舟惆怅地叹了口气,便将丹药扔进嘴里,嘟噜一下就吞了。
丹丸入口,顺喉而下。
胸腹之中,顿时如同燃起了一团温热的火焰。
呼吸之间都是一炽热如火的气息。
每一次都会产生一道温热,在体内流窜,行遍四肢百骸。
舒爽之极,令他飘飘欲仙,恍恍惚惚,几乎要呻吟出来。
等他回过神来,就感觉体内气血奔涌如潮,似乎举手投足都有莫大威力。
更有一股似有若无,冥冥杳杳,难以捉摸的力量,但似乎只要他心念一动,就御使。
那是武道的血气之力,和仙道的道行法力。
仅仅是一瞬间,江舟就同时踏入了武道九品融元境,和仙道九品培元境。
武道、仙道俱分十品。
武道入品藏精,只炼筋骨血肉。
仙道入品藏秘,是以种种法门筑炼根基,这些法门各有传承法脉,门门不同,所炼根基也不同,俱为各派之秘,所以才有此名。
这两者,其实都不列入真正的武道、仙道中。
待炼精化气,精气相融,诞生血气之力,或是以肉身神魂为鼎炉,根基铸成,玄气自生,有了道行法力,便入九品之流。
才会被人视作真正的武道、仙道中人。
前者是武道融元,后者为仙道培元。
异曲而同工,殊途而同归。
普通人踏入九品,至少要十年苦功。
肃靖司中的巡妖卫,有血煞刀狱相辅,修炼血煞功,也至少需要三两年才能踏入九品。
江舟一粒丹丸入腹,不知道跨过了多少难关,省去了他人多少年的苦功。
而且还是武道仙道双双入九品。
江舟算算日子,距离龙刍化龙,似乎也只剩下月余时间。
到时平增百年功力……
想想都惆怅啊……
趁着功力修为暴涨,江舟拿起斩妖刀来到院子,舞了一通斩鬼刀法。
人影闪动,赤炼绕身。
江舟一连斩出了十几刀,才微微喘息着停下来。
他敢肯定,就算遇上一个九品妖魔,自己也能轻而易举地斩杀。
真成高手了啊……
江舟有点不真实的空虚感。
不管怎么样,变强是好事。
就是肉身神魂较之同为九品的仙武两道修者弱了些。
毕竟他不像别人,一步步夯实根基走上来的。
第二天,江舟将炼形鬼的案子很可能还关联着其他案情报了上去。
尤许听说是关系到几十个孩童的案子,也不敢疏忽,要亲自负责调查此案。
这样案子已经是大案要案,若是一个不好,尤许这个主管校尉也是要吃瓜落的。
让江舟得了个清闲,把前几日理出的那些案子也都给办了。
这些案子大多只是刚入品的小妖小鬼,最多也只是九品。
江舟同登仙武九品,又有宝物在仙,对付起来再轻松不过。
七天时间,连杀十二个妖魔。
又得了五粒小周天一阳丹,功力、道行再增五年。
还有几样奇奇怪怪的东西……
一盒阴灵膏,三盒阳灵膏,一瓶化骨水,两门叫做奇门异术,分别为《铁牛水》与《见妖斩血》。
阴灵膏之前杀死守尸鬼得到过一瓶,采亡人阴灵,即功德善恶之业所炼,能洗炼神魂,壮魂固魄。
阳灵膏是以诸类奇药珍物所制,涂抹在身,可强精壮血,皮韧如革,是佛门打熬肉身体魄的宝药。
正好弥补一些他肉身神魂的孱弱。
化骨水,一种能将骨头化为无形的药水。
民间孩童吃鱼时常会被鱼刺卡喉,一个不好恐怕还有丧命之虞。
江湖术士便用这种药水与清水相和,喂服孩童,那鱼刺便会化去,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令人难以捉摸,俗称鬼化鱼骨。
其实它还有一个名字,叫九龙化骨水。
真正的作用也不是只给孩童化鱼刺用的。
稍微增加一些用量,这东西便是一种无解的剧毒。
能在倾刻之间化去全身骨头。
只要量足,无论人妖魔怪,都难逃此厄,无药可解,杀人于无形。
毒得很!
还有两门奇术。
其中之一的《见妖斩血》,是一种寻迹追踪的旁门咒法。
专门针对妖魔鬼怪,邪祟之物。
第66章 旁门奇术
将与沾染了妖邪之气的物事烧成灰,和以精纯之极的纯阳之血,再喷洒在黄纸之上,以此下咒,上面的血会隐去,并会朝着妖邪所在的方向飘去。
直到妖邪存身之地,便会重新显化出血渍,并化为戮邪兵罡,将薄薄的一片黄纸,变成能斩妖除魔的神兵。
实为旁门正宗的咒法。
却有江湖骗子得见其法,不知其中奥妙,到百姓家中胡言乱语,装神弄鬼一番,
用沾了碱水的剑,刺穿用姜黄汁染画出恶鬼图的黄纸,纸上便会显现红色的恶鬼,如血一般,就说是斩杀了邪祟鬼物,以此行骗敛财。
还有一门《铁牛水法》,也是旁门奇术。
类似于铁布衫之流的护身之法。
分丹法和咒法两种。
丹法是炼制出一种铁牛水,喝下之后,在丹法发挥功效期间,皮如铁牛,不惧刀枪。
咒法便只需念动咒语,便能刀枪不入,不觉疼痛。
鬼神图录的奖励,简直是道门佛门,旁门奇门,三教九流无所不包。
江舟对于这些奖励还是很满意的。
除了那个“鬼化鱼骨”暂时用不上外,其他的都对他有大用。
尤其是两门旁门奇术,绝对是好东西。
他能在短短几天内斩杀十二个妖魔,有一半都是靠着“见妖斩血”奇咒才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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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见妖斩血咒虽然好用,却有着局限性。
还有几桩案子,却是无论如何都查不出头绪来。
七天已过,江舟也只能如实复命。
那尤许似乎在忙着那桩人体组织的案子,几天都不见人影。
江舟来到录事房里,交上结案文卷,那录事文吏看完后两眼圆瞪,满脸惊讶。
原本让他负责的那些案子,其实根本没指望着他能破了,更别说破了。
只是上面交代说这小子太清闲,要多给他派些活,却不能太凶险。
这些案子还是这个文吏花费了许多心思挑出来的。
没想到江舟短短七天内就破了十三桩案子,还斩了十三只妖魔。
江舟莫名其妙:“老钱,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录事文吏名为钱泰韶,不是武人,是个文官。
虽然只是个九品芝麻官,但地位可比他们这些巡妖卫清贵多了。
就算是尤许那些校尉,见了他也得敬着几分。
这几日江舟到这里跑得很勤,跟他也算相熟了。
“哦哦,没什么。”
老钱回过神来,暗暗擦了把汗。
这些案子不仅和文卷在,斩杀的妖魔,涉案的种种相关证据都俱全,根本假不了。
这小子,扮猪吃老虎吗?
难怪李玄策会亲自关照他。
老钱收敛心神,神色恢复如常。
拿出一本薄子,用朱笔在上面勾了几笔,又从后面的柜台下取出几锭银子。
“给,这是你的赏钱。”
巡妖卫斩杀妖魔,也是有业绩奖励的。
他七天斩了十三个妖魔,恐怕在短时间内都是业绩冠军了,这赏钱自然不少。
不过对于曾经身怀百金的他来说,还真看不上这么几锭银子。
尽管上次炼制令印,陈三通给的百金几乎挥霍一空,他现在依然还是个穷光蛋。
“谢了,这是烟波楼的金波酒,孝敬您老的。”
江舟从怀里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酒壶。
老钱两眼一亮,两只手化作残影,便将酒壶抱在怀里。
“嘶~哈!好酒!”
老钱急不可耐地仰面就灌了一口,长长呼出一口酒气。
满脸陶醉:“风入金波凝不住,霜艳雪光来竞素。美人为我当樽舞,醉到春来能几度?”
“也不知你小子哪里好?那陈三通竟对你如此厚待,这烟波楼的金波酒即便是那些贵人们也是一酒难求,也就你小子可以随意取来,我倒是沾了你的光了。”
他说着,眼一斜道:“不过你小子天天给我送酒,别是憋着什么坏吧?”
“我可告诉你,酒我虽然喝了,但你要想收买我干什么坏事,可别怪我不认账。”
“看你说的,我是这样的人吗?”
江舟笑着俯下身子,撑在桌案上:“老钱,只要以后你这儿有什么好的差事,都给我留着,你今后的酒,我都管了怎么样?嗯,就三天一壶,如何?”
这录事房的官儿不大,但却关键。
司里的任务分配、记录都归老钱管。
可以说,只要他笔头歪一歪,分配给你一个必死的任务不是什么难事。
卷宗库那里一般都是存留的案件,不是疑案就是要案。
很难从中找出适合他斩杀的妖魔。
若是这老钱肯帮忙,他就省事多了。
老钱耳朵一竖:“今后都管?三天一壶?”
“三天一壶!”
“都是金波酒?”
“必须是!”
老钱一脸意动,不过还是犹豫道:“我可不能尽给你挑,若是安生的差事全让你挑了去,剩下的都是凶险棘手的,岂非对他人不公?”
江舟摇头道:“不必,只要是八品以下的妖魔,我都不挑,我只有一个要求,只要案情明了,目标明确,最好是可以直接找上门去斩杀那种。”
“怎么样?这不难吧?我想司里能对付九品妖魔的巡妖卫也不多吧。”
“这个容易,若真是如此,其他人倒是占了便宜了,你没傻吧?”
老钱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
江舟笑道:“你就当我助人为乐吧。”
老钱撇撇嘴:“这是你自找苦吃,我也没理由不答应,不过,酒不能少!”
“那是自然。”
得到老钱的答复,江舟满意地离开录事房。
“年轻人啊……”
老钱看了看他离去的身影,摇了摇头。
便抱着酒壶啜了起来,没几口就变得醉眼迷离。
江舟此时已经离开肃靖司。
燕小五约他在烟波楼相见,说是人皮到了。
烟波楼。
江舟低声道:“我要的东西呢?”
燕小五冷笑:“我要的东西你还未必带来呢。”
“什么意思?你上来晒太……呸!”
搁这儿演无间道呢?
差点被这小子带歪,舌头都秃噜了。
江舟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呐,你要的东西,我要的呢?”
燕小五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四周,才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包袱,从桌底下塞了过来:“你赶紧!这玩意儿见不得光!”
第67章 你听我吹
江舟撇撇嘴,接过来塞进怀里。
这东西确实有点见不得光,他自己拿着都有点瘆得慌。
隔着衣服摸了摸,还挺厚实。
“我说你不会是搞的活的吧?”
江舟有点心虚地道。
他本来只是让燕小五想办法给他从死囚尸体身上剥一点点。
燕小五问他要死要活的时候他只当是玩笑,还真没当真。
不过这包东西摸着可不是一点点而已。
至少得把一个人剥精光才可能。
燕小五阴恻恻一笑,让他更加不安。
却见他两眼一翻:“想什么呢?那些死囚再该死,五爷我也不是刑房里那些老怪物,能这么折磨人吗?”
“都是我托刑房的兄弟从死人堆里扒下来的,都不用等秋决,最近死牢里死的人有些多,你还要不要?还要我就再让人给你扒点。”
“……”
怎么听得这么别扭……
扒衣服呢你?
江舟犹豫了下说道:“那就再要点吧。”
这种事虽然对他的三观有点冲击,不过反正也是死人,顾不得了。
“这么干,那些死囚的亲朋会不会……”
燕小五嗤笑道:“亲朋?都进了死牢了,还有什么亲朋?就算原本有,这以后也就没了。再说了,我找的都是那种死十次也足惜的玩意儿,你就算不忍心,这些尸体最终也是扔到城外幽门谷去,无人理会,借他们点东西,你日后多杀几个妖魔,都算是给他们赎罪了。”
江舟假惺惺地松了口气。
燕小五眼一翻,嘀咕道:“我现在相信你是个读书人了,跟那些酸腐一样矫情虚伪。”
江舟只装作听不见,问道:“这玩意儿放久了不会臭吧?”
“放心,刑房的兄弟都是处理这玩意儿的好手,都给你硝好了,你就是用来写字都行,比市面上那些皮纸都好用,千年不敢说,几百年不腐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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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小五一边说,一边翻着江舟给他的册子,心思已经渐渐沉浸在里面,都不大想搭理江舟了,更没有追问江舟要人皮这东西做什么。
“……”
人皮书?
听着还挺有感觉,以后有机会试试?
江舟脑子里不由自主地闪过奇奇怪怪的想法。
看了眼燕小五,知道他的心思恐怕已经没空闲了。
这小子要是搁他以前那地儿,绝对是一个重度网瘾少年。
江舟给他的那本册子,是将自己看过的一些印象深刻的经典情节揉巴揉巴,魔改一下搞出来的缝合怪,自己搞的时候都兴致勃勃。
他听那些老掉牙的故事都会入迷,这本缝合怪能让他着迷一点都不意外。
“你看着吧,我先走了。”
“你等会儿!”
刚才还不想搭理他的燕小五却拉住了他。
“怎么?”
“你写的这个什么……七侠镇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虚构的,没这地儿。”江舟随口道。
不仅是虚构的,还是他加工过的,属于假上加假。
可没想到燕小五断然道:“不可能!”
他这么肯定反而让江舟一愣:“为什么?”
燕小五也是一愣,两人大眼瞪小眼:“你都写到七绝宫了,难道不知道这是天下第七大仙门圣地?”
“……”
没这么巧吧?
江舟知道大稷有不少仙门,可不知道其中具体。
市井中的仙人传说也不少,但少有人真正了解那些仙门。
江湖上倒是有不少自诩正宗、自诩大教的门派。
江舟道:“这六大仙门圣地到底是什么?”
他知道这个说法,可却连这六大仙门都知道得不全。
燕小五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六大仙门圣地,稷下学宫、纯阳宫、龙虎道、大梵寺、摘星楼、九天玄母教,七绝宫虽不在其列,近百年来却是名头极响,大有比肩六大圣地之势,所以被称为第七圣地。”
“你真不知道?”
“不知道。”
江舟果断道:“巧合,纯粹巧合。”
仙门圣地,可不敢随便编排的。
“真的?”
燕小五满脸怀疑:“你这里面的故事编得也太像真的了吧?要不是真的见闻,才过去几天,你就能编出这么多像模像样的东西来?”
江舟只好道:“天赋异禀,没办法。”
“真不知道你口中的三星洞到底是个什么所在,竟然连仙门圣地都不知道?”
燕小五还是不信,摩挲着下巴,眼光闪动:“我记得你说过你有很多师兄,他们都在天下各地历练,你知道的东西,有很多都是他们告诉你的,这里面,该不会就掺着你那些师兄的见闻吧?”
江舟:“……”
好像是跟燕小五吹过这么个牛。
不过你是怎么做到把这两样不相干的东西联系到一起的?
燕小五见他沉默,自以为猜对了,一拍大腿:“我就说!五爷我目光如炬,你别想蒙我!”
想到刚刚只是匆匆看了几页,里面的精彩就让他欲罢不能。
原来竟然都是江舟师兄的见闻,
他更兴奋了起来:“来来来,你给我好好说说!这里面有哪些是真的?”
江舟没好气地道:“我说了都是编的,不信你就自己看,爱哪个真就哪个真。”
燕小五摆手道:“你不知道,我生平最讨厌读书,一看到满页的字儿我就头疼,你写这么多字儿,几个月我都看不完啊,干脆你来给我说说。”
“那你还让我写什么话本?”
燕小五理所当然、一脸诧异地道:“说说罢了,谁知道你真写了?”
江舟眯着眼:“我很想揍你。”
燕小五随意地摆摆手道:“就你那来来去去缠头裹脑的两刀,打不过我。”
“呵呵。”
江舟冷笑。
就只有两刀,也能砍翻你。
燕小五自称是武道九品。
江舟没见过他出手,不过他近来功力暴涨,信心足得很。
前提是这小子没撒谎。
燕小五急急道:“别废话,你这七侠镇到底在什么地方?还有,这七侠到底是哪七侠?怎么找不到呢?”
江舟见状,干脆又坐了回来。
反正也正好没有什么要事。
刚刚连着好几天高强度运转,到处追杀妖魔,身体算不上累,精神却有点紧绷。
就跟他吹吹牛也好,陶冶下情操,养养精神,也好开始书制符箓。
“行,那就听我给你吹……说说。”
江舟倒了杯茶润润口道:“这七侠镇嘛,最初就是七位高人为镇压一个名为元始天魔的绝世大魔,在龙门之外,人烟荒芜的大漠,布下绝世大阵……”
“七位高人将那元始天魔引诱入龙门之中,与之大战整整百年……”
“等等!百年?!”
江舟不满他的打断:“哎呀,那龙门非是一般所在,龙门内外两重天,龙门外是人间,跨过了龙门便是另一重天,所谓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人间百年,龙门之中不过是短短百日罢了。”
燕小五听得一愣一愣的,小眼瞪圆,里面都是懵比。
这么厉害的么?
第68章 吴友章
“最后将那无始天魔封印在大漠之下,以大阵封禁龙门,时日一久,因这大阵庇护,无有妖魔鬼怪敢近,便有越来越多的人聚居龙门外的大漠,慢慢地便成了一个小镇,唤作七侠镇。”
“对对!”燕小五兴奋地、翻着手中的手稿:
“第一回‘龙门藏宝’,说的就是群雄齐聚龙门关外大漠风沙中的七侠镇,要谋夺秘宝。”
“不过这秘宝是什么?竟能引得这么多武圣、真人、尊者一流的人物都趋之若鹜?”
“这七侠又是谁人?”
江舟不满道:“你说还是我说?要不你自己看?”
燕小五陪着笑:“你说你说!”
“咳!”
江舟又润了润口道:“先说这七侠,其实便是那七位降伏天魔的高人所代表的封魔七脉,最初的七侠,因年代年远,是谁已经不可考,”
“不过他们的后人,当代的七侠就隐居在七侠镇中,开了一家客栈,”
“老板娘金镶玉,乃点苍仙境七绝宫宫主,有倾国之貌,天下间没有一个男人能抵得过她轻轻一笑,也许当你看到她笑时,你已经死了,而且死得心甘情愿,死得快活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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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小五怔然:“真的假的?”
江舟道:“总之没有人敢在她的店里闹事,她尤其痛恨别人吃饭不给钱,赖账的人会被店里的厨子做成人肉叉烧包。”
“这就不得不说到客栈的厨子李大嘴了,他刀法如神,有解牛之术,当你见到刀光的时候,他已经将一头牛骨肉分离,绝不留半点残余,技近于道,而且一张大嘴,专爱吃人肉……”
燕小五本来听到解牛之术已经悠然神往,听到这一句就变得一脸凌乱:“不不不是!人肉叉烧包?!爱吃人肉?!不是七侠吗?”
吹过头了……
江舟回过神来:“哦,我记错了,是妖魔肉叉烧包,爱吃妖魔肉。”
燕小五满脸怀疑:“你刚刚还说赖账的人呐?”
江舟恼羞成怒:“我的书,爱怎么写怎么写!你还听不听了?”
“听!”
“咳,除此之外,还有客栈里的跑堂,名白玉汤,号称盗中之圣,尤擅葵花定身法,一指点出,禁锢乾坤,仙凡难逃,而且有遁术神通,纵地金光遁术一遁千里……”
燕小五瞪着眼,一副我读书少,你别唬我的表情。
江舟没理他,继续大吹法螺:“杂役郭芙蓉,人称芙蓉女侠,擅使一招大海无量,摧山覆海,这还不是她最厉害的,她最厉害的是有一位侠中之侠、邪中之邪的父亲,人称东邪郭巨侠,擅使降龙神掌和桃花神剑……”
燕小五又赶紧打断:“不是!到底是侠还是邪?”
江舟:“……”
有点圆不过来了怎么办……
索性装作没听到,继续吹道:
“账房先生神笔书生吕落第!一身浩然正气,满腔磊落豪情,神笔一落,正气冲霄,上则为星月,下则为河岳,充塞苍冥!正所谓:神笔一落惊风雨,绣口一吐泣鬼神。为人磊落疏狂,傲视王侯,所谓黄金白璧买歌笑,一醉酹月轻王侯!说的就是他了!”
燕小五听得目瞪口呆,连旁边的几桌客人也慢慢被他吸引,竖起耳朵。
江舟却没有理会,只吹得口沫横飞:“还有这一位就厉害了,赤炼狂魔,乃五岳剑宗盟主,魔中之魔,一手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式,剑势一起,万剑横空,风云涌动,变幻莫测,一手赤炼神掌所过之处,五岳倾颓,赤地千里,寸草不生!”
“还有位女神捕苏无双,琴棋书画、医卜星相无一不精,能活死人肉白骨,掐指一算,便能知过去未来,天机变幻,尽在指掌之间……”
“呜哇!”
燕小五两只小眼瞪成了斗鸡眼,满脸崇拜。
过了一会儿,又忽然道:“不对,如此厉害的人物,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而且有这本事,怎会去开什么客栈,迎来送往的伺候人?”
“我怎么觉着你是在哄骗本捕快?”
江舟斜了他一眼:“听出来了?都说了是编的,就听一乐得了,你还当真?”
“真是假的?”
江秀没好气道:“假的!”
燕小五有点不甘心。
“行了,不跟你扯了,你自己看吧。”
江舟一通胡吹之后,心满意足地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便起身离开。
燕小五还沉浸在刚才他吹的牛比里,愣愣地坐着。
“这位公子请留步!”
江舟刚走出烟波楼,忽然被人从后面叫住。
回过头,见一个有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小跑着追了出来。
江舟纳闷道:“你是?”
中年一脸客气的笑容,拱手道:“敝人是博古斋的掌柜,姓吴名友章。”
“博古斋?”
吴友章连忙指着不远处一个铺子道:“哦,就在那巷口,公子若有闲暇,不如到敝店稍坐,敝人有事相商。”
江舟看了一眼,原来是个书铺子。
口中拒绝道:“不必了,吴掌柜,在下还有要事在身,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
吴友章有些遗憾道:“那好吧,是这样的,敝人是经营书铺的,平日里也多有读书人写些文章诗集、话本戏词,放到敝店中刊印寄卖,”
“适才在里头无意听到公子讲述的话本,十分引人入胜,若是能刊印成集,必定会风行于市,故而冒昧唤住公子,想请问公子可有意将此话本交与敝店刊印?”
江舟微微一愣道:“这个……不好意思,吴掌柜,那是在下赠与友人之物,不便售卖。”
“公子,这个价钱好商量,敝人可以给公子……三成利!”
吴友章犹豫了下,才咬咬牙伸出三个手指。
“抱歉。”
江舟摇摇头转身要走。
吴友章说的价钱是多是少他不知道,不过他确实没这想法。
不过这吴友章倒是提醒了人,以前没想过还有这门挣钱的路子,以后要是缺钱了,倒可以考虑从手机里的收藏中搬一些出来……
“四成!五成!”
吴友章追着他一连涨了几次价,见江舟还是头也不回,知道他确实没有想法,不由悻悻停下。
回到自家博古斋中,依然有些闷闷不乐。
“掌柜的,您这是……?”
书斋中的伙计见他这哀声叹气的模样,不由问道。
吴友章有点无力地摆摆手道:“适才听到了一个极好的话本,只可惜,那人太过迂腐,竟不肯出卖,唉……”
伙计张了张嘴,又闭上,暗暗摇头,老实地干活去了。
他对自己这个东家的怪毛病已经见怪不怪。
见到心仪的东西,若是得不到,那必然是要几天几夜吃不好睡不香了。
第69章 画符,白骨
江舟回到肃靖司,便打开了燕小五给的包袱。
一股隐隐的腥腐气味散发出来……
几张皮子整整齐齐地叠着。
颜色灰褐,隐隐秀着几分惨白。
比纸还要轻薄,还能透光。
江舟有点不适地吞了口口水,伸手摸了摸。
又软又有弹性。
也不知道那些刑房老手怎么处理的,竟然将这么轻薄易碎的人皮做得极有韧性。
江舟感觉自己的画风在慢慢走偏。
堂堂方寸山三星洞老祖弟子,明明他的画风应该是玉树临风,仙风道骨,举手投足间有霞光瑞霭,仙气飘飘才对。
江舟一边吐槽一边将几张人皮子展开。
一共五张尺余长宽的皮子,也不知道是从几个人身上弄下来的。
制符所需的一应物事他早早就已对准备好。
拿出工具将人皮都按规制裁成约三指宽、手掌长的大小。
又拿出以血煞石粉、金粉、桃木屑、香灰、汞浆等蕴含五行之性的材料调制出的鬼仙朱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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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咬牙,用一把匕首划过手腕。
鲜血汩汩流入盛放朱砂的碗中。
阳刚气血融入其中,暗红的鬼仙朱砂顿时变得鲜红发亮。
血煞石粉自有阴性,活人之血阳气浓郁,他的气血更是阳刚。
阴阳兼备,加之能调和诸性的汞浆,便可将五行之物相融,成为鬼画符所需的鬼仙朱砂墨。
至此,书画符箓所需的符笔、符纸、符墨、令印,终于都齐全了。
所谓以道之精黑,布之简墨,会物之精黑,可以却邪伪、辅正真,召会群灵,制御生死,保持劫运,安镇五方。
江舟将一张人皮符纸铺在桌上,手执符笔,沉心静念,一遍又一遍默诵《黑律灵书》。
书制符箓,极为耗神。
云篆天书,引三元五德八会之炁,书箓大法。
首要便是以神念勾连天地间的八会云炁。
江舟如今虽已有法力道行,却太过低微,想要从茫茫天地、广阔乾坤之间捕捉到八会之炁,还力有未殆。
必须要用蕴含五行之性的符墨,依靠《黑律灵书》的威能,勾连日月星三元之力,方有可能成功。
反复默诵黑律,江舟果然慢慢感受到了一些不同。
隐隐约约有三光之水自高天垂落,化为云炁。
被莫名的力量牵引着,在他手中符笔汇聚。
江舟精神一振,已经一笔落于人皮纸上。
笔走龙蛇,凤舞华章,片刻不停。
书符之道,讲究笔力、形势、精神、意炁相随,一笔而成,绝不可停留。
意与笔俱转,炁与笔俱运,并无间断。
恍惚之间,心与神会,如将逐令行,无有迟疑断绝。
符分符座、符脚、符窍。
片刻之间,一符便已几乎出落。
江舟仍聚精会神,不敢丝毫分心。
符法中有明言,画符不知窍,反惹鬼神笑。画符若知窍,惊得鬼神叫。
这符窍才是一道符的点睛之处。
说来玄妙,其只要知晓窍门所在,便很简单。
最关键便在收笔之处。
书符时落笔收笔的方位都有讲究。
落笔乃引炁关键。
收笔不同,符箓效用便也不同。
鬼画符多为咒杀之符,此类为杀伤而出的符箓,收笔须朝向艮位。
江舟笔锋轻转,如刀锋斜劈,一笔即成,收笔而立。
人皮纸上血光一闪即逝。
江舟拿出那方九泉号令符,蘸了鬼仙墨,郑重地盖了上去。
印下的黑律灵书隐隐泛着红光,又渐渐消隐。
到最后连字迹都全然消失,像是隐没在符下般。
江舟心中一喜,一直高度紧绷的心神终于松了下来。
竟然一次就成功!
“我果然是天姿卓绝啊……”
江舟拿起符箓,满脸笑意。
这是一张阴雷符。
阴雷专打人魂魄。
能令活人魂不附体,轻则魄动神摇,重则魂飞缈缈,死得无声无息。
亡人若沾,动则魂飞魄散。
十分阴毒。
“趁着欧气附体,多画一些。”
江舟喜滋滋地又提笔蘸墨。
不仅阴雷符,尸虫咒和赶尸符也要备些。
不过他想得挺美,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书画符箓,哪怕有着鬼神图录赋予的法门,以他的微薄道行和经验,也不可能是百分百成功。
江舟不甘心,一连几日,除了点卯办差,都一头扎进房中,跟这画符杠上了。
……
这一日,在江舟忙得有些焦头烂额时。
博古斋后院厢房中。
吴友章正坐在桌边哀声叹气。
在他旁边,有一个身形婀娜的红衣女子,正对着铜镜卸妆。
“郎君,这几日你都闷闷不乐,长吁短叹,所为何来?”
“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令郎君心烦?”
女子声音娇脆如铃,转过头来,竟是个千娇百媚,世间少有的美人。
吴友章叹道:“夫人呐,我不是和你说过吗?前几日我听得一个好话本,只是那人无论如何不肯卖与我,这几日更是寻不见人影,连下文也不得见了,”
“你也知道,为夫最好此道,若听得文章佳话,传奇异志,便难以自已,食不下味,寝不安枕。”
“前番听说那烟波楼中出了一诗一论两篇文,为夫日日流连烟波楼,虽已有抄本流出,但为夫仍恨不能将那楼中的柱子搬回来呀。”
“只可惜,那陈三通不是个好相与的,那写诗作文之人,也不知是何人,唉……”
“哦?就为此事?”
绝色女子听完,轻捻着一朵小小的红色花朵,往云鬓上一插,对镜看了看,才回过头来。
轻掩檀口,娇声笑了笑,微微颤动,颤出风情万种。
让吴友章眼睛都看直了。
女子横了他一眼,媚波横流:“郎君可知那人来历?”
吴友章寻思片刻,摇头道:“不知,不过那日看他穿着,像是肃靖司的差人,可不好招惹,为夫全日想使手段也无处可使啊。”
“郎君也真是糊涂,不过是一个差人罢了,肃靖司又如何?”
吴友章一愣,旋即正色道:“夫人,那可是肃靖司,我等平民百姓,怎好招惹?”
“郎君想要,妾自然想尽办法也要为郎君得来。”
女子微微一笑:“此事就不需郎君忧心了,都交给妾身便是,郎君只管宽心。”
“这……好吧,只是夫人千万不要乱来啊。”
吴友章有些犹豫,不想招上肃靖司那种麻烦,但终究是抵不过心头好的诱惑。
“郎君,夜深了,就寝吧。”
“好……”
吴友章在女子的娇嗔声中,俯身抱了过去。
黑夜之中,昏暗的烛光在烛台上跳跃。
旁边的铜镜中隐约映照出床榻上的两个影子。
一个是吴友章的轮廓,另一个,红衣半褪,露出森森的白骨,一朵妖艳的红花落在枕边,更显刺目森然……
第70章 磨刀小儿
这一日。
江舟刚刚审理完一桩案子,从公房之中出来。
便见金九迎面而来。
“江兄弟,你来得正好,几位校尉大人正在百解堂中审案,说是与你上次那桩采生的案子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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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最先发现此案之人,尤校尉让你去旁听。”
“哦?找到线索了?”
江舟一惊,连忙跟着金九来到百解堂。
堂上已经坐了尤许等几位校尉。
堂下站着一个白衣书生。
白衣是没有功名的白衣,事实上他身上正穿着一身喜庆的绸衣。
约摸三十左右,但脸色苍白,透着青灰之色,两眼无神。
看着倒像是个痨病之人。
正满脸惊惧,却有气无力地述说着什么,见江舟进来,微微一顿。
尤许也不等他行礼,便摆手道:“江巡卫,你且在一旁静听。”
“是。”
江舟欠了欠身,便站在一旁,转脸看向那书生。
尤许又道:“刘书生,你继续说来。”
那书生连忙道:“是……”
听着刘书生有气无力的声音,金九时不时在一旁低声为他补充,江舟渐渐明了前因后果。
原来,这刘书生是城外孔刘庄的一家富户,是一名落第的秀才。
他家境殷实,数次落第,索性便弃文从商。
不想反而时来运转,挣下了好大家业。
他读书多年,也结下不少文人朋友。
平日里,也以读书人自居,附庸风雅,常喜呼朋唤友,把酒吟诗。
因家中富裕,那些读书人不管真心假意与他相交,却也乐得白吃白喝一顿。
时日一久,他这小圈子倒是小有名气,便连白麓书院的学子也有与其相交者。
前几日,他又唤了一群读书人,城中相聚饮乐。
宴散尽心而归,路经北渡石桥,遇上一队车马。
车马华贵,仆从极多,长长几列,将北渡石桥都占了。
他心知必是贵人,不敢得罪,退到一旁。
不想那行到中途,那辆处于队列中央,如众星拱月般,最是华贵的马车侧窗,却忽然升起帘子。
露出一位雍容华贵的美妇身影来。
那美妇竟邀他上车同行。
这美妇年不过二十许,姿容秀丽,世间少见,且贵气逼人。
刘书生一眼看见,便已是心魂神摇,哪里能拒绝?
便上了车,与美妇同坐。
一路上,美妇很热情地与其攀谈。
她姿容绝世,刘书生虽说家中殷实,也有娇妻美妾,但也不过是俗人一个,哪里受得了这个?
当时就受宠若惊,神魂颠倒。
过了北渡石桥,行了不知多久,刘书生迷迷糊糊地便发现自己到了一座华贵幽静的大庄子前。
便是那美妇的宅邸。
美妇邀他进庄,来到一个华丽厅堂,以美酒佳肴款待。
这酒一喝下肚,刘书生更是飘飘然不知所以。
再往后,便与那美妇在一暖池中共浴交欢后,同床而眠。
这对许多男人来说,都是一桩美事。
但刘书生说其不知怎的,半夜忽然醒来。
便见所处之地乃是一阴暗冰冷的石窟,哪里还有什么广厦华厅?
石窟中有月光照入,正好落在他周身,让他得以看清周遭。
他身下躺着的,是一副冰冷的巨大石棺。
石棺置于一片浑浊腥臭的水池中。
而那美妇也躺在棺中。
不过此时哪里还有什么美妇?
根本就是一具污秽不堪的腐尸,那张令她一眼就神魂颠倒绝美脸庞,满是腐烂的肉,上面还有一只只蠕动着的生物,从眼中、口鼻等处进进出出。
那具令他着迷不已的肉体,也烂得像个破麻袋一样
散发着阵阵刺骨的阴冷和钻心的恶臭。
刘书生惊恐之极,爬出石棺,慌不择路地逃跑。
也不知是他运气好还是有什么原因,竟然真让他逃了出来。
一路狂奔回到家中,他还是惊魂难定。
当时就生了场大病。
幸好有他的友人来探望,听说了他遭遇的事。
便说他是遇上邪祟,邪怨缠身。
这友人恰好识得一位白麓书院的学子,便往白麓书院求了一幅蕴含浩然正气的字帖来。
让那刘书生随身携带,不出两日,果然病体渐愈。
正巧,他的女儿前些日子定了亲事,过两日就要过门。
刘书生大病初愈,又有字帖傍身,加上喜事临门,也就暂时忘了这事。
却不想,在送女儿出门上了轿,在自家庄子前的路上,遇上了一个小儿。
那小儿看起来不过是个两三岁的奶娃子,身上没有穿衣服。
就坐在路旁,一株柳树下,手里拿着一把尖刀,在一块石头上呲呲的磨着。
刘书生初时并没有将小儿看在眼里,只觉得晦气。
便着仆人去驱赶。
没想到那磨刀小儿一下蹦起,握着尖刀,就冲向送亲队中的刘书生。
竟然速度极快,眨眼即至。
一柄闪尖寒光的尖刀就到了眼前,刘书生亡魂大冒。
这一瞬间,他怀中忽然亮起璀璨华光。
只听那小儿一声尖叫,便化作一缕黑烟遁走。
原来是那幅求自白麓书院的字帖救了他一命。
刀口下逃得一命,刘书生哪里还敢嫁女儿?
急急忙忙就来告官。
刘书生昨日就来,尤许亲自审问过后,又带着人去查探了一番,今日又再次提审。
为免错漏,又让他重述一遍。
等刘书生好不容易气喘吁吁地说完,尤许看向江舟:“江舟,你如何看?”
江舟正在感叹这个刘书生会玩,腐尸耶……
闻言收回心神,微微沉吟道:“校尉大人,方才我听说,此案与那桩采生案有关?”
尤许点头道:“不错,昨日本校尉去查探之时,发现刘书生所说的那磨刀小儿,早有人见过,还不只一家。”
“据那几家人所说,都是在傍晚之时,在家门前见过那小儿坐在墙根下磨刀,起初都不以为意,”
“小儿磨刀,看起来颇为诡异,终究不吉,那几家人大都是上前驱赶,也有好心的人家,怕他是哪家走失的小儿,问了几句,”
“但不论是驱赶还是询问,那小儿都不言不语,只顾磨刀,多说几句,便自己离去。”
“那几家人本也不放在心上,但在第二日,却发现自家的孩子都已不翼而飞,告到提刑司,也不甚了了,直到本校尉昨日查问城中失踪幼童之案,才知晓此案……”
第71章 见妖斩血
“不过除此之外,别无线索,若想寻出那磨刀小儿,殊为不易。”
“本校尉观你这几日坐堂审案,井然有序,颇通问讯之道,故寻你来,一通审办此案,你可有何见教?”
“不敢。”
江舟连忙道:“敢问校尉大人,那磨刀小儿出现次数这般多,难道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阴邪鬼物,无形无质,若非它们自显人前,寻常人连见都无法得见,”
“对我肃靖司来说,鬼物过处,大多皆有迹可寻,但能躲过我肃靖司追捕的,却也不少,”
“这磨刀小儿,必定是有遮掩行踪之法,数次现身,皆不留痕迹。”
尤许摇摇头道。
“那个……”
一旁的刘书生忽然嚅嚅嗫嗫地道:“大人,若是那小儿遗留之物,或许是有的……”
尤许脸色一变:“嗯?此前为何不说?”
“不是……”
刘书生连连躬身道:“那个……大人您没问,学生也就没说,只因那物……实在有些难以启齿啊……”
说着他脸上现出几分尴尬。
尤许怒道:“混账!到底遗留何物?你可带来!”
刘书生一惊:“没、没,不过学生家仆就在外面,可以叫他马上取来!”
尤许也不啰嗦,点了一个巡妖卫亲自和那家仆一块去取。
不过多时,便取回来一个盒子,呈到了尤许面前。
尤许和几个校尉打开盒子一开,江舟便察觉他们动时抽了抽脸皮。
“咳!”
“大胆刘书生!你竟敢戏弄本校尉!”
尤许啪一下合上盒子,指着刘书生喝斥道。
“大人明鉴啊!”
刘书生叫冤道:“这确实是那小儿遗留之物,您也看到了,不是学生有意欺瞒,确实是此物难以启齿。”
“当日那小儿执刀向学生杀来,幸好学生有友人所赠手书,惊退那小儿,不过那小儿遁逃之时,手中的尖刀却遗落了,学生命人将之收起,本打算作为证供之物,谁成想,这东西过了没多久,竟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哦?”
尤许皱了皱眉头,忽然看到江舟在伸着脖子张望,便道:“你看看吧。”
江舟走了过来,接过盒子,打开一看,脸皮也同样抽了抽。
某个部位下意识地一凉。
“……”
盒子里的东西,是个男人都认得。
就是两腿间那根既能造化也能造孽之物……
已经腐烂了,又黑又臭。
“如何?你有何见地?”
尤许问道。
“咳……”
江舟干咳了一声:“校尉大人,属下并无见地,不过……”
“若是能将此物暂时让属下带回去,或许有办法能找到那小儿藏身之处,只是把握也不是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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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许一喜:“哦?你还有这般本领?”
堂上其余几个校尉也露出诧异的神色。
早听说这江舟身后似乎有一个颇为神秘的师门,连李将军都因此对他另眼相看。
只是,即便是寻踪异术,肃靖司中也不是没有。
但他们早已经尝试过数次,都是无功而返。
他即便也有奇术,又岂能例外?
尤许却不管这些,他现在对江舟的态度转变有点两极反转的意思。
因为忌惮他的“后台”,自己之前又坑过他,所以带着几分讨好。
而且经过陈府画皮鬼一案,尤许对他也多了几分信心,知道他不会无的放矢。
所以并不像其他人一般,对江舟说的奇术有些不以为意。
其实肃靖司并不是真的就束手无策了,但尤许有心卖江舟一个好,便高兴地道:“不管行不行,都不怪你。”
“事不宜迟,你且先这腌臜物带走吧,要如何做法?可需本校尉相助?”
“不必劳动校尉大人,只是……”
江舟又问道:“只是还需要一位识途老手相助。”
“这好办!”
尤许站起来到:“金九,你便暂归江巡卫调遣。”
“是!”
金九应命。
尤许又朝江舟笑道:“江巡卫,你还不知吧?金九便是我肃靖司中的活舆图,这郡城方圆数百里,恐怕无人比金九更清楚。”
“一个人便够了吗?那磨刀小儿应该只是寻常邪祟,但其背后肯定还有其他鬼物,你要不多带几人?不如本校尉亲自与你一道?”
江舟连忙道:“不敢劳烦大人,只是查探一番,人多了反而打草惊蛇。”
他可不想让尤许跟着。
虽然他现在身有异术的事情并不需要隐瞒,却也没必要弄得人尽皆知。
更何况去追踪妖魔,不一定会发生什么意外。
他有五烟罗护身并不怕意外,反倒是尤许若在身边,他还不好施展。
如果不是为了以防万一,他连金九都不想带。
他跟金九关系这么好,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对吴郡地形很了解?
尤许也不知怎么的,莫名地有点遗憾:“那好吧,既然如此,你这便去吧。”
“校尉大人,那属下先行告退。”
离了百银堂,江舟没有立即行动。
等到天黑,才拿着那个装着脏东西的盒子,和金九一块来到郡城外。
寻了个僻静处,江舟取出一把匕首,忍着恶心,从那根东西上挑出了一些烂肉,放在地上用火折子点了。
又掏出一张黄纸,将燃烧过后的灰收集到黄纸上。
反手一刀划过手掌,挤出一缕鲜血,流到黄纸上。
他要用的,自然就是不久前得到的见妖斩血咒。
之所以等到入夜才行动,是因为通常在夜里,妖魔的气息更容易感应。
这法子前段时间疯狂追杀妖魔时,就用过几次,早已经轻车熟路。
一应所需,也常备在身。
也幸好他心脏种着龙刍,些许外伤,几乎都是倾刻痊愈。
否则他即便气血无损,这两只手却应该都被自己划得没眼看了。
江舟眼看鲜血与残灰渐渐相合,口中便开始喃喃念咒:
“出景藏幽,五灵化分,合明扇虚,时乘六云,和摄我身……”
金九好奇地在一旁伸长脖子看着。
只见那黄纸上的一片血渍渐渐消隐,不多时,便隐没其中,黄纸上变得一片洁净。
“玄光太阴,散照八方,敕!”
一股阴风平地刮起,带起黄纸,悬在半空晃荡了几下,便朝着一个方向飘了出去。
第72章 幽门谷
那黄纸飘飘摇摇,看似运势缓慢,实则却十分迅疾。
眨眼间便飞了出去。
“成了!”
江舟叫了一声,当先追了出去,同时叫道:“跟着它!”
金九微微一愣,也赶紧追了出去。
……
“那是北渡桥方向!”
江舟现在已经是仙武两道九品的小高手一个,金九更是早几年前就踏入九品的老巡妖卫。
黄纸虽快,却也能轻而易举地追上。
一路追出郡城,往北疾行了十数里。
“那是幽门谷。”
金九看着黄纸飘去的方向,不由说道:“那魔窟果真在此地?我昨日曾跟随尤校尉寻来此处,一无所获,连万象堂的扶乩之术,也未曾凑效,只是在山中来回兜圈子。”
“你这法子该不会也是一样吧?”
江舟在肃靖司算是有一段时间了,也知道了不少事。
肃靖司平天下妖魔之祸,吴郡肃靖司也管着整个南州。
不可能只有肃妖校尉、巡妖卫、执刀人这些存在。
他听闻司中有三堂一狱,这是大稷十三州各州肃靖司的标配。
一狱自然就是刀狱。
这地方最为神秘,江舟至今没有机会靠近过,除了一个名字外,甚至没有在司中听到过一丝一毫的消息。
百解堂就是三堂之一,专司肃妖之事,堂下有诸多对外、对内的公房,如巡妖房、录事房等。
还有千机堂,专司铸兵炼器,兵器武库也归属其下。
以及万象堂。
这万象堂中汇聚了许多江湖中的奇人异士,听闻其中有种种匪夷所思的异术。
江舟在肃靖司的短短两月,所见过的不过是这个庞然大物的九牛一毛。
不过肃靖司虽大,对于整个大稷来说,也只是杯水车薪。
说起来,大稷的行政体制和江舟所在的世界古今都大相径庭。
大稷疆土辽阔之极,即便以朝廷之力,也有许多鞭长莫及的地方。
在天下施行的是州郡国野制。
天下十三州,均设刺史,行监察郡县之职。
各州有郡,设郡守,亦即通常所称的太守,治郡下诸县。
诸侯封地为国,郡国并行,筑城聚邑。
都邑城池包括近郊,才叫郡、国。
郡国之外的乡镇、村庄、荒原等地,那叫做鄙野,不属于正式的大稷行政区域。
大稷的许多政策,大都是只能下到郡国,而鄙野之地基本只能自生自灭。
肃靖司所能管的,也一样只是郡县之地,郡县之外,都无力顾及。
诸侯国他们管不上,鄙野他们管不及。
话归正题。
说起万象堂,江舟自己的“天生灵瞳”在别的地方算是有点稀罕,但在万象堂就不过尔尔了,否则当初石锋也不会对他只有那么一点点“另眼相看”。
他就听说过这门扶乩之术。
是一种奇门异术,便出自万象堂中的一位奇人。
能在一个盛满香灰的木盆中占卜吉凶,寻踪觅迹。
只不过天下异术,都不可能万应万灵,有局限之处,也有失误之时。
见妖斩血也是一样。
但有用没用,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
“行不行,跟过去就知道。”
两人追着黄纸过了北渡桥,黄纸转了个向,往东边飘去。
那边是一个乱石坡,少有人烟。
又行数里地,金九奇怪道:“它怎么停下了?”
黄纸忽然在前面停了下来,在半空中飘荡盘旋。
江舟看了一下周围,到处是巨大的石头,视线都被遮挡。
不过乱石之间,隐隐可见一堆堆白骨森森。
在他的灵瞳之中,这地方更是被一层浓郁得如同实质的黑色雾气笼罩。
那是邪怨阴煞,也就是民间常说的阴气。
他很难想象,在离吴郡郡城不远,居然会有一个阴气这么重的所在。
说是卧榻之侧容他人安睡都是轻了。
简直就像是……在自己睡觉的地方旁边挖了个粪池,还在里面养了一池的蛆。
让他不由眉头微皱:“这里是什么地方?”
金说对满地的白骨似乎并不在意,说道:“此处便是幽门谷。”
“很久以前,只是一处无名乱石坡,因为位置偏远,而且这里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几乎寸草不生,很少有人会到这个地方来,连个名字都没有。”
“所以经常有人弃尸此地,时间久了,尸体越来越多,范围也越来越大,就成了这般模样了。”
他摇头笑了笑:“即便是杀了人,往这里一扔,也多半不会有人理会。”
江舟皱眉道:“这种地方,岂不是很邪性?”
“邪性?”
金九点头道:“若是一般无人理会的乱葬岗,确实是邪性,你当‘幽门’二字是从何而来?”
“照理说,郡城之侧,不该有这样的地方,但偏偏就有了,你是不是很奇怪?”
对于金九的故弄玄虚,江舟笑道:“凡事总有两面,有好就有坏,水至清也无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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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阳光的地方,就总会有影子。”
“肃靖司虽然以肃妖靖平为职责,但天下何其大?一个肃靖司,又哪里能全管得了?”
“所以,堵不如疏,既然无法尽数杀绝,那还不如留出一个口子。”
金九怔然道:“你该不会是早就从别的地方听说过吧?”
“这还用听?想想都知道。”
江舟看着那弥天的黑雾,摇头道。
金九叹道:“唉,果然不愧是大儒都看中的人,果然不是我们这些粗人能比的,你这脑子,应该去读书考状元的。”
“我要有那本事倒是想去,可惜你高估我了。”
江舟撇撇嘴,转口道:“你们来查过,什么都没查到?”
“没有。”
金九笑道:“这地方只是看着是邪性,不过除了一些不知死活的小妖小鬼,那些大妖大魔是断然不敢在此盘踞的。”
“你初入司中并不知晓,此处不仅是我肃靖司会定时清理,太守府也会从荡寇、监天二司调集人手,大举搜山排查,以免有疏漏之处。”
江舟闻言就大概明白了。
既然是一个特地留出来的垃圾堆,自然会定期处理垃圾,否则还能留着垃圾不断地堆积?
哪个妖魔敢留在这里?等着被处理吗?
不过……
只是看着邪性吗?
恐怕未必。
至少万象堂的扶乩之术在这里失了效,见妖斩血似乎也不灵了。
金九说道:“那个磨刀小儿,既然能被一份学子手书所伤,便不会是什么厉害妖魔,其行事猖獗,若是不知厉害,藏身此处倒也有可能,”
他摇摇头道:“只是昨日已经数次搜查过此处,皆无踪迹,若是你这奇术没有差错,恐怕它是躲进了幽门深处,幽门谷地域广阔,错非是太守府纠集三司,否则是很难查探了。”
江舟问道:“那刘书生不是自己逃回来的吗?难道他也找不到去往那石窟的路了?”
金九摇头道:“他连自己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照他自己所说,他是被鬼物魇了神魂。”
“但他不仅莫名其妙地醒了过来,看到了那鬼物真容,而且还自己逃出来了,简直不可思议。”
“熊!”
两人正说着话,便见那在空中盘旋的黄纸,突然间腾的一下自燃起来,瞬间化为灰烬飘散。
金九一愣:“这……”
江舟摇头道:“咒法失效了。”
“那现在如何?”
见妖斩血咒无功而散,江舟也不意外。
这种情况他之前也不是没见有遇见过。
见妖斩血咒的感应范围,大约只有三四十里地。
若妖魔有遮掩气息的法子,这咒法也难以凑效。
江舟有点不甘心,再次拿出那脏东西,又施展了一次斩血咒。
施了咒的黄纸依然是在幽门谷中转了个圈。
折腾大半夜,仍无结果。
“江兄弟,不如先回去吧?”
金九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周围越来越浓郁的黑,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
这地方虽然常常“清理”,但毕竟是个阴气汇聚之地,如人体幽门一般,最是污秽阴邪,才了这名。
保不准会有什么意外。
江舟闻言点点头。
他已经有种感觉,不是见妖斩血失灵了,那鬼物躲藏的地方,八成是就在附近。
只是有什么特殊之处,才让他们只能在这里转圈。
他比金九看到的列多,越来越浓稠的阴气,也让他心中不安。
只好暂时放弃,和金九两人就要回转返回肃靖司。
返回走了没多远,忽然听见一声幽幽的笑声:“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第73章 鬼叫魂
江舟瞳孔微微一紧。
这声音来得诡异,似乎就在他身后。
就像是有人趴在他背后,在他耳边低语。
江舟甚至可以感到脖子后、耳根,一阵阵的阴凉,似乎有人在吹气,寒毛一根根立起,额头却反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金九也僵在了原地。
“江舟……”
他一动不动,僵着身子,脖子不动,慢慢移动着眼珠看向他,眼中带着几分惊悸,同样冷密布。
“江舟,不要回头,这是叫魂之法,鬼物最常用的手段,你若回头,便要惊了阳灵魂火,着了它的道儿。”
他怕江舟不晓得其中厉害,低声提醒。
江舟眨了眨眼皮。
心中也开始发沉。
他怎会不知这鬼叫魂?
以前他就听说过这种说法,只是那时唯物之心坚定,对此嗤之以鼻。
但到了这个世界,之前跟随其他巡妖卫见识了不少妖魔鬼物,这几日更是亲手斩了十几个,哪里敢不信?
何况他平日里也喜欢在肃靖司藏经阁里翻阅一些书籍,就有看到过此类。
所谓:
人有三盏灯,不灭得长生。天灯悬头顶,双手提人灯。地灯足下起,厚土负苍生。
人顶三把火,天灯衍魂火。一把在颅间,两把左右肩。三火齐明亮,鬼神皆避让。
这三盏灯就是人的三魂,三把火是三魂与七魄交汇外显的阳灵火精。
气血阳刚,体魄雄健,便会三火明亮。
这三把火若出了问题,人的肉身精魄便出了问题。
萎靡不振,魂不守舍,体虚无力。
不用鬼物动手,他们就只能束手待毙,任其宰割。
不过这鬼叫魂不是一般鬼物能使得动的。
尤其是对他们这些武道入品,气血阳刚之人。
别说叫魂,被他们身上的阳灵火精一照,都要退避三舍。
他和金九浑身冷汗,不是因为害怕。
是因为被鬼叫魂给惊了魂火。
现在不过是炎夏刚过,尚未立秋。
一句话就能让他们两武道九品魂火阳灵动摇,全身冒冷汗,至少也是八品的鬼物。
四周阴气涌动,嶙峋的乱石在漆黑之中在黑夜中影影绰绰,好似一尊尊魔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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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而还有一两朵惨绿色的磷火飘荡起来。
隐隐照出一堆堆森然的白骨。
一颗颗散落的头骨,空洞漆黑的眼窝,似乎都在注视着他们。
却唯独不见那声音的主人。
“咯咯咯,小哥哥,你的心,怎的跳得如此快?”
就在这时,那声音再次从他们身后响起,很是娇腻。
在这种恐怖的气氛中,尤其能拨动人心弦。
酥酥软软,黏黏腻腻。
直钻入耳,像是会挠人一样,让人耳根、心间,都麻麻痒痒。
一般人绝难抵挡这个声音的诱惑。
更多的可能,是当时就要转过头去,恨不得立马找出那声音的主人,将好紧紧抱入怀中,万般怜爱。
无论是江舟还是金九,此时都有些蠢蠢欲动。
越美的事物越毒。
越美的女人越会伤人。
何况是一个鬼物?
“江舟……千、千万守住心神,不要被动摇……”
金九此时的状态并不好,却仍咬着牙警醒江舟。
却不知道江舟的修为早已经比他高出许多。
而且还有着仙道道行法力。
美妙的声音似乎就在耳边响起:“你们怎么不回头看看奴家?难道奴家不美吗?”
江舟眼角蓦然掠过一道如烟如雾、似有似无的红影。
“江舟,如此下去不是办法,你到我身前,我断后,你先走。”
金九这时忽然说道。
他似乎并没有看到那红影。
但江舟已经看到,一个满头黑发如瀑,一袭红衣如血的女子,正趴在金九背上。
艳若涂血的红唇正凑在他耳边轻轻地低语呢喃。
金九原本满脸紧张的神情,也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却渐渐露出了恍惚痴迷之色。
顿时背后冷气直冒。
“女子”似乎察觉到了江舟的注视,轻轻转动头颅。
遮住头脸的如瀑黑发滑落,出乎意料地露出一双美目。
顾盼间欲语还休,含羞带媚,一眼就能勾人心魂。
“奴家可美?”
江舟只觉耳间微凉。
眼角已经看到几缕黑发从他头上垂落。
金九背上已经不见了红衣“女子”。
却有一张惨白中带着艳红的脸庞正从自己右侧俯下。
笑声幽幽。
红唇如血,对着他的耳根吹着气。
吐气如兰,似有似无、如兰似麝的气息吐在他脸上。
“夜凉风大,奴家好冷啊。”
声音似娇似嗔,惨白红艳的脸庞慢慢贴了上来。
江舟两眼发直,像是着迷一样,脸上露出痴痴的笑容。
“女子”惨白的肌肤映着月色,像是能发光一样。
眉黛轻轻颤动,眼中似有春水,檀口微张。
江舟也如同被美色所迷,眼神迷离,气息急促,口鼻间热气喷薄。
眼看就要贴上。
一个是红衣如血,人比花娇。
一个是眉目如画,人中玉树。
画面绮丽,香艳撩人。
“女子”轻轻娇笑一声,红唇轻抿,在江舟嘴边轻轻啜起,作吮吸之状。
“噗!”
江舟却在这时骤然张口一喷。
一口纯阳热血溅洒,喷了女子满脸。
“啊!”
一声尖锐的惨叫,同时血色刀光闪过,女子猛地倒飞出去。
“金九!”
江舟不敢停留。
手中斩妖刀反手朝金九斩落。
在他眉心划过一道血线。
血煞冲神,一脸痴迷的金九猛地浑身一颤,清醒过来。
闪过一瞬茫然,旋即变成了惊惧之色。
“快走!”
江舟喊了一声,同时一张阴雷符已经滑落手中。
口中疾诵咒诀:“六洞鬼兵,神灵魔王,游行人世,悉奉黑律,急急如北帝明威金敕律令!”
抖手将阴雷符打了出去。
“轰!”
一声阴沉的雷声,只见一道诡异的幽暗血色雷光电闪,落在那“女子”身上。
从他刚才咬破舌尖,兜脸喷了这东西一口纯阳血。
又砍了一刀,再打出一道阴雷符,不过是在电光石火的霎那间完成。
那“女子”完全没有想到,就被兜头打蒙了。
即便如此,江舟也没有半点放松。
拉着金九就跑。
这可是个至少八品的鬼物。
不是他们能对付的。
第74章 咒杀
阴雷符都打不死,这玩意在八品中也绝对是顶尖的那种
这里不是在吴郡城中。
太乙五烟罗是能让他立于不败,可杀不了对方,时间一长,一但血气耗尽,蓝条清空,那真要任鬼宰割了。
江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到逃回郡城,所以五烟罗只能在关键时刻保命用。
不到万不得已,就不能使用。
两人果断逃跑。
似乎被江舟兜头一脸打蒙的“女子”这时已经抬起头来。
这一抬头,露出了她那张脸,哪里还有半点刚才的艳丽和媚惑?
本是惨白却透着艳红的脸,此刻就像是黑色的蜡泥被热油喷溅,烧出了满脸的坑坑洼洼,密密麻麻。
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黑色黏稠的液体不断地流淌滴落,甚至连一张完整的脸型都没了。
一道刀痕,起自右肩,贯穿了整个前胸,直达左腹。
刀痕中流出的也不是血,而是黏稠腥臭的黑液。
眼神涣散茫然,过了几息,女鬼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眼中已经变得怨毒无比,看着正在逃跑的江舟背影。
陡然化为一道如烟的血红影子。
听到尖叫声,正在逃跑中的江舟二人就知道不好。
下一刻,两人就觉心中猛的一阵剧烈绞痛。
不过江舟只是痛了一瞬,身上似乎有金光一闪,痛楚便渐弱,但仍然是一阵阵地揪疼。
金九却没这么好运,直接痛得滚到地上。
江舟一惊:“你怎么样!”
金九痛得脸色煞白,五官都揪到了一起,躯体颤抖着。
“是冤死咒……这东西肯定生前肯定是被人挖了心肝……”
“这东西是只厉鬼,恐怕快要进入七品了,江舟,咱俩今天只怕要交代在这儿了……”
冤死咒?
江舟一惊。
这是一种很没有道理的诅咒之法。
效果如何,全看鬼物生前是怎么死的。
被咒之人,也会以同样的方式死去。
淹死鬼能让人死于溺水,吊死鬼能让人吊颈窒息而死。
这东西若是死时被人剖心,他们两人恐怕也要经受剖心之痛而死。
就像是一种因果,鬼物蒙极怨而死,这种极怨是束缚它们的因果,却也是它们最强大的力量来源。
除非比鬼物更强大,能抵挡这种怨孽,否则只有将源头消灭掉,才能化解这种怨孽冤咒。
反过来,若是这冤咒咒不死人,那么就要换成施咒的鬼物魂飞魄散了。
江舟之所以没有金九那么严重,恐怕是他心口龙刍的作用。
但即便是龙刍能令诸邪退辟,也辟不了这咒杀,只能缓解他肉体的疼痛。
因为这咒杀本来就不是邪,是冤孽,是因果。
金九说着,强撑着剧痛,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从中倒出几滴露水,用手指接住,往眼睛一抹。
“这是杨枝清明露,是在春祭之日,仲春与暮春交替之时,采露水与杨柳调成,能破阴阳界限,看到那些阴邪之物。”
金九匆匆说道:“你刚才那几下虽然让它伤了元气,但恐怕还对付不了它,反而将它激怒。”
“我先挡它一挡,你有什么手段,赶紧使出来,否则今晚咱们都得交代在这儿。”
他见了江舟刚才甩出的那张符,就知道这个平日里平平无奇的同僚不简单。
话音刚落,便见红影一闪。
金九猛地扬起斩妖刀。
“砰!”
血光爆闪,他整个人骤然倒飞而出。
人在半空,还没落地,忽然一个鹞子翻身,脚在地上猛地一踏,便反向另一个方向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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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的斩妖刀爆射出血红的煞气,往虚空一斩。
一道红影自虚空浮现,显出那女鬼怨毒的脸庞。
金九没有停顿,举刀就劈。
江舟还是第一次见他动手。
平日里看着温和,平易近人,这打起来刀势大开大合,横平竖直。
看着有几分笨拙,威势却凶猛无比。
每一刀起落,都要带起如同兽吼般的呼啸。
刀风过处,地面都片片龟裂。
猛得一塌糊涂。
不过金九虽然很猛,那女鬼却更不好惹。
血红的影子如烟如幻飘忽不定,金九的刀势虽猛,斩在它身上却像斩过虚幻的烟雾,丝毫不起作用。
时不时看向江舟的怨毒眼神,令他心里发毛。
若不是对方似乎还有几分忌惮斩妖刀,恐怕已经无视金九,向他扑来了。
自己莫名其妙缠上来要害老子,现在还把老子恨上了?
不就是个八品鬼物吗?
打不过我砸也砸死你!
江舟心里一发狠,从怀里抓出两把符箓,一手一把。
口诵咒诀,扬手全打了出去。
顿时间血雷密布,纵横如网。
还有一道道诡异的红色、灰色、粉色气流纠缠,扭曲盘旋,隐隐露出一只只像是某种虫子的恐怖头颅。
鬼画符中的尸虫咒。
分有三种,俱是阴毒的魇人咒杀之咒符。
伏虫咒,能噬人上尸,吸人精血、真元,令人气虚软弱,五脏俱痛,七日大病而死。
蚘虫咒,噬人中尸,一雌一雄,食人正气,令人脾性大变,暴躁易怒,七日疼痛难忍暴毙卒死;
鬲虫咒,噬人下尸,令人深陷情欲,纵情声色,透泄元精,七日滑精而亡。
三尸为人之贪嗔痴种种恶欲心毒。
鬼物之流,多是此类所化。
若是亡魂中咒,那便是直接发作。
江舟是豁出去了,顾不得心疼,将自己这些日子好不容易存下的符咒一股脑甩出了大半。
十数张符咒飘洒,三色尸虫密布。
其中还间杂着一张阴雷符。
噼里啪啦,劈头盖脸的朝着那女鬼全部倾泄而下。
这几乎是他所有的存货了。
三种符咒,以赶尸符最容易画,尸虫咒次之,阴雷符最难。
画了这么久,只存下这十几张。
赶尸符没什么用,他只画成了一张便不再画,
其余大部分都是尸虫咒,阴雷符只成功了三张。
如今手里只剩下一张用来压箱底了。
这些存货全部兜头打下,虚幻如烟的女鬼顿时显化如实体,周身如触电般一阵颤抖,一片片红的、灰的、粉的。
金九见了鬼似地吓得连忙收刀倒退。
“啊——!”
一声尖锐凄厉的鬼啸声,两道红影一闪,江舟和金九同时如遭雷殛,轰然倒飞。
红影聚合一处,化作一道淡淡的红烟飞遁而逝。
“噗!”“噗”
江舟和金九同时喷出一口血。
金九却露出劫后余生的笑意:
“没、没想到你还有这手段……这种道门符咒可价值不菲,若是找万象堂那些家伙,倾家荡产也买不出来几张,你刚刚可是至少撒出了数千金,这辈子都没想到,我金九这条命竟然这么值钱……”
“是我的命值钱。”
江舟也笑了起来:“看你还能想着钱,应该是死不了了,你自己先回去,这是铁牛水,要是遇敌就喝下它,或许能保你性命。”
但他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看着红影消失的方向说了一句,怕再遇意外,给他塞了一瓶铁牛水。
就跳了起来,提刀就追了出去……
第75章 恶斗
将金九一个人留下,去追杀那女鬼,也是万不得已。
他们中了冤死咒,今晚不是那个鬼物魂飞魄散,就是他和金九被咒死。
金九现在的状态,不可能和他一起追。
江舟提着鬼头刀,气势汹汹,一路飞奔。
那鬼物却早已不见踪迹。
还好江舟早有预料。
他刚才追来时抓了一把土,上面滴落了鬼物被他所伤时流出的浓稠黑液。
拿出黄纸,又使出见妖斩血咒。
这次找的是一个八品厉鬼,可没有此前那么轻松。
接连下了几次咒都失败,直到江舟狠狠心,再次咬破已经愈合的舌尖,喷出一口纯阳精血才成功
舌尖精血,乃人身除心血外的至阳之血,最能破邪祟。
跟随黄纸,江舟竟一直追回了吴郡城。
那鬼物受了重创,竟然非但没有远遁,还逃入了吴郡城?
这吴郡城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什么妖魔鬼怪都藏身其中,把这里当成了老巢了吗?
想起自己连番所遇,江舟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这吴郡城,究竟是南州首善之地,还是南州妖魔巢穴?
守城的兵丁都瞎了吗?
肃靖司那么大一坨又是干什么的?
带着一闪而过的疑惑,江舟追入城中。
在别的地方他还会有顾忌,在郡城里他还真不怕。
他是肃靖司巡妖卫,宵禁之中依然能在城中通行无阻。
一路追着黄纸,竟追到了一处很熟悉的地方。
是烟波楼所在的那个杨柳巷。
确切的说是在巷口一座宅院外。
“博古斋?”
江舟抬头看到匾额,黄纸已经越墙飞了进去。
也顾不得想太多,单手攀上一旁的墙头,翻身而入,落进后院。
江舟提着刀,跟随着前面飘飞的黄纸。
死咒加身,让他眼中散发着凶光,活像一个择人欲噬的杀人狂徒。
忽然黄纸在一间厢房外停了下来,剧烈地颤动。
纸上原本隐去的血渍显露了出来。
血光隐隐,黄纸无火自燃。
江舟双眼骤然爆射出凛然的寒光。
找到你了!
此时黄纸竟化成一道如刀锋般的血色焰光,朝着厢房的方向劈了进去。
血焰刀光直接斩破房门,没入其中。
噼哩啪啦一阵乱响,血色焰光消弭,房中一片宁静。
江舟倒提斩妖刀,踏入其中。
黑漆漆的房中,只见满地凌乱,一个人影靠着床榻,坐在地上。
满头黑发洒在榻上,一袭红裙铺满地。
“居然还是让你找来了,真是好手段啊……”
是那个红衣鬼物的声音。
她似乎又恢复了之前那种勾人的声音。
却是虚弱无比,仿如大病,却更显娇柔惑人。
“这般手段,你不是普通的巡妖卫,你到底是什么人?”
连阴雷符都没劈死它,见妖斩血咒没能斩杀对方,江舟一点也不意外。
江舟没有理会它的言语,一步步缓缓朝对方靠近,刀尖斜指,刀刃上血光隐隐。
紧张又谨慎。
“看你所施符咒,虽然阴诡毒辣,气息却是道门正宗无疑,如此咒法,也只有可能出自仙门,堂堂道门正宗,仙门传人,竟如此见不得人不成?”
江舟还是没有出声。
此时距离对方已经不足五尺。
默念铁牛水法加持,右手轻抬,缓缓举起手中鬼头刀,右手扣着一张阴雷符。
心念紧绷,准备随时驱动体内五色烟霞。
“啊——!”
突一声尖锐的鬼嘶厉啸,红影闪动。
“当!”“当!”
十道森白骨影当空划过,那是两只骨爪。
一爪罩向江舟天灵,一爪抓向他心口。
血肉之躯,却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而后便是几声轻微撕裂声。
江舟加持了铁牛水法的躯体,坚逾金铁,竟被鬼物一下抓破。
在他头顶和心口分别抓出五道焦黑的指痕,火辣辣的剧痛,还有一道道阴冷钻入体内,冲突不止。
却被一缕缕五色烟霞轻而易举地阻挡,难以深入脏腑。
与此同时,江舟忍着阴冷和剧痛,打出一道阴雷符。
斩妖刀也同时兜头盖脸地斩出。
“轰!”
“滋!”
血雷击落,血刀斜斜斩过。
鬼物如黑色蜂窝一样恐怖的脸庞多出一道深可见骨的斜斜刀痕。
从右上至左下,整只左臂连肩被削断。
一身令人心悸的阴煞邪气陡降。
但脸上却愈发疯狂狰狞。
再次发出一声唳啸,满脸怨毒,扑了过来,剩下一只手爪直直向江舟抓来。
同时,江舟只觉脑后风声响起,那只被斩落的左臂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到了他身后,抓向他后脑。
他心头一狠,默念铁牛水法咒,竟不管不顾,扔掉斩妖刀,张开双臂,整个朝红衣鬼物抱了过来。
红衣鬼物怨毒的眼神中闪过一道惊异茫然,便被江舟一把抱住。
同时,即便江舟铁牛水法加身,浑身坚如金铁,脑后却也仍被那只鬼爪抓破,五道血痕顺流而下。
“你想干什么!?”
鬼物一惊,升起不好的预感,猛地挣扎,将发现江舟双臂坚如铁箍一般,难以撼动。
贴身相靠,纯阳的气血熏得它炽热难当。
江舟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全身筋肉暴起,脸上通红一片,青筋毕露,还有一道道血痕从脑后流下,狰狞无比。
“死吧!”
他双眼之中和一只手掌同时腾起红莲般的烈焰。
“啊——!”红衣女鬼发出惨厉的叫声。
降三世金刚掌!
佛门大梵绝学,贴身击落,简直如同在一堆干草之中埋入一把火,令其身躯顿时如雪般消融。
“贼子!休伤吾妻!”
“不要!”
江舟对身后突然响起的暴喝和红衣女鬼的叫声充耳不闻。
只是紧紧地箍着红衣女鬼。
“砰!”
“哎哟!”
江舟只觉头顶被硬物重重击打,却听一声惨叫,一个人影倒飞,反被他震倒,一屁股坐在地上。
“轰!”
强大的阴煞之气猛然自他怀中爆发。
竟一下将他双臂震开。
红影闪动,那女鬼已经倒在地上的一中年男子身上。
此时那女鬼已经几乎不成人影,半边身子像是融化的蜡像,露出森白的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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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人?
江舟被震得踉跄几步才站稳,口里喘着粗气,皱起眉头。
他这才看清刚刚偷袭他的,竟是个普通人。
红衣女尖声叫道:“不要杀他!”
江舟充耳不闻,对那中年道:“是你要害我?”
他认出来了,这是当日在烟波楼外追上他,说要买话本的吴友章。
所以,红衣女鬼袭击他,这一个无妄之灾,就是因为他不卖话本而引起的?
江舟忽然感觉荒谬之极。
又是一个被妖魔迷了心窍的人?
第76章 白骨梳妆
红衣女鬼叫道:“不关他的事!是我夜中腹饿,出去寻找血食,只是遇上你,算我倒霉!”
“咳咳!夫人,你不必诓他,你我夫妻一体,你死,我岂能独活?”
吴友章被江舟踢得极重,站都站不起来,朝着红衣女慢慢爬了过。
红衣女鬼却惊叫了一声:“吴郎,不要过来!”
“傻瓜,你我夫妻多年,我怎能不知你?”
吴友章没有停留,慢慢爬到她身边,轻轻掀开她罩在头上的被子,露出那张血肉已经融化,露出了森然白骨的脸。
眼中没有一丝惧怕,却反露出一丝柔情:“你可知,书肆为何叫博古斋?博古博古,便是白骨啊。”
吴郡口音,白骨便是博古。
红衣女那张满是坑洼,还在不断融化的骨脸一滞。
吴友章笑道:“我早知道了,从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了,可惜,我恐怕再也不能看你梳妆了……咳咳!”
红衣女鬼眼中露出一丝情意和后悔:“吴郎……都怪我,是我不该……人妖殊途,是我害了你……”
江舟手中刀一动,反射的刀光惊醒红衣女鬼。
张开双手挡在吴友章面前:“今夜之事,全是我自做主张,吴郎从来没有害过人,求你放过他吧!”
江舟目中闪过一丝微光,却只是看着吴友章:“我问你,你可曾对我起过杀心?”
吴友章惨笑一声:“呵呵,你不用问了,”
“我既早知我夫人是妖魔,怎会不知她所为?这些年,我仗她之力,不知除了多少碍手碍脚之人。”
“你也是其中之一,怪只怪你不该拒绝我,我好心好意要助你刊印书籍,你为何不知好歹?”
江舟点点头:“好。”
刀光一闪。
手起,刀落。
一篷血柱从吴友章脖颈平滑的断口中喷薄而出。
人头在地上咕辘辘滚动。
“我跟你拼……”
红衣女才尖叫出声,便见江舟周身骤然爆起一股炽热气息,猛地踏前一步,身躯如箭矢般射出,身后竟留下几个残影。
五尺之距,瞬息即至。
出现红衣女身前。
挟雷霆余势,刀光乍起,寒霜一般的冷芒中带着炙热的血焰,当头斩落。
红衣女鬼顿时一分两半!
在高度的紧张和刺激下,江舟心身如雷,浑身热血如火烧,斩出了此前从未臻至的最强一刀。
将女鬼一刀分尸。
一刀斩落一颗活人头,一刀分妖魔尸。
这不是他第一次斩杀妖魔,却是他第一次独自与妖魔陷入如此凶险的苦斗。
更是第一次杀人!
江舟似乎并没有感觉到害怕,更没有什么恶心。
只有胸腔里一颗心脏在剧烈跳动,血气在翻涌,像是烧起来一般
江舟用手按着心口,深深地吸一口气。
也不知是想要以此来平复,还是感受越来越沸腾的心跳和血气。
红衣之下,只余一具被一刀两半的白骨。
此时飘起一团蒙蒙光团,没入从眉心飘出,慢慢斩开的鬼神图录。
一副画面缓缓展开。
一支铁甲骑军,如同洪流一般冲破一个小村庄的宁静。
一个个村民在铁甲骑军的刀兵之下哀嚎、逃跑。
老人、孩子、妇女,一个接一个倒在泊中。
村中的粮食、财物,被劫掠一空。
年轻健壮的男子被掳走充作壮丁,年轻貌美的女子被掠夺去宣泄兽欲。
一个少女在逃无可逃之下,不愿受辱,从村后的山崖纵身跃下。
画面转变。
山间虫鸣,溪水在石上淙淙流淌。
落日余辉在溪间投下金色的波光。
一幅空灵澄净的山间晚景图。
但在这幽静、恬淡的晚景中,却有一角恐怖的情景。
溪边,一具被水泡得发胀腐烂的尸体被水流冲到一块巨石下。
看衣饰,是那个跳崖的少女。
一只被黑雾包裹,看不清模样,却依旧能感受到它的狰狞恐怖的鬼物,正在用黑雾包裹的手爪,剖开尸体的胸膛。
掏出一团团脏肉,发出滋滋咀嚼声。
没过多久,尸体成了一具只余一缕缕血丝的白骨,卡在巨石之下。
水流尸不转。
画面一转。
一支行商的队伍路经这座山林,一个年轻男子来到溪边喝水,看见了卡在石下,被溪水冲刷,早已经变得腐朽的白骨。
被吓得脸色惨白的男子,依然忍着强烈的畏惧,将那具白骨取了出来,在林边就地埋葬,还立下了木碑。
画面再变。
风雨之中,年岁长了许多的男子再次行商经过,想起当年埋葬的白骨,怜其客死荒山,无人知晓,便想去当年埋骨之地,祭奠一番。
顶着风雨,来到溪边,却没有见到当年亲手立的孤坟。
孤坟的位置,多了一间茅庐,木扉半掩。
男子不及多想,急急闯进了茅庐中。
“对不住对不住!这雨太大……”
男子一身狼狈,还来不及看里面有没有人,嘴里就不住道歉。
当他抬起头时,却顿时像是被雷电劈了一道,呆住了。
说也奇怪,他踏进庐中的一刻,外面的风雨就停歇了。
他两眼呆呆傻傻,盯着庐中,窗边。
渐愈痴迷。
有一个女子,正在窗下,对镜梳妆。
眉黛青颦,点珠绛唇。
雨后阳光透林而过,在她身上投落一层淡淡的余辉,映照得肌肤晶莹如玉,意态慵懒。
男子第一眼看到女子,便着了迷,眼睛再也离不开。
他生起了平生未有的冲动,来到女子身后。
言语轻佻却满是关切:“谁家的美人,怎在这里梳妆?山野凶险,你不怕吗?你的家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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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巧笑嫣然:“山野之地,谁都能来,为何我不行?我没有父母高堂,也没有许人婚嫁,哪里来的家人?”
男子心中涌起无限喜悦,脱口而出:“我也未娶,不如你嫁我吧?”
女子嗔道:“你这人好生无礼!”
画面又一次转变。
一男一女,在山间草庐结伴而居,朝夕相处,耳鬓厮磨。
终于,在一个明月高照的夜晚,草庐之中,红烛飘摇。
身穿大红喜服的一男一女,结发连理。
红烛跳跃中,窗边的绫花铜镜,照出榻上两人的影子。
一男子,一……白骨。
画面继续转换了数次,最终停在了一幅画面上。
风雨初晴,山间茅庐,一袭红衣之下,白骨森森,倚窗对镜,懒画蛾眉。
图录旁,一行行文字显现……
第77章 薛荔
【白骨妇:晚来一霎风兼雨,洗尽炎光,懒对菱花淡淡妆,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笑语吴郎。——人死白骨,阴煞冤孽纠集,受月华之精而生之邪祟,能聚生人之精魄、亡人之怨煞,化为血煞之珠,能化冤孽为咒,不死不休。每逢月圆之夜,必以活人血肉精魄为食,方能维持人身形貌。】
江舟坐在地上,看完古卷上的画面,神色怔怔。
埋骨之恩,以身相许?
一见钟情,相见两欢?
见了鬼了。
他居然在一人一鬼身上看到了爱情。
画皮鬼的禁忌之恋还历历在目,又来一个跨越种族的爱恋。
我是该感叹人世如此多妖,还是妖魔如此多情?
白骨妇生前也是可怜人,和当初的魉鬼、不久前的画皮鬼一样,都是生前为人,遭遇不幸。
妖祸,兵灾。
看来这个世界的乱并不止是来自妖魔,也许更多的灾难,还是来自人啊……
妖魔未必无情,人未必有情。
白骨妇受兵灾之厄,死后成鬼,也仍然是有情的,但她的情,只牵在她的吴郎一人身上。
不得不说,一人一鬼之间的情,很有些动人。
吴友章好魄力啊……
但……那又如何?
成为白骨妇后,也不知吞吃了多少人的血肉,又为她的吴郎害了多少人。
最重要的,是还想要害自己啊。
而且仅仅只是因为那么一个荒唐的理由。
人鬼有别,于情于理于私,江舟都不会手软。
这是立场问题。
至于那吴姓男子,或许他曾经有过一颗善良的心,不然也不会见荒山白骨,便心生怜悯,为其埋骨立碑。
但人间的险恶,横流的物欲,加上人鬼殊途,白骨妇的阴煞冤孽时时刻刻的侵蚀影响,终究也令他失去了这份纯善。
他自己在行商之中做过多少阴私毒辣之事先不提,单单是借着白骨妇的手,就不知铲除过多少异己,加害过多少无辜。
除了对白骨妇的初心始终不变,他却再也不是那个会见荒山遗骨而心生怜悯的年轻人了。
杀之不悔,亦无愧。
唉,这才多久?自己的心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变得这么狠了啊……
扫了眼地上的头颅,暗叹一声,收束心神,继续看向图录。
【诛斩白骨妇一,赏白骨戮魂针一】
【白骨戮魂针:白骨穿心,戮魂索命。——白骨妇玄骨所炼法宝。玄骨上通泥丸,为精气之根,下通会阴,为至阴之会,为藏精纳气之处,聚白骨妇一身月华之精、血煞之气、阴煞邪怨而成。无坚不摧,追魂夺魄。透身穿心,掠人精气神魂。】
“……”
江舟手里已经出现一根白骨针,长约两寸,只比绣花针稍粗。
竟然是一件法宝,似乎威力还不小。
只不过……
照图录上的信息,玄骨,其实就是连接腰椎于尾椎那块骶椎骨。
还是白骨妇的……
难不成还是现取现做的?
感觉有点怪怪的啊……
江舟掂了掂,便将白骨针别在胸前内衣领上。
这东西不像太乙五烟罗,他还没有本事炼化收于体内。
目光回落到鬼神图录,有点疑惑。
他之前遇到的妖魔,几乎都是白骨成妖成魔。
而且都有“聚生人之精魄、亡人之怨煞,化为血煞之珠”这么一句记载。
是巧合吗?
江舟看了眼地上的两具尸体,晃了晃晕沉的脑袋,拄着刀站了起来。
这一会儿功夫,他耗费的心神气血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他得赶回去看看金九那边,以防意外。
这里的东西,也只能等迟些让肃靖司过来擅后。
“多日不见,没想到你已经有了这般本事。”
江舟刚刚踏出房门,忽然听到一声清脆悦耳的娇笑传来。
江舟猛地抬起头。
一个娇妍的身影映入他的视线。
正坐在院中的一颗老树的枝杈上,一身碧绿的纱衣短裙,一双白皙的腿,光着脚丫子,悬空晃悠。
妖女!
薛荔歪着头,笑意吟吟地看着他:“怎么?才多久没见,就不认得我了?”
又轻轻咬了咬嘴唇,一双大眼水光盈盈,满是幽怨:“人家可是一直想着你呢。”
“薛荔。”
江舟瞳孔微微闪烁,只是一瞬便恢复正常。
“呦,连人家的名字都偷偷打听到了,原来你早就惦记着人家。”
薛荔半咬红唇,似嗔还羞。
只是这一瞬的风情,便能令天下九成九的男人都倾倒。
也难怪她能为楚云楼的花魁,令吴中权贵竞相追逐。
江舟心念转动间,脸上已经露出笑容:“薛姑娘艳名远播,令多少王孙俊彦都趋之若鹜,魂牵梦绕,身在吴中,怎能不知?”
“想到我竟然与姑娘曾有过‘一朝欢情’,如今又得姑娘当面倾述相思之意,真令人怦然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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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真的没有想到,姑娘竟然对在下如此痴心,但我却不曾想念姑娘,有负相思之意,实在有愧。”
“你……!”
薛荔竖起秀眉,气得呲牙咧嘴。
江舟叹道,满脸“柔情”:“莫气了,我既知你深情,往后必不相负,”
“正好,你既来了,今夜就不要走了,与我共度良宵,一叙别情?”
薛荔:“……(╰_╯)#”
她咬牙切齿地盯着江舟,眼中冒出寒光。
江舟却不怵她,笑意吟吟地与其对视。
这里是吴郡,他就不信这妖女敢大动干戈。
她若动手,自己有太乙五烟罗,短时间内也不惧她。
可是惊动了肃靖司,倒霉的一定是妖女。
“呵呵……”
薛荔突然怒意尽收,娇笑一声。
“果然是伶牙俐齿,难怪能成了大儒的未来弟子。”
“没想到当初连饭都吃不起,差点饿死在荒原中的小子,竟然已经有了这般本事。”
“不过是短短两个月罢了,从手无缚鸡之力,到如今竟然连那个白骨妇也能斩杀了,那可是将近七品的厉鬼,”
“即便是仙门圣地的那些天之骄子,也不过如此,看来你口中的师父还真是高深莫测。”
江舟笑道:“吾师全知全贤,与天同寿,乾坤虽大,也只在指掌间,自然不需你多言。”
薛荔眼中微光闪烁,晃悠着光脚丫。
半晌才咬唇道:“你今非昔比,不会便忘了我们往日之情,不将人家放在眼里了吧?”
“你答应过人家的事,该不会反悔了吧?”
第78章 你是我的人
江舟满脸诧异:“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天下少有的美人儿对我痴心一片,我怎么舍得不理你?”
“只要你一句话,哪怕为你赴汤蹈海,我也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不过你到现在还没有告诉我,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帮你?
等老子抓住机会,非得在你身上种满尸虫不可,让你知道什么叫欲仙欲死。
江舟表面柔情似水,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日后怎么弄死这妖女。
另一边,薛荔也在暗暗咬牙切齿。
臭小子,敢占老娘便宜,等着吧,有你好看的!
薛荔暗骂不已,面上笑意明媚:“呵呵,别心急嘛,虽然你现在今非昔比,但想要帮到人家,还差得远哦,人家可舍不得让你去冒险。”
“我可不想有朝一日,听到你的死讯,那人家会伤心死的。”
江舟诧异道:“哦?那你来找我……难不成真是想与我共度良宵?”
薛荔咬唇道:“人家不是说过了吗?不想看到你死啊。”
江舟满脸笑意:“有道是最难消受美人恩,有你这句话,死又何惧?”
“不过,我听说,相爱的人,总是留下的那一个最痛苦,”
“我只怕我若死了,你这个未亡人可就要守活寡,从此夜夜难眠,饱受无尽相思之苦。”
玩肉麻?我麻不死你。
“混蛋!”
薛荔终于忍不住了。
也不知是怒是羞,晶莹如白玉般的脸颊一片通红。
脚丫子也不晃悠了,猛地一挥手。
噼啪几声,地面突然爆起,几道翠绿的藤条暴射而出。
如灵蛇般朝江舟缠来。
江舟心念一动,七窍中五色烟霞喷吐,倾刻间笼罩全身。
“啪啪!”
一连几声清脆又响亮的击打声。
缭绕在江舟周身的五色云烟如真如幻。
几道藤条抽打之时,只是风声掠过,便能令所过之处,地面片片裂开,泥土翻飞,像是被人用铁犁犁开道道深沟一般。
遇上五色云烟,却不能寸进。
甚至不能搅动一丝如虚幻般的流云。
与此同时,江舟已经将刚刚得到的那枚白骨戮魂针甩了出去。
戮魂针脱手而出,便化为无形,不见踪影。
坐在树枝上的薛荔却是突然往后一仰,从半空中飘然而落。
薛荔抬起头,那晶莹如玉,软如滑脂,毫无瑕疵的脸颊上,多出了道淡淡的血痕。
眼中似怒似惊。
可惜……
没能阴死对方,让江舟遗憾地暗叹一声,伸出手,接住落下的白骨戮魂针,嘴里调笑道:“这么狠?你是想谋杀亲夫吗?”
“是你!”
薛荔没有理会他的调笑,神色满是不可思议。
“当日砚山老妖婆水淹吴郡之时,以千里五色云霞护下吴郡的人是你!?”
江舟笑道:“我可没有这么大本事,不过你这么说也并无不可。”
“上次我被你威胁了一遭,来到这吴郡,又遇上了砚山神女行倒逆之举,”
“恩师仁慈,不忍见生灵涂炭,也怕我再出意外,便赐下这太乙五烟罗,严格来说,护下吴郡的是恩师。”
“……”
薛荔紧咬着唇,盯着江舟不语,心中却已经剧震。
又是那位神秘莫测的菩提老祖?
难道这臭小子真的没有骗我,菩提老祖真有其人?
事实上上次在云梦大泽中,从这小子手中的法宝听到的那几句道诀,这段时间她一直在苦苦参悟。
哪怕有许多不明不通之处,只是悟得几句,也让她受益匪浅。
早已经停滞难行的境界,就像打通了某种关隘一样,修行竟一路坦途,短时间内就进境大涨。
距离四品境界已经是咫尺之间,至少省却她十年苦修。
只可惜,没有听到老位老祖后面所说的三十六般天罡变化、七十二般地煞变化这些躲避三灾之法。
否则回到山中说与娘娘知晓,定能助她渡过大劫,踏破尘世,超凡脱俗。
世间还有何人能敌?又何须自己四处奔波,苦心筹谋?
只这一点,就足以打消了她大半疑虑。
今日见了江舟的五色云烟,剩下那小半疑虑顿时又消了七八成。
仙器的存在,已经足以说明许多。
不管这臭小子背后是不是那位所谓能与天同寿的菩提老祖,也足以令她忌惮。
一尊仙器,足以奠定千年法脉道统。
人间仙门之所以只有六处被奉为圣地,很大程度上便是因为他们拥有仙器。
即便大稷也有所忌惮。
不仅是仙器,还有刚刚那根白骨针,显然也是一件威力极大的法宝。
以这小子的修为,于她不过是蝼蚁,却竟能凭这针伤得了她。
而且她能感觉到那根针上淡淡的威胁。
若是非躲得及时,真让这白骨针戳了个正着,恐怕她也要受到重创。
这些东西,都绝对不是一个没有根脚的人能拥有的。
只是出于本能,薛荔心中仍然保留一丝怀疑。
这小子狡猾得紧,嘴里的话虚实难辨,明明听起来假得要死,偏偏他又有许多佐证。
无论如何,其来历不凡应该是可以肯定的,但他说的话究竟几分真几分假却仍是个未知数。
心念电转间,薛荔已经收起一脸震惊和几道绿藤,重新露出明媚的笑意:“你今日在我面前显露,就不怕我说出去吗?”
“难道你不知道,天下仙门,都在四处寻找那日的‘隐仙’,还有大稷人皇也曾下过诏令,恐怕吴郡此刻到处都是捕风司的风媒,你当他们是为了感恩戴德,才要找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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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昂然道:“世间虽大,大不过道理二字,我问心无愧,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他说得大义凛然,无所畏惧,只是若不是周身的五色云烟不曾有半点收回的意思,那说服力也许会更强些。
江舟说着又“柔情似水”地笑道:“再说了,若是我因此出了事,你舍得吗?”
薛荔让他那副眼神看得猛地双手抱肩打了个寒颤。
这小子太可恶,太没皮没脸了!
知道自己在脸皮厚这上面八成是比不过他了,也不再玩那一套。
“哼!”
“我是不想看你找死,坏了我的大事,特意来给你个忠告。”
“你最近是不是在查一个采生案子?我劝你最好不要再查了,否则,即便你有仙器在身,也未必能保得住你这条小命。”
江舟心中一突,追问道:“什么意思?”
薛荔却忽然嫣然一笑:“我都特地赶来救你了,可你答应为我办的事情可还没有办好,你不觉得很不公平吗?”
江舟笑道:“你我两情相悦,虽未山盟海誓,却是心有灵犀,谈什么公不公平?”
薛荔似乎已经对他的话有了抵抗力,娇笑一声:“不愧是能让白麓俯首、大儒赞誉的才子,果然言辞犀利。”
“好哇,既然是两情相悦,那我的事,你是不是更该尽些心思?”
江舟笑道:“那是当然,你我不分彼此,你的是事,就是我的事,不过你还没告诉我,你究竟想让我干什么,我又如何尽心?”
“我记得,你说过要让我探听一个人的消息,那人是谁?”
第79章 炼尸
江舟试探道:“该不会是你另一个相好吧?若是如此,那便是你负我了。”
薛荔又晃悠起脚丫子,根本不为所动:“我早说过了,你虽然今非昔比,可想帮我啊,还不够资格,别心急,再过些日子,你自会知道。”
江舟闻言,露出几分怀疑道:“是吗?你该不会是因为对我用情至深,其实根本没有什么事想让我做,只是借故与我纠缠罢了?”
其实他心里早就已经有点怀疑。
以往不了解肃靖司就罢了,现在却不一样。
这喜怒无常的妖女,真的会随便在路上碰见一个人,就敢抓来扔到肃靖司当卧底?
还是要从刀狱那种连肃靖司中也没有几个人能靠近的地方打探消息?
是她太蠢,还是她太高看自己了?
抑或是,其实卧底之说,根本只是一个幌子,一个遮掩她不可告人的目的的幌子?
江舟紧紧盯着妖女,想要从她脸上看出破绽。
薛荔却只是娇笑一声:“你别想套我的话,三月之期将至,到时你自会知道。”
“好了,我特意赶来提醒你,已经是看在咱们往日情分上,听不听便是你的事了。”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我要走了,不要太想我哦。”
话音一落,便见绿影一闪。
江舟见状赶紧大声叫道:“喂!你是不是要回楚云楼啊?我告诉你,你现在是我的人,可不许再让别的男人碰啊!”
“咔嚓!”
远处一座房顶上,一团绿影打着斜掉了下来,砸下几块破瓦,便再次腾空消失。
“哈哈哈!”
江舟看得分明,发出几声大笑。
待见不到妖女的影子,才收起五烟罗。
云烟敛去,江舟神色顿时变得煞白。
脸上的轻松和笑意全然不见。
只剩下虚弱和凝重。
刚才那一幕好像情人间打情骂俏般的情景,谁能想到,却是充满了凶险杀机。
不是他鬼迷心窍,不怕激怒妖女,只是他不能示弱。
堂堂的老祖弟子若是对一个妖女唯唯诺诺,哪怕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惧怕,都有可能让对方怀疑。
一个应对不好,即便那妖女不杀他,也绝对不会如此轻易离去。
江舟原本以为在吴郡城中,那妖女应该不敢轻易露底,可现在看来,她远比自己想的要大胆。
或者,是更有所恃。
心窍中一股纯阳之气流动,快速地恢复着他消耗的血气。
过不多时,重新恢复力气,江舟不敢再耽搁,急急出城,赶去幽门谷。
才到北渡桥,便看到了金九深一步浅一步的身影,才顿时松了口气。
“怎么?你还怕我有什么事不成?幽门谷虽是不洁之地,但郡中每年花费在这上面的精力可不少,若是妖魔遍地,岂不是白费力气?”
江舟迎了上来,金九见他表情笑道:“而且我也非任人宰割之辈,当了这么多年巡妖卫,我也有些压箱底手段的,你虽然武道精进,今非昔比,也未必是我的对手。”
他这话倒也不错。
仅论武道修为,他未必就能强过金九。
但他可不仅只有武道。
江舟搀着他手臂道:“走吧,先回司里,今夜之事,多有蹊跷,恐怕不是我们两个能罩得住了。”
“怎么?可是有什么意外?”
金九也不问他那个鬼物如何。
江舟既然活着回来,那鬼物的下场可想而知。
“那鬼物已经被我手刃,不过这桩采生的案子,也许不是那么单纯。”
金九神色沉凝道:“你有什么发现?”
“回去再说。”
江舟现在有点惊弓之鸟的意思,深更半夜的,他还真怕又杀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妖魔来,更怕薛荔妖女再杀一个回马枪。
这妖女出现的时间太巧合。
她的提醒恐怕也不只是指这桩采生案。
他现在怀疑,不仅是采生的案子有古怪。
之前遇到的几个妖魔,魉鬼、画皮鬼、白骨妇,这几个看似彼此间没有关联的鬼物背后,都藏着古怪,而且彼此间有着某种未知的关联。
甚至于和这桩采生案,也有所关联。
薛荔妖女明明“知道”自己有仙器在身,还有一个高深莫测的“师门”。
却依然说了那种话,若不是为了故意吓他,只能说明这背后的秘密真的牵涉极大。
两人很快回到肃靖司。
尤许竟一直在等着,知晓他二人回来,立即着人将他二人唤至百解堂。
江舟将之前所遇,除抹去薛荔那妖女外,其余都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尤许听闻二人寻到幽门谷便无果而回,并没有露出失望的神色,倒像是早有所料一般。
只是在说到白骨妇时,稍稍吃惊,立即着人前去博古斋擅后盘查。
这才沉吟道:“如此说来,那些鬼物孽障,是真的躲进了幽门谷中,真是好大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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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如此一来,却是麻烦了,幽门谷不同一般所在,阴煞极重,乃至阴至邪之地,除非以人力排查,诸般异术都难以凑效,”
“幽门谷极为广阔,且地形复杂,除非太守府纠结三司,否则以我肃靖司之力还难以为之,也不可能为此事耗费如此大力,”
“今年‘除秽’早已过了,等到明年,还有数月之久。”
“罢了,此事就暂且到此为止吧,多派巡妖卫于城郊巡查,严防此等鬼物再造孽。”
江舟见尤许三言两语就定下调子,微微一愣。
之前尤许明明很重视这案子,少有地为此案四处奔波,大有不破案誓不罢休的势头。
照理说,反应不应该这么平淡才对。
联想前后,江舟心中微沉。
恐怕尤许对此案的心思和态度,早就有了他所不知道的变化。
是为什么?
难道真像妖女警告他的那般,这案子凶险到连他都忌惮?
“校尉大人,其实属下还有一法……”
江舟迟疑了下,还是想争取一下。
但没有说出自己的怀疑。
没有证据,说了也没用。
而且以尤许现在的态度,恐怕也不会在意,更不会因为他一句话而大动干戈。
他想继续查下去,恐怕只能靠自己。
尤许闻言,果然微微皱眉,耐着性子劝道:“江巡卫啊,此案确是人神共愤,不过凡事不能急躁,过犹不及啊,那幽门谷非一般所在,你也亲临其地,应该清楚。”
江舟也不急,说道:“大人,幽门谷确实能隔绝异术探查,可若有人本来就知道那处鬼窟所在,那自然就不需要什么异术。”
尤许扬眉道:“哦?你这话何意?”
江舟说道:“敢问大人,那个炼形鬼老妇尸身可还在?”
尤许点头:“自然。”
肃靖司回收的妖魔尸体都会存放在刀狱之中。
在固定的时间会有专人处理。
或是销毁,或是炼制成材。
江舟说道:“属下有一炼尸之术,能将亡人炼成活尸,以为驱使,”
“这炼形鬼老妇既然能割下这许多物事,那它就是最有可能知晓那些孩童下落之人,将其炼成活尸,由其带路,应该能找到那些孩童……”
第80章 送亲
江舟说的是赶尸符。
这门符咒听起来和他在彼世所知的湘西赶尸似乎是一类东西,其实并不是一类。
硬要比的话,倒是有点像他道听途说,不知是不是真的存在的茅山炼尸术。
如同传说中的黄巾力士、撒豆成兵之术,最终是要将阴尸炼成道兵,以为护法之用。。
这赶尸符也叫移灵咒,能令死尸涣灵。
虽仍是阴尸,却能复生灵智。
若能以时常以赶尸符养尸,时日一长,全能养出传说中的僵尸来。
刀枪不入,来去如飞,极为厉害。
但这法子需要将尸体放在一处阴地养上一段时间。
六为阴数,至少要养上六日,以令尸体内积蓄一口阴气,方可堪一用。
他之前早就想到了这点,只是之所以不用,首先是太过麻烦。
其次这玩意真的过于邪门,他有点心理障碍。
尤其是炼尸的对象还是那个老太婆模样的炼形鬼。
这绝对不是个好选择。
炼尸之术?
金九凑过来小声道:“你该不会是出身哪家魔道邪门吧。”
江舟翻了个白眼:“去!我这是道门正宗!”
实际上肃靖司本来就收纳了天下间许多奇人异士,听说魔道邪道中人也不是没有。
根本不拘泥正邪之分,什么正道邪道,只要能为己所用,那就是正道。
说这句话江舟自己都有点虚,谁让鬼神图录给他的东西都这么邪门?
尤许深深看了他一眼,开口道:“好,既然如此,本校尉便给你一次机会,你持我手令,去寻钱主事,到刀狱提那老鬼尸身吧。”
他回身在案上写了张条子,拿出一面令牌一起递了过来。
那只炼形鬼一直被存放在刀狱。
正好,那个地方便是一处刑伤阴煞极重的至阴之地。
现在算来,早已经过了六日。
“多谢大人!”
江舟接过尤许的条子和令牌,对金九点了点头,便离开百解堂。
金九也随后追了出来。
与他并肩而行道:“江舟,其实你不必强出头的,这对你没什么好处。”
“你以为尤校尉是没有办法查下去吗?万象堂中奇人无数,若是他铁了心要查,未必不能查出来,只是不想罢了。”
江舟只是笑道:“我要查此案,又不是为了出风头,只是求一心安罢了。”
他又怎么会想不到这点?
尤许之前确实是很看重这桩案子,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忽然变得不是很上心,甚至有点刻意回避。
江舟想来想去,估计是从他查到幽门谷之后便开始变化了。
恐怕一开始让他来查,也根本没有想过他能查出真相来,不过是让他随便折腾一下,示下好罢了。
既然连尤许都忌惮退避,恐怕那妖女还真的没骗他。
金九以为江舟是因为那些孩童而放不下,但其实他还没有那么伟大。
固然对这么多孩童下手,确实挑战了他的道德底线。
不过他还不会为此置自身安危于不顾。
恰恰相反,他很惜命。
他不吝于行侠仗义,但至少会量力而行。
之所以坚持要查下去的理由很简单。
敌人不让他做的事,他还真就要做。
而妖女恰好就是他的敌人。
不是他头铁,而是为了掌握更多的信息。
不将这里面的事情弄清楚,他心里会更不安。
至少,他要知道危险的源头到底在哪里。
就算最后要掉进水里淹死,那也不能是不知不觉地被人扔下去的,他宁愿是自己主动跳下去的。
况且现在也还远远没到那个时候,不过是去摸摸水的深浅罢了。
金九却只当他是出于道义,也不再多言,点头道:“你心中有数便好,我先回去等你,有事尽管招呼。”
“好。”
江舟与他分开,回到住处拿了壶金波酒,也不管现在已经是三更半夜,就直奔录事房。
“老钱!”
一进来就叫了一嗓子。
昏黄的灯泡中,老钱从堆满文卷书籍的案桌后伸出半个脑袋。
“江小子?这么晚了,你不睡觉跟我这瞎叫唤什么?”
江舟知道老钱是个怪人。
无论是白天黑夜,只要见到他,都是在这录事房一堆堆的文卷书籍之中。
不是喝酒就是看书。
总之就是看不到他睡觉。
“给你送酒来的。”
江舟笑呵呵地把怀里抱着的酒壶放到桌上。
老钱两眼一亮,江舟眼前微微一花,就见老钱已经抱着酒壶往嘴里罐。
“哈——呃!”
打了个酒嗝,才斜眼道:“说吧,你小子又想做什么?”
江舟拿出尤许的手令道:“劳烦您老带我到刀狱里取点东西吧。”
老钱接过手令扫了一眼,没什么反应,只是点点头道:“入品妖魔炼形鬼尸身一具。”
“看在你这么晚还知道给我带酒的份上,我亲自带你去取,跟我来吧”
说着,他摇摇晃晃地从桌案里面走了出来
“多谢了。”
老钱摆摆手,一手抱着酒壶,一手背着,晃悠悠地在前面走。
江舟跟在后边,很快来到后山山谷。
顺着石阶,在那一片蜂窝状的石窟中七弯八绕,走进了其中一个洞窟中。
饶是江舟一直跟在他身后,也被绕得有些头晕。
再重新让他自己走一次,他未必还能准确地找到这个洞窟。
“何人胆敢擅闯刀狱!”
一个冷酷的声音从黑洞洞的石窟中传出。
江舟却没有看到人。
老钱慢悠悠道:“我,老钱。”
“钱老?”
“轰隆隆……”
一阵低沉的震动声,江舟才看到石窟中的地面打开了一个洞口。
暗红色的血光从中透出,照得石窟微亮。
一个全身包裹在血甲中的人从洞口下走了出来。
老钱一边灌酒,一边将尤许的手令还有自己的一块令牌递给血甲人道:“给我把壬字九二七七提出来。”
血甲人接过手令看了一眼,将令牌递回,收了那张条子:“请钱老稍待。”
便转身走回洞口下,对身后的江舟视若不见。
江舟到此刻才真正感受到几分这刀狱的严苛。
那妖女还想让他打探这刀狱里的事儿,未免太过高看他了吧?
口中随意道:“老钱,你面子似乎挺大啊。”
老钱从鼻孔里嗤了一声,喷出许多酒气,翻着眼皮得意道:“那是,老钱我怎么也在这肃靖司里待了许多年了,李玄策那小子还在穿开裆裤,我就在录事房里管事,你说谁敢不给我面子?”
江舟暗暗乍舌。
据他所知,李玄策看着年轻,可那是武道精深,气血浑厚的原因。
其实早已经年过六旬,实打实的“花甲老人”。
就算如此,据说他还是南州百余年来最年轻的一位武道四品。
说话间,那血甲人已经单手提着一个麻布包裹的东西重新出现。
看大小,应该就是那老妇的尸身。
老钱呶呶嘴:“江小子,拿着吧,还想要我这老头子给你背着不成?”
江舟拿到尸体,和老钱一起离开。
离开前回头看了眼,那血甲人一直站在洞窟里,直勾勾地盯着。
直到二人离去,才回到洞中,重新闭合上的地面。
“江小子,好奇心别那么大,刀狱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临别之时,老钱若有所指地说了一句。
江舟点点头,拿着尸体告辞。
这钱老头要是没吹牛,十有八九也是个隐藏的大佬级人物。
说话高深莫测点合情合理,不好奇就不好奇吧。
反正他也不是真的想当卧底。
只是想着里面似乎关押着很多妖魔,要是都能让他咔嚓了……
想想都馋啊……
回到住处,江舟将包裹着尸体的麻布掀开,露出炼形鬼那丑陋的老妇容貌。
若非不得已,江舟绝对不想用这具尸体来进行炼尸。
正好之前他备下的符咒里便有一张赶尸符。
拿出一只碗,江舟割破手碗,放出小半碗血,又拿出一张赶尸符,直接念咒激发,符咒无火自燃,化成灰尽数落于碗中,与鲜血相融。
捏开炼形鬼颔骨,将这碗符血给灌了进去,就算完了。
只等黎明时分,东方初阳之时,天地间出现最温和的一缕阳气,纳入尸身,与尸中积蓄的阴气和合,这尸便可炼成了。
以赶尸符炼尸,最关键的两步。
一是停尸,将尸身停在至阴之地至少六天。
二是移灵,关键便在这半碗符血,还有一口初阳之气。
尸体是死物,真灵已泯,这炼形鬼真灵更是直接被鬼神图录收了,不可能再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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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给重新造一个出来。
造化真灵,他还没这本事,只是照本宣科。
这符咒怎么做到的,他也无法理解。
不过想要和生前一般无二是不可能呢。
最初时,至多能让尸体动起来就不错了。
……
江舟炼尸之时。
在吴郡城外鄙野,有一个村庄。
此时夜深人静,村里也静悄悄的,只有时不时的一阵风声呼啸。
忽然,从村里响起一阵喜乐。
黑漆漆的村子里,一队村民吹吹打打,抬着一顶花轿,来到村口。
似是一个送亲的队伍。
抬轿的放下花轿,却忽然转身就跑,头也不回地跑进村里。
其他人也是一样,转身就跑,那模样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只有其中一个小女孩,哭闹着扒着花轿不肯走,却被一个妇人强抱在怀里带走。
村口眨眼间只剩下一顶孤伶伶的花轿……
第81章 金人,银人,尸人
本来这个时辰送亲,已经是很奇怪。
这些人的反应更是令人难以理解。
哪里有送亲的人将新娘子独自扔下就跑的?
只看这些人离开的模样,倒不像是送亲,而像是在逃命。
似乎有有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存在一般。
这些村民离开后不久,忽然平地刮起一阵怪风。
四周忽然弥漫起了一片蒙蒙雾气。
本就黑暗的夜色变得更加模糊。
前方,模糊的黑暗之中,隐约出现了两道光。
一金一银。
由远及近,似乎在朝着村口那口孤伶伶的花轿靠近。
隐隐伴随着一阵诡异的乐声。
尖锐刺耳,却听着十分喜庆。
但也让人心头发凉,背脊生寒。
怪异的风吹过,微微掀起花轿的帘子。
露出一身红色嫁衣的新娘子。
红盖头下,是一张秀丽,却苍白的脸。
还带着惊恐的泪水。
“呜呜……”
“依呀依呀……”
诡乐渐进,越来越清晰。
那金银两团光,也渐渐显露出真容。
竟然是一金一银两队人马。
一队身穿金衣,连头脸、四肢,都是金光灿灿,如同黄金所铸一般。
一队身穿银衣,头脸四肢也一样是银灿灿。
金人银人手执唢呐、笙鼓、锣钹等乐器,一路吹吹打打,抬着一个个扎着大红绸缎的箱子。
最令人心生惊惧的是这些金人银人骑着的马。
那分明是用纸扎的马。
纸马迈着古怪僵硬的步伐,金银两队人马慢慢接近花轿,将花轿围起。
金银两队人各自分出四人将花轿抬起。
原本吹奏着喜庆诡乐的金人忽然一顿,乐声突地一变。
变得凄厉、哀怨无比。
轿中新娘已经忍不住发出恐怖的呜咽声。
金人银人恍若不闻。
在一阵阵哀乐中,金银两个队伍分成了两部分。
一部分抬走了花轿。
另一部分骑着纸马,缓缓走进了村子里。
随着一队金银人马渐渐没入黑暗雾气,一队慢慢走进村子中,诡异的哀乐也渐不可闻。
黑夜重归寂静。
那个村子里,却忽然暴发出一阵欢呼声。
村中的空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堆堆黄金、白银,金光、银光,灿烂夺目。
四周村民们一拥而上……
……
玉兔西坠,金乌东升。
肃靖司中,一缕金色初阳穿过江舟房间的窗户,照落在那具炼形鬼尸身上。
只见尸身的喉头忽然一阵鼓动,似乎有东西在其中流窜而过。
皮如老鸠,丑陋苍白的老妇脸上,一双紧闭的双眼突地睁开。
死灰浑浊的瞳孔微微一颤。
江舟神色一喜。
连忙口诵咒法,手掐指诀,朝炼形鬼一指。
便见其整个尸身便直挺挺地从地上站起,僵硬转过身来,呆滞地看着江舟。
成了!
不过移灵初成,想要操纵这具炼尸,还要能过咒诀方可。
若想令其灵智增长,行动自如,恐怕还要将其置于阴煞之地,以赶尸符养上一段时间。
这赶尸符看似不起眼,但同样具备道门正宗的特性。
按步就班,后劲绵长。
这炼尸养上一段时间,就能变成铁尸。
和传说中的僵尸一般,力大无比,刀枪不入。
再往上,还有铜尸、金尸。
到了金尸,已经可以飞天遁地,不死不灭。
理论上来说,只要时间足够,养出金尸,就算是遇上上三品的高人也未必怕了。
一头金尸完全可以让他横着走了。
但江舟并没有这个想法。
养尸炼尸,费时费力。
养出铁尸铜尸已经不易。
要养出金尸,花费的时间不知到要何年何月了。
若他没有盼头也就算了,苟起来养养尸也是条活路。
但他有鬼神图录在,把时间精力花在养尸上,不是本末倒置?
这玩意,还是有得用就行了。
至于以后能成什么样,只看它造化吧。
江舟捏着指诀,口中说道:“告诉我,你残害的那些孩童在何处?”
炼尸脖子僵硬地转了转,慢慢地转过身,迈出僵硬的步伐。
看似僵硬,速度却非常快。
三两步就了门。
江舟连忙掐动咒诀,令其停下。
这里可是肃靖司,一具阴尸在这里跑来跑去,不被当入侵邪物灭了才怪。
这东西灵智初生,比几岁幼儿都不如,只能以咒诀控制。
至于说话,更不可能。
能让一具死尸动越来已经不易,想让它口说人语,暂时还不可能。
如今它只剩下散逸在肉体的残魂余魄,形成一种身体的本能般。
这些记忆必定是零碎之极,能留下什么很难说。
但其经常来往的地方就像是身体的本能,大概率会记得。
结果也没有让他失望。
江舟先去隔壁找了金九,让他去通禀尤许,炼尸已成,他准备去追踪那些孩童的下落。
尤许得到禀报,露出了几分惊讶和迟疑,他没想到江舟还真有这本事。
最后还是亲自点了一队巡妖卫和执刀人,要跟着江舟一起。
这案子背后很可能牵扯到了一些忌讳之事,他还真怕江舟一个人闹出什么乱子来。
等到了将近天黑,一行人才跟着一具炼尸出了肃靖司。
炼尸果然是直奔城外。
有一群巡妖卫和执刀人围着,倒也不怕招摇过市。
即便有人看出不对,也不过是当做肃靖司在押运妖魔。
虽不是司空见惯,却也不会吓到人。
一路出城。
炼尸所行方向竟然还是北渡桥的方向。
似乎是在意料之中。
不过在过了北渡桥后,江舟和尤许都以为它是要往幽门谷的方向去。
却见它忽然转向了西边,与幽门谷正好相反。
“那是……小喜庄?”
受伤未愈的金九也带着伤跟了过来。
跟着炼尸,走的尽是人烟稀少的小道、山路。
从北渡桥往西走了约三四十里路,才在远处看到了一个村庄。
尤许注目看了一眼,说道:“小喜庄?是何所在?”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金九一样对吴郡郡城乡野之间都了如指掌的。
金九连忙道:“一个很普通的村子,内中村民本多是猎户,不甚富裕,”
“不过,村中却有一富户,在吴郡中也算有些名声,”
“那富户原本也只是一般行商,靠着从村民手中收来的野兽皮毛等物,到郡城之中贩售,也算小有资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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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
第82章 小喜庄
金九如数家珍地道:“这家富户姓窦,在数年前忽然发迹,在南州许多地方都开起了商号,买卖越做越大,”
“值得称道的是,此人发迹后,对小喜庄的村民多有善举,但有所求,从不拒绝,而且还让村中青壮进了他的商号,”
“数年下来,这小喜庄的村民,日子越过越好,也很少再进山打猎了,着实让邻近的村子羡慕称道,连郡城中也有他的名声流传。”
听完,尤许脚下不停:“这么说来,这姓窦的还是个积善之家?”
金九道:“这就不得而知了,毕竟属下也只是道听途说。”
尤许道:“看这具炼尸的目标,应该就是这小喜庄了,江舟,你小心驱使这炼尸,尽量不要让其露出异常。”
这炼尸不动还好,一动就不像个人,任谁都会注意。
若是大摇大摆地进村搜查,恐怕会打草惊蛇。
江舟应了声:“是。”
“你,不用进村了,将衣服脱下,给它穿上,在此等候待命。”
尤许令一个巡妖卫脱下外衣,让江舟给炼尸套上,连头脸都有布包裹着。
一行人便随着炼尸继续行进。
炼尸的目的地,果然是这小喜庄。
江舟等人跟随着炼尸进入其中,没走多远,便有一群人急匆匆地迎面而来。
反应倒是极为迅速。
“不知各位官爷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当先一人是个年约半百的老者,须发黑亮,精神十分健硕。
远远小跑着赶来,也不见气喘,一来就对他们连连作揖,诚惶诚恐地道。
“各位官爷,不知此来所为……”
尤许眼角扫过,江舟手指捏着咒诀,炼尸即刻静立不动,除了显得阴沉些,和别的巡妖卫没多大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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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里便道:“本校尉乃肃靖司肃妖校尉,有人报案,说你们这里窝藏妖魔,本校尉要进去搜查。”
“啊?!”
那老者像是吃了一惊,惶恐道:“冤枉啊!这位大人,是谁如此歹毒?小村家家户户都是老实本分的良善之民,别说没有这等祸心,即便是有,也没有这般胆子啊!”
尤许不置可否道:“你是何人?”
老者躬身赔笑道:“好叫大人知晓,小老儿乃小喜庄村老,姓窦,贱名安和。”
尤许这才打量他几眼:“你姓窦?本校尉听闻这小喜庄有一位乐善好施的窦员外,可就是你?”
“不敢不敢。”
窦安和连忙道:“小喜庄中,确是只有小老儿一家姓窦,不过乐善好施之名实不敢当,只是同为乡里,自当守望互助,当不得这般称赞。”
“嗯,你倒是个人物。”
尤许点点头,眼神突地一冷,扫了一眼他身后一群村民,话锋一转道:“本校尉要进去搜查,你带着这许多人拦路,可是要阻拦官府办差?”
“不敢不敢!小老儿即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啊!”
窦安和叫屈道:“小老儿适才听得村人说到有贵人来访,这才急急赶来相迎,校尉大人要进庄,我等都是备感荣幸,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阻拦?”
“校尉大人,各位官爷,快快请进!”
说着他连忙叫唤,令身后的村民让出道路。
江舟冷眼旁观。
那些村民倒是十分听这窦安和的话。
先前哪怕是面对他们肃靖司这一行二十余个巡妖卫,目光虽有闪烁,似乎是紧张,却不曾有半点退让躲避的意思。
窦安和一声令下,却是纷纷向两旁让开。
尤许挥手示意,在众巡妖卫的遮掩下,江舟再次驱动炼尸。
看似是他们裹着炼尸,却是在炼尸的带领下,走进小喜庄。
进入其中,江舟暗中观察四周环境。
发现除了窦安和在尤许边上赔着笑脸,刚刚跟着他的那群村民也在后面远远跟着。
所过之处,村民都远远驻足看着他们。
眼神中带着小心翼翼。
不过江舟总感觉有些古怪。
这些村民对他们的不欢迎确实是显而易见。
但他感觉那模样倒不全像是害怕,倒有几分像是……警惕?或者说,是敌意?
好像是在看一群进村的山匪强盗般。
“那里是在干什么?”
正行进着,尤许忽然指着一个方向说道。
江舟也顺着看了过去。
那里有一群围观的村民。
人群里传来一阵骚动。
众人看去时,一个八九岁大的女童正从人群里钻出来,直愣愣地站在人群前,看着他们这一行人。
一个妇人随后从人群里挤出来,抱起小女孩。
见众人望来,和身后跟来的一个汉子朝着边讪讪地鞠着躬,便抱着孩子钻进人群里走了。
“大人,那是庄中的一户人家。”
窦安和叹了口气道:“说起来也是不幸,刚才那两人是一对夫妇,本有两个女儿,一大一小,”
“大女儿早已定亲,前些日子,已经定了过门的日子,就是昨日,可送亲的队伍在半道上就被山匪给劫了,只剩得几个村民逃了回来,新娘子也被劫走了,叹……”
尤许眉头一皱:“哦?这般恶事,你们没有报官?”
窦安和忙叫道:“哪里没报啊?今日一大早,小老儿得知后,就连忙差人进城里,报了提刑司去。”
这小喜庄位置已经处于鄙野之地,虽然官府少有主动理会的,但若有苦主来报,还是会管的。
他面露苦涩:“不过提刑司的官爷虽然接了案子,但小老儿行商多年,却是清楚,山野之地,盗匪如蚁,想要找到那伙贼人,怕是大海捞针,难了。”
这两件事有关联吗?
江舟感觉这窦安和在避重就轻,其实并没有回答刚才那个孩子和那对夫妇的举动是怎么回事。
他看向那对远去的夫妇,似乎是心有灵犀一般,那个被妇人紧紧抱着的女童忽然从妇人的肩头望来,与他目光对视。
小嘴张了张,没有声音。
一双黑漆漆的瞳孔里却闪动着水光,透露出一种孩童不该有的颜色,是……哀求?
这个庄子,真的很古怪啊。
江舟本来还有点怀疑,那女童并不是那对夫妇的孩子,而是被拐来的。
不过,女童被妇人抱在怀里,并没有挣扎,也没有惧怕,反而紧紧搂着妇人的脖子,往她怀里挤。
看着也不大像。
真是太奇怪了……
说话间,众人隐蔽地跟随着炼尸来到了一座庄子前,炼尸忽然停了下来……
第83章 佛堂
眼前这座庄子,占地颇广,屋舍连绵,颇为豪奢。
庄前大门明晃晃写着“窦府”两个大字。
窦安和这时赔笑道:“这里便是小老儿寒舍,大人和诸位官爷也走了许久了,不如进寒舍稍歇,让小老儿奉上杯清茶?”
尤许借着环目四顾,看了一眼江舟。
江舟隐晦地点了点头。
他便似笑非笑道:“窦员外,你这若是寒舍,那本校尉住的地方岂不是茅厕了?”
“哎哟!是小老儿不对,小老儿不对!”
窦安和也不辩解,直接作势扇起了自己耳光。
“行了,既然到了,就进去看看,不过本校尉可不是来喝茶的,说了要搜查,便一定要查,你这里也不例外。”
尤许淡淡地说了一句,不待他说话,便挥手带着一众巡妖卫闯进了窦府。
江舟一直看着那个窦安和,发现他脸上一直保持着几近谄媚的笑容,并没有半分不悦和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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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窦府,他们便发现这里面广厦楼阁,雕梁画栋。
来到正厅之中,里面随意一件摆设都精美无比,放到市面上必定价值不菲。
比外面看起来更豪奢不知凡几。
江舟不由说道:“窦员外买卖做得很大啊,这等宅邸,即便在郡城中也不多见。”
窦安和有些意外地看了眼这个敢当着上官面擅自发言的巡妖卫,又看看尤许,见他只是环顾四周,似乎并没有怪罪的意思。
便谦声道:“官爷过誉了,只是运气好,倒是赚了些许薄财,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尤许这时说道:“窦员外,本校尉例行公事,要在你这搜查一番,你不会介意吧?”
窦安和连忙道:“不敢,这是应当的,还请大人随意搜查,为小老儿洗清冤屈。”
尤许淡淡扫了他一眼,点了几个巡妖卫,便手一挥道:“你们几个留下,其余人四处搜查,仔细着点。”
“是!”
同行巡妖卫和执刀人都应声散去。
江舟自然在留下的人中。
尤许如同在自己家一样,反客为主:“窦员外不必相陪了,请自便吧。”
“是是,那小老儿这便去为大人备下酒席,还请大人证明小老儿清白后,赏脸喝上一杯。”
窦安和没有半点不悦,陪着笑,便退了出去,还将厅中的下人也都挥退。
看着窦安和离开,尤许才对江舟道:“如何?”
“应该就在左近。”
江舟说着,掐动指诀,驱使炼尸。
只见炼尸僵硬地迈动脚步,径直向厅堂后厢走去。
几人跟了上去,穿过厢堂,发现来到了一处庭院。
那炼尸竟走到了庭院的一面长满杂草的墙下。
江舟一看,那草丛遮挡下的墙根,竟然有一个狗洞。
尤许顿时脸都黑了。
江舟解释道:“这炼尸只有肉身本能,看来它生前就是走的这条路。”
金九在旁道:“这样的话,这东西和那姓窦的就不是一伙了?”
如果是同伙,那有什么必要钻狗洞这种偷偷摸摸的方式?
“你翻过去看看。”
尤许也不废话,点了一个巡妖卫道。
他自然是不可能钻狗洞的。
巡妖卫应了声,飞身跃过墙头。
不一会儿,便返回。
“校尉大人,里面似乎就是一个佛堂,除了……十分豪富外,并无异常。”
“佛堂?”尤许看向江舟,江舟驱动炼尸,却发现它一动不动。
“怎么?”
江舟道:“若无差错,这里应该便是它取得那些‘东西’的地方。”
“哦?”
尤许皱起眉。
“进去看看。”
一道墙而已,自然拦不住他们。
很快,几人便越过墙,到了一个僻静小院中,看到一座小小的阁楼。
阁楼没有门户,就这么敞开着。
看到这座佛堂,他们才明白刚刚那个巡妖卫所说的除了豪富没有异常是什么意思。
站在小院中,便能看到里面供奉着一尊佛像。
金灿灿,竟然似是通体用黄铜所铸。
这不是在彼世,一尊高近七尺的黄铜佛像,若是实心的,就贵重之极了。
佛堂中还摆设着许多珊瑚宝玉明珠等珍稀宝物。
闪烁的宝光都能晃得人眼花。
江舟明显看到尤许喉头都滚了滚。
“咳。”
许是注意到江舟的目光,尤许干咳一声,掩饰了下,手一挥道:“搜。”
剩下的几个巡妖卫迅速冲了进去。
江舟也尝试着再次驱动炼尸,它却仍然是只呆立原地,一动不动。
不由吐出一口浊气。
这破玩意儿,也太不好使了。
随即放弃依靠炼尸,也在这小院中四处行走观察。
将每个角落都看了个遍,又走进佛堂中。
这佛堂给他的感觉就一个字:闪!
这个窦安和,实在是太壕无人性。
他见过的最有钱的人物,非烟波楼老板陈三通莫属。
陈三通能用青玉白檀木来建一座烟波楼,其财力肯定是远超窦安和的。
但家中的摆设布置,也远远没有这姓窦的夸张。
“校尉大人,并未发现异常。”
“大人,并无发现!”
过没多久,四处搜查的巡妖卫就来报,无一例外,都没有发现。
江舟自己也是一样。
不仅是佛堂里,在整个窦府搜寻的巡妖卫也陆续返回,带回的都是一无所获的消息。
窦安和也被带到佛堂前,谦卑依旧。
尤许却已经十分恼怒。
这么大动干戈,自己还亲自出马,居然什么都没有找到。
窦安卑微的笑容让他感觉是在讥讽。
让本来不是很上心的尤许也有点恼怒,回头看向江舟:“江巡卫,现在该如何?难不成真要掘地三尺?”
江舟此时正在抬头看着那尊金灿灿的佛像。
他感觉这佛像不大寻常。
佛像的造型和外面所见的没有什么区别,面容丰满,低眉垂目,祥和慈悲,甚至比庙里的都要更加庄严。
他感觉的不寻常,不是诡异邪门。
恰恰相反。
看到这尊佛像,心底竟然有一种安宁祥和。
仿佛这是一尊真佛一般。
说得玄一些,就是更有神威,更有佛性。
而且,他还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却不知从何而来。
听到尤许的话语,不由道:“大人,你看这佛像可有古怪?”
尤许闻言,转过身来,扬眉抬头,扫量着佛像。
初始还不甚在意,看了几眼竟渐渐露出几分惊意,脱口而出:“这是……!”
第84章 佛像
“这是大梵三昧!?”
尤许眼里透着惊疑。
“大梵三昧?”
看到江舟面现疑惑,尤许解释道:“佛门有所谓‘心体寂静,离于邪乱,故曰三昧。一切禅定,亦名定,亦名三昧’,这是大梵寺的至高禅法真意,”
“大梵寺有一门大法,能观想真佛之相,将心相化实相,具有真佛的威能神通,法力无边,”
“大梵寺的高僧都修持此法,是大梵寺一切神通大法的根基,因寺中高位皆行慈悲普渡法,常以大梵三昧加持佛像佛宝,留赠有缘,能助人降伏心魔,辟邪躲灾。”
“相传大梵寺曾有大圣尊者,将观想之心佛,化为一尊无上大佛金身,便供奉在大梵寺的无量殿中,能镇压世间一切诸邪,乃是大梵寺镇寺之宝。”
尤许露出不可思议道:“只是这大梵三昧佛宝,即便对修行中人,也是珍稀宝物,这窦安和竟能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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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梵三昧?
江舟念头转动,脑中闪过神秀那个看似浓眉大眼的花和尚。
不由抬起左手看了一眼。
他的左手腕上戴着的正是当初神秀和尚“送”给他的白玉念珠。
尤许也看到了这串念珠,顿时两眼一瞪:“你怎的也有?!”
什么时候这大梵寺的佛宝竟然成了随处可见的大路货了?
本校尉都没有!
江舟随口道:“哦,这是上次在陈府,神秀大师所赠。”
为什么不送给我!?
我也在啊!
尤许直勾勾地瞪着那串念珠,眼珠子有点红。
江舟可能不大明白这东西的价值,他却很清楚。
加持过大梵三昧的佛宝,不仅是可以降魔的法器,更是修行护道的绝佳宝贝!
非有缘人不可得,价值难以估量。
江舟不知道尤许正眼红妒嫉他的手串,目光在念珠和铜佛之间来回移动。
经尤许这么一说,他才明悟那种莫名的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
两者的气息确实十分……相似。
没错,只是相似。
虽然都是充满庄严祥和慈悲之意,但念珠比之铜佛却纯粹得多。
江舟眼中一亮。
对了,纯粹!
他突然醒悟,为什么他会一直觉得铜佛有些怪异。
不是因为什么大梵三昧,而是在庄严祥和之中,分明还隐藏着别的东西。
换句话说,这铜佛,它不干净!
“怎么?可是有何发现?”
尤许见他神情有异,也暂时不去眼红了,连忙问道。
“确实是有所猜测。”
江舟说了一句,便道:“大人,可否多叫几位兄弟将这佛像搬下来?”
他刚才推了一下,发现这铜佛奇重无比,十有八九是实心。
以这佛像的大小,若是整个都是纯铜,不得有近十吨重?
他虽然功力大涨,还搬不动这玩意儿。
尤许闻言,扫了一眼佛像,嘴角一撇,露出几分不屑之意。
“区区一尊铜像,这有何难?何需另叫他人?”
说着走了过来,伸出右臂,抓着铜佛底座。
“哼!”
“咔嚓!”
闷哼一声,竟单手就将偌大的铜像举了越来。
他脚下的地面也应声裂开。
江舟暗草了一声。
没想到这个惯会见风使舵的官油子,还真的很牛叉。
别看只是蛮力,这力道只是单纯一拳打出,一座小楼都能轰塌。
虽然远远比不上之前见过的李玄策、神秀等人的神通,却比他自己强太多了。
这一拳足够打他十个。
九品和八品的差距竟然这么巨大。
这给刚刚实力暴涨,还杀了一头八品鬼物,有点飘飘然的他泼了盆凉水。
可见之前他能杀了白骨妇是有多么侥幸。
连他自己都看不起的官油子尤许,都有这样的力量,他还飘什么?
看来以后要更加刻苦修练了。
多杀妖魔,多凑点一阳丹……
“怎么样?有何发现?”
江舟正发着怔,尤许嗡嗡的声音响起。
单手托着一尊近十吨的佛像,竟然还能开口说话。
江舟回过神来,连忙向佛像原本的位置看去。
那是一方石台,上面平滑无比,也不像是有机关。
江舟用手在上面仔细抚过,又蹲了下来,四处摸索,这里敲敲,那里敲敲。
都不像有暗道机关。
蹲在石台边上,眼角暗中瞥向佛堂外站着的窦安和。
只见其仍然是一脸谦卑的笑容,看着尤许。
似乎是在随时听候他的吩咐一般,配合得不行。
江舟在他的目光和尤许之间来回看了看,心里便有了计较。
站起来道:“校尉大人,可能将此佛像破开?”
“太容易了。”
尤许像是有意显摆一样,手臂一震,竟将铜佛抛起。
又在腰间一抹,悬挂腰上的铁鞭便化出一道乌光卷出。
半空落下的铜佛已经分成了两半。
“嘶——!”
异变突起。
一股有如实质的邪煞之气从佛像之中喷涌而出。
浓郁如墨汁般的黑色雾气,瞬间便弥漫了半个佛堂。
黑雾之中,响起一声尖锐的啸声。
江舟在黑雾喷涌时就已经暗念铁牛水法,抽刀在手,另一手还掐着一张阴雷符。
“哼!小小鬼祟,也敢放肆?”
只听尤许一声冷哼,黑雾之中乌光卷动。
便听得一声闷响。
尤许手腕一抖,手中铁鞭便从黑雾之中卷出了一物。
竟是一个看起来尚不足一岁的赤身幼儿。
只是通体灰黑,身上青红色的血管密布。
显得极为阴森可怖。
这小儿一手握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尖刀,一手紧紧抱着一物,竟也是一尊小小的金佛。
两眼充满令人心寒的怨毒和恨意,紧紧盯着尤许。
小小的身躯不住地挣扎。
尤许面带冷笑,手腕轻抖,铁鞭甩动。
“啪”的一声,小儿重重地砸在地上。
地面顿时凹下一片。
尤许不屑地冷笑一声:“来人,用捆妖锁将它锁了,带回肃靖司!”
有巡妖卫已经解下捆妖锁,上前来锁它。
却见小儿怀中那尊金佛突然暴射出耀眼的金光。
本来满脸不屑的尤许突然神色一变。
握着铁鞭的手突然一松,还将铁鞭扔了出去。
似乎那不是他的兵器,而什么蛇蝎毒物一般。
铁鞭一松,那小儿失了束缚,从地上飞起,化成一道黑烟就窜出佛堂。
“轰!”
一声闷响,一道幽暗的血色雷光凭空降临,击中那道黑烟……
第85章 阴刀鬼子
黑烟散去,露出小儿的身形,掉落下来。
它怀中的小金佛也咕辘辘滚落地上。
【诛斩阴刀鬼子一,赏柳叶金刀一】
【阴刀鬼子:鬼母百子,磨尸为刀。——鬼母所产阴子,聚阴煞邪怨而生,至阴至邪,能噬阴尸成刀,戮魂陷魄。】
用阴雷符抢了个人头,江舟看着鬼神图录展开,收录磨刀小儿真灵。
现在也不是看这东西的时候,暂时收回图录。
此时尤许惊异地看了江舟一眼,旋即解下自己的捆妖锁,抖手一甩,卷起地上的那尊小金佛。
牢牢地捆住,拿在手里。
眼中神色阴沉不定。
江舟也看向这尊小金佛。
看到这东西他才明白,为什么刚才会在那尊大铜佛上看到“不干净”,这小金佛就是那个不干净的东西。
隐藏铜佛之中,其气息隐隐与铜佛的大梵三昧纠缠,被更加浓郁的大梵气息所遮掩。
尤许忽然转脸大怒,叫道:“将窦安和带过来!”
巡妖卫押着惶恐的窦安和来到面前。
尤许满脸寒意:“窦安和,你给本校尉老实交代,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人冤枉啊!”
窦安和顿时哭嚎起来:“小老儿实在不知这是怎么回事啊!”
“小老儿一向敬佛,这佛堂便是小老儿平日礼佛之所,这金佛是小老儿请回来的,已经供奉了数年,哪里知道这里面竟藏有妖魔啊!”
尤许冷然道:“哦?请回来的?你倒说说,从哪座禅寺宝刹请的?”
窦安和神色微滞,吞吞吐吐道:“这、这个……却不是什么禅寺宝刹,只是一个行脚的和尚,数年前上门来化斋,小老儿一向敬佛,便请他入府,备了上好的斋席款待于他,”
“许是那和尚感念小老儿盛情,说要为小老儿请一尊真佛进宅,保小老儿家宅平安,福德广进,”
“小老儿虽不信,却本着敬佛之心,铸了这一尊大佛,那和尚就坐在大佛前,念了一天一夜的经,便说真佛已经进宅,”
“小老儿初时并不在意,但自此之后,果然是顺风顺水,买卖也做得越来越大,这才信了那和尚所言。”
“可谁知……谁知这里面竟会藏有妖魔啊?!”
窦安和哭丧着脸大叫:“大人,小老儿真是冤枉啊!”
尽管他说得似乎合情合理,但尤许脸上的森冷并没有半点淡去。
反而更加寒意迫人。
“嘿、嘿……”
从牙缝里挤出两声冷笑:“好,不肯说是吧?来人!”
“将他拖下去,待稍候押回肃靖司,就让刑房的兄弟好好招呼他!”
“是!”
“冤枉啊大人!冤枉啊!”
两个巡妖卫应命架起窦安和,也不顾他亡命叫唤,直接拖了出去。
“哼,冥顽不灵!”
尤许怒哼了一声。
“肃靖司好大的威风啊。”
一个冷淡生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刚刚被押出去的窦安和竟然很快又被挡了回来。
将他们挡回来的,是一个高冠大袖,青色袍服的中年官员,看穿着便知这是个文官。
身后还跟着几个差吏。
尤许皱眉道:“你是何人?”
“本官民曹从事,吕克彦。”
来人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便在佛堂中扫视,并未将尤许和满屋的巡妖卫放在眼里。
尤许眼里闪过一丝怒色,向外面把守的巡妖卫叱道:“肃靖司办案,闲杂人等胆敢擅闯,一律以同罪论处,你们不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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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个巡妖卫惶恐道:“校尉大人……”
“行了,你那威风就不要在本官面前摆了。”
吕克彦淡淡道:“本官接到百姓告状,有人无故侵扰百姓,擅入民宅。”
“你肃靖司除妖本官管不着,可你们无凭无据,如此大动干戈,侵扰本官治下乡野百姓,本官便容你不得。”
尤许冷哼道:“哼!百姓?此人勾结妖魔,掳掠残害许多无辜幼童,还敢私蓄香火冥钱,祸乱阴阳两世,你还要阻拦本校尉吗?”
吕克彦不屑笑道:“是真是假,还有待商榷,此人非是妖魔,没有证据,你不能带走,即便是真,那也是本官治下之民,你肃靖司也无权治罪。”
他挥了挥手:“来呀,将人带回府衙。”
他身后几个差吏便要上前从巡妖卫手中抢过窦安和。
又指着尤许手中的小金佛道:“还有你,此物乃百姓财物,无凭无据,你不能带走,速速将此物放下!”
尤许怒喝道:“我看谁敢动!巡妖卫听着!此人勾结妖魔,罪无可赦,谁若敢妄动,以劫囚论处,杀无赦!”
他此时心中怒极。
虽然他早已猜出此案牵连极大,心有忌惮。
但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跳出来。
事到临头,他却还是要维护肃靖司的威严。
此事他若退让,肃靖司非要成为他人笑柄不可。
一旁江舟安静地看着,对尤许的反应颇为惊讶。
没想到这老油子竟然也有这么强硬的一面。
他没有强出头的意思,这里也没有他一个巡妖卫出头的余地,和其他人一样,安静地看着,只看尤许究竟要如何应对。
吕克彦厉声道:“你敢!”
他睁目骈指,指着尤许,一副正气凛然之势:“区区武夫,也敢在本官面前放肆?你今日之举,本官定会到太守面前,告你一状,治你扰民诬民,不敬上官之罪!”
此人说话间,周身竟隐然浮现一层华光。
江舟只觉这佛堂之中,似乎气压都低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威严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便是浩然正气?
就这等人,也有正气?
江舟突然发现,自己对于所谓的读书人的浩然正气,似乎有些误解。
尤许脸皮抽动了几下,胸前剧烈起伏,才道:“人你可以带走,不过此物乃邪祠,你自当知晓其中利害,若是有胆,你大可来抢!”
他很清楚,窦安和是人,还在他没有供认前,无凭无据,还是一个普通百姓。
吕克彦作为治民之官,维护治下百姓,完全在职责之中。若硬要栽他一个罪名,他确实也没有立场辩驳。
不过手中的金佛,却是万万不可能退让。
吕克彦神色阴晴不定,见尤许已经将自己的铁鞭拾回,持在手中,其他巡妖卫也在他的示意中默默抽出斩妖刀。
他没想到这个肃妖校尉竟然在他面前还如此强硬。
文人的力量大都在一杆笔、一张嘴上,若是打起来,文人虽也修剑艺,也有浩然之气傍身,但面对专修杀伐之术的武道强者,还是难以相提并论。
他带的人也不多,真要打起来只会吃亏。
知道今日事不可为,带走窦安和已经是极限。
“哼,今日之事,本官定会上报,拿你问罪!”
吕克彦放下狠话,让人押过窦安和,便转身离去。
第86章 密室
尤许阴晴不定地看着对方离去,才回过头,脸上尤带着几分怒意。
对江舟道:“江巡卫,你怎么看?你以为窦安和刚刚说的话有几分可信?此案还需不需要继续查下去?”
江舟闻言微微一愣。
这尤许之前明明已经不想查这案子了,这是被那个吕克彦激怒,打算继续查下去了?
心中微动,嘴里说道:“虽经不起推敲,但也找不出什么错处来。”
窦安和其实就是说了一通废话,听着像是那么回事,可谁都不知真假。
一旁的金九点头道:“不错,若他是随口胡诌,咱们真顺藤摸瓜去查,可真要白费力气了,”
“可惜这姓吕的来得太快……”
金九话一出口,旋即醒悟,就停住了嘴。
“怎么?你们是不是以为本校尉胆小怕事,不敢说了?”
“哼。”
尤许轻哼一声,环视周围道:“本校尉还不至于如此没肚量。”
一众巡妖卫低头不语。
江舟也没有说话。
实际上以他对尤许的糟糕印象来说,他刚才的表现已经出乎他意料的强硬。
毕竟民曹从事,可不是什么小官。
那是太守府几大主官民曹掾史的佐官,俸六百石的文官,比一些大县县令都要高二百石。
吴郡民政之事,皆归民曹所管,位虽未臻极品,权却极重。
尤许也不过是二百石罢了。
若非肃靖司地位特殊,双方体制不同,江舟估计他根本强硬不起来。
尤许扫了一眼众人神色,心中虽有考量,却不好解说,心中苦闷。
江舟见他神色有些难看,便开口给了他个台阶道:“校尉大人此举,可是想要打草惊蛇,放长线,掉大鱼?”
尤许一愣:“嗯?”
什么意思?
江舟道:“此人能来得如此及时,必定是早有眼线,堂堂一位民曹从事,竟然如此维护区区一个商户,其中必定牵扯不小,否则他何至于此?”
“那吕克彦如此着紧此地,此处必定有不可告人之事,既然已经暴露,不管他与何人有牵扯,此番回去,都定有所为,”
“大人此举,一定是想先将此人放回去,他不动则罢,一动,必定会露出破绽,届时抓住他与妖魔勾结的罪证,自然可以一网打尽。”
咦?听起来好有道理……
这是我想的吗?
我这么厉害的吗?
尤许两眼有点茫然。
眼角扫到其余巡妖卫恍然的表情,和崇拜的目光,顿时收起茫然,挺了挺胸脯。
“嗯……啊,对!本校尉便是这么想的!”
尤许昂扬道:“这个姓吕的,自以为得计,且让他得意一番,到时让本校尉抓住痛脚,不管他背后有多大牵扯,本校尉也必定将其捉拿!”
“大不了禀明李将军,就算是太……咳,也一样将他拿了!”
“……”
江舟眼角微微一抽。
要是没有最后一句话,还真信了这家伙有几分气概了……
不过这也正是他想要的。
虽然刚刚是给他台阶,不过江舟主要还是想将尤许往这个方向上引。
尤许摆明了对这个案子有避让的心思。
若是他铁了心不肯往下查,江舟自己也不可能再查下去。
那吕克彦也是歪打正着,激怒了尤许,令他起了心思。
加上刚刚他面对吕克彦的态度,让江舟觉得这尤许虽然有诸多不好,却还是有几分血性的。
他也正好顺水推舟,再推尤许一把。
若能让他重新对此案主动起来,对江舟自己只有好处。
尤许此时有些得意,似乎他真就是这个初衷一样,说道:“嘿,姓吕的现在得意,等将他抓回肃靖司,看他还能不能得意起来。”
尤许冷笑连连,似乎已经看到了那可恶的吕克彦被抓进了肃靖司。
笑了一会,尤许又赞许地道:“江巡卫,能找到此处,你是首功,而且刚刚若非是你及时出手,这只鬼物怕是要让它跑了,又是大功一件,果然年少俊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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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还有什么建议?”
他现在越看江舟越满意。
难怪连大儒都对他青睐,真是个好苗子啊,不枉本校尉一番苦心。
嗯,以后还要好好待他才行。
江舟张了张嘴,不过却忽然看了眼尤许,见他神色虽然期待,但嘴角带笑,眼神中也不见什么急色。
他确实是有些发现,不过看尤许这模样,估计也是胸有成竹,早已经想到了。
只不过是在投桃报李,给他卖好罢了。
江舟暗自摇头。
索性对尤许的示好来者不拒,说道:“属下是有一点怀疑。”
尤许面露喜色:“说说!”
好家伙,这演技……
江舟暗暗吐槽了一句,口中说道:“这窦安和家中如此豪富,随意一件摆设也价值不菲,可刚刚各位弟兄将窦府搜了个遍,可有找到半点金银财物?”
他看向边上一个巡妖卫,此人叫熊百当,当初曾跟他很不对付,经常冷嘲热讽。
刚才就是他带队搜查窦府。
熊百当见尤许也投来目光,便道:“除了屋中陈设,还有一些散碎银两,并没有发现其余财物。”
尤许闻言道:“江巡卫,这里面有什么说道?”
装……
江舟撇撇嘴,只能继续道:“这么豪奢的一个人,而且买卖做的这么大,家中总不能没有一点钱财吧?”
“难不成他将钱财都换成了这府中的陈设?这些东西虽然价值不菲,相对于窦安和的身家买卖,却也未免太少了点吧?”
金九说道:“或许他另有藏匿财物的地方?”
“是有这个可能。”
江舟点点头道:“不过,也同样不能排除,这窦府中还有我们没有发现的暗道密室。”
“啪!”
尤许双手相击:“对!果然是这个道理!”
熊百当本来想发作,这分明是怀疑他的搜查时不尽心?
不过见尤许的模样,只好忍着。
尤许期待道:“江巡卫,那你可有办法找出这密室所在?”
江舟无奈道:“这个……连熊巡卫都没有找到,属下更无能为力了。”
他再出头,姓熊的都要咬他了。
更何况他确实没办法。
尤许露出惋惜的神色。
也不知道是惋惜找不到密室,还是惋惜他这番好意没能凑效。
尤许伸手点了一个巡妖卫:“你,立刻回司中叫万象堂派人过来,将窦府给本校尉翻个底朝天!就算犁地三尺,也要找出那个密室来!要快!姓窦的那个老小子要是不死,肯定会再带人回来!”
这老小子,果然早有计较。
江舟心中暗道。
第87章 黄金
尤许见江舟神色,知道自己用意被他看出。
笑了笑道:“江巡卫啊,不是本校尉故意要劳烦你,实是万象堂的奇士分布四方,个个都是一身差使,调动起来颇为麻烦,且多有牵涉,实是不便,你就能者多劳嘛。”
“不敢,职责所在,分所应当。”
江舟只好应付了一句,尤许所说的也确实是事实。
巡妖卫的速度很快,没多久便带着两人回来。
不过两人脸上都带着不情不愿,很是不耐烦。
其中一个其貌不扬的汉子,看起来就像是个庄稼汉一样。
他腰间挂着只贴满符咒的竹篓子,也不理会尤许,一来就从里面抓出了一只诡异的物事来。
那是一颗拳头大小,通体漆黑的珠子。
在江舟眼中,其上有一丝丝阴冷的黑气若有若无。
庄稼汉模样的汉子拿着黑色肉球,直接张开嘴,往里一扔,就吞了下去。
下一刻,便见他仰起头。
其喉头一阵滚动,上下左右地鼓起。
似乎有东西在里面钻来钻去,并挣扎着要破开他的喉咙钻出来一般。
“嘶啦……”
只见汉子满脸痛苦,喉头处薄薄的一层血肉裂开。
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正处里面挣扎着钻出来。
竟是一颗黑漆漆的眼球。
看模样,大约就是他刚刚吞下去的那颗黑色肉球。
黑色眼球在他的喉咙上转来转去,扫射着周围。
庄稼汉子满脸痛苦,却仍仰着头,朝佛堂外走去。
“跟上他!”
尤许说道,带着人跟在汉子身后。
边走边对江舟解释道:“这位是万象堂的供奉马卓,出自北境幽州三通教,通阴一脉的高人,能通灵阴世,御使阴鬼,那只眼睛是马先生伺养的鬼眼,能看穿阴阳,能见常人所不能见,是肃靖司寻踪觅迹的一把好手。”
他得意道:“有他在,就算姓窦的密室藏得再深,也无所遁形。”
江舟听完,心中啧啧称奇。
这肃靖司果然还有许多东西是他无法得见的。
想想也是,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还怎么敢叫出一句“肃妖靖平”来?
出了佛堂,马卓没有走远,就在佛堂前的小院里停了下来。
扭曲着脸,指着小院中间一个池塘道:“此处地下有暗道密室。”
“好,孟先生。”
尤许面露喜色,回头看向与马卓同来的另一人。
此人年约四旬,身着黑色儒袍,气度儒雅,倒有几分像是那些读书人。
他拱了拱手,便在池塘周围慢慢走动。
他的步子很特别,迈出的每一个步伐间距都几乎一样,像是用尺子量出来一般。
十根手指在不停地掐动着,嘴里念念有词,神神叨叨的。
尤许热情地对江舟道:“这位是孟盛先生,曾在墨门学艺,机关之术在南州无人可及。”
江舟点点头,应付了几句。
对于肃靖司的能为更多了几分认知。
“找到了。”
那位孟盛摸索了没多久,便拍着池塘左边一颗树说道。
只见他左扭右扭,就听到一阵轰隆隆闷响,前面池塘里的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很快就露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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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
一阵轻微的摩擦声,塘底出现一个洞口。
“哈!”
尤许笑了一声:“给我进去搜!”
一队执刀人顿时冲进洞中。
江舟想跟着一起进去,却被尤许一把抓住。
对他呵呵笑道:“还不知道姓窦的老小子会在里面布置什么歹毒的手段,江巡卫就在这里,与本校尉在此静待就行了。”
“……”
合着前面那队执刀人你就不怕他们中招?
江舟知道,若自己现在还是以前那个毫无“根脚靠山”的执刀人,肯定也是趟雷者之一。
“尤校尉,既然已经找到,我二人就此告辞。”
那孟盛在旁边说了一句,不待尤许说话,便和马卓二人匆匆离去。
尤许朝江舟尴尬地笑了笑:“这些人就是这德性,不必理会。”
“校尉大人!”
过了一会儿,一个执刀人匆匆跑了出来。
尤许急忙道:“可有发现?”
“大人……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那执刀人脸上神情十分纠结古怪。
有愤怒,却又似乎带着一种极度的兴奋。
“没用的东西!江巡卫,走!看看去!”
尤许拉着江舟,拨开那执刀人,走进塘底洞中。
顺着石阶,怕是蜿蜒向下有十数米,才见眼前豁然开朗,一个极大的石室出现在前面。
隐隐的稚嫩哭声从中传出。
奇怪的是,刚刚进来的几个执刀人都呆愣愣地站在石室门口看着。
脸上的神情呆滞古怪。
石室中还有片片金银色光芒洒出,映照得这地底通明,光芒耀眼。
尤许推开门口的执刀人走了进去,江舟也紧随其后。
踏进石室,江舟也同时呆住,不仅是他,尤许和金九等巡妖卫也一样。
金九无意识地挤出一声呻吟:“这……”
想象一下,一个高阔都有四五丈的石窒中,黄金白银堆叠如山,入眼全是金光银光,照得都难以睁眼。
那是什么样的感受?
反正江舟觉得很震撼。
不过更令他震撼的是另一副景象。
一群小到二三岁,大到八九岁的孩童正在金山银山之间挤成一堆,抱成一团。
满脸恐惧地看着他们这群闯进来的不速之客。
这些孩童无一例外,身上都是缺零少件,没有一个人是完整的。
尤其是这一张张脏污却稚嫩的脸上,满是极度的惊恐畏惧,一个个小小的身躯在不停地颤抖,让江舟心中腾起一阵揪心的怒意。
江舟不敢说自己是善良的,但眼前这一幕,着实是在挑战他的极限,也突破了他的底限。
这些孩童身上短缺的部位,十有八九便是那只炼形鬼偷去的,用以炼形固魄。
但其背后必定还有更大的秘密。
他想起薛荔妖女对他的警告。
窦安和绝对不是真正的主使,那背后的主使,恐怕远超想象,也十分可怕,绝非他能对付。
不过,现在不行,不代表以后都不行。
江舟暗暗发着狠。
忽然发现边上所有人都在死死盯着那些黄金白银。
连尤许眼里都闪烁着一丝丝贪婪。
不对劲!
就算尤许是个贪财的,也不可能这么沉不住气。
第88章 香火冥钱
江舟惊醒之际,体内仅有的几年法力流转。
血气奔涌,纯阳气息透体而出
神意为之一清。
刚才的满脸怒意和看到金银的蠢蠢欲动也为之一散。
正惊悸之时,忽然感觉怀中有物在微微跳动。
九泉号令符!
江舟立刻将他一直藏在怀中的令印拿了出来。
只见这枚除了给符箓盖章,一直没什么用的令印,正散发着幽暗的微光。
还没等他有什么想法,便突地从手心跳起,悬在半空。
一股无形的威严骤然充斥着石室。
一堆堆黄金白银忽然一阵扭曲,竟开始销融成汁,在地上流淌。
这些金汁银汁又慢慢地从地上拱起,一阵扭曲,变化成一尊尊金人银人。
匍匐在地上,像是在朝拜。
半空的九泉号令符突地一震。
一尊尊金人银人灿然的金光在这股威严中极速黯淡。
又在瞬息间崩碎,变成了一张张青灰色的纸钱,在石室中飘飘扬扬,还伴随着一阵青色飞灰。
【诛斩香火冥金阴灵十,赏福德之气十】
香火冥金阴灵?福德之气?
江舟心中闪过一丝诧异。
九泉号令符一晃,重新飞落手中。
此时尤许等人忽然一个激灵。
江舟顾不得多想,将令印塞回怀中。
尤许眼中微现茫然,然后神色一变。
也没有问江舟是怎么做到的,看着满室飘扬的飞灰和冥纸,脸色黑沉。
“来人,将这些冥纸都收起来,一张都不能少,还有这些香灰,一点都不许落下!”
江舟闻言,有些诧异。
这反应未免有点太大了,八成其中还有隐情。
尤许看到他的神情,神色虽然依旧阴沉,却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道:“这些是香火冥钱,乃是阳世愿力念头汇聚,供奉神灵位业,于阴世显化之物,只于阴世流通。”
“之前司里曾有一桩案子,就是南城集市出现了易货金银变为冥纸之事,那便是香火冥钱,因其蕴含阳世香火,有种种神异,也能变化金银,寻常分辨不出。”
江舟闻言不由道:“只有阴司神灵,才能拥有这香火冥钱?”
一旁金九解释道:“未必,这香火冥钱,虽说是拥有位业的神灵方能显化,但流通于阴世,自然不可能只有阴司神灵才有,”
“不过,如此数量的香火冥钱,除了少数的阴世鬼王,也只有阴司神灵才有可能拿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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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王之流,堪比上三品,轻易不会出现在阳间,若是出现,就必定是一场大劫。”
“而阴司神灵,都是受了人皇金敕,得了神道位业,方可称为神灵,辖司一方阴世。”
江舟这下听明白了。
这些香火冥纸出现在这里,无论是事关鬼王,还是阴司神灵,都不是件好事。
前者还罢了,虽然鬼王肯定很强大,但江舟相信肃靖司肯定有应对之法。
要不然这些鬼王怎么会甘心窝着,不出来祸害人?
若是后者,那事情就更严重了。
阴司神灵既然是受了人皇金敕,也算得上是大稷的官儿。
大稷的官儿牵扯到这种案子里,意味着什么?
江舟不知道,但他能想出很多种可能。
最坏的一种,就是阴司神灵跟阳间某些人物勾结到了一起,在筹谋着什么。
“好了,这些孩子久困此地,身上又多有伤患,不宜耽搁,立即派人护送回城,着人看护,呈报太守府。”
尤许说着,又朝向江舟道:“江巡卫,此案你多有功劳,过后本校尉自会为你记功,回去之后,你便不用再管这案子。”
他说着带上几分凝重的意味:“我知你十分在意此案,不过相信我,本校尉这次,绝对是为你着想。”
他似乎不想在这上面多说,话音一落,指挥巡妖卫,做着安排。
安置这些孩童,以及后续为他们找回家人,都是极繁琐之事。
回到肃靖司后,尤许果真没再让江舟管后续之事,甚至不再让其他人过问,只说是此案到此为止。
直接定了窦安和掠卖稚童、供奉邪祠的罪名,待禀明上官,亲自去太守府将窦安和抓捕归案,处以极刑,便可结案。
有这些香火冥钱在,一个民曹从事,非但拦不住肃靖司抓人,自己恐怕也得搭进去。
至于这里面还得牵连多少人入狱,还得看肃靖司想不想把事情闹大。
江舟从百解堂出来,心中还缠绕着重重迷雾。
他知道这案子里边没这么简单。
阴刀鬼子的来历还没弄清楚,那尊诡异的小金佛被尤许带了回来,也没了下文。
刘书生当初遇到的那个美妇,和他醒来时所在的那个石窟,也像是没提到过一样。
金九当初说过,他随尤许曾追踪到幽门谷,也是因万象堂的奇士用扶乩之术算出。
他的见妖斩血咒同样也追寻到了那里。
但炼形鬼却把他带到了小喜庄。
炼形鬼已经成为他的炼尸,不可能还能坑骗他。
那么出现这种情况的可能,就是那阴刀鬼子本来确实是在幽门谷。
可不知道什么原因,到了小喜庄的窦府。
如果是这样,再假设那些被劫掠的孩童也和幽门谷、阴刀鬼子有关,那就不是窦安和所能为,甚至是被故意转移到窦府……
那么,窦安和在这里面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可惜,尤许已经将案子定了性,也不让他再插手,他再有想法也无能为力。
这次小喜庄之行,不仅是这个案子,就连以往他以为熟识的肃靖司,现在看来都不过是露出水面的冰山一角。
即便是这样,尤许也对这桩案子背后如此讳莫如深,可想而知,这里面牵扯有多大,绝不是他能触碰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想私自去查,也没有头绪。
其实这里面还剩下唯一一个可能的线索。
就是在小喜庄见过的那个被父母抱走的奇怪的小女孩。
江舟在心里犹豫了许久,过了一夜,第二天就又自己跑了一趟小喜庄。
但没多久,就回到了肃靖司中,心里的疑点又增加了一些。
他确实见到了那个小女孩。
不过一夜之间,那个小女孩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昨日见到她,是远远地看了一眼,一言不发,脸庞虽然稚嫩,却有种深沉的安静,眼中似乎有种欲言又止一样。
今日见她,却完全是一个无忧无虑,充满童真,满脸欢笑的小女孩。
对于他的问题更是一脸懵懂,绝对不是装得出来的。
总之这案子是处处充满诡异和疑点。
第89章 金刀,福德
距离小喜庄一案,已经过去几天。
事到如今,尤许结案,线索也都断了,江舟再想查也无处着手。
既然查不出源头,他也只能暂且放下,提升自己实力。
在小喜庄虽然没有查出真相,反而变得更加迷雾重重,但也收获不小。
首先是阴刀鬼子和香火冥金阴灵的图录。
图录上有关两者的来历他早已看过,本想从中能得到一些线索,结果却落空了。
阴刀鬼子是从一具有孕的死尸中“出生”,却不是活物。
也许是刚出生就是鬼物,它的经历很少,图录中只有它在几户人家家门口磨“阴刀”的几幅画面,然后便是伏杀刘书生,被其怀中浩然手书所伤遁走。
再次在画面中出现,便是一个石窟中,已经从两三岁的模样,变成了不足一岁的模样,应该是因受伤之故。
躺在一片浑浊池水中,像是在疗伤。
画面再变,就是在铜佛之中,抱着那尊小金佛,最后铜佛破开,被他一道阴雷劈死。
至于那香火冥金阴灵就更简单了,就是在一尊城隍神像之前,于长年承载香火的一个香炉中,受万民香火供奉,渐渐凝聚而成的阴灵,附生于香火冥纸之中。
只是在被他用阴雷劈散前,还有一幅画面。
是在小喜庄前,除了十个冥金阴灵进入小喜庄,还有一队金人银人抬着一顶花轿离去。
这也是他笃定这案子幕后有隐秘的一个因由。
不过这些东西都被他暂时抛到脑后,重要的是得到的奖励。
【柳叶金刀:九炁凝煞,灭鬼除凶,金刀煌煌,斩邪灭踪。——能以柳叶汇聚天星九炁,变化金刀,诛邪斩鬼,无往不利。咒曰:九炁含烟,径冲九天,西方白帝,庚辛正法,神王金刀,斩邪灭踪。】
【福德之气:断恶修善是因,天人交感是缘,因缘所至,福德为报。——福德加身,诸事皆顺,身清意澄,内外殊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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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叶金刀,道家诛邪护道的秘法,能化腐朽为神奇,而且威力极大,极强大的杀伐手段。
另一个福德之气就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这是个什么东西?
……
在江舟满怀疑惑时。
某个华美的庄园中。
“都解决了?”
“禀君上,一切都依计而行……”
华美雅致的庭院中,一人跪在地上。
“肃靖司已经将吕克彦和那个姓窦的商户移送提刑司斩首,将窦府抄没,此案已结,并未牵扯出其余来。”
前面有个高大的身影,穿着华丽的袍服,背对着他,语声悠然道:“负责此案的人是谁?如此果断明事理,倒是个人才。”
“此人姓尤名许,虽没有什么过人本事,但惯会见风使舵,趋吉避害,向来只求无过,不求有功,有此作为,也在预料之中。”
跪在地上的人说着,忽然变得吞吐起来:“不过……”
“那尤许此次如此利落地了结此案,是另有原由……”
“嗯?”
那高大身影发出一声轻轻的疑问,地上那人却吓得以额贴地。
嘴里却不敢有半点迟疑和隐瞒:“此番掩人耳目,金蝉脱壳,幽门谷那边虽是遮掩了过去,聚拢的血煞珠和金银财物也已经转移,但是暴露了香火冥钱,”
“那窦姓商户贪得无厌,刘家庄的金佛祠被肃靖司铲除后,他竟然从小喜庄里收了一位义女嫁出,又迎了一尊金佛到其义女夫家,”
“那黄金佛竟也来者不拒,给了窦安和许多香火冥钱,如今那批冥钱还来不及花出,被肃靖司查了去……”
“求君上恕罪!”
他额头紧紧贴地,似乎恨不得将头埋进土里,十分畏惧。
“呵呵……”
高大身影发出一声柔和轻笑。
“世人逐利,千乘之王,万家之侯,百室之君,尚犹患贫,贪利而忘义,此人之常情,这与你何干?你又何错之有?”
“查了便查了吧,不必理会。”
地上之人额头流下一滴冷汗:“是,那黄金佛那边可要……”
那高大身影轻声道:“区区一个乡野邪祠罢了,也敢称佛?如此邪祟,留在世间不过是祸害百姓生民。”
“身为大稷子民……呵,呵呵呵咳咳!”
地上之人听到他说到“大稷子民”时,忽然忍不住一样发出一声轻笑,由轻笑渐渐变成大笑,笑得咳嗽都没能停下来。
似乎这几个字本身就是天大的笑话一般。
他不敢有任何反应,只若未闻。
过了一会,那高大身影终于笑够了,手抚胸前,顺着被笑岔的气。
才接上前面的话:“身为大稷子民,自当人人得而诛之,岂能容他?报官去吧,就说有邪祠蛊惑民心,害人害命。”
“肃靖司之职不就是肃妖靖平吗?就让他们代劳去吧。”
地上之上应了声是,便小心翼翼地告退离去。
“大稷子民?呵呵呵呵……”
华美庄园中,仍旧回响着那人的笑声。
……
一晃又是几日过去。
这一日,江舟正和燕小五一起在街上晃晃悠悠地闲逛。
这几天,他过得很是清闲。
若非是还有半个月,薛妖女所说的三月之期就要到来,不知道这妖女究竟会搞出什么幺蛾子来,让他如鲠在喉。
他现在就可以说是无事一身轻了。
身后两大“靠山”,肃靖司里原本最讨厌的一个尤许,经过小喜庄一案后,现在更加处处对他示好。
其他人就更不可能给他找麻烦。
所以他现在在司中的日子可以说是惬意得很。
每日早起练练功,然后到解冤房审审案,然后进藏经阁看看书。
到了晚上,就去录事房找老钱喝喝小酒,听他吹吹牛。
这个老钱,很有可能是个隐藏大佬,跟他搞好关系,没坏处。
而且还能从他口中听到许多江湖上的奇闻秩事,也算是增长见闻。
偶尔也有妖魔撞到他手里,就出去砍砍妖魔鬼怪。
以他现在的实力,若是运气好,一天之内,就能连斩数个自九品以下的妖魔。
短短几天功夫,他的功力、道行就再次飙升到二十年。
据说,无论是武道仙道,八品的一个衡量标准就是三十年的功力或者道行。
由此看来,用不了三五天,他的功力道行就能赶上八品的高手。
到时候,他就能斩杀八品的妖魔,那提升的速度会更加快速。
半个月时间,很可能能达到七品,要是运气暴棚,进入中三品也不是不可能。
除了这些实质上的收获,他的真灵数也积攒了不少。
【真灵之数:卌五】
四十五个真灵,若是全用来催动太乙五烟罗,再加上七品甚至六品的功力道行,还有白骨戮魂针、鬼画符等手段,他或许根本就不用再怕那个薛妖女了。
就算不行,江舟也想好了。
大不了去找李玄策坦白求罩。
今日正好休沐,燕小五就找了过来,说要履行诺言,带他去楚云楼喝花酒。
说实话,对于青楼这种群妖乱舞的地方,江舟早就蠢蠢欲动,想要去见识一下。
不为别的,就是想降妖伏魔……
不过问题是那里有一个薛妖女,让他只能遵从自己的本心,就不去枉造杀孽了。
今天燕小五自己找上门来,江舟却又起了心思。
这小子藏着大秘密,正好拉上他做挡箭牌。
连堂堂南州总捕都能为他奔走,江舟不信这吴郡城里有几人能伤得了他。
薛妖女要是敢动手,那就别怪他借刀杀人。
燕小五这小子当初在烟波楼坑了他一把,正好一报还一报,谁也不欠谁。
于是两人就一拍即合,满怀激动地前往楚云楼这个传说中的南州第一楼。
当然,这个“第一楼”的称号,应当是出自男人之口。
让江舟失望的是,燕小五一进楚云楼就大咧咧地喊着要让花魁薛荔出来。
楚云楼的妈妈却一脸媚笑中带着轻视,告诉他们薛荔不在吴郡,而是进京去参加什么天下花魁大赛去了。
那模样摆明了告诉他们,薛姑娘也是他们这样区区的小吏能见的?就算人在,他们也见不着。
燕小五当场就想发飙,被江舟死活拉了出来。
薛妖女去参加什么花魁大赛他是不信的,如果不是那老鸨说谎,就肯定是她借着这个名头去搞什么阴谋去了。
本来期待的花酒没喝着,拉人挡箭,借刀杀人的算盘也没敲响。
两人只好在街上游荡。
作为南州治郡首府,吴郡的集市还是非常繁华热闹的。
不比彼世的一些大城市差,种种商货事物虽远无不及,却也让人目不暇接,却别有一番韵味,更有人气。
“咦?”
在前面像个大爷一样大摇大摆晃荡的燕小五忽然驻足,似乎是看见了什么。
没等江舟发问,突然掉头,拖着他就走。
第90章 债主登门
江舟一头雾水:“你干什么?”
“这破地方有什么好逛的?我带你去好玩的地方!”
燕小五匆匆说道,一点没有停下的意思,脚步飞快。
江舟被他拖着,脚都快离地了。
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了一眼,见到人群中似乎有一个人在踮着脚,伸头张望。
虽只是匆匆一眼,江舟已经看到了那个人的模样。
那人一身男装打扮,江舟却一眼就能看出那是女扮男装。
她显然是在找燕小五。
这小子,这么急着躲人,难道是对人干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
回头一脸怀疑道:“你该不会是对人始乱终弃吧?燕小五,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你小子别裤裆里拉胡琴,扯淡!”
燕小五气急败坏道:“这话能乱说吗?那个泼娘儿们,老子躲还来不及,会碰她?”
江舟无语,将他甩开:“你要躲自己躲去,又不关我的事,我干嘛要跑?”
“行行,这是你说的,那你自己好自为之。”
燕小五回头看了一眼后方,然后对江舟露出一个莫名的眼神,就匆匆地自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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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的模样,似乎后面那人是洪水猛兽一般。
江舟摇摇头,往后面看了一眼,便转了个方向,朝另一条道走了。
能让燕小五这么害怕的人,估计也不是个好惹的,十有八九也是个有什么身份的人物。
他还是不要自找麻烦的好。
今天逛青楼的目的没达到,拉燕小五当挡箭牌的算盘也没打响,算是败兴而归。
回到肃靖司,习惯性地来到录事房找老钱聊聊天。
老钱见了他倒先招呼了起来:“来了?正好,你上回说的事儿,有谱儿了。”
“哦?”
江舟微微一喜。
他上次拜托老钱,能不能把他那具炼尸给弄回刀狱去放着。
其实炼形鬼是十分适合成为炼尸的。
只不过江舟一直嫌弃它是个老妇,而且生前行事太过阴损。
就算需要人的血肉精魄炼形固魄,因胆小不敢杀人,却偷偷那些孩童下手。
这样造孽的东西,他本想在事情结束后就销毁。
不过是老钱阻止了他。
说人死恩仇了,鬼死百业消。
这炼形鬼都死了两次了,和它生前是什么有半文钱关系?
炼尸之道,虽不是堂皇正道,却也是一条路子。
若是不在意,就姑且放到一处至阴之地,偶尔养上一养,没准能养出些名堂来,也算是留一手。
江舟没怎么考虑,便想通了。
然后就问老钱能不能放回刀狱。
本来是被一口拒绝,毕竟那可不是鬼物尸体,而是一具受他控制的炼尸。
若是放在刀狱,岂不是相当于将刀狱对他敞开了?
但架不住江舟一天天的好酒好话,答应帮他疏通。
江舟本来也不抱什么希望,但没想到这么快就给他带来了好消息。
老钱道:“你别高兴得太早,只能让你放到壬字狱去,而且一但放进去,便要禁封炼尸之灵,十年之内,无法苏醒。”
“封就封吧,反正我也没有打算用它干嘛。”
江舟不再意地道。
十年时间,在一般的绝阴之地,都未必能让炼尸进化到铁尸境界。
或许刀狱那种地方能加快这一进程,但也没什么意义。
十年,照他现在的斩妖速度,都不知道跑多远了。
要它何用?
之所以养着,只是想看看最后能不能养出一具金尸来。
上三品的存在,整个世间也没有多少。
也不是依靠时间就能堆出来的。
如果他能靠时间堆出一只上三品的金尸,绝对是血赚。
江舟本来没什么指望的,毕竟是刀狱重地。
没想到还真行。
难不成是之前那个福德之气起作用了?
实际上,自从得到了福德之气,这段时间他确实很顺。
不仅没有碰上什么糟心事,斩妖遇上的也全是些实力不如他的,奖励也几乎都是一阳丹。
乍看似乎没有什么,但一联想到自己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就各种麻烦不断来看,或许真的是这福德之气在起作用。
就是不知道这玩意能持续多久,还是说会伴随他一生?那就赚大了。
江舟忽然好想再遇上那种金银人,虽然是假金银,却比真金白银都要值钱啊。
“想什么呢?”
老钱见他发愣,莫名其妙地道。
江舟回过神:“哦,没什么,老钱,多谢了,下次给你带好酒来。”
老钱挥挥手道:“算你小子有良心,行了,没事就走吧,我还有事要忙,没空陪你小子吹牛。”
“那我走了。”
江舟笑了笑,也不跟他客气,径直离开了录事房。
他经常和老钱喝酒吹牛,关系已经很好,根本不需要太客气。
他走后,老钱看着他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摸着一咎稀疏的小胡子:“这小子,祥光透顶,哪来的一身福德之气?都快赶上那几位福德真仙了。”
摇了摇头,又低下头翻着手里的册子,手里时不时地用笔勾记,也不知道都记的什么。
他只不过是有些奇怪罢了。
之前他看江舟身上可是一片血光,明显灾祸临头,他还想着看在那些金波酒的份上,到时暗中出手,给挡一挡。
可如今不仅血光没了,还一身的福德之气。
且浓厚得不同寻常。
不过要说比得上那几位福德真仙,那是不可能的。
毕竟能称一声真仙,那都是一品的绝巅人物,修行的年月以千年记。
不过修福德一道,那是比正经的修行道路艰难百倍。
非大德大善,大毅力大智慧之人不可为。
这才是老钱感叹的原由。
在他眼里,这小子毅力智慧是有几分的,心眼也算不错,可说是德善之人却还差得远。
江舟也不知道老钱的嘀咕,不然可能会跟他对喷一番。
他明明是个好人来着。
……
从录事房出来,回到住处。
还没进去,就忽然看到一袭白衣。
顿时让他内心咯噔一下,下意识地生起一个念头:债主上门要账了!
“大梵无量,江施主别来无恙?”
院门口长身玉立,丰神俊朗的神秀和尚已经看到了他,转过头来,对他合什笑道。
挪动脚步,想要转身离开的江舟顿时停下。
讪讪地转过身来:“神秀大师啊,好久不见,一向可安好?”
“多谢施主,小僧一切安好。”
神秀果真是老实得很,江舟不过是客气一句,他还真满脸感激,合什施了一礼。
然后看向江舟,面上微露异色:“施主……”
第91章 祸端
江舟下意识地道:“我没有!”
“啊?”
神秀反被他叫得一愣:“施主没有什么?”
江舟顿了一顿道:“啊,我是说我没有什么事,多劳大师关怀了。”
神秀释然,合什道:“大梵无量,如此甚好。”
被江舟这一打岔,他似乎忘记了刚才要讲什么,眼神茫然了一会儿,才回想起来,重新露出惊异之色道:“江施主果真是与我佛有缘。”
“才几日不见,竟然已经祥光透顶,福德伴身。”
江舟嘴张了张,没说出话来。
怎么他这刚得的福德之气的作用难道是让自己变成灯泡了?
神秀感叹了一句,又带着几分期待道:“江施主,小僧近日正要调离吴郡,需回大梵寺中禀明师长,”
“不如江施主与小僧一道同行回寺,小僧必当禀明方丈师伯,将施主收入门下,传授大梵真法,”
“以施主天资与佛缘,必定能参悟我大梵真法,光大我佛。”
“……”
江舟有点愣。
这是邀请他去当和尚?
这时候,尤许和几个校尉一起出现。
带头的却不是神秀,而是一个身穿肃靖司玄色锦衣的女子。
尤许就在女子身后,对江舟猛使眼色。
他们是刚刚收到消息,大梵神秀神僧已至,才赶过来迎接。
毕竟这是监天司的仙师。
监天司在天下各州郡都会有三名来自仙门大宗的仙师坐镇。
这三名仙师都是能与他们的将军李玄策平起平坐的存在。
若非是李玄策不在司中,也轮不到他们来迎接。
只是尤许没想到,刚刚到院外,就听到这位神秀禅师竟要收江舟入大梵寺。
那可是天下六大仙门圣地之一!
虽说肃靖司并不比仙门圣地弱,甚至还能威慑圣地。
但那是大稷肃靖司,不是吴郡肃靖司。
而且在肃靖司中当一个巡妖卫出生入死,哪里比得上仙门圣地传人清贵?
看到江舟愣愣地傻站着,也不知道是讨好江舟习惯了,还是真的就有开始关心江舟了,他竟然比江舟自己都着急。
不停地朝着江舟使眼色,让他快些答应。
那些同来的校尉们也用惊异地眼神看着他,似乎还带着几分艳羡。
“……”
江舟看到了尤许的眼色,也大概明白他什么意思。
不过离开肃靖司?
若是以前,他绝对二话不说。
可他现在好不容易得了安稳,好好苟着不好吗?
仙门大派,听起来美好,谁知道又会面临什么?
那种地方,一但出什么问题,那他是完全没有抵抗力的。
何况他还有秘密在身。
这时众校尉前面的那女子开口道:“神秀大师,虽说您是前辈高人,但是这样在我肃靖司当面挖我们的人,也不在理吧?”
“这……是小僧孟浪,不过……”
神秀满脸愧色,但还是坚持道:“江施主确实是天生慧根,与我佛有缘,请恕小僧无礼,他若一直在这肃靖司中,做一个小小的巡妖卫,着实是荒废了时光,暴殄了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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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想什么,嘴里就说了什么。
也不会去考虑这番话说出来对肃靖司的人来说有多刺耳。
几个校尉都是面现尴尬之色。
那女子倒是看不出什么来,目光一转,落到江舟身上,目中闪过几分异色,上下打量了几眼,似乎想要看出这人究竟什么了不得,竟能让神秀如此青睐有加。
她开口道:“你就是江舟?”
“……”
你不是早听到吗?
江舟暗暗吐槽了一句。
只见尤许连忙道:“江舟,这是咱们吴郡肃靖司的都尉许青大人,莫要无礼。”
江舟微微一惊。
一直只有耳闻而没有见面的肃妖都尉,竟然是一个女人?
心中电转间,已经抱拳道:“许都尉,在下就是江舟。”
许青嘴角勾起一丝微笑,摆摆手道:“神秀大师要收你为大梵弟子,你有何想法?”
“在下身在肃靖司,并没有其他妄想,况且,在下早有师门,如何能叛门另投?”
江舟说着,向神秀抱拳道:“多谢神秀大师厚爱,只是在下身负师恩,只能辜负大师美意了。”
神秀张嘴欲言又止,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若是别的原因,他说什么也要排除万难,促成此事。
他心性慈悲,为人纯粹,却尤为认死理。
认定了江舟能看一眼就学会大梵真法,金刚九会,必是天生慧根,与佛有缘。
今日一见,竟然一副福德伴身之相,更佐证了他的想法。
更加认为只有佛门才应该是江舟的归宿。
尘世间,能有福德伴身的,除了少数修炼福德之道的真仙,便只有佛门中人。
佛门修功德。
所谓恶尽方为功,善满方称德。
功德乃是修行之中的善恶之果报,能助修持佛法,勇猛精进。
恶未尽,善未满,天地交感,所生为福德。
虽是福报,却尚不及功德能助人得大自在。
不管如何,江舟不可能是福德真仙,也不是佛门中人,便只能说明他是天生佛缘。
理自然未必是这个理,但神秀便是这么认定。
可他万万没想到江舟已有师门,这便不好办了。
以他为人,是断断不可能以强恃人,更不会逼迫人叛门另投。
又不想就此放弃,一时无比纠结。
“神秀大师,我肃靖司的人,你还是别惦记了,毕竟这等事也强求不来。”
这时许青道:“此番请大师前来监斩的邪佛,乃是一尊四品妖魔,事关重大,神秀大师不如先和许某到堂上叙话?”
“唉,南无大梵无量……”
神秀叹了一口气,有些不舍地看了一眼江舟,说道:“好吧,看来是小僧与施主的缘法未至,那小僧就先告辞了。”
他向江舟合什施了一礼,转身与许青离开。
江舟现在脑子里都是许青那句话:监斩邪佛,四品妖魔!
是小喜庄的案子?
其实最令他在意的,是四品的妖魔!
依照惯例,抓回肃靖司的妖魔都是由执刀人斩杀。
四品的妖魔,恐怕要布百人斩妖大阵才能斩杀。
若是他能执刀,岂不是有机会斩杀一尊四品妖魔?
那奖励得有多大!
正陷入激动的幻想中,忽听耳中传来熟悉的声音,如在耳边轻语:“江施主若不入大梵寺,日后恐有祸端……”
上架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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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酱,没错,我就是不想加更……
最后再问一句,我真的没有女读者吗?┭┮﹏┭┮
第92章 斩杀四品妖魔的机会 (求首订)
“江施主,金刚九会乃大梵寺不传之密,施主虽只领悟了降三世金刚掌,若是被寺中僧人发现,后果难料,”
“再过几日,小僧便要离吴,事有尤一,若有人责问,施主便拿出小僧赠与的佛珠,将一切都推至小僧身上,当可无虞。”
是神秀。
江舟心中微微一惊。
原来神秀想让他入大梵寺还有这一层意思。
大梵寺的不传之密?
他首先想的,是那个疯乞丐到底是什么人?
不仅知道大梵寺的不传之密,照当初他恍惚之间所见的景象,不知道比神秀强到了哪里去。
听说神秀可是大梵寺最杰出的传人啊。
正思虑间,忽然见到尤许匆匆去而复返。
“尤校尉,您这是……?”
“哎呀!小江啊!你好糊涂啊!”
尤许没有顺着他的话,一来就指着他,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你可知道那神秀大师是何人?大梵寺又是何等所在?”
“天下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缘,你怎么说拒绝就拒绝了?”
江舟无奈道:“尤校尉,我一个早有师门的人,又怎么可能拜入大梵寺?”
“你真的有师门?”
尤许一脸怀疑道。
不是他不想相信,而是江舟根本不把自己的“师门”藏着掖着。
如今司里许多人都知道他师出“方寸山三星洞”。
问题是他尤许也算是见多识广,可从来没听说过什么方寸山,什么三星洞。
如果是他自己没听过还情有可原,可肃靖司中没有一个人听说过,那就是扯淡了。
所以司中最近渐渐有一种说法,说江舟其实背后根本没有什么师门。
而是李玄策一种掩人耳目的手段。
事实上,江舟其实是和李玄策有某种不可告人的关系。
以李玄策铁面无情的性情,根本不可能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假以辞色,更别提明里暗里地刻意维护了。
甚至连江舟是李玄策私生子这种传言也跑了出来,虽然很荒谬,却很有市场。
尤许虽然不会想得这么离谱,但也对江舟是不是真的有一个叫什么三星洞的师门有点嘀咕。
江舟被尤许问得有点无奈。
司里的传言他怎么会不知?
知道自己辩解也没用,只能敷衍道:“尤校尉,不管如何,我也不可能出家当和尚的,老江家可是一脉单传,家中只剩下我一人,我还得传宗接代呢。”
“唉!说你糊涂你还真是糊涂,传宗接代,哪及得上长生久视?你啊,就是太年轻。”
传宗接代这种事确实可大可小,尤许虽不以为然,却也没法指责。
话已至此,他也不便再多说。
毕竟江舟又不是他什么人,说这么多已经是仁至义尽,应该能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好意,放下之前的恩怨了吧?
尤许心里正嘀咕着,江舟问道:“尤校尉,神秀大师此番来司里,究竟所为何事?”
“对了,我就是来给你提个醒,就是小喜庄那件案子有了变化。”
尤许微微沉吟,说道:“此事本不应说与你听,但毕竟这案子你也参与了,本校尉怕你不知轻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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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看了他一眼:“别以为本校尉不知你后来又重回小喜庄,幸好你没有冲动,否则惊动了那些村民,后果难料。”
江舟只好讪讪一笑。
“你应该也早就看出来了,窦府里发现的那些香火冥钱并不寻常。”
尤许也没继续说他,皱着眉道:“前几日,有人有人发现了一些线索,”
“司里顺藤摸瓜,竟然又找到了小喜庄中,发现其中竟还藏有不少香火冥钱,不仅如此,小喜庄中村民大多都供奉着同一个邪祠,”
“这邪祠所奉邪佛,你也见过,便是那尊小金佛,不过那只是其邪灵分化所寄之物,非其本体,”
“其实之前在刘家庄就曾经剿灭过一尊邪灵分体,却没想到这邪祠竟然早已经暗中流出,小喜庄中竟不仅只一尊,庄中村民,竟有过半都在供奉这邪佛,”
“如小喜庄、刘家庄这等鄙野之地,少有人顾及,此等无知村民还不知有多少,邪佛暗中通过这些人的供奉,积蓄了大量香火,才有了这许多香火冥钱。”
“这还得了?香火冥钱向来只有阴司有权炼造,若是随便一个野神也敢私造,阴世岂不是要大乱?阴世一乱,阳世也必受牵连。”
“司里便决定将这邪祠连根拔掉,派出许多人手,追查其根源,终于在一座野庙中发现那邪佛本体,”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那邪佛早成气候,已是臻至四品的妖魔,最后还是请李将军亲自出手,才将其锁拿,镇入刀狱。”
尤许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道:“不过李将军在与那邪佛交战中,也受了创,回来便闭关去了,”
“此前留下命令,待将那邪佛被刀狱血煞消磨虚弱之时,便布下斩妖大阵将其斩杀,明日便是其时,”
“请来监天司的仙师,便是为了代李将军坐镇监斩,以防意外,毕竟是一尊四品妖魔,再小心些也不为过。”
“四品的妖魔?”江舟忍不住惊道。
心中暗道一声:果然!
尤许点点头,有点担忧地道:“说来也是不可思议,这南州境内,竟不知不觉出了这等妖物,日后将军出关,问起责来,本校尉恐怕也难逃其罪。”
话音一落,便停了下来,似乎没有继续说的打算。
江舟暗自皱眉。
尤许说得太笼统,许多地方都一言带过。
比如这案子明明已经结了,为什么又忽然查了起来,而且效率这么迅速,这才多长时间?就连幕后的邪佛都抓了回来。
还有小喜庄的村民,也不知道下场怎么样了……
只是江舟没有问。
暗蓄香火冥钱,私供邪佛,全都是死罪。
江舟不敢问,不忍问。
只是开口问了另一个问题:“那李将军……”
他有点心惊肉跳。
这可他的大靠山,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尤许见他满脸“担忧”,什么都没有追问,只问了这件事,不由心中暗道:果然,还说你们没关系?
口中安慰道:“你放心,将军只是被那邪佛多年暗中收拢的香火愿力冲撞,体内血气不稳,只需闭关调整一段时日便无事了。”
江舟这才松了一口气。
转头又心肝扑扑直跳,安耐激动问道:“尤校尉,明日布斩妖大阵斩杀那邪佛,可是要执刀人去布阵?”
尤许理所当然地点头:“自然。”
江舟忍住激动道:“能否算我一个,让我执刀做斩首之人?”
听说斩妖大阵斩杀妖魔,每个人怎么站位布阵,斩哪里,怎么斩,都是有章法的。
因为能用出斩妖大阵来斩杀的妖魔,都是非同小可。
四品大妖更是如此。
前九十九人斩落的刀,都是在削磨妖魔,戮其精魄,最后一个执刀之人,才是真正断其命魂,斩首夺命的人。
若不如此不将妖魔削弱,同时将邪怨分流摊薄,所有执刀人都要暴毙,妖魔还未必能斩杀。
尤许一愣:“你要做斩首之人?你不要命了?”
执刀斩妖,必受邪怨侵蚀。
斩首夺命的那个执刀人,更是首当其冲,即便有大阵分流,死亡率也远较其他为高。
江舟早有解释:“我自有法子化解邪怨,既然如此,又何必枉费一条人命?”
尤许皱眉。
他哪里不知?
肃靖司其实不是没有别的办法能彻底斩杀邪佛。
只不过这些方式都远不及斩妖阵简单直接,是代价最小的一种。
至于执刀人的命?
不是完全没有人在意,只是还不足以令肃靖司改变规矩。
否则当初江舟又哪里会天天担惊受怕的?
若换在以前,尤许不用他开口,恐怕都会安排他去干这种事,现在好不容易关系修复了些,怎么可能又送他去冒险?
江舟忙道:“尤校尉,你不必顾虑,我有师门秘法庇护,即便是四品妖魔的邪怨,也休想伤我分毫。”
他身上的龙刍草、福德之气,都是诸邪辟易之物,何况还有太乙五烟罗?
即便仍有风险,江舟也不介意冒上一冒。
这可是四品妖魔!
若是让他斩杀了,奖励得有多高?!
即便是肃靖司,也不是经常有机会处决大妖,错过这次机会,他也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有机会、有能力斩杀一个四品妖魔。
“你让本校尉考虑考虑。”
江舟已经开口,话还说到这份上,尤许也不好拒绝。
不过他还是没立刻答应。
见江舟神情有些焦急,只当他是心切那些执刀人的性命,并不以为意。
毕竟他就是出身执刀人,还与其中一些人有极好的交情。
“此事还需禀明都尉大人,本校尉可以帮你一试,你急也急不得,反正也是明日才行刑,你便耐心等等,今夜再与你答复。”
尤许说完,不待江舟再说话,就匆匆离去。
留下江舟一人,心中有些焦虑。
……
不过尤许这次还真没有敷衍应付他。
他离开后,就找了个机会,趁着神秀还在,便对许青提起这事。
“他想执刀斩首?”
百解堂后,会客的厅堂中。
许青得了尤许的禀报,露出几分异色。
旋即皱眉道:“胡闹,他好好地当他的巡妖卫,凑什么热闹?”
第93章 黄金邪佛 (2/5,求订阅、求月票)
尤许讪讪道:“这个……江舟此人,颇有些异术,他既然如此说了,那应该是不会有问题,想来他也是一片好心,不忍心看昔日的同僚丧命……”
许青面现不悦,刚想斥责,便见一旁的神秀两眼一亮,合什道:
“大梵无量,江施主心怀慈悲,大善。”
“许都尉,其实小僧本也觉得,斩妖之事,有小僧在此,大可不必枉送人命,”
“如今江施主既有此心,何不成全他?”
“诸位不知,那江施主天生佛缘,有福德伴身,诸邪不侵,一般邪怨,是难以侵蚀他的,”
“即便这尊邪佛道行高深,有小僧在此,也能护其周全。”
“这……”
许青闻言,倒犹豫起来。
她是醉心武道之人,什么福德伴身根本没放在心上。
之所以拒绝也不全是因为什么邪怨,而是执刀斩妖,肃靖司自有规矩章法,不是一个巡妖卫想改就能改的。
可说话的是神秀,那分量自然就不一样了。
本来这次斩妖就需要神秀在坐镇,在这点事上也不好抹他面子。
“好吧,既然神秀大师开口,本都尉也不好相拒,既然如此,就由他来执刀斩首吧。”
许青沉吟一番,点头说道,话落又扬起一双英气勃勃的剑眉:“不过你告诉他,此番斩妖,非同小可,若是出了意外,即便他没有死在邪怨侵蚀之下,按我肃靖司律,也是要受罚的。”
尤许连忙笑道:“这个自然,那属下便代江舟谢过都尉大人了。”
他心中出了一口气。
江舟啊江舟,我这次又冒险帮了你这么大个忙,以后你再记我仇,可真就是忘恩负义了。
尤许很了解他们这位都尉,虽是个女子,却是个十足的武痴,心中除了武道,就只有斩妖除魔。
旁的事只要不犯她忌讳,她都不会在意。
加上知道神秀对江舟的好意,才特地选在这个时间来说。
果然结果如他所料。
许青挥挥手,显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朝神秀笑道:“神秀大师,明日斩妖,就劳烦大师多费神了。”
神秀合什道:“小僧义不容辞。”
……
房间里,江舟脸上仍带着笑意。
尤许刚刚让人给他带来消息,明天将由他执刀斩首。
四品的妖魔,究竟有多强?
他也没有办法想象。
如果没有太乙五烟罗,就算他眼馋,可能也不敢冒这个险。
一夜难眠。
第二日,肃靖司中,点卯声响起,人人各归其位。
后山山谷中的刀狱广场上,不仅是聚集了数百执刀人。
还有巡妖卫,以及往常很少能见到的一众校尉,和许多江舟甚至都没有见过的陌生脸孔。
三教九流,僧道尼俗,男女老少皆有。
若不是今日的机会,他都不知道肃靖司竟然还有这么多人。
与他站在一起的金九见他满脸好奇地看着那些人,笑着解释道:“那都是千机、万象二堂的人,平时都在山上,轻易不会下山来,你来的时间还不算长,没见过他们很正常。”
说着他又指着四周石壁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石窟。
有几个石窟前都搭着棚台,棚下有许多人高坐。
“不仅是他们,今日郡国里都有人到此,连楚王和太守都亲自驾临,看到没?那边就是太守府和楚王府的人,还有不少郡望世家。”
江舟不由诧异:“不过是斩杀一个妖魔罢了,需要这么多人来看吗?”
“一个妖魔罢了?”
金九惊异道:“你现在好大的口气啊,那可是四品妖魔,天下都不多见的。”
“而且,你当今日布这百人斩妖大阵,只是为了排场,或是司中没有别的手段可以杀它了?非要拿执刀人的命去填?”
江舟微微一笑:“难道不是吗?”
“或许吧,不过以斩妖阵处刑大妖,确实是司里的规矩,这个法子代价最小,而且,最重要的还是能威慑天下妖魔。”
金九笑道:“四品大妖又如何?区区蝼蚁般的凡人,也能执刀斩杀。”
江舟脸上笑意依旧,却不置可否。
或许金九说的没错,但视人命如草芥这一点,也同样是事实。
两人说着话,山壁之上,一身玄甲的许青英姿飒爽,高声宣读了今日要斩杀的那尊妖魔的罪状,便直接宣布开始行刑,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她令刚下,江舟便觉脚下大地突然开始微微震颤。
广场中那块被数十根粗大铁锁缠绕,小小山般的暗红色镇煞石,竟然缓缓拔地而起。
不多时,就悬浮空中,离地十数丈。
原来的位置,显露出一个巨大的窟窿。
镇煞石下,数十根铁锁中,有一根直直垂入其中,不见其底。
“带乙字零三狱妖魔!”
一声高喊,只见那根垂入地洞中的铁锁哗啦扣减抖动。
山壁上,石窟前的棚台下,一众达官贵人们也站立了起来,来到山壁前,伸头张望。
四品妖魔,天下少见。
平日里自是令人闻风而色变,可如今却是待毙的阶下囚,怎不令人好奇?
江舟对那妖魔同样好奇,不过现在他对空中那块小山似的镇煞石更在意。
平日里除了煞气极重,并无其他起眼之处。
可现在这东西,竟然让他感受到极重的威压。
似乎在不断地散发着一种无形的力量,浩瀚旁磅礴,令人心悸。
他旁边的金九注意到他的目光,笑道:“这镇煞石,其实该叫镇妖石,是一种天外奇金金,大稷第一位人皇帝稷集兵、道、佛三家合共一千八百位武圣、真人、尊者所炼制。”
“以兵家武圣血气倾注其中,道门真人以元神摹刻烙印镇妖塔上神符于其中,佛门尊者诵经一十八年,加持镇魔化煞之神威,方始成就一十八块镇妖石。”
“天下十三州,各置其一,震慑天下妖魔,其余七块,都在玉京神都中。”
“一千八百位上三品?”
江舟很是诧异,这天下,有这么多上三品吗?
金九笑道:“并非你所想,那是在帝稷时代,听闻那个时候,帝稷鼎定人礼,横扫八荒,威镇六合,有万仙来朝,区区一千八百位上三品算得什么?”
“只是如今的大稷虽仍强盛,却也是再难现当年盛景了。”
看着金九脸上的笑容,江舟忽然有些怪异感:“你都从哪里听来的?我做执刀人时天天和这块大石头打交道,在司里也算混熟了,史书杂记也看了不少,还从来不知道这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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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九微微一怔,打了个哈哈道:“这都是些老黄历了,一般人很少知道,我在司中也有十年了,虽然没别的成就,可知道的事还是有一些的。”
“是吗?”江舟表示怀疑。
就在这时,眼前突然一亮,视野之中都被一片金光充斥。
江舟忍不住眯眼,朝前方看去。
那根铁锁竟从穴中拖出了一尊巨大的金佛!
高约三丈余,通体金光灿灿,如黄金铸造。
金佛被铁锁牢牢缠住,端坐虚空。
慈眉善目,笑容满面,脑后有一圈金光。
唯独脸上一张嘴,笑得过于夸张。
丰满肥厚的嘴唇像一个拉得长长的W形,两边嘴角几乎咧到耳根下。
透着浓浓的邪性。
若非如此,这尊金佛几乎与传说中的佛陀一般无二。
这诡异的金佛一动不动,不知道它本是如此,还是因为被镇压……
第94章 斩邪佛 (3/5,求订阅、求月票)
即便如此,金佛一出现,明明很耀眼,在场的几乎所有人的心中却都似乎被一股阴影笼罩。
心头有种难以抹去的沉闷、惊悸。
还有种朝金佛跪拜的浓烈冲动。
“大梵无量……”
一个祥和的声音忽地响起,如一阵涟漪般铺荡开来。
人人心中那层阴影倾刻间被驱散。
江舟抬头,看到了山壁上的神秀和尚。
神秀和尚似乎感应到了他的目光,转过头来,远远对他点了点头。
“执刀人,布阵!”
有司值之人高声叫道。
早已经安排好的执刀人走了出来。
金九拍了拍他肩膀:“小心些。”
江舟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也跟着走了出去。
广场上,已经有许多巡妖卫手执令旗,指挥执刀人站立布阵。
江舟提着斩妖刀,站到令旗所指的位置上。
等所有人就位时,都尉许青站了出来,挥动手中一面小小的旗幡。
这面小小的旗幡,才是布置斩妖大阵的最关键所在。
旗幡一动,江舟顿时感觉自己似乎置身在一片炽热暴烈的火焰之中。
俊面通红,体内血气如大河决堤,不受抑制地奔涌。
气血从毛孔中喷涌而出,缭绕周身。
其余执刀人也是如此。
广场上一时扬起了一片血色雾气,隐隐有血光腾起。
山壁上,棚台中。
一个衣着华贵,看起来不过二三十的男子,面相儒雅,却透着尊贵,从台上站起。
他一动,其余人也全都跟着站了起来,显然身份极为尊贵。
华贵男子饶有兴趣地看着下方:“肃靖司不愧是父皇最为倚重之所在,连四品妖魔也只能沦为阶下囚,伏首待戮。”
“许都尉,你此番不仅是为天下除了一大害,更是扬我大稷之威,可是立了大功啊。”
许青神色平淡,施礼道:“楚王殿下过誉,这都是李将军所为,下官不过是奉令行事。”
“许都尉谦虚了。”
楚王摆摆手,忽然道:“咦?那位执刀人……似乎与旁人有些不大一样啊?”
站在许青身后的尤许终于忍不住跳了出来,献宝道:“楚王殿下,您有所不知,这是咱们肃靖司中的一宝啊。”
“他叫江舟,并非执刀人,而是司中最杰出的巡妖卫,其虽武道修为平平,也不修道、佛,却有惊才绝艳,文采过人,连大儒东阳先生都赞其诗书文三绝,曾放言要收其为入室弟子,”
“下官虽然是个粗人,不通文墨,却也知如今吴郡之中,其所作之一诗、半论,尚流传甚广,连太守大人也曾派人来问过呢……”
他还待继续说,许青皱眉低叱:“尤校尉!”
尤许只好闭嘴缩回她身后。
“哦?”
这位楚王一脸惊愣:“竟有此事?东阳先生即便是本王也十分敬佩,能得他青睐,想必此人定是惊才绝艳了。”
“范公也知此人?”
人回头看向一个老者,年约五六旬,五柳长须拂胸,气度儒雅沉凝,却不苟言笑,令人有种冷硬之感。
此人正是吴郡太守范慎。
即便是楚王相询,此老也没有给好脸色,或者说,他对谁都是这般。
范慎淡然道:“此人其实殿下早已知晓,所谓‘一诗’,便是令东阳先生颇为得意,近来时常在京中与友人吹嘘的《行路难》,那‘半论’嘛,前日殿下便曾就此论问询老朽。”
“哦,原来是此人。”
楚王恍然大悟,惊讶道:“本王虽不好诗词,却也觉此诗真是非同寻常,能写此诗之人,必是气概豪迈,心胸广阔之人。”
“那半篇道论,本王更是时时拜读,每每皆助益良多。”
“竟都是此人所作?”
范慎神色不以为然道:“此二作却非出自其手,都是其师门兄辈所作,世人以讹传讹,却不想他一个年纪轻轻,未经人事的小子,何德何能,能有如此学识见地?”
“而且此人当日在烟波楼上所言,本官也略有耳闻,虽有几分才学,却不过是夸夸其谈,实是离经叛道,不知所谓,不听也罢。”
他言语间颇露不喜之色。
“哦,是吗?即便如此,此人能与此等贤人同门,想来也是不凡,这等人怎的到了肃靖司?”
楚王若有所思,却仍旧赞道,旋即醒悟,歉意道:“本王非有贬低肃靖司之意,只是肃靖司向来不擅文事,故有此惑。”
“而且,如此人才,怎的让他去执刀斩妖?本王听说,肃靖司执刀之人,受血煞邪怨侵害,都是命不久长啊。”
许青闻言,回头瞪了尤许一眼。
尤许讪笑一声,躬身道:“殿下不必多虑,江巡卫师出不凡,自有辟邪之法,这邪怨伤不了他,反而是殿下如此关心,江巡卫若得知,必定是……”
太守范慎似乎不耐烦般,怫然不悦,打断道:“今日乃是监斩邪佛,区区小事,勿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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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许张张嘴,悻悻退回。
楚王瞥了他一眼,知他脾性,不以为怪,只是笑了笑,也不再多言。
下方。
布下斩妖阵的执刀人已经开始一刀一刀诛戮邪佛。
斩妖阵一布,那些原本连入品都不是的执刀人,竟一个个如同神力加身。
一跃数丈高,出刀间血煞之气如虹。
数十道刀罡如同巨大的血色刀片,旋转着切向邪佛。
“呢(nī)——!”
一直没有动静的邪佛突然发出一声巨大的异声。
这异声一起,在场之人几乎都被震得两耳嗡嗡,神魂飘摇。
恍惚间,如见华服、广厦、珍馐、金银、美色等等诸般种种享乐妙景。
“六字大梵咒?!”
山壁上,神秀和尚神色微变,双手迅速结印,唇齿微张。
“呢——!”
同样的一个字,邪佛和神秀所发却全然不同。
前者令人如堕种种享乐欲景,如痴如醉。
虽浩大却透着种种诡异。
后者却如晨钟暮鼓,祥和庄严,令人神魂为之一清,欲念尽消。
迷陷在邪佛那一声中的人们纷纷醒转,神色大惊。
江舟此时却没有分心。
他为防邪佛身上的邪怨侵蚀,也怕有什么变故,早就暗中驱动太乙五烟罗。
这异声根本没能撼动他的心神。
斩妖大阵,谁先谁后,斩哪里,都是有定数的。
如今只剩下最后几刀,便轮到他斩出夺命的最后一刀。
因为神秀出手及时,邪佛的临时挣扎只让执刀人们微微愣神,便挥刀再次斩出。
几道血色刀罡掠空而过,斩落邪佛十数丈金身,令其夸张的笑容瞬间扭曲。
缠住它的铁锁剧烈的颤动,空中的镇妖石陡然放射出强烈的血光。
江舟目光凝,腾空而起。
斩妖大阵的加持,令他体内功力暴涨数倍。
一刀斩出一道长达数丈的血色惊鸿。
“嗤……”
一声细不可闻的声响,山谷中似乎骤然寂静。
邪佛硕大的黄金头颅缓缓滑落。
就此魂断命丧。
看似简单,死得了无声息,轻而易举。
实则这其中不知道经过了几重缜密布置。
山壁上。
太守范慎见邪佛授首,神色不喜不怒,只是朝一旁冷冷道:“神秀,希望你能给本官一个解释,哼。”
说完便拂袖而去。
神秀和尚合什低头,一脸苦涩。
楚王目光在周遭几个人之间扫过,仰首打了个哈哈:“哈哈哈,今日真是大开眼界啊,肃靖司果然人才济济,本王可兴尽而归矣,神秀大师,诸位,本王也告辞了。”
“恭送殿下。”
其他人在两位最尊贵的人走后,也纷纷告辞离去。
令这一次斩妖,颇有些虎头蛇尾之感。
似乎都是因为那尊邪佛发出的一声奇音。
连神秀也是一脸忧心忡忡,本还打算去找江舟告别,再尝试一次劝他入大梵寺,此时也像忘记了一般,匆匆离去。
不提那些大人物的举动。
江舟此时根本没有在意他人的余地。
他此时已经陷入了巨大的惊喜中。
【诛斩黄金邪佛一,赏《上清大洞真经·天一元神大法》一】
第95章 天一元神大法 (4/5,求订阅、求月票)
江舟执刀站立原地,有点发愣。
脑中凭空多出来的海量信息几乎令他不知所措。
既高兴坏了,又不敢表露分毫。
家里太有钱了,怕贼惦记啊!
“行刑完毕,执刀人各自散去!”
一声高呼,将他的魂唤了回来。
江舟向周围扫了一眼,发现山壁上那些大人物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广场上,许多校尉、巡妖卫汇聚,处理那具邪佛遣骸,都尉许青亲自在旁督促。
这东西,哪怕死了,也是珍贵之极,马虎不得。
江舟刚刚得了天大的好处,根本就不会将这玩意儿看在眼里。
“喂,你没事吧?”
有人在他肩膀拍了一下,江舟抬头,看到金九担忧的神情。
江舟满脸笑容:“没事,好得很啊。”
他这样子反而让金九更觉古怪:“你真没被邪怨侵蚀?”
“呵呵,真没事,不过这斩妖阵还真颇费精力,我确实是要回去好好休息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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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现在的心思已经全在斩杀邪佛的奖励上。
匆匆辞别金九,回到自己住处。
关起门来,便迫不及待地唤出鬼神图录。
【天一元神大法:天得一以清,神得一以灵。——上清大洞真经所载中乘真法,能修九天九宫元气真神。帝居九宫,帝为一,帝一分阴阳,阴阳相济,化元龙玉女,九节十八神,衍周身百关穴窍三万六千神,得地仙功果,与世同君。修得此法,天地存而同存,天地损而同损。】
“嘶~嘶~”
江舟吸着凉气。
真是不枉他求来这次机会。
这鬼神图录的奖励终于不再是邪气森森了,而且还是功法!
没有功法可以修炼,一直是江舟的一个心病啊。
肃靖司里不是没有功法,却不是他可以随意接触的。
他接触得到的,却又看不上。
如血煞功,炼那玩意儿,他还不如一直斩妖嗑药,简单粗暴,速度更快,没有半点后患,还没有上限。
只是没有功法,终究是无根浮萍。
有力不会使,十分只能发挥五分的效用。
最根本的一点,是不得长生。
那些真人尊者苦苦修行,甚至断情绝欲,为的是什么?
荣华富贵,功名利禄,无敌世间?
或许兼而有之,但一切的追求,终究逃不出“生、老、病、死”这四字。
一切的追求,也终将殊途同归,归于四个字上。
长生不死。
力量再强,名声再大,财富再多,短短百年,一切都要化为尘土。
唯有先得长生,才能得自在。
江舟自然也幻想过,也仅仅只是幻想。
现在好了,不仅得到了功法,还是能实现长生幻想的大道。
江舟默默理着得到的海量信息。
得到了鬼神图录灌输大法经文的同时,江舟同时也得知了许多信息。
比如图录中对于“仙”的概念。
周天有五仙,天、地、神、人、鬼。
大乘天仙。
炼虚合道,一证永证,一得永得,化身千万,万化唯一,神通恢阔,法力无边,天地闭时而不同闭,是为天仙。
中乘神仙与地仙。
神通万化,纯阳之体,心无生灭,阳神仙真,是为神仙。
陆地游闲,功善福德,长生不死,与世同君,是为地仙。
小乘人仙。
道中得一法,法中得一术,信心苦志,终世不移,恒久可成,形体坚固,长生住世,是为人仙。
下乘鬼仙。
死后出阴神,阴中超脱,阴灵不散,不入轮回,不悟大道,清灵之鬼,是为灵鬼,强名鬼仙。
与此世传说中那些仙人颇有些不同。
恐怕所谓的一品真仙,在图录中也只和“人仙”相差无几,寿止数千载。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超过一品的存在?
这些只是繁枝末节。
令他头疼的是这元神大法。
实在繁复无比,仅仅是经文就“看”得他头昏眼花。
即便有种种“注释”,也令他如坠云雾。
弄得自己昏昏沉沉的,也只能捋出个大概。
至少知道修炼这元神大法,大概是什么样的一个过程。
法门根本,就在于修炼元气真神。
此世修行中人,将武道所修称为血气,乃精魄气血之力,是为炼精化气。
仙道所修称为玄气,虽也是基于精魄气血,却在炼精化气的基础上,再进一步,炼气化神,气中有神,神气变化,在于一念。
这就是法力的由来。
与单纯的血气之力有着本质的不同。
在元神大法经文中所述的元气,非血气也非玄气,但血气、玄气却都是元气所生。
经文中说:元气无号,化生有名;元气本一,化生有万。在天成象,在地成形。人之受天地元气,始因父精母血,阴阳会合。情性形命,禀自元气。
元为始,为一,这元气,自然就是天地间最初的“气”。
天地万象,人的性、命、情、形,都是禀元气而生。
元气本无形无象,无始无终。
元气先清,上升为天,元气后浊,下降为地,感阴阳而中和为人。
若要修炼天一元神大法,便要自人体内重修出无形无象,无始无终的元气来。
这在经文中叫功返先天。
先天元气一成,便可以凝炼元气真神。
天一元神大法中的“天”,其实就是人身中的泥丸,也名脑宫。
脑宫有三窍,在两眉之间,入一寸为“明堂”,入两寸为“洞房”,入三寸为“丹田”。
这是元神大法所修的主窍。
“元神”,与此世所讲的元神真人似乎有些不同,是指的元气真神。
精化为气,气化为神,神化为婴儿,便是一般的所指的元神。
元神大法却还要更深奥艰涩。
婴儿化为真人,真人化为赤子。
赤子即为真一,一乃帝君,即为元气真神。
帝神在身,能衍三万六千余神。
要在“天宫”,亦即脑宫中修出一尊“帝一”。
帝一既在,便能继续修出其余八尊,合共九宫帝神。
眉心有脑宫,中有三窍,脐中有气海,内有三窍,心头有绛宫,亦有三窍,一共九窍,即为九宫。
九宫帝神,再演阴阳,炼出十八尊元龙玉女,即男**阳两种神灵,进而能衍化出周身三万六千神,便可得地仙功果。
这九宫帝神,不仅需体内无量元气,更需应九天星辰之力相融,所以修出来的神灵,叫做九天九宫元气真神。
说白了,就是在体内穴窍中修炼出一尊尊神灵,能生种种不可思议之能,能主身如天地,与天地同寿,与世同君。
这便是天一元神大法,
“……”
江舟回神睁眼,却已经冒了一头汗。
功法很牛比,无庸置疑。
问题是……
一尊元气帝神,所需的元气至少相当于千年功力、法力!
换句话说,他至少要拥有千年功力、法力,才能转化出足够的元气,凝聚一尊元气真神。
这还是第一尊,第二尊两千年,第三尊三千年……
九尊帝神就是整整四万五千年!
还有十八尊阴阳神灵,周身三万六千神……
当然,还不至于要几千万年那么夸张。
其中最主要的还是九尊帝神。
九尊帝神一成,上应九天星辰,星力源源不绝,都可为己所用,转化成元气。
再凝炼其余神灵,便是一通百通,事半功倍。
江舟一时有些麻爪,不仅是因为这海量的元气需求,还有点不知其门而入。
虽然可能短时间内无法炼出第一尊元气真神,但这本来就是一部循序渐进的大法。
修炼元气法力,也远比一般功法强不知多少倍。
问题是这种根本大法,不像之前的道术奇术,学会了,照葫芦画瓢就能用出来。
现在他却只是“会”,而不知“用”。
就连经中许许多多的名词,他明明知道意思,也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
偏偏他就仍然是感觉迷迷糊糊,似懂非懂,根本做不来。
就像他以前学游泳,明明看着别人游很轻松惬意,什么动作要领也都学得一清二楚,可一但下水,还是只有瞎扑腾的份,胆子要是小点都能被深不足自己身高的水池子淹死。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鬼神图录也是有弊端的。
它就像一个极为强大的知识灌输机器,却绝对不是一个好老师。
只是把知识生硬地一股脑地塞进自己脑子里,却不会为自己讲解其中详细,更不会手把手地为他引导、纠正。
江舟估计,自己想将这元神大法修入门槛,按常理,怕是要少不得花费许多时日和苦功。
这不合他的作风啊,就没有什么捷径走走?
第96章 真相? (5/5,求订阅、求月票)
登堂入室非一蹴而就,捷径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找到。
江舟只能老老实实去逐字逐句地摸索、参悟着天一元神大法。
渐渐的,整个人都变得有点恍恍惚惚,不知所已,眼前幽幽冥冥,不知所在。
这时一缕天光透过窗纸照落,照破眼前幽暗恍惚,也令他双眼微觉不适。
“天亮了……?”
江舟微觉茫然,明明他连经文都还没有看得几句,一夜就过去了?
“当!当当——”
点卯锣声响起,他才确认,真的天亮了。
从床塌上站起,松了松筋骨。
江舟本以为在床上坐了一夜,筋骨会有些酸疼。
却发现不仅没有一丝酸涩感,反而动静间筋肉有阵阵颤鸣。
试了试甩动手脚,一根根大筋如弓弦震动,似乎举手投足都有摔碑碎石的巨力。
扭了扭腰,一股灵动跳跃的劲力贯穿整根脊柱,散向四肢百骸,令他如三伏天中饮了一口冰水,舒畅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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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嘶……”
口鼻间炽热的气息呼出吞进,似有云气自生。
“嘶~”
这次他是真的吸了口凉气。
这是经文里说的“筋如大弓”、“龙虎之劲”啊。
虽说元神大法的根基是修炼元气真神,却并不是只修道行法力,更不像他在藏经阁里看的一些书籍,有些修道中人只修神魂,不修体魄,只修性,不修命。
大法中引附的部分上清真经经文有言:精者,血脉之川源,守骨之灵神,故重之以为宝;气者,肌肉之云气,固形之真物,故重之以为生。
能养气有功,可化为精;养精有德,可化为神;养神有道,可化为一身,永久有其生。
精、气、神三者并驾,性、命皆具备,才是长生永固之道。
问题是才一夜功夫,他还什么都没明白,怎么就像脱胎换骨一样?
这是达到了经中所言,炼精有成的境界了。
不仅如此,他现在只觉神清气爽,就像刚刚嗑完一粒阴灵丹。
“宝经啊,宝经啊……”
江舟喃喃自语,这是真的捡到宝了。
“当!”
最后一声点卯锣声将他惊醒。
将这些念头甩到脑后,赶紧整理了一翻,匆匆出门,赶去解冤房,开始坐堂审理案件。
正在翻看梳理今日要处理的卷宗,准备召来那些苦主问讯,忽然见金九走了进来。
“这是什么?”
金九一来就递给了他一个册子,江舟顺手接过问了句。
金九低声笑道:“这是邪佛那桩案子的详细,知道你关心这案子,带给你看看。”
江舟怀疑道:“这东西……你也能到手?”
邪佛是四品妖魔,有关它的一切,应该都不是一个巡妖卫能接触的。
要不是尤许向他透露,他根本就不会知道其中曲折。
即便如此,尤许也只是说了个大概罢了,没有向他透露一些细节。
金九瞥了下四周,小声道:“这是我自己写的,你道那邪佛能不知不觉间在乡野之地发展了这许多邪祠,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那是有人提供了线索,说是大半夜里看到一群古怪的金衣人、银衣人,抬着一顶花轿,那花轿里有哭声传出,那人当是妖魔害人,躲在家中害怕了一日夜,实在坚持不住,便来报案了。”
“正好这案子是我接去了,谁知竟是和这邪佛有关?所以前后经过也知道个大概,都在里面了,虽然不大全,你看看便好,不要再去想了。”
这是以为我还在纠结,心中不安?
难道我看起来真的这么善良?
江舟有些哭笑不得,嘴里还是由衷地道:“多谢了。”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走了。”
金九笑着挥了挥手便离去。
江舟目光落到册子上,慢慢翻阅。
过了半晌,又再次合上。
眉头微微皱起。
这案子远比他想的要复杂得多。
其实从他当执刀人时,就已经听说过的几桩案子都牵扯其中。
刘家庄的邪祠案,南门集市的易货金银变冥纸案,还有几个事涉怪异,却至今没有结果的案子。
照金九这册子中写的,黄金邪佛早就在暗中积蓄香火。
它能在短时间发展出这许多信众香火,所用的手段十分简单粗暴,却非常有效。
就是用钱来砸。
这钱不是阳世金钱,而是香火冥钱。
不知用什么手段,将这些香火冥钱变作金银,赏赐给乡野百姓。
百姓得了实质性的好处,当然就顺理成章地成了信众。
拜一拜神佛,上几柱香,就能得到也许一辈子也挣不来的金银,谁不愿意?
得到的好处越多,他们的信奉也就越虔诚。
发展速度也极为迅速。
仅仅是这册子上写的,金九亲自参与捣毁的邪祠就有四个村庄,其余的还不知。
金九所说的那个被人撞见的花轿,竟然就是出自小喜庄。
看了这个册子中记载的信息,江舟解了很多疑惑,却也增添了新的疑点。
其中一个,就与这顶花轿有关。
邪佛不仅是散“财”,还敛财。
普通的百姓信众,得到的冥钱只是少部分。
大部分却是到了那些被刻意挑选的信众手中。
这些人大多是原本就颇有身家的商户。
如窦安和。
通过他们将冥钱流通入市场,极速壮大自己的买卖,而后又能换回大量真金白银。
窦安和数年前突然发家,其产业商号开遍南州诸郡县,就是这个原因。
这些富户得到大量香火冥钱的其中一个渠道,就是通过结亲这种方式。
将自己家中的女儿嫁出去,与女儿同时进入夫家的,还有一尊小金佛。
基本上娶了邪佛信众女儿的人家,最后也会成为信众。
而嫁出女儿的信众,就能得到一大笔冥钱为聘礼。
同是也发展了新的信众。
可以说极为隐蔽有效。
之前被捣毁的刘家庄,便是窦安和的姻亲。
刘家庄被捣毁后,窦安和仍贪心不足,在小喜庄中挑选了一户远亲,将其长女过继为女,再将其嫁出,想发展新的邪祠,以获得更多的金银聘礼。
那户人家的女儿,便是被报案那人撞见的花轿中的新娘子。
也是当初他在小喜庄中见到的那个小女孩的姐姐。
只不过这个嫁娶的过程之中,本身就有许多疑点……
第97章 香火,人欲 (200月票加更,继续 求订阅、月票)
其中一个,就是那些用来发展“姻亲邪祠”的女子。
她们都是香火冥钱所化的金人银人来迎的亲,没有人知道她们被送到夫家前都到了哪里,经历过什么。
肃靖司查问她们,都只说是迷迷糊糊就到了夫家,不过从迎亲,到进入夫家,这其中都是间隔了至少七天以上。
而最远的结亲两家之间,也没有超过两天路程的。
其余时间,她们去了哪里?
其二,就是金银的下落。
那些信众得到冥钱,自然会用来花。
但花掉的只是少部分,大部分是在市场上流通,流出去的是冥钱,收回到的是真金白银。
这些真金白银,金九没有在册子里提及,也不知是肃靖司压根没有找到,抑或只是金九没有接触到这个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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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认为大概率是前者,这么多的黄金白银,如果真的存在,在这种情况下根本就藏不住。
那么这些真金白银究竟流向了何方?
还有一个可能的疑点,就是报案的那人。
据说是一个猎户,上山打猎,误了时辰,只好在山中过夜,才撞见了那队迎亲队。
只是邪佛都发展了这么久,从没有露出行迹。
这么巧,就在这时他就在山中过夜,还就偏偏让他给撞见了,真的是巧合?
江舟想着,忍不住又唤出鬼神图录,看向黄金邪佛的图录。
【黄金邪佛:魔佛一念,一念佛魔。六字魂咒,七宝香火。——绝世大魔所炼七尊七宝香火邪佛之黄金佛,能诵六字逆咒之一“呢”字咒,令人得见种种人间富贵、享乐之景,贪欲横生,能聚人间香火,妙用万千。】
这图录他之前已经看过,不过因为他刚刚得到元神大法,加上其中演化的画面很少,并没有太关注。
那些画面只是一尊野庙中的大金佛,终年端坐不动。
时不时有一缕缕青烟缭绕,青烟中,有种种众生相显化。
都是在跪拜供奉的信众。
大金佛每日接受信众香火,眼看信众跪拜,虔诚供奉,忏悔罪孽,企盼希望。
丰满的佛脸尽是慈悲祥和,嘴角的笑意是喜悦的。
它用它的法力,为饥饿的人指引获取食物的途径,为病重的人赐下治病香火,为断腿的人骨肉重生,为求子的人调和阴阳,为失意的人诵经引导……
几乎是有求必应。
它的信众也越来越多。
但渐渐的,信众的要求也越来越多,越来越无理。
有七八十岁的老翁,在家中抱着小金佛,颤颤巍巍,面目狰狞,向佛索要长生不死。
有看似纯朴的夫妇,每日不思劳作,只虔诚上香进供,如痴如魔,嘴里喃喃自语的都是佛祖保佑,富贵荣华。
也有官吏暗中进贡,祈求官运亨通。
甚至有愚夫愚妇,前番与邻居口角之争,后脚便进香求佛,让邻居不得好死……
供奉,只是单纯地为了索要好处,满足私欲,而没有半点虔诚向善之心。
耳听信众祈求种种福报、甚至是贪婪索取,私欲害人,无休无止,大金佛嘴角的弧度变得越来越大,笑容也越来越明显。
原本的祥和慈悲的面容早就变了,虽然仍是笑容满面,甚至笑容更盛,面容却透出了丝丝诡异。
画面转换极快,但江舟似乎能感受到大金佛在一点一滴的人欲贪婪之中,渐渐变化的过程。
最后的画面,是被一个笼罩在血气中的人,手中一杆黑色大枪,化为黑龙噬咬,遭受重创,被上百根捆妖锁牢牢缠绕……
江舟看向那几行文字,倒也并非一无所得。
这黄金邪佛竟然是出自一尊大魔之手,还有另外六尊和它一样的东西。
鬼神图录显化的画面,说明大金佛也并不是像金九册子里写的那样,纯粹只是个靠冥钱骗取香火的妖魔。
它最初,确实是一尊有求必应的“佛”啊……
再一次看完,江舟暗叹了一声。
红尘俗欲,真是连鬼神都遭不住。
难怪老听人说,香火有毒。
毒的不是香火,是人心,是人欲啊……
这次看完,他忽然有种感觉,或许这大金佛一开始还是心存慈悲善念的,只是因为某种束缚,为了某种目的,不得不去以香火冥钱收敛信众和钱财的事。
从最开始的有求必应,渐渐变成被“信众”的贪婪和无度淹没,才生出了某种变化,变成单纯地为了完成那个“目的”的邪佛。
而能束缚控制它的,自然最有可能是炼制出它的那个绝世大魔。
想着,江舟心中的迷雾越发重了,不禁拿起笔,蘸了墨在纸上写写画画。
魉鬼,画皮鬼,白骨妇……
阴刀鬼子,鬼母……
金人银人,黄金邪佛……
血煞珠,金银钱财,香火冥钱,孩童……
绝世大魔……
这些东西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江舟敲了敲脑袋。
他知道这其中必有联系,可是偏偏就像少了一条能把它们串起来的线。
这些词汇在他眼前飘来飘去,始终捉摸不定。
这时几个被分配来协助他的执刀人走了进来。
江舟只好暂时先放下这些念头。
快速地整理出要处理的名单,让执刀人前去传唤苦主,开始审理案件。
今日要处理的案子只有三个,问讯完最后一个苦主,又安排执刀人前去调查确认案中的一些疑点,也才过去小半日时间。
正想趁闲暇时间去用些吃食,忽然有人来告诉他,燕小五找来了。
江舟来到肃靖司门口,就见到燕小五少有的一身便服,露着招牌一样的大白牙迎上来。
拉着他就道:“兄弟,没吃饭吧?走!带你吃席去!”
“等等。”
江舟面无表情地抽回手臂:“今日你不是要当值?怎么有空来找我?”
“呵呵呵……”
燕小五见他表情,发出讪讪的笑声:“你能不能别这么聪明?”
江舟撇撇嘴:“说吧,到底要做什么?”
燕小五涎着脸道:“我真要请你吃席,咱边走边说?”
江舟瞥了他一眼,正好也确实饿了,便点点头。
燕小五大喜,江舟要往外走时却被他拦住:“你先换身便服。”
江舟可疑地看了他一眼,却还是回去换了身袍服。
路上。
燕小五才对他说道:“我最近在查一桩案子……”
第98章 杀妻 (求订阅、月票)
“一个小子为攀高枝儿,暗害结发之妻,另娶一个豪族之女。”
燕小五脸上带着几分不耻道:
“我跟你说,那小子名叫徐文山,本来不过是一个农家子,不知走了什么运道,娶了个如花似玉、知书达礼的娘子,”
“那女方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却也算是个书香门第,其父是个书塾先生,见徐文山聪敏好学,便破格收他进书塾,不仅不收他束脩,见其家贫,饥一顿饱一顿的,还时常将他带回家中款待,”
“一来二去,也就跟书塾先生的女儿相识,”
“姓徐这小子在读书上还是有那么些天份,不负那位先生所望,很快考上了秀才,那位先生便将女儿嫁了他,”
“婚后数年,姓徐的又接连高中,授了个县官,带着发妻一起到了任上,在任上三年,就在前些日子,忽然升任吴郡典礼司监御史,要被调回吴郡,”
“那书塾先生一家,本来以为等回了衣锦回乡的女婿,和数年未见的爱女,可谁知这是等来了一个噩梦。”
燕小五摇摇头道:“前几日,王先生,哦,就是那位书塾先生,到提刑司衙门来报案,状告其婿徐文山贪图荣华富贵,杀害爱女,另娶他妇。”
江舟听到这里,不由问道:“这徐文山要娶的,是哪家贵人之女?”
燕小五讥笑道:“嘿,这人来头便大了,那是一个告老还乡的京官之女,听说与天官府的礼典都御史沾亲带故的。”
江舟一听便恍然。
他虽然身在肃靖司,整天和鬼鬼怪怪的打交道,但也刻意留心过不少事。
这大稷六司,其中典礼司就几乎囊括朝廷九成文官。
虽然大不相同,但其职权和彼世古时的三省六部有得一拼。
司中按职能分管,置天、地、春、夏、秋、冬六府。
各有职权,有些类似六部制。
几乎就相当于一个小六司。
不过却不行六司之职,而是行治理、监察之职。
在某种程度上,典礼司可以说是六司之首,是其余五司的上官。
天官府便是典礼司六府之首,是百官之首。
其中的礼典都御史,江舟寻摸着,大抵就跟礼部尚书是差不多的意思。
在帝芒的金阙之上,也是站在前列的人物。
能和这种人物攀上关系,也难怪会铤而走险。
这徐文山大小也是个县官,若不是诱惑太大,也不至于能做出杀妻另娶这种风险极大的事来。
江舟好奇道:“那个书塾先生又是如何知道自己女儿是被他人所害,还是被自己的女婿杀的?”
燕小五挠挠头,有点苦恼道:“王先生的女儿是在与徐文山外出踏青时落水淹死的,徐文山说是失足,王先生却一口咬定,是徐文山所杀,目的是为了杀妻另娶。”
江舟恍然,对于燕小五此来的目的已经明了。
斜眼道:“意思就是没有证据,全凭推测?”
燕小五有点急道:“不是,姓徐那小子,我一看就知道,癞蛤蟆腚上插鸡毛——不是个真鸟!这小子一定有问题,不是什么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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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不置可否:“你找我就是为了这事儿?可我还是没听出来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燕小五笑道:“没什么关系,就是闲着没事,跟你聊聊。”
“这不今天正好要去吃席,想起兄弟你来了?我跟你说,这顿席可是吴郡有头有脸的人家摆的,这美酒珍馐可都是寻常人闻所未闻的,这样的好事儿我怎么会忘了你呢?”
江舟冷笑一声:“呵,泥捏的佛像。”
燕小五一愣:“啥意思?”
江舟斜瞅他道:“你没安人心。”
“……”
燕小五挠头皱脸:“我说你这脑袋怎么长的?连这玩意儿也比我强,骂人都让人发不起火来。”
江舟没闲情跟他瞎扯:“你再不说我可回去了,事儿多,没空跟你胡闹。”
“别别别!”
燕小五赶紧拦住,也不敢再瞒:“其实今天这席,就是那徐文山娶新妇的喜宴。”
江舟气笑了:“合着你说请我吃席,又是想坑我?而且还是康他人之慨!”
果然,这小子请客,准没好事。
上回请他烟波楼吃了一顿就坑了他,一箭之仇还没报,又来?
“不是,你怎么把我想得这么不堪?”
燕小五赔着笑道:“不瞒你说,这案子我跟了有日子了,不过姓徐那小子人模狗样的,狡猾得紧,而且宋家势力颇大,我是处处碰壁,连提刑司里都不让我查,要我以王先生诬告结案。”
“你江大才子智计过人,我实在没办法了,这不求你搭把手来了吗?”
那位礼典都御史便是姓宋。
顶着这么个大人物的姓,别说寻常人,就算是一郡太守,轻易也不愿得罪了。
“你什么线索都没有,现在去能干什么?”
江舟撇撇嘴,倒也没有掉头就走的意思。
听燕小五这么一说,他还真对这事有点感兴趣。
也许……其实他头上还隐藏着一道柯南光环?
暗自吐槽了一句。
“哼,就算什么都干不了,恶心一下那个徐文山也好。”
燕小五哼哼唧唧道。
江舟摇摇头。
这家伙似乎一直就是这样,上回虹蜺的案子,他似乎也是这么一次又一次地去恶心王金发……
江舟忽然停下脚步。
原来两人走着走着,正好经过了粮巷。
顾名思义,这条街巷上,几乎都是粮食铺子。
当初他查画皮鬼的案子,受害人之一的伍书生的家便在这粮巷中。
似乎这伍书生家中还是世代粮商。
“这怎么回事?吴郡到现在还在缺粮?”
江舟看到粮巷中此时已经挤满了人。
里三层外三层,挤在一家家粮铺前,疯了一样抢购粮米,简直跟他之前在流民群里见到的一样。
燕小五看了一眼说道:“最近吴郡粮价飞涨,有传言说粮商在大量屯粮,这粮价啊,还得涨,根本看不到头,所以大家都在抢购粮食。”
江舟微微一愣。
粮价飞涨?
肃靖司里的活儿虽然凶险,可在吃上面从来不慢怠。
所以他在里面可以说是衣食无忧,倒是从来没有关注过这些。
燕小五拖着他道:“行了,这不关咱们的事,时辰都到了,再不去就赶不上了。”
江舟回头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心里似乎有些怪异的感觉,却又抓不着头绪。
只好暂时放下,任燕小五拖拉着走了。
不一会儿,燕小五带着他来到东城。
吴郡城的格局也是泾渭分明。
南城多是商户、集市,西城就是比较富足的平民百姓所居。
至于贫民?那根本就住不起城内,只能在城郊,或是乡野之地居住。
权贵大多都是聚居在东城,官府衙门多在北城。
才到一条巷口,便见几个家丁模样的人拄着棍棒,守在路口,将他们拦下。
“今日宋家小姐大婚,闲杂人等不许从此路过。”
第99章 两个新娘 (求订阅、月票)
言语十分不客气,作派也是够霸道,一条街都封了。
燕小五是个什么性子?
那是个属驴的。
平时很正常,最多有点不着四六,可你要跟他来硬的,那是粘火就着。
这些家丁的做法顿时撩起了他的脾气,叉腰怒道:“路是你家的?你说不让走就不让走!”
“嘿。”
那家丁冷笑一声,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似乎根本不屑与他们争论。
只是和其余人一起,将手中的棍棒拄起。
大有他们敢踏前一步,他们就敢大棍打过来。
看这些家丁一个个身彪体壮,眼中精光熠熠,尤其是几人站在一起,竟然让人有种靠近火炉的感觉。
显然血气浑厚之极的高手。
就算没有融元,至少也是炼体的入品高手。
这样的高手,竟然只是区区的家丁?
江舟扫了这些人几眼,便将燕小五拉了回来:“别闹了,有什么倚仗就赶紧拿出来,否则我可走了。”
说着作势欲走。
他算是发现了,这家伙有点人来疯,似乎很喜欢闹事。
未必有什么目的,纯粹就像是一种纨绔子弟找刺激的作风。
江舟不信他今天过来会一点都不了解。
“回来!”
燕小五果然急了。
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张烫金的帖子,仰着鼻孔朝一个家丁甩了过去。
“看清楚了,这是谁的帖子!”
那家丁将帖子拿在手里一看,脸色微变。
连忙抱拳躬身道:“原来是贵客到访,小的多有得罪,您请!”
燕小五斜了他一眼:“狗眼看人低,早这样不就好了吗?”
说着得意地看了江舟一眼,拉着他走进了这条“贵人巷”。
江舟边走边打量着这条街,发现果然是贵人所居,两边全是两丈余的高墙,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样子。
但是那高耸的檐角楼阁,即便是高墙也挡不住,透着富丽堂皇,华贵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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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说话,却让一旁的燕小五却有些心痒难耐,忍不住捅了捅他胳膊肘:“你不问问我?”
江舟笑道:“问你什么?问你是哪家王孙贵子?随手拿出一张帖子,就能让堂堂宋家家人纳头就拜,还是问你如何神通广大,早就成竹在胸?”
燕小五有些讪讪地道:“你怎么知道那些人是宋家的?这可是那姓徐的摆酒,这地方也并非宋府,是宋家人送给姓徐的撑门面的宅子。”
江舟不在意地道:“就算是吴郡城里的权贵,敢这么横行霸道的能有几个?”
“你不是说那个徐文山不过是一个农家子?他再是惊才绝艳,短短几年,又哪里能积得下这样的官威?倒是宋家,女儿下嫁,派些得力人手过来撑撑场面,不足为奇。”
燕小五挠了挠头:“你可真是怀胎的婆娘——肚里有货,聪明!看来找你来还真是找对了。”
“呸!你才肚里有货!”
江舟气得想给他一顿老拳。
“呵呵……”
两人笑闹着很快便来到了一座气派的宅门前。
门口早已经停满许多华丽的车马。
把门的人毕恭毕敬地迎了上来,就将他们请了进去。
街巷都封了,能进来的人必定都是受邀的,也不需要再验一道。
一进门,穿过前院,绕过一面巨大的影壁,便见一个宽阔的院子上,已经摆满了酒席,一直延伸到里头的正厅。
珍馐满目,酒香四溢。
一个个衣着华贵的人来来往往,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你唱个喏,我道声好。
他们两个在其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走,先找个座儿,吃他娘的一顿再说。”
燕小五拉着他在角落里找了张人少的桌子坐了下来。
丝毫不客气地就开吃。
引得同桌的几人频频投来怪异又嫌弃的目光。
江舟四处看了几眼,也埋头吃了起来。
枯坐一个晚上,精神虽然越坐越旺盛,却不管饱,又审了半天的案子,他早就饿了。
两人旁若无人一般,吃了个酒足饭饱。
燕小五才道:“走,找那姓徐的小子去。”
江舟也无不可,与他一道起身。
“咦?江兄?”
忽然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徐文卿……徐君?”
江舟回身一看,一身白衣儒服,相貌俊秀的儒生正意外地看着他。
竟然是在烟波楼有过“梁子”的徐文卿。
徐文卿见到果然是他,脸上露出几分喜色:“果然是江兄,上次烟波楼一别,徐某回去之后,辗转难忘,直到不久之前才幡然醒悟,才知江兄之言,实是振聋发聩,一直想要再见江兄一面,好生请益。”
他紧走几步过来,正襟长身一拜。
竟是十分诚恳。
上次见他,可是十分傲气的一个人。
这突然间这副作派,倒让江舟有几分不知道该如何了。
“呃……徐君不必如此,那次是在下酒后胡言乱语,连我自己也不记得说了什么,当不得真的。”
“不!”
徐文卿固执道:“江兄所言,实是真知灼见,徐某往日沉迷诗词小道,被他人吹捧几句,便飘飘然忘乎所以,偏离了大道尚不自知,”
“若非江兄之言,徐某尚迷途难返,此乃引路授业之恩,徐某当以半师以事,江兄万万莫要再以‘君’相称,便唤文卿即可。”
说着,徐文卿又是长身一拜。
“……”
江舟正一脸无语,一旁燕小五看得有趣,小声道:“我听说这小子很固执的,你要是跟他争辩,这一晚上你都要交代在这儿了。”
江舟只好道:“徐兄,你我也算不打不相识,便以友相论,半师之说再勿提了。”
徐文卿大喜:“便依江兄。”
事实上,他这段时间确实是对烟波楼之事耿耿于怀,越想江舟那天的话语,越看他的那半篇道论,就越是心惊。
后来被师长一语点醒之后,他确是对江舟十分敬佩。
只是骨子里的一些东西一时还是难以改变。
他本是秀才功名,对一个差吏以师礼事,实在于礼不合。
如此正合他意。
这时燕小五斜眼道:“喂,徐酸丁,你怎会在此?”
徐文卿不以为意道:“今日新人徐文山,正是徐某一位远亲。”
燕小五恍然道:“哈,难怪,我一听这名字就觉得那小了不是好人,原来根子在这儿。”
徐文卿只是笑笑,也不与他计较。
“新娘子迎回来了!新娘子迎回来了!”
忽然门外一阵吵嚷。
然后便见厅中人群一阵涌动。
一个身穿喜服的男子有众人的簇拥下快步走了出来。
若无意外,此人便是今日主角,徐文山了。
有人高叫道:“新郎倌出来接新娘子了!”
徐文山满面春风,整理着衣冠,就要出去。
忽然见一个家丁急急跑了出来。
“少爷!少爷!”
来到徐文山边上,小声耳语。
江舟近来修为大涨,尤其经过昨晚之后,更是脱胎换骨,耳聪目明。
那人声音虽小,却全都被他听在耳里。
“少爷,不好了!新娘子……新娘子变成了两个了!”
江舟面色有些古怪。
他身旁的燕小五和徐文卿也是如此。
显然他们也听到了。
“怎么回事?”
那边徐文山一愣道。
家丁忙道:“是少夫人、少夫人变成了两个!两个一模一样的少夫人!”
“都坐着花轿来了,少爷,这可怎么办啊?”
第100章 怪事,怪鸟 (求订阅、月票)
“你说清楚。”
徐文山满头雾水:“什么叫多出了一位少夫人?”
家丁急道:“听说是迎亲的仪伍从宋家接了少夫人,在路上忽遇一阵大风,那风极怪,吹得人东倒西歪,睁不开眼来,”
“若非抬轿的都是高手,怕是连花轿也要被掀翻,”
“等风停后,怠冰府的女媒官怕少夫人受惊,掀开帘子一看,竟然发现里面多出了一位少夫人!”
“哎!你让开!”
徐文闻言惊愕,干脆拨开家丁,快步走了出去。
一众至亲好友也看出似乎有意外发生,纷纷跟了出去。
徐文卿向江舟告了声罪,也赶紧跟在后面。
江舟和燕小五相视一眼,自然也不可能错过这个热闹。
一个老婆忽然莫名其妙变成了两个?
好像赚了呀……
来到徐府气派的大门前。
一队规模称得上浩大的迎亲队已经停在门口。
华丽宽大的花轿就停在阶梯下。
一个身穿一袭大红官袍的女官站在轿旁,神色有些古怪。
这是怠冰府的媒官。
专为达官贵人作媒,也是主持亲迎之礼的人。
见得徐文山出来,连忙依礼见过。
才有些迟疑地将徐文山和四个老人请到一旁。
将那怪事又详细说了一遍。
女官这才问询道:“徐大人,如今吉时将至,该如何是好,还请示下。”
她只管婚礼,这种事却非她能决。
这四个老人分别是两位新人的父母。
几人面面相觑。
宋母跑到两个宋家小姐面前,左看看,右看看,竟完全区分不出来。
又分别叫到一旁问了些私密话,两人竟都对答如流,毫无错漏。
这下宋老爷和宋夫人都傻眼了。
徐母道:“儿啊,先将新妇迎进门再说,误了吉时,可不吉利啊。”
徐父也连声道:“对对,先迎新妇,其余的行过礼,拜过天地再说。”
他二人先前不过是普通的村夫村妇,不懂那许多,只知道吉时不能误。
宋老爷宋夫人虽觉荒唐,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是宋老爷怕在众宾客前失礼先了脸面,便也道吉时不能误,让待行过大礼后再行处置也不迟。
徐文山想想也是,便请女官开始亲迎之礼。
当下一番繁复的礼仪之后,徐文山才掀开轿帘。
一袭红衣,身形婀娜的新娘子从轿中走了下来。
大稷的权贵之女下嫁,是不会盖住头脸的。
所有人都能看清那新妇的相貌,端的是清丽美艳,都暗赞不愧是大家闺秀。
但下一刻,众人便发出哗然之声。
众目睽睽之下,都愣然地看着徐文山刚将这位新妇牵下轿,花轿中却又伸出一只玉手。
徐文山将其牵出,竟然又是一位宋小姐!
两位新妇并排而立,无论身形相貌,竟然都一般无二。
两人相互怒视,看那模样,这一路上应该已经没少吵闹。
否则看着别人在大婚之日,当着面冒充自己,还同坐一顶花轿,怎么会这么安静?
燕小五饶有兴趣地看着,捅了捅江舟手臂,小声道:“喂,能看出来吗?是不是妖魔?”
“……”
江舟摇摇头。
至少他的眼睛看不出来。
这双山寨“天生灵瞳”,反正他是不抱什么希望了,派上用场的没几次。
他早已经开始怀疑,鬼神图录并没有给他什么灵瞳,那是一开始妖女说的,事实上纯粹只是图录附身之后,附带的一个小小变化。
而他腰间的斩妖刀和捆妖锁也没有什么反应。
并不是每个巡妖卫都能常配捆妖锁的。
他近来的斩妖立功颇多,才得以配上。
虽然看不出,但十有八九是妖魔在作祟。
宋家是贵人,吴郡城里都没有几家能与之相提并论。
敢在宋家小姐大婚之日,当着宋家小姐面冒充她,这妖魔要不是失心疯,便是有所倚仗。
江舟看不出来也不算奇怪。
“那今晚可有好戏看了,喂,我说你可别出手啊,宋家这么大个家业,还轮不到你逞英雄,没准还要怪你多事。”
燕小五笑嘻嘻道。
若是别人,他还真就要管管。
不过他今晚本来就是来找徐文山麻烦的,既然有不知道哪路妖魔代劳,他也乐得看戏。
怕江舟这个巡妖卫要“尽职”,提醒了一句。
江舟不用他说也明白。
这种权贵人家,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手段,轮得到他一个小小巡妖卫出头。
在众人啧啧称奇之下,徐文山将两位新妇都迎了进去。
经过各种繁复的礼节,都拜过双方父母和天地,三个新人便被迎进新房。
看那徐文山的模样,竟然还颇为喜悦。
其他人引为怪谈之时,也有露出艳羡之色。
娶到宋家小姐,本已令人羡慕嫉妒。
这平白无故的,竟然还多出了一位一模一样的美娇娘,一同成亲入洞房。
这齐人之福哪个男人不慕?
江舟和燕小五远远地坐在人群中看着这一幕。
见到徐文山和两位宋小姐离开厅堂后,那位宋老爷脸色便微微沉了下来。
唤来一个家丁,耳语了一阵,便见那家丁匆匆离去。
又见他将厅中几位穿着显然是文人儒士的请到跟前,徐文卿也在其中。
距离太远,即便江舟耳力大长,也听不清楚。
不过从听到的只言片语大抵也猜得出来。
他是安排了人将后院围了起来,以防那个妖魔逃了。
那几个文士大概也是有不凡之处,被宋老爷请来坐镇,谨防意外。
然后宋老爷就开始游走在宾客之间,神色没有半点异常,显得底气十足。
似乎根本就不将那妖魔放在眼里,不管对方有什么目的,都不怕对方能翻了天。
江舟就觉得等会怕是有事要发生。
这念头才出来,就突然听到一声惨叫从后院传来。
接着便听到一阵刀兵弓弦响动。
“扑扑”一阵怪声响起,前院的宾客只觉头顶一黑。
抬头一看,竟然有一只大鸟飞过。
其形似是一只灰色的巨鹤,双翅一展,竟有五六丈宽,似一片灰云笼罩。
巨大的鹤爪下,竟然抓着刚刚进去的徐文山。
下一刻,从四面涌进来几十个手持刀兵和强弓的家丁护卫。
持刀的纷纷驱赶宾客,持弓的直接张弓搭箭,朝那灰色巨鹤射出一篷篷箭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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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箭矢射在灰鹤身上,竟纷纷断折。
灰鹤双翅一挥,一阵狂风骤起。
所有箭矢都倒飞而回。
漫天箭雨反而朝着满堂宾客落来。
第101章 入道 (求订阅、月票)
忽然只听一声如金石般铿锵之音响起:“丹心如铁,忠魂铸壁!”
华光浮现,点点辉光,道道明线,在众人头顶上形成一面如若实质般的透明墙壁。
“当当当……”
箭矢不断落下,却难破这如若铜墙铁壁般的华光。
江舟微微一惊。
便看到先前那几位被宋老爷请去的文人大袖飘飘,往这边大步赶来。
刚刚发出铿锵之声的正是其中一个。
中三品的名士?
他听说文人养浩然之气,到一定境界,能有某种近似于言出法随的威能。
口齿一动,便能令言语中的意境如一幅画般显化出来,并具有种种威能。
不过这种本事,绝非一般人能为。
必定是修养深厚,心口如一,方能令浩然华光将言语中的意境显如实质。
文人中,以立行、立身、立心,为下三品,称为君子。
立德、立言、立功,为中三品,可称名士。
再往上,便是立命的大儒。
能有此能为的,只有立德之上的文人名士方有可能。
“大胆妖孽!我等当前,也敢放肆?”
几个文人已经大喝,各展本事,与那灰鹤斗了起来。
长剑如虹,浩然华光辉耀如天上繁星。
不提那华光神奇,这些人的剑术竟也十分强横。
江舟一看这情形,便知道这里没有他出手的余地了。
若一位中三品的名士都斗不过那灰鹤,即便他眼馋这大鸟,也根本无能为力。
果不其然,那大鸟在几个文人联手之下,根本撑不过多久。
很快被位名士一道剑光斩在巨爪上,徐文山当即落了下来。
“唳——”
灰鹤发出一声长唳,竟震翅高飞。
那名士救人心切,也顾不上阻拦这怪鸟。
一个眨眼,这灰鹤便已鸿飞冥冥,不见踪影。
江舟便知道今晚到此为止了。
便朝燕小五说了一句:“戏看完了,走吧。”
燕小五看了一眼,徐文山已经被吓得昏了过去,身下还有一滩水渍。
被家丁七手八脚抬走。
宋老爷也在不停地向宾客致歉,再将人送走。
知道下边估计是没戏了,可惜地咂咂舌,和江舟一起随大流离开了这地方。
出了徐府,燕小五满脸幸灾乐祸:“这可真是蚂蚁碰上鸡,活该!可惜,没来得及找那小子麻烦。”
江舟摇头道:“还用你找麻烦?估计以后他都有够麻烦了。”
这怪鸟来得蹊跷,也不知道两个新妇的事跟这只鸟有什么关系。
不过这鸟谁不找,专找徐文山,还是在这样众目睽睽之下,当着宋家人的面。
若不是这鸟根本就没脑子,或者有着什么倚仗,那就是深仇大恨,让它不顾后果了。
若真是跟徐文山有仇,这次逃走,必定还有下次。
不过这城中出现了妖魔,大摇大摆现于人前,是无论如何也避不过肃靖司。
恐怕要不了多久,这案子就得落到肃靖司手里。
江舟对此倒不是很感兴趣。
这怪鸟虽不是那位名士的对手,但相对于自己来说却是太强了。
还是少去招惹为好。
啧,难道我真有柯南光环?
“对了,话本我看了一半了,就那个,看到了‘龙门论剑,风云再起’,正好有点东西要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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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燕小五又突然兴致盎然地跟他说起自己瞎编乱造的话本。
“那个剑魔的九剑和小李探花的飞刀,究竟谁厉害?”
“九剑不是号称破尽万法,破箭式能破尽天下暗器吗?能能不能破得了小李飞刀?如果破得了,那小李飞刀又凭什么叫做例无虚发?”
“凭什么在神兵谱上位居第二?”
“要是剑魔连第二也打不过,又凭什么令群雄束手,无敌天下,欲求一败而不可得?”
“要是打得过,凭什么……”
“停停停!”
江舟满脸头疼地打断。
你搁这套娃呢?
“不是,别停啊,你赶紧告诉我,他俩到底谁能破谁,谁能打赢谁?”
江舟有种作茧自缚地感觉,只能揪着头皮道:“剑魔厉害的不是兵器,是一剑破万法,所以不上神兵谱。”
“至于破箭式和小李飞刀……不可能分出胜负的。”
燕小五一愣:“为什么?不可能!”
江舟道:“因为小李飞刀是仁者之刀,不会对孤寡老人出手!”
我真是太机智了!
江舟暗暗得意。
燕小五:“(′?_?`)……我怎么感觉你在敷衍我?”
江舟道:“不,这是错觉。”
燕小五有点迷茫,两颗小眼珠快靠到了一起,猛地摇摇头:“行,那你再说说,四条眉毛的灵犀一指,能不能接住小李飞刀……”
“接你个头啊接!我忙着呢,先走一步了!”
你就和小李飞刀杠上了是吧?
话音未落,江舟已经小跑起来,留下燕小五在原地挠头。
回头看了一眼,看不到燕小五后,江舟松了一口气,无奈地笑起来。
回到肃靖司。
江舟到解冤房看了眼,暂时也没什么急需处理的事。
便来到肃靖司藏经阁。
这藏经阁并不是他以前看的小说里藏着无数神功秘籍那种。
是有那么几本秘籍,不过都是血煞功、斩鬼刀法那种档次的。
不能说没用,放到外面去,也是能让人抢破头的。
不过里面有很多经史杂记之类的。
很显然不是为了巡妖卫这些武夫而设。
而是为千机堂和万象堂那些人所设。
但身为巡妖卫,也是有资格进来的,只不过愿意来的巡妖卫基本没有。
像江舟这种几乎天天往这里跑的,就是巡妖卫里的奇葩。
以前他是本来就爱读书,也是为了多了解这个世界,翻看的大多是史记杂记。
今天他过来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些修道相关的书籍。
天一元神大法过于晦涩艰森,难以入手。
也许可以这里的道经可以让他触类旁通。
江舟一钻进藏经阁,就窝了一夜。
道经是看了不少,佛经没放过,对此世的修行之道了解深入了许多,但依然是一头雾水。
又到了点卯之时,江舟便只好放下经书,先去处理公务,好在他现在一晚不睡也算不上什么。
半日过去,到了用膳之时,江舟忽然心血来潮,便提着一壶酒、两包小菜,就来到了录事房。
刚进入录事房,老钱抬头看了他一眼,便怔住了:“你这是……入道了?”
第102章 仙道 (求订阅、月票)
江舟微愣:“啊?”
钱泰韶见他神色,更显几分疑惑,不过还是解释道:“仙道入品,藏秘之境,那是俗人之言,虽是如此,却也道出了几分奥妙。”
“仙真大道,乃是堪破天人之大秘,你能触碰此中大秘,那便是踏上了这条大道,不是入道是什么?”
旋即面露疑惑:“你既已入道,怎会不自知?”
江舟才恍然。
他原本是有了二十年功力、法力。
但若以此世中人的修行体系来看,却是连入品都没有。
想起前夜参悟元神大法经文,一夜之间,自己身体的莫名变化。
难道这便是入道?
真正的入品藏秘境?
再看老钱,面上露出笑容。
这老先生眼睛还真是毒啊,明明他有太乙五烟罗遮掩周身气息,竟然还能被他一眼看穿。
看来这次心血来潮,来找这老钱,还真是来对了。
这位老先生,有料啊。
连忙上前,殷勤地摆上酒菜。
然后坐在老钱对面,笑呵呵地看着对方。
钱泰韶被他看得心里一阵发毛。
“你小子又想打什么歪主意?”
江舟殷勤地倒了杯酒,推到他面前:“老钱,你实话告诉我,你其实是位深藏不露的高人吧?”
老钱不紧不慢,美滋滋地啜了口酒,才斜眼道:“高人?你说的什么高人,给老钱我提鞋都不配。”
江舟见他竟也不否认,不由高兴道:“我就知道,一看老钱你就是仙风道骨,气宇不凡!”
“老钱我不是马,别瞎拍马屁。”
老钱撇嘴道:“说吧,你想做什么?”
江舟说道:“你能不能教我修道啊?”
“你?”
老钱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既已入道,哪还用得着我教?”
“啧啧,真是奇了怪了,就你小子这资质,竟然还能入道?”
江舟不高兴了:“喂,老钱,打人不打脸,我资质怎么了?”
老钱不屑道:“庸人之资,而且一大把年纪,满脑子歪念,杂七杂八的东西想太多,你能入道,我都不知道说是老天开眼,还是老天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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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疑惑:“有区别吗?”
老钱道:“对你是老天开眼,对那些苦苦修行的就是老天无眼呐。”
“……老钱,你过分了。”
老钱翻了个白眼:“看在你经常来陪老头子我解闷的份上,我又喝了你许多好酒,我便给你几句忠告。”
“说你年纪大,满脑子歪念,不是故意损你。”
“修道一途,最忌心念驳杂,人的年岁一大,神浊思杂,欲念丛生,根本就难以得道,若强要修行,必是事倍功半,甚至就算苦功下到了,到头来,却还是一场空。”
“所以道门法脉传承,最重根器,你道为何那些仙门道宗,挑选门人都选年纪小的?自是孩童性纯至真,与道相合。”
“世人都想求仙问道,岂知此道不通,难如登天,天资稍差的,修想踏入门槛一步。”
老钱看了他一眼又道:“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何能一夜间入道,但入道也仅仅是入道。”
他忽然伸出一指,沾了酒水,在桌上写划起来。
江舟一看,是一个“仙”字。
老钱翻起眼皮:“看到没有,这是什么字?”
“仙?”
“对喽。”
老钱眯着眼,一边品着酒,一边摇头晃脑道:“仙呐,人山为仙,人入山之深,方能为仙也。”
“所谓道在山中,云深不知处,人若要为仙,必要入此道山。”
“入道也仅仅是触摸到外面那云障迷雾之一缕,只能见眼前隐约有重重胜景,却似有似无,如真似幻,你想要看个真切,反见了一片空空,若想要拨云而入……嘿嘿!”
他摇头笑道:“难难难,早得很呐!”
江舟听他这么一说,还真的跟自己现在的感觉十分相像。
不由皱眉道:“这么说,我是没希望了?”
老钱不置可否道:“我听说,神秀那小秃子想要带你回大梵寺,你拒绝了?”
江舟微愣道:“对。”
老钱摇头道:“我劝你啊,还是从了神秀小秃子吧,比起道门,佛门更适合你。”
“虽然那些秃脑阔言必称四大皆空,也没有几个能空,”
“但他们最擅长的,确实便是这色空之道。”
“色是有,空是无,色空相反,色因空有,空因色成,相辅相成。”
“尘欲俗念,蚀心成魔,阻道杀身,却也是磨砺修行的良才与资粮,这才是佛门精义。”
老钱斜视他道:“大梵寺那些秃脑阔顽固不化,真正达到空色一如的上乘境界的没几个,但他们的法子却还是好法子的,不问根脚,不拘年岁。”
“你这一身不知哪里来的福德之气,那小秃子说你与佛门有缘,倒是不假。你若真想修行,去那里才是上佳之道。”
江舟闻言挠挠头。
怎么又劝一个他去当和尚?
倒不是他真的纠结当不当和尚,若能得长生,剃个光头也不是不能接受。
若是早些时候,他真就答应了,而且求之不得。
只不过现在,他对于加入那个仙门大派总有些抗拒。
也不知道是舍不得肃靖司里的资源,还是因为不想受束缚。
自己身上的秘密太多,进那种地方,恐怕很难保住。
肃靖司虽然残酷,但他现在好不容易脱离了最艰辛残酷的境地,只要守规矩,苟得住性命,几乎就没有人管他,自在得很。
“怎么?你还嫌弃。”
老钱撇嘴道:“大梵寺乃天下绝巅之一,三昧神梵、大梵圣印、金刚九会,俱是世间至高法,你若有学得其中九牛一毛,足以受用,享数百载长生也非虚妄,亏不了你。”
江舟心中一动,不由好奇问道:“您老还真是见多识广,这些东西一般人可无处知晓去,能不能跟我说说这几门至高法,让我也开开眼界?”
老钱却没如他愿,反而鄙视道:“这些东西,你听个响就是了,还真想学不成?”
“就算你进了大梵寺,能不能得授真法,还得看你造化,就不要痴心妄想了。”
我现在就会……
江舟暗自嘀咕了一声。
不过他也没敢再追问。
当初那个疯乞丐的行径,还有神秀之前的忠告,都令他明白了,疯乞丐传他的东西,十有八九极不简单。
透露出去,对他绝没有半点好处。
把这些念头抛去,江舟露出死皮赖脸的笑容道:“老钱,钱老!您就给我指点指点下迷津,还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入山’啊。”
“……”
老钱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江舟也不要脸了,抓着老头的袖子不放,用自己水汪汪的大眼盯着他。
“呸!你小子别恶心我!”
老钱急忙甩掉他的手,还把椅子往边上挪了挪。
不过江舟这死皮赖脸法还真起了作用。
老钱咂了咂嘴道:“我看你小子也是不知道干了什么,误打误撞入了道,不过却是从来没有人教过一些道理,腹中空空,”
“就如那空中楼阁,镜花水月,全无根基,”
“即便是大道就在你眼前,你也有眼无珠,识不得它。”
老钱寥寥几句话就点明了江舟现在的困境,戳中了他的痒处,一点没错,这可不就是他现在遭遇?
顿时心花怒放,这老先生果然有办法!
“本来对你来说,佛门是最佳的筑基之处,你若真不愿入佛门,也不是没有他法。”
看着江舟满脸期待,老钱摇头叹道:“真是吃人嘴短,欠你的。”
“你别高兴得太早,说是法,可说出来其实一文不值……”
第103章 法,术 (求订阅、月票)
“这其一嘛,俗话说,读书百遍,其意自现,你去藏经阁拿几本道经,多读读,也不用怕读不到点上,大道至简,殊途同归,来来去去就是那点儿东西。”
“等你读的时间长了,积累足够了,你自己就会明白。”
江舟瞪眼:“就这?”
钱泰韶理直气壮地点头:“就这。”
江舟张了张嘴,才道:“那要读多久?”
“那得看你造化,也许你小子悟性高,运气好,一日便能悟道,就算你悟性不够,也不用担心,我看你除了年岁大些,还算是个可造之才,读上个二三十年,也必能有所得了。”
“……”
江舟脸皮微微一抽,直接说道:“还有其二呢?”
“这其二嘛……”
老钱沉吟道:“修道一途,有千般法门,万般异术,但其实都是殊途同归,万变不离其宗。”
笔趣阁
“无外乎两法,一为内丹法。”
“内丹法,以身为炉,心肾为水火,炼金玉之液,还照一枚金丹,一尊元神,于内观照人身之妙,于外遨游天地之阔。”
“这以身为炉,有种种诸般险难之处,非大机缘大智慧大毅力可为。”
“所以便有了这外丹之法,其实便是服食法了。”
“二为外丹法,那便是真要开炉炼大药,炼出金玉之液,龙虎之丹服食,能弥补自身之不足,同样可成大道。”
“除佛门外,也只有这道门外丹之法,是不拘年岁资质的正道法门了。”
钱泰韶话音一转:“不过,这烧炼外丹,也并非一件易事,你若想学,老钱我不善外丹,却可指引你去找一人,你若肯下苦功,三四十年当能有所成就。”
“……”
合着就是嗑药啊……
那我还用学?
多斩几个妖魔就成了。
可元神大法还是炼不成啊……
绕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原地,江舟有些崩溃。
其实学他还是想学的,不过现在真不是让他慢慢磨蹭的时候啊。
“就知道你小子没这恒心。”
老钱一看他神情便知,鄙视道。
“我听人说,你是有师门的,你是以早有师门为由,拒绝了那神秀小子?”
“我就纳闷了,你那是什么师门,怎么就这般将你这样什么都不懂的人扔出来,什么都不管了?”
江舟讪讪地笑了笑,没说什么。
这老头眼力太毒,他怕说多了就露馅了。
好在钱泰韶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见他如此也不多说。
老钱摇头道:“法子告诉你了,至于你怎么做,能不能成,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臭小子,太不知天高地厚。
修行一道,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
这小子看来是真的什么都不懂。
区区二三十年时间便能有所成就,在仙门大教里,那也是出类拔萃,惊才绝艳的骄子。
也就是看江舟莫名其妙地入了道,老钱才会对他说这一番话。
换了此前,即便江舟给他再多美酒,他也是半句都懒得说。
完全没可能性的事,何必白费唇舌?
原本钱泰韶完全不认为江舟有修行的可能性。
只是他没想到,江舟竟然一日一个变化。
他虽然没有追问江舟,其实对于江舟的那个神秘师门,已经是好奇得很。
之前江舟满头劫气血光,却转眼化为一身福德之气。
如今又能让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门外汉,不知不觉地入道。
还是在无形无迹,无声无息之间。
以钱泰韶的见识,也想不出这天底下有几人有此能为。
江舟虽然失望,但也不沮丧。
这一番交谈也不是真的白费。
至少老钱明明白白地为他指出了自己的问题。
只要知道问题所在,就有解决的办法。
不过老钱所说,也未必是绝对。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有鬼神图录这种东西。
天一元神大法其实他不是不能理解,只是暂时无法将理解转为实际罢了。
现在他大概明白了。
这是一个存在于意识和身体之间的认知障碍。
只要让自己的意识和身体都适应这种认知,早晚便能顺其自然地登堂入室。
老钱说的读经,不失为一个办法。
当然,也少不了嗑药……
当下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和老钱一边喝酒,一边聊起了其他话题。
多是他听,老钱说。
估计是这老头也想找个人说话。
江舟也乐得听他吹牛。
倒是是各得其乐,十分投缘。
天色已晚,江舟才告别老钱,回到自己房中。
又坐在榻上,开始一遍一遍地默诵元神大法经文。
果然,第二日天还未大亮,江舟从榻上站起,又是精神熠熠。
身体上的感觉虽没有昨天那般明显,却也有一些细微的变化。
再回忆经文,虽然仍如隔着迷雾般,却似乎变得稍微有些清晰通透起来。
舒动筋骨,那种贯通百骸百脉的灵动劲力更加明显,隐隐间有龙吟虎啸之音。
江舟露出满意的笑容。
趁着点卯时间还没到,江舟就踏出肃靖司,前往怀水江边。
这里有一条杨柳长堤。
他特意起这么早,就是为了来这里折几根柳枝。
上次斩杀阴刀鬼子,得了一门名叫柳叶金刀的道术。
因为邪佛案子的耽搁,后来又得到天一元神大法,心思都在上面,倒是一时将之抛诸脑后。
实际上这也是一门非同寻常的道术。
能用柳叶来汇聚九颗天星之炁,变化为灭鬼除凶的金刀。
得到元神大法,他对天星之力的了解更甚。
知道能用到星辰之力的,绝对不是凡品。
这柳叶金刀,恐怕会成为他至今为止,得到的最强的杀伐之术。
折了些柳枝,回到肃靖司,趁着点卯时辰未至,扯下一把指余长的柳叶,开始在院中尝试柳叶金刀。
“九炁含烟,径冲九天,西方白帝,庚辛正法,神王金刀,斩邪灭踪。”
江舟嘴里喃喃有词,念着道术法咒。
这是第一次使用,需要在自己身上加持庚辛正法。
连念数遍,直到感觉自己身上似乎有一种刀锋贴着皮肤划过的森寒刺痛之感,江舟才面露喜色。
“唉,又来了……”
录事房里,老钱叹了一口气,屈指一弹,肃靖司石峰之上,一道无形波纹如水波般荡开,将肃靖司笼罩起来。
与此同时,天下各地,有许多世间绝顶的人物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南州方向的高天,一脸懵……
怎么又来?
而始作俑者的江舟,却丝毫未觉。
两指正夹着一张细长的柳叶。
嘴中念道:“九炁凝煞,灭鬼除凶,金刀煌煌,斩邪灭踪!”
“铿~!”
一道金铁之声鸣动。
那张一指长短粗细的柳叶,竟变化得如同一道金色的水波般,在他手中变化着形状。
瞬息间成了一柄如黄金所铸的鬼头大刀。
除了通体金光灿灿,耀眼生辉,形状竟和他的斩妖刀一般无二……
第104章 果然不是人 (400月票加更,求订阅、月票)
只是拿在手里,江舟都能感觉到这把金刀的锋锐。
金光映照之下,森寒锐利的气息令周身都有阵阵刺痛。
江舟朝着地面轻轻挥动。
刀锋划过,与地面还隔着半尺,一股无形锋锐的之气已经在地上划出一道长有丈余,细如发丝的痕迹。
江舟蹲下查看了一番,这细如发丝的痕迹竟然深达数寸。
“嘶……”
江舟惊叹之时,手中金刀已经化作片片金辉消失,重新变回一张柳叶,却已经变得稀碎。
毕竟是道术,需用法力催动。
他二十年法力变化出的金刀,竟也只能斩出一刀,便要变回原形。
江舟心中一动,又拿出一张柳叶,念动咒诀。
这一次,金光在他手中不断拉长。
很快变成了一柄金光闪闪的九尺大关刀!
果然,这金刀的形状并非固定,而是能随他心意变化。
只是因为他用的最熟悉的就是鬼头刀,之前才随着他潜意识变化成了那般模样。
将大关刀散去,江舟继续尝试着变化各种形状的刀兵。
越来越熟练,也进而试出了他目前的极限。
刚刚好十次。
短时间内,变化十张柳叶后,他目前的法力就无以为继了。
此时天色渐亮,江舟也不再继续折腾,洗漱一番,便来到解冤堂。
桌上已经摆着分配给他的案卷,还有昨日让执刀人去调查的结果。
江舟将已经确认了是妖魔作祟的案子整理了出来。
一共有四只妖魔,看样子都只是入品的小妖小鬼,大概率都是一阳丹、阴灵膏、阳灵膏这种奖励,还算是不错的收获。
准备一会处理完手头的事情,便亲自过去拘捕斩杀。
今天分到他手头的案子不多,而且还有不少是瞎报案,根本不是妖魔作祟,只是报案的人自己疑神疑鬼。
江舟问了几句便能清楚,根本就用不着去查。
没多久就将审理完几件积压的案子。
执刀人此时已经带着下一个报案人进来。
这是刚刚才来报案的。
一个头戴圆帽,像是小厮伙计模样的年轻男子。
江舟直接问道:“你有何冤?”
小厮一脸急切,嗓门极大地喊道:“官爷,小的没冤,是我家掌柜的!您快点去把那妖魔收了吧,要不然我家掌柜的就要抹脖子上吊了!”
“……”
江舟耐着性子道:“别急,你先将事情说清楚,否则我如何为你主持公道?”
“是是是!”
小厮虽然莽莽撞撞的,但是口齿很利索,三言两语就将事情说清楚。
他还真是在一个酒馆里当伙计的。
那酒馆名翠涛居,竟还是吴郡里很是出名的所在。
概因其馆中有一种美酒名为翠涛。
江舟也听说过这种美酒之名,而且还喝过。
他经常去找钱泰韶喝酒吹牛,也不能老是只带一种酒,便常常去郡城里寻找好酒。
这翠涛酒便是钱泰韶十分喜欢的一种。
其酒液翠绿,如湖中碧波兴涛,且酒性极烈,说是没有人能喝过五碗不醉,且有千日醉不醒之名。
当然这是夸张,但也足以见其名,连这酒馆也是以此为名。
小伙计说的事情,也和这酒有关。
就在今日一大早,翠涛居里来了一位客人。
说是慕名而来,要品翠涛酒。
开门做生意的自然不可能把客人往外赶,而且翠涛居中这样的客人每日都不知道有多少。
也没有人当回事,但那客人喝过酒后,就开始大发雷霆,说话十分难听。
说他听闻翠涛美酒千日醉不醒之名,远道而来,却是名不符实,一点酒味都没有,莫说五碗,便是五斗,他也只当喝了几碗水。
大吵大嚷,说掌柜的拿假酒骗他,不肯付账。
付账还是小事,翠涛酒是店里的招牌,名声所系,酒馆掌柜哪里肯容他人诋毁?
而且还被说得如此不堪。
掌柜的就怒了,吵了几句,便与那客人打起赌来。
说他若真能喝五斗酒不醉,不仅不收他酒钱,还让他可以在店中白喝,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接下来的事,却让掌柜的傻眼了。
那客人非但能喝五斗,据小伙计说,在他来之前,已经喝了五石酒,还在继续喝,不见一点停下来的意思。
不但掌柜的吓坏了,店里看热闹的客人也吓坏了。
掌柜地就让伙计来肃靖司报案。
他是认定那客人必定是妖魔,若是人,别说喝五石烈酒,就是五石清水,撑也要撑死了。
江舟听完,问道:“你确定那客人真的都喝下去了?”
小伙计见江舟有不信之信,急道:“官爷!那还能有假?翠涛居的客人都能做证的!”
“上百个人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妖怪抱着酒坛喝下去的,小的来的时候已经喝了几十坛,还没停呢!”
江舟见过翠涛居的酒坛子,一坛能盛下一斗酒,大约是10升。
五石,500升……
若不是障眼法,那客人就肯定不是人了,至少不是凡人。
小伙计见江舟还在考虑,不由急叫道:“官爷!您快去收了那妖怪啊!要不然我家掌柜就要被这妖怪给喝垮了!”
江舟想了想,正好他今天也要去解决那几只小妖小鬼,就先去那翠涛居看看也不迟。
便起身道:“好,你头前带路,我先与你一道去看看。”
“呃……”
小伙计却没有高兴,站在原地有点踟蹰。
“官爷,您就一个人?那个妖怪很厉害的……”
言外之意,自然就是你一个人行吗?
江舟笑道:“那你想要多少人?”
“要不……官爷您还是把他们都带上吧?”
这小伙计还真敢张口,指着堂上站立的四个执刀人道。
这四个执刀人都是身材魁梧高大,赤着胳膊,露出粗壮的手臂。
看起来就比江舟这个小白脸模样有安全感的多。
“行,那你们四个都跟上吧。”
江舟也不介意,干脆将人都带上,没准还能用上。
四个执刀人心下暗喜。
这段时间,江舟在解冤堂审案,都是他们几个在旁待命,已经跟了江舟有些时日了。
很明白跟着江舟的好处。
不说他是司里的红人,跟着他,从来不会让他们去干什么危险的事。
最多只是让他们跑跑腿,照着指示查案。
斩杀妖魔都江舟亲自动手。
不知道有多少执刀人眼红。
小伙计这才喜笑颜开,殷勤地在前带路。
不多时,就来到位于城南的翠涛居。
“好!好!”
“那汉子!再来一坛!”
江舟才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一阵喝彩。
“掌柜的掌柜!来了来了!”
小伙计一边嚷一边小跑进店。
里面一个半百的老者,正满面惶急,欲哭无泪。
小伙计在他身边一嚷,老者回头看来,见到门口的江舟等人身上的服饰,顿时一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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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步迎了上来。
江舟打断欲要虚礼客套的酒馆掌柜。
看着里面一群人正在围观的一个正抱着酒坛子豪饮的人。
心中暗道:果然不是人!
第105章 豪饮 (求订阅、月票)
此人一身黑衣黑帽,大半张脸都遮在衣帽中,看不清相貌年岁。
身材肥圆,上瘦下肥,坐在那里,像个大葫芦似的。
“官爷,您可要为小老儿做主啊,这妖怪往这儿一坐,小老儿不仅生意都做不成,恐怕这半辈子苦苦挣下的家业都要被它给祸害了!”
酒馆掌柜在旁边哭着脸道。
“那老头,是你自己说让人家敞开喝的,现在看人能喝了,又想反悔?”
江舟还没说话,忽然从边上传来一个脆生生的悦耳声音:
“你开门做生意,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若是一点信诺都没有,你这破店还是趁早关了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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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转脸看去。
在靠墙的一桌上,坐着一个面目清秀,甚至能说是秀丽的年轻“男子”。
正叉着腰,一脚踩在板凳上,对酒馆老板不屑的嘲讽。
“这位姑……公子,这、这……话虽不错,但得饶人处且饶人,小老儿虽然答应了,但这也太……”
酒馆掌柜急切间也不知道如何反驳。
不过显然他也是看出那根本不是什么公子,而是一位姑娘。
江舟一见这位西贝公子就认出来了。
就是那天和燕小五逛楚云楼回来,在街上燕小五一见就急着逃跑躲避的那位。
没想到在这儿又见着了。
连燕小五都怕的人,江舟可没有兴趣招惹。
径直朝那黑衣服的豪饮“怪人”走了过去。
“喂!你等等!”
他不想招麻烦,可麻烦却会粘上他。
西贝公子跑了过来,叉腰挡在他身前:“你想干嘛?我刚才说的话你没听见吗?这是他自己答应的,别人能喝多少喝多少,没醉倒之前谁也不许拦着!”
江舟眉头微皱:“掌柜信口开河,不守信诺是有不对,但这与我何干?江某乃巡妖卫,职责是斩妖除魔。”
“你若觉得掌柜的做错了,自与他去民曹衙门或是提刑司衙门理论,不要妨碍江某执行公务。”
“你姓江?对了!我认出你了,你是那天在街上和燕小五那小混蛋一起的家伙!”
“好哇,果然,小混蛋结交的也是个混蛋!”
西贝公子顿时竖起一双细长秀气的眉毛,作势开骂,忽然一顿道:“等等,你说那人是妖?”
她回头看了几眼,然后又盯着江舟狐疑道:“你说他是妖怪,有什么证据?别是想糊弄本……本公子吧?”
我犯得着吗我?还公子……
江舟无语,也懒得跟他纠缠,直接绕过她。
西贝公子眉头又是一竖,本想发脾气,不过想着江舟所说话,又忍了下来,看着江舟朝那怪人走去。
她还算分得轻轻重,知道若真是妖魔,还当真胡闹不得。
围观的人群看到江舟身上的服饰,都纷纷让开。
里面的黑衣怪人还在旁若无人地抱着几乎半人高的酒坛子,高高地倾斜,酒液哗啦啦直倒出来,落下他口中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一滴不剩地全灌了进去,肥圆的腰腹没有一点变化。
那样子简直不能叫喝酒,而是把酒倒进了一个不见底的酒池子里。
直到江舟走近怪人,那怪人似乎才发现他的到来。
动作停顿了下,然后在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的情况下,突然将手中抱着的酒坛子朝江舟扔了过来。
江舟已经看出这东西不是人,早就将斩妖刀抓在手里。
虽有些意外,却还是及时挥动斩妖刀。
刀光一闪,便将那酒坛子拍向了另一个方向,砸在墙壁上碎了一地,顿时酒香四溢。
而那怪人已经飞身而起,就像一颗大黑球,飞过人群,要从门口逃遁。
却被守在门口的四个执刀人齐齐挥刀,砍了个正着。
“当!”“当!”……
一连几声清脆的响动,竟然像是砍在了金铁之物上。
那全身罩在黑色衣帽中的怪人只是微微一顿,又重新飞射出去。
“嗖!”
这一下停顿,已经足够江舟反应过来。
挂在腰间的捆妖锁已经化作一道血色匹练飞射出来,瞬间缠住那怪人。
江舟一手抓着捆妖锁一端,一股巨力猛地从另一端传来。
竟将他拉得向前一个趔趄。
江舟神色微变,连忙挥动手臂,将捆妖锁在臂上缠了几圈,同时身形一转,又在腰上缠了一圈。
脚下连着被拉着向前三步,才终于站稳。
那怪人去势也停了下来。
江舟脸色却没有丝毫放松。
捆妖锁紧紧缠在手臂和他的妖上,双脚牢牢着抓的地面,已经出现一道道龟裂。
四个执刀人见状,早已经跑了过来,一齐抓住捆妖锁。
只是江舟二十年的功力也无法与那怪人的怪力抗衡,他们怎么可能帮的上忙?
“接着!”
江舟索性将斩妖刀就近扔给一个执刀人,在腰间一抹,取出一片柳叶子。
“九炁凝煞,灭鬼除凶,金刀煌煌,斩邪灭踪!”
“铿~!”
念动间,柳叶已经变化作一把飞刀。
金光寒照酒馆,锋锐之气袭人。
也幸好那些围观的客人从江舟挥刀时早已经远远避开,生怕祸及自己。
还有不少人直接从窗户爬了出去,逃也似地跑了。
一旁的西贝公子本来满脸兴奋地看着这一幕,就差拍手叫好。
看到江舟这一手,两眼顿时更加明亮兴奋。
江舟无暇顾及其他,抖手将手中金刀射出。
“噗!”
一声古怪的闷响。
柳叶金刀倒是没有无功而返,像是扎进了怪人的某个部位。
刀上的锋锐之气却也同时爆发。
怪人身上的黑色衣帽被瞬间撕裂。
竟然露出一个谁也想不到的东西来。
那是一只几乎与人一般大小的紫金葫芦!
江舟也是一愣。
他之前还说看着像葫芦,没想到还真是葫芦?
柳叶金刀正扎在葫芦肚上,微微晃动了几下,竟然掉了下来。
以星辰之炁凝结的柳叶金刀,竟然也没能扎透这葫芦。
只在上面留下了一道刀痕。
不过被柳叶金刀这一扎,江舟明显感觉捆妖锁上传来的力量小了许多,而且还在越来越小。
显然这葫芦看似没有受多大的创伤,其实挨了一记柳叶金刀,它并不好受。
加上捆妖锁上的血煞之力压制,这大葫芦的挣扎渐渐变弱……
第106章 乾坤酒葫芦 (求订阅、月票)
江舟感觉着另一端传来的力道虽然越来越小,却远远算不上虚弱,大葫芦仍然在剧烈挣扎。
当下又拿出一张柳叶,变化金刀,化作一线金光。
“噗”
只听又是一声闷响。
大葫芦一阵摇摇晃晃,渐渐安静了下来。
【诛斩乾坤酒葫芦酒虫一,赏断酒咒一】
【断酒咒:酒乃诸祸根,是故当断除。——诵念此咒,善伏断酒,端心正意。】
【真灵之数:卌六】
“……”
居然还有这么无聊的咒语……
江舟全身一松,站直身来。
虽然这奖励似乎对他没什么用,但好歹多了一个真灵数。
还得了一只古怪的葫芦。
江舟没有立即松开捆妖锁,尝试将大葫芦拉了过来。
没有半点反抗。
似乎真的死了。
或者这葫芦本来就不是活的,之前纯粹只是那个酒虫在作怪。
边上还没跑,留下来围观的酒馆客人见状,脸上都带着几分惊疑未定,人却忍不住挪动脚步靠了过来。
先前在店内豪饮的“人”,竟然是一只大葫芦。
这葫芦还会蹦会跳,绝对是件稀罕事儿。
先前他们冒死留下,不就是为了看稀奇么?
现在妖怪似乎被肃靖司的官爷降伏了,自然按耐不住了。
“嘶,这么大的葫芦,这么闪,该不会都是金子做的吧?这得值多少钱?”
“值多少钱也不关你的事,那是肃靖司的官爷打下的,与你何干?”
“就算不是我的,还不许我吸两口财气吗?我就吸!吸~吸~”
“……”
江舟耳闻这些奇葩的议论,脸皮微微一抽,没多理会。
站在几乎自己一般高的大葫芦前打量着。
这玩意儿通体泛着紫金之色。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全是紫金所铸。
这可是比黄金都要贵重的物事。
这么大一只,若真的都是紫金,那价值真的是难以计量了。
上面刻着许多云纹,颇有神秘感。
葫芦肚上还有个大大的“酒”字。
试探地伸手敲了敲,又晃了晃。
发出咚咚的清脆的空响声,确实是金属。
里面似乎还有液体晃动的声音。
这玩意儿乾坤酒葫芦,难不成是传说中那种能乾坤纳芥子的神奇宝物?
之前酒虫喝的几石酒都装里面了?
那就难怪了。
就是不知道除了装酒,还能不能装其他的东西。
想到这个,江舟摸了摸上面被柳叶金刀戳出的两道口子,有点心疼。
这玩意儿他已经当成自己的了,幸好没有戳透。
可惜,太大了点。
江舟心中才生出这念头,大葫芦突然一蹦。
吓了他一跳。
以为这玩意儿还没“死”,刚想拉紧捆妖锁。
便见大葫芦唰的一下,骤然变小。
一眨眼,便成了人巴掌大小的紫金葫芦。
“嘶!”
大小如意?
宝贝啊!
江舟忙把葫芦抱在怀里,看着上面的两道痕迹,心更疼了。
“喂喂!”
“这个葫芦好玩,让给我让给我!”
江舟正抱着葫芦,一阵香风袭人,便见那西贝公子一下窜到了自己跟前。
兴奋地指着他怀里的葫芦道。
“你把它卖给我,你想要多少钱都行,怎么样?”
西贝公子骄傲的昂着头,似乎看到了江舟惊喜若狂地答应她的样子。
江舟全了她个看白痴的眼神,果断道:“不卖。”
然后转身对酒馆掌柜说了声,让他一会儿到肃靖司衙门去结下案,酒馆掌柜自然是一边心疼一边高兴地满口答应。
也不敢问他损失的酒应该找谁赔偿。
然后江舟便招呼几个执刀人,就要离开。
那西贝公子又竖起眉毛,一脸不满,叉腰拦在他身前:“喂,我在跟你说话呢!”
“你为什么不卖?”
江舟撇撇嘴:“不卖就不卖,你还想强买强卖怎么着?”
西贝公子忽地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几乎戳到他脸上。
江舟微微后仰,愣道:“你什么意思?”
“万两黄金!”
西贝公子下巴高昂:“卖不卖?”
江舟呵呵一笑,然后在她“不过如此”的得意中,直接伸手按着她头,用力一扭,给她转到了一旁。
“一边儿去,小矮子。”
“你!”
西贝公子气得暴跳如雷,又挡在江舟面前;“你不许走!”
江舟斜眼道:“怎么着?想打架?”
西贝公子怒道:“你信不信我一句话能让燕小五那小混蛋揍死你?”
看着对方完全没有威慑力,反而让人越看越有欺负她的冲动的“凶恶”表情。
江舟吐出一口气:“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清楚她和燕小五之间是什么关系,他还真不好动手。
一听他这话,西贝公子脸上的怒意忽然消失不见,眼珠一转,换成了一副笑脸:“你不卖葫芦也成,那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不。”江舟连十分之一秒时间都没有犹豫,就面无表情吐出一个字。
心中不屑,跟我这儿演狗血剧呢?
西贝公子微微傻眼,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不是说声东击西、以退为进这招很管用的吗?
不由咬牙道:“从来没有人敢拒绝我的!”
江舟摊手道:“现在有了。”
“小官爷,巡卫哥哥~”
江舟的果断拒绝,西贝公子没有继续恐吓,反而立刻改变战术。
咬着唇,一双大眼泫然欲泣,泪珠在眼眶里打着转,伸手拉着江舟衣袖摇晃着,眼巴巴地盯着他,声音拉得又长又腻。
嘶……
江舟忍住打冷颤的冲动。
“小官爷~巡卫小葛格~你就答应人家嘛,人家就是想你教一下刚刚那一招,咻咻~”
西贝公子做了个飞刀的手势,嘴里学着不伦不类的声音。
原来是看上他的柳叶金刀了,搁这儿跟他演呢?
真就是个小妖精啊。
不过这招对钢铁汉子没用啊姑娘。
江舟故伎重施,又按上了她的头。
没办法,这姑娘个子真的有点矮,这动作太顺手了。
这一次西贝公子却没有让他轻易得逞,双手急忙向上一抱,瞪着他:“不许再扭我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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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让开。”
“不让。”
“让开!”
“不让!”
嘿?还来劲了?
江舟有点烦了,手上用力,却没想到这姑娘力气也不小。
把着他的手臂,硬抵着,竟然推不动她。
“大胆!”
一个如同夜枭般的老迈阴冷声音传来。
江舟只觉一股如山如海的压力从四面八方传来。
这一瞬间,感觉就像是天地都在向他合围聚拢,要将他挤压成泥。
非人力可敌!
“王嬷嬷住手!”
这无比恐怖的瞬间,西贝公子的惊叫声响起,却已经来不及阻止。
江舟也来不及考虑别的,七窍之间,五色云烟喷涌而出。
与此同时,一张柳叶已经变化金刀,化作金线射出……
第107章 老妪 (求订阅、月票)
“轰!”
一声若有若无的闷响,似乎是从人的心底炸响。
酒馆内一阵簌簌震颤。
围观人群一个个两耳嗡鸣,头晕目眩。
“啊!”
忽然有人感觉脸上有点湿意,下意识一摸。
却摸了满手血。
不止他一个,其他人的耳鼻间都有血流了出来。
顿时发出惊叫,惊惶四散,再也不敢留下看什么热闹了。
连酒馆掌柜也不再心疼自己的酒馆,不知道溜到了什么地方。
一时鸟兽四散,酒馆中,只剩下江舟和四个执刀人,还有西贝公子,以及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老妪。
背着手,佝偻着腰。
阴恻恻地看着江舟。
“小子,你是什么人?小小年纪,能接老身一掌而不死,难得得很,老身便让你死前留下姓名,死得明白些。”
老妪背着手,脸上一片阴鹫之色。
言语间对江舟不屑一顿。
但谁也不知道她心的惊骇。
江舟放出五烟罗,只是惊鸿一现,便收了回去。
即便她远远强于江舟,眼力过人,一时间也难以看破五烟罗虚实。
对于江舟究竟用什么手段挡下她一掌十分好奇。
而且,没有人看见,她背后在身后的一只手,已经被柳叶金刀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这才是最让她不可思议的。
一个身上没有半点修炼气息,看他的筋骨血肉,最多也不过是武道入品而已。
竟然能伤她一个六品的武道高手?
不可思议!
更匪夷所思的是,刚才那一刀,竟然让她感觉到了恐惧!
区区一个蝼蚁罢了,竟能威胁到强大的她,令她如何能不怒?
惊悸和惊怒,让他对江舟生出了必杀之心。
江舟神色凝重,双手也同样藏在身后。
但还没有说话,那西贝公子已经先他脆声叫道:“王嬷嬷,我不许你伤他!”
王嬷嬷眉头一皱,本就如老树般的脸皮更是显出层层褶皱,阴诡无比。
“兰……姑娘,这小子胆敢对你无礼,老身若容他活命,回去之后,老爷怪罪下来,老身可吃罪不起,听老身一句劝,不要再和老爷作对了,快快过来,待老身杀了这胆敢冒犯姑娘的小贼,便带姑娘一道回去。”
西贝公子怒道:“你别拿他来压我!我才不怕!”
“兰姑娘,你背着老爷出来玩了这么久了,也该回去了,不然老爷该生气了。”
“还请姑娘站到一旁,待老身杀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东西,便迎姑娘回府。”
西贝公子咬了咬牙,横过身,张开双手挡在了江舟面前:“好啊,你不听我的,那便连我也一起杀了!”
王嬷嬷露出几分不悦:“兰姑娘,莫要任性。”
西贝公子哼道:“你能找到我,也费了不少功夫吧?本……姑娘若是再跑,你未必抓得住我,除非你敢伤我。”
王嬷嬷叹了口气:“唉,兰姑娘,你这样让老身很为难啊。”
“住口!你区区一个奴婢,我就是要为难你,你又能怎样!”
西贝姑娘对她一点也不客气,言语间还带着侮辱之意。
江舟见那老妪非但没有发怒,反而更加犹豫了起来。
西贝公子这时说道:“我知道你也是听命行事,只要你不伤他,我就跟你回去。”
王嬷嬷深吸一口气:“既然如此,老身便饶他不死,还望姑娘说话算话。”
西贝公子不屑道:“本姑娘什么身份?你一个老奴也配让本姑娘说谎?”
老婚非但不怒,反而躬身让出路来:“是,兰姑娘,那就请随老身回去吧。”
西贝公子哼了一声,走了两步,忽又回头朝江舟道:
“这一次是我连累了你,你放心,日后我一定会补偿你的。”
说完便随走到老妪身边,只见老妪扶着她的手臂,看也没看江舟一眼,身形微微一晃,便已不见踪影。
“呼……”
江舟呼出一口气。
还日后?最好再也没日后。
一个中三品高手随身,任她打骂不敢还口,这个小矮子身份之尊贵,可想而知。
还好这小矮子虽然有点刁蛮,但并非不讲道理。
否则他也只好拼命了。
摊开一直背在身后的两只手掌,将一直攥在手心的白骨戮魂针别回衣领。
另一只手上,却是那瓶九龙化骨水。
刚才他看似无力还手,可那老妪若是不依不饶,死的绝对不会是他自己。
“你们没事吧?”
看了眼四个执刀人,他们也被刚才的闷响所伤。
好在那是针对他的,旁人只是了些许波及。
饶是如此,也让几人满脸心悸,吞了吞口水道;“没事。”
江舟看了看两人消失的位置,沉吟了一会儿,本想去找燕小五问问,那西贝公子究竟是什么身份。
不过想来这小子隐瞒自己的身份,八成是不会说的。
与其费那力气,不如尽快提升自己。
江舟眼中闪过一丝微光。
这简直是一场无妄之灾,那老妪一声不响便下杀手,要说他不怒是不可能的。
只不过他从来不会无能狂怒。
只待下次,若真的有机会再遇上,就未必是谁杀谁了。
当下带着四个执刀人,去寻今日要斩杀的几个妖魔。
这次没再遇上意外,很顺利地斩杀了三只妖魔。
得了三粒一阳丹,真灵之数达到四十九个。
“劳烦官爷空跑一趟,实在对不住!”
鄙野。
一个小村落里。
江舟从一座简陋的民居走出,身后是一个朴实的乡下汉子,连连鞠躬将他送出。
这是今天最后一趟,却是跑空了。
本是这户主人,也就是这汉子来报案,说他有个弟弟,前段时间去山上放羊后就没有回来。
这汉子和村中一些青壮去找了几天都没找回。
便以为是被哪里来的虎狼之类给叼走了,就此息了找的念头。
这种在这种乡野是经常发生的,并不奇怪。
可据汉子说,在昨天晚上,有神灵托梦,说他弟弟是被妖魔拘去了,被他遇上,顺手搭救了回来。
让他今日清晨到当初弟弟放羊的山坡上去寻。
汉子半信半疑地去了,果然在山坡上发现了失踪了许久的弟弟。
当下自是重逢欢喜。
不过汉子欢喜之余,想着那妖魔害得他兄弟分离,害他弟弟过了这么久的苦日子。
越想越不是味,径直就去了肃靖司报案。
结果江舟来查探,汉子的弟弟却说自己当初只是贪玩走失,好不容易才寻了路回来,是哥哥疑神疑鬼罢了。
这种因为疑心,将寻常事件当成妖魔作怪的不算少数,江舟也不以为意。
但跟着他的一个方脸壮汉模样的执刀人却警告汉子道:“以后不要胡乱报案,大人繁忙,哪里有这许多功夫让你来耗?”
汉子连连弯腰:“是是是!”
“乙二三,算了,走吧。”
江舟摇摇头,打断欲要再说的执刀人。
其实无论是这汉子,还是乙二三这样的执刀人,都是苦命之人。
汉子害怕妖魔,也痛恨妖魔,有事除了求助官府又能如何?
乙二三身为执刀人,命如浮萍,半点不由己,活着就是幸运,死了是理所当然。
行事间自然就多了些戾气。
在江舟几人离开后。
汉子回到屋里,对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埋怨道:“你说你,既是走失,你怎不早说?差点害我得罪了官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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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弟弟嘿嘿笑道:“哥哥莫气,弟给你看一物……”
第108章 指物仙术 (求订阅、月票)
“何物?”
汉子一愣,旋即不以为意:“你才刚刚回家,能有何好物。”
“哥哥,你随我来。”
弟弟没有反驳,只是笑着拉着汉子手臂,走出茅屋。
一路来到了离小村不远的一个山坡上。
这里便是他平日里放羊的地放。
坡上到处是凌乱的白石,所以人们也将此处唤作白石坡。
汉子奇怪道:“家里的羊都让你贪玩放丢了,你带我来这里作啥?”
一说起这个汉子心里头就又气又心疼。
这败家的小子,竟然把家里唯一值钱的几头羊给丢了。
要不是看在他自己也丢了几天的份上,汉子真想抽他几棍子。
“哈哈。”
弟弟却是哈哈笑道:“哥哥,区区几头羊算什么?你若是喜欢,弟弟给你还回几百头来!”
“你说什么胡话?”
汉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家兄弟的头,担忧道:“我说,兄弟你该不会真的是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哥哥你且看。”
弟弟也不以为意,推开兄长的手,转身走到山坡上。
环顾四周,口中念念有词,忽地伸出一指,向前一点,大喊道:“羊儿都起来吧!”
只见山坡上,那一块块白石忽然间微微晃动起来。
然后竟然变作了一头头白羊站了起来。
“咩”“咩”之声不绝。
一眼望去,满山坡都是白羊。
汉子目瞪口呆,都看傻了。
弟弟笑吟吟道:“哥哥如何?这些羊儿可够?”
“哎呀!”
汉子猛地跳起来,狂喜道;“兄弟!你何时竟学得了这般仙术?”
说着不等弟弟回答,便冲入羊群之中,摸摸这头,抱抱那头。
他弟弟在一旁哈哈大笑。
过了好一会儿,汉子才喘着大气停下来,回头叫道:“兄弟,这是何仙术?竟如此厉害?你从何处学得?”
弟弟傲然道:“兄长,此术为指物仙术,乃是恩师所授的正宗仙法,那些愚夫愚妇所传闻的什么点石成金、撒豆成兵、指铁成钢,那都是此术。”
“兄弟这几日不在,其实是被恩师收入了门下,教授了仙术,”
“兄弟要随恩师去修行,恐怕便要数十年不得相见,兄弟担心哥哥,便求恩师恩典,回来与哥哥话别一番。”
“啊!”
汉子闻言一惊,顾不得那些羊,慌忙跑过来:“兄弟你要去何处?你不要兄长了?”
弟弟劝慰道:“修仙炼道,本就要断情绝俗,兄弟不是不要兄长,只是此乃成仙的机缘,他日兄弟若是成了仙,也能回来带着哥哥一起飞升成仙,长生不死。”
“这……”
什么飞升成仙,长生不死,固然是令人心动,但汉子还是有些舍不得弟弟。
“哥哥不必如此,他日总有再见之时。”
弟弟劝慰几句,忽然又道:“哥哥,今日之事,可万万不能对人言,尤其是那肃靖司,免得横生波折。”
他指着那些白羊道:“这些羊儿哥哥可寻一人家都发卖了,换些钱财,过得十五日,被圆月一照,可就全都要变回白石了。”
“啊?”汉子一愣:“怎么还要变回白石?”
弟弟不以为意道:“弟弟我道行不够,只能变化十五日,左右也是要卖出去,换了钱财,哥哥远走他乡,别人也寻你不着。”
“如今哥哥可知,我为何不让哥哥与那肃靖司打交道了?”
“这……”
汉子面现犹豫。
他本性还算忠厚,总觉得这般不是坑人吗?
不过这是弟弟一番好意,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好满口答应。
弟弟这才满意一笑。
……
从小村离去的江舟,还在想刚刚的那个汉子的事。
他能看出来,那个汉子的弟弟显然没说实话。
不过所谓民不举,官不究。
他虽算不上什么官,也明白这个道理。
既然他们自己都不愿意让他查,他也没有必要强求。
而且说这是一桩案子都不能成立。
没有受害人,没任何财产损失,拿什么去查?查什么?
他之所到现在还想着,并不是那个汉子的弟弟发生过什么事,又为什么要说谎。
而是有些在意那汉子所说的神灵托梦。
这也许是汉子因为思念弟弟,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致,并非不可能。
可若不是,又有什么人能有这本事,进入别人的梦中?
神灵托梦?
不是没有可能。
不说那些行踪缥缈的高人修士,听说,皇帝敕封的阴司神灵,便有这样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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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市井之中,也流传着许多阴神托梦的故事。
其中提及最多的主角,非城隍莫属了。
据说那些管着各地阴司的城隍,常常用托梦这种方式,来提醒一些德高行厚的人,或是避灾,或是迎福。
乙二三在他身旁忽然道:“大人,可是还在想刚才那两个村汉?我就看他们没说实话,如此戏耍大人,要我说,就该锁回去让他们尝尝苦头!”
执刀日久,戾气就重,脾气自然而然也暴躁些。
江舟失笑道:“别叫我大人,我一个巡妖卫算什么大人?还是和以前一样吧。”
他身边这四个执刀人,都是当初他做执刀人时关系不错的。
当时要他开始坐堂时,尤许说要给他调几个帮手,特地问了他。
江舟也就将要好的几人要了过来。
他做执刀人时间不长,关系好的就那么十来个。
除了这四个被他要过来的,都已经死了。
几人同时道:“那怎么行?”
乙二三固执道:“巡妖卫是一般人能做的吗?怎么不是大人?”
“我听着别扭!”
江舟翻了个白眼,不欲跟他们掰扯太多,强硬道:“你们要不愿意叫我兄弟,那就叫一声大哥吧,虽然你们年纪都比我大,若不然,那以后就别跟着我了。”
“这……”
几人相视犹豫,半晌才道:“是,大哥!”
江舟这才满意道:“你刚刚说的没错,那两人里,兄长是个老实人,应该没说谎,弟弟却不大老实,不过所谓官不举民不究,他们既然不想我们插手,那我们也乐得少一事不是?”
他没有跟几人说其中详细,没有必要。
一路回到肃靖司,江舟拿着乾坤葫芦,径直来到录事房找老钱。
钱泰韶见多识广,没准认识这玩意儿。
第109章 玉京神都 (求订阅、月票)
“来了?”
钱泰韶的案前站着几个巡妖卫,似乎正在处理公事,见到江舟,一点都不意外。
江舟也一点都不客气,跟那几个巡妖卫打了个招呼,便一屁股坐到了钱泰韶旁边。
拿起案上的一本书籍,随意翻了翻。
嘶~
《擒龙监秘记》!
好家伙!
江舟在藏经阁阅遍史书,哪里不知道这玩意儿?
相传前朝曾出过一位权倾天下的帝后,垂帘把持朝政,手段高明酷烈,连皇帝都沦为其傀儡。
但其性却荒淫无度,曾在宫中设一擒龙监,招纳男宠,秽乱深宫。
这本书,就是从前朝流传下来,专门记录擒龙监秘事,甚至是种种宫廷“秘技”的。
江舟瞪大眼睛看着老钱:“老钱,认识你这么久了,我竟然不知道你是这种人。”
钱泰韶正在记录着什么,闻言抬头,看到江舟手中的书籍,顿时老脸一红。
旋即江舟也不知怎么的,手一轻,书已经不见了。
“咳咳,行了,你们功劳都记录在册,走吧”
老钱干咳几声,挥手驱赶几个巡妖卫。
“江兄,我等告辞了。”
他们不像江舟,对老钱不敢无礼,自然不敢久留。
纷纷客气地对江舟告辞,然后都颇为羡慕地看了眼他,才先后离去。
老钱才红着老脸,有些恼羞成怒地道:“你来干什么?今天尽快,没空听你胡咧咧!你走!”
江舟有点想笑。
平时看这老头都是一副万事不萦于心的高人模样。
今天可算是露出老色批本性了。
未免他羞愧撞墙,江舟没有继续揄揶他:“行了老钱,都是男人,看就看了,有什么好怕的?”
他不屑道:“而且不是我吹,就你看的那东西,对我来说根本就是过时的玩意儿。”
钱泰韶让他这么一打岔,倒忘了不好意思,鄙视地打量了他某个地方一眼道:“就你?女人都没碰过的嫩豆丁,跟我吹这牛?”
这回轮到江舟老脸一红。
这死老头,眼这么贼呢?
被一语点中死穴,江舟也不好意思继续吹牛,连忙转移话题,拿出那只葫芦。
“乾坤酒葫芦?!”
老钱一眼看见这葫芦就叫出名字来。
果然,他认得这东西。
他面带惊愕道:“你哪来的这玩意儿?”
江舟将事情前后说了一遍。
老钱拿过乾坤酒葫芦,翻来覆去看了几眼,目光落到那两道刀痕上,不由意外道:“没想到你小子还有这本事。”
“这酒葫芦可是酒仙人采昆山金精所炼,坚不可摧,即便是神兵宝刃也难在上面留下半点痕迹。”
“酒仙人?”
江舟道:“这东西是那酒仙人的?这酒仙人是何方神圣?”
“以前是,后来不是。”
老钱却摇头道:“此物虽是酒仙人所炼,内有乾坤,用来装酒,便是大如江河,也尽可装得下,但若用来装他物,便顷刻即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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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奇怪?”江舟手里摩挲着葫芦,还有人费这么大功夫做出这玩意儿,只能装酒不能装其他东西的?
老钱笑道:“酒仙人酒仙人,你听他名号便知,嗜酒如命,酒尚在仙前,为了一口酒,那是连仙途大道也能抛弃之人。”
“不过他虽好酒如命,却也仍有一物,比这酒更重,便是信诺二字。”
他指了指葫芦道:“此物也曾是其心爱之物,后来听说与罗刹道人赌斗,把这葫芦输给了罗刹道人,为此伤心欲绝,从此不现人间。”
“却不知为何今日到了此处,还被酒虫鬼给附灵去骗酒了。”
他看了眼江舟道:“此人生性不羁,极重信诺,这葫芦输出去便是输出去了,你不必担忧。”
“倒是罗刹道人,你需小心在意。此人是一位三品元神真人,无门无派,行事全无正邪之分,只凭喜怒、利害,兼且生性偏激,气量狭小,你拿了他的东西,若是遇上,恐怕难以善了。”
“啊?”
江舟一惊,眼珠子转了转,说道:“老钱,你这么爱喝酒,这东西跟你简直就是绝配,要不……送给您老吧。”
“我倒是想要,不过夺人所好的事,我老钱向来不做。”
老钱撇撇嘴道:“你就别打我主意了,我也只是给你提个醒,那罗刹道人很少履足尘世,你大概是碰不上的。”
他指着葫芦道:“这东西虽然只能装酒水,可也并非无他用,你若有本事,装上那么三五条大河的酒,也能学学砚山那老婆娘,来个水淹吴郡,届时谁不惧你三分?”
“……”
江舟面皮抽动。
三五条大河的酒?
别说他上哪整个那么多钱买酒,就算有钱,把整个南州的酒倒在一起,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多……
真的是只能装酒啊?
看来这玩意确实是宝物没错,却是个烫手的鸡肋。
江舟叹了口气道:“既然你不要就算了,我还有事,先走了,改日再请你喝酒。”
钱泰韶瞪眼道:“臭小子,过河拆桥是吧?这葫芦里至少还装了好几石翠涛美酒,你不分我些就想走?”
“不分!”
江舟生硬地顶了一句便走了。
留下老钱骂了一声:“臭小子!”
旋即又小声嘀咕:“也不知道这小子刚才说的看过比《擒龙监秘记》都精彩的是不是真的,要不要问问他都是在哪里看的……”
……
江舟不知道钱泰韶还在惦记着他藏在手机里的那些东西。
回到住处,拿着乾坤酒葫芦把玩了一会儿,不甘心地又做了些尝试。
发现果然只能装酒,怎么装都不见满。
如果装其他的东西,如普通的水,很快就会满溢出来。
哪怕将葫芦变大也只能变得与他差不多一般高。
除了拿来砸人,没有什么意义。
将葫芦放在一旁,拿出今天得到的三粒一阳丹吞下。
功力、法力再增三年。
距离薛妖女说的三月之期还有不到十天。
江舟越发觉得紧迫。
这样的速度还是太慢,尤其是这两天还有点沉迷于元神大法修炼,这就不是能一蹴而就的事。
明天开始,恐怕要冒一些风险才行了。
想着便拿出了人皮符纸和鬼仙朱砂,书画符箓。
这是能保命的东西,再多也不嫌多。
……
大稷的中心,也是天下的中心,有神都之称的玉京,距南州有数万里之遥。
位于中州之中,被山带水,四塞之地,乃天下之脊,六合之龙首。
玉京为四方之城,四面城墙皆长达千里,高逾三十丈。
雄绝世间,绝不似人间之城,更似云上天宫。
此时正值入夜,这座人间天宫在黑夜之中,仍然灯火通明,绽放着不夜之光,璀璨通透。
雄浑之中,透着瑰丽。
城中有一座极为豪奢堂皇的庄园。
内中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宫殿连绵,檐牙高啄。
楼阁宫殿间,有九曲回廊相连,丝缦纱帘飘拂。
其奢华瑰丽,远超常人想象。
忽然一阵刀兵喊杀之声响起,打破了这寂夜中的华丽。
数百上千道碧绿的藤条突然从夜幕之中暴射而出,瞬间穿过虚空。
每一道藤条上都串着几个身穿赤甲的甲士,全是透胸贯腹而过。
“轰!”
轰然一片巨响声中,串着无数甲士的藤条猛地自空中抽落,将一座偏殿和一条回廊抽得轰然倒塌。
混乱之中,惨叫声此起彼伏。
一道白影一晃,从空中跃下,落在一座宫殿檐角之上。
那是一头神骏的白鹿,白鹿背上,是一道碧绿的身影。
正是令江舟“牵肠挂肚”的妖女薛荔。
第110章 九天玄母 (求订阅、月票)
从四面八方涌来了更多的赤甲甲士。
倾刻间就将四周围了个水泄不通。
手持强弓,瞄准了檐上的薛荔。
只是数息间,便已万箭齐发。
密密麻麻的箭雨笼罩了薛荔上空。
在这如蝗箭雨后,还有一道璀璨的剑光如惊鸿般经天而来,照亮夜空。
森塞的剑气似乎将万物都凝固。
连漫天箭雨似乎都在其中变得缓慢。
可薛荔知道,若自己真将这错觉当真,恐怕下一刻自己就要被这漫天箭雨射成蜂窝。
还要被那剑光戮魂夺魄。
于此绝境中,只见她不慌不忙,从怀中掏出一张枫红色的叶子,抛了出去。
枫红色叶子脱出她手,就像一张普通的落叶,在空中随风飘飘荡荡。
一幕不可思议的情景却无声无息地出现。
虚空之中,似乎现出了一片古木参天,藤蔓虬结的虚幻幽林。
虚幻的古木却有枝叶沙沙响动,巨大的藤蔓生长蜿蜒,碧绿的嫩牙破土而出,百花芳菲争相竞开。
一幅幽林古境,万物苏生之景。
如蝗箭雨,惊天剑虹,却都在这一瞬间真的凝固了。
就如同时间被冻结,万物被禁锢。
只是短短一瞬,被禁锢的箭雨和剑虹,就再次动起来。
不过,却是骤然崩碎成了漫天的粉尘,纷纷扬扬地落下。
薛荔伸手接住飘落的叶子,原本枫红色叶子,此时却变成了一张干灰的枯叶。
她恨恨地看了一眼重重甲士之中:“贱人!我还会回来找你的,希望下次你还能有这么好运。”
轻拍一下座下白鹿,白鹿顿时跃起,竟然四蹄踏空,眨眼间便踪影渺渺。
下面的甲士虽然不愿就此放过薛荔,但想追上能御风踏空的白鹿,却也不是那么容易。
薛荔骑着白鹿,一刻不敢停留。
她知道自己这次刺杀不成功,想要活着离开玉京城,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她座下白鹿也不是真的会飞,只不过是短暂的御风而行。
逃离了长乐公主府,薛荔便让白鹿从空中落下。
借着夜色,在玉京城四处高耸的屋檐房顶辗转跳跃,躲避着巡城的禁军。
手段尽出,好不容易才避过禁军和追兵的耳目,逃出玉京城。
远离玉京,躲进一处深林之中,薛荔忽然从白鹿背上翻倒下来。
趴在地上,噗的一声喷出一口热血。
原本白皙透红的脸庞此时不见一分血色。
“呦……”
白鹿走到她身边,低下头来,发出呦呦鸣声。
薛荔伸手摸了摸白鹿头上巨角,露出艰涩的笑意:“无烦,这次要不是你,我就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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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呦……”
薛荔虚弱一笑道:“我也没想,可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我原以为殷罗哥哥被镇入刀狱,是肃靖司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谁知,竟然是长乐这个贱人从中作祟!”
她神色陡然一变,眼中满是恨意:
“殷罗哥哥做了多少努力,好不容易能和娘娘姐姐在一起,都是这个贱人,害得殷罗哥哥陷入刀狱,饱受镇煞之苦,害得娘娘相思成疾……”
“我要不将她碎尸万段,挫骨扬灰,难消我心头之恨!”
就在此时,一个令人难以形容的声音传来:“妖女便是妖女,难改恶毒本性。”
“留你在世上,实是一大祸害,今日便让吾为世间清除一片污秽吧……”
这声音似乎从极远处传来,又像是从天上降临。
高高在上,又充满悲悯,如同在九天之上俯视人间,对尘世众生怀着怜悯的仙神。
一个人影从空中飘然落下。
这是个女人,一个很美的女人。
一身素白如雪的广袖流裙。
长长的衣袖和裙袂飘飘,足不沾地,悬空而立,如仙降人间,不履俗尘。
她的美貌,竟不比薛荔稍弱半分。
若说薛荔像是山间的精灵,是投落绿荫下的阳光,明媚灵动。
这女子就是一股从天而降的柔媚清风,仅仅是看上一眼,就能令人骨酥。
只是其脸上不见半点神情,过于清冷,不见人味。
让人看上一眼,都会觉得自惭形秽,难以接近。
薛荔见了此人,一手拂过嘴角,不着痕迹地拂去那里的血渍。
露出她独有的明媚笑意,嘴里说出的话却一点也不明媚:
“原来又是一个贱人,不去装神弄鬼,招摇撞骗,竟远隔万里,尾随我这个妖女到了此处。”
“堂堂九天玄母教的圣女,竟自甘堕落,受人驱使,甘为走狗屠刀。”
她此时虽然受内创,尖牙利嘴之风却仍丝毫不改。
凌空悬立的女子却不见半点喜怒变化,仍是淡淡地望着薛荔。
“不必多逞口舌,浊世滔滔,玄母济生,是污秽,就当清除。”
其声清悦空旷,似从天上传来。
话音未落,便见她挥舞广袖。
其身后、足下,竟都凭空出现了一个光芒所汇聚的繁复阵图。
其中爻卦纵横,天地风雷、水火山泽诸象俱备,缓缓转动间,似能演化世间万象。
薛荔明媚一笑,翻身飞旋坐落白鹿背上。
与此同时,大地突然猛地一震,成百上千的碧绿藤蔓如同一条条毒蛟,破土而出,冲天而起。
一瞬间就有数十条藤蔓贯穿了那女子原先所站之处。
只是穿透女子时,她的身影便渐渐变得虚幻。
似乎只是一道影子。
只是这虚幻的影子在藤条穿过后,又渐渐变得凝实。
身后、足下的阵图圆盘依然缓缓旋转。
四周虚空竟然凭空涌出了风雷火水。
风吹过,雷劈落,水淹过,火烧过,千百藤条就已去了大半。
薛荔明媚笑意中隐然透出丝丝冰冷。
只在瞬息间,千百道碧绿藤条又破土重生,狂舞不休,如碧绿的狂涛一般卷向女子。
“呵呵呵……”
薛荔娇笑着:“贱人,凭你也想让我死?没那么容易!”
“一起死吧!”
两人身影瞬间被风雷水火、碧绿的藤涛同时淹没……
……
匆匆数日转眼即过,又是一天清晨。
江舟结束了一夜的诵经枯坐。
点卯、审案、斩妖、画符、打坐、诵经、练功。
这已经是他每日必做的事情。
重重复复,充实繁忙。
尤其是斩妖,短短几天,他在别人眼里就跟疯了一样,有案子就接,没案子就自己去找,四处斩杀妖魔,一天之内能出连斩十几个。
不知道的,都以为他和妖魔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
结果就是短短五天,刚好一共斩杀四十九个妖魔。
真灵之数还差两个就能达到三位数。
得到的一阳丹就有三十七颗,让他的功力道行暴增至五十七年。
或许是他专挑九品以下的小妖小鬼,除了一阳丹外,其余的奖励都是阴灵膏阳灵膏。
七品境界的标准,便是突破一甲子的功力道行极限。
江舟现在距离七品仙武两道境界,只是四颗一阳丹的距离。
现在恐怕连尤许也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
有五烟罗在,谁也看不出他的短短几天就脱胎换骨一般地变强。
就连李玄策、老钱等人,也不过是通过他的呼吸行止,才判断出他是有修为在身。
至于具体修为,也是看不出的。
不过以他现在的实力,恐怕最多只能依靠五烟罗才能在妖女手下保得住性命,想胜她是不可能。
只是仅仅六品境界,就要突破百年极限。
还剩下三天时间,恐怕他再拼也不可能达到了。
龙刍草还要十来天才能起作用,也靠不上。
想要再提升实力,只有在外物上想法子。
江舟思虑间,已经来到解冤堂。
还没坐下,就有人来报,都尉召唤。
江舟忙赶到隔壁百解堂。
刚进堂内,就发现除了都尉许青和尤许外,还有几位熟人。
是那日被燕小五拉去徐府见过的宋老爷,和那个中三品的文士,还有徐文卿。
尤许一见他便拉着他笑道:“江巡卫,来来来,我给你介绍几位贵人。”
第111章 丢魂 (求订阅、月票)
“这位是宋廉宋老大人,之前可是曾在京城天官府任秘书台少监的,从四品的命官,如今才告老还乡。”
“这位是白鹿书院文茂彦,文博士。”
“徐文卿徐公子就不用介绍了吧?你们都是老相识了。”
尤许拉着江舟过来道:“你快快见过几位贵人。”
江舟一头雾水,却仍是不卑不亢对几人一一施礼问候。
尤许这才急忙笑道:“宋老大人,文博士,这位就是江舟江巡卫了。”
“江兄。”徐文卿见了他倒是挺高兴,一脸笑容地打了声招呼。
文茂彦对他点了点头,谈不上热情,却也在礼上。
那位宋老大人却只是上下打量着他,脸上透出怀疑之色。
“他?真能找到我儿命魂?”
尤许连忙道:“宋老大人别看他年轻,若论寻踪破案的本事,我肃靖司中可没有几人能与他相比。”
宋廉却不理他,回头看向许青不满道:“许都尉,老夫此番不得已,求到你肃靖司,虽说老夫与贵司以往并无交情,但老夫之婿,也是朝廷命官,你如此敷衍,怕是不妥吧?”
本在闭目养神的许青闻言睁眼,一丝不悦一闪而过,便神色平淡道:“宋老大人言重了,我肃靖司哪个人都是好手,没有敷衍之说。”
“江舟更是我司中干吏,不说别的,就这几天,死在他手上的妖魔不下半百,都是他独自一人侦破追杀。”
“数日前,那尊为祸乡里的黄金邪佛,也是由他亲自执刀斩杀。”
“哦?”
宋廉这才面露惊异。
四品妖魔的名头自然极重,何况还有短短几天斩杀数十个妖魔的事迹,一般人哪件事也干不了。
一旁的徐文卿也连忙道:“宋老大人方才回乡不久,有所不知。”
“江兄的本事,那是连东阳先生都多有赞誉的,要让学生来说,依江兄的本事,该当用来治国平天下,区区肃妖之事,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这话令得许青和尤许都有不满。
但在场之人,除却江舟外,都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哦?东阳先生!”
宋廉更是惊异了。
若前面所说的斩妖除魔之类,他还不是很在意。
毕竟在他眼里,所谓的斩妖除魔,也不过是和那些打仗的丘八一般,都是不入流的。
即便面对的敌人再厉害,兵卒用命,那也都是理所当然,还不能让他高看一眼。
但李东阳的名头,就不能不让他动容了。
如今那位可是如日中天,即便是他那位沾点亲带点故,任礼典都御史的宋阁老,也是有所不及的。
“此言当真?”
宋廉看的是文茂彦,相比其他人,他更信任这位。
文茂彦见状点头道:“这位江巡卫,确实是曾得东阳先生赞誉。”
他说话点到即止,问什么就答什么,不偏不倚,也不多说一字。
“好!”
宋廉大喜,一拍大腿,这才站起来,走过来握着江舟手臂道:“江巡卫,老夫的事,还要请你多多费心了。”
什么鬼?
江舟暗暗皱眉。
这老头,也太自说自话了。
尤许刚想说话,徐文卿已经解释道:“江兄,是这样的,我那位远亲徐文山,也就是宋老大人的爱婿,你也见过的。”
“那夜徐文山与宋家小姐结亲,那怪鸟变化成宋家小姐的模样,本是要劫走徐文山,不过被文先生拦下。”
“自那之后,本以为此事已过,但第二天,徐文山在出门之后,再未回来,就此失踪,”
“问了当日随其出行的下人,说是徐文山在街上曾遇一个女子,与那女子说了几句话后,便随其出了城,还将下人也打发回府。”
“当时徐文山是自愿与女子离去,下人见他也是神智清楚,并未见什么异常,也没有在意。”
“哪知过了一日夜都再未见其回府,宋小姐心忧,便来求助宋老大人,宋老大人派了人四处搜寻,很快便在城外郊野之处,一条江边发现了徐文山尸首。”
江舟微微一愣。
又死了?
咦?为什么要说又?
不过也难怪,他感觉,这徐文山……也太倒霉了。
新婚之夜,洞房花烛,老婆还是一个变俩,多美的事啊?
却有一个突然变成了怪鸟要劫他。
好容易救了下来,老婆也娶了,还是白富美,都要走上人生巅峰了,结果没两天,又死了?
不过杀人那是提刑司的事,来肃靖司干什么?
尤许见他神情,终于抢到了个说话的机会:“江巡卫,是这样的,宋老大人这次过来,不仅是要找出真凶。”
“一般的凶杀,那自是应去提刑司,不过,那位徐大人尸首虽找到了,其命魂却丢失了。”
江舟闻言便明白了。
人有三魂七魄。
其中命魂乃人魂,是人一身因果所系。
人死之后,轮回往生的,便是命魂。
通常所说的鬼物,也是由命魂变化而来。
人死之后,万事便消。
即便再成鬼物,那也不再是生前的那个人。
若要强行扯上关系,也只有命魂与生前最接近。
这命魂消失不见,不是转化成了鬼物,自行离去。
便是被人有意勾了去。
难怪会找来肃靖司。
宋廉道恨道:“老夫爱婿被妖魔残害,还要残忍勾去其魂,此事老夫绝不善罢干休,还请江巡卫一定要为老夫找到凶手!”
尤许安慰道:“宋老大人节哀顺变,若是能找到徐大人的命魂,那凶手自然也就无所遁形。”
“江巡卫,你应该有法子找到徐大人命魂吧?”
说着,尤许凑到旁边小声道:“江巡卫,这位宋老大人来头可不小,你若能为他办好此事,好处可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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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心头虽然无语,不过他这也算是一番好意,倒也不能说什么。
微微沉吟道:“宋老大人可有令婿贴身之物?最好是其……遇难之时身上所携之物。”
“自是有的。”宋廉道,便朝徐文卿摆摆手。
徐文卿已从怀中掏出一方丝帕,打开一看,却是一朵淡黄的小花,花瓣已经有些干枯。
递过来道:“江兄,此物是在徐文山手中发现的,我等见他死前仍紧握此物,觉得或有蹊跷,便随身带来,你看看,可能用否?”
江舟接过道:“在下定当尽力而为,只是不敢打包票,还请见谅。”
“那是自然……”
徐文卿没说完,宋廉已经打断道:“江巡卫,你要多久才能找到凶手?”
江舟沉吟道:“最多两日,便有分晓。”
不是他有把握,而是他最多就只有这么多时间。
要不是这短短几天,斩妖已经不能对他有太明显的提升,他才不会管这费力不讨好的差事。
第112章 孤坟纸宅 (求订阅、月票)
宋廉对于江舟的答复并不满意。
只是见许青似乎不太买他的账,他京官的威风在这里也抖不起来。
只得带着不满离去。
那位文茂彦离开前还说了一句:“东阳先生对你颇为看重,曾交代我白麓书院对你多加看顾,只望你善用良才,莫要踏入歧途。”
让江舟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只是他能感觉出对方倒没有什么恶意,真就是实话实说的样子罢了。
真是个怪人。
等几人离去,一直不怎么言语的许青才站了起来。
对江舟说道:“好好做事。”
便径直走了。
也是个怪人。
“呵呵,许都尉就是这么个人,你不用在意。”
尤许笑道:“她是最烦这种人情应酬,今日若非那位宋老大人身份不同寻常,也是断断不出会亲自出面的。”
说着,他又关切道:“怎么样,你有那门寻踪奇术,这案子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可需要本校尉相助?”
我看你是想在姓宋的面前表现吧?
江舟暗自腹诽,却也习惯了尤许这种性子,这是个真小人。
“暂时不必了,我先找找,若有需要,再来寻大人出手相助。”
尤许连忙道:“好好,你可千万别客气,要帮忙的,一定要开口!”
“……”
在尤许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江舟快步离开百解堂。
先是回到解冤堂处理几个案子,又叫一个执刀人去知会燕小五一声。
毕竟这徐文山也是他手里的案子。
直到入夜,燕小五找来。
江舟才径直来到肃靖司门口。
徐文山已死,说得好听是命魂丢失。
说白了,却是变成了孤魂野鬼。
大白天鬼物基本绝迹,这时候去寻,那是事倍功半。
只有夜里才是找鬼的好时候。
见他出来,燕小五连忙迎上来问道:“怎么回事?”
“路上再说。”
江舟说着,拿出随身携带的黄纸,和那朵小黄花。
摘下一片花瓣点燃,划破手指,滴下一滴血,与花瓣灰烬在黄纸上混在一起。
便拿着黄纸在门口念念有词。
“出景藏幽,五灵化分,合明扇虚,时乘六云,和摄我身……”
这段时间他四处斩杀妖魔,天天如此,有经过的巡妖卫也见怪不怪。
反而在一旁看着热闹,打赌他今天又要斩杀多少妖魔。
“玄光太阴,散照八方,敕!”
江舟早已习惯,充耳不闻。
黄纸随着咒语出口,随一股阴风,飘向一方。
江舟本来以为,那个凶手敢对宋廉这样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下手,本身是应该有一定实力和算计的。
他的见妖斩血咒未必就能凑效。
但结果出乎他的意料。
跟着黄纸,江舟直接到了城外一个荒野之中。
一片小树林中,有一座孤伶伶的荒坟。
黄纸飘到这里,直接化为刀罡,朝着那座荒坟一刀斩落。
只见血光爆射,土石纷飞。
荒坟被劈成两半。
同时有一声凄厉啸声从中传出。
江舟已经对这种声音十分熟悉。
一般鬼物几乎都是这么叫。
尘土落定,现出被劈开两半的荒坟。
却让江舟和燕小五一愣。
里面露出了一个土坑,坑里却不是棺木之物。
而是一座素白的纸屋。
约摸有半人高。
也已经被刀罡劈成两半,内在情形一览无遗。
这纸屋做得精致无比,屋檐、门窗、厢房、厅堂等等不一而足。
还有里面用纸叠的家具、摆设等物,也如真的一般。
令他二人惊奇的,是里面还有几个小小的人。
其中一个,就是已经死去的徐文山。
还有两个女子,一个是发髻高挽,作少妇打扮,另一个像是丫鬟。
那少妇正惊骇地抬头看着江舟二人。
那个丫鬟魂体虚幻,十分虚弱,被少女扶在怀里,眼看维持不了多久。
刚才被血罡斩到的应该便是她了。
至于徐文山,本来正一脸惊骇,抱头躲在一张纸桌下,抬头一见江舟二人的装束,立刻露出惊喜之色。
从纸屋里跑了出来。
说来也神奇,他一踏出纸屋宅门,便迎风而长,转眼变成了与常人般大小。
徐文山似乎对自己能出来很是意外惊喜了一阵,才大嚷大叫道:
“你们是来救我的吧?快快!里面那两个就是害我的邪祟!快杀了她们!”
江舟与燕小五相视一眼,却没有理他。
“你是……王姑娘?!”
燕小五忽略了徐文山,看了纸屋里的人几眼,忽然惊讶地叫到。
见她惊惶不已,急忙解释道:“王姑娘,我是提刑司的缁衣捕快,是你父亲王先生来报官,说这姓徐的为攀附权贵,谋害了你!可是真的?”
只见那少妇闻言,脸上惊惶稍退,又现出凄婉之色。
抱扶着怀中的丫鬟,慢慢走出了纸屋。
也如徐文山先前一般,变得如常人大小。
“你真是王小姐?”
燕小五瞪大着小眼。
他之所以能认出,是因为在那位王先生家中看到过他女儿的画像。
少妇凄婉道:“小女子王碧见过二位官爷。”
燕小五又惊又喜:“王小姐,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真的是这姓徐的小子杀了你?”
王碧回头看了眼徐文山,凄然点点头。
“你别胡说!”
徐文山又惊又慌,连忙骂道:“我什么时候害你了?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失足落水死了,竟心有不甘,化成了厉鬼回来害我!”
“王碧啊王碧,你我夫妻一场,你怎的如此歹毒啊!”
王碧见他这般,满脸不可置信,凄怨悲绝。
燕小五两眼一瞪:“姓徐的,你闭嘴!没问你呢,问到你再说话!”
徐文山惊怒叫道:“你、你你们是何人?可知我是谁?竟敢如此对我?回去之后,我一定要告上一状!”
他说着四处张望,跟着拔腿就跑。
他看出江舟两人似乎不怎么买他的账,便想自己跑了再说。
只要能回去,见到岳父大人,那他就什么都不怕了!
江舟见状,手一抖,腰间捆妖锁便飞了出去,将徐文山锁了回来。
然后也不理他叫嚣威胁,看向王碧:“王姑娘,你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不得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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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碧看了眼愤怒又惊恐的徐文山,满是失望凄怨地缓缓开口……
第113章 事我做,黑锅你来背 (求订阅、月票)
“那日他说要与我去踏青,行至江边,指着一朵花儿,说是与我一般娇美,若我能戴上,必是相得益彰,便让我去摘了戴上与他观赏……”
王碧说到这里,脸上现出浓浓的痛苦凄怨之意。
悲声道:“可我怎么也想不到,他早已对我起了杀心,竟趁我摘花之际,来到我身后,将我推下江中。”
“本来只是落水,我尚不至死,我虽居闺中,可自小长在乡野,会些水性,连他都不知,可他见我竟要游上岸来,便在岸上不断用石掷我,使我最终惨死江中。”
“可怜我这侍儿受我连累,与他扭打,想要救我,可她一个弱女子怎敌得他?竟也被他残忍杀死,掷入江中。”
王碧说着,已经痛苦地闭上双眼,浑身颤抖。
“畜生!”
燕小五听得火冒三丈。
看着一旁惊恐的徐文山,若非江舟拉着,就要抽出刀来砍了下去。
江舟问道:“王小姐,徐文山是你杀的?”
王碧似乎完全明白他的来意,十分配合,没有隐瞒,直接都招了出来。
“那日是我让侍儿持着那朵令我身死的花儿,去他常去的馆子外等待,他见了我这侍儿与那朵花,本是十分惊惶,听我侍儿说我未死,不会怪他对我无情,还想与他再续前缘,且甘愿给他做一外室,绝不会妨碍他和那位宋小姐的好事。”
王碧自嘲一笑,神色硬见凄怨:“他听闻之后大喜,便问我这侍儿我在何处,我这侍儿便将他带到了此处……”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早知他不敢让他人知晓此事,必定会一人前来,待他来后,我便将他杀死,将其弃尸荒野,勾了他的魂,带到此处。”
“他既然想与我再续前缘,我如何能不满足他?何况我二人生前曾立过誓,要生死相守,生不能厮守一世,那便死后再守誓约。”
她说着,看着一旁的徐文山,有些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凄怨之气逾深,恐怕再这么下去,她怕是要化为厉鬼。
徐文山狂喜地挣扎大叫:“就是她杀的我!你们两个听到了没有?她承认了!这个毒妇承认了!你们还不快杀了她!”
江舟暗暗摇头,又是一桩人间惨事。
哪怕亲密如夫妻,也终究抵不过种种人欲。
手腕猛地一抖,捆妖锁哗啦啦响动,缚得徐文山哇哇大叫,江舟冷冷地看向他道:“你闭嘴!”
徐文山惊怒叫喊:“你、你……你等着,待本官回去,一定要告你一状,你们二人勾结邪祟,谋害本官,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江舟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还告状!我告你娘的狗屁状!”
燕小五大怒,手掌瞬间血气满布,朝他一巴掌抽了过去。
只听“滋滋”一阵煎油似的响声,徐文山顿时惨叫连连。
江舟呼出一口气,不理会徐文山,继续问道:“王小姐,可否告知,徐文山大婚那夜,出现的那只怪鸟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你这纸宅,又是从何处得到?”
这纸屋不像普通阴宅,对鬼物而言也算小小的宝贝了。
这王小姐一个普通书塾先生之女,又是新死孤鬼,从何处得来?
王碧闻言,凄怨之中现出几分迷茫。
似乎在回忆道:“那日,我被他杀害,惨死江中,只觉幽幽暗暗间,有人在唤我名,但忽然又回复了知觉。”
“只感周遭江水一片冰冷,听到岸上有人唤我,我昏昏沉沉间,便循着那声音爬上了岸。”
“睁眼一瞧,原来有一道人在岸边开了香案做法,唤我魂归。”
“他说他已尽知我遭遇,十分不忿,能为我复仇,我那时只有一口怨气,根本无法思虑太多,只听得复仇二字,便跪求那道人。”
“那道人当下拿起一支金铃,望空摇了摇,竟招来一只巨大的灰鹤,他附在灰鹤旁耳语了几句,便见灰鹤又穿云而上。”
“道人说只须我在此静待,灰鹤自会将那负心人带回,到时要他生便生,要他死便死,便是想让他常伴泉下,也是易事。”
“说完便又给了我些冥纸,指点我到一处鬼市,从那里购得了这阴宅,能用来困住负心人之魂,让他再无法离我而去,然后便离去了。”
“我在江边等待了一夜,那灰鹤却并未回来,却等到了我这侍儿也成了孤魂野鬼,从江中爬了上来。”
“那时我浑浑噩噩,也未多想,过了几日,我越来越清醒,之后的事,二位官爷已经知晓了。”
王碧说着,紧了紧怀中的侍婢,眼中凄然:“可怜我这侍儿,生前为我所累,死后又为我当了一劫,如今怕是连鬼也做不成了。”
江舟闻言,知道刚才定然是这侍婢为她挡下了刚才那一道刀罡。
即便是他刚刚得到见妖斩血咒时,她区区一个新生小鬼,也绝对抵挡不住,更何况如今?
心中不由生出愧疚。
这侍婢是个忠义的,也未曾害过人,生前死后,却都遭了横祸,实在不该。
尤其是她是在自己手下魂飞魄散的,尽管这不是他的本意。
见妖斩血咒就这点不可控的缺陷,它不是寻踪,而是追杀。
这是他的失误。
他原本以为那朵小花是与什么妖魔相关之物,徐文山是被什么妖魔邪祟所害,所以也没有考虑到这个结果。
现在即便有心挽回,也是无法。
他连活人都不会治,又怎么救得了一个就要魂飞魄散的鬼?
徐文山又嚎叫了起来:“好哇!贱人!原来那怪鸟是你招来的,你真是歹毒啊!贱人!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要坏我好事!我饶不了你,我要你魂飞魄散!”
他现在是彻底撕掉了伪装,嘴脸丑恶到极点。
“畜生!”
燕小五又是一巴掌抽了上气,阳刚地血气烧得徐文山魂体如转身烈火之中,惨嚎不已。
“江舟,现在你想怎么办?难道还要把这畜生送还给那个姓宋的?”
徐文山……
此人着实可恶,该死!
可若说就此斩杀……
说实话,江舟也确实忌惮宋家的势力。
不是万不得已,他不想惹事。
但将他送还宋家,江舟又过不去自己心里的关。
尤其是现在看这徐文山的样子,就算自己放了他,他也不会念自己的好。
反而会反过来狠咬自己一口。
以宋家的地位,徐文山即便成了鬼,十有八九有办法能让他继续逍遥自在地“活着”。
燕小五原本没考虑太多,见他神情犹豫,稍微一想便明白了。
便直接道:“算了,不问你了,这小子太不是东西,老子看着就来气!我要是不亲手宰了他,以后吃饭睡觉都不安宁,听戏唱曲都提不起劲!”
“回去之后,你就把事情都推到我身上,让姓宋的来找我!”
说着便提刀恶狠狠地看向徐文山。
这畜生没死之前,提刑司就不让他查,现在无论是交回提刑司还是肃靖司,都绝对“死”不了。
以他的性子,可咽不下这口气。
江舟见状眉头皱起。
燕小五正想动手,便忽然见江舟手一扬,也不见动静,那徐文山的魂体便瞬间被一物洞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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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在刹那间,像是整个人被什么东西吸了进去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诛斩负心鬼一,赏阴灵膏一】
【诛斩忠义鬼一,非邪非妖,不赏】
【真灵之数:佰】
【……】
与此同时,那侍婢也正好在这时支持不下去,魂飞魄散。
江舟心中微沉,默默收回白骨戮魂针。
压下心中的一缕狂躁,和因鬼神图录的变化而生震惊,朝燕小五道:“事我来做,黑锅你来背。”
“……行,我背就我背。”
燕小五无语之余,也颇为欢喜。
他认的这兄弟果然不是个胆小怕事的人!
至于宋家?根本就没被他放在眼里过。
而江舟嘴里虽说着要他背黑锅,其实心里却是已经另有盘算……
第114章 杀人于无形 (600月票加更,求订阅、月票)
脸上却不动声色,现在还是先解决王璧的问题再说。
江舟看了眼王璧。
她确实很可怜,但放她离去,也是断然不可能的,毕竟徐文山确实是被她所杀。
而且看她的模样,在外面再游荡几日,怕是就要变成厉鬼。
江舟道:“王姑娘,对不住了,恐怕你要跟我回肃靖司了。”
燕小五急道:“为什么要抓她回去?姓徐的畜生本来就该杀,而且她是为自己报仇,天经地义!”
江舟心平气和地看了他一眼:“那你是想看着她变成游魂野鬼,以后再出来害了别人?”
燕小五语滞:“这……”
江舟不再理他,朝王璧道:“王姑娘,你的侍女之事,我很抱歉,但在下职责在身……”
“你放心,进了肃靖司,我会尽力为你求情,只要报案的人不为难你,司里应该会将你移送阴司,那里才是你该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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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靖司靖处理妖魔,大都是直接斩杀或是镇入刀狱。
却也有例外。
出于一些特殊考量,会将鬼物阴魂这一类移交阴司
鬼物阴魂,本就是阴司职权。
阴阳两世,本来有不可逾越的界限。
但肃靖司却有沟通阴司之法。
江舟没有亲自处理过这类案件,但是也曾听闻。
他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王璧到了阴司,就算是被审判,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至于报案的人会不会为难她……
江舟自有办法让他没有这个机会。
王璧凄然一笑:“我已这般模样,若还能有轮回之机,即便入阴间受刑,也是应当,谢官爷成全。”
“走吧。”
江舟没有多说。
这个案子很轻松,但他办得很不愉快。
连鬼神图录突然变化的惊喜也被大大地冲淡。
燕小五似乎也看出他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一路上很是沉闷。
将王碧和那座纸扎的阴宅一起带回,又把案子经过一五一十记录在册。
对于徐文山的魂魄,只说是已经被另一鬼物,也就是王碧侍女所害,而那侍女也被他所斩杀,魂飞魄散。
将这些一起移交肃靖司,案子便算是完结了。
却还有一事未了……
江舟待燕小五离去后,就以向宋老大人回禀经过为由,出了肃靖司,寻到了宋家在城郊的庄园。
燕小五却不知道,江舟在出手灭杀徐文山魂体之前,早已经做了决定。
既然做了,那就把事做绝,连那个宋老大人一起干掉,以决后患!
这事看起来其实没什么必要,无论是让燕小五动手,还是干脆让徐文山回去,都是最好的选择。
反倒是现在这样做,他很可能会有很大麻烦。
但燕小五说的话,让江舟忽然醒悟,也有些害怕。
他害怕自己这次退缩了,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估计也是要做出同样的选择。
很多事情,只有一次和无数次的区别。
一次两次三次……无数次之后,他迟早会变成没有底线和坚持的人。
他真的不想变成那样的人。
江舟自己的打算,也没想要告诉燕小五。
怎么让那宋老大人无声无息地死去,他也有了盘算。
但这种事还是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的好。
江舟在宋家庄园外没等多久,宋廉接到通禀,很快便让人领他进去。
穿过豪奢的庭院楼阁,很快来到一座富丽堂皇的厅堂。
宋廉老神在在坐在堂上,见了他也没有说什么客套话,更没有让他坐下。
直接道:“江巡卫啊,怎么?你此时来求见老夫,可是凶手和文山的命魂有了下落了?”
江舟面上不露异色,恭谨道:“事涉老大人令婿之私,还请老大人先摒退左右。”
“哦?”
宋廉问言不疑有他。
他老于官场,徐文山是个什么人怎么会看不出来?
之所以看重他,一来是自家女儿喜欢,他没有办法。
二来,也是他本身也认为,丈夫在世,便该有所决断,心狠一些不是什么坏事。
只有如此,才能成大器。
舍此之外,即便有些什么小毛病,也是可以容忍,可堪造就的。
不过这些小毛病,就没有必要弄得人尽皆知了。
所以宋廉很干脆地挥手摒退厅堂中侍候的下人。
江舟这才两手叠在腹前,状似恭谨道:“老大人,可否容下吏近前禀告?”
宋廉微微皱眉,似有不喜,不过想起眼前之人似乎与李东阳有些关系,便还是决定留些脸面道:“你为吾婿之事奔波,也算有功,既然如此,你近前来吧。”
江舟面上恰到好处地露出喜色,走上前来。
在宋廉身侧躬着身,将事情经过都说了出来。
当然,是他修改过的版本。
也将他自己是撇得一干二净。
还把徐文山杀妻之事隐了过去。
只说一个鬼物不知为何,要残害徐文山。
要是宋廉知道他掌握了这种阴私,绝对不会对他有任何善意。
尽管已经决定把姓宋的解决,但在将这个麻烦解决前,还是不要透露的好。
所以在言语间,江舟将仇恨都往那只怪鸟和王碧所说的那个道人身上引去。
似乎这一切,都是那神秘道人所指使。
又隐约在其中掺杂了一些阴谋论,有意引导宋廉往自己身上去想。
半真半假,实中藏虚。
江舟知道,像宋廉这样的人,敌人一定少不了。
疑神疑鬼是必然的。
宋廉确实听得皱眉不已。
也开始怀疑,是不是京在结下的仇敌在暗中针对他?
江舟没有忘记王碧说的那个道人。
他这么做倒也没有指望能靠宋廉找出那道人来,不过如果能达到这个效果就更好了。
江舟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宋廉的神色。
看到他皱眉露出沉吟怀疑之色,用左手覆着右手。
左手下盖着一张早已经准备好的尸虫咒。
心中默诵起了咒诀。
周围已经无人,宋廉也未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江舟此刻更是就几乎贴身站在宋廉身侧。
尸虫咒很快便生效。
化作无形无质,只隐约现出一缕粉色的尸虫,在他衣衫遮挡下,无声无息地钻入了宋廉体内。
江舟心下微喜。
鬲虫咒。
噬人下尸,令人深陷情欲,纵情声色,透泄元精,七日滑精而亡。
江舟回肃靖司的路上,已经从燕小五口中打听到宋廉的一些为人禀性。
知道这老家伙年纪虽然一大把,可也是个老色批。
说是夜夜无女不欢可能夸张了些,毕竟他纵然有心,也没有这力气。
但实际情况也差不了太多。
一大把年纪,身边宠妾美婢成堆不说,还经常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用各种令人不齿的手段从外面掠来许多良家女,不知道有多少无辜之人遭了他的祸害。
尸虫咒魇人三尸,杀人于无形无迹。
这鬲虫咒和他简直是绝配。
能让宋廉死得顺理成章,神不知鬼不觉。
江舟不是没有想过,有高人能看出这样的死因。
但这个概率很小,就算真看出了,也很难牵扯到他的身上来。
相比于留下宋廉这个后患,这个险显然更值得冒。
江舟不怕杀死他带来的隐患,只担心宋廉身居高位多年,身上或许有什么宝物能防得住他的尸虫咒。
现在看来,尸虫入体尚不自知,即便他身有宝物,也是防不得这符咒了。
“嗯,你做得不错,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宋廉安静地听江舟说完,神色如常地开始送客。
江舟也没有多说,恭谨地施礼告退。
“来人。”
等江舟离去后,宋廉沉着脸叫来一个老仆。
指了指门口,沉声道:“去查查那个巡妖卫。”
老仆眯眼道:“老爷,您是怀疑……”
“一个巡妖卫罢了,老夫疑他作甚?”
宋廉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只不过老夫行走官场这许多年,靠的便是谨慎二字。”
“老夫虽料他不敢耍弄什么手段,却也不能任他说什么便信什么。”
老仆躬身赞道:“老爷英明,老奴这便去查。”
“去吧。”
宋廉摆摆手,端起茶杯细品起来。
第115章 请神 (求订阅、月票)
……
江舟看了眼豪奢的庄园,轻轻出了口气,便头也不回大步离去。
七日之后,自见生死。
回到肃靖司,江舟就像平常办完案,没事人一样,读经、练功。
到了夜深人静时,回到住处,江舟才安耐激动,打开鬼神图录。
之前在误杀王碧侍婢,灭杀徐文山魂体,得到真灵刚好满一百之数,鬼神图录就发生了变化。
此时的鬼神图录,已经和之前有些不一样。
缓缓展开之后,之前斩杀的妖魔图录前,多出了一个行字:诛鬼图录
除此外,在这些妖魔图录后,原本的空白处,也多出了一行字:请神图录
【真灵之数过佰,宝箓入府,鬼神莫从,赏神通:请神;赏请神图录一】
江舟脑海中多出了许多信息。
不仅了解了所谓的神通“请神”是什么,还知道了之前自己的所谓“天生灵瞳”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真的不是什么灵瞳,而是神通:诛鬼
所谓的“天生灵瞳”,不过是神通加身后的一种附带影响,微不足道的影响。
能令他看穿一些以往看不到的东西罢了。
了解之后,江舟首先不是惊喜,而是后怕。
脑门都沁出了冷汗。
原来之前的鬼神图录,还并不是属于他。
只是相当于暂居他体内。
若是他不能尽快让图录融入自己紫府中,给它找个“住处”,它很快便会弃自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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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宝箓入府”的意思。
融入紫府之中,鬼神图录才真正属于他自己。
至于为什么图录融入紫府的条件是一百个真灵,江舟还不得而知。
诛鬼、请神……
诛世间为祸邪异妖鬼,得天地敕赏,是为诛鬼。
请周天仙神神力加身,是为请神。
非但如此,如果条件足够,甚至可以请得仙神直接降临附身。
神力加身,还要受自身实力限制,发挥出几分神力,全看自己能承受多少。
神灵附身,却能发挥出所请神灵的全盛力量。
原来这才是“敕赏诛鬼,封灵请神”这八个字的真正含义。
这怎么感觉有点“奉旨监斩”的味道?
江舟咂摸着这其中意味,斩妖除魔给赏赐,打不过、除不了了,上头还给派人来……
这不是奉旨监斩是什么?
“呼……”
江舟长长呼出口气,以舒缓胸中的激动。
不管怎么说,这对他来说是件好事。
这回,他可就是真真正正的“上头有人”了。
终于要扬眉吐气了,看谁以后还敢欺负我……
话归正题。
“诛鬼”怎么运作他已经很清楚了,这“请神”又是个什么章法?
随着他的念头,鬼神图录丝质卷面上出现一团墨迹,像是烟雾一样不断变化,似乎要显露出字迹。
【鬼……】
随着一个鬼字出现,后面的字浮现得越快。
【……人、神、地、天】
图录浮现出代表着周天五仙的五个大字。
不过五个字中,天、地、神三个字都是黯淡无光,几乎看不清楚。
只有人、鬼二字清晰可见。
赏请神图录一……
便是这个意思?
他能从这周天五仙中挑选一类,就会得到相应的请神图录。
江舟有些激动,同时又有点失望。
天、地、神这三类似乎是不可选的选项。
剩下两个,那就没什么好纠结的,肯定是选人仙。
随着江舟心念转动,五个大字隐没,墨迹又开始涌动。
江舟摒着气,悬着一颗心。
墨迹一阵变化,如水墨般缓缓晕开了一副画卷。
江舟猛地瞪大双眼。
他从中看到了一幅幅令人荡气回肠的画面!
一座雄关之前,百万大军对垒,乌泱泱的一片,绵延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之上,看不到头尾。
一方中军大帐中,有一昂藏大汉,提刀傲立,手拂长须,双目微合,傲视帐上高坐诸侯公卿。
冷冷道:“如不胜,请斩某头。”
帐上次席一个看不清面目的身材矮壮之人,要前来为他温酒,亲自奉饮,以壮声威。
昂藏大汉傲然抚须:“酒且斟下,某去便来。”
画面一转。
突然之间,天摧地塌,岳撼山崩!
然后便是金鼓之声大振,军前士座振奋之声大举
帐中诸侯公卿俱惊,欲要探听究竟。
只听几声鸾铃响处,马到中军,鞍上昂藏大汉如神如魔。
一手倒提长刀,一手提一狰狞头颅,甩手掷于帐前。
有小卒奉酒于前,其酒尚温。
诸侯失色!
画卷定格于此,字迹显露。
【无双武圣·关公:威镇乾坤第一功,酒尚温时斩华雄。——关羽,字云长,有万人之敌,无双之勇,千秋之义,为人中之杰,武中之圣。】
这是……
关羽,关云长!
还不是他知道的历史上的那个关羽,而是无双武圣关羽!
虎牢关前,十八路诸侯讨董,一刀摧山裂地,温酒斩华雄的无双武圣!
“武圣……”
江舟喃喃自语。
他看着眼前这幅《无双武圣关公图》,目光、心神都似乎陷了进去。
图中的关公似乎活了过来,拈须眯眼,似有两道寒光从眼缝中射出,不仅刺得他两眼生疼,似乎连灵魂都被刺痛。
目光不由自主地躲避。
慢慢的,他眼中看不到关公,只有关公手中那把刀,似乎仍然透着凛冽的寒光。
令他只觉遍体生寒。
江舟打了个冷颤,忽然图录中那把刀像产生了一种无形吸力,将他的目光吸扯了进去。
眼前似乎有个模糊的人影,在萧杀的沙场之上,万军之中,骑跨马上,手持此刀,绕身挥舞。
劈、砍、磨、撩、削、裁、展、挑、拍、挂、拘、割……
刀刀如电,迅猛如雷。
无数人头滚滚而落,马蹄翻飞,踏践血河,溅起赤珠点点四射。
模糊人影忽然倒拖长刀,回身一劈。
一道刀光横亘,贯穿了沙场,破开了大地,斩裂了雄城!
山摧地裂!
一刀倾城!
也惊艳了天地!
江舟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神光爆射,似乎仍然延续着那一道惊艳的绝世刀光。
刀光像是贯穿了时空,自他的双眼之中跨越了虚幻与真实,降临了这个世界……
第116章 倾城一刀 (求订阅、月票)
冷艳的刀光冲天而起,化作通天刀罡,横亘长空,缓缓斩落。
却似缓实疾,瞬间斩至。
“轰隆隆!”
天塌地陷,岳撼山摇!
吴郡城中,无数百姓惊恐万状。
毕竟云梦大水旧事并不远。
天上的惊世刀光,脚下大地山震动不休。
都让人几疑大难临头。
几道虹光突然经天而过,瞬息百里。
几乎同时落在吴郡城东南百余里外,连绵群山之间。
显露出几个人的身影。
一个威风凛凛的赤甲将军。
一个腰悬镣铐铁锁的紫衣官差。
一个蓝白相间的羽衣拂尘的女冠。
还有一个高冠博带,白衣飘飘的中年文士。
“这、这……”
女冠看着眼前的景象,满脸不可置信。
她是新来吴郡,轮换的监天司值守仙师之一,道号清虚。
替的是原来的那位龙虎道的仙师,替换神秀和尚的却尚在路上未到。
在他们眼前,大地似乎裂开了一道黑黝黝的口子。
裂口平滑齐整,竟似被一刀斩开。
这也确实是被一刀斩开。
是那道惊世刀光。
一刀之威,竟至于斯!
宽有丈余,长逾百里,宛若一道天堑横亘。
前方如屏障一般的一座百丈山峰,也被这道刀痕一刀两断,分成了两半。
两半山体已向两侧微微倾斜。
那赤甲将军双眼炽热地看着这道刀痕,上面依然有惊天的刀意遗留。
煞气冲天,锋芒毕露,寒意直钻人心魂。
哪怕他是五品、几近四品的大高手,看上一眼,都觉双目生疼。
“这一刀怕是……已达武圣之境,还不是普通的三品武圣……”
那位紫衣官差正是南州总捕谢步渊,只见他皱眉道:“这天下的上三品圣贤无说寥寥无几,却也屈指可数,以武成圣,更是只有那么十来位,却没有听过有谁以刀道成圣,这位武圣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纯阳无量天尊……”
女冠拂尘摆动,眉目间露出几分担忧之色:
“此刀杀意冲天,血光凝而不散,戮人心魄,必是杀伐无数,在血海滔滔中磨砺而出,实在是……魔刀。”
“如此魔刀现世,恐是祸非福。”
白衣文士是白鹿书院现任山长,来头也不小,是大儒李东阳之弟,李孟阳。
李孟阳闻言拂须笑道:“呵呵呵,真人此话有些偏颇了,此刀虽血光凝聚,杀意冲天,但其意凛冽不屈,至大至刚,绝非妖邪宵小之辈可有。”
两人的对话似乎提醒了赤甲将军,想到了什么,浓眉一耸,干咳一声:
“咳,不管如何,此等人物,来历不明,对于天下安稳实在是个大大的威胁,本将身为荡寇司吴郡镇守郎将,责无旁贷,”
“此地就归我镇守大军封锁接管了,几位就不用费心了。”
他名王悬胆,是荡冠司吴郡守将,此话于他口中说来倒是合情合理。
“嗯!?”
“王悬胆,你好不要面皮!”
几人脸色纷纷一变,最先发作的反倒是那位仙风道骨的女冠清虚,直接开口大骂。
谢步渊面色冰冷:“哼,王悬胆,你一个耍花枪的,难道还想觊觎这一道刀意不成?”
“是不是见李玄策闭关不在,我们几个就治不了你?”
“哼!李玄策在又如何?老子还怕他不成!”
王悬胆满脸络肋胡,倒是看不清他的神色。
只是他声音虽厉,却已经明显透出几分心虚。
谢步渊冷笑道:“我也不与你玩虚的,咱们几个,只我一人是习刀,此地就归我提刑司了。”
清虚只是摇头:“无量纯阳天尊,不妥,不妥。”
“你们!”
王悬胆脸色一黑,忽然看向一旁:“李先生,你德高望重,你来说说,该当如何?”
“这个……”
神色随意,似乎并不怎么在意的李孟阳温笑道:
“李某心中唯有圣贤之书,此番前来察看,也只不过是怕有妖魔作祟,此地要来却是无用,自不会与诸位相争,不过李某还是要劝诸位以和为贵,莫要伤了和气。”
王悬胆挥手道:“好!那就不必多说了,谁想要,就先来和本将打过一场,谁赢归谁!”
一道刀痕,引得几人争来抢去。
若是让他人知晓,这几乎是南州中的最位高权中的几人,竟然出如同市井泼皮般争斗抢地盘,恐怕会跌落一地眼睛。
……
始作俑者的江舟并不知道刚才的动静造成的风波。
他也顾不上。
此时他正浑身冷汗涔涔,虚脱了一般坐在床榻边沿。
春秋十八刀!
倾城一刀!
他竟然从这幅武圣关公图中看到了一套刀法。
无双武圣关羽的春秋十八刀!
这请神图录除了请仙神之力加身外,竟然还有这等妙用?!
画中的一把刀,其中蕴藏的刀意就如此可怕。
刚刚这一道刀光,就像从虚幻中来到了现实。
只是那么一瞬间,差点把他整个人跟魂儿都给抽干。
他虽然没有看到这道倾城刀意造成的破坏,可刚刚天空那道通天刀罡却看到了。
一道刀罡罢了,便有这般威力,若是真的请得那位武圣降临,该有多强大?
江舟想到在画面中看到的那个人影,单刀独骑,踏破万军,倾城一刀……
嘶~
就这么一会儿,他快把肺都吸凉了。
不对……
江舟忽然看向鬼神图录……
【真灵之数:捌拾】
“@!”
刚才不是刀光跨越了虚幻和真实的界限,是武圣关公!
江舟想破口大骂。
刚才自己不过是就恍惚了那么一瞬,也不知是借用了神力,还是已经被神灵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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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只是那么一瞬,消耗就是当初太乙五烟罗的十倍!
江舟突然觉得心好疼……
糟糕!
他忽然醒悟,这刀光动静这么大……
顾不得沉浸在兴奋里,连忙起身跑出去。
才踏出房门,就意外地看到老钱站在不远处,脸色发黑,写满了两个字:不爽。
见到他,顿时气道:“臭小子!又让老子给你擦屁股!你能不能不要三天两头地闹出动静来?”
“老子是录事房的管事,不是专门给你他娘的小子擦屁股的!”
“你刚才到底在搞什么?”
“呃……”
看着气急败坏的老钱,江舟想了想,不由小心地道:“那个……我要是说是我师兄来了,刚才在里面教我刀法,你信吗?”
“哼!”
老钱也没说他信不信,更没让他叫所谓的师兄出来,只是怒道:
“我警告你,下次再搞事,老子把你衣服扒了,挂肃靖司门前抽你屁股!”
老钱指着他劈头盖脸一顿臭骂,然后也不等他说话,便气呼呼地甩手拂袖而去。
江舟:“……”
就这么过去了?
他怎么一点都不好奇?
站在原地傻愣了一会儿,江舟才回过神来。
看来刚刚真是这老钱给自己擦了屁股。
真是不枉自己一直以来给他搜罗了那么多美酒啊。
这根大腿抱得太值了。
可是……他为什么要说又?
江舟脑子里冒出个问号,挠了挠头,转回房中。
既然钱泰韶出现在这里,又只是不轻不重地骂了他一句便走了,那应该就是没事了。
薛妖女马上就要来了,这请神图录出现得太及时,他得好好研究研究。
有了这个东西,他还怕什么妖女?
为什么要说又?还是纳闷……
第117章 北征 (求订阅、月票)
两天时间转瞬即过。
江舟此时正坐在楚云楼中,看着四周如云般飘来飘去的一个个美艳身影。
欢声笑语不断,香风扑面,满目绮丽,令人迷醉。
不过江舟却没有什么闲情欣赏。
他强按激荡的心情,闭门研究了两天请神图录,想起薛妖女所说的三月之期已至。
有武圣关公图在,他信心暴棚,便期待着妖女出现,可以好好地为自己出一口气。
但是江舟一直到等到第二天,也不见薛妖女人影。
纳闷之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自己找上门来,想解决这个后患。
没想到却扑了个空,薛妖女竟然不在。
那个看似长袖善舞,实则眼睛长在头顶的老鸨说这妖女进京仍未回返。
让他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信心十足,气势汹汹地来寻仇。
没想到当初恶狠狠威胁他,说什么三月之期的妖女,却反倒把他给鸽了。
江舟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失望。
要是没得到请神图录前,自然是高兴的。
现在他更盼着薛妖女出现,狠狠地毒打一顿,让她感受社会的险恶,出一口恶气。
奈何天不从己愿。
江舟只好坐在楚云楼独自喝了一会儿闷酒。
他是正人君子,真的只是喝酒。
“公子在想什么?快赔奴家喝酒啊?”
一个姿色算得上佳的女子斜靠在他怀中,仰面吃笑着,手里举着酒杯,凑到他唇边。
虽然有佳人在怀,却只是在帮他斟酒,绝对没有干别的事。
江舟一手环在她腰上,张嘴就将她递过来的酒一口喝了。
真是赏心悦目,美啊……
郁闷的心情逐渐转晴,便忽然听到隔壁传来说话的声音。
“……听说北境那边已经开战了……”
江舟动作微微一顿。
这楚云楼和一般青楼不大一样。
布置得很雅致清静。
每个座位都是单独隔断的,相隔得也不近。
来这儿的人也少有寻常百姓,非富好贵,说话都细声细气。
若非江舟耳力过人,也人听见。
“听说了,听说形势不是很好啊,好像是北征大军中了埋伏,折损甚大,退守北雁门。”
“而且鬼方国非但统合了北域诸狄,还早就暗中与西戎结盟,猛攻北境几座雄关。”
“不会吧?北域诸狄合一倒是不奇怪,毕竟其势早显。但那西戎诸部远在西境万里之外,东有死谷,北有祁山、南有无边沙海,天堑重重,还有我大稷雄关扼守,除非西戎大军都长了翅膀,否则如何能到北境来?”
“不瞒你说,其实消息早传到玉京了,也就是我刚从玉京行商回来,别人可不知道,那西戎还真就是飞过去的……”
“我听说,西戎不知从何得来一支神军,竟直接飞越了祁山山脉,重重天险,奇袭灵武关,与鬼方诸狄左右呼应,夹攻北征大军。”
“若非如此猝不及防,北征大军怎会中了埋伏?”
“这……竟然是这样?这北征之势何其浩大?如此出师不利,其势已断,恐怕难有胜算了。”
“何止?如今不是咱们北征,而是鬼方诸部南下,若是北雁门守不住,怕是北州都要沦陷……”
说到这里,声音低沉。
江舟便没有再听到隔壁有声音传出。
似乎是陷入了忧心沉闷之中一样。
大稷北征?
这个他此前倒是有听到些风声。
这不是什么秘密,虽然不是人人皆知,但司里的肃妖校尉就没少议论。
据说李东阳就是因为北征之事,才被调往京城。
可没想到竟然还出师未捷,先惨败了一仗。
这形势听着还挺严重。
北雁门是大稷北境门户,若是北雁门失守,狄戎便能长驱直入北州。
到时大稷要面临的情境更加不妙了。
牵一发而动全身。
本来大稷就是四面皆敌。
吴郡南面就蛮族诸部相临,多次受蛮族侵扰。
之前的山南县勾结山蛮叛乱,到了如今还尚未收复。
若是北州真的被戎狄攻陷,恐怕蛮族诸部也不会坐视,十有八九会趁势而起。
南州也要陷入战乱。
江舟不由皱起眉。
他对大稷谈不上有多少归属感,对这天下由谁来掌控也没有任何意见。
只是战乱一起,他也会被波及,就没办法苟了啊。
本来这大稷天下就算不上平安,说句人命如草芥一点都不过。
但至少在郡城里还能苟安,他现在也好不容易步上正轨,得了清静日子,可不想被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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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些许担忧,江舟顿时觉得酒没味了,小姐姐也不香了。
没过多久,在美人的似嗔还怨中,江舟离开了楚云楼。
只是临走前美人的眼神让他有点狼狈。
没办法,谁让他是个洁身自爱的好男人……
……
玉京神都。
在恢宏壮阔的玉京城,城北方向,尚坐落着一座被高墙隔绝在内,无法窥伺内中半点的瑰丽雄城。
便是天下之中,大稷至高之处,人皇所居的皇城所在。
在这座瑰丽皇城周遭,还有一座座连绵殿宇。
这便是大稷朝廷各部司官衙办公之所。
其中最接近皇城的,便是六座庄严殿宇。
有一座名为天官府。
如今已经是时近黄昏,仍有身着各色朝服的百官络绎进出其中。
殿内一间偏房内,有一位长髯垂胸,气度沉凝的老者坐在正首,听着底下诸官奏报。
“……此前犬戎国聚戎人诸部之军、民,合共百二万,填入死谷,以犬戎邪术,汇死谷无边死气,炼得二十万飞天尸戎大军,”
“飞越祁山西部,奇袭灵武,十万守军尽殁,长驱而入,于北原阴山这侧,与诸狄联军伏杀北征大军,”
“……损兵近十万,退守北雁门,与狄戎联军对峙。”
“简直丧心病狂!果真是禽兽之邦,竟行此天怒人怨之事!”
诸官纷纷大骂。
高坐正首的老者,正是大儒李东阳。
待诸官发泄完情绪,他才神色沉凝道:“这便是如今北境战事之势,陛下命我等调度各方,务保北境无失,诸位有何见地,大可畅所欲言。”
下方诸官面面相觑,却无人发声。
气氛沉闷。
第118章 粮荒? (求订阅、月票)
良久,才有一人起身道:“禀大宰辅,为今之计,可调各州之兵入北境驰援。”
当即有人反对:“不可!我大稷四面临敌,当此之际,各国正虎视眈眈,各州之兵不可轻动,否则天下乱矣。”
也有人支持道:“北境不可失!我大稷诸边陈兵数百万,即便抽调些许,又何惧边垂小国?”
“荒唐!牵一发而动全身……”
诸官各执己见,说得几句,便吵起来。
不久前还沉闷异常,变得热闹非凡。
“诸位,抽调大军,势在必行,不过调哪里,调多少,谁人统兵?却务须细细斟酌。”
也不知吵了多久,李东阳才定下基调,结束一轮争吵,却又开始了新一轮更为激烈的争端。
概因统兵之权极为重要。
而且此番驰援之功,必然是几能与征北之功相提并论泼天大功。
这是一步登天的机会。
这些官员哪个背后没有一方牵连?
至于败?
没有几个人想过。
在他们心中,大稷强盛,周边都不过是蕞尔小国。
这一次出师不利,只不过是意外罢了。
不是我军不行,而是敌军太歹毒,竟然敢用出那等邪恶之法。
不过就算如此,那也只是趁己不备,如今有了防备,异族再想得逞,根本不可能。
……
朝堂诸多大人物的争斗与江舟毫无关系。
他现在只关心吴郡到底还能不能保持安宁。
若有意外,这安宁又还能维持多久?
从楚云楼出来的路上,江舟忽然又想起前几次经过米粮巷,都看到了许多百姓在抢购粮食。
今天听了北境战事的消息,不知怎的,心中一突,鬼使神差地便再次来到米粮巷。
不过还没有走进其中,只是远远地站着,就看到挤出了街巷外的百姓。
拥挤的百姓,怕不是成千上万。
将一条街巷都挤得满满的,根本就无法再进去。
百姓几乎都是将抱着银钱一袋袋的银钱过来,几乎是抢一般,将一袋袋粮食从米铺中搬出来。
但能抢到粮食的那也只是少数中的少数。
扛着粮食的百姓一个个喜笑颜开。
大部分却都疯狂地叫嚷着、拥挤着。
未必是粮铺没有粮食,只是有意地放缓了出粮速度。
只看那些百姓疯狂地叫喊着要加价购粮,就知道是为什么。
江舟看得惊心动魄不已。
什么时候,吴郡城竟然已经缺粮到这个地步了?
他这段时间全心全意地寻妖斩妖,闲暇的时间都用来修炼了,很少出来闲晃,竟然没有一点察觉。
江舟本来还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往这边走。
可现在看了这副景象,便有些明白了。
战争的影响,早就已经在大稷蔓延了。
不过不是因为北征大军的失利,直接影响到了吴郡的粮价。
虽然两者间肯定不可能毫不相干,但相距数万里之遥,一次战败罢了,影响有没有这么深远先不说,却绝不会有这么迅速。
这绝不是普通的缺粮,也不是当初他以为的,是因为砚山神女淹了许多良田才导致的。
市场上的任何动向都有规律、因由可循。
这规律不外乎供需二字。
江舟不敢说自己多了解这内中的学问。
但如此规模的缺粮,十有八九是有人在搞事啊。
首先一个可能,就是粮商屯积居奇。
不过这种做法在官府还有着绝对掌控力的时候,无疑是找死。
无论外面有多乱,但官府对吴郡的掌控力无庸置疑。
若不是粮商作为,那便是有可能是有人在暗中大量购粮屯粮,目的恐怕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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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想到的,是有人借着北征之事,在兴风作浪。
不过大量屯积粮食,本质也是和粮商屯积居奇一样的。
若没有官府首肯,那人是找死吗?
若说官府首肯的,那他更想不通了。
吴郡乱了对官府有半毛钱好处?
这些念头让他似乎抓住了什么东西。
但,他还无法清晰地捕捉到。
还缺少一些关键性的证据,有些缺口没能补上。
逻辑根本连不上,江舟也难以凭空想象。
带着粮食突然紧缺的惊悚感,和一丝丝疑窦,江舟回到肃靖司,便将这事暂时放下。
到几个解冤房走了一遭,不经间地寻人打听了一些事。
是关于王碧提及过的那个神秘道士的。
这两天,江舟发现司里果然开始查那个道士了。
听说是宋廉给施了压,责令是直接从太守府下达的。
直接给那个神秘道士扣上了好大的罪名。
说是妖道擅自作法驱魂招鬼,扰乱阴世,更兼祸乱阳间,罪不容赦,务必将其捉拿归案。
不仅是肃靖司,提刑司也被调动了起来。
太守府下达的令书,肃靖司里是由许青亲自负责的,还要求每日派人去城郊宋家庄园向苦主宋老大人汇报案情。
原本许青还想让江舟也一起加入调查,毕竟这线头是他扯出来的。
不过江舟因为忙着准备对付薛妖女,就找了个理由推脱了。
他打听这案子,只是想从侧面了解那宋廉的情况。
若是直接问宋廉的事,怕是会惹人生疑,他甚至不敢偷偷去城外宋家庄园窥视。
这一圈打听下来,江舟便有了底。
前两天那宋廉还能亲自出面,进出太守府,用自己的影响力施压。
逼得许青再不情愿,也不得不亲自带队出马。
这不,听说今日查到了那道人的踪迹,许青已经亲自带着人去追捕。
至于那宋廉,倒是不折腾了。
听每日去宋家庄园汇报的巡妖卫一脸羡慕地提及,那宋老大人真是好大的艳福,每日去都是见他美人环绕。
连听人报信,都是隔着屏风帘幕,在床榻上接见。
江舟便知道,这波稳了。
心下稍安,便回到住处。
寻着脑海中留下的印象,一点点摸索回忆,摆弄着从武圣关公图上看到的那套春秋十八刀。
第一次观看图录,留下的印象很模糊,几乎记不起。
此后江舟每次想要再次观看,都要消耗极大的精力的神思,最多都只能看一两秒。
多看一眼都要精神受创。
口诵咒诀,一张柳叶,在他手中变成了九尺长的大关刀。
第119章 春秋十八刀 (求订阅、月票)
刚得的神通“请神”与“诛鬼”不一样。
若说后者是被动技能,前者就是主动技能,而且消耗极大。
这请神也有两种“请”法,各有利弊。
一种只是请得神灵神力加身。
好处是完全受自己控制。
弊端是获得的神力多寡,全看身自修为能承受多少。
一种是直接请神灵附身。
好处是能获得神灵的全盛之力。
不过弊端也很大。
一是消耗极大。
上次“不小心”请了一次,一刀下来,二十个真灵直接没了。
二是不完全受自己控制。
就那次似乎跨越时空的一刀,江舟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已经斩了出去。
若是没有直灵,也没有足够的功力或法力,就会和他第一次使用太乙五烟罗一样,直接抽取气血和精神。
就他现在的实力修为,不用直灵,直接请关公附身,恐怕能瞬间将他抽干。
真灵的获取难度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他辛苦了这么久,也不过区区一百个,一刀就去了二十。
江舟现在算是知道真灵这玩意有多珍贵了。
再加上不完全受控这一点,请神灵附身这种事,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轻易动用的好。
其实相比于请神,江舟对于请神图录本身更感兴趣。
能从图录中领悟到神灵的“道”,简直是买一送一。
他发现武圣关公图上的春秋十八刀和他的柳叶金刀简直是绝配。
若能学全这套刀法,金刀在手,那真是所向披靡。
手握长柄,猛地一抖。
脚踏罡斗,身形迅猛,刀光如练,绕身飞舞。
一道道锋锐的刀风破空,嘶嘶之声不绝。
院旁的几棵树枝叶被吹得不断摇摆。
一时间,刀光寒照,如片片霜雪,笼罩小院。
江舟忽地单手握刀,在长柄上一滑,握住刀柄尾端,倒拖在地,脚下连踏几步,向前疾行。
大金刀拖在地上划出一串火星。
行得数丈,猛地再踏前一步,长袍下摆突然如风吹帘动,足影微闪。
只见一道金色大弯月自下而上撩起。
三四丈外,一株柳树上几根枝条微微摇动,然后竟齐齐坠落,断口光滑无比。
春秋十八刀之二,挑袍!
江舟身形不停,猛然回旋向前。
顺势将金刀长柄贴在腰间,随着他的身形向前急旋,刀如金轮、如圆月,刀风呼啸。
春秋十八刀之三,磨腰!
金轮急旋,江舟只觉体内气血忽然一滞,金轮隐去,长刀当啷落地。
人也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春秋十八刀,不仅是骑战刀法,也是步战刀法。
立马,挑袍,磨腰,绞项,缠丝,翻身,举鼎,破竹,摧马、拖刀、回马、盖顶,乱舞,夜战,摸须,睁眼,青龙,偃月,合共十八刀势。
这是他唯一能从图录中牢牢记住的信息。
至于刀法本身,两天下来,他也只学全了两刀。
第三刀至今未能纯熟。
只不过江舟也不沮丧。
武圣刀法,学得一点都是赚的。
重整血气和心神,江舟又接着演练刀法。
以他现在的功力,十张柳叶,足够他练上三两个时辰。
时至深夜,才一身疲累地结束练刀。
然后回到房中,坐在榻上诵念元神大法经文。
到了第二天,又变得精神奕奕。
简直跟开了挂似的。
照常到解冤堂审理案件。
解决了几桩比较轻松的案子,执刀人带进来一个报案的苦主。
江舟看了一眼这苦主,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像是个普通的农户。
不过看衣着家境似乎还不错。
这苦主是昨日就来报案的。
翻看了下记录了他报案经过的文卷。
江舟微觉诧异,他从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不由抬头问道:“你说你买来的羊,全都变成了石头?”
苦主一脸气愤地道:“不错,那个刁老实真不是东西!我与他这么多年同村,他竟然不知道哪里弄来这等邪术,竟来骗我!”
这案子看起来并不复杂。
就是这苦主从一个人手里买了一批羊,但那批羊很奇怪。
买回去后,不吃也不喝。
苦主很是担忧,请来了村里的一个有多年经验的羊倌,也看不出问题来。
他以为卖主是坑他,故意卖给他病羊,想去找卖主理论,却发现卖他羊的人早已经搬走了。
过了几天,他更是崩溃。
那批羊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全变成了一颗颗白石!
让江舟多加注意的,是那卖羊的人叫刁老实,就是之前报案说自己得神灵托梦,找到弟弟的那人。
指石成羊,虽说不是真的变成羊,从眼前的苦主所说来看,不过是种幻术、障眼法。
但也不应该是那个刁老实能掌握的。
根由十有八九出在他那个失踪了几天的弟弟。
江舟稍微沉吟,便对一旁的乙二三和另一个执刀人道:“你二人一道前去查看一番,看能不能找到那刁老实搬去了何处。”
这四个人现在已经成了他得力的助手,平日里能帮他解决很多繁琐的事。
这种没有什么风险的事,他一般都是让执刀人去做。
就算有意外,这几个执刀人现在身上都有他给的铁牛法水和阴雷符,都不需要法力便能发动。
一般的小妖小鬼,也不大可能伤得了他们。
……
“乙三六,现在怎么办?找不到那刁老实,我们怎么回去向大哥交代?”
说话的正是受了江舟之命一起出来办差的执刀人之一,编号丁四五。
乙三六咬牙道:“这老小子,上回过来就看他不是个老实的,要不是大哥心善,老子早就要他好看。”
他二人刚刚从刁老实家中出来。
不出所料,家里早已经人去屋空。
问遍了村中的人,连他的亲友也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甚至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思路客
显然他根本是早就打定了主意坑人一把,拿钱跑路。
丁四五道:“要不回去禀报吧,大人为人宽厚,此事非我等之责,应该不会怪罪我二人。”
“不行!”
乙三六断然道:“大人是宽厚,但我等也不能不知好歹。”
“若非大人庇护,你我兄弟四人,恐怕已经尸骨早寒,大人恩德,我们难报万一,却也不能如此糊弄。”
他瞪眼道:“难道你想一直在大人庇护下混日子不成?你可以,我不能!区区小事,若都不有为大人分忧,还要回去烦扰大人,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丁四五恼道:“这……我也没说不办,可是人跑了,咱们能有什么办法?”
乙三六眯眼沉吟半晌道:“虽然大人非是常人,但若论当执刀人的时间,我却比大人长上许多,在跟随大人之前,你可知我是靠什么活下来的?”
丁四五摇摇头,好奇道:“说来也是,你这乙三六的编号,似乎从来没换过人,算起来,应该有两三年了吧?”
两三年对别人来说转瞬即逝,但对执刀人,那是一个漫长的时间,简直就是执刀人里的老前辈了。
刀狱数百执刀人,能活过一年时间的,绝对不超过十分之一。
乙三六目露回忆道:“不瞒你说,当年我也是曾在江湖上行走,只是被人所害,下了提刑司大狱,为求活命,便趁肃靖司来挑人时,自荐当了执刀人……”
他摇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道:“我虽比不得大人那等人物,但也算有些武艺在身。蛇有蛇路,鼠有鼠道,我在江湖上也有些头面,识得不少人,也是靠着这个,我才能苟活至今。”
“这姓刁的虽然跑了,但我知道有人或能寻到他……”
第120章 江湖 (求订阅、月票)
“那快走啊!”
丁四五喜道。
乙三四没有多说,带着他回到了郡城里。
径直来到西城的一个集市。
这里各色人流混杂,颇显混乱,与城中其余地方的井然有序大不一样。
乙三四来到了处偏僻的店铺。
这家店外有个牲口棚,里面拴着几头驴马,甚至还有几个衣着破烂,面目脏乱的人被拴在里面,像牲口一般。
路上不是没有经过的人看见,可个个都视若无睹,似乎早就司空见惯般。
看得丁四五皱眉不已。
乙三四却目不斜视,径直走入店中。
店中凌乱地摆着几张桌椅,只有一个老头斜斜地靠在柜台上。
见二人进来,也只是抬了抬眼皮,便没再理会。
乙三四也不恼,径直来到柜台前,直接拿出一锭银子放在台上,说道:“眼睛糊了。”
丁四五只觉莫名其妙。
老头看也没看一眼,有气无力道:“眼睛糊了找大夫开药去,上我这儿来作甚?”
乙三四一言不发,再放上一锭银子。
他们几个这些日子跟着江舟办案,没少挣钱。
执刀人可没有薪俸和赏金,当然不是肃靖司给的,而是江舟私下给他们的。
只见老头伸手在台上一抹,银子便被他藏不知道哪去了。
这才慢吞吞地抬起眼皮道:“哪只眼睛?”
乙三四说了一通更让丁四五一头雾水,完全听不懂的话。
老头点点头:“等着。”
便深一脚浅一脚地撩开身后的帘子,走了进去。
丁四五有些按耐不住道:“怎么回事这是?”
乙三四道:“这里不便说话,过会儿再说。”
丁四五只好忍着。
过了约有大半个时辰,那老头才重新出现。
拿着一张纸条,放在台上推了过来,慢吞吞道:“慢走不送。”
乙三四拿过纸条,扫了一眼,便带着丁四五转身离去。
离去前还从店里牵走了两匹马,当然,只是租用罢了。
“到底怎么回事?现在可以说了吧?”
再次出了城,丁四五终于忍不住了。
乙三四道:“刚才那里,其实是一家牙行。”
“牙行?”丁四五有些怀疑,哪有这样子的牙行?
乙三四笑道:“就是牙行,不过他们卖的东西有点多罢了,既卖‘货’,也代人平事。”
“刚才我说的都是江湖上的黑话,我说眼睛糊了眼,就是说要找人,他问我哪只眼睛,便是找谁,后面的话,是他们的一套暗语,说的就是刁老实的名字来历,若是连这些都不会,他们是不会做你生意的。”
乙三四道:“你知道这些便够了。”
丁四五啧啧称奇道:“啧,一家牙行,这么多道道,这不是赶客吗?他们还想不想做生意了?”
“做熟不做生,他们的买卖,见不得光。”
乙三四解释了一句,没再多说。
丁四五不解道:“那你怎么知道他们能找到刁老实?”
乙三四笑道:“这说穿了,就一点都不奇怪。”
“这世上有百行百业,你说说,人出门在外,最离不开的是哪一行哪一业?不就是车、船、店、脚?”
“那个刁老实拿一堆石头,坑了人那么多钱,还把家里搬空了,这么多东西,不可能都自己一个人扛着上路吧?”
“即便他真有这本事,难道他还真敢不走驿道官路,往深山老林里钻?不怕被野兽妖魔吃个骨头都不剩?”
“只要他没有腾云驾雾的本事,那就少不得车船店脚这几样。”
乙三四微微一顿又道:“我说过,蛇有蛇路,鼠有鼠道,这些东西,没有人比那些老牙子更熟,只要他碰过这些东西,就绝对逃不过那些老牙子的耳目。”
“哎呀,没想到啊,乙三四,你还有这本事?”
丁四五听得连连惊叹,又不解道:“只是你这般本事,不跟我们显露就罢了,为何从来不跟大人说过?”
“若是大人知道,一定会重用你的。”
乙三四晒笑道:“我这算什么本事?不过都是些江湖下三滥的门道,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大人是何等人物?那是能令那些高高在上的文人老爷都俯首,能和将军、大儒谈笑的人,现在不过是龙困浅滩,才屈居一个巡妖卫,时机一到,必定是要困龙升天的,怎能拿这些江湖下三滥的东西去污了他的耳目?”
说着他目露警告道:“我告诉你,你以后可要记着,大人对我们有恩,有些事情,即便是听一听,都会脏了大人耳目。”
“干咱们这行的,少不得要用些手段,如果想为大人分忧,以后恐怕还有更腌臜的事,但我们自己做了就算了,可千万不能脏污了大人的耳目双手,听明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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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四五连连点头叹道:“啧,我现在算明白了,大人为什么老夸你粗中有细,我们几个确实不如你,你说得不错,我记下了。”
“现在如何?那老头这么短时间就把刁老实找到了?”
乙三四看了眼纸条,点头道:“姓刁的果然雇了车,有人看到他在南山渡口一带出现。”
丁四五大喜道:“那还等什么?赶紧回去禀报大人啊!”
“不,大人每天要办多少案了了?现在只是知道他的去向罢了,若是让大人扑了空,岂不是罪过?”
乙三四否决道:“不过一个刁民罢了,我们直接找过去,擒了他回去,也省得劳烦大人。”
丁四五闻言也觉有理。
当下两人便快马赶往纸条上所指方向。
没有花费多少时间,便到了南山渡口。
吴郡城抱水而建,三面都有如网般的河流,汇入怀江。
在东、西、南三面都有许多渡口。
这南山渡,便是南边最大的一个渡口,来往商船客船络绎不绝。
所渡口周遭,也兴聚起了一个不小的集市。
乙三四两人就在集市里的一家客店外,发现了他们要找的人。
丁四五神色一喜,就想冲上前去拿人,却被乙三四拉了回来。
“别轻举妄动,先弄清楚那些是什么人。”
他们要找的刁老实就坐在客店外用着饭,不过同桌却还有几人。
其中一个,便是他的弟弟。
至于其他几人,凭乙三四的眼力经验,见那几个都围桌而坐,吃东西之时也不忘时不时抬头四顾,眼神闪烁。
就知道这几人不是普通的平民百姓,而是老于江湖的人。
不是遍地仇家,就是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才处处警惕提防。
当下两人摸了上去,避着对方,在那刁老实一桌视线死角坐了下来。
他在进来前,就将两人的马拴在了集市外的小树林里,就是怕遇上意外,惊动了目标。
几人都是安坐不动,只有刁老实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
只听他时不时念叨:“兄弟啊,你那师父什么时候才来啊?我这心里总不踏实啊……”
第121章 道士
“兄长,你就放心吧。”
说话的是刁老实的弟弟,原名叫刁结实,不过自从被一个道人收入门后,他就改了个名字,叫刁秋实。
见自己哥哥已经念叨了许久,怕其他的师兄弟笑话,忙劝道:“兄长,我知道你是过意不去,不过你既想要跟着我一起,跟随恩师左右,修习仙术,总要准备些见面礼,”
“恩师他老人家是神仙人物,一般的物事他可看不上眼,若不如此,你哪里有钱准备?”
刁老实闻言叹道:“唉,老王跟我们家几十年邻居,我这么坑骗他,心里还真的不好受。”
“哈哈哈!”
一旁一个青年与旁人大笑道:“我说刁师弟,你这哥哥还真是一副好心肠啊,不过是些许小事,竟也值当念叨这么久?”
其他人也随之取笑。
刁秋实神色尴尬,有心责怪自家兄长让他丢脸,不过想起自己就只有这么一个亲人,好歹忍耐住了。
却还是瞪了刁老实一眼,让他不要再丢人现眼。
习老实嗫嗫不语。
他总觉得自家弟弟这次回来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自己都有点害怕他。
就像这次卖“羊”,他本来不想做这种坑人的事,不过经不住弟弟强硬的“苦劝”,还是答应了。
为了快速脱手,还专门选了村里的大户老王出手。
虽说用的是他的名声,但操持的都是他弟弟。
原本几百头羊,不是那么容易出手,但他这弟弟也不知道如何糊弄的那老王,竟然十分痛快地付了钱。
以前他弟弟可绝对没有这般口才。
“刁师弟,笑归笑,你可要劝劝你这兄长,恩师他老人家可不喜欢别人滥发好心,”
有人劝道:“你也知道,恩师常说修道之人,就该心如铁石,断尘缘,绝俗欲,你这把兄长带过来,本已不该,若是再惹恼了恩师,可不会有好果子吃啊。”
“是是是,各位仙童不要怪他,是我多嘴,我多嘴!”
刁老实见弟弟被自己连累,连忙扇了自己几个耳光,然后小心道:
“那个……我能不能问问,仙师都有什么本事?各位仙童不要误会啊,我是个庄稼人,这辈子没见过什么世面,就想见见仙法是什么样的。”
“哈哈哈。”
他的模样让几个所谓的“仙童”都很是受用,被逗得哈哈大笑,倒也没再追着不放。
一人道:“若说恩师的本事,那自然是大了去了,像什么指石成羊,点石成金,撒豆成兵,那都是小道,真正厉害的你不仅没见过,恐怕连听都没听过,那是真的颠倒阴阳,起死回生的仙家手段。”
“我就曾经看见恩师施展仙法,前番恩师接了桩买卖,有人让他去招了个女子的魂,听说那是被自家丈夫为了另娶他人,给暗中推下江水谋害了的女子,”
“那主雇说是看不过去,想请恩师为民除害,助那女子报仇了怨,为她聚拢残魂,嘶,你们是没看见,那场面,真是飞沙走石,日月无光!”
“我亲眼见到那死去的女子被恩师从江里招了出来……”
不远处,一直在倾听的乙三四心下一惊。
用手沾了茶水,在桌上写道:速回报信!
丁四五还没反应过来,不知道他何意,乙三四再写下三个字:照实说!
丁四五见他连使眼色,张了张嘴,没有问出声,装作若无其事地起身,没有引起他人注意,便就此离去,匆匆起牵马赶回肃靖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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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三四还留在原地。
他是听到那番话,想起前番大人曾查过一桩案子,就与他们所说的一般无二。
这案子本已了结,不过听说还有一个幕后黑手的神秘老道。
这些天司里自都尉而下,都在追查此人。
连大人也时常关注问询,他如何能不知?
如今竟然这么巧,听这几人口中所说,似乎就是那个神秘老道。
若真是此人,那凭他们两人可就没这本事再追查下去了。
这刁老实也未必是他们能带得走的。
他怕出什么意外,便先让丁四五回去报信,自己留下盯着这些人。
丁四五刚离去不久,乙三四继续竖耳听着几人吹嘘。
发现他们虽然口口声声自称什么仙师仙童,可嘴里说的都是这桩生意、那桩买卖。
中间夹杂着许多暗语。
江湖暗语,并没有固定的成规章法。
每个团伙间都有自家的暗语。
但乙三四是老江湖,连蒙带猜也能明白他们说的话。
知道这群人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干的都不是什么正经买卖。
所谓的生意买卖,都是些坑蒙拐骗,简直做尽了下三滥的勾当。
就这也好意思自称仙师仙童?
待大人到来,非得将这群祸害给一网打尽!
乙三四听得暗自发狠。
忽然听闻得远处传来一阵吵闹。
“吽~”
“咩~咩咩~”
乙三四抬头看去,原来竟是一个道人赶着一群牛羊,正往这边走来。
看那乌泱泱、白茫茫一片,怕不是有上千头牛羊。
一路走来,颇有些浩浩荡荡之势,引得人们纷纷避让的同时也议论纷纷。
“是恩师来了!”
便见旁边那一桌所谓的仙童,惊喜地起身,快步向那赶着牛羊的道士迎了上去。
乙三四见他们纷纷向那道士行礼,道士只是淡淡地点点头,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便赶着羊朝渡口方向走去。
几个所谓的“仙童”在前面开路,呼喝着驱赶人群。
乙三四连忙起身跟了过去。
见一行人驱赶着牛羊,来到渡口码头。
几个仙童对着码头停靠着的几艘大船指指点点,便见道士就开始赶着牛羊登船。
似乎是这些船只是他们早就准备好了的。
不好!这是要跑路啊!
乙三四心中一惊。
他知道不管这些人要去哪里,只要是让他们登了船,再想追赶恐怕就难了。
心下一急,也顾不得许多,左右急扫了一眼,在一个角落看到一块破布,一把就扯了过来,将自己的斩妖刀包裹成了一个长布条,已经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便背在身后,朝渡口码头跑去。
“诸位稍等!”
“站住!你是何人?”
第122章 再遇灰鹤 (求订阅、月票)
乙三四想要靠近,就被一个所谓的“仙童”拦住喝斥。
乙三四不慌不忙地赔着笑:“不要误会不误会,我家东家最近正想收购一批牛羊,这不?叫我出来寻摸寻摸,不想就看到诸位了!”
“小兄弟,你们这牛羊是要运到何处去啊?可有出售之意?”
他把声音放低了些,搓搓手指道:“这价钱好商量,我家东家一向大方,若是买卖能成,也绝对少不了小兄弟好处。”
那“仙童”闻言,眼神微亮,犹豫了会儿道:“你先等着,我去为你通禀。”
说着就跑到那道士跟前,说了几句话,那道士回头看了乙三四几眼。
乙三四似乎看到那道人微微皱了皱眉,然后便往这边走。
这道士看起来大约四十来岁,下巴有一撮山羊胡子,脸颊削瘦,面相有些单薄。
“你要买牛羊?”
乙三四忙道:“没错,数量还不少,道长若是有意,价钱好商量,当然,您这货还得验验。”
“验就不必了,我这牛羊,你还买不起。”
道士淡淡地挥手,打量他道:“不过本真人倒是想问问,你是哪家的伙计?”
乙三四随口报了个门户,他闯荡江湖时日不短,一些有名头的商行还是张口就来,也不怕别人诈他。
道士不置可否,又问了几个问题。
乙三四能答的就答,答不上的就顾左右而言他。
说话也故意唠唠叨叨,以求拖延时间。
最后那道士似乎不耐烦了,直接打断他的言语,冷笑道:“说吧,你是哪家派来的人?”
乙三四心中一个咯噔,面上笑道:“道长这是何意?”
“还要狡辩?你当本真人看不出你故意拖延时间?不过是想看看你究竟意欲何为罢了。”
道士猛然喝道:“说!你是受什么人指使!”
“道长,我真不明白你在说什……”
乙三四说着,脚步已经在后退,最后一个字没出口,就已经转身在逃跑,同时手里已经握着一个小瓶子,疾跑间就将瓶中的水往嘴里灌了下去。
“好胆!还想跑?”
只见那道人手一挥,一道寒光便射向乙三四。
“当!”
刚刚喝下了铁牛法水的乙三四浑身坚如铁皮。
那寒光射在他背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虽然挡下了致命的一击,一股巨力却让乙三四噗的一声喷出一口血,向前扑倒在地。
那几个“仙童”已经赶了上来,恶狠狠将他围住。
先前和他说话的仙童愤怒地道:“好哇!敢骗我?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乙三四忍着背后的疼痛站了起来,将斩妖刀拿在手里,撕开布包,厉声道:“大胆!肃靖司办差,谁敢放肆!”
那道人不是个易与的,现在他只有靠肃靖司的名头才有可能活下来。
只希望大人能尽快赶到。
“哼!”
“原来又是肃靖司的走狗爪牙。”
那道人一见他手中斩妖刀,神色微变,却是更见愤怒。
“看你模样,只是区区一个执刀人吧?”
“就凭你,也敢来阻贫道?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他不行,那我如何?”
道人正想动手解决乙三四,却听一个清越利落的女声远远传来。
一道剑光破空而至,插在乙三四身前不远。
随之有一道身影闪过,便见一身玄色劲装的许青从天而降,双手背负,单足立在剑柄之上。
其飒爽英姿,即便是男子也少有。
许青冷笑道:“邪道,终于找到你了,看你这次还往哪里逃。”
道人神色一变。
“乙三四!”
远处,江舟和尤许还有一干巡妖卫正骑马向这边赶来。
乙三四大喜:“大人!”
江舟赶到近前,上一看了他一眼,才松了口气:“好样的!”
他心里一阵后怕。
不久前,他刚刚办完一件案子回到司里。
便让许青唤了过去。
原来许青带人去追捕那神秘道人,本来已经将他打伤,却突然出现了一只灰色的巨鹤,将这道人救走。
许青六品的修为,竟然也追之不上。
只能不甘而回。
许青回到肃靖司,想起尤许说过江舟有寻踪之能,便将他召来,想让他追寻灰鹤踪迹。
不过她并没有对方的贴身之物,江舟也难为无米之炊。
正陷入僵局中,执刀人丁四五突然赶回,将南山渡口所见告知。
许青一听是神秘道人有了踪迹,便亲自带人追了过来。
“哪里跑!”
江舟正查看乙三四伤势,突听许青一声暴喝。
原来是那道人见势不妙,顿时脚底抹油,连他的仙童徒弟也不管了。
许青足尖轻轻一磕,脚下所立的长剑便翻飞而起,落在她手上。
凌空一拧腰身,便见其人剑合一,化作一道剑光射了出去。
正在逃跑的道人心中骇惧。
已经和许青交过手的他很清楚这女人的的厉害和疯狂。
不敢纠缠,边跑口中边念念有词,突然猛地回头,张口就喷出一蓬黑烟。
黑烟中钻出一尊青面獠牙巨口,浑身漆黑,有一道道血红纹路的恶鬼来。
恶鬼钻出黑烟,就朝许青扑去。
道人却头也不回地就跑。
“想跑?”
尤许也从马上飞跃而起,去拦截道人。
江舟没有强自出头的意思。
只是手持白骨戮魂针,站在一旁提防。
其余巡妖卫将那些所谓的仙童给围了起来,“仙童”们惊惶不已,根本没有出头去帮自家“恩师”的意思。
那道人召出的恶鬼竟十分难缠,许青武道六品的高手,功力深厚之极。
听说无论是修炼武道还是仙道,到了七品,不仅是功力、法力的积累,血气、玄气之中还会诞生出一点元阳。
对肉身神魂都有种种神异的影响,对阴诡邪物,更是有着极大的克制作用。
一但进入六品,这一点元阳将会衍化出神意。
于对武道强者来说,这就是剑中有神、拳中有意。
说得玄一点,到了这个境界,刀剑拳脚,都是武者生命、意志的延伸。
举手投足间,都蕴含着种种意志,能摧人血肉肝肠,能慑人心魄神魂。
能以无形制有形,以虚幻的意志干涉真实的物质。
这便是武道意志。
是武道中三品与下三品最本质的区别。
许青的武道意志便全在一把剑上,剑意横平竖直,大有种宁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的意志。
刚硬,锋锐,没有任何的花哨。
一丝剑意的倾泄,都能在空气中划过厉啸之声,在坚硬的地面留下深沟印痕。
旁看上一眼,都要被剑意所慑,侵入心神,不仅变得束手束脚,更有种自内而外的刺痛感。
那恶鬼却是周身黑气滚滚,似乎能隔绝剑意侵袭,毫不受影响。
不过尽管如此,这恶鬼也明显是被许青压着打,许青解决它不过是时间问题。
相较于恶鬼,那道人本身就稀松平常得多了,似乎一身本事都在召唤那只恶鬼上了,并不通武道拳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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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有些道术法力,但在尤许的手下,根本就不给他机会施展,几招间就令他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就在其时,尤许手中铁鞭陡然暴长,直射道人面门。
道人亡魂大冒,就地一滚,险险躲过了这致命的一鞭。
他也是果断,没有爬起来就顺势在地上上连连翻滚,竟然还真的用这种方式从尤许手下暂时缓过了一口气。
便见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只金铃,急急摇动。
只听叮铃铃一阵清脆铃响。
“小心!”
正在对付恶鬼的许青突然叫了一声。
“唳——!”
江舟只听一声怪唳从天上传来,便觉头顶被一片乌云笼罩。
是那只灰鹤!
第123章 九宫神剑 (求订阅、月票)
巨大的灰鹤从高缈的云端俯冲而来,挥动巨大的双翅,如动一片泱云从天而降。
狂风如罡。
扇得在场之人,只有寥寥几个人还能稳稳站立。
也幸好早在双方动手之前,渡口码头上的人都生怕被波及,逃得差不多了,否则只是这一阵风,就非得造成一片伤亡不可。
他们在外谋生,尤其是在码头这种各色人流混杂之地,早就练就一双火眼金睛,和一套趋吉避凶的本领。
绝不会像城里人一样,喜欢围观看热闹。
“唳——!”
灰鹤扇动双翅,长长的鹤喙像一杆精铁巨弩般破空而来,射向尤许。
尤许神色一变,哪里还能顾得上那道人?
他想要躲,但是灰鹤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像一道灰色的闪电,眨眼即至。
“当!”
“噗!”
一声金铁之鸣,尤许就像一个破麻袋一样飞了出去。
喷出的一口血在空中带出一道血线。
灰鹤双翅一扇,巨大的身躯浮在半空,修长的鹤颈一所,巨喙一探,就要再次向尤许啄去。
尤许虽然勉力用自己的铁鞭挡了一下,但那灰鹤本就巨力无匹,还是挟着从天而坠之势,简直如一座小山撞来一般。
虽然暂时保得一命,但全身骨架都像碎了一般,疼痛欲裂,根本提不起一丝力气。
许青在灰鹤下冲之时就已经知道不好,想要来救。
不过那恶鬼虽然明显不敌许青,却也不是个易与的,而且就像无知无识一般,根本无畏无惧,只有纯粹邪气怨气,只想着杀死眼前的人。
许青没有将它解决前,根本腾不出手。
此时眼看着灰鹤就要一口啄死尤许,饶是她一向不怎么在意外界人事,也不禁焦急起来。
说来话长,其实不过是在眨眼一瞬之间。
许青无可奈何,尤许眼中露出绝望,却见江舟已经扬手将手中的白骨戮魂针打了出来。
白骨针来去无影,出手即至。
目标正是那灰鹤的脑袋。
可那灰鹤反应速度更令人震惊。
江舟只觉眼前微微模糊,灰鹤已经摆动脖颈,躲闪了过去。
阻得一阻,他也顾不得去管这灰鹤生死,飞身而出,提起软趴趴的尤许想要远离。
却见灰鹤长颈如同灵蛇一般摆动,巨喙又啄了过来。
还远有数丈高空之上,江舟就感到了剧烈的罡风袭来,全身有如针刺一般的疼痛。
他这才知道,尤许刚才受的那一击到底有多重。
恐怕他现在的情况比想象中的严重,就算不死也只剩下半条命了。
这只巨鹤,至少也是中三品的妖魔。
他绝对不是对手!
念动间,五彩云烟已经从七窍喷出,五色云光流泄,若隐若现,将他和尤许两人包裹在内。
一声低沉的闷响,灰鹤反被自己的巨力给震得倒飞回空中。
晃了晃被震得晕沉的巨大鹤首,灰蒙蒙的鹤眼中似乎有些茫然。
“叮铃铃!”
被遗忘一旁的道人忽然再次摇动金铃。
“唳!”
灰鹤摆动长劲,喙影闪动,便将道人给叼上了鹤背。
双翅一震,便腾空而起。
道人如来灰鹤本就是想逃,哪里会在这里和肃靖司过多纠缠。
哪怕能斩杀几个肃靖司的走狗又能如何?
那女人显然是肃靖司都尉一极的人物,灰鹤即便能胜,也不知道要拖延多久。
若是引来更多的肃靖司走狗,他再想脱身就难了。
“想走?”
许青怒意勃发。
她虽醉心武道,少理人事,可作为九宫剑宗的杰出弟子,自有傲气。
哪里能容得这灰鹤和道人在自己手中走脱两次?
只见她忽然将手中的长剑脱手掷出。
脱手飞出的长剑竟然在飞掠之中一化为三,三化为六,六化为九。
顷刻间变成了九把剑。
九把长剑后发先至,竟然瞬间追上已经就要飞入云端的灰鹤。
灰鹤似乎感应到了威胁,双翅扇动,猛地向后倒飞。
九把长剑瞬间没入云端。
鹤背上的道人神色惊惶,急切地摇动金铃,尖声叫道:“快走!快走!”
灰鹤重振双翅,此时许青却是被恶鬼一爪拍飞。
她竟是硬顶着恶鬼的一击掷出这一剑。
这一切来得突然迅捷,不过是眨眼都没有的功夫。
就只是这一瞬,恶鬼已经再次举起一双鬼爪以熊抱之势,朝许青抓来。
许青银牙紧咬,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竟直接举起双臂,硬顶抓来的鬼爪。
“轰”的一声响,一人一鬼竟然双臂相抵,角起力来。
“吼!”
那恶鬼身高近三丈,许青在它面前就像三岁的小孩。
但此时却暴怒地狂吼连连,被许青死死抓着,进退不得。
好机会!
江舟此时才反应过来,手中一道阴雷符已经打了出去。
闷响声起,暗红的阴雷落下。
直击恶鬼。
恶鬼顿时浑身黑气大冒,狂吼不止。
与此同时,重新回到他手中的白骨戮魂针又再次射了出去。
“吼……”
恶鬼巨大的身躯猛地一颤,吼声顿止。
许青微微一怔,松开双手。
恶鬼缓缓向后倒去。
“砰!”
砸在地面,扬起一阵尘土。
许青回头看了江舟一眼,眼中透着意外之色。
却不及多说,抬起头,忽地两指骈起如剑,口中念念有词。
江舟这才发现,那九柄没入云端的剑不知何时已经重新出现,一直绕着灰鹤飞舞,缠斗不止,竟将灰鹤拦阻了下来。
此时许青腾出身来,那九柄剑便像有了生命,更加灵动迅捷。
“天地人神,四正四维,阴阳易象,九宫八扉!”
九剑在灰鹤上空,猛地悬空静立,以九宫之形分列,又突地旋转起来。
耀眼的剑光在天空形成了八面剑墙,竟将灰鹤困在其中。
“唳!”
灰鹤长唳不止,左冲右突,无论飞往哪一面,竟然都会暴发出一阵狂暴的剑气。
饶是它一身钢羽铁骨,也不敢轻撄。
“江舟,你可能杀它?”
许青忽然回过头来,看她满头细汗,脸色苍白的模样,似乎维持这一招十分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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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
江舟抬头看了一眼,灰鹤这是在至少近千米的高空上,就算他还有手段,可他不会飞啊……
第124章 挑袍一刀 (求订阅、月票)
“都尉可能将其逼下来?”
许青闻言,手中剑诀变幻,只见那天上的九宫八门剑势缓缓下压。
那灰鹤也被其中的无匹剑气逼得不得不降下来。
数息间,便被逼至差距顶百余米。
只是这短短几息间,许青周身血气已是喷薄如雾,江舟甚至能看到她脸上四肢的毛孔中在沁出细小的血珠。
就知道这已经是极限。
江舟便朝不远处的两个巡妖卫道:“请几位兄弟助我一臂之力。”
他们自然不会拒绝,迅速过来。
江舟交代了几句,两个巡妖卫便走到一边,扎着马步,两手交叠。
江舟疾跑几步,飞身跃起,落在他们交叠的手上。
“喝!”
两人齐声暴喝,踩在地面的双脚微微塌陷,脸上青筋暴突,肌肉猛胀,浑身劲力鼓荡,双手向上一甩,便将江舟抛飞起来。
另外几个巡妖卫也用同样的方式抛飞了两个人,与江舟几乎同时飞起。
待去势缓下,两个巡妖卫突然双掌暴出,血煞之缭绕,没有半点留手,全力印在江舟背上。
以江舟现在的功力,又早早加持了铁牛水法,巡妖卫这两掌根本伤不了他,反而将他已经缓下的身形再次托了上去。
两次借力,江舟离灰鹤已经不足数丈。
手中的白骨戮魂针和阴雷符已经同时打出。
然后一张柳叶又落入手中。
阴雷、白骨针一前一后,几乎同时杀至。
只是果然如他所料,只有阴雷击中了灰鹤,白骨戮魂针却是落了空。
这灰鹤非但境界远超江舟,一身钢羽铁骨,即便同是六品,也少有能及,是少有的异种。
即便是阴雷,也只是令其庞大的身躯颤了颤,晃头晃脑,击落片片灰羽,却不见致命。
此时江舟身形已经飞过灰鹤,凌驾其上。
腰身猛地一扭,身形以俯冲之势射向灰鹤,手中柳叶变化成了大关刀。
一张俊面突的变得通红。
仿佛有股神力自冥冥中而来,加持于身。
恐怖的气势骤然升腾。
在鹤背上的道人惊恐的眼神下,衣袍拂动。
春秋十八刀,挑袍!
长达数丈的巨大赤金色弯月瞬间破空!
“唳——!”
一声唳啸只叫出半声,便嘎然而止。
片片灰羽凋落,巨大的鹤躯已经从空中落掉。
落至中途,修长的鹤颈已经从中断开。
变成两截,砸落地面。
轰然巨响声中,灰羽纷扬,尘土漫天。
江舟从高空中落下,立于尘羽飞扬之中。
周围所有人都有点反应不及,呆呆地看了看两截鹤尸。
然后又看了看倒提金刀,威风凛凛的江舟,变得目瞪口呆起来。
许青眼中的惊意也丝毫不少。
她之前虽然问江舟能不能击杀灰鹤,实际上也完全没有指望。
不过是见江舟击杀恶鬼的那枚骨针十分不同凡响,或许能伤到灰鹤,给她提供个合适的契机出手,毕其功于一击。
毕竟那是一只六品的异种,即便是脚踏实地地斗一场,她也不敢轻言能胜,何况是在天上?
可没想到江舟真的能击杀,而且是如此干脆利落,一刀枭首!
那一刀,连她看了都浑身寒毛直竖。
若换了她面对刚才那一刀,也未必能挡得住。
哪怕是现在,她看着这个以往自己并没有怎么在意的巡妖卫,都能感觉到他浑身透着一股令自己都心悸的力量。
刚才他落下,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好像看到了一位无敌将军于万军中纵横,浴血沙场,人头残肢横飞的残酷壮烈之象。
那分明是武道意志凝聚到极致,显化于外的武道化境。
出神入化之境。
出神入化出神入化,也是出神如画,出神入画,武道画境。
神意如画,真意入画。
怎么可能?
这是中三品的境界,她虽然是六品,但也还无法做到神意如画,真意入画。
这江舟才多大年纪?
听说他是以流民的身份进的肃靖司,进来时根本连武道都不曾修习。
难不成他还一直掩盖着自己的真实修为,其实根本就是一个中三品的入化强者?
江舟没有顾得上旁人的眼光,甚至连斩杀灰鹤的图录赏赐都没有看上一眼。
他正在极力地想从那副武圣关公图中沙场厮杀的意境中摆脱出来。
若是此时有人靠近他,恐怕会被他当成敌军,一刀就给剁了。
幸好众人一时被他身上的气势所慑,虽见他站立不动,一声不响,却也不敢去惊扰。
在场唯一一个不受影响的许青,也为他突然暴发的实力而惊,一时无言。
过了片刻,江舟才猛地睁开眼。
额角后背已经无声无息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下意识地唤出鬼神图录看了一眼。
【真灵之灵:柒拾捌】
心中一疼。
只不过是那么短的时间,就不见了三个真灵,斩杀灰鹤补回了一个。
他还只是请了神力加身罢了。
不由看向那两截灰鹤尸身。
要是图录的赏赐差点,都对不起他这耗费。
抬起头,江舟才发现那一道道落在自己身上的奇异目光。
不由干巴巴地笑了笑:“呵、呵,那个……你们都怎么了?”
他不是没有考虑过会暴露出“实力”,不过想想以他目前的境况,即便在肃靖司里稍微露一露“实力”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反而还是件好事。
许青略带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便挥手道:“将这邪道锁起来,带回司中审问,还有这几个同犯,一齐押回去。”
灰鹤被江舟一刀斩落,那道人也随之掉落下来。
虽然他有些法力道行,可这身子骨却不大行,直接给摔晕了。
巡妖卫们领命正要动手,忽然听那些牛羊一阵吽咩的叫唤。
说也奇怪,刚才打斗的动静不小,尤其是那灰鹤出现之时,连江水都被扇得翻起大浪,停靠码头的那些船只随波起伏几被掀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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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也都早就逃走躲避。
偏偏是这些牛羊,根本没有受到半点惊吓,似乎完全不在意一样。
许青之前没有在意这些东西,不过这时注意力被叫声引过去,看了几眼牛羊,忽然皱起眉头。
周身忽然暴发出恐怖的血气,如潮汹涌,向着那些牛羊倾泄而出。
血气如潮水般淹没过成百上千头牛羊。
“这是……!”
一众巡妖卫看着眼前景象,又目瞪口呆起来。
江舟也一样是瞪大了眼睛……
第125章 梦幻泡影 (求订阅、月票)
好多黄金!
好多白银!
成千上百头牛羊,竟然全变成了一堆堆的黄金白银,几乎将这江岸码头都铺满。
金光银光璀璨夺目,晃得人眼花,心也花。
令人蠢蠢欲动。
不仅是黄金白银,还有许多颜色黑灰,隐隐间还透着暗沉的红色的方形金属块。
许青对那些金银只是扫了两眼,目光落到那些金属块时,神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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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刚刚扶起半死不活,只剩下两口气的尤许,便看到了许青阴沉的脸色。
“那、那是赤精铁……呼、呼……”
尤许半死不活的声音忽然响起,才说得半句,就喘得不行。
江舟怕他一口气喘不上来抽了,不由道:“这个……尤校尉,要不你先休息下?”
“不、不必,死不了……这邪道,居然用这般手段运送金银,而且还有赤精铁……”
尤许喘着气,吃力地说着,脸上也带着阴沉之色:“你有所不知,赤精铁乃是军中铸炼兵器所用的上等好铁,咱们司里的斩妖刀和捆妖锁,都是以此铁铸炼……”
“向来是禁止民间私藏私用,由典礼司冬官府执掌、铸炼,配发军中与少数几个司衙,无有御旨,胆敢私藏此物,视同谋反……”
“如此、如此数量的赤精铁……”
尤许胸脯剧烈起伏着,也不知道是因为说了太多话,还是被这些东西吓着的。
江舟闻言,脑中像是闪过一道光一般。
不由深吸一口凉气。
若说之前他看到吴郡城中不正常的粮食短缺,还只是一种若有若无的猜测。
现在看到这些东西,又听尤许这么一说,他算是几乎确定了。
真的有人要谋反!
金银,粮食,赤精铁……
不就是军资,军粮,兵器?
否则,还有什么人会同时屯积这些东西,还是如此巨量。
眼前的这些,恐怕不过是管中窥豹,九牛之一毛。
这时许青喝道:“将所有东西一件不落,带回肃靖司!”
说完她看向江舟:“江舟,你立刻持我令牌名贴,到提刑司和荡冠司请谢步渊总捕和王悬胆将军移步肃靖司。”
“记住,今日之事,一个字都不得向任何人透露,即便是谢总捕和王将军问了,你也不能说。”
江舟不知她具体想做什么,但也大概猜得出来。
这天下其实算不得安宁,有人谋反不足为奇。
山南县的叛乱,即便是现在,江舟还时常能听闻有人提起。
这暗中策划谋反之人,也不知道准备了多久。
若没有料错,之前邪佛邪祠,香火冥纸之事,都与其相关。
那些用香火冥纸发展出来的信徒,汇聚的真金白银,恐怕都留到了那幕后之人手里,成为其起事的资本。
难怪肃靖司没能找到那些金银的去向,居然用这样的方式来运送物资,简直是光明正大,却又神不知鬼觉。
除了不知数量的金银、赤精铁外,也不知道还运送过多少东西,又还有没有其他更匪夷所思的手段。
也不知道到底持续了多长时间,难以想象,这幕后之人在南州各司衙的眼皮底子下,到底屯积了多少东西。
如果这些金银真是为了谋反起事而准备,那么他当初推测背后有关联的其他案件,那些妖魔、血煞珠、鬼母等等,在这其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起兵的军资军粮还有兵器都有了,还缺什么?
这些念头在江舟脑海中瞬间闪过,却不及多想,应声道:“是。”
谋反这种事情,他还是少掺和为好,无论是哪一边他都掺和不起。
天塌下来自有高个儿的顶着,他只需要抱紧大腿,苟起来就是。
反正只要不影响到他,还能过着苟安的小日子,他根本不在乎是哪朝哪代,又是谁坐那张椅子。
应该……不会影响到……的吧?
江舟暗叹了口气,拿着许青给的令牌和名贴,分别跑了一趟提刑司和荡冠司。
吴郡城是南州治所,各司衙门都在城中,而且相隔都不算远,也免了他许多麻烦。
有许青的信物,他倒是很容易便见到了南州城的几大巨头之二。
少不得应付一番他们的盘问,江舟全都推到许青身上,问就是不知道。
也没怎么费劲就将两人请到了肃靖司。
然后便躲回了自己的房间。
刚刚斩杀灰鹤的奖励还没看呢。
翻开鬼神图录,果然多了一只巨大灰鹤。
种种景象于其中闪现。
幽幽冥冥之处,有一副巨大的古棺。
棺中躺着一人,面目不清,沉寂如死。
一团灰暗冰冷之气,在其小腹之上氤氲涌动。
不知年月,忽有一鸟自氤氲中诞生,展翅飞出古棺。
画面转变。
有一面目不清的男子,于郊野之地,偶遇一女子独行,只看身形,便觉姝丽,令人心弦动摇。
男子上前询问,知其迷途,遂结伴同行,与其安置一客店中,酒食不缺,二人用后,同被同寝。
次日天晓,客店伙计呼门,久久无人应答,在窗前观看,只见那男子只剩一头颅脑骨,两眼空洞,一大鸟正自空洞处吸食男子脑髓……
画面接连转变,几乎皆是这般相似景象。
也不知啄食了多少人的脑髓,这灰鹤才变得如此巨大。
最后停在被他借关公神力,一刀枭首之处,显化文字。
【阴摩罗鬼鸟:墟墓太阴,积尸之气,化而为鸟,大凶之物,遇之则死。——人之死,凡数日,逢回魂,当有禽自柩中而出者,不知其名,不知其来者,伴死而生,故曰“杀”,亦名阴摩罗鬼鸟,乃天地异种,幽冥阴类。形如灰鹤而大,能变幻作祟,好食人眼、脑。】
【诛斩阴摩罗鬼鸟一,赏梦幻泡影一】
【梦幻泡影:吾生梦幻间,何事绁尘羁。——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梦醒了无,泡影一失,清露未曦,电闪易逝,此般灭尽,乃现真吾。修成此法,能以幻梦代身,以露泡观影,森罗万象,如掌上观,如电趋之。】
【真灵之数:柒拾捌】
“阴摩罗鬼鸟……”
第126章 一石二鸟 (求订阅、月票)
江舟嘴里念叨,名字一听就不像个正派角色啊。
还有那个幽幽冥冥的所在,看起来很邪门,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还有古棺里的那个人,又是个什么存在?
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也不是个普通的角色。
那只灰鹤和这样的人物有关,要是知道被自己斩了,估计会有麻烦。
可惜,这鬼神图录也不大方点干脆告诉他。
话说回来,加上上回的虹蜺,这是他杀的第二只天地异种。
杀一只就要惹一次大麻烦……
不过就算再来一次,江舟也一样会选择干掉。
谁让这些异种的奖励都很高级啊。
梦幻泡影……
听起来像是佛门的玩意儿,不过江舟得到传授,又觉得其意境又有些道门的意思。
这东西肯定是比不上元神大法的,不过貌似也很了不得。
练成之后,能制造一具幻梦分身,这具分身和真人一般无二,而且能随自己心意变化外表。
分身的实力,也完全取决于自身。
“想”有多强,便有多强。
就像做梦一样。
不过完全和做梦一样,胡想瞎想,一个念头就想要成佛做祖,无敌天下,那是不可能的。
做梦也要讲究基本法,谁做梦是能随自己心意控制,想做什么梦就做什么梦的?
如何去“想”,就是这梦幻泡影的法门关键所在。
这只是其一。
通过这具幻梦分身,本体还能看到分身所经历的一切。
这便是“以梦幻代身,以露泡观影,森罗万象,如掌上观,如电趋之”的真意。
好东西啊……
梦幻泡影是一门术法,不是根基法,也不是单纯的术。
而是以术修法,由术而起,另辟傒径,直指大道。
应该可以算是一种辅助的法门。
能不能成大道不知道,但确实是向着大道而行。
先修的是术,以术入门。
照本宣科便行,远远没有元神大法那么艰难,连门都摸不着。
……
江舟正摸索修炼着梦幻泡影之术,
世间有一处幽幽冥冥,难见一丝光亮,连上下四方都难以分清的所在。
其中有一片区域,泛着灰暗的微光。
几是几根粗如成人的蜡烛,跳动的火焰,意是灰色。
以某种神秘的方位竖立在一口巨大的古棺周围。
巨烛燃烧充下的蜡油,铺满了这一片地域。
充满诡异阴沉。
“咔……咔嚓……”
古棺巨大的棺盖忽然缓缓移开,露出一条缝隙。
内中一片灰气氤氲。
突地两点暗芒闪烁,似是有一双眼睛在其中睁开。
“哼……”
一个阴冷的轻哼声回荡在这一片幽暗的世界。
一角泛灰黄的纸片,从棺中飘出,一阵翻卷变化,竟成了一只灰黄的纸鹤,展翅飞入那无边幽暗之中。
……
华美精雅的庄园。
一身材高大,一身华服之人坐在回廊边上,手持钓竿,在眼前一片宽阔碧湖中垂钓。
其身后忽有一个黑衣人影凭空缓缓浮现。
跪于地上,捧上了一只灰黄纸鹤:“君上,罗刹道人来信,说他答应了。”
“哦?”
华服男子没有回头,专注地盯着湖面,淡不淡地发出声音。
“他不是看不起这俗世尘海,王权富贵,躲在他那幽冥海中修炼他的生死轮转阴摩罗大法么?数次相邀都拒了,怎的突然就答应了?”
“回君上,此前阴先生早早就收买了罗刹道人的弟子邬道人,利用其为我等运输军资军器,”
“不久之前,又使了计策,令这邬道人去暗害告老回乡的前秘书监少监宋廉之婿,宋廉此人气量狭小,如何吞得下这口气?”
“其果然大发雷霆,借太守府之力,施压肃靖司、提刑司,近几日来,大肆追捕那邬道人,”
“就在不久前,于南山渡口击杀了罗刹道人的座下异种,阴摩罗鬼鸟,邬道人被活捉,押回肃靖司严刑铐问。”
“昨日,那邬道人抵不过严刑,已经一命呜呼了。”
“原来如此,呵呵。”
华服男子发出一声轻笑。
“你和阴先生还真是本王的左膀右臂,不过是略施小计,咱们就多了一位一品真仙。”
黑衣人影大喜,却是伏首道:“都是君上运筹帷幄,属下等人不过是效犬马之劳,何敢居功?”
“功便是功,不必妄自菲薄。”
华服男子淡声道:“这邬道人可有露出什么口风?”
黑衣人影道:“君上放心,那邬道人从始至终都不知自己为谁做事,此人贪财好利,所求不过是钱财罢了。”
华服之人似好奇道:“哦,是吗?罗刹道人怎会有这等弟子?”
黑衣人道:“君上有所不知,罗刹道人当年为修炼阴摩罗大法,曾以尸解之术,散去一身修为,以凡人之躯,在市井混迹,受尽苦难。”
“却曾遇一女子,对其有恩,后来遭逢意外,留下一子便离世,邬道人正是那女子之子。”
“呵呵呵……恩人?”
华服之人闻言发出一阵莫名笑声:“情之一字,最难计量,销魂蚀骨,误尽苍生,连罗刹道人这等人物也难逃其中。”
黑衣人伏首静默,只作未闻。
华服之人自呓般地说了几句,便话锋转变道:“这邬道人既然如此好财,你们又怎敢让他运送金银?”
黑衣人影道:“这便是阴先生的本事了,属下愚钝,未能看透,君上可要召阴先生来问话?”
华服之人摆手笑道:“不必了,能让那邬道人放着眼前巨富而不动,不外乎是让他看到更大的利罢了。”
“君上英明。”
华服之人轻笑道:“想不到小小一个贪财好利之辈,竟也能起这般作用,或许他日天地反覆,乾坤改易,还要为他立碑铭功呢。”
黑衣人影狂热道:“这是君上洪福齐天,注定要成就大业!”
他顿了顿,有些彷徨地道:“就是有一批金银和赤精铁落到了肃靖司手里。”
华服男子只是笑笑道:“以阴先生行事之缜密,想来也是故意留下的手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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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影道:“君上英明。”
“此前邪佛之事,暴露了香火冥钱,虽然明面上肃靖司已经结了案,但其实肃靖、提刑二司,都还在暗中调查。”
“提刑司谢步渊数次出城,不知去向,想来便是调查那批金银去向。”
“那李玄策在闭关之前,也曾暗托龙虎道的白石道人元神出窍,三入阴司暗查。”
“虽然阴先生早有安排,但如此下去终究不妥,为彻底解决后患,便设下此一石二鸟之计,一是为了令肃靖司与罗刹道人结仇,二也是为了行金蝉脱壳、李代桃僵之举。”
黑衣人影顿了顿道:“若无意外,此事当在两日内便会了结了。”
“嗯,做得很好。”
华服男子点点头,也不问如何了结,忽然问道:“对了,那个姓薛的小妖女,怎么样了?”
第127章 踏月留香 (求订阅、月票)
黑衣人影道:“禀君上,阴先生早已请玄母教圣女曲轻罗亲自一路尾随,在玉京郊外,劫杀妖女,只是那妖女身上有山鬼所赐宝物,竟然让她逃得了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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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曲轻罗正一路追杀,只不过,那妖女也不知有何目的,竟一路向南州逃来,看样子,是要回吴郡来了。”
“回吴郡?”
华服之人轻声笑道:“看来她是心有不甘,想要回来孤注一掷,想要倒逼本王啊。”
黑衣人影道:“这……属下愚钝,敢问君上何意?”
华服男子笑道:“她与本王合作,不过是为了救那只人狐,而本王也只是要她身后的山鬼相助,各取所需罢了。”
“只不过,那山鬼何等人物?又如何能如此轻易为本王所用?”
“本王从来就不指望,所求者,也不过是要那妖女背后的山鬼出手,给咱们那位人皇陛下添些乱子罢了。”
“此番本王故意让她知晓,真正令那人狐陷入刀狱的,其实是长乐那妮子,便是为了令其大闹玉京,若她陷在长乐手上,那山鬼便不可能坐视不理,”
“玉京神都,藏龙卧虎,一位一品妖圣,虽然未必翻得起多大的浪来,却也足以令玉京乱上一阵,为本王争取一些时日。”
“只不过没想到这小妖女也有些本事,竟能接连从长乐和曲轻罗手下逃生。”
华服男子笑呵呵道,似乎对自己的算计落空根本不在意一般。
“她此番逃回南州,当是知晓本王要对肃靖司动手,不外乎是想要孤注一掷,揭开本王的真面目,令本王不得不提前起事,届时南州必定大乱,肃靖司也难以幸免,”
“她自然就能乱中取事,出手救那人狐了。”
黑衣人影闻言一惊,带着几分担忧道:“君上,如此说来,若真让那小妖逃回南州,岂不是要坏君上大事?”
“属下这便加派人手,将其擒杀,以免她坏君上大事,若是能生擒妖女,不若直接用其要挟山鬼出手?”
“不必了,一个山野小妖罢了。”
华服男子随意地挥了挥手,忽然发起笑来:“呵呵呵呵……果然是山野小妖,未免太过天真。”
“便让她去吧,看看她究竟能闹出多大动静,本王倒还真希望,她能逼得本王不得不反……”
“哗啦!”
湖中突然溅起水花,一条大鱼被华服男子扯出湖面。
……
夜里,肃靖司。
“江兄弟,这么晚了还出去,这次是什么阴邪鬼物吗?”
江舟走向肃靖司门口,一路上遇到的巡妖卫都在客气地跟他打招呼。
都以为他是要出去除哪个倒霉鬼物了。
这些人这么客气,甚至是热情,不仅是因为他是传闻中李玄策身边的红人,更是因为这几天有传言说他立了大功,破了一桩大案。
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能升任肃妖校尉。
才进肃靖司短短三个月,就要从执刀人晋升肃妖校尉,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暗地里牙都咬碎了。
但表面上,很多人都开始对他巴结起来。
江舟对这些人的招呼却没有什么反应,脸上始终带着礼貌又生疏的笑容。
让不少人暗自嘀咕小人得志。
却不知,他们嘴里得志的小人,其实还好端端地待房中,手心上托着一颗拳头大小,如露珠般的泡泡。
里面竟浮现出真实影像画面,闪烁着虚幻的微光。
画面随着一个人的行动不断推移变化,而那个人,正是刚刚大摇大摆在肃靖司中走动的“江舟”。
这正是斩杀阴摩罗鬼鸟得到梦幻泡影之术。
与他想象中的差距有些大。
那具幻梦分身远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神奇,至少暂时没有。
根本没有意识,就真的像是一个梦幻泡影。
但是从外表上看,和真人却没有什么区别,也有着血肉之躯。
如果没有他的意识附着操控,就是一具没有思考能力、甚至不能动弹的肉皮囊。
不过,这具分身并不是一成不变,而是取决于他对于这门术法的造诣,可以说是他的“做梦”能力。
就目前来看,好像这分身只能当成一个“无人探测机”来使。
用处还是挺大的,只是距离他的期待有些远。
不过……
江舟看着露泡里的“自己”,直接穿过了一堵墙,用一种诡异的方式走出了肃靖司。
然后轻轻一跃,便直接从石峰半山腰跳了下去。
幸好没有人注意,不然肃靖司大红人跳崖寻短见的消息立刻就要传遍司中上下。
“江舟”从石峰上跳下,却没有按照常理一样,啪唧一下摔死。
而是像一只大鸟一样在空中滑翔。
每下坠一段距离,便翻个身,足尖在石峰峭壁上轻轻一点,又再次轻盈如羽毛一样飘飘而起。
学着武侠影视里的那些大侠,足踩虚空,连连点踏,未落下山时,便横空而行,凭虚御风。
就像是他突然间学会了绝世轻功一样。
事实上无论穿墙,还是轻功,江舟都不会。
这得是他在“做梦”。
无论分身还是穿墙术、绝世轻功,都只是他的“幻梦”。
梦不是他想怎么做就能怎么做,但梦幻泡影恰恰就是修炼“做梦”的奇术。
能这么快做到这种不符合常理的事,也多亏了他以往经常做过的梦。
很多人经常会梦过一些奇奇怪怪的事。
比如飞翔这种事,可能大部分人都在梦中经历过。
江舟就经常梦到自己能飞,梦过自己是有绝世武功的大侠。
具体梦境肯定是记不得了,但那种用轻功飞的感觉是记得一清二楚。
这种感觉,就是施展梦幻泡影的关键。
江舟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做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梦,有朝一日还有梦想成“真”的时候。
让他轻而易举地就变化出一具能“飞”的分身来。
而他手中这颗露泡,就是他观测“梦境”的窗口。
这便是梦幻泡影之术。
至少目前为止,受限于修为和“做梦”的能力,他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
无论是“穿墙术”还是“轻功”,都不过是改变“自己”,还算是容易做到。
但是若想要将自己“梦”得很强大,抬手间毁天灭地,那是不可能的。
别说毁天灭地,他现在这具幻梦身哪怕想要折下一片树叶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因为这已经是以思维干涉现实的范畴。
比让“自己”飞起来不知要难上多少倍,根本就不是同一个概念。
看着外面的“自己”在半空滑翔,江舟如同身临其境,切身感受。
脚下空虚的感觉令他腰腿发酸发软。
同时那种天大地大的无拘无束,却更令他毛孔舒张,胸怀畅开。
心中一动,露泡中的“江舟”脸孔忽然一阵模糊,竟变成了另一张脸。
一张略显消瘦的脸,脸色微白,有种晶莹剔透的感觉,就像海浪涌起时翻起的水花。
连一身肃靖司的差服也变成了一袭白衣。
虽然也是俊秀出尘的一张脸,却已经和江舟本人完全不同。
一双眼睛如长空般清澈,似乎闪烁着机智、灵动的光辉。
与平日什么都深藏在心,双眼如水潭般平静深沉的江舟全然不同。
变化身形相貌之后,“江舟”更加放肆。
脚下踏空,几如御空而行。
落下之时,足尖于檐角、树顶等处轻轻一点,便又腾空而起。
起起落落,身形矫若游龙,翩若惊鸿,飘飘如仙。
明明这才是他该有的画风。
可惜,这并不是真的轻功,仅仅只是江舟放飞了的梦想。
让他过足了高手大侠的瘾。
此时是深夜,“江舟”又专挑人迹罕至之处,身形又迅捷飘忽,也没有引起他人注意。
“咦?”
“江舟”正在城中四处撒欢,以为无人注意,便忽然听到一声轻咦,顿时打脸。
身形不由一拧,旋转着如一朵白云轻轻飘落一方院子中,足尖轻点在一株老槐细小的树枝上。
负手而立,人随风上下轻摆。
完美!
坐在房中的江舟看着露泡,露出了笑容。
这个画面他可是幻想过许多次了。
“好俊的功夫!”
院中,有一书生坐在亭下,手持书卷,正赞叹地抬头看他。
这书生他也不陌生,竟然是有过几面之缘的徐文卿。
这不巧了吗?
徐文卿放下手中书卷,抱拳道:“夜深人寂,徐某对月读书,兄台踏月遨游,能得相遇,也是一番缘分,何不下来一叙?”
“哈哈哈,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江舟”朗声大笑,身如棉絮,从树上轻飘飘落下。
徐文卿闻到了一缕若有若无的淡淡兰花幽香。
心中暗道:踏月留香,这位兄台果然是雅人。
“在下徐文卿。”
对于高来高去的“江舟”似乎并不是怎么惊异,也没有将他当成贼盗一流。
或许是因为“江舟”这副相貌本就不大可能让人往贼盗去想,毕竟哪个世界都是看脸的。
不过这徐文卿与他在烟波楼初见之时,确实是大不相同。
气度沉稳豁达了许多。
这时候的徐文卿,江舟才觉得有几分配得上“才冠南州”的名头。
此时“江舟”已经笑吟吟道:“在下姓楚,名留香。”
第128章 月色 (求订阅、月票)
“楚留香?”
徐文卿念叨了下,不由眼一亮:“好名字,楚兄还真是人如其名,请坐。”
“江舟”也不客气,撩起衣袍便坐了下来。
徐文卿才好奇道:“楚兄适才所使的蹈空之术,似乎并非道神通道法,却有几分像是武者御气之术,徐某眼拙识浅,竟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不知楚兄师出何门?”
这个世界虽说道法显圣,一个神通遁术能瞬息千百里。
武道强者,也能依靠强大之极的血气喷涌,令自己御空蹈虚。
即便是儒门,听说也有六艺,其中有一门御术,能以浩然之气,御物而行。
种种手段,神奇无比,却无一例外,都需要极高深的修为道行才能为之。
并没有那种随随便便来个人左脚踩右脚就能满天飞的轻功,
“江舟”展现的轻功确实足以令人侧目。
因为这轻功是“梦”出来的,种种动作、技法,在他人看来都是匪夷所思,玄奥莫测。
就算其中有种种不合理之处,他人也只会当成是某种独门秘法。
事实上,现在是假的,以后却未必不能变成真的。
灭尽幻梦,即成真吾。
这八个字就是梦幻泡影真正奥妙所在。
徐文卿见他不语,以为他不愿说出来历,不由道:“是徐某孟浪了,楚兄见谅。”
“江舟”摆手笑道:“哎,区区轻身提纵的小手段罢了,谈不上御空蹈虚。至于在下师门,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在下师从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小门小派,不值一提。”
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徐文卿默念一句,不知为什么,他感觉有点耳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却也不以为意,他本就是随口一问。
“能出楚兄这等风流人物,定是不凡的。”
徐文卿说完,忽然叹了口气:“不过徐某本以为楚兄如此气度,应是哪家世家之子,看来还是免不了如市井俗夫一般,目短识浅。”
“江舟”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伤春悲,意气消沉起来,只好随口笑道:
“即便在下是山野闲人,也曾听闻徐兄‘吴中诗冠’之名,若还是目短识浅,那这天下恐怕就尽是市井俗夫之流了。”
他扫了一眼他放在桌上的书卷,说道:“《幄机经》?听闻是前朝一位兵家圣人所著,内载运筹帷幄之谋,排兵布阵之妙,沙场决胜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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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兄是儒门大才,竟也学这兵家之术?”
这《幄机经》他曾在肃靖司藏经阁中一些杂记中有看到过,不过藏经阁内并没有收藏这本兵书。
这样的兵书,虽不是什么绝学秘籍,也不是寻常人能接触到的。
徐文卿闻言叹道:“徐某又算什么大才?以往徐某总以为,读圣贤之书,持圣人之礼,便能治天下,平天下。”
“可前些日子,遇上了一位奇人,那才是真正的大才。”
“听了他的话,徐某才豁然醒悟,济世治国,绝非读上一两部圣贤书,说上几句礼义道德便可。”
徐文卿正色道:“如今北境战事胶着,朝廷正当用人之时,秋闱之期不远,徐某也想一展抱负,若能高中,便当投笔从军。”
“……”
这该不会是说我吧?
江舟暗自无语。
他好像也没有说什么,怎么把这孩子忽悠成这样了?居然要弃文从军?
“咳……”
“江舟”感觉有点心虚,干咳了一声,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
徐文卿还真不愧才名盛传,其才学见识都极为不凡,算是江舟到目前为止,在这个世界所遇的人中最为出色的了。
当然,像李东阳那种等级的人物,江舟也没机会跟他交谈过,自然不算。
若非他来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都没法跟他聊几句,即便这样,也是常常是搜枯刮肠才能跟得上对方的思维和话题。
他却不知,徐文卿也在暗暗心惊。
这楚兄见识之广,简直是博古通今,天地上地,释道仙玄,儒墨法兵,三教九流,诸子百家,文武韬略,竟都有涉猎。
且所言所思,多有天马行空,羚羊挂角之处,出人意料,又无迹可循。
本是月夜读书,清冷寂寥,见其踏月遨游,才一时起意,想唤下来随意聊两句,以解乏闷。
如今他却颇有些志同道合,相见恨晚之意。
直到“江舟”几乎被他掏空存货,难以为继,不得不提出告辞,徐文卿才依依不舍。
“楚兄大才,你我虽是萍水相逢,却是一见知心,相见恨晚,恨不得与楚兄同寝同眠,以便日日讨教学问。”
“江舟”看着他的表情,想着他说的那种景象,差点忍不住打寒颤。
快跑,好可怕……
徐文卿又道:“我见楚兄对此书颇为留意,你我相识一场,徐某别无长物,这书便赠与楚兄留作纪念吧。”
“江舟”虽然有点发颤,但确实对这书很感兴趣,便接了过来,转身就想快点跑。
却又被徐文卿一把抓住双手,两眼冒光,情真意切地道:
“楚兄,秋闱在即,以楚兄大才,若能与试,定能高中,何不与徐某同去,他日也一展胸中雄才?”
“江舟”干笑道:“我不过是山野闲人,连生员都不是,如何能与试?”
“楚兄放心,楚兄虽无秀才功名,可朝廷有荫生之制,只要有人举荐,即便身无功名,也可……”
“啊哈哈,再说再说!”
“江舟”已经忍不住挣开他的手,干笑了两声,便腾空而起。
唰唰两下闪动,就连影子都看不见,留下徐文卿在原地满目遗憾地叹着气。
“徐郎,人各有志,又何必强求?”
一个幽幽女声忽地凭空响起。
在徐文卿身侧,天上的月亮透过亭子一角,流泄下来的一束月光,忽然一阵扭曲。
有一个人影,从月光中缓缓走出。
裙纱摇曳,似是从月宫中走来的仙子。
牵起徐文卿的手,柔声说道。
徐文卿竟似早习以为常一般,毫不意外惊讶,略带惆怅道:“婵儿,我如何不知?只是这世间知己难寻,我徐某人才学虽不敢说冠绝天下,可所遇之人,能入我眼的,至今也唯有江兄与楚兄二人罢了。”
“只可惜,都非志同道合之人,江兄才华高绝,却自甘为一小吏,楚兄学识竟似比江兄还高上一筹,却如闲云野鹤般,唉……”
那如月宫仙子的女子柔声安慰道:“徐郎,不要再想了,更深露重,歇息吧……”
徐文卿握着她的手,面露柔情:“幸好还有你与我相伴。”
“徐郎……”
……
“江舟”急急忙忙离开徐文卿的小院,踏着夜色飘然而行。
过路了左脚踩右脚的瘾,正想回去。
忽然看到下方有一人影在夜色中匆匆而行。
“咦?”
第129章 诡异 (求订阅、月票)
夜色中那人虽然鬼鬼祟祟的模样,但能引起他注意,也是因为这人勉强算得上他的“老熟人”。
金曹掾史韦绶。
其子韦圆照曾经因嘴贱辱骂陈青月,被画皮鬼剥了皮吊在韦府门前,死得奇惨无比。
江舟一个巡妖卫,还没有资格认识这种大人物,当初他儿子惨死,也没见他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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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后来办了许多案子,难免要和太守府打交道,也见过这韦绶几次。
堂堂的金曹掾史,吴郡太守府位列前几的大人物,竟然会在这夜黑风高之时,独自一人鬼鬼祟祟地摸出城去?
“江舟”当即掉转身形,跟了上去。
他现在这“梦”是做得越来越熟悉,以往看过的各种文字图像都变化成了他的灵感。
梦出来的轻功身法也越来越熟练、越来越神奇。
像个白色的鬼影般掠空飘行,无声无息地尾随在韦绶身后。
江舟从露泡中将他的行动看得一清二楚。
本以为会见到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却看见韦绶出了城后,钻进了一个小树林。
太老套了,完全没有新意。
江舟都能想到小树林里有一个反派在等着他。
不过他很快被打脸。
幻梦身一路跟着韦绶,七绕八拐。
就意外地看见这人迹罕至的深林中,竟有一间小屋。
是名副其实的小屋。
一棵两三人合抱的大树,内部已经中空,树上缠满了暗绿的树藤。
在中空的树干里,有一座小小的石屋,高不过二尺。
江舟原本以为这不过是一座特殊的神龛之类的东西。
但通过幻梦身,他看到韦绶小心地四处看了看,才来到小石屋前蹲下。
从怀中掏出了三根香,用火折子点燃后插在树洞中的二尺石屋前。
然后便蹲在树洞前静静等待。
过了约有半柱香时间,江舟便见那韦绶似乎轻轻松了一口气。
又从怀中掏出一物,竟是几张纸钱。
江舟一眼就认出,那不是普通纸钱,而是香火冥钱。
又将几张香火冥钱在石屋前点燃,然后伸出手,轻轻敲了几下那二尺石屋上,像是雕刻出来的小小门户。
韦绶这一连串举动已经够诡异,接下来的事却更加诡异。
那像是雕刻出来的门户,突然从中洞开,一只干枯如柴的小手从中伸了出来,五指张开,露出一张小口。
小口一张,那几张冥钱烧成的灰烬,便被吸进其中。
然后又再次张开,一篷灰黑的烟雾从中喷了出来,朝着韦绶滚滚涌来。
韦绶也不躲避,就这么安静地等着。
任由那灰黑烟雾将他整个人笼罩住。
然后江舟便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六七尺高的人,一点点变小。
一眨眼便成了一个一尺余的小人。
那干枯如柴的手爪闭上挺忙的口器,缩回了石屋中。
变成了尺余小人的韦绶,有些嫌弃地整了整衣袍,才迈步踏进那二尺石屋中。
韦绶进去后,那石屋又无声无息地关上了门,不留一丝缝隙。
江舟看得啧啧称奇。
之前他不是没有见过类似的情景。
追寻徐文山时,王碧坟中就有一间纸屋。
不过那王碧和徐文山都是阴魂。
一个大活人也能变大变小就很稀奇了。
江舟从露泡中看了一会儿,忍不住让幻梦身从茂密的枝叶间飘落,朝那树洞中的石屋走去。
虽然只是一具幻梦身,但怕惊动里面的东西。
“江舟”很小心翼翼。
来到树洞前,没有任何反应。
便学着韦绶的模样,蹲了下来。
那三根香还在,没有烧完。
不过这香烧得有些奇怪。
两长一短。
江舟想起听钱泰韶吹牛时,听他提起过一些忌讳。
其中就有关于烧香的,而且还传授过他一幅香谱。
看似简单的烧香,也有很多门道。
根据不同用途,香的数量也不一样,或三根、或五根、或七根。
不同的长短也有不同的讲究。
三根香,若是两短一长,必是大凶。
而两长一短,却分许多种。
比如两侧的香长,中间的短,称为莲花香,有进财之意。
右边两支香长,左边的短,便是吉祥如意。
这两种香,若是烧给亡人阴魂,那便代表所供亡人阴德浓厚,自有福运。
若是左边两支长,右边的短,那就是有阴魂鬼物在催要香火供品,简单一句话,就是要好处。
眼前三支香,正是这种情况。
这是在讨要过路费?门票?
江舟想起韦绶刚才烧的冥钱,便有些明白了。
他很想让幻梦身进去看看,可他也没有冥钱。
正犹豫着要不要离去,眼前的二尺石屋突然又从里面洞开。
一篷灰黑烟雾猛地喷涌而出。
和刚才韦绶在时如出一辙。
但他和韦绶的待遇却截然不同。
哪怕隔着露泡,江舟都能感觉到一种至阴至寒的气息,似乎瞬间就能将他灵魂都冻住。
幻梦身在刹那间就被烟雾笼罩,根本连丝毫的反应都来不及,便如冰块一般片片破碎。
那座二尺石屋猛地再次打开,探出一只手爪,将幻梦身身上跌落的一物抓了进去,重新闭合。
江舟眼前的露泡也像肥皂泡一般,砰然破碎。
在破碎的瞬间,他似乎听到了一个声音。
“何人胆敢窥视……”
这声音怪异低沉,江舟甚至听不出是男是女,但那种力量沛然莫可抵御。
只这一瞬间,他背后就冒出了一层冷汗。
幸好,那是一具幻梦身罢了。
可惜,徐文卿赠送的那本兵书遗落了。
等他平复心中的波澜,便思索起刚才见到的情景。
韦绶,他到底去那里干什么?
堂堂的一州金曹掾史,朝廷命官,竟暗中与这么邪门的阴物有染,他图什么?
金曹掾史……
江舟突然想起,南州的金银盐铁,可都在这位韦大人的掌控中。
无论是进还是出,只要是这几样东西,就不可能避得开这位韦大人。
难不成……
“嘶……”
江舟猛地摇摇头。
不想碰什么偏来什么。
怎么随随便便都能碰上这么隐秘的事?
算了,不想了,不关他的事。
放下杂念,看看天色,便盘坐起来,惯例地诵念天一元神大法经文。
江舟算着日子,他心口的那颗龙刍草,还有两天便要化龙成形,百年功力即将到手。
为了防止意外发生,这两天他什么都没干,一直窝在司里诵经练功画符。
随着他画符手法越来越熟练,他手中的符箓已经积攒了一个可观的数量。
春秋十八刀也在艰难却稳定地进步。
只有元神大法,依然是如坠云雾之中,不得其门而入。
不过最近他已经渐渐摸索出一些修道的法门关窍,虽然尚不能登堂入室,但江舟已经看到了希望。
在他等着龙刍即将成形的这两天里,南州却发生了一场大地震……
第130章 龙魂入紫府 (求订阅、月票)
金曹掾史韦绶韦大人死了。
江舟听到这个消息,只感觉出乎意料之外,却又在意料之中。
他还是亲眼看着别人为他收尸的。
这样的人物,自然不可能死得不明不白。
更不会一死就万事消。
韦绶这一死,几乎把整个南州都震动了,甚至听说连玉京神都都被惊动,帝芒震怒。
因为,韦绶是畏罪自杀的,就在他自己家中。
连江舟这样的小人物想躲清静都躲不过,许青直接点名让他一起前去韦府查验韦绶的死。
太守府、肃靖司、提刑司,甚至连一向不怎么管事的刺史府都被惊动。
刺史府领监察一州之责,不动则已,一动真是迅猛如雷,南州剧震。
大量的差役将韦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江舟也跟着许青等人过去,排除了韦绶的死与妖魔有关的可能。
剩下的,便是提刑司的事了。
而他们给出的结果,韦绶确实是自杀无疑。
还留下了一封伏罪书。
这封伏罪书被严密控制,江舟也没能看到。
但再严密,也难免传出风声。
因为里涉及的事太过骇人,也是令玉京震怒的真正原由。
被严密封锁的不仅是韦府,还有整个南州中与之有牵连的各级官员。
动静最大的,是吴郡守军诸多将领被连夜锁拿控制。
刺史府直接从相邻的阳州调来大军,将吴郡守军都镇压封锁在军营内。
因韦绶在书中自承谋反大罪。
矛头直指吴郡守将王悬胆。
内中罗列种种证据,令人不得不信。
江舟听说,王悬胆马上就要被锁运进京,问罪抄斩。
这一番动作,简直是一场大地震,令南州官场自上而下动荡不安,风声鹤唳。
江舟虽然只是在边缘处看了些皮毛,听了些风声,也觉得有些惊心动魄。
不久前他才因赤精铁之事,面见那王悬胆。
那是个豪爽的糙汉,江舟对他的第一印象还挺不错。
这才多久?就变成了阶下囚。
还是因为拥兵谋反这种大罪。
太可怕了……
于是更加紧缩起来了,就连案子也办得少了,斩妖的事都暂时放下。
就是死宅在肃靖司里,一边练功画符,一边等待龙刍化形,丝毫不去理会外界的动荡。
只是身在肃靖司,几乎算是暴风边缘,他不理会,也总能听到种种风声。
在龙刍化形的前夜,江舟又听到消息,押运王悬胆进京余中,其旧部叛军拦道劫囚。
王悬胆被锁住了一身修为,押在囚车中,被交战的双方乱箭误杀,据说其身中数十箭,死得极惨。
江舟莫名只觉荒谬得很。
这里边要是没事,他能把射杀王悬胆那几十斤箭头给吃了。
不过这也不是他该管、能管的,听听便作罢。
龙刍马上就要化形了。
他如今五十七年的功力法力,再暴增百年功力,一百五十七年的功力修为,已经打破中三品的修为极限。
与真正的六品武道强者所差的,就只是武道意志。
只是武道意志这东西有点玄,触不到摸不着,根本没办法一蹴而就。
江舟也不急,就算一直没办法领悟这东西,他也可以一直不停地堆积功力。
他就不信,等他嗑个几百上千颗一阳丹下去之后,一拳下去,上千年功力,谁能挡得住?
要是还不够,就继续嗑。
甚至有朝一日,只要他的元神大法一成,没有寿尽之时,能无限堆下去。
一拳上万年功力……
不用头秃他都能无敌了吧……
江舟正在浮想翩翩之时,他体内那株缠绕着心脏的刍草,已经在悄然发生了变化。
原本如一根普通的小草般,紧紧缠绕着心脏。
此时正在缓缓地舒展着枝叶,慢慢地从江舟心脏中脱离。
片片细叶竟开始凋零,在江舟心窍中化为无形。
这一瞬间,江舟只觉得浑身一冷,连体内流动的血似乎都凉了一样。
一种巨大的虚弱感无法抑制地袭来。
令他心中一惊。
虽然看不到体内的变化,却也知道百日化龙的时机到了!
江舟不知道“化龙”究竟是一种形容,还是字面意思。
若是后者,一根草究竟要怎么化龙?
但是刍草化龙的速度远比他想象的快。
虚弱感来得更是迅猛。
不仅是因为龙刍离心带给他的虚弱,这玩意儿似乎还在疯狂地吸取他的气血,甚至是精神。
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把他吸得头昏眼花,几乎站立不住,连忙扶着床榻坐了下来。
这样的情况让江舟心中一紧,担心这样下去他会吃不消。
念头才升起不久,他就隐隐间似乎听到一个声音。
“嗡嗡……昂……”
声音似乎是在耳边响起,又像是他脑中的一种错觉。
先是轻微的震动颤鸣,很快就变成了一种前所未闻的奇异声音。
似吼非吼,震动神魂。
这一声震动,似乎冲开了他体内的某种禁锢、门户。
一股神秘的力量如决堤的洪水一般,从未知之处奔涌而出。
体内血气瞬间暴涨,于四肢百骸汹涌涤荡。
强猛的力量冲击,令得江舟两眼一黑,瞬间却又大亮起来。
他看到了一幅奇异的景象。
天上地下,四面八方,俱是一片氤氲紫气。
紫气之中,有一物居中悬浮。
竟然是鬼神图录!
难道这里就是紫府?
江舟刚生出这个念头,突然又再次听见那种奇异的声音。
“昂……”
紫气汹涌,有一物在其中翻腾舞动。
鹿角牛耳,蛇颈蜃腹,鹰爪虎掌……
龙!
一条碧青色的龙在紫气之中摇头摆尾,张牙舞爪。
似乎有灵一般,发觉了江舟的窥视。
顿时龙头摆动,目如铜铃。
张口一声吟啸,向“江舟”扑来。
草!
一棵草真的化龙了!
而且这一扑怎么也不像是“好意”啊。
就在这时,悬在紫气中心的鬼神图录忽然展开。
长长的图卷飘舞,展露出一副图录。
正是武圣关公图。
这一瞬间,江舟有种错觉,就像是那图上的关公活过来了一般。
无声的轰鸣如同九天神雷般在他意识之中炸响。
恍恍惚惚间,神意似乎又进入了一片奇妙的世界。
天幕如墨,皓月当空。
一座洪炉吞吐着炽烈的火焰,扭曲着虚空。
突然烬中毫光迸射,如日照冰川,直冲斗牛,比火焰、比皓月都要夺目璀璨。
一声清亮龙吟自夜空云霄之中传来,响彻天地。
夜幕之上,有龙影扭动不止。
有血雨漂洒,滴落人间,淋在洪炉之上。
吞吐着焰舌的洪炉轰然炸裂。
“铿!”
一声清亮的金鸣之声,一片火海中,立着一柄寒气逼人的长刀。
血雨洒在长刀之上,璀璨毫光乍敛,空中龙影消逝。
长刀突然被一只手握住。
那手的主人,身量极伟,昂藏威武,一身鹦鹉战袍,长髯飘飘,面目混沌不清。
一手执长刀,傲然而立。
一手抚须,骤然回头,手起刀落。
刀光冷艳,如雷似电……
画面被一刀斩破,嘎然而止。
江舟也猛地惊醒。
眼前已经不见紫府异象,而是重新回到现实。
睁开眼,已经被惊出一身冷汗。
此时,鬼神图录悬在眼前,再次拉开。
显露出武圣关公图,看似和之前没有任何变化,但关公手里握着的那把刀旁,出现了新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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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实力暴增 (求订阅、月票)
【青龙偃月刀:千万雄兵莫敢当,蟠龙吞月血染刀。——无双武圣关羽所执之刀,又名冷艳锯。长九尺五寸,重八十二斤。刀出之日,曾染龙血,曾噬皓月,刀身映有蟠龙吞月图。龙魂入神,刀出偃月。】
“……”
这幅图江舟不知道看过多少回,几乎将上面的每一笔每画都刻进了脑海。
他敢肯定,图上的刀原来不是这样的。
图录变了,可也没有真的给他一柄青龙偃月刀啊。
龙魂入神,刀出偃月……
难道这才是关键?
江舟想了想,直接拿出一片柳叶,变化金刀。
回忆着刚才禁锢打破,神识飘入紫府的感觉。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尝试了许久,才终于找到一些感觉。
终于成功之时,黑暗袭来,然后眼前大亮的景象重演。
他再次看到了紫气氤氲之中,一条摇头摆尾,出入云雾的青龙。
那青龙如先前一般,一看见“他”,又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
“昂——!”
一声龙吟震响。
江舟猛地睁眼,一道寒光在双眼中一闪而过。
手中金刀嗡鸣不止,刀刃上隐隐映照出一条青龙,对着一颗圆月,张口欲噬。
一丝刀意若有若无,却令他自己都觉得心悸。
江舟忽然有种明悟。
以往他观看武圣关公图,每次都能清清楚楚看到春秋十八刀在关二爷手中一一使出来。
可一但离开关公图,他曾经看过的招式,就变得如同雾里看花,模糊不清,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此时这些看不清、记不住的刀势,却又重新在他脑海中一一出现。
一招一式,清清楚楚,巨细无遗。
龙魂……
刀意……
原来这才是春秋十八刀的刀意真正核心所在。
就是这幅蟠龙吞月图。
也是领悟春秋十八刀最后两刀,青龙与偃月的最关键所在。
此时夜深人静,江舟怕惊动他人,老钱真会把他剥光掉在司门前,没敢试刀。
龙魂?
就刚才看到的那条小青龙?
江舟摸了摸胸口,好像已经完全恢复正常。
不,应该说,心脏跳动得更加沉缓,更加有力了。
那就是一棵草……
真的化龙了,不是形容,就是字面意思。
这不科学……
江舟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一棵草是怎么变成龙的。
难道龙其实就是这么繁衍后代的吗……
他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没有鬼神图录,没有武圣关公图,这草龙会不会真的能跳出来,成为真龙?
可惜没有如果,他注定找不到答案了。
龙魂入紫府,不仅是增强柳叶金刀的威力。
这只是个意外之喜。
江舟现在才明白,原来百日化龙,是从内到外的改变。
不仅是平添百年功力,同时也令得他的神魂大大增强。
与暴增的功力完全匹配。
若是没有这龙魂,即便他平添百年功力,也难能如臂使指。
就像小儿抡大锤,可能伤人,也可能伤己。
想了想,又坐回榻上,闭眼凝神。
片刻后,伸出手,一颗露泡在手心上凭空浮现,眨眼又拉扯分化成了两颗。
其中一颗一阵扭曲变大,渐渐成了一个人形。
一具幻梦身顷刻成形。
这一次的幻梦身,和上次相比,却是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不仅是空有一副血肉之躯,体内血气之力奔涌如大江大河,其势骇人。
将手中金刀扔了过去,幻梦身接住,轻轻挥动,如臂使指。
真成了!
身具百年功力的幻梦身!
这就是神魂暴增的结果!
梦幻泡影之术,关键之处不在于他功力多强,而在于他的神魂。
江舟兴奋地感受着本体和幻梦身的变化。
不仅是实力暴增,他发觉自己似乎可以一心二用,本体和幻梦身同时动作,毫无迟滞,就像真的变成了两个人一般。
不像之前一样,需要全神贯注才能驱使幻梦身如常,本体或者幻梦身只能二选一。
而且幻梦身直接拥有了干涉物质的能力,不再是个样子货。
就在这时,房门忽然被人敲响:“江舟。”
心下奇怪,驱使幻梦身藏在床榻后,才开口道:“进来。”
金九推门而入,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直到江舟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才揶揄笑道:“江舟,你艳福不浅啊。”
说着,手里递过来一张手帕,里面似乎包着东西。
“你说巧不巧?上回也是我给你带进来的,你要怎么谢我?”
江舟接过手帕,打开一看,眼神微微凝滞。
深吸了一口气,挤出个笑容:“原来上次也是你啊,我特……谢谢你啊。”
“对了,你家是哪里的?家里有多少人?”
金九一愣:“啊?我就是吴郡人啊,家里还有双亲,几个兄弟姐妹,怎么了?”
江舟满脸笑容:“没事,就是想问候一下。”
金九恍然笑道:“嗨,那简单,改天有空,我请你到我家里做客。”
“……”
江舟笑脸快崩不住了:“你还不走?”
“哦哦!明白,明白!”
金九连忙说道,离开前又暧昧地看了他手上的东西一眼。
江舟再次深呼吸,然后低头看向手里的手帕……还有一根嫩绿的细藤。
终于还是来了。
原本以为这妖女鸽了他,看来只是中途发生了什么意外。
现在突然又出现,到底是想做什么?
难道真的想让自己给她当卧底不成?
江舟眼中闪烁微光。
到了现在,他已经不信妖女要他当卧底的说法了。
除非薛妖女完全不了解肃靖司,或者她就是个傻子。
捏了捏手帕,上面还写着字:匆匆一别,思君甚切,夜半子时,绿柳烟亭,君心我心,勿负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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娟秀的字迹,写得情意绵绵,令人遐想悠思。
但江舟心中没有半分缱绻旖旎。
反而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
夜半子时,绿柳烟亭。
城中有一条绿柳堤,就是他常去折柳叶的地方。
那里有一座烟波亭,建在怀水江上。
薛妖女到底想搞什么鬼?
要不要去呢?
估算了下时间,离子时还有不到两个时辰。
江舟还是决定去看看。
反正躲也躲不过,而且以他现在堪比武道六品的功力,还是双倍六品,未必就怕了这妖女。
再者,有关二爷在,只要他舍得出去,薛妖女再厉害也不过是一刀的事。
不过,他也不想这么傻乎乎地就自己跑过去,万一又被坑了呢?
捻着那张手帕,过了一会儿,心里便有了定计。
江舟看着重新走出来的幻梦身,拿出一大叠符箓让其藏在身上。
想了想,把白骨戮魂针也给幻梦身带着。
没过多久,幻梦身在肃靖司外腾空而起,如浮光掠影,片刻间便消失在夜色中。
江舟这时才施施然地走出肃靖司大门。
与幻梦身一前一后,前去烟波亭赴约……
第132章 “相爱相杀”
一条水廊弯弯曲曲,从柳堤岸边,直入怀水江面。
水廊的尽头,一座亭台在水雾中若隐若现。
隐约可见一个的娉婷绿影,斜倚亭栏。
一道白影蓦然从天而降,足尖在江面上轻轻一点,如蜻蜓点水,又再腾身而起,横掠江面。
迅如飞凫,飘然如仙。
“呵呵……”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亭中女子语声清悦,隐带幽怨,似乎在向情人诉说委屈一般。
江舟缓步步入亭中。
不为所动,将她那方手帕扔了过去,神色淡然道:“写得这么肉麻,你也不知羞?说吧,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如今身有底气,他本就是带着彻底解闷这一桩恩怨的来意。
也不必再和对方虚与委蛇,玩什么蜜里藏刀的把戏。
“才几日不见,你怎变得如此绝情?”
薛荔接过手帕,轻咬薄唇,楚楚可怜:“你叫人家为你守身如玉之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
江舟脸皮微微跳动,深吸一口气道:“你再不说,我可就要走了。”
薛荔闻言,耸耸肩,露出没劲的表情。
“你这人,怎么一天一个样?”
她一双大眼在江舟身上上下打量,口中啧啧道:“你不穿那破差服倒是一副好模样,说你是巡卫妖都没有人信,倒像是哪家世家公子。”
“不过变得没意思了,还是以前好玩。”
江舟虚着眼,露出轻浮的笑意:“那要不要我变回去,和你好好‘玩玩’啊?”
领悟到江舟话中重点,薛荔脸上反而隐隐浮现红晕,羞恼地啐了一口:“呸,无赖!”
江舟不屑道:“明明是一个不知人事的雏儿,就不要和我装什么多情女子了。三月之期早已过去,你既然约我出来,不会是真的想我吧?说出你的目的吧。”
“哼。”
薛荔皱了皱眉,知道这人脸皮极厚,便收起那副妖娆姿态,露出一向明媚的笑容,却隐含讥笑。
“目的?”
“呵呵呵呵……”
“我反倒想问你一句,当初你只是一个来历不明,手无缚鸡之力,一无是处的流民,你觉得你能有什么用?我又能对你有什么目的?”
“那倒也是。”
江舟闻言也没有恼羞成怒的意思,这本来就是事实,他也早已经想到了。
“说起来,当初若非你将我自云梦深处带出来,又为我指路,或许我这师门历练,才刚出门便要受挫,这样一说,你也算对我有恩。”
事实上后果可能比他说的更严重,因为他根本没有什么师门,要不是妖女送他出来,自己刚穿越之时,恐怕连云梦深林都走不出来。
就算有鬼神图录,他也来不及发挥作用,真就死在里面了。
江舟心里也清楚这一点。
薛妖女或许是不怀好意,但给了他活下去的机会也是真。
这也是他现在愿意和妖女对话的原因。
如果不是念着这点好,仅仅只是面对一个给自己挖坑,甚至威胁自己性命的人,他早就抡刀子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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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所谓的三月之期,不过是你随口编造,你根本就从来没有想过要让我做什么。”
江舟对这一点没多少意外,没等妖女回答,又道:“你送我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流民进肃靖司,既然不是为了办什么事……”
江舟顿了顿,半晌才试探道:
“那想必在肃靖司里,早就有一个真正能替你办事的人,而我,不过是你随手放下的一个棋子,不外乎是为了乱人耳目,替那个真正为你办事的人打掩护,甚至为其驱使。”
“若我猜得不错,替你办事那人,就在是我身边的某个熟人,对吗?”
薛荔娇笑几声,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只是睁着大眼,目光流转,满是好奇地看着他。
脆声道:“你这人真奇怪,每次见到你,都让我感觉自己走眼了,难道你口中那个师门真的存在?还有那么大的本事,能让人在短短几日间就脱胎换骨?”
没等江舟回答,就瞪眼道:“别想否认,你当初就是在蒙骗我。”
“灵台方寸是为心,斜月三星亦作心,你这人坏得很,摆明了拿一个虚无缥缈的名头来蒙骗我!”
江舟见她戳破自己的牛皮,也不以为意,笑道:“我早已说过,我的师门,不在这天地间,只向灵台方寸寻,非有缘不可至。”
薛荔撇了撇嘴,没有从他口中试探出破绽,有点气恼。
江舟又接着道:“既然我当初不过是你一时兴起的一着闲棋,现在你又突然要见我,可是因为看到了我的利用价值?”
“说吧,念在你当初为我指路的份上,若非违背我原则、对我性命有威胁之事,我可以答应你。”
薛荔咬着唇,面露幽怨道:“虽然事实如此,但你这么说,有点伤人家的心呢,人家可是真的对你……怎么可能忍心看你去死?”
下一秒又娇笑起来:“呵呵,你确实很聪明,不过你还是猜错了,我可不知道你真有本事进得了肃靖司,本来以为,你会死在路上呢,没想到,你可是一直在给我惊喜。”
“还有哦,你以为,我说的三月即可见分晓是随口胡诌?”
江舟道:“难道不是吗?”
薛荔目光流转,一直明媚的笑意忽然一冷:“你可记得,我还说过一句话,三月之期一至,除非真的有一位菩提老祖出现,否则……你必死无疑。”
江舟嗤笑道:“怎么,你要杀我?可现在早已经过了三月之期,我还是好好的活着。”
薛荔神色微滞。
是哦,忘了三个月早就过了,好丢脸啊……
忍着捂脸的冲动,气道:“哼!要杀你的人,可是很多的。”
江舟点点头:“看来,我还是被你坑了,无意间得罪了很多大人物。”
“那可不是我让你得罪的,是你自己多事,我还警告过你哦。”
薛荔得意道:“想活命吗?想活命就为我办一件事,这次可是真的哦,没骗你。”
薛荔嘻笑道。
“又是这句话,你能不能换句台词?”
江舟看着对方一张脸时阴时晴,时媚时羞,转化自如,不愧是个妖精。
撇嘴道:“你说说看,方才我已说过,能帮则帮,就当是还你一个人情。”
“很简单的,你这么大本事,肯定可以做到。”
这一次,薛荔倒没有再遮遮掩掩,明媚地笑着:“替我把肃靖司中的镇妖石毁了。”
“……”
江舟根本懒得追问她为什么要做这种事,眼角微微一抽,面无表情道:“你觉得我有这本事?”
镇妖石的来历,他已经听金九说过。
那是随随便便能毁得了的?
虽然在肃靖司中,并不怎么禁止人靠近镇妖石,甚至很多巡妖卫经常跑去捡周边受到浸染的血煞石出去卖。
但是,这不代表那东西就可以轻易损毁。
当年帝稷集数千武圣、真人、尊者费时费力,才炼制出来的十八块镇妖石,分置天下,近八千年也未曾损伤一分一毫。
可想而知,这玩意儿不是那么简单的。
薛荔笑道:“你只要答应,我自然有做办法。”
江舟摇摇头叹气道:“唉,看来,你我还是免不了相爱相杀了……”
口中说着暧昧话语,手中却已抽出腰间的斩妖刀,直指薛荔。
“动手吧。”
第133章 你死我活
“你竟然想跟我动手?”
薛荔满脸诧异:“看来你这段时间果真是大有收获了,不过你真的以为,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不过短短三个月,就有与我动手的资格?”
江舟道:“若你愿意不再纠缠我,我也不想与你动手,不得不为尔。”
薛荔眼珠一转:“要不,我们打个赌如何?若你能胜我,从今以后,我都不会再纠缠你,可你若输了,就要答应我,如何?”
江舟轻声一笑:“方寸山门人,从不向人低头,我若败,这条命只管拿去,我若胜,便是你死期。”
“你就这么想要我死?”薛荔紧咬牙关。
可恶,明明是个油滑之辈,装什么硬骨头?臭混蛋!
“是你在逼我。”
“轰!”
江舟话音未落,周身已经爆发强猛的气血,江水被爆发的血气炸开巨大的水花。
脚下连踏江面,水花接连绽放。
人已如一团血色的炮弹轰然射出。
“好!那便让我看看,你这三个月来究竟有多少长进,竟敢这般狂妄,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我不会留手。”
薛荔也不再多言,神色微冷。
同时也不禁瞳孔微缩,闪过一道惊意。
如此血气,如此威势,至少也达到了六品的程度。
这小子,才过了多久,怎么可能?!
心念电闪间,已伸出双手。
袖中猛然暴射出无数细小的绿藤。
像是两朵巨大的绿伞,罩向江舟。
江舟手中挥起鬼头刀,自上而下,重重一劈。
血光刀光凝聚成刀罡,如同一把长达数丈的巨大血刀,直直砍下。
迅捷如电,狂猛如雷。
与当日降临此世,一刀劈山的通天刀罡如出一辙,威势虽无法与那一刀相比,却也惊人之极。
无数绿藤根根尽断。
春秋第八刀,破竹!
专破围堵,单骑破千军。
身影一往无前,瞬息间便已冲至薛荔前身三丈处。
狂涌的血气炽热如烘炉,炙烤得薛荔身前虚空都扭曲,一阵阵灼热气息将她的脸庞都炙得微红。
却不见她露出半点惊急之色,反而露出一丝轻蔑笑意。
江舟手中鬼头刀再举,想要故伎重施。
却突然感到一阵心悸。
足下轻点,身如飞燕,向一旁斜斜掠起,划出一个轻盈的弧度,又冲天而起。
只这一瞬间,他刚才所站立的地方,已经被无数根断裂的细藤扎出了一个巨大的碧绿藤球。
那是他刚才一刀斩断的,若他还站在原地,此时被扎着球的就是他了。
细微的破空声袭来,江舟身形还在腾空,神色又是一变。
左右脚在虚空交替连点,身形竟凭空横移。
一根粗大的藤条,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像是一根巨弩般,无声无息地擦着他的衣袂穿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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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身形未稳,藤条如动灵蛇一般猛然摆动,横着抽了过来。
急忙伸手向下虚击一掌,身形又轻飘飘地腾空而起。
这一连串匪夷所思的动作身法,看得薛荔眼中闪过惊色。
若是直接用飞的,她还不至于这么惊讶。
但这小子明明远远不到御气蹈空的境界,偏偏能凭借如此不可思议的技巧在空中辗转腾挪,来去自如。
简直不可思议。
御气蹈空,脱离大地的束缚,那是至少四品才能做的事。
他这法门若是传出去,足以引起一阵风雨。
念动之间,满面突然轰然暴响,数十根巨藤破江而出,如同一条条巨蛇般围绕在江舟四周。
令江舟神色一变。
但这些巨藤只是灵动地挥舞,将他包围在空中,却没有发动攻击。
下方薛荔发出一阵笑声:“怎么样?还要打吗?到了现在你还看不清你我间的差距吗?”
“那又如何?生死之战,瞬息万变,你又岂敢说定能胜我?”
江舟缓缓从空中飘落,足尖轻点水面:“你小心阴沟里翻船,被我这个小人物不小心给杀了。”
“轰!”
水面轰然炸开,江舟根本来不及反应,一道巨藤猛地抽打在他背上。
“徒逞口舌!”
“你宁死也不愿帮我?”
薛荔心中恚怒已起,四面八方,入眼俱是粗大的藤条向他绞来。
江舟心中暗草一声,你当是树界降临吗?
心中也不由生起怒意:“知道我不愿,还要逼我,难道不是你想要我死?”
“既是生死之战,何须多言!”
江舟干脆将鬼头刀插回腰间,双手一兵,已经各抓出一大把阴雷符来,至少数十张,几乎是他这段时间以来的所有存货。
这次真的是大出血,豁出去了。
“六洞鬼兵,神灵魔王,游行人世,悉奉黑律,急急如北帝明威金敕律令!”
“轰!”“轰!”“轰!”……
一连串密集的雷声响起,半空被血色雷光笼罩。
薛荔神色微变,一根根细小藤条不知道从何处钻出,迅速生长蔓延,瞬间便将她包裹在一颗碧绿的藤球中。
阴雷噼哩啪啦地不断劈落。
无数藤条被击成焦炭。
江舟自己也不好受。
阴雷击毁的藤条只是一部分,其余的都在不停地绞杀他。
即便他“轻功”绝世,也难以一一闪避。
身在空中,反借着绞杀他的藤条不断地腾挪。
手中重执鬼头刀,得自关二哥的春秋刀法在他手中重涣光芒。
将这些藤条当成了千军万马。
身形闪动间,刀光如织,一道道藤条如雨落,如同斩落敌军的人头般。
但双拳终究难敌四手,何况周围有数不清的“手”。
一个疏忽,就被几道藤条抽在身上。
这些藤条的力道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每一根都像是一个许青那种等级高手奋力一击,简直恐怖。
鲜血同时从口鼻喷出。
血洒长空,人也如陨星一般坠落。
“轰!”
砸落江中,溅起数丈高的水柱。
随着江舟落水,阴雷和藤条也几乎同时沉寂。
包裹薛荔的藤球散开,露出薛荔略显狼狈的身影。
薛荔伸手从头上捋下一绺焦黑的头发,神色有些难看。
她没想到自己几近四品的道行,对付一个中三品都不没到的小子,居然还费了这么大劲,而且还差点让对方伤了。
这才过了短短三个多月啊。
得亏她找来得快,再迟些时日,他岂不是要上天?
向前走了几步,对着江面哼道:“别躲了,我知道你没死。”
第134章 死了? (求订阅、月票)
“哗啦!”
水面再次炸开,江舟从中腾空跃出。
血气缭绕,瞬间便将湿透的衣衫蒸干。
“服不服?”
看着口鼻溢血,一身狼狈的江舟,薛荔冷下面色:“你若还是不肯答应,这一次,我真的不会再手下留情。”
江舟落身水廊上,沉默不语。
不是因为薛荔威胁。
试探了这么久,薛荔的实力他也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确实很强大,恐怕五品都不止。
到了中三品,每一品间都有如同隔着巨大的鸿沟。
即便他本体和幻梦身联手,也不可能赢得了妖女。
只不过若真的要见生死,江舟肯定活下来的必定是自己,死的是对方。
要杀她,只用一刀。
江舟现在想的不是要不要杀了薛妖女,而是在想她的真正目的。
还有一点,这里可是在吴郡城内,虽说是偏僻之地。
但他们打了这么久,偌大的动静,居然没有惊动任何人。
绝对不正常。
南州各司都在吴郡设有衙门,一般妖魔暗地里闹腾也就罢了。
他俩这么光明正大地打斗,居然也没有人理会。
能令吴郡各司衙都选择性变成瞎子聋子,以薛妖女的身份,不应该有这种能力。
若是真有第三者在背后操纵,他的目的是什么?
不大可能是他自己。
毕竟他在别人眼里不过是区区一个巡妖卫,真想要对付他,直接出手就是,何必绕这么大弯子?
“妖女,今日看你还往何处逃。”
就在他沉默时。
一个声音忽远忽近,似近在耳边,又似远在高天。
江舟听着声音,就恍惚看到了一尊高居九天之上,俯视人间众生怀着怜悯的仙神,既清冷,又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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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薛荔神色一变,咬牙恨道:“贱人,真是阴魂不散!”
江舟从来没有见过这妖女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适才的疑惑却稍解。
原来幕后之人的目标,是薛妖女,也只可能是她,而不是他。
自己才是个意外闯进来的第三者。
看薛妖女的模样,这突然出现的人已经追杀她有一段时间。
但在这种情况下,她还是将自己约到了这个地方。
江舟暗草。
又掉进了薛妖女挖的坑里,上了她的当了。
果然。
一个极美的女人从天上缓缓飘落
素白如雪的广袖流裙被江风吹拂得飘飘如仙。
悬空立在满面上,如同凌波仙子。
江舟只是看上一眼,就像被一股清凉的柔风吹过,骨头都有点酥软的感觉。
心中暗惊。
这不是什么媚术,他也不是真的见不得女人。
只是这女人是真的美。
从里到外,从皮到骨,真真正正的美到了骨子里。
如江舟所料,薛荔见了这女人,娇笑一声:“你想杀我呀?那得先问过江郎再说哦。”
“哈哈,不好意思,打扰两位了,你们聊,我先走了。”
江舟干巴巴地笑了一声,掉头就走。
开玩笑,关我屁事?
“江郎!”
一声腻得人发颤的娇呼,江舟便觉香风袭人。
绿影闪动,怀中已经多了一具柔软的娇躯。
薛荔紧紧抱着江舟,轻咬银牙,一副柔情蜜意,又幽怨凄然的模样。
“这贱人要杀我,你难道忘了我俩的山盟海誓,要弃我而去不成?”
“……”
佳人在怀,江舟却没有半点旖旎之意。
这是你自己找死!
眼神一厉,手一翻,两指夹着白骨戮魂针朝着薛荔心口戳了过去。
“哼……”
薛荔一声闷哼,白骨针戮魂针毫无阻滞地刺入她的心口。
“!”
饶是江舟本来就起了杀心,下手也没有丝毫心软。
可他万万想不到,竟会这么轻易得手。
“江郎……”
薛荔整个人软倒在他怀中,仰起脸,本是明媚的娇颜,已经黯淡苍白,毫无血色,嘴角溢血。
眼神迷离涣散,却带着柔情蜜意。
口中断断续续地柔声呓语:“江郎,我不怪你……”
“你我人妖殊途……我不能阻你前程……为了你,我死又何妨?”
“忘了我……”
“(O_o)?!”
大姐!你影后啊?
搞什么?!
“负心薄幸之辈,该杀。”
一直凌波而立的素衣女子淡淡出声。
语声清冷柔媚,既矛盾又和谐。
江舟:“……”
这位大姐,你又谁啊?
你瞎啊?!
“江郎,这女人的脑子不大好使,你就不用想着白费唇舌了。”
一个虚弱又得意的声音似乎凭空在江舟心中响起。
“我厉害吧?这是天籁之术,那贱人是听不见的。”
“你不是说我对你有恩吗?亲手杀死自己的恩人感觉怎么样?”
“既然你不肯帮我,我也活不了了,可我也不会让你好过,我要你永远记住我……”
江舟低下头,只见靠在他胸口的薛妖女,嘴角带血,却扯出一丝细微的弧度,已经涣散的双眼露出丝丝得意。
你特么神经病啊?
他很确定,白骨针真的戳了进去,在一瞬间,吸尽了薛妖女的精气神。
妖女的气息在不断地减弱,恐怕真的是离死不远了。
这是什么操作?
舍命坑他吗?
江舟还在懵比,又见妖女勉力转过头,带着一种满足又得意的笑容朝那女子道:
“贱人,我就算死,也要死在我心爱之人手中,你想杀我?下辈子吧……”
那女子一双淡漠的眸子扫过薛荔,竟露出几分悲悯之色。
江舟:“……”
一个女疯子,一个女傻子,我到底做了什么孽?
“江郎……江郎……”
薛荔艰难地伸出手,轻抚江舟脸颊,痴痴道:“若有来世,我必当为人,与你厮守……”
江舟人都傻了。
还厮守……我想撕了你,我们有那么熟吗?
没等他说出话来,薛荔的手忽然垂落,双眼瞌然而闭……
死了。
【诛斩薛荔古藤精灵一,非邪非妖,不赏】
“!!”
江舟还不敢相信薛荔真的死了,而且她在鬼神图录这里居然是非邪非妖?
开什么玩笑!
“负心薄幸之人,受死吧。”
那女人却已经动起手来。
只见她脚下、背后,同时浮现出两个光华凝聚的轮盘。
种种爻象于中显现,演化世间万象。
天地山泽,诸象变幻。
江舟只觉自己似乎被禁锢在了一方世界之中。
水火风雷,凭空自虚空之间涌出。
就像是来自天地乾坤的禁锢,山川大泽的镇压,令他无法动弹分毫。
只是瞬息之间,江舟便被水火风雷淹没。
整个人无声无息地破碎。
水火顿消,风雷立止。
薛荔的尸身悬空飘浮,未伤分毫。
女子秀眉微蹙:“幻身?”
目光淡淡扫过薛荔尸身,微微摇了摇头,眼中露出一丝悲悯:“冥顽痴愚。”
转身一步迈出,身影便似没入虚空般消失不见。
薛荔尸身从空中坠落尘埃……
第135章 填入刀狱 (求订阅、月票)
“哼!”
与绿柳堤相邻一条巷道角落里,江舟手中露泡破碎,同时发出一声闷哼,面色煞白。
这就是幻梦身的一大缺陷。
幻梦越真实,越强大,与他的联系就越紧密,若是损伤,对他本体的伤害就越大。
尤其是对神魂的损害。
江舟摇摇晃晃地捂着头。
被那女人一击破灭幻梦,令他脑中似炸了一般,痛如刀割。
不过还好。
一具幻梦身和一点精神的损失,远比损失大量真灵,还暴露自己的底牌划算多了。
那个女人虽然脑子不好使,可实力却比薛荔都强出许多。
过了一会儿,疼痛缓解,精神渐渐恢复。
得以缓过神来,跃上屋顶高处,目光略带复杂地看了一眼烟波亭的方向。
这妖女真的就这么死了?
其实仔细想想,他和薛妖女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这妖女除了喜欢威胁他,给他挖坑外,还从来没有伤害过他……
好吧,事实是,要不是他开了挂,很可能就被这妖女坑死了。
江舟自嘲地笑了笑。
居然还同情起妖女来了?
大概是因为人已经死了,还是他亲手杀的。
江舟对薛妖女的一丝怨愤也随之散了,反而念起她的好来。
毕竟算起来,她确实对自己有恩,而且……长得还挺漂亮……
咳……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打断江舟的思绪。
远处,一群官差姗姗来迟。
江舟原本打算再过去看看,也只能停下脚步,转身遁入夜色中。
……
“那小妖女死了?”
华美的庄园里,华服男子听了来人奏报,言语中透出几分诧异。
“禀君上,确是死了,巡城兵丁适时赶到,发现其尸首,见其为妖魔,便送往肃靖司,查验正身,就要填入刀狱。”
华服男子闻言摇摇头:“可惜了。”
“是曲轻罗杀的?”
来人神色有些古怪:“禀君上,并不是。”
华服男子诧异道:“咦?这吴郡中,能伤得了那妖女的人可不多,李玄策这条忠犬借口闭关,躲了清净,谢步渊也因谋反之事难以抽身,难不成是监天司的两位值守?”
来人神色古怪道:“君上,并不是,只是一个……巡妖卫。”
华服男子有些惊诧了:“区区一个巡妖卫,竟有这般本事?”
来人道:“那个巡妖卫确实有些本事,至少也是六品的武道修为。”
“六品?一个巡妖卫竟有这等修为,倒是少见,但想要杀那妖女,还力有未逮吧。”
六品修为,在华服男子眼里也不过与蝼蚁无异,他只是好奇一个六品是怎么杀得了小妖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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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说道:“君上,薛荔这妖女似乎是对那巡妖卫情有独钟,只因人妖殊途,那巡妖卫似乎有负于她,两人在玄母教圣女追来之前,就已经起了争执,大打出手。”
“玄母教圣女追杀至此,薛荔妖女不愿死在其手,甘愿为那巡妖卫亲手所杀。”
“哈哈哈哈……”
华服男子闻言,忽然大笑起来。
“又是为了一个情字?真是可笑,可叹,哈哈哈哈……”
直笑得眼中带泪,岔气咳嗽,他才停了下来,脸上似哭似笑。
来人低下头,不敢去看。
华服男子一边抹着眼中的笑泪,一边道:“那巡妖卫姓甚名谁?能令小妖女如此倾心,本王倒是好奇得紧。”
“禀君上,此人姓江名舟。”
“哦?是他……”华服男子微感意外,似乎早听闻过这个名字。
不过这名字也就是在他口中过了一遍,便被他抛诸脑后,起身负手,悠然道:“这小妖女虽有几分天真,但心思玲珑,说她死了……”
“罢了,且当她死了吧,既然死了,那便将消息放出去吧,便说……”
“她是因在玉京被长乐重伤,逃回吴郡,才被小人所乘,香消玉殒。”
“是,君上!”
那人领命而去。
剩下华服男子一人,忽然又发出怪异的笑声。
“为情而死?呵呵呵……”
……
肃靖司。
江舟在房中调息养神,恢复着昨夜的精神创伤。
金九敲门走了进来。
用一种莫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江舟纳闷道:“你做什么?”
“那个……”
金九犹犹豫豫地道:“真是想不到,那位薛姑娘竟然是个妖魔,你没什么事吧?”
江舟心下微惊:“你怎么知道?”
金九眼神微微躲闪,犹豫道:“那个……今日巡城军兵送来一具妖魔尸体,便是那位……薛小姐,司里已经验明正身,是一只藤妖,已经填入刀狱中。”
“……”
江舟闻言,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虽然连鬼神图录也认定她死了,但江舟还是一直不敢相信。
他对那妖女还谈不上有什么舍不得,最多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他只是不相信这妖女会死得这么轻易,还是毫不还手地让他亲手给杀了。
难不成,还真的是如她所说,是爱上了自己,宁愿死在他手里,而不愿死在对手手里?
扯淡!
他自己都不信自己有这么大魅力。
他怀疑,薛妖女也许是通过某种手段假死,以达到她的某种目的。
不过现在尸体都填入刀狱了,就算她真的有什么谋算,还翻得起什么浪来?
“你没事吧?”
金九见他许久不语,似乎误会了什么。
江舟翻了个白眼:“我能有什么事?”
“那就好,是这样,那是个五品将近四品的大妖,非同小可,所以司中一早就去查了,结果……”
金九看了一眼江舟,小心地道:“我是来问你,那薛小姐,是不是你杀的?”
“不错。”
江舟很干脆地回答。
昨天的信是金九送的,他和薛妖女相会的事也肯定瞒不过他。
这事他也推脱不过去,金九既然这么说,显然是司中今天已经调查出什么来了。
事实上,他也没有必要隐瞒。
金九叹了口气道:“唉,人妖殊途,你这么做也情有可原,只是没想到,那薛小姐竟也如此痴情,心甘情愿死在你手中。”
江舟诧异道:“你怎么知道她是心甘情愿死在我手里的?”
金九愣了愣,旋即笑道:“哦,这不是想想就知道吗?以你的实力,怎么可能杀得了一个五品巅峰的大妖?”
“说起来,薛小姐虽然是妖,可这一片痴心也算难得,你也算是有福分了,可惜,你们人妖殊途,注定有缘无分。”
金九一脸感慨道。
“……”
江舟原本还有点奇怪,不过被他这么一打岔,就满脸无语。
没完了还?
金九挥了挥手:“行了,我就是奉命来确认一下,有你这句话,可以去复命,这案子也可以结了。”
转身才刚走出门,又忽然走回来,神神秘秘地对江舟说道:“我再告诉你件好事儿……”
第136章 拨开云雾见名山 (800月票加更,求订阅、月票)
江舟一愣:“什么好事?”
他回头看了下门外,确定没有人才小声道:“那桩谋反案你应该很清楚吧?如今以王悬胆和韦绶为首的许多官员将领,死的死,拿的拿,你可知道空出多少位子?”
江舟兴趣寥寥:“哦,所以呢?这与我何关?”
金九道:“啧,事关谋反大逆,牵涉其中的人自然不会有好下场,但反过来,在此案中立功的,哪怕是沾上那么一点点边,那也同样要飞黄腾达了。”
“这次能顺藤摸瓜掀出那些叛逆,还不都是因为你找到了那个邬道人?而且要不是你,那邪道早就逃了。”
“若是他逃了,韦绶也不会畏罪自杀,自供许多罪状出来。”
“还有啊,上次那邪佛案子,是不是也是你找到了小喜庄?”
“这桩桩件件,算起来,论功行赏之时能少得了你?”
“……”
江舟听完,一点喜色都没有,反而脸色阴沉。
好想骂人……
“这些话,没有传出去吧?”
他现在只希望这些事只有肃靖司少数的人知道。
金九莫名其妙道:“你想什么呢?述功之时,自然要一五一十说清楚。”
草!
江舟暗骂了一声。
想也知道,那些倒霉的官员虽然未必还有机会蹦跶,可能在官场上混的,谁没有几个沾亲带故的?
这些人不恨死他才怪!
“刚才我从百解堂过来,听到许都尉和尤校尉在商议,似乎有提及你,我看,你高升之日不远了,到时可别忘了兄弟我。”
金九笑着拍了拍他肩膀,终于转身离去。
“唉……”
江舟独自在房中沉沉叹了口气。
似乎让金九说对了,等他去点了卯,没过多久,就有人来叫他,说是都尉传唤。
江舟只好放下手边的事,来到百解堂。
才到门口,他就听到里面传出许青的声音:“哼,这姓宋的好色之徒,就这么死了也太便宜他了……”
姓宋的?是宋廉……死了?
听许青怒气冲冲的话语,似乎是这宋廉也牵扯到了谋反案里。
韦绶在伏罪书中指出曾买通宋廉,在朝上周旋疏通,遮掩南州的种种谋逆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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剌史府派人去捉拿时,却发现其正在与诸多侍妾美婢行荒唐之事。
被剌史府来人一吓,直接就背过气去了。
验了尸说是其御女过度,伤及元精,本已命不久长,受了惊吓,把最后一口气也给吓没了。
江舟听完,说不上幸灾乐祸,但也心下一松。
他暗中对宋廉下手,始终是一个隐患。
现在好了,一切皆休。
脚步声放重,来到百解堂门口禀报了一声。
许青抬头见是他,点点头唤他入堂。
江舟见礼道:“不知都尉大人传召,有何吩咐?”
许青和尤许相视一眼,尤许起身大笑道:“哈哈哈,江巡卫……不,江校尉!”
江舟心中恍然,面上却故作惊愣道:“校尉大人何出此言?”
尤许哈哈笑着,许青也难得露出笑容道:
“你在司中屡立功劳,此番更是连立数桩大功,若是不封赏,别人不是要说我肃靖司刻薄,无容人之量?”
“这次唤你过来,便是要告知你,即日起,你便升任肃妖校尉,位列九品,从今以后,便是真正有品级的朝廷命官了。”
真升官了?
虽说早有猜测,但江舟还是有些发怔。
不知不觉,他都在这里待了几个月,官也越做越大了……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件好事。
到少升任校尉,他能接触的资源和案子都更多。
以往他想要接到一个九品以上的案子都是几乎不可能的。
不是没有九品以上的妖魔犯案,只是到不了他手上罢了。
尤许见他模样,笑道:
“怎么?高兴傻了?江校尉,升任校尉虽是好事,但同时也是件凶险之事,你可不要以为这个校尉好当啊。”
许青在堂上看着江舟若有深意地笑了笑:“尤校尉,你还是多担心你自己吧,以江舟的实力,你恐怕早还远远不是他的对手。”
“啊?哈哈……”尤许尴尬地笑了笑。
他想起之前被怪鸟重伤,要不是江舟救他一命,恐怕已经呜呼了。
江舟连忙道:“日后还要尤校尉多加指教。”
尤许见他这么给面子,大笑道:“哈哈哈,我可指教不了你,今日老哥我除了要恭贺你升任校尉,也是要与你道个别的。”
“呵。”
许青晒笑道:“尤大校尉可是立了大功,要调任玉京了,虽是平调,却也是要飞黄腾达了。”
江舟一听便明白了。
玉京神都的官,自然是高人一等的。
这尤许竟然能调进京城?看来他背后也是有靠山的啊。
想来也是,连他都立功升职了,作为直属领导的尤许,功劳只会更大。
所谓领导有功,这个道理,自古皆然啊。
尤许大笑道:“这次还是多亏了江兄弟了,话不多说,老哥多谢了,来日兄弟若到京城,老哥我一定好好感谢!”
这几句话功夫,已经变成了老哥兄弟了。
江舟暗暗吐槽。
“好了,江舟的任命,明日便会下来,你自去准备吧,一应事宜,尤校尉会对你交代。”
许青说完,便站起身来,转入后堂去了。
两人清楚她的性子,都不以为意。
尤许这才热情地拉着江舟,跟他交代一些事项,说得极细心,直说小半个时辰才完。
已经有点被他热情弄得很不自在的江舟敷衍了几句,就赶紧走人。
走出百解堂,江舟忽然轻声一笑,唱了起来:“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不须计较苦劳心,万事原来有命。幸遇三杯酒好,况逢一朵花新。片时欢笑且相亲,明日阴晴未定……”
什么妖魔妖女,什么阴谋阳谋,什么王权富贵……
与他何干?
数月以来,为了这条小命,他耗费了太多心力,也改变了太多。
从今而后,该遵从自己意愿而活了,爱谁谁。
念头一起,江舟只觉内外通透,哈哈一笑,嘴里用不知道哪里学来的荒腔野调,唱着不知道哪里看来的词。
“物物般般都放下,熟境自然休。忙里偷闲闹处收,不挂一丝头。动静不拘无动静,法界莫能归境丘。逍遥物外游,性似水晶球……”
一边摇头晃脑地哼唱着,一边往刀狱石窟那边走去。
却没有发觉杳杳冥冥之中,紫气氤氲的紫府中,发生了一丝丝莫名的变化。
肃妖校尉,大小也是正式的官儿了,已经有权拥有一个直属的班底。
校尉校尉,按理是有可以统率一校人马。
依大稷律,一校人马为五百之数。
不过肃靖司的校尉却不同于别处,自然是没有这么多人手的。
平时肃妖归校尉直属领导的标配人数,是一伍巡妖卫五人,一队执刀人十人,称为班校。
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有上令在手,才能调配更多人。
十五个人已经足够他用,他得先去挑几个合用的人手,要不然事事亲力亲为,还怎么逍遥?
录事房。
老钱靠躺在圈椅上,往嘴里灌了一口酒,两眼迷离,口中喃喃唱着比江舟还要怪的调子。
“物物般般……都放下~熟境……自然休~”
“动静不~拘~无动静~,法界莫能~归境丘~”
“好小子~才过去几天,便拨开云雾见名山呐~~”
第137章 审时度势 (求订阅、月票)
“属下一定不负大人所托!大人大恩,属下唯粉身以报!”
刀狱石窟前,乙三四满脸激动,单膝跪地拜道。
江舟也懒得纠结他的称呼了,扶起他道:“好了,男儿膝下有黄金,从今以后,不要动不动就跪。”
“不过如今任命未下,你还要先在这里委屈几日。”
乙三四大声道:“不委屈!属下一定会为大人挑出最得力的人手!”
“好,我等着。”
江舟点点头,又勉励了几句,便离开了这里。
这时,那些在石窟中探头探脑的执刀人才一窝蜂地跑了出来,围住乙三四。
“乙三四!你居然要晋升巡妖卫了!”
“我早就说过,能跟着江大人,是大福分,早晚会出头!你看?乙三四这么快就有出头之日了!”
“你拉倒吧!当初就属你怪话最多!”
“别吵别吵!乙三四,你出人头地了,可别忘了拉扯咱们一把,江大人不是要你挑选班校人手吗?我甲九五的本事你是知道的,这刀狱石窟里,你绝对找不到比我能打的!”
“对对对!还有我还我!我也要!”
“滚!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就凭你也想进江大人的班校?”
“我来我来!”
一从执刀人挤成一堆,你一句我一句。
一个个气势汹汹,若不是惧怕惊动管事的巡妖卫,拿了他们去直接打死也不会有人理会,就已经要扭打起来。
执刀人每天都直面生死,有今天没明天。
能活下来的都不是什么善茬,面对这种千载难逢的出头的机会,怎么可能一团和气?
……
经过上次邬道人之事,江舟对乙三四这个人办事还是挺放心。
江舟将任务甩手扔了出去,让他去头疼。
自己出了肃靖司,到烟波楼潇洒来了。
在他对面,燕小五举起酒杯:“兄弟你这回可是蛤蟆蹦到脚面上,屎壳郎变知了,高升了啊!来来来,我敬你一杯!祝你平步青云,鸿途大展。”
燕小五知道他要升任校尉,专程过来约他,要为他庆贺。
“……”
江舟忍住拍死他的冲动,伸手一拦:“鸿途大展还是算了,我这人懒,也没有什么大志,安安稳稳就好。”
话头一转又道:“不过,平步青云还是可以的,最好是当个什么事也不用管的大官。”
“……”
“做梦娶婆娘,你想得美!有这好事还轮得到你?”
燕小五感觉今天的江舟有点不一样,以往他说话虽然也常有惊人之语,可不会这么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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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天底下哪里来这等好事?尘事如潮人如水,万般皆不由主啊。”
“即便是那些仙门隐士,说是不图富贵,不爱荣华,还不是要忙忙碌碌,奔波不停,又有几个能得清静自在。”
江舟摇头笑了笑,将手中酒一饮而尽,嫌弃杯子太小,又把酒壶抢过来,直接往嘴里倒。
燕小五咂咂嘴,直勾勾盯着酒壶,有点心疼,这酒可贵啊。
“还说别人?我看你现在插根棍子当鼻环,就有几分像那些牛鼻子了,我说你别糟贱这么好的酒行不行?”
他还是忍不住一把将酒壶抢了回来。
江舟撇嘴道:“燕小五,你损不损?别怪我没提醒过你,早晚有一天,你会栽在你这张破嘴上。”
说着回头喊了一声:“小二,上酒!”
“你少喝点,很贵的……”
燕小五小声地嘀咕,见江舟没理他,眼珠子转了转,凑了过去小声道:“我说,你该不会是还在想着那位薛小姐吧?”
楚云楼头牌是妖魔一事,早就传开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江舟无语:“……你能不能闭上你的嘴?”
燕小五却只当自己说中了,猛地一拍人肩膀:“醒醒兄弟!人妖殊途啊。”
江舟忍无可忍,就想动手,烟波楼的东家陈三通已经腆着越发圆滚的肚子挪了过来。
亲自送上了一小坛酒,胖脸上满是和气的笑:“江公子,燕捕头,怎么样?酒菜还可口,喝得可尽兴啊?”
燕小五抢先说道:“陈员外,不是我说,你这什么都好,就是这说书唱曲的,也太没意思,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样,没点新意,再没点花样我都懒得来了。”
“是是是。”
陈三通先是自承不是,才叹气道:“唉,这也是没办法啊,这民间流传的好话本、好曲子也就是那么多,陈某也曾出高价请得些名士名家,新作倒是不少,可客人们都不买账啊。”
“而且……”
陈三通四处看了看,小声道:“最近这阵势,二位也不是不知道,我这里的生意都清淡了许多,不瞒二位,陈某我已经有意举家迁居玉京了。”
江舟和燕小五闻言都觉意外。
燕小五道:“啊?不至于吧陈员外,最近是有点乱,可过一阵子就好了嘛,你这买卖做得这么大,三瓜俩枣的,还能影响到你?”
“实不相瞒,其实陈某早就有意到京城开几家分号,如今南州动乱,也正好出去避避风头。”
燕小五张口欲言,江舟已经先说道:“原来陈员外是生意越做越大了,那就预祝陈员外一路顺风,生意昌隆。”
陈三通呵呵笑道:“承江公子吉言,陈某无以为报,这桌酒菜,就当是陈某临别赠礼了。”
等陈三通离开后,燕小五才撇嘴道:“这陈三通胆子也太小了吧?听到点风声就跑,他是怎么做下这么大买卖的?”
江舟笑了笑,若有所指地道:“这叫小心使得万年船,这陈员外审时度势的本事,可比你强多了。”
眼中闪过几分思索。
陈三通买卖做得大,三教九流都有接触,恐怕是察觉了什么。
看来这南州的风雨不会那么快平息,甚至仅仅只是一个前兆罢了。
燕小五却不屑一顾,胆子小就胆子小,还审时度势?
江舟翻了个白眼,也懒得跟他解释。
“啊~~皇祀无道~龙蛇起~戎机动~烽烟迷乱~~山河雄壮,谁想变乱到此也~呵~~”
楼下咿咿呀呀唱曲的声音传上来,唱的似乎是前朝大祀山河崩碎,诸侯并起之时的某段故事。
江舟听在耳中,心中暗叹。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啊……
第138章 倒霉的徐文卿 (求订阅、月票)
这此唱词燕小五想早已听腻了,听了两句精彩之处,便兴致寥寥。
对江舟道:“最近我听这些东西怎么听怎么不得劲,十有八九是看了你写的那些话本。”
他啧啧称奇道:“你这家伙,写诗文厉害,连写话本也这么在行。”
“我可跟你说,你可得负责,上次你给我的快看完了,后面的你可赶紧给我写出来。”
“……再说吧。”江舟随口敷衍道。
虽然只是拼凑魔改,但也很费脑子的,他哪有这闲情?
“你别再说啊!”
燕小五急了,缠了一会儿,见江舟不为所动,只得悻悻作罢,只是嘱咐他千万别忘了。
“说起这个,我倒想起来了。”
燕小五忽然盯着他道:“你老实跟我说,你话本里写的其实都是真的吧?”
江舟一愣:“什么意思?”
怎么又扯到这上面来了?
“我告诉你,你可别往外传啊。”
燕小五凑过来,一副很神秘的模样道:“你本子里写的盗帅楚留香出现了!”
江舟“……”
这模样,他还以为要说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哦,是吗?”
见江舟反应平淡,燕小五不由道:“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哦~我知道了,你那本子里写的果然是真的,那些人你都认识,你早知道他会出现!”
“对不对?”
他一脸兴奋,就像发现了什么大秘密一样。
江舟很想问他一句,你这么傻,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哦!是吗!”
江舟很敷衍地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你见着了?”
燕小五不满道:“你要不要再假点?”
江舟从善如流:“啊!是真的吗?好神奇哦!”
“……”
燕小五不得不承认,这家伙不愧是被大儒看中的人。
和那些文人果然是一样一样的。
论文采,耍笔头,连拼无耻,都是常人远远比不上的。
怎么以前没发现这家伙这么贫?连他这个别人眼里的浪荡子都甘败下风。
江舟见他一脸懵比又委屈的模样,笑道:“行行行,不逗你了,我确实很好奇,你就行行好,告诉我行不行?”
“这还差不多。”
燕小五这才表示满意道:“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先别管,忘了我是谁吗?提刑司缁衣神捕,吴郡小霸王,燕小五!”
瞪着一双很没有说服力的小眼睛,抖了一下抖威风,又满脸好奇道:
“你说,这楚香帅突然在我吴郡出现是为什么?”
“难道是盯上了哪家权贵?”
没等江舟回答,他就兴奋地自言自语:
“咱们吴郡称得上大人物的也就那么几位,谢总捕?不对,老谢比我还穷。”
“你们家李将军?那更不可能,他比老谢都穷。”
“范太守?很有可能,这老家伙虽然一副清廉刚正的模样,背地里不一定收刮了多少……”
“难不成是楚王?嘶~这楚香帅不会这么大胆子吧?”
“到底是谁呢……”
江舟:“……”
这小子的脑子绝对是不正常的。
不过耳目也确实是灵得很。
他才用这个名字露出一次面,也只和徐文卿照了面,居然就知道了?
为免他越想越扯,江舟打断他道:“你跟徐文卿有交情?”
燕小五猛地停,紧紧盯着他:“你还不承认?”
“你要是不认识楚香帅,怎么知道是徐文卿透的消息?”
他兴奋道:“好小子,把他介绍我认识认识!你告诉他,我知道好多宝贝的下落,跟我结交,不会吃亏的!”
江舟眼珠子转了转,干脆承认道:“介绍你认识也不是不行,不过老楚他行踪飘忽,而且不喜欢见外人,等有机会吧,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他在吴郡出现的?”
燕小五闻言大喜,像见到了偶像一样,搓着手激动道:“我明白我明白,盗帅这样的身份,确实不好张扬。”
他想了想道:“你放心,虽然我是捕快,但对一些人也一样看不过眼,所谓盗亦有盗吗!我绝对不会泄露关于他的一丝一毫消息的。”
“……”
看他这么激动,江舟也不忍打破他的幻想了。
他激动了好一会儿才道:“你猜得没错,我之所以知道这事儿,还真和徐文卿那小子有关。”
他说露出兴灾乐祸的笑容:“你不知道吧?那小子倒霉了,着了女人,不对,是着了女妖精的道儿了!”
江舟奇道:“什么意思?怎么回事?”
燕小五笑道:“我告诉你,姓徐那小子就是满嘴礼义廉耻,看着道貌岸然,实则一肚子花花肠子。”
“就前两天,他被人发现昏倒在自己家中,怎么叫也叫不醒,把吴郡的名医都请来瞧了个遍,都没有办法弄醒他。”
“不过那些名医都说,这小子精元大耗,肾气阴虚之症。”
燕小五说着就哈哈笑了起来。
“……”
江舟想着自己几次见到徐文卿的印象,再加上那晚与他夜谈的观感,觉得他完全不像是这种人。
毛病是有的,也几乎都是此间许多文人的一些通病,骄傲自负,固执己见,却也无伤大雅。
人品还是不错的。
虽然人品好坏和好不好色也没有必然联系,但徐文卿此人给他的感觉却是意志极坚,不像是没有一点自控能力的人。
燕小五笑了一会儿,继续道:“你说怎么着?后来又请了他们白麓书院的师长来看,结果说他体内阴气郁结,必是被阴邪之物所趁。”
“便将其带回白麓书院,每日为他诵读所谓的圣贤文章,要以浩然正气为其驱除阴邪之气。”
“初时倒也好使,徐文卿还真醒过来了,虽然虚弱,倒也能勉强说话了,”
“他的师长问他都接触过什么人,这小子将自己近日的经历都细说了,楚香帅的名字就是从他嘴里说出的。”
燕小五顿了顿不屑道:“这小子不地道,人家楚香帅与他折节下交,他扭头就把人卖了。”
“……”
这小子,活脱脱一个香帅狂粉啊……
江舟不由神色古怪地道:“白麓书院把这事算到楚留香头上了?”
燕小五道:“那倒不是,那帮子酸儒,虽然令人讨厌,却还不至于不讲道理。”
“其实他们听出徐文卿那小子话中有所隐瞒,只是不想逼迫他,想着过些日子再慢慢查就是,没想到,一到夜里,那小子又昏过去了,然后白天又醒过来。”
“此后每天都是如此,夜里昏迷,白天清醒,而且体内阴气越来越重,连浩然正气也不管用,白麓书院也无法可施。”
“照这样下去,恐怕徐文卿要不了多久,就得一命呜呼。”
“说起来也有意思,这姓徐的怎么都是栽在女鬼的手上?”
江舟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会他的幸灾乐祸。
看了他一眼,有些好奇地道:“这种事白麓书院应该不会大肆宣扬吧?你是怎么这么清楚的?”
燕小五理所当然道:“我在白麓书院有人啊。”
江舟脸皮微动:“……你究竟哪里没有人?”
燕小五还真的认真地想了想,才道:“那还真想不出来,没办法,你五哥我交游广阔,义薄云天,大家伙儿都给我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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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舟忽略掉他的无耻,问道:“仅凭这些,怎么就能断定徐文卿是让女妖精害的?”
“而且,既然知道了是谁害的,以白麓书院的实力,难道还对付不了那个女妖精?那妖精什么来头,这么厉害?”
第139章 白麓玉壁 (求订阅、月票)
“那当然不至于,虽然不想承认,但白麓书院号称众贤云集,等闲妖魔甚至不敢靠近,还不至于这么无能。”
燕小五道:“其实谁也不知道徐文卿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小子死活不肯招。”
“不过这小子道貌岸然,其实好色得很,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没见过女人,自己命都快没了,居然趁人不备,偷偷溜出去,私会女妖。”
他鄙视道:“被白麓书院的人发现,尾随而至,听说好像大闹了一场,那女妖也是了得,书院的人也投鼠忌器,竟让她带着徐文卿闯出了围堵,逃进了白麓玉壁,这下就算是大儒来了也没用了。”
“白麓玉壁?”
江舟好奇道:“那是什么?”
燕小五挠挠头道:“这个嘛,具体的我也不是太清楚,那地方虽然算不上白麓书院的禁地,不过也不让外人进入,也很少在外流传。”
“但还是有些传说流出,我听说,是在书院后山白麓岩上,有一面崖壁,光滑如境,温润如玉,能鉴人、物。”
“更神奇的是,每当月圆之时,明月映照其中,玉壁之中会出现琼楼玉阙,仙宫胜境。”
“据说,这玉壁仙宫并非幻境,而是真实存在,其中还有仙人居住,仙宝蕴藏,若是有人能进入其中,便能得到其中仙宝,还可得到仙人指点,长生久视,不在话下。”
“反正传得挺玄乎,是真是假,谁都不知道。”
燕小五说着撇嘴道:“我是不信的,这些酸儒惯会吹牛,玩弄人心,牛皮吹得震天响,虚虚实实,也不知道有什么居心。”
“明明口口声声说什么圣贤之道,远怪力乱神,看不起佛道之流,却又宣扬什么仙人,什么长生,你说可笑不可笑?”
这白麓书院中,居然还有这等所在?
江舟听完,没有管他对儒门的惯例口嗨,微露异色,问道:
“你刚才说那女妖带着徐文卿逃进了玉壁中,他们是进了玉壁中的仙宫?”
燕小五挠头道:“那我就不清楚了,我能打听到这些消息,已经很不容易了,别人可没这本事。”
江舟沉吟道:“这么说来,徐文卿的处境,确实不妙啊。”
想想不久前,他还用幻梦身与其相谈甚欢,没想到短短几天,竟然就发生了这种事。
他现在对徐文卿还算有些好感,觉得若是他就这样丢了性命,还是挺可惜的。
不过白麓书院众贤云集,很可能还有大儒存在,如果连白麓书院都无能为力,他又能如何?
“估计死是死不了的。”
燕小五这时又撇嘴道:“虽然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说,儒门这些酸腐之辈确实不可小觑。”
“儒门也讲究修身养气,只是与武道仙道大相径庭,论修身,不及仙道,论斗战,不及武道,”
“但若能一朝悟道,那便是扶摇直上,甚至即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之躯,直入上三品也不是虚幻,听说当年的儒门七十二圣贤,便有不少是这等人物。”
“数十年苦读,默默无闻,百无一用,也许就在一夜静读之时,突然悟通了道理,胸口浩然气便透顶而出,上冲云霄,浩浩如长河,一步入圣,辉映千古。”
燕小五叹道:“不像武道仙道,每踏出一步,都需要长年累月的苦修,穷尽一生,能入中三品,便已经足可称雄,甚至有许多人费尽一生,苦苦追求,也不过是个入品罢了。”
江舟摇头道:“你酸什么?你自己也说了,人家也是经过了数十年寒窗苦读,数十年间都默默无闻,百无一用,别的先不说,只说要耐得住这寂寞,那要多大的毅力?”
略带鄙视道:“换了你,别说数十年,让你两天不蹦跶,安分守己,你做得到吗?”
儒门确实有可取之处,文道辉煌,浩然千古。
否则,此间道法显圣,武道通天,其余释道兵诸家都强大无比,又怎么可能还让儒门隐隐压上一头?
尤其是在当年文道众圣合力,以浩然之气合人道大势,撼动乾坤,令浩然长河显世,镇压人道气运,也同时镇压了儒道气运之后,更是将天下百家千宗,都死死压住。
只是儒道浩然,却终有一个致命的缺陷:不得长生。
即便是文道至人圣贤,也不过短短百年,便身化黄土。
也正是因文道众圣逐一逝去,儒门之势,大不如前,才让百家千宗缓过一口气,渐渐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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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众圣虽去,其精神、文章,却依然流芳百世,辉耀千古,是文道不可磨灭的光辉底蕴。
“我……”
燕小五下意识不服,张嘴就想怼。
不过嘴张了张,在江舟鄙视的目光下,终究还是没脸说出那种话来。
不由恼羞成怒道:“我不跟你扯这些!我、我……我刚才是想说什么来着?都怪你,打什么岔?”
“……”江舟都不稀得理他。
燕小五拍头道:“哦,对了,我想说的是那徐文卿是白麓书院这一代的骄子,白麓众贤对其寄予厚望。”
“曾有大儒来访白麓,都说过这徐文卿乃是儒门自殷罗之后,能将儒门精义发扬光大的人之一。”
“这样的人,白麓书院是断然不会轻易放弃的。”
燕小五斜了江舟一眼,略带酸意道:“我看你好像挺关心这小子,我劝你省省吧,人家后台大,轮不着你关心。”
江舟被他这点酸意恶心得不轻,忍了忍,还是没把手里的杯子砸过去。
随口好奇地问了一句:“这殷罗又是什么人?”
燕小五闻言嘴里发出啧啧之声:“啧啧,这人就厉害了,才华先不论,他有一个名头,人称天下第一美男子!”
说着上下打量了下江舟,连连摇头:“你小子虽然小模样长得也过得去,可要是跟人家比起来……啧!”
他似乎不想再多说,喝光杯里酒,拍了拍手站了起来,扶着腰刀道:“行了,五哥还有差事,不跟你扯了,改天再来找你,有好玩的事儿。”
江舟根本懒得问他,左右也就是些吃喝玩乐的事,嫌弃地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
燕小五走后,江舟独自坐了一会儿,就着小酒小菜,听着小曲儿,倒是自在得很。
酒意上头,迷迷蒙蒙间,眼中隐隐似有紫气流动。
离开烟波楼时,只觉身子有些轻飘飘的。
江舟只以为是酒喝多了,脚步发虚所致,也不以为意。
等回到肃靖司,钻进房中,便运转体内血气,奔涌如潮,炽热如火。
本就不多的酒气顿时被蒸出体外。
那种轻飘飘的感觉却始终还在。
江舟心中疑惑未消,又突感身子猛地一沉。
本来轻飘飘的身子,变得沉甸甸的。
头脑一阵阵的胀晕。
我这是……发烧了?
晕晕沉沉间,江舟冒出一个念头。
很显然这并不可能。
以他现在的功力,血气全力运转间透出的炽热,几乎都能把水烧沸,还会有发烧这种事?
不过他的身体定然是出问题了。
这种情况从来没有经历过,江舟顿时有点担忧。
想了想,便出门径往录事房去。
本想来找老钱看看,钱泰韶见了他,一点也不意外,不等他开口便挥手打发他道:“回去吧,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收心静坐,调身安体,待你能无视无听之时,自见分晓……”
第140章 三教同修? (求订阅、月票)
老钱一句话说完,眼皮又耷拉了下去。
江舟很了解,这老头一旦酒兴来了,就算是天塌了也别想他放下酒壶。
能跟他说几句话已经是难得,分明不可能再多说。
看了眼桌上,果然放着一束香,像是早就备好的。
难道他早就知道自己会这样?
江舟生出疑惑,见老钱半梦半醒的状态,也只好拿了香,原路返回。
一路上脚步深一脚浅一脚,昏昏沉沉,别提多难受了。
回到住处,想着老钱的话,虽然满腹疑惑,也只能照做。
于昏昏之中,沐浴,更衣,焚上香,于榻上盘膝静坐。
只是头脑此时虽然昏昏沉沉,难受之极,却始终有种种杂思杂念,萦绕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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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思绪跳跃,一时想到彼世种种,盛世繁华,亲朋好友,有无尽留恋悲喜。
一时又像到此间诸事,生死恐惧,妖魔鬼怪,喜乐哀愁,诸般幻像。
比之往日都要杂乱纷扰,像是有个顽猴在心中翻来覆去,不得安宁。
别说收心,再这么下去,他都要崩溃。
这时,鼻间闻到一缕缕若有若无的香气,
说也奇怪,一闻到这香气,他纷乱的心神就得到了控制。
就像是一根无形的绳索,锁住了心中那只顽猴。
渐渐的,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安静下来。
是前所未有的寂静。
静到身外天地万物似乎都消失。
静到他能听见自己体内血液流动的哗哗声。
静到能听见自己的每一次呼吸声,都如同雷鸣一般。
这些声音似乎都带着一种莫名的韵律,沉浸其中,他的意识也随韵律起伏,渐渐开始变得恍恍惚惚,缈缈冥冥。
下一刻,眼前大亮,首先看见的是一片紫气氤氲弥漫。
紫府?
他不仅看见了紫府,还看到了纵横交错的经络血脉,还有在经络血脉之间的一个个结点,犹如一个个杳杳冥冥的虚无空洞,内中隐有华光流动,犹如星辰。
那是,穴窍?
江舟脑中忽然跳出天一元神大法中记载的经文:听息随息,凝神寂照。
这是……筑基大成,返照虚空的境界!
也是仙道一切诸法中的根基,内视之境。
原来,老钱曾经说过的“人山”为仙,人在山外,迷雾重重,只有拨开云雾,才能得见胜景,也有这么一重意思在内。
这“山”在哪里?
自然是在人身之内,所以那些道经中才常有内天地、内乾坤之说。
所谓的内丹之法,不正是在体内乾坤中,以心肺水火之气,修天地阴阳之道,重衍天地自然之道?
若是连天地都见不到,名山都进不了,又修的什么道?
江舟发现,自己这体内天地中,紫府高居,如踞九天。
周身穴窍,如周天星辰。
经络血脉,勾连诸天,搬运血气,方使这“天地”运转,“万物”滋生。
不仅如此,此时高踞九天的紫府,有丝丝缕缕的紫气垂落,浸染着体内周天。
于眉心、心头、小腹,各自汇聚了一处紫雾氤氲,缓缓旋转的“星云”。
隐隐散发出晦涩的波动,无形的吸力。
那是他的一身法力所聚。
加上他这些日子每日诵念大法经文,也不是无用之功。
周天一阳丹所积累的数十年法力,已经有朝着元炁转化的迹象。
看着体内天地种种异象,江舟身心俱空,灵动非常。
以往种种疑惑迷茫,都变成了点点滴滴的感悟,又化成道行法力的资粮。
周天运转,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觉得一阵疲惫袭上心头。
天旋地转,眼前一暗一明,便重回身外天地。
抬起头,窗外已经是晨光熹微。
都过了一夜了?
江舟看着晨曦从窗前洒落,回想之前凝神寂照,顿时又有种明悟,道行又有寸进。
不由感叹,原来,这就是道啊。
睁开眼的瞬间,他已经明白,为什么自己忽然就能拨开云雾见名山,进入内视之境。
他是无意之间就悟道了。
道啊,无处不在。
顺应天时、地利、人和而生。
看不见,听不着,摸不到,抓不住,却处处有道。
他本已经在山脚下徘徊。
薛妖女之死,就像是绑在他身上的一条绳子断了,背上的负担便放下了。
一言一行,顺应本心,合乎自然。
也就一脚踏入了山中。
这就是道的玄妙。
天有天道,天始万物。
天道自然,混沌初开,乾坤空净,日月星辰,轮回交替。无人约束而秩序井然,各行其道。
地有地道,地生万物。
地道厚德,有无穷耐力隐忍,优胜劣汰,适者生存。花草树木,鸟兽鱼虫,万物万灵,无人催促而繁衍不止,生生不息。
人有人道,人成万物。
人道自强,人性恒久蓄藏,君子以自强不息,扬长补缺。无人懈怠而从不放弃,永不衰竭。
江舟忽然明悟,这其实便是世间诸家诸门的法脉区别所在。
天道分阴阳,地道循生灭,人道持仁义。
世间诸法,莫不出于这三才之中。
各有胜场,也说不得谁高谁低。
如此看来,此间儒门所讲的仁义,断然不是一些腐儒朽儒口中的仁义。
而是生而为人,居天地之中,自强立身之道。
是取舍之道,露藏之道,巧拙之道,虚实之道。还是孝悌之道,忠义之道,诚信之道,敬畏之道。
也只有如此,方才能天人合一,令得浩然长河显世,人道不衰。
可惜了,没有机会再见那些文道圣人。
江舟摇摇头,这一丝遗憾不过是一闪而过。
他也不修儒道,见不到也罢。
江舟振衣而起,内外涣然如新。
看到窗前桌案上的那束香,早已经燃尽。
又欠老钱一个人情了。
目光落到旁边的笔墨,不由走了过去。
铺上纸张,提笔蘸墨,挥毫疾书:
至道之精,窈窈冥冥;至道之极,昏昏默默。无视无听,抱神以静,形将自正。
几行字书就,江舟不由满意一笑。
将笔搁下,却忽见纸上文字,有点点华光浮现,辉耀方寸之间。
“……”江舟不由哑然。
笔落生辉?
元神大法,金刚九会,浩然正气……
我这算不算是……释道儒同修?
所以,老祖衣钵,注定了三教同修,百家俱通?
可我只是吹牛啊……
第141章 死人告状 (求订阅、月票)
今日是江舟上任肃妖校尉的第一天。
不过这个校尉,似乎不是那么好当。
这才第一天,就不是那么美妙。
百解堂中。
诸多肃妖校尉齐聚于此。
气氛却有些尴尬。
还有些吵闹。
有几个校尉正在争吵,面红耳赤的。
其他二十余个校尉坐在一旁,一副看戏的模样。
不知道是最近肃妖校尉的人手增加了,还是他以前没见有见全。
反正今天见的人,比他往日见的都多了近倍。
坐在上首的,是叫苗人风的校尉。
尤许调走后,衙门里需要一个主事的肃妖校尉。
毕竟许青不怎么管事,这也是吴郡肃靖司衙门的一个成例。
原本尤许是推荐江舟坐这个位子。
不过江舟拒绝了。
他现在只想混日子。
肃靖司对他来说,只是个提供各种情报、资源的平台。
管事?
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他多忙啊。
他自己不愿,许青本来也不关心这种事,自然也不会在意他做不做这个主事。
说起来,许青这位都尉,自从他一刀斩了阴摩罗鬼鸟后,也对他另眼相看。
不知道是性子本就清淡,不喜欢管闲事,还是为什么原因,她并没有往外透露他的真正实力。
尤许也入京了,现在肃靖司里除了李玄策和老钱外,仍然没有人知道他的“底细”。
然后主事校尉的位子,就落到了苗人风这个传说中司里人缘最好的汉子手里。
不过,这汉子的人缘只限于底下人。
在平级甚至上级之中,听说人缘极差,比他这个萌新还不如。
江舟坐在最末的角落里,眼观鼻鼻观心,安安静静地坐着。
一副刚刚上任,我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道的萌新宝宝模样。
任由边上吵翻天,眼皮子也不翻一下。
边上的几个肃妖校尉看他这么沉得住气,都有些诧异。
本以为这个年轻校尉,骤然晋升,还是在短短几个月里,从一个执刀人坐上了肃妖校尉的位子。
应该是个心高气傲之辈。
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应该急于表现才对。
吵了半天,也没见结果。
最后苗人风脾气上来,干脆就终止了江舟上任第一天的“高层会议”,打发众人散去。
江舟这才睁眼站起,施施然地走出百解堂。
“唉……”他看了看高悬的日头,不由摇头叹了口气。
半天时间,他能念多少经文,能斩多少只妖魔了?
简直是浪费生命。
刚才那些校尉争吵的事,其实说起来根本没有什么意义。
今天一大早,司里就接到了一个案子。
是从吴郡辖下的慈溪县提刑衙门呈上来的。
照理说,这得归它的上级部门提刑司管。
不过这案子却关系到了肃靖司,提刑司又把球给踢了回来。
说起来,这案子也挺古怪。
说是慈溪县有一个门卒,在守门时照例盘查进出县城之人。
不知道是那门卒眼尖还是什么原因,竟然查出了一个被通缉已久的妖魔。
没等门卒叫人,那妖魔已经暴起,直接将那门卒给当街杀了。
据说门卒死得特惨,被妖魔一爪子掏空了心口,心肝也被妖魔当街吃了。
当时引起好大的惊乱。
案子是慈溪县的肃靖衙门就处理了,并没有惊动吴郡衙门。
只是事后照例递上了结案的卷宗,述说了前后经过。
这种妖魔伤人杀人的事,肃靖司见得多了,谁也没在意。
但是这事过去没多久,那个惨死的门卒竟然死而复生。
而且还跑到了县里提刑衙门去告状。
死人告状,本已经是桩奇事,被慈溪县百姓引为奇谈。
更奇的是,那个惨死又复生告状的门卒,竟然不是第一次死而复生。
据说在此前,那门卒曾经患了重病,药石无治,一命呜呼了。
说他家里都办了丧事,但是没过多久,却又见他活蹦乱跳地出现,重新回到城门当他的守卒。
要是没有第二次死而复生,慈溪县百姓也只当他病死是个谣传,没有多少人相信。
可第二次,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妖魔掏空了心,还趁热给啃吃了。
这下就所有人都信了。
连续两次死而复生,谁不惊奇?
更让人关注的,是这门卒复生,到提刑衙门状告的,竟然就是慈溪县肃靖衙门。
说当地肃靖衙门饲养妖魔,残杀无辜。
以民告官,别说在这个世界,就算在彼世,无论古今,都不是一件小事。
状告官府,还是一个死人来告。
按理,慈溪县提刑衙门是不会理会,不将其打成妖魔鬼类,直接弄死就算仁慈了。
只是那门卒闹出的动静太大。
死人告状,在慈溪县传得到处都是。
当地提刑衙门也不敢就直接压下来,但也同样不想把这种棘手的事揽到自己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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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直接报上了吴郡。
兜兜转转,这案子就来到了司里。
刚才那些校尉争论的,也是要不要处理这个案子。
若是处理,那牵扯的就大了。
一旦接了案子,就得去查。
自己下面的部门不管是不是真犯了事,那对他们都不是好事。
查出来下面人是受了冤枉,那好,是你这个上级部门不信任下属单位,让人心冷,也让外人看笑话。
要是查出来是真的……
那就不用说了,后果太可怕。
别看肃靖司平时办案,生杀予夺,威风得很。
可那得看对象,而且即便杀的是无根无源的流民,放在台面下,大家心照不宣,不会管你。
一旦放到台面上,那就得照章办事。
像他之前在山阴县那件事,石峰敢杀那些流民,也确实是师出有名。
不管是不是都中了邪疫,只要石峰说是,就没有人会追究。
人世间本来就是这样,没有黑白分明,只有一张嘴。
谁掌握了话语权,谁就有界定黑白的权力。
无论此世彼世。
说起来也巧。
当初石锋因砚山神女一事处理不当被调走,便是下放到了慈溪县肃靖衙门。
他无论如何也是吴郡肃靖司的主事校尉,就算被下放,也不会太苛待。
如今的慈溪县肃靖衙门,便是石锋在做主。
除了这桩案子对肃靖司潜在的影响外,这也是令那些校尉争吵的理由之一。
石锋虽在已经调离,可他在司中经营多年,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影响?
不过这些事,江舟也不想理会,或者说,是不在意。
他只管斩妖除魔。
案子到了他手上,他自然会办。
否则,他也不会主动请撄。
司中多的是堆积的案子,天下多的是妖魔,他又何必强出头?
回去拿了今早写的那幅字。
这句话是他在彼世看到的,看的书太多太杂,也记不清是出自哪里。
但经过昨夜,他明悟一些道理后,这句话就浮现了出来。
写下来,就是想送给老钱,不足以报答,却是聊表谢意。
第142章 白麓邀帖 (求订阅、月票)
“至道之精,窈窈冥冥;至道之极,昏昏默默……”
“无视无听,抱神以静,形将自正……”
老钱将江舟裱好的字放在桌上展开,来回念叨了几遍。
摇头叹道:“笔落生辉……你小子真是个怪胎啊。”
“儒、道兼修,还都入了门道。”
“啧啧,早听说你小子有点才华,李东阳得了你半幅字就一步登天,看来不假啊。”
老钱回头道:“这话谁说的?别告诉我是你啊。”
他撇了撇嘴,显然认定了这话不是江舟说得出来的。
江舟也不以为意,反而饶有兴致道:“为什么就不能是我说的?”
老钱斜眼道:“你要说得出这番话来,还用得着我来指点?”
江舟笑道:“这算是我从师门一部典籍中看到过的吧,也记不清是什么人写的,大抵是门中的某位师兄所书,您老可还能入眼?”
他也不管了,反正老祖就是他师父,古往今来,青史神话志异,所有名人只要用得上的,就都是他师兄……
“一般般吧,不过念你一番心意,我就收下了。”
老钱微露不屑,双手却小心翼翼地卷起字幅,又拿出一个垫着锦缎的木盒放了进去。
江舟翻了个白眼,懒得揭穿他。
老钱将木盒放好,才回头仔细打量他。
点头道:“你这进境确实出乎我的意料,看来你的师门确实很不简单啊。”
旋即又摇头不解:“那我就更不明白了,你有这般师门,即便那些所谓的仙门圣地,也未必就强得过了,干嘛不让你好好修炼,把你这么个蹩脚的小子扔出来,也不怕遭了劫,鸡飞蛋打了?”
江舟现在已经可以把自己都给骗了,回答起来丝毫没压力:“想来恩师自有分数,我也无法。”
老钱点点头,也不多问,坐回椅子上,说道:“你如今虽入名山,却也不过是刚刚上了‘道’。”
“下一步要怎么迈出去,能不能迈出去,却也还要看你缘法造化。”
“儒道兼修,看起来美妙,可未必是件好事,尤其这两家可说是背道而驰,道修仙,儒做人,你可别最后弄得仙做不了,人也做不成。”
老钱摇摇头:“不过你既有师门,也不用我置喙,我也不好越俎代庖,你好自为之吧。”
他伸手从桌案底下又拿出个盒子放到桌上道:“这是安神香,你拿去,算是给你的回礼吧。”
江舟一喜。
这可是好东西。
之前要不是这几根香,他也未必能这么顺利。
这时又听老钱道:“再送你几个字:内视反听,修无漏身。”
江舟一愣,刚想要问,但老钱一说完便挥手赶人了。
只好将这几个字记在心里,等以后再慢慢琢磨了。
离开肃靖司,江舟便直奔卷宗库。
作为肃妖校尉,他的时间更加充裕自由。
除了每日点卯,不再有固定的任务,也不需每日到解冤房当差。
校尉的差事,除了三日一轮,到百解堂坐堂,其余的,基本都是下面无法办理,或是出了紧要的案子,才会层层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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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这次慈溪县死人告状之事。
对别人来说,没有案子自然就乐得清闲。
江舟却不可能浪费这么好的机会。
以前他就垂涎卷宗库的这些积案,不过受能力所限,也只能看看罢了。
现在却是可以开始接触了。
翻看了一会儿,江舟脸上便露出了笑容。
果然。
这些案子能积存下来,除了大多数的无头案实在难以追查。
剩下的基本都是牵涉八品以上的妖魔,甚至中三品妖魔也不在少数。
暂时腾不出人手处理,或者根本就是无法处理的,慢慢就积存了下来。
江舟从中挑出了一批,梳理了下其中关窍,记了下来。
打算先让自己手下的人去调查一番。
等他从卷宗库出来,天色都已经将黑。
便径直回往住处。
却不是以往的那个几人共用的院子了。
升任肃妖校尉,他已经可以在司中拥有一座独立的小院。
就在后山,很幽静。
附近还有一大片连绵的建筑,远远看去,倒像是一个幽静的村镇。
据说千机堂和万象堂的人就在那里聚居。
江舟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地方,他没想到肃靖司原来这么大。
所谓天下房奴出我辈,一入房贷岁月催。
没想到他此间还能过得比彼世强多了,升职加薪,大别野也住上了。
还是湖景房,离他的小院不远,有一片大湖,景致极好。
难怪肃靖司这种高危职业也多的是人挤破头想往里凑,待遇确实是好啊。
回到新的小院,捣腾了一侍儿,新任巡妖卫的乙三四便找了过来。
却不是司里的事,给他送来了一张请帖。
“白麓诗会?”
江舟看着手里的帖子,不由满头雾水。
“这玩意儿给我做什么?他们怎么会想到邀请我?”
这张帖子,居然是白麓书院发来的。
说是要广邀天下才俊,齐聚白麓岩,以诗文会友,同观月宫仙境胜景。
“白麓岩,月宫仙境……”
江舟琢磨着这几个字,似乎有点不一样的味道。
乙三四嘿笑道:“大人您文名在外,南州几人能及?他们若不邀请您,那才是真瞎了眼了。”
江舟摇了摇头,没接他这个马屁。
论文才,就算不抬出“师兄们”,他也自认是有点的,毕竟他因家族原因,自小接触不少琴棋书画之类。
不过他那几下子,在那些文人名士面前,恐怕也就只有字画是能拿得出手的。
前阵子在烟波楼上的热搜,也已经渐渐随着时间沉了底。
毕竟他一个巡妖卫,昙花一现的一次表现,还不足以令人信服。
人们差不多都相信了他当初做的诗文就是出自他“师兄”之手。
这种情况下,白麓书院怎么会想起自己一个巡妖卫?哦,是肃妖校尉了。
诗会这种事,是他这种“粗人”该碰的吗?
摇摇头,索性将帖子扔到桌旁,不再去管。
他根本没打算去。
一夜无话。
江舟照例是诵经度过。
第二日点卯时,苗人风却找上了他。
他是要江舟接下昨日的那桩死人告状的案子。
第143章 僵尸? (求订阅、月票)
江舟没想到这案子吵来吵去,居然落到了他头上。
不过他也无所谓,反正都是办案,就是要多耽误些时间罢了。
江舟沉吟片刻,说道:“苗校尉,我有点不明白,这案子既然决定要查,为何不交给那些坚持要查的校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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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过一个新上任的,论资历,论实力,都比不上那几位校尉,让我去查石校尉,不大合适吧?”
资历比不上是实话,石锋毕竟是南州肃靖司老人,资历很老。
要是不能服人,上下差遣都不会听你的,反而听调查对象的,你说怎么查?
实力弱,那肯定是假话。
原本司里的校尉,最强的一个就是尤许了。
有些个他没见过的,也不过是八品左右。
不过没必要告诉别人。
没想到苗人风大手一挥道:“俺信不过他们。”
“哦?”
江舟诧异道:“这里面难道还有什么……”
他没好明说,但苗人风却远比他想的虎得多。
直接满脸不屑道:“这些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想合起伙来演俺老苗?真当俺是铁憨憨?”
看着江舟一脸惊愣的表情,苗人风得意地笑了声:“嘿嘿……”
“你别看昨天他们吵的凶,但里面究竟有几人是真的?都不过是虚情假意罢了。”
“你才刚刚上任,不知道也正常,昨天吵得最凶的那几人,当初石锋还在时,就他们几个走得最近,说得难听些,那几个家伙根本就是石锋的爪牙。”
江舟一听便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
合着是想胡搅蛮缠一通,把这件事给搅和搅和就过去了。
“至于其他人,嘿,未必没有和石锋牵联的,就算没有,底子干净的人也没有几个,”
苗人风摆手道:“俺来找你,就是因为你屁股最干净。”
“……”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苗人风大咧咧道:“你别不信,实话告诉你,我早就收到风声,石锋那厮在慈溪县确实有些不对劲,”
“不仅如此,其实当初他在司里,我就看出他有点古怪,本就想去翻翻他的底子。”
“这次是个好机会,不过俺手头上有几件棘手的案子,实在是脱不开身。”
说着,瞪着双牛眼:“江娃子,俺只能靠你了。”
他眼中带着期盼,江舟反应却很淡:“查案没问题,这是我的份内事,不过也只能查案,而且这案子既然连苗校尉也觉得两手,我也不敢保证一定能查出什么结果来。”
苗人风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看着鲁莽头铁,但江舟在不多的几次见面里,却从没有见他犯过错误。
即便得罪人,也不过是不疼不痒的。
就这一点,足以证明他不是个真的莽夫。
不过做人有些心机并没有什么不好,尤其是在肃靖司这种龙蛇混杂之地。
没点本事,也混不下去。
能混上校尉的,哪一个不都是人精?
何况在人精群里混出头来的苗人风?
说什么实力为尊,绝对的实力就是绝对的权力,扯淡!
这本来就是个伪命题。
没有作者爸爸给开挂,谁就敢说自己天下无敌?
绝对实力?
那就跟小时候说我要当科学家,要当亿万富翁,结果却成了黄袍加身的小哥是一样一样的。
别说天下无敌,想当个村霸都得看有没有这个命。
所谓圣人论迹不论心。
圣人如此,何况凡人?
至少目前为止,苗人风的作风风评,都是很正派的。
江舟也愿意和他结交,但仅此而已。
苗人风眼中隐隐有失望一闪而过。
不过是一瞬间,便哈哈大笑:“这就够了!那俺就把这差事交给你了。”
“这可关系到咱们肃靖司的名声,咱肃靖司的名声,是靠光明正大打出来,杀出来的,可不是靠那些歪门邪道。”
“哼,出了问题不想着解决,就想着遮遮掩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就算本是小问题,积得多了,也成了难以去除的病灶毒瘤!”
苗人风情绪激动,江舟不置可否,也没给他任何保证。
答应他接下案子,只是他对此无所谓而已。
他现在也不需要太过于小心翼翼,顺其自然,遵照自己意愿行事就足够。
不冷不热地将他送走,才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
他现在竟然有点想念尤许了。
相较于苗人风这种有理想有激情的耿直心机汉,还是和尤许这种真小人相处起来更愉快。
江舟将自己的班校集合起来,将自己整理的几桩积案分发了下去,让他们各自去查探搜寻线索。
只留下了乙三四在身边。
回想昨天听到的案情,便先让他去将那个告状的“死人”提过来。
慈溪提刑衙门将案子呈上吴郡时,连同这个“死人”也一起押送了过来。
就暂时关押在肃靖司刀狱中。
……
“肃靖……衙门……石锋……”
“草菅人命……丧心病狂……”
江舟很快就见到了那位告状的“死人”。
不过显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根本不用他问,他也没法问什么。
这个门卒只是不断地反反复复地说着同样的话话。
而且,说他是死而复生也不过是谣传。
人死没死透不好说,复生?
看着眼前这个没有呼吸,没有体温,甚至没有血液流动,毫无生机迹象,却像个活人一样站立,嘴里喃喃重复着同一句话的人,江舟有占头疼。
照案卷上记载,这个门卒名叫常泗,不过二十来岁。
是个精壮的年轻男子。
但眼前的人,哪里有一点精壮的模样?
脸皮青黑,皮肉干瘪,倒是很结实。
江舟触碰了一下,冷硬冷硬的,像铁块似的。
一旁的乙三四道:“大人,他这个样子,根本问不出什么来。”
“听说他在被妖魔杀害后,就被埋在了慈溪县郊外的一个荒山脚下。”
“有人看到他自己从坟堆里爬出来,然后又息走到了慈溪县提刑衙门,一路上一直都在重复这句话,到了衙门别人也试过盘问,根本不会说第二句。”
江舟围着常泗转悠,眉头微微皱起。
他总觉得,这人的状态,有点像彼世一种很熟悉的东西。
僵尸。
电影里看到的那种,毕竟他也没有见过真的僵尸。
江舟想了想忽然道:“他是慈溪县本地人?案卷上怎么没有记载?”
记录在案卷上的人,居然连籍贯出身这种基本信息都没有,这不正常。
第144章 邪煞 (求订阅、月票)
乙三四也看过案卷,回想了下道:“奇怪,确实是没有记着。”
他想了想道:“大人,我以前在江湖上混时,也认识几个慈溪县的兄弟,要不要我去查查?”
江舟点点头:“你尽快跑一趟。”
“是。”
乙三四领命匆匆离去。
他的路子确实很野,没让江舟等多久,便带回了消息。
“大人,查到了,这常泗确是慈溪县,但这只是县中户籍名册所载,据属下查探得知,常泗曾经对人自称是谷村人,是一个普通农户之子。”
“不过几年前忽然进了县城,得了一门卒的差事。”
江舟奇道:“自称?”
乙三四道:“不错,属下亲自去确认过,名册上所载其出身之处,根本就是另一户已经居住了数十年的人家。”
“所以,常泗的户籍都是假的,一个门卒罢了,为何要为他伪造户籍?”
江舟是自言自语,也没指望乙三四能回答他。
又问道:“谷村,是在慈溪县吗?”
“不错,确是慈溪县辖下。”
乙三四点头道,旋即又露出几分疑惑:
“属下去查探时得知,这谷村虽是地处慈溪鄙野,十分偏僻,但在数十年前,也是个有名的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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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村中百姓会杯等一种青谷酒,常常大批运到慈溪县售卖,”
“在当地十分有名,甚至连附近郡县也多有闻名,常有行商前来采购。”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谷村人就再没有出来卖酒,”
“有不少商人都寻去村中,想要求购青谷酒,却都不见结果,甚至连那些商人也没有再见过。”
“久而久之,这青谷酒也随着谷村人一起销声匿迹。”
乙三四疑惑地说道:“奇怪的是,属下查问慈溪百姓,却无人知晓此村。”
“若非属下那几个弟兄在当地颇为熟识,甚至连知晓这个名字的人也难找到。”
“但奇怪的是,却没有一个人知道那个谷村究竟在哪里,连这个名字,也只说是隐约从老一辈人口中得知。”
江舟眼中露出几分异色,皱眉道:“一般的百姓不知道,难道慈溪各司府衙门也不知?”
“当地县志你可有查看?”
乙三四说道:“这也是属下觉得奇怪的另一处,慈溪县志中,竟也无记载,”
“属下曾问过衙门中的文吏,他竟说并无此地。”
“这事透着古怪,明明那村子就是存在的,可几乎所有人都说不知道,就像……就像……”
乙三四苦思,却想不出适合的形容。
江舟转身走了几步,思索道:“一个明明存在,还曾经闻名遐迩的村子,却忽然被人抹去了……”
乙三四猛一拍手,激动道:“对!就是被人抹去!有人将这村子从慈溪县上抹去了!”
“难道是有什么绝世妖魔,将这谷村给灭了?”
江舟不由无语。
摇头道:“灭了谷村容易,难道还能将其从人们的记忆中也抹掉?”
乙三四认真思索道:“若是上三品的存在,也不是不可能。”
“……”
好吧,他差点忘了此间还有这种存在。
抹去一个村子,主字面上的意思来看,也不是不行,甚至能把它在人们的记忆中抹掉。
但是……
若真是这等存在出手,基本上不可能轻易留下漏洞,让乙三四跑了一趟就找到了知晓谷村的人。
也没有必要留下常泗这个活口。
很显然,这个谷村里藏着什么秘密。
一个门卒,对普通百姓来说也是一个体面的身份,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当上的。
常泗能从谷村一个农户之子,忽然摇身一变来到慈溪县,成为门卒,恐怕和谷村的秘密脱不开关系。
江舟不由说道:“你说说,有什么理由,能让人将一个村子都给抹去?”
乙三四果然毫不思考地脱口而出:“当然是想掩盖什么秘密,而且这个秘密还不小,会要命,很多人的命。”
江舟想了想,对乙三四道:“你去将慈溪县县志还有舆图给我找来,还有县中各村镇间的出行道路……”
他顿了顿强调道:“我要的不是县里堪舆画出来的,是从普通百姓嘴里说出来的,他们平日里过日子、做买卖,只要出门,走的都是哪条道,”
“就算是乡里间的婚丧嫁娶、探亲访友,走的哪条小道野径,只要能找到的、打听到的,都给我找来,能做到吗?”
乙三四一头雾水,不过想了想还是道:“应该没问题,不过慈溪县虽然不大,却也有大大小小十数个村镇,恐怕怎么也要两天时间。”
江舟点头道:“没关系,你尽量去找,持我手令,人手不够,便让弟兄们先回来帮你。”
“是,那属下这就去查!”
“去吧。”
江舟挥手道。
这样做,是因为他相信,即便是时间,想要完全抹去一个本就存在的地方,也不是这么容易的。
人为的手段再缜密,也总有疏漏之处。
只要那个村子不是与世隔绝的桃花源,它产生过的社会行为就总会留下些无法抹灭的蛛丝马迹。
大规模群体活动的轨迹,更不可能完全抹灭。
果然如他所料。
乙三四用了两天不到,扛回了一箱子文卷。
其中大半都是临时记录下来的百姓口述。
这是个大工程,江舟修行有成,脑子异常灵醒,也费了不少功夫才整理完。
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江舟将手头的资料中,关于当地百姓的各种生活都集中了起来。
如行商、打猎、采樵、亲友往来、婚丧嫁娶等等活动轨迹,全都找了出来,并对照着舆图画了出来。
他画出的路线图中,有几条恰好是在两个镇子之间。
两个镇子之间来往轨迹很多,毕竟是乡野之地,所以主要都集中在驿道附近。
却有一条路线,远离驿道,位置十分偏僻。
但是路线使用的频率极高。
经过这条路的,有探亲的、做买卖、嫁娶迎亲的,总之不少。
是一条只有两个镇子里的本地百姓才知道的捷径。
但偏偏在县志舆图上,有一块地方,原本标志的是悬崖。
这个“悬崖”,就正好横在这条路线中。
其他的也就算了,毕竟是抄捷径,艰难点也是有可能。
可你总不能扛着花轿去爬山吧?
“乙三四,召集人手!”
江舟没有耽搁,立即召集人手,赶往那处“悬崖”。
慈溪县路途不算近,但他们快马疾行,却也不过大半天时间,便找到了那处所在。
果然,那里根本没有什么悬崖。
只有一片树林。
有一条很明显是有人常年踩踏出来的道路。
这恐怕便是那条捷径。
一行十几人将马系在林外,留下两个执刀人看守,便走进其中。
江舟带着人在林中走了里许地,也没有什么异常发现。
正要继续顺着道路深入,忽然脚步停了下来,往林中一个方向看去。
双眼中隐隐有紫气萦绕。
片刻间,便有闪过一道浓浓的惊意。
好重的邪煞!
第145章 你说我算什么东西?
这邪煞几乎能与当初在幽门谷见到的相比。
但与幽门谷那铺天盖地一般阴邪煞气不同,那里的邪煞似乎被什么东西束缚一样,被牢牢地压成一团,没有一丝泄露。
若不是他进入了这个林子,即便他的双眼所视有异于常人,也绝难发现。
他眼中所见,那邪煞浓黑如墨,墨中带着一丝丝血红。
就像是一根根血红的丝线缠绕着一个巨大的墨茧,诡异恐怖。
江舟当下回头对乙三四道:“你带他们去那两个镇子找找经常路过这条道的人,看看能不能再问出点什么。”
乙三四闻言有点奇怪,想了想道:“大人,还是带上我们几个吧,让丁四五他们去问就行了。”
他心思很细,已经猜到了江舟可能有了什么发现。
支开他们不外乎就是怕他们应付不了。
见江舟犹豫,他又急道:“大人,若是遇上危险咱们几个就躲起来,让大人您自己上,那咱们弟兄就算能苟活又有什么意思?”
其他人中有几个也纷纷表态。
江舟微微沉吟,便叹了口气:“好吧,既然这样,你们就留下,不过我要提醒你们,这不是儿戏,可能送命的。”
乙三四立马道:“属下虽然怕死,但为大人您赴死,心甘情愿!”
江舟摇摇头,打发了一个脸上带着些掩饰不住畏惧神色的巡妖卫,带着其他执刀人离去。
便领着剩下的四个巡妖卫朝那个邪煞充斥的方向走去。
那地方有点邪门,恐怕会有许多未知凶险。
这些执刀人也帮不上什么尽快,没必要带去冒险。
“大人,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竟然建有营寨!”
一行五人走了大绝四五里地,乙三四忽然低呼一声。
他们都看到了,远处竟然出现了一圈用圆木搭建的围墙。
一个巡妖卫惊疑道:“大人,这营寨样式,像是军营!”
乙三四惊道:“军营?你怎么知道?”
那巡妖卫道:“我曾在荡冠司当过几年兵,见过不少,”
“军中行营布阵,皆有成法,这营寨看似寻常,实则内中暗哨凶机重重,你看那墙。”
他指着圆木搭建的寨墙道。
几人都顺着看去,乙三四疑道:“没什么出奇啊。”
那巡妖卫说道:“看到那些铁锁了吗?现在是不出奇,但有敌犯,铁锁便能放下拒马、蒺藜绳连等御敌之物,同时露出箭垛。”
“还有,你看墙头的五色旗,那是军中所用五方旗,为号令督察等用……”
江舟听得有趣,他没想到自己手下还有这样熟知兵事的人。
只是巡妖卫说着,突然想起什么,神色一惊:“糟了!咱们恐怕已经被发现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那营寨大门突地轰然打开。
一队浑身披甲,寒光闪闪的铁骑从中涌出。
区区数十人,便有如洪滔之势。
铁蹄声声,衣甲铿锵。
“什么人!胆敢擅闯军营重地!”
“站住!”
一声暴喝,这队铁骑已经分出两列,朝几人合围过来。
那巡妖卫面现慌乱道:
“大人,怎么办?军营兵寨,方圆十数里内,必然有哨塔暗布四方,恐怕我等入林之时,就已经被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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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话这片刻间,铁骑便已将几人包围。
一骑排从而出,漆黑面甲罩脸,看不清容貌,只见两点寒光慑人。
“什么人?胆敢擅闯军营重地,窥探军机!”
军营?
一桩状告石锋的案子,怎么会和军营有联系?
江舟思虑之间,已经走了出来。
面对铁骑合围,刀锋森冷,神色平淡,如若惘闻。
他每日观看武圣关公图,观想单刀独骑于万军之纵横驰骋,箭矢如雨,刀光如林,人头滚滚,血海滔滔。
所见所感,眼前这队铁骑与之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扬声道:“肃靖司,肃妖校尉江舟,追查妖魔至此,还望将军行个方便。”
“肃靖司?”
那人面罩后两点寒光微闪,冷然道:“此处乃军营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擅闯者,杀无赦”
“杀无赦!”“杀无赦!”……
数十名骑士呛啷啷举起刀枪,齐声大喝。
一种铁与血交织的杀气寒意汹涌而来,冲得草木飘摇。
似乎令得天光都暗下,令人血液都变得冰冷。
除江舟外,其余四个巡妖卫面对这阵势,都脸色苍白。
没有双股颤颤,站立不稳,已经是他产心志过人。
江舟眼皮低垂,微微闭眼。
“哼。”
鼻中轻轻一哼,却犹如一把大锤,重重地锤在在场每一个人的胸口中,心头上。
顿时令所有人都为之窒息,心脏在这一瞬都似乎停止跳动。
他这是学的图录中的关二哥。
关公不睁眼,不动刀,也能杀人!
横刀立马,独面万军,也只配他一声轻哼。
天底下就没有几人配他睁眼。
这是关二哥的无双傲气。
四个手下难受得几欲吐血,不过非但没有害怕,目中反射出惊喜之光。
那将领面罩中两点寒光连闪,死死盯着江舟:
“小小一个肃妖校尉,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此放肆?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别惹上了不该惹的事,不该惹的人,莫说是你,即便是李玄策,也兜不住!”
江舟嘴角现出一丝冷笑,不退反进,一步步踏出。
口中冷声道:“人皇金敕,肃妖靖平,王公贵胄,先斩后奏。”
“你说我算什么东西?”
“你,要拦本校尉捉拿妖邪吗?”
短短一句话,江舟已经走到那将领马前,抬头与那将领对视。
那将领虽骑在高头大马上,比江舟高出一半有余。
但其余人却莫名地感觉,是江舟在居高临下,俯视着那将领。
这一声问出,更令人感受到一股森冷铁血的杀气。
那些铁骑微微骚动。
这种气息,他们太熟悉了。
不是在沙场上征战浴血,亲手砍过成千上万个头颅,是绝然养不出这种气息的。
“唏?……”
连座下雄健的战马也在不安地踏动四蹄,喷着响鼻。
不仅是这气息让铁骑忌惮,他口中说的“人皇金敕”也令众人,尤其是他身后的四个手下,都微微恍惚。
人皇金敕,先斩后奏……
多久没有听过这句话了?
第146章 刀出夺命! (求订阅、月票)
曾几何时,肃靖司手持金敕,上至王孙公卿,下至贩夫走卒,无不敬畏胆战。
只因“肃妖靖平”四个字一出,那是真的无论大小官员,贵胄庶民,都可以先斩后奏。
不服?
可以,告到金阙御前去。
只要你有本事活得下来。
但,那张金敕不是当今下的,而是出于帝稷之手。
数千年来,时过境迁,早已经渐渐为人淡忘。
当年六司初设,各司都平起平坐,分庭抗礼。
肃靖司更是隐隐有超然其余五司之势。
即便典礼司也要退避三舍,敬畏三分。
哪里像现在?
虽然说不上没落,依旧是个庞然大物。
但始终不像从前了。
别说朝堂之上,一郡太守便能节制,还得看诸候王脸色。
即便是内部,也是与各部衙门、各级官员,早就牵扯不清,层层节制,环环勾连。
肃妖靖平四个字,也早已经失去了当年的光辉。
几乎沦为了一群“官员”,在官场上的口号。
当然,斩杀除魔之事,自然还是照做的,毕竟这便是他们在官场上的立足之本,断断丢不得。
只是这里边终究有几分钻营苟且,有几分威风煞气?却难以计量了。
江舟带来的这几个巡妖卫里,除了乙三四,其他都是司里的老人,肃靖司当年的传说虽然遥远,却还是听过的。
听的时候就向往不已。
可想想如今自己等人办案之时,对下倒还罢了,对上,那是处处策手策脚,甚至有时还得看人脸色。
有不少案子分明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却因为与某某有牵扯,就不得不装聋作哑,甚至还要主动为其从中遮掩。
久而久之,他们也都习惯了。
曾经的热血不再,变得与之同流。
如今竟然听到有人再次当着人前,说出了那一句话,着实是令人恍惚。
而这些铁骑,大抵也是听过此类传说的。
若是别人说的,他们只会觉得可笑。
虽然帝稷不是前朝,但一朝皇帝一朝臣。
隔了几千年了。
你拿前朝的剑,斩本朝的官?
滑天下之大稽!
只是说这话的是眼前这个肃妖校尉。
区区几步,聊聊几句话间,周身煞气浓郁得几乎透出了血腥味。
正因他们都是百战之兵,才更明白这种气息的恐怖。
军中大将也没有这般恐怖的煞气。
让他们怎能不惊惧?
“嘿,先斩后奏?好大的威风!”
那将领静默片刻,忽而冷笑一声,抬起铁指,环指周遭道:
“这里有我四十八个儿郎,个个都要阻你,你若抗拒,还要杀你。”
将领面罩上两点寒光闪烁,冷意弥漫,缓缓道:“你倒是敢斩一个给本将瞧瞧?”
其话音一落,一众铁骑默默举起手中刀枪,直指圈马前静立的江舟。
“大人……”
四个巡妖卫虽然脸色苍白,却也慢慢上前几不,站到了江舟身后,紧握斩妖刀。
神色紧张,目光却决绝坚毅。
“呵呵……”
江舟沉默片刻,那将领以为他怕了,发出一声嗤笑。
忽然见一道金光如线。
“嗬……嗬……”
一个骑士忽然捂着喉咙,发出一种漏气的痛苦声音。
身子猛地挺了两下,便从马上一头栽落。
沉重的铁甲砰的一声砸在地面,四脚抽动了几下,顿时无声。
这不过是发生在一瞬间,令人猝不及防。
“……”
四周一片死寂。
铁甲将领两点寒星一滞,透出一丝茫然。
旋即猛地扩大,死死盯着江舟。
目中怒意如潮!
牙关紧咬,一个字一个字地往蹦:“你,很好,很好……”
江舟一言不发,收回手,又掏出一张柳叶,在手中一抹,便抹出了一柄大关刀。
“巡妖卫听令,今有叛逆私蓄甲胄刀兵,私设兵营,窝藏妖魔,图谋不轨……”
江舟倒斜指马上将领,目中冷然无波。
口中抑扬顿挫,字字森然:“奉,人皇金敕,肃妖靖平,但有敢阻,杀……”
“无赦!”
面对数十个铁骑包围,四个巡妖卫静默了一瞬,突然举刀齐声怒喊。
“肃妖靖平!”
“杀无赦!”
“肃妖靖平!”
“杀无赦!”
内心的惧怕,全然被一股热血压了下去。
血如火烧!
只觉满腔意气激荡!
人皇金敕,先斩后奏!
这才是肃靖司……
这才是肃妖靖平的肃靖司!
将领怒不可遏,怒吼:“给老子……杀!”
四十八骑铁骑顿时动了起来。
这些铁骑不是一拥而上。
而是纵马彼此间左右交错,迅捷无比。
似乱而实有序。
铁骑交织。
一瞬间,江舟几人只见眼前重重甲影,刀光如潮,滔滔不绝,滚滚汹涌而来。
四面八方都是刀光。
“当!当!……”
一阵刀兵碰撞声,江舟五人顿时被淹没其中,彼此陷入一个个冷冽的“浪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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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阵?
江舟手中金刀翻飞如练,将一道道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刀光截断。
轻松随意,如闲庭信步。
他如今超出六品的功力修为,再加上春秋十八刀本就是战场杀伐之刀。
在这些铁骑冲杀之中,简直如鱼得水。
如今他只是想一窥军阵之秘,同时借军阵磨砺自己的刀法。
否则这些骑士虽然了得,个个都是至少九品的修为,结下军阵,却也挡不住他。
那将领已骑马退至战圈外。
他不是惧战。
而是在观察江舟。
像一条毒蛇一般,窥到他的破绽,随时会暴起,刹那夺命!
“啊!”
忽然一声痛嚎。
是乙三四被人一刀砍在背上。
这不是他第一次中刀,不过他早已喝下铁牛水,数次挡下了致命的一刀。
如今在军阵冲杀下,终于被破。
四个巡妖卫,其余三个都是司中老手。
修为不弱,比之这些铁骑任何一个都强。
只是人数悬殊,对方又有军阵相助,如今只有在其中苦苦支撑。
而乙三四是被江舟破格提升,论功力修为,还是弱了些。
江舟虽在战阵之中,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这是战阵厮杀最基本的本事。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要学会春秋十八刀,这种敏锐只是个门槛。
听到这一声,知道自己的几个手下已经到了极限。
眼神突地一厉,猛地往前踏出一步。
长刀斜斜横劈。
所过之处,刀枪俱断,无一合之敌。
“嘶?——!”
一匹战马受惊,扬蹄而起,嘶鸣不已。
它背上的骑士,早已经横飞了出去。
身在空中,就已经分成了两断。
血如雨洒,两断残尸还未落地,江舟已经飞身骑上了那匹惊马。
体内血气流转,这惊马竟十分神奇地瞬间顺从起来。
打了声响鼻,四蹄狂躁地踏动。
春秋十八刀,最强的是骑在马上的时候!。
其中本就暗含人马和一之术!
这马像脱胎换骨似的,四蹄翻飞,冲入了阵中。
立马!挑袍!磨腰!绞项!缠丝!破竹!摧马!
金刀如练,一刀快似一刀,一刀胜似一刀!
阵中顿时残肢横飞,血如雨溅。
江舟下手毫不留情。
刀出夺命!
今日他如此硬气,寸步不让,不仅是因为他心有底气。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撞破了某个秘密。
这些铁骑不可能让他安然离开。
即便能离开,背后掌控人这些铁骑之人,也断然不会放过他。
那将会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第147章 乱舞春秋! (求订阅、月票)
交织如潮的铁骑,顿时变成了甘蔗地。
江舟纵马所过之处,根根倒折。
不过是短短数息间,他周围已经空出一片。
但这些铁骑显然都是百战精骑。
并没有被江舟吓退。
铁骑如同潮水退去,只是一瞬,又卷土重来,而大的浪涛汹涌而来,瞬间将之间的空白填补。
前面的营寨大门,突然又一次大开。
上百铁骑冲出。
黑潮汹涌,铁蹄翻飞!
而在江舟周身,十数柄刀枪,几乎是在瞬间或刺或斩,从他头顶罩下。
江舟腰身一扭,整个人仰躺在马背上。
横刀一架!
十数个九品铁骑,军阵相连,刀山枪林盖压而下。
长刀一横,却如天堑般截断其势。
难以再下压哪怕一分一毫。
“啊!”
江舟吐气开喝,猛然暴喝。
“嘶??~!”
座下战马四蹄躁动,猛地下陷数寸。
蹄下坚硬的地面,方圆十数丈内,寸寸龟裂。
十数个铁骑连人带马轰然倒飞而起。
举鼎!
铁骑纵横,丝毫没有被击飞的同袍所影响。
连带着刚从营寨冲出的百余铁骑,都已经顾不得去理会其余四人。
所有人都集中结阵,朝江舟冲杀而来。
刀兵如霜,走马如灯。
将江舟的身影淹没其中。
四个手下已经远避,在林中拄着刀,喘息不止。
看着远处那汹涌的黑潮和寒光,眼中惊魂难定。
哪怕是面对妖魔,他们也未有如此惊悸过。
这些沙场悍卒,全然不同妖魔之类。
战阵厮杀,比之平日对阵妖魔,凶残未必能及,酷烈却更胜百倍!
他们想要上前帮忙,但几人全都是心思明亮之人。
能逃得一命,除了江舟为他们扛去了压力,也同样是他们拼命而为。
哪里还有余力参战?
到时帮不了尽快,反而要拖累大人。
四双眼睛担忧地看着被铁骑淹没的江舟。
黑色铁潮滚滚,翻来卷去,刀光枪影弥漫,令人胆寒。
若非铁骑纵横交错间,能看到金色刀光闪耀,他们几疑江舟已经被乱刃分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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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大人小心!”
“卑鄙!”
几个巡妖卫突地色变,纷纷暴喝。
顾不得乏力,提刀朝前冲去。
原来却是那策马静立一旁的将领,正手举一张长弓,缓缓拉开。
闪烁着寒光的箭头上,有缕缕血光缭绕。
几人虽全力冲出,身形迅捷,却如何快得过那将领?
“砰!”
只听一声弦响如雷。
箭化血光,离弦而去。
数十丈距离瞬息即过,洞入黑色铁潮瞬息即逝的缝隙之间。
“大人!”
几人目眦欲裂。
下一刻,却满目震惊与狂喜。
黑色铁潮中,骤然有无数金光暴射!
纵横飞驰,旋转不停的铁骑战阵,猛地一滞。
而后像是脆弱的瓷器,暴裂四射。
射出来的是残肢,是断臂,是头颅,是血雨!
露出空旷之处中心,战马前蹄高扬,嘶??长嘶不已。
背上江舟周身像是瞬间长出了百臂千手。
无数金色刀罡凝如实质,如暴风骤雨般劈出。
乱舞春秋!
那支血色箭矢还未近身,便已经被绞成灰灰。
这是春秋刀法第十三刀。
在战阵的压迫磨砺下,江舟才暴发出了这春秋刀法中,群战第一的一刀。
“嘶??~!”
战马前蹄落地,便猛地冲出。
竟拉出了一道道残影。
瞬间穿过铁骑的战阵。
前蹄一扬,又翻身冲入其中。
江舟眼神冰冷,目中血光闪烁。
马如黑龙腾舞,人似百臂千手。
金刀如林!
几进几出,百余骑铁骑,已经所剩不足双十之数。
饶是他们都是百战精骑,面对这样的屠杀,面对这个如同魔神般不可战胜的人,都不得不崩溃。
竟直接倒落马下,然后崩溃地弃马而逃。
“哒哒……哒哒……”
马蹄声如雷,践踏在每一个铁骑的心中。
人还在逃,黑龙般影子已经从身侧穿过。
金光闪烁,人头落地。
数息间,剩余的十数个铁骑,尽数身首异处。
近二百精骑,一个不剩!
不,还剩下一个。
江舟策马朝那将领冲去。
将领面罩冰冷,看不出容貌神色。
只是那两点寒星已经闪烁着惊惧的颜色。
他看到了向自己冲杀过来的江舟,身后隐隐有一幕扭曲的血色。
像一幅血的画卷。
显露出尸山血海,万军溃败。
只因那画中一骑如神如魔的身影。
一如眼前这正在发生的一幕。
“画境……化境……”
将领喃喃呓语,不可置信。
他也畏惧了。
他也相信,这样的人物,只要出现在战场上,没有一个人会不惧。
但他终究没有逃。
扔掉手中长弓,举起手中长枪。
像是为自己壮胆,也像是维持自己最后的尊严。
突地一声大喝,策马狂奔,朝着江舟冲来。
两人两骑,如两道闪电般瞬间交错而过。
兵刃碰撞之声才响起不久,那将领上半身已经滑落,落在地上。
失去了御手的战马,驮着他下半截身躯,狂奔入林中。
“嘶?!”
江舟座下战马经过一场酣畅淋漓的厮杀,又被他这最后用力一摧,也终于支撑不住了。
长嘶一声,四蹄一错,顿时倒了下去。
江舟翻身落地,手中金刀化成一张残破柳叶飘落。
“?……”
倒在地上的战马虚弱地叫了一声。
“唉……”
江舟叹了口气,蹲了下来。
手抚上马首:“好马儿,谢谢你了。”
江舟也没有假惺惺地说什么对不起之类。
能承受住人马合一之术的马都不是凡马。
像这匹马能支持到这场战斗结束,已经是难得了。
战马一双乌溜溜的马眼翻动,看了江舟一眼,竟然神彩飞扬,透出了一种人性化的傲然之色。
“嘶??~!”
突然奋起最后的力气,仰首一声嘶鸣。
下一刻,马首重重落地。
大眼中再无神彩,缓缓合上。
“唉……”
江舟再次叹了口气。
这是一匹战意强烈的马。
只是天生受限,确实是可惜了。
“大人!”
几个巡妖卫终于从这一场一边倒的屠杀中回过神来。
纷纷跑了过来。
看着他的眼神,犹如瞻仰神灵。
江舟站起身道:“你们都没事吧?”
“没事!”
“多谢大人!”
几人纷纷激动地道。
“啪……”
轻微的声响从远处营寨传来。
江舟回过身,里面还有一些人影在晃动,似乎是在逃跑。
江舟从这些人影中看到了一个老熟人……
第148章 大人物 (求订阅、月票)
这老熟人显然也察觉了江舟目光。
他本也想逃,可见江舟发现了自己,便再也迈不动脚步。
营中的二百精骑,被他一人如砍瓜切菜般屠了。
他不认为自己能逃得掉。
“哈哈哈,江舟,好久不见。”
“不对,应该是江校尉了!”
“没想到啊,数月不见,江校尉风采依旧,却竟成了如此高手,果然是天纵奇才!”
那人不得不强装镇定,在营寨门口哈哈大笑,一副故人相逢的模样。
江舟面带微笑:“石校尉,真是好久不见,你却是变了许多。”
此人正是当初将他带回肃靖司的石锋。
石锋哈哈大笑,走出营寨,朝江舟走来。
“江校尉,你是来查那慈溪县门卒常泗之案的吧?”
“正好,石某也是为此事来此。”
他叹气道:“也不知石某是犯了哪路的煞神,竟然平白蒙受如此冤屈,为求自证,石某苦苦追查之下,方才找到了此地。”
“江校尉,你有所不知,此处发生过一起骇人听闻,令人发指的惨事。”
石锋一副义愤填膺的神色。
江舟静静地看着他的表演,任他走近,才关切道:“哦?不知道石校尉发现了什么?可否见告?”
“唉,江校尉你有所不知啊。”
石锋叹道:“此处,原本有一个村子,不过这些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军兵,居然将村中百姓尽数屠杀,不分男女老幼,鸡犬不留。”
“那常泗在进县城前,本是这村中一农户之子,虽不知如何逃过了这一劫,但到底是得以活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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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没想到,最后还是……唉。”
江舟点点道:“这样啊?”
忽然又道:“石校尉,你还是没有说清楚,为什么常泗会‘诬告’于你?”
石锋摇头道:“他不知从何处听信了谣言,认定了是我害了这村中百姓。”
“原来如此。”
江舟点点头,感激道:“还要多谢石校尉告知真相。”
“事实上我一直苦恼,那常泗虽然状告石校尉你残害无辜,却一直无法说出你到底残害了哪个无辜。”
石锋神色微变。
强笑道:“江校尉,你我也算是有交情,当初若不是我,你也到不了肃靖司,甚至早已丧生在魉鬼手下。”
“可否给我个面子,放我离去?”
他也知道,再装下去也没意义了。
江舟笑道:“你说的没错,我能进肃靖司,确实是因为你,没有你,我也没有今时今日的地位。”
“不过现在看来,这个案子很大啊,大到通天的那种,如果我能破了这破案子,是不是也有可能一步登天?”
“要不然你再做一次好事,再送我一程……”
江舟满脸期待道:“能不能先给我一个面子,告诉我,这些骑士,是谁的人?”
石锋一怔,旋即露出几分惊喜:“好说好说!只要江校尉你肯放过我,一切好说!”
江舟笑道:“放心,你帮过我,我不杀你。”
石锋笑了。
他没有怀疑江舟的话。
以己度人,他以为江舟能在短短同个月里爬升得这么快,定是个善钻营的人物。
毕竟他可是见识过江舟的“老实”的。
当初在他面前简直叫一个唯唯诺诺,卑微得很。
在肃靖司中也一直不显山不露水。
但才过去多久?就成校尉了。
说他“老实”,石锋第一个不信。
石锋想了想道:“江校尉,实话告诉你吧,背后之人,是一个你我都惹不起的人物。”
“即便是肃靖司,在那位面前,恐怕也只有俯首的份。”
“江校尉,以你的能力,实在不需要这么劳心苦力,那位大人物一向求才若渴,你若肯投效于那位,定然会得到重用。”
石锋说着,语气变得越来越激动兴奋:“届时莫说小小的肃靖司,将来登堂入阁,封侯拜相,也未必不可能。”
江舟“震惊”道:“哦?那位大人物是谁?我杀了那位这么多人,他还能接纳?”
“你放心,那位是何等人物?心胸自非常人能比,不过嘛……”
石锋犹豫道:“江老弟,不是当哥哥不肯告诉你,是那位的名讳不能轻易出口,否则我立时三刻就会死于非命。”
他殷切道:“老弟若肯与哥哥一起共襄盛事,自有能见到那位大人物的机会。”
“原来如此……”
江舟点点头。
下一刻,腰间斩妖刀已经拿在手中。
“石校尉,你对我有恩,我给你个机会,出手吧。”
石锋一惊:“你、你不讲信用!”
江舟叹道:“我只说不杀你。”
“你、你……”
石锋知道自己上当了。
他自然是不愿束手就缚的。
其实他从一开始就躲在营寨中。
看到江舟一把金刀大开杀戒,几进几出,便将二百骑申息精骑杀得一个不剩,就吓得亡魂大冒。
知道这个当日自己反掌间便能捻死的蝼蚁之辈,已经变成了他惹不起的人物。
虽然想破脑袋也无法想通,为什么短短几个月内,一个毫无修为,连自己的命都无法把握的低贱流民,竟然会摇身一变,成了个如此恐怖的高手。
但他知道,江舟既然找到了这个地方,那就肯定是知道了什么。
发现他在这里出现,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
也知道他自己此前那番作派,不可能打消江舟的怀疑,甚至是杀意。
事已至此,无论他和这些铁骑之间是什么关系,江舟都不会放过他。
二百申息精骑的死,是件捅破南州天的事。
如果他是江舟,这营寨中剩下的任何人,哪怕是一条狗,他都不会让它活着。
石锋不想死。
所以他之前即便再恐惧,也逼着自己直面对江舟。
如今就算知道自己远不是江舟对手,也一样要逼着自己垂死挣扎。
所以他同样抽出了刀。
只是很可惜,他能胜过江舟的,唯有多年丰富的对战经验。
一力降十会,这在差距极大的功力修为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何况江舟的刀法远胜他不知多少。
甚至没能撑过几个呼吸。
只是几招间就被江舟用刀背重重拍在胸口。
倒在地上,口喷鲜血,无力再动。
江舟回头道:“将他锁起来,押回肃靖司,直接呈禀许都尉,不要过任何人的手。”
石锋那番话虽然是为了乞活,但也确实没有说错。
石锋该不该死,他不知道。
所以要留下他活口,问清真相。
就算真的该死,也不该死在他手上。
至于肃靖司……
既然出了一个石锋,那就有可能有第二个、第三个……
甚至在其他衙门也是一样。
不过,有人密谋造反的事他都不想管,那个背后的大人物想做什么他也不关心。
人他抓了,已经算是尽职尽责。
后面的事,就留给许青定夺。
他关心的是石锋所说的屠村,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点矛盾,但这就是他的本心。
几个手下现在将他视若神明,就算面对的是曾经的主事校尉,也没有迟疑。
两个巡妖卫正想上去锁了石锋,突觉头顶一黑。
不仅是他们,所有人都一样。
抬起头,便骇然见到一只似乎由黑雾凝聚成的巨大鬼手,从天而降,将几人尽数笼罩在内。
滚滚黑雾之中,似乎能看到无数恐怖鬼影。
阴冷的气息似乎能令人灵魂都要冻结。
江舟神色微变。
身上气息猛地一变,身后升起一幅尸山血海图,如真如幻。
手中鬼头刀瞬间斩了出去。
第149章 血池 (求订阅、月票)
这不是他自己的刀,是关二哥的刀!
刀罡如弯月,长达数丈。
恐怖的刀意在他身后显化出万军辟易的沙场图。
草木皆惊。
刹那之间便斩过那黑雾鬼爪。
巨大的鬼爪无声无息分成了两半,又瞬间化为两篷黑雾消散。
江舟心中惊悸未消,凝神搜索四周,不见动静。
刚才那只鬼爪的气息让他感觉比薛妖女和那个脑袋有包的漂亮女人都要强大。
放出那鬼爪的“人”,至少也是四品。
那借关二哥之力斩出的这一刀虽强,却也不至于把对方吓跑。
这就没下文了?
难不成就是玩?
“大人!”
乙三四忽然叫道。
江舟回头,见地上的石锋突然满脸突起一道道黑色的血管,扭曲交错,狰狞无比。
他看着江舟,想要张口,却突然开始浑身剧烈地抽搐,口中吐出黑色的黏液,散发着恶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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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呼吸之间,便全身一挺,没了声息。
乙三四蹲下去探了探,抬起头满脸惊悸道:“大人,死了!”
江舟深吸了口气。
杀人灭口?
好快的动作。
比起愤怒,他更心疼。
就刚刚那一刀,就不见了两个真灵。
江舟说道:“你们先将尸体带回去,将此事前后巨细都一一禀明许都尉。”
他还要留下来,探一探这个地方。
到了现在,他们几个留下来已经不合适了,完全没有意义。
等几人带着石锋尸体离去后,江舟走进了营寨中。
才踏进其中,便看到里面有十几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是刚刚被他的屠戮吓得想要逃跑的人。
真绝啊。
石锋和这些人,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勾结到一起的?
或者,根本从一开始,他才是真正的卧底?
合着他这个假卧底,是让真卧底带进了肃靖司?
摇摇头,收回目光,慢慢地在营寨中四处走动。
这营寨不算小。
如果仅仅只是供那二百多骑兵所用,未免太大了些。
为什么要在这么个地方驻扎一个营寨?
那些骑兵又在这里干什么?
江舟感觉自从进了这个营寨,就有种怪异感,却一时说不上来。
他四处搜索着,也一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不,也不是没有异常。
他在这里看到了许多铁铲铁锄大斧之类的工具。
看着不像个军营,倒像是个工地。
当他无意间扫过脚下地面,又有种恍然大悟之感。
原来他的怪异感就是从这儿来的。
用脚底搓了搓,发现这地面的泥土似乎特别地松散。
质地颜色和营寨外在的完全不同。
不像是原本的地面,不过是一层撒在上面的浮土。
江舟将不过两三寸厚的浮土拨开,便露出了下面异常坚硬的地面。
却是一片漆黑。
分明是被大火烧过的痕迹。
江舟四处查看了一下,果然,整个营寨之下,几乎都是这种焦黑的地面。
这个营寨的存在,就像是为了遮盖这片被焚烧过的土地。
江舟想起石锋说过的话。
这地方发生过一场屠杀。
被屠杀的,正是当年的谷村。
看来他没有说谎,至少在这点上没有。
不过这场屠杀发生的时间,却舍得推敲。
谷村是在数十年前就销声匿迹的,但看这地面的焚烧痕迹,却也不像经过很长时间的。
若是谷村当年是因为屠杀才销声匿迹,几十年时间,早就抹灭了痕迹。
常泗是谷村人,突然变成这个模样,是因为谷村被屠?
那在此之前,谷村和常泗,又和这些铁骑所代表的势力,有什么关系?
江舟一边走走看看,一边想着,忽然一股微风吹过。
让他皱起了眉头,鼻翼微微动了动。
好浓的血腥味。
江舟耸动着鼻翼,循着味道,竟然就走到了营寨最尽头。
一堵山壁挡在了前面。
山壁下,有一块大石。
江舟左右查看了一会儿,便掏出柳叶化出金刀。
蓄势发力,几刀斩出,才将这块大石斩裂。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顿时扑鼻而来,冲得他几欲呕吐,连忙闭紧呼吸。
过了一会儿,才慢慢适应。
大石后露出了一个洞口。
洞口建有一扇门户。
看起来很陈旧,显然存在的时间很长了。
边上的石壁上,有一片刀刻斧凿的痕迹,很凌乱。
但江舟依稀还能看到那些痕迹掩盖下的文字。
“酒窖?”
他想起乙三四说过,当年的谷村盛产一种青谷酒。
所以这里真是谷村?这里便是他们储藏酒液的地方?
江舟看了看黑漆漆的洞口,闻着刺鼻的血腥味,迈步走进其中。
走过一条不短的隧道,光线越来越暗。
还好江舟的眼力虽然还不到虚室生白的境界,在这样的黑暗环境下视物却还没有什么问题。
一路上,他看到了许多破烂的酒坛。
有些坛底还残留着一些清亮的液体,泛着微微的淡青色。
丝丝缕缕的酒香若有若无。
越向前走,血腥味越浓,酒香洒也越浓。
到了最后,一种浓郁的、混合着酒香的血腥味,一阵阵地冲击着江舟的嗅觉。
一张脸都皱成了一团,别提有多上头了。
走了不知道多长的距离,江舟眼前视野豁然开朗。
但他却怔住了。
眼中目光透着难以掩饰的震动。
前面是一个很高阔的洞窟。
地面上有许多凹下去的池子,不知道是人为挖出的,还是原本就有。
每一个直径都三四丈左右,至少数十个池子。
几乎每一个池中,都灌满了液体。
其中一部分,是泛着淡青色的清亮酒液。
还有一部分,是猩红的、浓稠的……血浆。
更令他头皮发麻的,是这些血浆池中,密密麻麻地飘着一具具尸体。
男的,女的,老的,幼的……
密密麻麻,浮在血池上。
每一个都仰着头,瞪着没有瞳孔的眼白,张着嘴,似乎在惊恐地呐喊。
数以千计。
虽然江舟刚刚才屠戮了二百精骑。
但与眼前这一幕相比,那又算得了什么?
这才是真正的修罗血狱。
江舟忽然双手覆面,用力地揉搓着。
眼前这一幕,让他想起了当初眼睁睁看着数千流民死在刀口下。
他其实一直在逃避,不敢再去回想那一幕。
但眼前眼池上飘浮着的那一张张睁眼张嘴,无声呐喊的老幼妇孺的恐怖脸庞,让他仿佛回到了那一刻……
第150章 老者,老道 (求订阅、月票)
那些在刀口下滚动的头颅,一颗一颗,历历在目。
其中有不少是在赶往山阴的路上,与他相护扶持之人。
那个曾经在他几乎饿死的时候,伸出援手,将自己仅有的食物给了他的一个汉子。
江舟原本几乎想不起他的容貌了,以为早已经忘却。
但此时,那个瘦得没有几两肉的汉子,又清清楚楚地出现在他眼前。
江舟缓缓坐到地上,用力地一下一下地揉搓着脸。
好一会儿才入下,露出一张疲惫的脸。
看着那一座座血池中的浮尸,江舟忽然露出一丝笑容。
原来,平日里他自诩不凡,其实也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平庸之辈。
性命飘摇,朝不保夕,身不由己……
等等诸如此类,是让自己漠然的借口。
他谨守本分,却又时时有意无意地出头冒尖。
是他在求存与自己的良知之间的矛盾在冲突。
同时,却也有几分是他自己想往上爬的欲望,他盯准每一个机会,想摆脱这种身不由己。
只是他藏得比较深罢了,深到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所以之前他和石锋说的话,也未必全是为了忽悠对方。
其中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他自己也不知道。
直到请神图录的出现,才让他有了底气。
现在,他不想再缩起来了。
“既来此间,那就总要做点事吧……”
“就当是……还你的一饭之恩……”
江舟喃喃自语。
在他眼前,却似乎能看到那个给了他一口饭,第二天就躺在荒原上,缩成一团,再无声息的汉子。
江舟站了起来。
看了眼眼前的恐怖景象,掏出一直被他挂在腰后的那个乾坤酒葫芦。
这东西除了装酒没什么用,江舟不算爱酒,却也时时带着,毕竟不管怎么说,这是个宝贝。
他将葫芦口对准一个酒池,拔开葫芦盖儿,法力灌注。
那酒池中的淡青酒液,顿时打着旋,倒流入葫芦中。
不过是短短几个呼吸间,满满一池子酒就全进了葫芦中。
江舟如法炮制,将剩下的十几个酒池全都吸空。
晃了晃乾坤葫芦,酒液哗啦啦涌动,却完全感觉不到满溢。
深吸了一口气,仰头灌了一大口酒液。
这些酒池都很干净,但在这种环境下,与那些泡着无数尸体的血池混杂。
很难断定是不是完全没有被血池污染。
但江舟还是将所有酒池中的酒都收了。
有可能是泡过无数尸体的血浆污染了的酒液,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江舟不知道这种血腥味究竟是真的存在,抑或不过是他自己的心理作用罢了。
他甚至感觉自己在喝着尸水血水,有一种难以忍受的呕吐感。
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将酒液咽了下去。
酒液顺喉而下,江舟终于忍不住蹲了下来,哇的一声吐了。
江舟抹过嘴角,喘了几口气,嘴角反而露出了笑容。
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个恐怖的石洞。
走到洞口,江舟脚步微顿,想了想,还是转过身,在洞口撮了一捧土。
“撮土为香,祭尔等魂灵。”
江舟眼中微光闪动,掏出了那枚九泉号令印。
捧在手中,缓声道:“我持北帝黑律令敕令,”
“若此中亡人有灵,生前有冤,死后当有报冤日。”
“生前有孽,死后亦有受报时。”
“阴阳有别,冤孽未尽,划地为界,不出此洞,得享清宁,无忧无怖,若离此界,当受殛魂之苦。”
江舟躬身静立,静静地注视着九泉号令印。
他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得到令印的回应,但他想尝试一下。
里面那村民虽然死得很惨,屠村之人手段虽然令人发指。
但他总有种感觉,或许谷村的人,也有取死之道。
谷村销声匿迹数十年,是为什么?
为什么又会遭到屠戮?
不过不管如何,老幼妇孺皆不放过,却让江舟无法接受。
在他念头转动间,九泉号令印忽然浮现黑色微光,缓缓从他手中浮起。
蓦然飞向洞口。
一个无声之音,能震动魂灵。
令印朝洞口虚空重重盖落,又飞回江舟手中,再无声息
在洞间的虚无之处,却出现了一方黑色印文。
微微一闪,便隐没虚空。
江舟怔然。
虽然他确实是想尝试一下,可真成了还是很意外。
看了看九泉号令印,这玩意可比他想象的要厉害啊。
上次遇上香火冥金阴灵时,就让他意外过一次。
这样也好。
否则以这洞中血池的惨烈,将来不定蕴育出什么东西来。
江舟也有些奇怪。
他相信,那个鬼爪,既然还能灭口,就有足够的理由和能力,销毁血池和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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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小娃娃好手段啊。”
江舟转动着念头,忽然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
猛地转过身。
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两个人。
一个一身灰袍的老者,张缕长须,气度非凡。
正笑吟吟地看着江舟。
还有一个老道,双眼似乎有些飘忽,没怎么在意江舟。
说话的正是这灰袍老者。
他看了眼洞道,赞道:“年纪轻轻,符法竟如此高明,难得还有一副侠肝义胆。”
看向旁边的老道笑道:“假道士,你惭不惭愧?”
老道眼皮一翻,满是不屑。
符法?
他们什么时候来的?似乎没看到九泉号令印。
江舟念头微动,面上已经笑道:“前辈见笑了,雕虫小技,不敢当此赞誉。”
“当得,当得。”
灰袍老者摆摆手,也没再纠缠这个问题,指着营外道:“娃娃,问你个事,外面那些铁骑,可是你杀的?”
江舟见他一脸笑意,不像有恶意的模样。
但还是心下警惕,暗中调动太乙五烟罗。
这两个人,给他的感觉很怪。
但无庸置疑,都是很可怕的人物。
江舟笑道:“外面的是我杀的,里面的就不知道了。”
“老前辈有何见教?”
灰袍老者没有他想的那种问罪的意思。
而是笑了笑,扫了眼营中被灭口的尸体,还没开口,边上的老道已经不屑道:“这些倒霉鬼,满身阴气,一看就是阴小鬼动的手。”
“这位道长……”
江舟心中一动,正要开口追问,老道怪眼一翻:“休想我告诉你!”
灰袍老者笑道:“娃娃,老夫有一事请托……”
第151章 博棋 (求订阅、月票)
江舟本想转移目标,但话还没有问出口,先就被灰袍老者堵住。
只好道:“老先生请说。”
灰袍老者笑道:“外面这些人可否送予老朽?”
“……”
送?
你有集尸癖吗?
江舟怔道:“老先生……请便。”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堆尸体,他本来也没打算打包走啊。
“哈哈哈,如此多谢了,娃娃还请稍待,老朽稍候当有所报。”
灰袍老者一副大喜模样。
转身走出营外。
老道也紧随其后。
江舟心下好奇,也跟了出去。
灰袍老者走在满地的尸体,左望望,右望望,脸上带笑地点点头,似乎很是满意。
回头道:“假道士,拿出来吧。”
那怪异的老道嘴一撇,手一翻,拿出了一把骨白色的长条薄片。
灰袍老者微微一笑,同样手掌一翻。
一个四四方方方的木盘子出现在他手上。
江舟目光扫过,感觉这木盘子有点眼熟。
这东西……不是六博戏吗?
他进肃靖司的第一个案子,就是到的博戏馆中。
在那里就见过这玩意儿。
这玩意,其实就是一个棋盘。
用来玩六博戏的,规则还挺复杂。
一般人还没这脑子玩,大多都是一些文人才会用这种方式来赌。
反正江舟是不会的。
江舟正好奇这老者拿这玩意儿出来干嘛,灰袍老者已经将棋盘捧在手里,伸出一手,虚虚一抓。
江舟瞳孔微微一滞。
从那些铁骑尸体上,飞出一道道虚影。
分明是这些铁骑的魂魄。
确切地说,应该是魂和魄。
这些人的三魂七魄,全被他一把抓了出来,而且三魂七魄各自分离。
一“人”变成了十“人”。
全被他抓在掌心上。
灰袍老者往掌心吹了一口气,这些“人”又一个个吹起,落到棋盘上,变成了兵甲齐备的甲士。
这棋盘上有阴刻纵线横线斜线,共有十二道,每一边有三道。
四角又各有一个方框。
那些“人”就被分别吹落这些方框中,列队站立。
像是四个正在整军待战的方阵,竟颇有几严整森然。
“成了!”
灰袍老者哈哈大道:
“哈哈哈,来来来,假道士,你说你赌术高超,且来看看,是你的赌术高,还是老朽兵法谋略强。”
古怪老道翻起眼皮:“怕你不成?”
便走了过去。
周围全是残肢血泥,却有两个老头席地而坐,各据棋盘一边。
这幅景象怎么看怎么怪异。
江舟正不知是走是留。
本已低头看着棋盘的灰袍老者忽然抬头:“娃娃,可有观棋之意?”
“正好,你来为我二人做个见证,以免这假道士输了耍赖不认。”
江舟确实也好奇,想了想便走了过来:“固所愿也。”
灰袍老者笑道:“娃娃可通棋法?”
江舟老实道:“只曾听闻,不知其中奥妙。”
“无妨,老朽与说说便知晓了。”
灰袍老者呵呵笑道:“你且看此棋盘……”
他在棋盘上比划了几下道:“此棋有太极两仪,阴阳四象,八卦十二道。”
“中为太极,黑白二鱼为两仪,四方四象,四角为阴,四边为阳,十二道合八方八卦。”
“四角为阴,也为东西南北四方,以此为始,掷彩移棋,攻守进退,互为钳制,棋行到处,入水吃鱼,则得一箸……”
江舟听他侃侃而谈,也大概明白了这棋的下法。
这棋盘有十二道,每方六道,也有六个筹码。
四角为起点,投骰子行棋,目标是棋盘中心,有一黑一白两条“鱼”,先到先吃,吃一条赢一个筹码。
棋子被吃光,或者筹码输光,就算负。
听起来简单,可其中有无数变数,到中心不过短短几步棋,却是步步暗藏玄机,各自相互钳制,非得通过千般算计不可。
江舟心中暗惊。
这灰袍老者说的,绝对不是他平日里听说的六博戏。
单只听他说这规则,再看棋盘,他便像是看到了两军对垒,内有种种兵术韬略,机变权谋。
这时一旁的老道已经不耐烦地道:“跟这小子说这么多做什么?他听得懂吗?你还比不比了?”
灰袍老者若有深意地看了眼正在沉思的江舟,笑呵呵地道:“假道士,我看你真是老眼昏花了,有你脸红的时候。”
“嗤~”
老道嗤笑一声,将手中的骨质长箸分出了六根递给灰袍老者。
两人相视,冷笑一声,各自将手中六根骨箸抛出。
江舟两眼一瞪。
那十二根骨箸在半空中翻转,竟然变成了十二个人落到棋盘上。
六个和尚,六个道士,都是二尺大小。
和尚都是一般模样,双眼奇大,如蜂眼一般。
道士也是一般模样,全都和那老道一样。
灰袍老者对六个道士没什么意外,但看到自己这边的六个和尚,神情微怔。
旋即笑道骂:“你这假道士,要是让瓜和尚知晓你这般糟践他,可得仔细你这身皮子。”
老道两眼一翻,不屑道:“便是让他知晓,又能奈我何?”
“今日老道不仅要和你老小子分出高下,还要让那老秃驴知道,秃驴就是秃驴,在老道面前,只有挨打的份!”
“开始吧!”
他话音才落,便见棋盘上的六僧六道,突然撸起袖子,蹦了起来,瞬间扭打到了一起。
江舟看着棋盘上的乱战,一时瞠目结舌,心里有一堆嘈想吐,却不知道说什么。
没一会儿,棋盘上打得只剩下三个道士。
老道嘿嘿一笑,伸手朝着棋盘一角一指。
一个甲士从其中走出,沿着一条道走了三步。
江舟:“……”
以博箸掷彩,也就是投骰子,原来是这么个掷法。
将博箸变成道士和尚打架,剩下的多少人就是几点,能走几步。
好嘛,真够别开生面的……
不过暗自吐槽的同时,江舟也是暗暗为这两人神通心惊。
灰袍老者收人魂魄为棋。
老道掷博箸为人。
那些博箸变化的僧道,栩栩如生,甚至江舟能感觉到其体内血气奔涌。
而且说是扭打,其时一举一动间,都有章法。
武功、道法齐施,只不过是片刻间,江舟至少看出了十几种武功道法,每一种他都没有见过,也没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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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查不查? (求订阅、月票)
江舟心惊之间,两人已经连掷数次,和尚道士也打了好几次架。
棋盘上已经出现了几队甲士。
恍惚间,江舟看见棋盘变化成了连绵起伏的大地,十二道变成了山川河谷。
四方四角,变成了两军营寨。
两军列阵,各据善地,谋略机变,行军布阵,沙场决胜……皆在其中上演。
皆为争夺那大地之中,一团混沌之中,首尾相衔逐戏的黑白二鱼。
六僧六道,时不时出现在山谷上空斗法,神通道法齐出。
每有胜负,两军必起争伐,死伤无数。
初时江舟还沉浸于其中的韬略机变。
每每一观其一方行动不知其意,满心疑惑,下一刻便胜负逆转,攻守易势。
堪称步步惊心。
但不知过了多久,眼见一拨又一拨的军兵倒下,江舟又渐渐生起一种人如蝼蚁,命如纸薄的悲凉。
就像是仙神于冥冥之中,操控着凡人的生死命运。
天上打得天昏地暗。
地下也打得血流成河。
江舟如身在其中,只觉乾坤动荡,山河崩裂,尸漂无涯。
不由心思震荡,魄动神摇,难以自守。
连忙默念元神大法经文,默观体内周天。
紫府之中,道道紫气垂落,弥漫周天。
镇压动荡不安的周天乾坤,诸窍星辰。
“哈哈哈哈……”
忽然只听一声畅快大笑,江舟蓦然惊醒。
便见老道满脸不爽,灰袍老者面带嘲笑。
原来两人竟已决出了胜负。
看样子,很明显是老道输了。
老道黑着张脸,喷着粗气,很是不服。
翻着眼皮扫了江舟一眼:“竟然能自己清醒?”
“哼,你还行。”
灰袍老者呵呵笑道:“我早说过,你这假道士这双招子没什么用了。”
“哼!”老道不屑。
灰袍老者笑道:“还不服?你且仔细看看。”
老道闻言,不由皱起眉头,打量着江舟。
江舟让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好奇心已经得到满足,他现在又想远离这两个高深莫测的老头了。
“咦?福德之气!”
老道突地一惊,然后又面现疑惑:“明明看不到有修为道行,却能从你我对弈中自行清醒……”
“难不成是有宝贝遮掩?”
“能瞒过你我双眼……”
老道两眼圆瞪,看向江舟的眼中已经露出惊异之色。
江舟背后汗毛直竖。
这两个老头,竟然三两眼就将自己的底细看穿。
幸好,虽然他们似乎看透了自己有至宝在身,却也没有表现出觊觎之意。
老道也只是在表示了下不可思议,啧啧称奇后,便有去意。
“娃娃,今日算是承了你的情,得了些好棋,老朽说过,当有答谢。”
灰袍老者手掌一翻,现出一根暗沉的香来。
“此物便赠你吧,离此百余里,吴郡城外老槐林中,有一烂根之槐,槐中有一二尺石屋,在那里点燃此香,当能有所获。”
灰袍老者笑道:“此香能燃三次,便会殆尽,娃娃且珍惜。”
说罢,与老道转身,一步踏出,便不见了踪影,无声无息。
“……”
走了?
吴郡城外的老槐林?
那不是上次他以幻梦身追踪韦绶所至的那个林子?
老者说的就是那个空心树中的石屋?
江舟看着手中的香,双眉微蹙。
这两老头到底是什么人?
跟那个石屋有什么关系?
江舟想着两人出现的离奇,走的也离奇,所行所为更加离奇。
看来这个世界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还有许多他想象不到的离奇之事,离奇之人。
他忽然想起老道说过一句,营中被灭口的这些人,是被“阴小鬼”所杀。
他莫名感觉,刚才那只鬼手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连毁尸灭迹都没有做干净。
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两个怪人的出现?
那只鬼手,就是老道所说的那个“阴小鬼”?
江舟百思不得其解,当即想到见多识广的老钱。
便离开了这里。
回到肃靖司,江舟直奔录事房。
“你竟然遇上那两位了……”
果然,老钱一听江舟说完事情经过,似乎就知道了那两人的身份。
江舟喜道:“你老真认识他们?那到底是什么人?”
“人?”
老钱笑了笑:“那几位的名讳,即便是老钱我,也不敢随意提及,你就不必再问了。”
见江舟脸色顿垮,不由笑道:“你也不必担忧,遇上他们,算不上什么好事,可也算不上什么坏事。”
“也算是你的缘法,误打误撞,能得赠此物。”
老钱指了指他手中的香道:“这可是好玩意儿,用一堆没用的死人,换了这东西,你小子赚大了。”
见江舟还想再问,连忙道:“你就别问了,那位不是已经告诉你了?”
“到时你照他的话去做,自然会有你好处。”
说罢,伸出手道:“你不是说装了一葫芦好酒?拿出来,跟你说了这么多话,你不得给点孝敬?”
“……”
江舟拿出乾坤酒葫芦:“不是我小气,我可先说明,这酒已经不干净了。”
老钱劈手夺过乾坤葫芦,打开葫芦盖,仰头就闷了一口。
“啊……”
畅快地呼出一口酒气:“好酒,果然是绝迹数十年的青谷酒,还是陈年老酒,就是这味儿啊……”
老钱脸上露出陶醉缅怀的神色。
江舟不由道:“你老没喝出血腥味来?”
老钱眼一斜:“什么血腥味?”
“呵呵,你呀,有心魔啊。”
他呵呵一笑,仰头又灌了一口。
从案子下面拿出一个坛子来,倒满了一坛,将葫芦还给江舟:“行了,就要你这些吧,这酒再好也得有度,要不然,再好的酒也要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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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拿回葫芦,走出录事房时,神情还有些怔然。
不由举起葫芦,灌下一口酒。
眉头微皱。
血味真浓啊……
江舟将葫芦系回腰间,来到百解堂。
许青已经在等着他。
见他进来,神色莫名地看着他:“此案,你还要继续查?”
江舟不答反问:“都尉不想查?”
许青神色淡然:“自然不想。”
江舟再问:“都尉敢查吗?”
许青冷笑:“有何不敢?”
两人的对话让旁边的巡妖卫一头雾水。
这到底是查还是不查?
第153章 依仗 (求订阅、月票)
“尔等先下去。”
许青挥退巡妖卫,才对江舟道:“你可想清楚?”
“如你所说,那些铁骑必是军中精锐,如此精锐铁骑者,在现今吴地之中,只有三个。”
“其中两个,都是荡寇司所属的霸府雄军,除原驻镇南州一部,还有因谋逆一案,刺史府调来的原驻镇阳州一部,”
“还有一个……”
许青看向江舟,神色沉凝:“便是诸王侯所属的护军。”
江舟接道:“当今第六皇子,楚王封地楚国,便在南州境内。”
“所以,你已有定论?”
许青倒也不奇怪他能知道,
当今的子嗣,并不是什么秘密。
江舟在诸多杂记书籍中都有看过。
帝芒共有三百九十五个子女。
其中有封地的共九十五人,爵位有高有低,封地有大有小。
受封王国的,只有五子。
六皇子便是其中之一,受封楚王,封国便在南州境内。
江舟未置可否:“定论尚早,毕竟霸府将军王悬胆刚刚才因谋逆被捉拿问罪。”
“若说嫌疑,也是王悬胆旧部嫌疑最大。”
许青道:“王悬胆已死,若是他,倒还罢了,可若不是,你想过后果吗?”
“能有什么后果?”
江舟不解道:“我肃靖司的职责无非肃妖靖平四字,斩妖除魔,乃是份内之事。”
“若常泗此案,没有妖魔牵扯,自然就当移交有司审理,若是妖魔作案,舍我肃靖司其谁?”
“人皇金敕在上,即便是楚王,难道还会冒大逆之名阻我司办差?”
“人皇金敕……”
许青眼中微现恍惚之色。
她莫名一笑:“这几个字,许多人都已经忘了,就连司中也已经多年未曾提及,你从何处得知这些?”
江舟道:“藏书阁中典藏无数,多有记载,属下平时闲暇,就好看些书打发时间,看得多了,也就知道得多了。”
“看书?”
许青神色古怪,江舟从未见她露出过太大情绪波动,此时竟然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畏惧。
“……”
江舟心中暗道:这位许都尉……八成是个学渣啊……
“咳。”
许青干咳一声,似乎想掩饰自己的失态,看着江舟闪过一种似怨似酸的复杂表情。
“我倒是忘了,你还是一位名闻南州的才子呢。”
江舟笑道:“当不得才子之名,书倒是读了不少。”
他这时才觉得这位都尉大人有点人模样。
许青又干咳两声,整理表情,肃容道:“人皇金敕是不假,但你既然书读得不少,应该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
“何况那是多少年前的陈年旧事了?连司中都没见有几人记得,你以为,外人还有几个会认?”
江舟淡然道:“别人认不认都可以,但若非想要改朝换代,姓姜的就不能不认,除非那位……想自掘坟墓,自毁根基。”
“天下十三州,八百诸侯,难道个个安分守己?”
“四方戎狄夷蛮,虎视眈眈。”
“大稷根基稍有动摇,天下倾颓也不过瞬息间。”
许青皱眉道:“你好大的胆子,这种话也敢说?”
大稷皇族,便是姜姓。
江舟笑道:“我只是实话实说,何罪之有?何况都尉大人是自己人,难道还会害我不成?”
许青转身坐回椅上:“你说再多也没有用,别人不认就是不认。”
江舟道:“不认,不是金敕不存,只是我肃靖司早已威严不存,热血不存,无人能拿得起那张金敕。”
许青嘴角一勾,略带讥笑:“你莫非想告诉本校尉,你能拿得起那张金敕?”
“我自然不行。”
江舟不以为意,笑道:“肃靖司,不是一人之肃靖司,是天下仁人志士的肃靖司,”
“我拿不起,但肃靖司拿得起。”
“肃靖司……”
许青目光微闪。
她知道江舟所说的几个肃靖司含义都不一样。
但是……
那比出现一个强大得足以拿起人皇金敕人,震慑天下,重振当年肃靖之威更难吧?
不得不说,她确实是被江舟的话语说得有些心潮起伏。
这小子煽动人心确实是有一手,殊不见那几个随他一起出去的巡妖卫,回来之后都对他言听计从,视若神明?
说句大逆的话,他若是去干造反这种事,没准还真合适。
许青微微摇头,撇去这些空想妄想。
“大话休说,你若坚持要查,本都尉也没有理由阻你。”
“可丑话说在前头,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也别指望本都尉保你,不是本都尉怕事不愿,而是不能。”
“本都尉身后有九宫剑宗倚为靠壁,自能保得周全,若要保你,却力有未逮。”
“你明白吗?”
许青没有遮遮掩掩,神色凝重地警告江舟。
江舟道:“这么说,都尉大人是愿与属下一起查了?”
许青没有正面回答:“你若怕了,可以就此退出,此案自有本都尉处理。”
江舟神色莫测地笑道:“都尉大人不必担忧,属下也自有依仗。”
依仗?
鬼的依仗。
他又不是真的有个老祖师父。
他的依仗,最多也就是在绝路之时开大,杀出一条血路。
有关二爷保佑,又有太乙五烟罗在,全身而退的自信他还是有的。
大不了这段时间卖点力,多攒点真灵罢了。
所以说,人情这东西欠不得。
不过是吃了那家伙一口饭罢了,现在却要拿命去拼。
要换了他以前的作风,早就苟到角落里去了。
“你有分数便好。”
许青也不问他什么依仗,话锋一转道:
“此案如今关键,还在那常泗身上,只是司中无论对付死人还是活人,都有办法,此人却是活不活,死不死,令人束手。”
“你今日所言,倒是让本都尉想起一些东西,好常泗或许与司中另一桩旧案有些牵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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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你先回去,本都尉自会让人去调查那常泗底细。”
“是,属下告退。”
江舟没有多言,知她既然出口,必然有打算,便干脆告辞离去。
刚刚经历了一场血战,江舟也没有打算就此回去休息。
叫来乙三四,询问道:“我让你查的怀水牛妖祸害沿江村庄,淹没数村一案,可有所得?”
第154章 雷遇风来 (求订阅、月票)
这是在去慈溪县前,他分别给一班手下交代下去的任务之一。
只不过是去搜集些信息罢了,倒没有什么难度,时间虽短,以乙三四的能力,大约也有些结果了。
乙三四恭敬道:“大人,虽有所获,但都是些道听途说,也不知抵不抵用?”
江舟摆摆手:“无妨,你说来听听。”
“属下到怀水沿岸一些村子打听了一下,听当地村民说,那妖牛是从水里出来的,”
“最初,是几个江上打渔的渔夫看到,江水突然炸起十余丈高的大浪,从中分开,一头青牛从水中狂奔而出。”
“跑到岸上,发了狂也似,四处横冲直撞,也不知撞到了多少房屋,踩踏了多少良田。”
“这只是最初一次,听闻这青牛一共出现了五次,每次都只是四处狂奔,也无甚目的,而后便奔回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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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牛若只如此还罢了,更严重的,是其每次出现,都伴有大水,沿途诸多村庄,都要遭灾。”
“沿岸百姓苦不堪言,也曾多次告官,只是听闻司中去探过几次,结果却都是不了了之,这案子,也就沉积了下来。”
江舟闻言不由道:“只是狂奔,不曾害人?”
乙三四挠头思索:“倒是不曾听闻此妖牛专来害人之事,”
“只是此牛每每出现,便是房倒屋塌,地震水涝,也有不少伤亡。”
江舟道:“可能知晓这妖牛何时出水?”
乙三四道:“这倒是好知晓,据沿江村民所言,此牛几乎每月出水一次,虽不固定,却几乎都是在月末前后几日。”
江舟道:“如此算来,近几日此牛便又该出来了。”
乙三四盘算道:“若无差错,也就在四五日内。”
江舟当即道:“你去叫上三两人,带上家伙,这几日,我们便去怀水边上住下了。”
此时已将近月末。
乙三四的消息要是没有错,那头妖牛就差不多该出现了。
这妖牛的案子,是他从那些积案中挑出的。
目前为止,看起来并不复杂。
唯一的问题,就是那头妖牛很有可能是中三品的妖魔。
这也是这案子会积存下来的原因。
南州肃靖司中三品的高手其实不算少。
至少有上百个。
但是分配到南州数十个郡县中,每个地方最多也就那么几个。
吴郡司里的中三品高手也不多,至少他知道的不多。
不算四品的李玄策,和高深莫测的老钱。
他见过的就只有一个许青,听说千机堂、万象堂中还有几位,不过江舟没有见过。
他估摸着,刀狱内应该也是有的,不过那里太神秘,等闲无法窥探,轻易也不会出来。
涉及中三品妖魔害人的案子,虽然算不上太多,却也不少。
人手却只是那么有限几个,即便想管,也得排号不是?
像这次妖牛出现之地,是在鄙野之地,这种地方,有人管就已经谢天谢地了,但几时管,怎么管,那得听天由命。
若非江舟这次在生了尘的积案中翻了出来,恐怕那地方沿岸百姓,恐怕还得长时间活在阴影中。
知道了那妖牛可能出现的时间地点,江舟就直奔目的地。
至于那妖牛是什么,为什么会时不时地跑出发一回疯,江舟也不打算花费时间去调查。
在肃靖司待了也有一段时间,妖魔也算杀了不少。
江舟也有了自己的一套准则。
人妖有别,妖中不是没有好妖,但非我族类,不能用人情人理去判断。
他判断妖魔该不该杀的准则只有一个。
没有害人杀人,在他这里还有机会。
一但出了人命,就该杀,不冤。
……
妖牛出现的地方,距离吴郡二百余里的怀水一段。
这么偏远,会被忽略而积留下来一点也不奇怪。
“大人,我们在这里,真的能等到妖牛?”
怀水之上,一艘乌篷小船随波逐流。
江舟带着乙三四坐在篷中。
其他的几个巡妖卫和执刀人被派到另外几段江岸守着。
乙三四一脸怀疑道:“那个小娃子能有多大本领?他说的话能靠得住吗?”
“万象堂居然连个十几岁的黄毛小娃也收?”
他说的是万象堂中的一个奇人。
江舟升任校尉,已经有权使用万象堂的人力物力。
来之前,他就找到万象堂。
想找个人为他推算下牛妖下落。
毕竟他知道的消息并不确切,有资源不用,傻傻地去守株待兔,未免太蠢了些。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毛遂自荐。
卜算之事,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江舟本就是打着一试的念头,并没有抱太大希望。
那小男孩一见他,就算他福德伴身,为别人卜算吉凶或许困难。
但算他就简单了。
当然,只是算吉不算凶。
至今为止,能看出自己福德伴身的人也有几个,但每一个都不是简单的人物。
江舟便让这小男孩为他卜了一卦。
于是他便出现在了这里。
那小男孩说了一个方位,便是此处江面上。
还给了他一张卦辞。
江舟见乙三四满脸疑惑,只是笑了笑,低头看向手上的卦辞:
“渔翁寻鱼运气好,鱼来撞网跑不了,别人使本挣不来,谁想一到就凑合。”
“雷遇风来,恒心有成。”
一般人看来,必定是不知所云。
江舟但是有些猜测。
他来此间前,也算熟读易经,虽不通,却能熟记一些卦象。
关键不在那首打油诗一样的卦辞上,而在最后两句。
易经中,震为男、为雷;巽为女、为风。
“雷”自然是指他自己。
所谓雷遇风来,恒心有成,十有八九,是说他只要耐心等待,只待“风”至,或遇到“女”时,那妖牛便会出现了。
此间虽无易经,传闻上古却有圣人制八卦而成大道。
江舟觉得挺神奇的。
正思虑无言间,忽闻江上飘来一段清脆歌声。
“隔江看见野花开~寄声情哥郎替我采朵来~”
“姐道,我郎呀~你采子花来~小阿奴奴愿捉花谢子你~决弗教郎白采来~”
好大胆泼辣的词儿……
这曲听得倒悦耳,但这词在此间却是少有的出格。
江舟听得有趣,忽闻歌声骤断,一声惊呼。
一阵突兀的大风刮过,连他屁股下的船也剧烈摇摆起来。
那小子……
神了!
第155章 青牛 (求订阅、月票)
“大人!好大的风!”
乙三四被掀了个跟着,爬起来探出头去,看了几眼,回头大叫道:
“外面有条小船翻了,好像有个娘们落水,咱们要不要……”
女子,大风,都出现了。
那个半大娃娃还真有这本事?
江舟心惊之余,猫着腰钻出船篷。
扫了一眼,发现不远处确实翻了一条船,一个人影在水中扑腾。
不过看样子,那人的水性极佳。
只是此时江面上被大风一吹,翻起了大浪。,
浪大水急,那女子水性再好,也被浪头掀来覆去,难以自主。
“乙三四,救人。”
江舟叫了一声,目光便在满面上四处扫视,乙三四已经应声一头扎进水里。
这浪虽急,但乙三四怎么也是入品的武者,又精熟水性,还不至于应付不来。
倒是这风,来得古怪。
“轰!”
不远处,江面突然轰然炸开,爆一道十数丈的水柱。
江面上顿时巨浪奔腾。
江舟脚下这艘小船终于支撑不住,直接被浪头击得粉碎。
江舟脚下轻点,身形轻飘飘地腾空而起。
虚空连踏,竟横空挪移。
说来也神奇,这样的身法他竟是从自己的幻梦身身上学来。
虽然做不到如幻梦身那般逆反常理,连左脚踩右脚这种事都能做到。
但凭借着强大的血气喷薄,做到在空中借力并不算难事。
有这一身近一百多年的功力,他竟然能使出幻梦身的一部分技巧。
他现在也能自称一声轻功盖世了。
自己做梦,自己学。
这种事,说出去也没人信。
借假修真,灭尽幻梦,始见真吾。
这就是梦幻泡影真正的奥妙所在。
“哞——!”
江舟腾空之际,只见下方江水忽然哗啦啦向两旁分开。
一头无角青牛竟然从水中甩着四蹄,狂奔而出。
无角青牛踏水而行,水花不起,如履平地,速度极快。
视江舟等人如不见。
身下有巨浪翻腾,涌出大江。
片刻间,无角青牛便已经踏着大浪,奔至岸上。
丝毫不曾停顿,仍然埋头向前奔,那浪头竟也一路翻涌,沿江岸而下。
江舟神色微变,匆匆回头看了一眼,见乙三四已经救起了那落水女子,正在翻腾的大浪中游向岸边。
虽然艰难,却无险象。
便在水面连踏,身形疾窜。
片刻间已经回到岸上,如一道轻烟般向那浪头追去。
沿途一路,有许多草木。
无角青牛踏浪所过之处,尽皆倒折,遗留下一片狼藉。
江舟不由催动全身血气,身形速度猛然拔升。
不过这无角青牛速度极快,他一时间根本无法追上。
甚至连缩短距离都做不到。
眼见前方远处,已经隐隐出现村舍。
江舟疾行间掏出一张阴雷符。
疾诵咒诀,一声闷响,血色阴雷当空劈落。
江舟看也不看,一张柳叶已经滑落手中,化为金刀。
灌注全身功力,金刀化为一线金光,唳啸而出。
“吽!”
那无角青牛被阴雷当头击落,痛得惨哞连连,摇头晃脑。
蹄下大浪像是失去了牵动的无形力量,轰然崩散。
哗啦啦四散散落。
方圆里许,像是下了一场瓢泼大雨。
无角青牛身形还未落地,江舟的柳叶金刀已经呼啸而至。
“哞——!”
金刀透体而过,无角青牛惨哞之声凄厉,身形滚落。
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趴在坑中,痛得摇头晃脑,哞叫不已。
这时候,江舟终于赶了上来。
无角青牛也已经发现了这个偷袭自己的罪魁祸首。
一双硕大的牛眼顿时变得血红。
“吽——!”
青牛仰首一声怒吽,翻身而起。
低下牛头,前蹄刨地,牛鼻中喷出炽热的气息。
“轰!”
一声巨响,大地似乎都微微一颤。
无角青牛已经如同巨大的炮弹一般朝江舟撞来。
“哼,区区畜生也敢放肆。”
江舟不闪不退。
脚踏大地,双足微分,沉腰坐马。
双眼蓦然怒瞪,瞳孔中顿有红莲烈焰腾起。
浑身血气蒸腾,隐隐然在他背后成烘出一尊丈余高,扭曲摇曳的怒目金刚。
“喝!”
双手屈起,拖至肩后,一声暴喝,双掌猛然推出。
掌上红莲烈焰烈烈燃烧。
方圆十数丈范围内,空气似乎被他瞬间蒸发一空,几乎成了一片真空。
恐怖气浪如排山倒海一般,奔腾而出。
凝聚成两个巨大的虚幻掌印。
降三世金刚掌!
“轰!”
“吽——!”
短短瞬间,无角青牛已经冲到离江舟只有不足一丈距离。
遇上两个巨大的掌印,一声轰然巨响,顿时以更快的速度倒飞而出。
掌印去势不减,依然携带万钧之势往前推去。
一路所过,犁出一道丈余宽、数寸深的沟壑。
一百五十七年的功力,催动的降三世金刚掌,与他当初击杀白骨妇时,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已经稍稍有了几分当初神秀和尚那般惊天动地的威势。
无角青牛此时半个牛头都被劈塌,浑身焦黑,惨吽不已。
却已经十分虚弱低微。
四蹄挣扎着,似乎想要翻身而起。
江舟见这一掌没能要它的命,反手摸出一张柳叶,正要变化金刀给它致命一击。
却见青牛突然地四蹄一蹬,翻身而起。
江舟以为它要临死一搏,却见它突地转身跑了。
速度不复之前的迅猛。
它中了江舟一记金刚掌,已经极度虚弱,恐怕离死不远。
但仍是拖着沉躯,迈着四蹄,向前奔去。
江舟眉头微皱,见其状有异。
左右见它状态极差,自己随时可以追上一刀了结,便不急于一时,将它斩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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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跟在它后面追了上去。
过不多时,无角青牛已经来到前方那片村舍前。
村中之人已经发现这头青牛。
此时的青牛除了无角,体型大些,看起来和一般的青牛并无太大送别。
不过这些村人似乎早已经听过邻近村子被青牛祸祸的消息。
看到这头青牛,都十分惊恐。
江舟高声叫道:“肃靖司办案,不必惊慌,闲人回避!”
听得声音,看到跟在青牛后一身校尉官服的江舟,村民才稍微平静。
肃靖司的名头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无角青牛一瘸一拐地走进村中,村民纷纷惧怕躲避。
江舟见这青牛在村中像只无头苍蝇般左冲右撞,像是毫无目的,但江舟却感觉它是在寻找着什么。
青牛身受重伤,同时似乎也知道江舟跟在身后,它若胆敢放肆,恐怕立时就要被江舟击毙。
所以虽然急切,到处横冲直撞,却很有分寸,没有损毁村中房舍,更不敢伤人。
在村中冲撞了许久,江舟渐感不耐。
却见青牛突然四蹄猛踏,加速狂奔。
竟撞入了一处村舍家院中。
第156章 水府尊位 (求订阅、月票)
江舟神色微变。
飞身而起,短短数息间便落在青牛头前。
“畜生!我看你似有遗愿未了,方才给你机会,你竟敢枉顾好意,还待伤人?”
“既然如此,纳命来吧!”
江舟怒喝,举掌便要击毙青牛。
“吽——!”
青牛突然发出一声悲哞,前腿一屈,竟跪倒下来,牛头伏地。
豆大的泪珠从牛眼中滚滚落下,连连悲哞,作哀求状。
这处村舍的主人,一对中年夫妇正在一旁惊恐地看着。
江舟皱眉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吽……”
青牛一双牛眼朝朝江舟身后望去,江舟竟从其中看出浓浓的悲哀之意。
临死哀求?
不像。
江舟疑惑间,青牛忽然又站了起来。
一瘸一拐地就往前走。
江舟见它并非是想伤人,便任它前行。
只见青牛径直绕过屋后,江舟也一路跟随,来到后院。
这后院中,被开垦了一小片菜地,长出一片小白花,江舟也说不是种的是什么。
青牛见到这片菜地,牛眼通红,直接冲了进去。
发了疯一样用四蹄刨地。
那两个中年夫妇也远远跟了过来,却不敢靠近。
江舟发现,看到青牛刨地时,其中那个男的满脸恐惧之余,眼中却还有掩饰不住的慌乱。
他本想阻止青牛发疯,见状觉得有古怪,也暂时息了念头。
“大人!”
过了没多久,乙三四终于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
见了后院中的景象,略感诧异。
见江舟不动,他便也安静地站在身后看着。
在青牛疯了一样的刨挖下,菜地很快就被刨开一个大坑。
竟露出了一副尸骨。
江舟目光微凝,立即回头给了乙三四一个眼色。
乙三四心领神会,移动脚步,挡住了后面的出路。
江舟这才仔细去看。
看那尸骨模样,应是个男子,死了怕也有几年了。
奇怪的是,这尸骨怀中,还抱着两根粗大的牛角。
“哞!”
忽闻青牛一声悲哞,屈膝跪倒,趴伏在坑旁。
一双硕大牛眼,竟簌簌地垂落眼泪。
回过头,向江舟点了点牛头,似乎在感谢江舟给他机会。
便爬进坑中,仰首一声悲吽,便轰然倒在那副尸骨旁。
双眼一阖,再无声息。
江舟一惊。
鬼神图录已在他眼前展开。
一幅幅画卷,讲述的是一头水牛从出生到死亡的故事。
水牛生于一户农家,农家中有一子,与这头水牛自小一起长大。
农家子自打四五岁起,便帮着家中放牛。
一人一牛自小长大,十分有默契。
农家子放牛时,只是骑在水牛背上,任由它在江边悠闲吃草。
时不时与之打闹玩乐。
农家御使水牛在田里做活时,农家子也常在旁相伴。
农家子年岁渐长,开始接过家中的农活。
说来也怪,水牛在他手中,连鼻环辔头都不需,只需说上两句,那牛便能知晓他意,十分乖顺。
村邻皆啧啧称奇,说这牛通了灵性。
快速变幻的画面中,时光飞逝。
水牛每日勤勤恳恳,任劳任怨。
还时常租借出去,赚些银钱花使。
农家一家得以过活,大半都靠了这头牛的勤恳劳作。
却拦不住岁月流逝,水牛逐渐老迈,不能再下地干活,每日只能卧在牛棚中。
牛不能下地干活,也没有人再租用。
农家日子便辛苦了许多,还要每日伺候老牛吃喝。
农家便不顾儿子的反对,起了将老牛卖掉,再换一头小牛的心思。
神奇的是,每当有人要买,到家中来要牵走老牛。
这头老牛便会簌簌落泪,看着农家子悲哞不止。
买牛人都视为神异,不敢强求,或是不愿强求。
都不再言买牛。
一边数次,都是如此。
渐渐的,老牛通灵之事,更是传扬,再无人肯买。
农家无法,只得将老牛留下。
不过外间传言,也越来越离谱。
说这老牛通了灵,成了精,以后怕会是祸害。
恬适农家生了大病,卧床不起。
有人便说是老牛妨的,建议农家子将这牛杀了,找个地方埋了。
农家子初时将信将疑,不肯如此。
便有人说,那便先将老牛一双牛角给锯下来。
说牛的一身本事,都在这双牛角上了。
把角锯了,它便想作怪也难。
农家子虽然不大相信,不过经不住人劝说。
左右锯了牛角也不会伤了牛。
而且这老牛年迈,一双牛角又大又沉,也许锯了对它还是好处,便照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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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牛角锯了后,自家父亲病不但没好,反而越来越病重,家里日子也越来越难过。
就有人说这是老牛记恨,不能再留了。
农家子虽仍然不信,不过老父病中,家中日子过得艰难。
甚至锅都快揭不开了,有上顿没下顿。
也实在耗不下去了。
便起了心思,左右这牛也老了,活不了多久,若将老牛杀了,还能得个几百斤牛肉,换些活命的银钱米粮。
这时同村的一个闲汉忽然找上他,说若他杀牛,愿以市价加上一成,收了这牛肉。
农家子虽不信这闲汉有这般多银钱,但他本就想杀牛,便答应了。
若他出不钱银钱,再卖与别家也不迟。
当天就请了屠户过来。
老牛见了屠户,似乎知道了自己的命运。
牛目垂泪,对着农家子伏首连点三下,便闭目而逝。
这倒省了屠户许多功夫,只需剥下皮肉便是。
第二日,村里闲汉来寻农家子,却不想农家子一夜之间,变了主意,不肯再卖。
原来,农家子在夜里得了老牛托梦。
说它得水伯青睐,允它一尊水府之位。
不过却与其他生灵争夺,胜出者,方能得此尊位。
只不过,老牛一身本事,果然都在那双牛角上。
它双角被锯,恐怕斗不过对手。
便来托梦,让农家子将它的双角与其尸骨埋在一处,再为其上香祷告三日,它便能恢复双角。
若赢得水府尊位,定能佑他一世荣华。
农家子本来就心怀愧疚,得老牛托梦,自然大喜。
第二日便果断拒了闲汉,虽然老牛没有嘱咐他如何处理自己的皮肉,农家子却也不想再糟蹋了出去。
拿了一双牛角,要将其尸身都尽数埋了。
第157章 人妖之别(求订阅、月票)
那闲汉被农家子所拒,便将其怨恨上了。
竟由此生出了杀心。
原来,闲汉平日里既不种田,也不打渔,只在十里八乡,县城诸地游荡。
他早已得知,农家子家的老牛颇有神异,镇上有一位富户员外曾放言说想求得此牛之肉,即便三五斤,也愿高价求购。
此间妖魔祸世,却也生出了一些异常的需求。
传闻妖魔血肉,于人大补。
只是大多都蕴含血煞阴邪,凡人碰不得。
但也有少数特异的妖魔,血煞较轻,甚至十分灵净,凡人也可吃得。
此富户也曾得吃过些妖魔血肉。
听闻老牛的传闻,认为这老牛必是灵净之属。
闲汉得知此事,垂涎这老牛已久。
本想先将老牛弄到手,自己拿去卖给富户,再拿出三两争钱打发农家子便是了。
没想到打得好算盘,一切都说好了,农家子居然临时变卦,断了他的财路。
闲汉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向,便趁着农家子推着牛尸外出寻地埋葬时,将他杀害。
怕人发现其尸首,追寻起来,对他不利,便将其尸藏在牛腹中,推回家中,埋尸后院。
那牛尸自然是准备运去,向那富户讨赏的。
闲汉想着,富户要的只是牛肉,不过那副老牛角也是这妖牛身上下来的,没准还值些银钱。
便将其留下,怕被人发现,就暂时将之与农家子埋在一起。
至此,图录中关于人的故事结束了。
但老牛的故事却还没完。
老牛没了牛角,在水府争斗中输了一阵,丢了水府尊位。
不过这老牛性极坚韧,遇败不馁。
修炼数年,竟然又卷土重来,苦苦哀求河伯,又争取到了一次机会。
终于登上了水伯九使之一的尊位。
便开始寻找农家子。
农家子没有遵照它所说的去做,令它输了一阵,多受了数年苦楚。
不过老牛也没有怨恨,哪怕农家子曾经起过杀它之意。
它只是想寻到农家子问上一句:它生前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为其驱使,即便要杀它取肉,它也不恨,它只想死后拿回双角,为何不肯?
没想到回到生前老主人家中,却已经人去屋空。
农家子家中本就只剩下一病重老父,他一死,病重老父哪里还能活?
老牛便发了狂似地寻找。
一次不见,便寻两次。
接连数月,每月它都会从水府中出现,到沿岸村庄寻找。
直到这次,碰上了江舟,也许是临死前,冥冥中的一丝感应,才让它找到了闲汉家中。
一见农家子尸骨,它便都明白了。
小主人没有弃它不顾,更没有负它。
心中欢喜无限,强自吊住的最后一口气泄去,趴在小主人尸骨身侧,就此溘然而逝……
鬼神图录上的画面止住,一人尸怀抱一双牛角,一牛尸倒卧在侧……
图录上显现出文字:
【怀水河伯九使者之青牛:名山大川,鬼神可得而序也。——帝王祭天下名山大川,名山视公卿,河渎视诸候,鬼神得序,位业真灵。怀水之序,尊比侯王,御万八千里怀水,使十八伯,各治千里,一伯御九使,布调百里风雨。】
江舟收起鬼神图录,轻声一叹。
这头老牛也可叹。
若早知其中曲折,江舟可能不会杀它。
但也只是不杀罢了,一样会将它捉拿。
到时关入刀狱,恐怕还生不如死,倒不如就此了账。
像青牛这样的妖,他不是没遇上过。
或许有特定的人或事,它们是有情有义,忠勇感人,比人还要像人。
但同时,它们也会视人命如草芥,动则打杀。
哪怕是无心所为。
这只是它们的天性。
人吃牲畜飞禽,牛马猪狗。
妖亦视人如人视猪狗。
如之前的白骨妇,与吴友章之间的情,自然也是动人的。
可她又吃了多少无辜之人?
江舟之前还遇上过一桩案子。
吴郡辖下东阳县县丞之子强娶一村女,逼死其父母,村女投河自尽。
其家中有一头老黄狗,只因县丞之子看中主人家中之女,上门强抢。
老黄狗护主,被豪奴一脚踢死,其主也被打伤。
村女被抢去,其母告到东阳县府。
以民告官,下场好不到哪去,自古皆然。
县府自然不会为一农妇而揽上这等麻烦事。
其母刚烈,一头撞死在府衙阶前。
其父伤势过重,妻女连遭厄难,没过多少时日,便郁郁而终。
那被抢去的村女也在闻得老父老母皆亡,寻了个时机,逃了出来,拜了亡父亡母,便投河自尽。
那老黄狗死后尸身不腐,变化为妖,便要为主报仇。
自此,那县丞家中,夜夜不得安宁,常有怪事发生。
每日清晨起来,都会有一人惨死府中。
纨绔子害得主人家中家破人亡,老黄狗也要他满门灭绝。
这老黄狗也算了得,竟真险些把那县丞也给杀了,却也闹大了,招来了肃靖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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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江舟了。
老黄狗忠义可嘉,无庸置疑。
县丞之子也自当千刀万剐不足惜。
不过别看其子不是东西,那东阳县丞官声却极好。
江舟稍稍查过,不是虚名。
说不上两袖清风,却是个难得的务实之官,也没有什么大过。
最大的过,大约就是教子无方。
那些死在老黄狗身上的人是不是全该死,江舟不知道。
但他知道肯定有无辜的。
他也曾纠结。
不过此后又遇上几桩,也便渐渐想通了。
他是人,人妖殊途,立场不同。
他不是菩萨,众生平等在他面前行不通。
他只需为人考虑。
因老牛死了人,便是它的取死之道。
江舟虽为它叹息,心中感慨,却也绝不会后悔。
“站住!”
乙三四一声大喝,将江舟从对老牛的感慨中唤醒。
回头一看,原是那男子想要趁人不备逃路,被早有准备的乙三四拦下,他的妻子在一旁惊疑不定。
即便江舟在鬼神图录中看不到其他人的样貌,也能猜得出来。
这男子,便是害死农家子的闲汉。
他得了老牛尸身,换了来许多银钱,不仅把原本的破落房屋修缮一新,还娶了一个良家女。
否则以他原先的作派,别说良家女,陈年寡妇看他一眼都会嫌厌。
江舟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对乙三四道:“你跑一趟,让提刑司过来押人,查验过后,论罪定处。”
“是!”
乙三四离去后,江舟待在原地,看着那闲汉和现场。
青牛死后,便消失不见,有一物落在地上。
是一块巴掌大,如瓦片般形状的金券。
他捡起来拿在手上打量,上面刻着一行大字:西淝河河伯诰敕百里使。
西淝河是怀水的一条支流,就在不远。
这块金券,应该就是代表着水府位业的宝诰敕令。
青牛正是有了这东西,才得了水府尊位,能掌百里西淝河。
第158章 腾雾 (求订阅、月票)
江舟看了两眼,便收进怀里,打算到时回到肃靖司就随结案文卷一块儿上交。
他留着也没用,反会招惹麻烦。
这玩意儿,一般的妖魔鬼怪得到了,怕是立时就能窃居神灵位业。
借着位业,也不知能做出多少事来,没准借此得了道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前提是不被水府、不被朝廷知晓,否则派人来追索,十有八九会丢了性命。
没多久,提刑司的人便赶了过来。
看到出现在这里的一张圆饼脸,江舟一点都不意外。
乙三四到提刑司去,十有八九会遇上燕小五这小子,知道他在这里,除非没有空,否则他一定不会错过凑热闹。
“这小子,真够歹毒的,为了几斤牛肉,竟然残害一条人命,还是同一个村里的邻里,真不是个东西!”
燕小五带人在闲汉家中搜查了一番,出来便骂道。
这案子不难查。
那闲汗手段也算不上高明,反而很粗陋。
其院中一副尸骨就足以定他的罪。
江舟有些意兴阑珊道:“人心不足,历来如此。”
“就是可惜了那头青牛,真是头好牛啊。”
燕小五感叹道,他也听江舟说了其中曲折,对那头老牛颇为欣赏。
说完还不满地看了眼江舟:“我说你这人心肠也太硬了,我觉得那老牛也……”
江舟淡然打断道:“滥用权能,致使沿岸数村多少房舍人畜遭劫,其情可悯,其行可诛。”
燕小五张了张嘴,小声嘀咕道:“我也没说它没罪啊……这不是无意吗?可以稍缓缓的嘛……”
江舟斜了他一眼道:“那些死伤的村民谁来缓?那些日子本就快过不下去了,还受了这无妄之灾的村民谁来缓?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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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小五满脸通红,也不知道是急的还是羞的。
“你怎么还急眼了?”
燕小五嘀咕道:“我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铁面无私,悲天悯人了?”
旋即他又狐疑道:“我记得以前你虽然不是个怕事的,可也是个怕麻烦的,若非事到临头,可是很少会主动往上凑的啊。”
江舟冷笑道:“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才认识我多久?”
“行,你高兴就好。”
燕小五耸耸肩道:“我先把这小子押回衙门,回见吧。”
招呼几个缁衣捕快,将人押上,又收殓了农家子的尸骨和那双牛角。
走了几步,忽然又回头喊了一声:“晚上来找你,有好玩意儿带你去看!”
江舟头也不抬,举手挥了挥便罢。
对乙三四道:“你也随他们一道先回去吧。”
乙三四也不多问,躬身应是,便随燕小五等人身后离去。
等他们走后,江舟才独自走出村口。
村口聚集着许多村民,又惧又敬的看着江舟。
江舟对他们点点头,也没想得到他们的,便径直离去。
走了一段路,忽然回头道:“你跟了我这许久,还要跟下去吗?”
道旁一株树后,隐隐有一角衣衫露出。
江舟话音落了许久,才有一张秀丽的脸庞畏畏缩缩地探了出了半张。
“出来吧。”
这女子便是之前唱歌落水的那个。
江舟将她形藏喊破,女子才扭扭捏捏地从树后挪出来。
却低着头,十根手指不停地绞着衣角。
江舟道:“有事吗?”
“那、那个……”
女子脸上浮现一层红晕,声如蚊蝇。
令江舟心中咯噔一下。
这娃子……不会这么狗血吧?
嚅嗫了半天才道:“方才那个、那……是你手下吗?”
江舟闻言张了张嘴,然后哑然自嘲一笑。
“你是看上他了?”
女子闻言羞得几乎将头朝进胸里,十指都绞得发白。
江舟笑道:“我听你刚才唱的歌还挺泼辣的,怎么这会儿这么扭扭捏捏的?”
“你要是看上他了,刚才怎么不自己问?”
女子总算抬头,羞嗔道:“哪有姑娘家自己去找汉子问这样的话的道理?”
“他叫乙三四,若有机会,你自去吴郡肃靖司寻他吧。”
江舟摇头一笑,便转身离去。
差点自作多情,真是丢大脸了。
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羞涩地往回跑的女子。
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
不是说长得丑的就来世再报,长得帅的就以身相许吗?
我这长相,不说世间绝无,也是天下少有吧?
凭什么看上乙三四那个糙啦吧几的家伙,却看不上我?
这村姑没眼光。
江舟撇撇嘴,得出最后结论。
行至无人之处,唤出鬼神图录。
【诛决怀水河伯九使者之青牛一,赏腾雾一】
【腾雾:四荒八极踏欲遍,三十二蹄无歇时。——穆王八龙骏之一,色如华而赤,血气如龙,喷薄如云,能踏空行百里,似乘云而奔,故名腾雾。】
【真灵之数:七十七】
这是斩杀青牛后的收获。
传说中的穆王八骏,江舟倒是不陌生。
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奖励,一个活物。
“唏??~~!”
一匹神骏之极的马从鬼神图录中踏空而出。
落到地上,前蹄高扬,马嘶如龙。
全身华美赤红,无一丝杂毛。
只有长长的马鬃与马尾漆黑如墨。
肩背几乎比江舟都高,身形线条起伏流畅,雄健骏极。
只看这卖相,果然不愧是龙驹。
“噗!”
腾雾已经看到江舟,马眼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竟然露出几分鄙视之意。
“好畜生,你也敢瞧不起我?”
刚刚被美少女村姑臊了一次的江舟顿时笑骂一声,脚下轻点,便翻身上了马背。
“嘶?~~!”
腾雾顿时怒了。
一双马眼肉眼可见地变得通红。
鼻中喷出炽热的白气。
四蹄猛踏,便如一道红烟窜出。
江舟只觉两旁景物瞬间变得模糊,急速倒退。
这还是这泼马在刻意地上下跳跃,左右横甩,以图将他甩下马背,否则这速度至少还能翻上一倍。
也不知跑了多远,腾雾见自己无论如何折腾,也无法将背上的人甩下去。
不由气得连连喷出响鼻。
周身突然有赤红血气,如蒸气一般喷薄而出。
瞬间如同笼罩在一朵红云之中。
腾雾竟突然四蹄腾空而起。
赤红血气聚拢在四蹄之下,如同踏着红云而行。
第159章 降伏
腾雾无愧于龙驹神马之名。
本身就一身华赤,周身更有血云喷薄。
这一踏空而起,腾云而奔,直似一道赤虹经天。
正所谓:
神骏不受羁,岂知日千里。小试秋风前,烁烁电光起。何须金络脑,不用珊瑚鞭。徐看血汗沫,透出青连钱。
快,快到了极点。
江舟骑在马背上,罡风烈烈。
底下大地广阔,山川起伏,大河蜿蜒,令人胸怀大张。
就是这泼马故意颠簸。
即便是一般精擅骑术之人人,也早已经被掀翻下去。
江舟一身功力浑厚之极,双腿夹紧马腹,稳如山岳。
这腾雾虽然神骏,力大无比,不过也堪堪入了六品的范畴。
还掀不得他。
腾雾似乎也知道自己恐怕是奈何不得背上之人。
不由放弃了挣扎,只是踏空狂奔。
一颗颗如血般的汗珠沁出,映照着头顶骄阳,更显赤红华丽。
鼻孔白气喷薄,御空而下。
开始在大地上疾奔。
看来它腾云奔行也是有极限的,不能一直滞空。
跑了不知道多久,江舟看着前方有大江滚滚,浩浩荡荡,奔流不息。
到一座雄峻山岳前,轰然撞出百尺巨浪,水珠漫天。
浩荡江水自此一分为二。
若是他没有猜错,再过不远,便是南州与阳州交界之处,怀水、阳江、黄河三大江河汇流的三江口。
距离吴郡应有近千里之遥。
这才过了多久?
江舟抬头看天,残阳如血。
他从西淝河段上马时,不过日向中天,到现在才大半日光景,竟到了千里外的南、阳两州边界。
周王八骏行万里,朝游昆仑暮沧海。
果然名不虚传!
“畜生,停下!”
江舟喝了一声,他可不想再任这马乱跑下去。
以这速度,没准会带他跑去哪里。
此间不比彼世,到处乱跑是会要命的。
腾雾喷了个响鼻,回头斜了他一眼,没理会。
“哟呵?不服是吧?”
江舟见它一边跑,一边两眼珠子乱转,鼻孔里时不时喷着白气,知道它还是没服气。
仍在憋着坏,随时准备给他炸毛尥蹶子。
不由将夹紧马腹的双腿一松,腾雾察觉,以为这个人终于坚持不住了,马嘴一咧,正想掀翻他。
忽然只觉背上一轻,不由疑惑。
本马还没有动手呢,自己摔下去了?
它没有看到,此时江舟直直地站在它背上,轻如棉絮般,随风摇摆,随其身形起起伏伏。
“哼!”
只听江舟一声轻哼,腾雾只觉背上有一座山猛然压了下来。
“嘶??~!”
四蹄猛滞,陷入大地数寸有余,便它终究不凡,这能将一般凡马瞬间压垮压废的千钧巨力,也只是将它压得四腿微屈。
速度也只是稍稍缓了下来。
腾雾咬着牙,强撑着巨力,就是不肯停下来。
忽然又感觉一股至阳至刚的气息涌进自己体内。
融入自己血气中,令它体内如同多出一个巨大的火炉。
马眼瞬间变得通红,口鼻都狂喷热气。
它感觉自己的气力猛增,浑身躁热。
偏偏这股气息在体内横冲直撞,不受控制,背上还压着一座大山似的,让它有力使不出。
憋得它难受得想要吐血。
原来矫健充满韵律美感的四条腿步伐都完全乱了起来。
没把人摔了,四条腿倒差点自己就打起架来,把自己给摔了。
才不得不停了下来。
江舟一巴掌拍在它大脑袋上:“畜生,服不服?”
“噗~”
腾雾打了个响鼻,甩着乌黑的马尾,满脸不服气,马眼乱转,却也不敢再炸毛。
江舟冷笑道:“乖乖回去,太阳下山前赶不回吴郡,今晚我就要吃马肉火锅。”
腾雾募地打了个寒战。
虽然它不知道火锅是什么,但能清查地明白江舟话语中的浓浓恶意。
算了,好马不吃眼前亏。
这家伙也算是有些本事,就暂时跟着他混口饭吃。
找机会再让他知道本马的厉害。
腾雾马眼乱转,“暗藏”得意之色。
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却全落在江舟眼里。
江舟满是无语。
这破马……
说它是蠢吧,它这灵性跟人似的。
说它聪明吧,又着实是亏良心……
有江舟“良言”在前,腾雾也算是拼了。
休息了一阵。再次腾起红云,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天上跑一阵,地上跑一阵,总算是赶回了吴郡。
虽然天已经黑了,月亮也升了起来。
但太阳还能模糊地看到一点影子。
江舟信守承诺,遗憾地放弃了马肉火锅。
将腾雾带回肃靖司,自然引得众人一阵围观。
即便不知腾雾底细,但只看卖相,长逾九尺的庞大身形,流畅的线条,华丽的毛色,再不懂马的人也知道是匹难得的良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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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靖司中有专门的养马场,也有专业的马夫,江舟本想将腾雾放到那里去养。
但才来到养马场,里面的马就全都被吓瘫了,屎尿齐流。
一点都不夸张。
腾雾这破马也得瑟,见马就又咬又踢。
即便是江舟也拦不住它,进了马场没多少功夫,就咬伤踢残了几匹好马。
要不是江舟现在已经是肃妖校尉,马场的管事能咬死他!
最后只能自己掏腰包赔钱了事。
至于腾雾?
哪来的回哪去,自己想办法!
江舟只好将它带回自己的院子里,警告了它一番,还不放心,直接拿捆妖锁给它锁了。
他感觉自己这次得的奖励就是个坑。
这破马太浑了,想要它心服口服,乖乖听话,恐怕还需要不要时间慢慢调教。
好不容易将这破马给处理了,燕小五已经找上门来。
他一来就听说江舟不知道从哪得了匹好马,嚷嚷着要来看。
江舟懒得理他。
就他这小身板,嘴又骚又贱了,真见了腾雾,估计会被踹成伤残。
怎么说,腾雾也有着六品的实力。
“行行行,不看就不看,小气劲儿!”
燕小五对此很不满,不过也没纠缠。
左右就是一匹马罢了。
要说别的他还不敢吹,可要说到马,多神的马他没见过没骑过?
即便是被称为天下神骏第一的北狄鬼方天马,他都骑过
南州这小破地方,能有什么好马?
燕小五不屑地撇嘴道:“不看你的破马,走,带你去看好玩意儿。”
第160章 看戏
江舟也无不可。
但没过多久,他就后悔了。
“这就是你说的好玩意儿?”
南城一个坊楼里。
江舟坐在台下,满脸无语地看着台上的两个主角儿在依依呀呀唱着杂戏。
“黄卷青灯一腐儒,三槐九棘位中居。世人只说文章贵,何事男儿不读书……”
“他是个矫帽轻衫小小郎,我是个绣帔香车楚楚娘,恰才貌正相当。俺娘向阳台路上,高筑起一堵云雨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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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的戏曲不像彼世,有着各种名类种类。
只有一种,名为杂戏。
唱、念、科兼杂,所以呼为杂戏,大抵就是一戏中兼杂唱曲、念白、舞蹈等等。
无论是唱是念,腔调都很有韵味。
好听是好听,但江舟哪有这闲心?
燕小五这小子,还真是个纨绔。
听江舟报怨,炸毛道:
“这还不是好玩意儿?我告诉你,这可都是玉京来的名角儿,要不是我,你这辈子别想听到这么好的曲儿,看到这么好的剧!”
说完一斜江舟,鄙视道:“原以为你是个雅人,没想到也是个糙蛮的,识不得好物。”
“……”
江舟深吸一口气。
好吧,看在那正旦也便是女主角身段儿的份上,暂时看看吧……
“……妾身倩女,自从见了王生,神魂驰荡。谁想俺母亲悔了这亲事,着我拜他做哥哥,不知主何意思?当此秋景,是好伤感人也呵!”
女主角在台上唱着,如泣如诉,幽幽怨怨。
燕小五听得大骂:
“这个老虔婆,真不是东西,专往肥肉上贴膘,一双势利眼,既是指腹为婚,良缘早定,还嫌弃人家是白身。”
江舟嘴角抽了抽,这小子太容易入戏了。
台上唱的戏名为倩女离魂,讲的是两个从小指腹为婚的男女。
男的王生家中变故,父母早亡,两家多年不见。
王生长大后寻来女方家,想要完婚。
女的名叫倩女,倒是与王生一见钟情。
其母却说了一句“俺家三代不招白衣秀士”,意思就是白身穷鬼,别想高攀了。
后面似乎是王生远上京城赶考,倩女相思太切,魂魄离体,跟着王生一道私奔上京去了。
这故事燕小五听得津津有味,江舟却觉得一般。
只是台上的角儿唱得着实好听,轻扬婉转,圆润柔美,有点接近昆曲的味道。
他也是自小和自家长辈一起听着戏曲长大的,不说多精通,但多少也懂一些。
就台上这几个角,说是名角大家,丝毫不为过。
一幕戏唱完,燕小五意犹未尽。
转头对江舟道:“怎么样,这趟来得不亏吧?”
江舟笑道:“唱得倒不错,故事太老套。”
“怎么会?”
燕小五瞪眼道:“两小无猜,一见钟情,倩女离魂,千里相伴,金榜高中,衣锦还乡,有情人终成眷属。”
“情比金坚,感人肺腑,又离奇曲折,多好的戏啊。”
江舟不置可否道:“这个戏班什么来头?在玉京唱这样的戏,恐怕不容易吧?”
这戏听起来没什么,但在此间却未必。
倩女离魂,千里相伴,乍听是感人肺腑,可实际上,却有许多地方在大稷称得上是离经叛道,枉顾礼法。
说好听点,是冲破礼教束缚,与命运抗争。
往重了说,就是大逆不道。
“你这话倒是说对了,你怎么知道的?”
燕小五惊奇地看着他,也没等他回答,便凑过头来小声道:“你不知道,那位苏大家,就是唱倩女的那位,可不是个简单人物。”
他一副神神秘秘之中,带着几分看笑话的神态道:“你知道大皇子吧?”
“天下有谁不知道吗?”
江舟无语道:“不过我知道他,他不知道我啊。”
又诧异道:“难不成,这位苏大家,还能和大皇子扯上关系?”
燕小五一拍掌道:“可不就是?”
“玉京坊间早有传闻,这位苏大家,与大皇子有私情。”
江舟有点不信道:“该不是市井谣言吧?她就算再是名角大家,也不可能吧?”
不说地位门户的悬殊,两个人完全是不同世界的人。
礼法二字这关就过不了。
大稷的礼法真不是说说而已。
这事要是真的,别说这位苏大家活不了,就算是大皇子之尊,恐怕也要落得个灰头土脸。
只是朝野言官文人的口水,就能淹了他。
燕小五莫名笑道:“咱们这位大皇子,可不是个一般人。”
“那是位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主儿,为这事儿,都和当今陛下闹过几次了。”
“若非他是嫡长,当今陛下又念着已故辛皇后的贤德和功绩,恐怕……嘿嘿。”
江舟诧道:“爱美人不爱江山?皇子中还有这等妙人?”
燕小五鄙视道:“还妙人?都快变废人了。”
他忽然面带杀意道:“朝廷北征,在阴山之侧被狄戎伏杀,兵败退守北雁门之事,你可知晓?”
江舟点头道:“有所耳闻。”
燕小五道:“北征之事,堂堂皇皇,不曾遮掩,当今陛下显然是真要动真格的,出动都是最精锐的大军,但想要伏杀北征大军,谈何容易?”
江舟若有所思,不可思议道:“你的意思,是有人里应外合?”
他不可思议,不是因为大稷会出现内鬼。
而是照燕小五的话,这个内鬼恐怕就是那位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大皇子了。
这要是不离奇,还有什么事离奇的?
堂堂大皇子,将来最有可能的储君,他图什么?
“就是你想的那样。”
燕小五没有直接回答。
这种事,即便是他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也不好直接说出口。
江舟还是难以置信:“那这位岂不是……”
燕小五耸耸肩:“发生了这样的事,已故辛皇后即便恩阴再浓,也庇护不了他了。”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即便不会被咔了,最轻也要被贬为庶人。”
他又朝台上那位苏大家呶呶嘴,不齿笑道:“不过那位倒是情种,这种关头,还想尽办法将这位苏大家送了出来。”
“要不然你以为她怎么会从玉京来到这南州?”
江舟好奇道:“北征大军……真的是那位?”
“那谁知道。”
“反正那位现在已经被圈禁,就算不是,也必定有干系。”
燕小五耸耸肩,忽然难得神色严肃道:“如今北境战事不利,恐怕坚守不了多久。”
说着又冷笑起来:“偏偏朝堂上还没能拿出有力措施去补救,我看到时候北境若失,他们有几颗脑袋能赔。”
“军国大事,我们这些无名小卒还是少说吧。”
江舟将话题转移。
他算是看出来了。
燕小五突然约他出来看戏,不是要看什么好玩意儿,是想找人倾述,发泄下闷气。
这小子,有这么忧国忧民吗?
第161章 鬼修 (求订阅、月票)
燕小五这小子,藏了这么久,昨夜总算在他面前露出了一截小尾巴。
平日里相处,就发觉他对文人似乎都很看不上眼。
倒是对武人很亲善。
即便是当初还是执刀人的自己,也能“折节下交”。
昨夜又流露出对北境战事,尤其是对征北大军的担忧。
恐怕燕小五的背景和军中有些关系。
吴郡城郊,江舟心中转着许多念头,收起斩妖刀。
今日他是来追杀一头八品妖魔的。
对现在的他来说,斩杀八品妖魔已经轻而易举。
让手下巡妖卫收拾眼前的妖魔尸身。
奖励只是一颗一阳丹。
现在击杀这种下三品妖魔,奖励几乎都是小周天一阳丹。
连阳灵膏和阴灵膏都少。
其实相对于一阳丹,他现在更能感觉到阳灵膏、阴灵膏对他更重要。
尤其是阴灵膏。
这玩意是直接洗炼、提升神魂的。
神魂越强大,无论是对他修炼梦幻泡影,还是元神大法,都越有助益。
一年两年的功力法力,显然无法与梦幻泡影和元神大法相提并论。
尤其是后者,若能炼成帝神,一千年修为道行都不换。
才回到肃靖司不久,便有人来唤他,说是都尉相召,便直奔百解堂。
“你看看吧。”
许青性子闲淡,作风直来直去,见了江舟,也不多说,直接扔给他一卷文书。
江舟接过,展开看了几眼,目光微凝。
这案卷里提到了司中以前一个旧案。
他依稀还有些印象,在他还是执刀人时,就曾听到过,并且还刻意关注了下。
因为那是他第一次听到阴司,听到城隍这些东西。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案子。
确切地说,并不是肃靖司的案子。
说的是慈溪县有一家农户勾结鬼物。
那鬼物有招魂异术,那家农户却也不知道如何与之勾结。
乡野间有人家家中亲朋去世,便为其招魂。
虽然只是招回亡魂,与亲人叙别,却也是扰乱阴阳之序。
被阴司发觉,吴郡城隍命座下鬼差锁拿问罪,叛了个斩决。
着人送来决斩文书到肃靖司,调执刀人前去城隍庙决斩犯鬼。
当初江舟还有些羡慕被调去决斩犯鬼的执刀人。
若去的人是他,那不是送上门的奖励?
现在看了手里的文书内容,暗暗捏了把冷汗。
当初去决斩犯鬼的执刀人,早已经死了。
因为那次问斩出了意外。
鬼没斩成,反倒被它打翻了城隍庙前供奉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香炉,逃了去了。
城隍庙并非阴司所在,只是阴世于阳间的一个门户。
供阳世生灵百姓祭拜城隍,或是处理些阴阳相涉之事。
城隍爷也并不在此中。
镇压鬼物,凭的全是那口百姓香火、阴神神力所聚的香炉。
江舟看到这里不由道:“区区一个下三品鬼物,居然能将这城隍香炉打翻?”
许青摇头道:“一个下三品鬼物,自然没有这本事,”
“这事有些怪异,据查验,那香炉会倒,只是因地面年久失修,承受不住,忽然塌陷,以至让那鬼物趁机逃遁。”
“不会吧……”
江舟用脚想也想不出这样的理由来。
这样的事都能发生,那吴郡阴司自城隍以下,都该在头上举个牌子:我是废物
许青道:“事实如此。”
她也不信,但这事当初是她亲自过问的,也曾亲自查验。
还真就是那香炉底下的几块地砖受风雨年久侵蚀,忽然碎裂,香炉才侧翻,让那鬼物有了可趁之机。
江舟怀着几分不可思议,继续看下去。
后面的内容,便是与那个活死人常泗有关的了。
原来慈溪县传闻常泗两次死而复生,并非无中生有。
那常泗曾经确实生过一场重病,眼见就不活了。
但其父却在此时忽然离家。
过了没多久,常泗果然顶不过重病,就此一命呜呼。
就在下葬之日,其余又忽然返回,还带回一个自称肠山修士的怪人。
说是怪人,是因为那人确实从头到脚都很怪。
而且肠山是什么地方?
江舟都知道,吴郡城外那个邪门之极的幽门谷,几面环山。
环的山便叫肠山。
那地方,江舟觉得可以换个名称,叫南州坟山。
不知道是那里风水好还是什么,南州地界,自古以来,都喜欢把死人葬在那里。
如今山中处处是坟墓。
拿着榔头进山,随意往地上戳一下,没准就能挖一个陈年老墓。
当然,也有可能挖出一头陈年老尸。
那怪人一来,不知道施了什么手段,本来已经入了棺的常泗,竟然又从棺材里自己爬了出来。
活蹦乱跳。
这件事,就发生在那个像是消失了一样的谷村。
或许是因为太过离奇,连谷村都已经几乎消失在世人的记忆里。
这件奇事却还是传了出去。
肃靖司之所以这么清楚,是因为常泗父亲带回的怪人,就是那个打翻了城隍庙香炉逃离的鬼物。
那鬼物虽然得以逃得一劫,却也受了重创。
几乎魂飞魄散之时,遇上了常泗之父。
得其父相助,保住了一命。
那鬼物感念其父恩德,便给其父留下信物,要报答他。
于是便有了常泗死而复生之事。
文卷中所载便只有这么多。
江舟看完抬头惊诧道:“这鬼物是何方神圣?竟然有起死回生的神通?”
许青道:“那个鬼物其实并不是一个普通的阴邪亡魂,而是一位兵解的鬼修。”
“不过逆转生死,倒乱阴阳,即便是一品真仙,也未必有这本事,区区一个鬼修,自然不可能。”
“只是其中可能有我们所不知的隐情。”
许青道:“我们所掌握的消息,只有这些。”
“你说的那个谷村,当初追捕这鬼修时,司中也曾到过那里,”
“当时那鬼修早已经逃离,而且那常泗之父不知何故,竟然在常泗复生后,又死了,我们是从村中百姓口中得知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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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未曾留意那谷村有何异常,如今听你说来,竟是已经满村遭屠,怕是村中确有许多蹊跷。”
江舟皱眉道:“谷村满村灭绝,这么说来,想要弄清楚其中到底发生什么事,只有找到那个鬼修才有可能了。”
第162章 鬼市 (求订阅、月票)
“不错,现在唯一的线索便是这鬼修。”
许青道:“我本想去调查一番你所说的那支铁骑的底细。”
“按照常理,几百人的精锐铁骑,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凑得出来的,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调动,更不可能,必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不过事实就是,这支铁骑,还真就像是凭空出现的幽灵鬼物一般,毫无痕迹。”
“这只有一种可能,这支铁骑,是那幕后之人筹谋多年,在朝廷之外,私蓄私养的。”
“能做到这一点,要耗费多大的人力物力财力,你是聪明人,不必我多说也明白。”
她看向江舟道:“谋逆虽是大罪,可若无真凭实据,即便呈报朝廷,倒霉的,也一定是我们。”
江舟闻言点点头表未明白。
一般人,沾上谋逆之事,自然是黄泥巴糊裤裆,不是屎也是屎。
就算不被整死,怕也只能剩下半口气。
可这个幕后之人,至少是暗戳戳谋划了十数年甚至数十年,若非机缘巧合,让他撞上了一丝端倪,恐怕还要继续隐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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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根基、手段,天底下也没几个了。
若想凭几句捕风捉影的事就想将其弄死,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们要是敢这样就捅上去,没准对人家来说只是一阵微不足到的凉风,最多打个喷嚏。
但这个喷嚏,恐怕足以震死他们自己。
“都尉大人既然召属下前来,想来是胸有成竹,早有计较了?”
“还请都尉直言吩咐。”
江舟抬头道。
他知道许青这人其实就是个死宅女。
平时没有事情绝对不出门,甚至连上班打卡都懒。
这样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地找他来见一面,让他看个文书,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算。
许青起身道:“你很聪明。”
“我召你来,就是要让你进入鬼市,找寻那鬼修下落。”
江舟微愣:“鬼市?”
“便是鬼市。”
许青道:“道分阴阳,人有善恶,生人死人,世间之事,皆有两面,泾渭分明。”
“却也有那善恶不分之人,即便是生死,也有难界之时,那个常泗便是此例。”
“世间之大,也有那界于生死之间,阴阳混杂,黑白不分的混沌之所。”
“这个地方,便是鬼市。”
许青走道江舟身道:
“这天底下,能同时躲过肃靖司和阴司追捕的地方,不是没有,却绝对不多,鬼市绝对是其中一个。”
“此间之地,十分特殊,不循人间礼,不遵天地道,也不服皇权管,只要有本事,能得其门而入,便来去不禁。”
“那个鬼修无依无凭,一介散修,能做到这点,那就更是少之又少,本都尉能想到的,只有这一种可能”
“他是躲进了鬼市中。”
江舟听完,十分好奇。
“这鬼市是什么来头?这么大口气,竟然连皇权都管不了?”
许青笑道:“不是鬼市口气大,也不是皇权管不了。”
“这个地方,本是一处特殊所在,界于阴阳两世之间。”
她说到这里,微微一顿问道:“你有没有尝试过,用两面镜子相对照,会看到什么?”
镜子对照?
无限递归?德罗斯特效应?
江舟脑子里闪过这些词,然后看到许青目光中一丝隐隐得意的神色。
不由暗笑一声,道:“还请都尉大人明示。”
许青眼中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得意神色,嘴角带笑,仿佛炫耀自己般,竟从怀中掏出两面镜子。
“……”
江舟脸皮微微一抽。
这人……怎么有点幼稚啊……
许青已经将两面镜子对照,得意笑道:“看到没有?”
此间的镜子虽然也是磨制出来的,但清晰度竟丝毫不比玻璃镜子差多少。
两竟之中,镜像层层叠叠,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她似乎很期待听到江舟的惊呼。
江舟扯了扯嘴角,强迫自己配合地睁大双眼:“哇,好神奇啊。”
许青微露怀疑:“本都尉怎么感觉你很敷衍?”
江舟扯出笑容:“都尉大人多心了。”
许青怀疑地看了他几眼才作罢,又好为人师地道:“这可是我研究了许久才发现的。”
“阴世阳间,其实就和这镜子内外的世界一般。”
“阴阳有别,两者之间界限分明,等闲无法打破,无法触及彼此。”
“那鬼市所处之地,便如这两镜对照,你可将第一层看作阴世,那层层叠叠,无穷无尽之处,便是鬼市所在。”
“今日它或许在第二层,明日,或许就在第三层、第四层,除去鬼市的主人,没有人知道,鬼市到底会出现在哪一层。”
“如此说来,你可明白?”
“呃……大概明白。”
江舟看着她一副跃跃欲试,难得露出的小儿女态,觉得还是笨一点的好。
在领导面前表现出我比你聪明,要不得啊。
许青这才满意自得道:“嗯,你也就是遇上我,换了别人,可没法给你说这么清楚。”
“……”
领导,要不咱们还是说正事先?
江舟一句话含在嘴里,没好说出来打扰她的雅兴。
还好许青没忘记正事,只是陶醉了一会儿,便意犹未尽收起两面小镜子。
又掏出一个小包袱,递给江舟,正色道:“这是我找城隍庙讨来的香火冥钱,你拿着,到了鬼市,也许用得上。”
江舟接过来,想了想,感觉不对,似乎少了某个环节
不由抬头道:“领……都尉大人,您是想让属下去鬼市,但这鬼市在哪,要怎么去,大人还没说呢。”
“城外老槐林中,有一株空心腐烂的老槐,那里有一座高约二尺的石屋,便是鬼市入口。”
许青说道:“至于如何进去,本都尉也不知道,你自己想办法。”
“就这样吧,本都尉还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了。”
说完,便转身从后堂走了。
速度极快,江舟甚至来不及说话。
“……”
江舟在原地愣了许久,才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这位许都尉平时基本不怎么管事,无论是尤许,还是苗人风等校尉,都没有一个有半句怨言。
这样的都尉……
还是少点管事的好,管得越多,没准越乱……
“老槐林?”
江舟又一次听到这个地方。
那里就是鬼市?
第163章 黑河,浮桥 (求订阅、月票)
若算上许青这次,那他已经是三次听闻这个地方了。
第一次是幻梦身尾随韦绶,暗中窥见。
第二次是那个下棋的灰袍老者。
还有许青……
不,应该还有一次,当初被徐文山害死的王碧,也曾提到鬼市。
说她那座颇有神异的鬼市,便是得了邬道人指点,在鬼市购得。
如许青今日所言,他倒是有些明白,韦绶怎么会去那里。
“谋反”大事,暗中接头,有哪里比鬼市这个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地方更安全?
这也更说明了韦绶之死,必有蹊跷。
都已经决定“畏罪自杀”,连伏罪书都写了,还有什么必要这么隐秘?
鬼市……
这位都尉大人也太坑了些。
只告诉他鬼市在哪,却不告诉他怎么进。
虽然许青说那里来去不禁,但也有前提。
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进出。
否则上回他的幻梦身也不会只是靠近窥探了一下,便被打得灰飞烟灭。
进入其中,肯定是有一套法子的。
不得其法,就和他上次一样的下场。
恐怕许青自己也没有办法,才让他自己去查找。
还好,他也算是机缘巧合,遇上了那个神秘的灰袍老者。
江舟思考了片刻,也不耽搁。
径直回到自己的小院,取了灰袍老者送他的那根暗沉供香,便化出了一具幻梦身,出了城,往老槐林赶去。
来到那棵空心老槐前,那座二尺高的小石屋依然在其中。
透着神秘、阴森、诡异之感。
“江舟”回忆韦绶当日行举的细节。
毕竟吃了一次憋,他可不想再凭白损了一具幻梦身。
果然这一想,便发现韦绶当日也所做所为并非随意。
站立的位置、距离,插香、祭拜的方位、动作、顺序,似乎也都有讲究。
看了下手中的供香,略微深思。
当初韦绶点的是三根香。
但灰袍老者只给了他一根,这香也和韦绶点的有些不一样。
那老头不会坑我吧?
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当即便被自己否定。
以那灰袍老者的神通,想害他怕不用如此拐弯抹角。
便照着记忆韦绶的做法,“江舟”将暗沉供香插到了石屋前点燃,拜了几拜。
石屋阴刻的石门果然咔咔打开。
让江舟愣然的是,出来的却不是如上次韦绶一般的一只会讨钱的鬼爪。
而是一个两寸余高的“小人”。
虽长着人形,从头到脚却没有一丝人模样,似人似兽,浑身靛青惨灰之色,奇丑无比。
这小人原本满脸兴高采烈,又明显带着谄媚卑贱之色,从石屋里嗖的一下冲了出来。
双膝贴地,滑了出来。
左右张望了几眼,抬头看到江舟,显然愣了一下。
神色的高兴和谄媚淡了几分,却只是一瞬间,脸上又挂满了谄媚的笑意。
又站了起来,甩着一双罗圈腿,又嗖的一下用膝盖滑了过来。
滑到“江舟”跟前,扑通一下,连连磕头:
“小的冢间食灰鬼见过座使大人!”
“江舟”被它的这作派弄得一愣:“你叫我什么?”
食灰鬼谄媚一笑:“座使大人。”
“为何这般叫我?”
食灰鬼又谄媚又无辜地道:“因为您是座使大人啊!”
“……”
这叫食灰鬼的东西脑子似乎不太好使?
“座使大人,小的来为您引路,您里面请!”
食灰鬼满脸堆笑,用膝盖一歪一扭地让到一侧,磕了个头,伸手一引道。
“……你先起来说话。”
“谨遵座使大人之令!”
食灰鬼一骨碌爬了起来,没有拒,也没有言谢。
仿佛遵从江舟的话对它来说便是天经地义,绝对不打一丝折扣,甚至完全不考虑是不是事关自己。
“……”
“江舟”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左右已经如此,只好相信灰袍老者不会害他。
反正只是一具幻梦身。
随着食灰鬼指引,走近石屋。
和上次韦绶不一样,迈近石屋一尺之内,他的身躯就开始急速地变小。
等他回过神,眼前石屋,已经变成一座宏伟的“石殿”。
周围尽是无比巨大的“参天巨树”。
他已经变得和食灰鬼差不多大小。
“座使大人,请入内!”
食灰鬼媚笑着,点头哈腰,一蹦一跳地引路道。
“江舟”一步迈出,踏进石殿。
一步之差,顿时斗转星移,天地改易。
“江舟”半张着嘴。
踏进二尺石屋之前,他想象过这里面的景象。
也许是像那种纸宅阴宅一般,也许是另有些神异之处。
但他没想到会是眼前这样。
踏入其中,他就好像跨过了一道门。
一道……像是镜子般的门。
门的内外,是镜子的内外两重世界。
虽然左右颠倒,却是一模一样。
眼前所见,便是如此。
这里和他进来前的老槐林,没有任何两样。
他算是知道,许青的形容,再生动不过。
只是……
这林子幽静,哪里来的“鬼市”?
“座使大人,这边请!”
食灰鬼蹦跳着,即便如此,仍是时刻保持猫着腰,毕恭毕敬的的姿态。
“江舟”既来之则安之,食灰鬼指哪他就走哪儿。
不多会儿,来到一条河边。
他终于看到不一样的景象。
若在那进那座石屋前,这个位置应该是怀水的一条支河,水流清澈如碧,河上多有行船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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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眼前这条“河”。
却是暗沉沉一片,恍若泥石混浊,缓缓流动。
且不知比现世那条河宽了多少倍,一眼望去,黑沉沉一片,不见对岸。
“座使大人请稍待。”
食灰鬼点头哈腰说了一句,便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只小小的铃铛,拿在手上摇了摇。
叮铃铃一阵响动,“江舟”只沉一阵阴冷的风平地吹过。
便见黑河上似乎有一盏盏灯光闪动。
浑浊的黑水涌动,从底下似乎有物浮出。
不多时,“江舟”便眼见一座特殊的桥浮现在黑水之上。
数百条看上去几乎朽烂的灰木船连成一道长桥,横架黑河之上。
每一艘船的头尾都用红绳拴着,连在一起。
船上都悬挂着一盏昏暗的油灯。
食灰鬼收起铃铛谄笑道:“座使大人,请吧!”
“江舟”轻吸了口气,踏上了这座令人心中发毛,背上生凉的“浮桥”……
第164章 奇遇 (求订阅、月票)
走在破船浮桥上,“江舟”只觉脚下虚不受力。
尽管他没有走过云端,但感觉大抵就是这样。
还有一股阴冷自脚底下钻进,直窜上来,直似能刺入人骨头、刮人魂魄。
在岸上时不觉得,上了这浮桥,才感到黑河之上,一阵阵怪风不知从何处吹来。
时而在左,时而在右,吹得他几欲离地飞起。
哪怕他这具幻梦身也有百年功力在身,在这阵阵怪风之下,仍然像是毫无一丝抵抗力。
“江舟”才发现,在每艘破船上悬挂的油灯,昏暗微弱的灯光,似乎在散发着一种弱有弱无的阴冷。
虽然令人发自内心的冷,却在庇佑着他,不让这种怪风吹跑他,也为抵御着脚底下的阴寒。
尽管如此,仍然是每一步都走得极为难受。
一旁的引路的食灰鬼也不蹦跳了,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见“江舟”四处张望,一脸好奇的模样,谄笑道:
“座使大人,这冥河乃是阴世黄泉渗出的阴尸血肉等污浊之物,又与阳世种种人欲秽气混杂,汇聚而成。”
“最是阴毒邪秽无比,若沾上一点,能陷生人肉魄,能污仙人神魂,妖魔鬼怪,触之必沉,座使大人千万小心着点,不要离了引魂灯的灯光。”
冥河?引魂灯?
短短片刻,“江舟”只觉见识大涨,不由点点头,脚下也更加小心了些。
走了也不知多久,岸上看,只有数百只破船。
可“江舟”估摸也趟过了上千条船,才看到了对岸。
好容易才踏过破船浮桥,上了岸,“江舟”终于重拾安全感。
那种虚不受力,而且随时会被阴风吹走的感觉,实在是太不踏实了。
他没有看见,在他走过一艘艘破船时,那些破船下的黑水中总会探出有一只只苍白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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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想要抓住他的脚裸,但每次碰到油灯昏暗的灯光,便像是被烫到一样,猛的缩回去。
江舟上岸后,这些影子在黑水中如同一颗颗水草般摇曳。
最终不甘地沉没。
破船浮桥似乎功成身退,又挤开如黏稠如黑泥般的冥河河水,潜下河中不见。
眼前所见,尽是一片幽暗。
只有一条蜿蜿蜒蜒的小路,延伸进那无尽幽暗之中。
食灰鬼又拿出那个铃铛摇了起来。
“唏??~”
只听一阵马嘶之声,“江舟”又看到有东西从泥土中翻了出来。
竟是一匹泥塑的马。
“江舟”感觉这泥马的眼睛似乎在跟随着他转动,让人发毛。
食灰鬼恭敬道:“座使大人,请上马。”
“……”
“江舟”索性不去想,翻身跨了上去。
“灰??~”
又是一阵马嘶,他惊奇地发现,座下泥马竟然变成了一匹通体如美玉,鬃尾赤红的骏马。
食灰鬼一蹦,抱上了马腿,只听骏马一声高嘶,四蹄甩动,顿时耳边一阵风驰电掣。
“江舟”根本看不清四周景物。
只觉那两边疯狂倒退的视野中,有无数影影幢幢的魔怪。
几乎都是一些令他心悸的影子。
不由背透冷汗。
若是他没有遇上灰袍老者,不得其法,即便真找到了法子进入这里,也不可能找到那鬼市。
扑棱棱一阵响,“江舟”抬头,一群怪鸟正扑棱着翅膀,从他头顶飞过,迅速没入前方的幽暗之中。
……
在“江舟”骑上泥马之时,在蜿蜒小路上疾驰之时。
此间某处。
“引渡桥浮出冥河了?除了几位座尊,谁有这般大的面子?”
一个整个身形笼罩在黑帽黑袍中的人影,发出不分男女的怪异声音。
“他”身前还有另一个黑袍怪人单膝跪地,声音沙哑刺耳,说道:
“自然不会是几位尊座,渡个冥河罢了,这几位都不是喜好排场的,还不至于要用到引渡桥。”
“是那个追到了谷村的肃靖司小子,食灰鬼亲自去接的人。”
“阴先生,要不要派人找个机会……”
沙哑声音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男女不分的黑袍人沉沉一笑:“能寻到此处来,这位肃妖校尉果然不是那些个无能的,我倒是很好奇,他到底能寻到哪一步。”
“事关重大,阴先生……”
黑袍人摆摆手,不在意地道:“区区一个肃妖校尉还翻不了天。”
“最近肃靖司实在是太闹腾了,我在此地也待得着实烦了些,”
“正好来了个有意思的玩物,让我出口闷气。”
沙哑声音有些犹疑道:“阴先生,此人既然能令引渡桥现,迎接他的还是食灰鬼这不要脸的卑贱货,怕是与那几位尊座有些关系,”
“若不果决些,出了岔子,恐怕会惹上大麻烦啊。”
“嗯?”
黑袍人只是淡淡地哼出个音,沙哑声音便连忙低下头颅,不敢再言。
“放心,我只是想会会此人罢了,呵呵……”
……
“江舟”骑在泥马上一阵风驰电骋,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刮起一阵大风,眼前的幽暗忽然大亮。
前方尘气弥漫之中,出现了一座高楼,高不知几许,直冲云霄。
这楼一层层叠高,不知有几层。
每一次都门窗大开,内中灯光点点,有如星辰。
每一层楼上,都隐约可见有人影走动。
高楼似远似近,忽远忽近,根本就看不真切。
“江舟”想要仔细去看实,却发现这高楼越来越远,渐渐不可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高低起伏,连绵不下数十里的的城墙。
城墙中,能见碧瓦飞檐,楼阁殿宇。
忽然一阵狂风再起,尘气飞扬,迷得“江舟”双目难睁。
灰??一声马鸣,座下骏马停了下来。
“江舟”这时才感觉风渐停息,睁开眼来,发现他此时已经站在了一座城门下。
座下马已经重新变成了泥塑的。
“座使大人,山市到了。”
食灰鬼从马腿上跳了下来,呸呸几声吐出几口黑泥,露出一脸谄笑,趴在地上,似乎在等“江舟”踩着他下马。
“……”
“江舟”还不至于这么矫情,直接翻身下了泥马。
“山市?”
他抬头看到城门上有两个古朴大字。
“便是阳世之人常说的鬼市,不过这里唤作山市。”
“座使大人请!”
食灰鬼见他不踩自己,反而还有点失望。
转瞬又谄笑着头前领路。
“江舟”随他穿过城门。
一进其中,“江舟”又惊诧起来。
眼前所见,看起来竟和人间闹市并没见有什么两样。
楼阁幢幢,街巷相连,坊市星罗。
如果不看其中的人、物,“江舟”还真以为自己又回到了人间。
内中一切人事物,都不过一二寸上下。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有道士,有僧人,有俗人,甚至还有些穿着官服之人。
三教九流,贫富贵贱,各色人等,一应俱全。
这些还不足为奇,其中竟然还有不少半人半兽,或干脆就是禽兽之流,能如人般直立行走。
这些人与非人,或是行人,或是买家,或是卖家。
有挑担子的,有摆摊的,有拉着有车的,有牵驴马骆驼的。
有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谈论,或高声讨价的。
热闹繁盛,竟丝毫不下于郡城之中的集市。
第165章 珍宝 (求订阅、月票)
“江舟”目中露出意外神色。
之前所见种种,本让本以为这鬼市……山市中会是一幅诡异恐怖景象。
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副和谐之景。
不仅有各种不同的人,甚至有无数妖魔鬼怪混杂其间。
却能安然相处,互不侵犯。
甚至有不少人和非人彼此间像是市井凡夫一般,为了某物讨价还价,争得脸红脖子粗。
“江舟”惊异之间,看到其中三教九流之人,各色妖魔,双目微微转动。
这具幻梦身便恍如泡影一般,微微扭曲模糊,又重新变得清晰。
却已经换了一幅形貌。
正是曾经用过的楚大香帅的皮囊。
人在江湖飘,小号马甲不能抛啊。
这地方人流妖流混杂,还是套个马甲有安全感。
至于边上的食灰鬼,他也并不担忧。
反正不过一个马甲罢了。
他也不是见不得人,只是暂时套上,方便行事。
但他没想到,他不在意,一旁的食灰鬼见他忽然间变换了形貌,微微一怔。
旋即忽然举起鸡爪般的手爪,伸出两指,猛地朝自己双眼插去。
“江舟”虽然没把心思放在他身上,但耳目灵敏,反应迅捷。
脑子微微一懵,动作却不慢。
伸手一横,架住了这小鬼的手爪。
“??”
“江舟”一脸懵比:“你干什么?”
食灰鬼眨着大眼,谄媚笑容丝毫不变:
“座使大人放心,小奴明白,小奴就是个眼瞎心瞎的,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明白。”
“……”
“江舟”脸皮微微一抽。
这世间居然还有这等人……鬼。
一边谄笑,一边面不改色地要插爆自己的眼睛。
论拍马屁,我愿服你第一。
“江舟”很想问他一句,就你这动不动就要插爆自己眼睛的狠劲,是怎么长这么大,还能保持囫囵的?
不过想到它也不是人,也就作罢。
呼出一口气道:“不必如此,我改换形貌不过是为了方便行事,并不怕显露身份。”
食灰鬼面上谄笑微微一滞,旋即恢复如初:“座使大人有命,自当遵从。”
“江舟”咂了咂嘴,也不知道该和这个狠鬼说些什么,只好闭嘴不语,走进了这个闹市之中。
“这位公子,可要喝口肉汤?我这可都是上好的鲜肉,调了上等的供香!”
“喝一口,管保您魂儿飘飘,意儿摇摇!”
才走了没多远,便听边上有人叫卖。
伴随一缕缕异香钻入鼻中。
“江舟”转头看了一眼,路边有个摊子。
摊贩老板正在煮着一锅肉汤。
叫他的另有其人……不,应该是另有其头。
那煮汤的摊贩老板只是一具无头的躯体。
头颅却被放在路边一个木桩子上,对往来的行人大声叫卖。
此时正好咧着一口大白牙,对他露出热情的笑容。
“……”
“江舟”瞥了一眼那锅汤,汤倒是看起来很诱人,还真勾起了他的馋虫。
也不是当初魉鬼煮的那种,没有什么渗人恶心的怪东西在里面。
但是看到这个老板,“江舟”也实在不敢去沾。
故作不闻,直接略了过去。
在街上走走停停,“江舟”简直大开眼界。
这里有着无数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东西。
像是古玩字画、珍宝美玉等等之类的人间富贵珍宝,被随意摆在路边摊上,仿佛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江舟”还看到有几个穿着官服的人,席地而坐,面前摆着几样在人间珍贵之极的宝物。
像是市井贩夫一样,卖力地在街上拉客,却无人理会。
“江舟”不由问食灰鬼:“这些人真的是当官的?”
食灰看看了一眼,露出几个不屑,又对“江舟”谄笑道:
“座使大人,那是不会错的。”
“座使大人是第一回来,不大明白其中的道道。”
“像此等人,不过是机缘巧合,才得了机会到这山市中来。”
“但在此物,他们在人间的富贵却不值一文。”
“唯一有可能入得此处人眼的,也只是他们身上那层官皮。”
“有这层官皮在,他们的随身心爱之物,多多少少也就浸染了一些官气,”
“这些官气,还是有些用处的,是他们在此处唯一的本钱了,所以大都会穿着这身皮,以示自己有官位在身。”
“官气?”
“江舟”摇摇头,没有深究。
四处张望,不没多久又问道:“他们那是做什么?”
他看了一会儿,发现几乎所有摊贩边上,都放着一盆清水。
在有人购买了东西之后,卖主收了钱,都会将收到的钱放入清水泡上一泡。
不由好奇。
食灰鬼笑道:“座使大人,在此处买卖东西,可千万要仔细着点。”
“尤其是收了钱后,要仔细验验,否则很有可能人财两空。”
“这水便是验钱之法,将钱放入水中,浮上水面的都是香火冥钱,入水化为灰烬的是普通纸钱,沉水的便是阳世金钱。”
“不同的人,他们要收的钱也都不一样,全看各人之需了。”
“江舟”不由啧啧称奇。
看了许久,稍稍满足了下好奇心,他也没有忘记此行目的。
正好有一个似乎很懂行的食灰鬼在身边,便问道:
“你可知,想要在这山市中找寻一个完全不知底细的人的下落,有什么办法?”
“寻人?”
食灰鬼眼珠一转,谄笑道:“找人的法子很多,若是座使大人不嫌劳累,可去玲珑宝楼走上一遭。”
“江舟”好奇道:“玲珑宝楼?那又是何处所在?”
食灰鬼笑道:“座使大人,所谓阴阳有别。”
“在阴世,对亡人阴魂来说,能称得上宝的,不外乎两样,钱和命。”
“在阳间,那就多了,人情种种,诸般欲求,生老病死,王权富贵,爱恨情仇,”
“金银珍玉是宝,仙法名器是宝,一砖一瓦也是宝,”
“美人美色是宝,英雄英豪是宝,一言一笑也是宝,”
“但有人求,人欲饥渴,世间一切种种诸般皆是珍宝。”
“这玲珑宝楼,不仅能满足亡人阴魂,亦能满足一切人欲渴求。”
“江舟”不由意外地看着它:“不想你竟还能说出这番话来,还是个有文化的鬼啊,你到底什么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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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灰鬼不大明白他的话,不过大抵知道是在夸它,高兴地笑道:
“嘿嘿嘿,不敢当座使大人谬赞,小奴只是区区一个小鬼,只能在那孤坟荒冢间,趁生人祭亡祀祖,寄托哀思缅怀之时,吃些香灰……”
“嘿嘿,还窃些冥纸,以此为生,本不足道,污了座使大人耳目,但座使大人下询,小奴不敢不据实以答。”
“座使大人若要寻人,往这宝楼中逛上一圈,十有八九,是能找到的了,不过……”
“嘿嘿,这个是少不了的。”
食灰鬼伸出三根干瘦的指爪搓了搓。
“江舟”问道:“要很多钱吗?”
许青是给了他一些香火冥金,可如今看来,也不知道抵用不抵用。
第166章 酒仙人的剑术 (求订阅、月票)
食灰鬼所说的玲珑宝楼,竟然就是他之前看到的那座直插云霄,高不见顶的明楼。
“江舟”站在楼前,抬头望去,眼前高楼,层层叠叠,直入那暗沉的天空。
站在楼前,能看到每层楼都是灯火通明,人影幢幢。
却依然看不清任何人的模样。
哪怕有人就站在二楼廊前,倚栏下望。
“江舟”也只能看到一个人影轮廓,不见其衣着形貌。
可见是这宝楼的神异。
来到此处,进得门来,没有他想象中的热闹景象,而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有“人”自黑暗之中走出。
竟是一只三条腿、通体黄澄澄的大蛤蟆。
“贵客光临,可有宝货?”
黄色大蛤蟆瞪着一双灯泡般的大眼,口吐人言。
来此处前,食灰鬼已经对他说过一些规矩。
想要进玲珑宝楼,至少要准备一件宝货放到宝楼中寄卖。
宝货的价值也没有定数,只要能通过宝楼“掌眼”的鉴定,就能入内。
“江舟”从怀中掏出几张阴雷符道:“此物如何?”
黄色大蛤蟆灯泡眼扫过,忽地张开大嘴,嗖的一声,一条猩红的长条状影子一闪,“江舟”手中的阴雷符便消失不见。
它竟是探出一条长舌,将阴雷符卷进了口中。
巨口蠕动了几下,像是在嚼食一般。
半晌,便开口道:“道符十张,作价山宝十枚,贵客可有异议?”
“江舟”点头道:“可以。”
食灰鬼说过,山宝便是鬼市里最硬的通货。
据说是山市主人所炼制的一种通宝。
一枚山宝,价值不匪。
换成香火冥钱,大约需要一人虔诚供奉,每日上香,一年不间断,才能产出足够的香火,将之凝聚出来。
许青给他的香火冥钱,也不过价值区区五枚山宝。
毕竟是公款出差,抠抠搜搜他也能理解。
若是以人间金银计算,那就更吓人。
十两黄金才能换得一枚山宝,而且还要看有没有人肯换。
“江舟”自忖自己画的阴雷符的威力还值不了这么多钱。
大概是因为这符的玄奥。
不过他也不担心别人得了阴雷符,能摸透其中玄妙。
没有九泉号令符,即便知道怎么画也是白搭。
大蛤蟆又问了一句:“贵客是寄卖,还是要唱卖?”
“江舟”问道:“寄卖如何,唱卖又如何?”
大蛤蟆道:“若是寄卖,宝楼要收五分利。”
“若是唱卖,宝楼要收两成利,每日子时便是唱卖之时。”
“不管是寄卖、唱卖,都由宝楼兜底,贵客若有所需,现下便可由宝楼照价支付。”
说完,灯泡眼看着“江舟”,等着他回复,似乎并不在意他选哪种。
“那就寄卖吧。”
“江舟”无所谓地道。
十张阴雷符罢了,没必要搞这么麻烦。
大蛤蟆也很干脆,长舌一翻,卷出十枚灰扑扑的钱币,九大一小,似铜非铜,似玉非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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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制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外圆内方,上有“山界通宝”四字。
“江舟”很是克服了一下心理障碍,才把舌头上的钱币拿了下来。
“贵客请入宝楼。”
大蛤蟆转身,嗖的一声长舌头又射了出来,打在黑暗的虚空中。
一瞬间,黑暗如同一块幕布一般退去,显露出其中的真实景象。
一个高阔无比的厅堂。
灯火辉煌,语声如潮。
三教九流,人鬼妖魔,皆汇聚在此处。
与外间的集市似乎没有什么送别,但“江舟”明显可以感觉到,这里面的“人”都隐隐然有一种不好惹的气息。
更引人注目的,在头顶极高的穹顶下,飘浮着无数光团。
每团光中,都是一件寄卖的宝物。
数以千、万计,悬浮在穹顶之下,如同繁星点点。
看中哪一个,只要伸手一招便行。
这里有无数大蛤蟆,随便招来一只,把钱扔给它就行。
至于有没有人会赖账?
“江舟”估计没有人有这么大胆子。
这些光团中,有天材地宝,有法宝神兵,有功法神通,甚至还有许多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神奇活物。
许多宝物都令他心动不已。
只不过囊中羞涩,他连买的心思都生不出来。
让食灰鬼带着逛了一会儿,“江舟”便不想再看了。
这个地方,让他再次体会到了作为穷鬼的无奈。
看得到摸不着,心痒痒得难受。
叹了一口气,便专心在其中搜索自己的目标。
同时食灰鬼也钻进了人群中,去帮他打听消息。
来玲珑宝楼中的人,不只是为了这里寄卖和唱卖的东西。
也有不少人是借着这里的便利,挟带私货混进来。
反正只要遵循规矩,玲珑宝楼也不会阻止。
找了一会儿,寻人寻物相关的东西他见到不少,但他对要找的那个鬼修丝毫信息都不知道,即便这里奇人异士再多,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忽然宝楼中一阵喧哗。
“江舟”发现宝楼中的人都望向厅堂中央。
那里有个巨大的香炉。
袅袅青烟盘旋升起,直入穹顶。
那穹顶在渐渐变得虚幻透明,像是虚无的天穹一般。
其中显露出一层层的灯火,有人影在其中居高临下。
如同天上诸天,一众仙神在俯视。
那是玲珑宝楼上层的“包房”,没有一定的身价是无法登楼的。
一张人脸缓缓自青烟之中显现。
“唱卖开始……”
青烟中,人脸发出如闷雷般的声音,传进楼中每一人的耳中。
“第一件宝物,常平大将军遗枪,底价,两千三百。”
“哗……!”
楼中一阵哗然。
连“江舟”也惊异莫名。
因为常平大将军这名号他听说过。
肃靖司上一代的一位伏魔将军,上三品的大人物。
不过好像是二百多年前就已经死了。
这玲珑宝楼到底什么来历?
唱卖的第一件宝物来头就大得吓人。
“第二件宝物……”
这玲珑宝楼的作风十分简洁干脆。
唱卖的方式也不像“江舟”想象的那样,一件一件地由人竞价。
而是一股脑地将今日要唱卖的宝物一次性都宣告出来。
每宣告一件,香炉中升起的青烟中都会显现出宝物的影像和文字说明。
由客人自行招来那些大蛤蟆出价竞买。
香炉中有一柱香,在香燃尽之时,出价高的便能得到宝物。
这些宝物也千奇百怪,但无一不是世间难得的珍宝。
这才明白,恐怕也不是什么东西都有资格上这唱卖的。
自己的阴雷符若是放上去,恐怕价值远超过十枚山宝。
不过他也没有后悔,大不了以后真需要钱了再来卖就是了。
“咦?”
青烟人脸已经唱出十数件珍宝,除了最开始的常平大将军遗枪,还有一件东西引起了“江舟”注意。
不仅是他,在这件宝物出现后,周围的人,甚至连穹顶之上的一层层“大人物”中,有许多人影也纷纷摇动了起来,显然也是为此物惊动。
“酒仙人的剑术?”
第167章 分光化影吞酒吐剑术 (求订阅、月票)
“江舟”又看到了一个自己熟悉的名字。
“酒仙人所创剑术神通,分光化影吞酒吐剑术,底价,十枚山宝……”
酒仙人。
老钱曾经跟他提过一嘴,却不肯对他多说。
不过听他话音,即便是上三品高人中,那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照上面所述,这门剑术神通有点像是他所知的飞剑术。
不是那种御使一把剑嗖嗖飞来飞去那种。
而是修炼剑丸之术。
不过这门剑丸之术还更加特别。
分光化影吞酒吐剑,顾名思义,离不开酒。
究竟如何吞酒吐剑,却是剑术奥秘,也不可能堂而皇之地讲出来。
说实话,“江舟”对这剑术很感兴趣。
不仅是因为这门剑术神通很强大。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温文尔雅,风一样的男子。
看看现在都成什么样了?
又是人皮符纸,又是人血鬼画符。
打架拿的是一把大砍刀,还是长柄的……
粗糙,太粗糙……
他的画风明明应该白衣飘飘,御剑飞仙才对。
这剑术太适合他了。
只是……
原本十枚的山宝的底价让“江舟”心中一喜。
可不过是眨眼功夫,这时的价格已经飙升到三千!
三千山宝,像一把锥子狠狠扎进“江舟”的心肝。
我怎么两辈子都逃不过穷命……
而且还在疯狂地上跳,没有半点停止的趋势,“江舟”顿时心丧如死,再不敢去觊觎了。
“座使大人!”
这时,食灰鬼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身后却还跟着一个身高和他差不多般大的小童。
“座使大人这是……”
它看“江舟”神色似乎有些不对,便诧异道。
“唉,不到此地,是不知道自己穷,有感而发罢了,没事。”
“江舟”收拾了下心情道:“这位是?”
食灰鬼却是眼珠子一转,便猜出了个大概。
连忙道:“座使大人,原来您还不知道啊,其实您要是看上了什么,尽可随意拿去。”
“啊?”
“江舟”闻言一愣。
食灰鬼道:“座使大人,您可是手执明庭香的。”
“明庭香?!”
它身后的小童猛地叫道。
他这一叫,也把“江舟”吓了一跳。
不是被叫声吓着的,是被小童的模样吓到的。
这小童一惊之下,头上、脸上、手臂、脚上,浑身上下,都猛地睁开了无数乌溜溜的眼睛。
密密麻麻,令人头皮发麻。
食灰鬼立马怒斥道:“无礼!我与座使大人说话,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转过脸,又对着“江舟”谄笑:“座使大人,给您香的那位没和您说吗?”
“这明庭香在手,能除一切恶,享一切乐。”
“江舟”怀疑道:“除一切恶,享一切乐?”
一边那个满身眼珠子的小童忍不住又道:
“这你都不知道?这么说吧,在这山市中,只要你点燃这根香,无论你想杀谁,想得到什么,只要山市能做到的,能拿到的,都必定会为你办到,吸溜~”
他说着,还吸溜了一把流出来的口水,显然是对这香垂涎得很。
食灰鬼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怪他抢了自己的风头。
又连忙对“江舟”补充道:“这小子说得虽然没错,不过一根明庭香,只能燃三次,所以也只有三次机会,座使大人可万万不要浪费了。”
“而且这点明庭香,也是有讲究的,不能乱点,”
说着,它又往指着中央的香炉道:“您往那看,您若想要这唱卖中的宝物,只需把香插进炉中,”
“无论别人出价多高,您都能以底价将之买下,剩下的差价,自有玲珑宝楼为您垫上。”
“正好趁此次明庭未熄,座使大人赶快将它插进香炉,不要浪费了一次机会。”
这么好?还给垫付?
“江舟”瞪起双眼。
这么说来,灰袍老者所说的报酬,并不仅仅是进入鬼市的机会。
而是给了他三次大得吓人的特权。
不过那根香插在老槐林石屋外面,“江舟”正想问如何拿回来,便觉手中凭空出现一物,正是那根暗沉的供香。
“江舟”看着青烟之中的酒仙剑术,已经几乎停止了竞价。
香炉中那根香也几乎快燃尽。
也顾不得许多,径直拿着香走向中间香炉。
直接将其插进巨大的香炉中。
“咚——!”
在他插上香的同一时间,突闻一声巨大的钟响,震动着整个玲珑宝楼。
“明庭宝香!?”
“有人点燃明庭宝香!”
钟响之时,便是山呼海啸般的哗然声。
穹顶之上的高层“大人物”,也纷纷惊立而起。
“江舟”毫无扭捏之意,对于无数投落自己身上的目光毫不理会。
别人看的是楚留香,与他江舟何干?
由此就能体现,人在江湖,一个小号马甲是多么重要。
……
不提大厅中多少人震惊地看着他这个点燃明庭香的人。
穹顶之上,几乎没入云端的一层楼中。
有几位衣着华贵出尘之人,正透过袅袅青烟,俯视着下方的景象。
“明庭香?”
“此人是何方神圣?竟有此等宝物?”
说话的是一个年轻道人,身穿一袭湛蓝冰丝绣边素白道袍,俊秀非常,出尘绝伦。
“好俊的后生。”一个一身珠光宝气,华贵之极的红衣女子看着香炉前的“江舟”,一双媚若桃花的眼中似有春水荡漾。
年轻道人见她模样,眉头微皱,心中有些厌弃,却顾忌对方身份,只好低眉诵了一声:“纯阳无量天尊。”
一旁有一个身材削瘦,面颊微微凹陷,气色灰黯,如患疾病的文弱公子轻笑了两声:
“长乐公主,我劝你还是收敛些,少发点骚,别看他修为不过尔尔,人家可是手执明庭香之人,不是你之前玩弄的那些个没有根脚之人,可不好惹。”
红衣女子媚眼流转,呵呵一笑,并未动怒,只是一双桃花眼,仍在青烟中的“江舟”身上流转。
反而是她身后有个华服男子出头冷笑道:“林疏疏,我看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
“明庭香已燃,我看你还如何得到这酒仙剑术神通。”
文弱病公子脸上一丝血色一闪而逝,轻哼一声,不再言语,转头默默盯着青烟中的景象。
……
一只大蛤蟆跳了出来,吐出长舌,将明庭香和一柄巴掌长的小剑递给“江舟”。
明庭香插入香炉的那一刻,结局就已经定了。
他毫无悬念地获得了这门酒仙剑术。
最后的价格已经到了四千多山宝。
没有人因为有人点燃明庭香,想着自己反正得不到,而乱抬高价格。
不是没有人想,而无人敢如此。
食灰鬼高兴地蹦跳着,似乎是它自己得了宝贝:“恭喜座使大人!贺喜座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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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扫了一眼四周,无数双目光仍然盯着这里,其意莫名。
便道:“先离开这里。”
第168章 骨含仙气生来瘦 (求订阅、月票)
“食灰鬼,说说吧?”
从玲珑宝楼中出来,“江舟”朝那个浑身长满眼睛的瘆人小童指了指道。
食灰鬼谄笑道:“座使大人,这个小鬼叫目目童,专爱窥人阴私,说出来,污您的耳目,您还是别听了。”
“不过,若论找人,这小鬼确实是一把好手,您要找人,让它给您找就是了。”
“目目童?”
“江舟”再次打量着这小童。
它身上的眼睛若不张开,倒是和寻常人类小孩一般无二。
这地方,妖魔鬼怪,千奇百怪,他也算领教了。
没有追究它根底的意思。
说道:“我要找的人,名字相貌等等都一无所知,你真有办法?”
目目童撇着小嘴道:“寻人搜物,五品以下,山宝五枚,概不还价。”
简明扼要的一句话,却显示出了十足的信心。
“没有名字形貌麻烦了些,只要你能告诉我,你要找的人,大概在什么时间,曾经在什么地方,做过什么,我便能找到。”
“事先声明,你要找的人,要曾经在山市里出现过,或者在南州境内,否则,我也没办法,”
目目童瞪起小眼:“不过,就算这样,钱也是不会退的。”
“江舟”一听,这倒是简单。
那鬼修曾经被押在城隍庙中有一段时日,打翻香炉逃遁后,应该也在谷村待过一些时间,大体也能推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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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只要你尽力,钱不会让你退的。”
也不废话,掏出五枚山宝,抛了过去,又告诉它那换个被押在吴郡城隍庙的时日。
目目童喜滋滋地收了钱,也不拖延,满身眼睛忽地睁开。
至少数百只眼珠一齐骨碌碌转动起来。
这景象,看得“江舟”头皮发麻,浑身不舒服。
但他没有想到,这只是个开始。
数百只眼珠越转越急,最后竟然直接从身上掉了下来,滚落地上。
一颗颗眼珠在地上以目目童为中心,不断地向外滚动。
滚出一段距离后,忽然一蹦,嗖的一声钻进了地下,不见踪影。
“……”
“江舟”看着眼前满身只剩下一个个眼白的目目童,更觉背后生寒。
食灰鬼这时道:“座使大人,这小鬼不知轻重,竟然就在此处搜寻,恐怕要让座使大人等上些时间。”
“江舟”摆摆手:“无妨。”
在等待期间,周围也有过路的“人”。
对于一身眼白的目目童却没有过多关注,似乎都已经司空见惯。
反倒是时不时有人将目光落在“江舟”身上,扫来扫去,让他极不舒服。
忽然从玲珑宝楼中走出几个汉子,四处张望,见到“江舟”后,便快步走过来。
隐隐将“江舟”几个方向的去路都堵上。
其中一人抱拳道:“这位兄台,我家公子想见你,还请移步楼上。”
“江舟”看着眼前几人,一身雪白劲装,背后斜背长剑,露出的剑柄也是雪白色。
神色冰冷,浑身也散发着一种如霜般的冷寒之气。
差点让他怀疑这是几个雪人。
“江舟”想象着自己扮演的角色,面上露出几分不羁的笑意:“你家公子?我又不识得你家公子,他为何要见我?”
“我等奉命而为,兄台上楼便知,请吧。”
这些人似乎根本不知道礼貌是什么,也不知道请人应该怎么请。
这种请法,脑子有坑的人才会跟他们走。
“江舟”负手笑道:“我若不去呢?”
“公子之命不可违,我等只能得罪了。”
“呛啷!”
几声出鞘剑鸣,“江舟”眼前多了几道如霜雪般的剑锋。
直指他周身各处要害。
隔着丈余,剑锋透出的一缕缕冰寒之意,就让“江舟”周身微微发麻。
“哈。”
“江舟”笑了一声:“好霸道的家奴。”
眼前几个汉子仍旧面无表情。
真就像冰块一样,莫得感情。
不过“江舟”对于眼前几把对着自己的冰寒剑锋无动于衷。
因为剑锋虽冷,却无杀意。
而且,这鬼市本就诡异无比,若还能随意动武,还有几人敢来?
“退下吧。”
果然。
一个有些虚弱的声音从后边传来。
同样的几个白衣劲装汉子,抬着一张素锦大椅,从玲珑宝楼中走出。
大椅上坐着一个削瘦文弱的身影。
不仅身材消瘦,脸上也是一脸苍白病色。
就连头发眉毛都是淡淡的病态的白。
像是一个重病之人,如风中之烛,让人生怕风稍微大点,他就灭了
“江舟”见了此人,却丝毫没有觉得此人真的如这副外相一般弱。
没来由地想起一句诗来:骨含仙气生来瘦,羽插天风过处寒。
这人身人不仅有仙气,还隐隐有一种刺骨的寒。
这种冰寒比那几个劲装汉子的剑锋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继他之后,还有几人鱼贯而出。
羽衣道士,红衣贵女,锦衣公子,每一个都相貌气度不同凡响。
不说其举止气度,即便只看穿着,也知绝非等闲人物。
这几个人……恐怕哪一个都不比薛妖女弱。
包括那病弱公子在内,几人都在用不同的眼神看着他
病弱公子是饶有兴致。
羽衣道士是无谓之中带着几分好奇。
锦衣公子是满脸不屑与不善。
红衣贵女……
“江舟”一看便知,这是个觊觎他美色的女流氓。
没有理会其他人的目光,他忽然朝那病弱公子好棒地道:“你练剑?”
病弱公子一愣,旋即笑道:“我练剑。”
他好奇道:“你如何知晓?”
“江舟”没有回答,只是说道:“我建议你……”
指了指抬椅的几个汉子:“把这几个人换成女的,年纪大的那种。”
“……”
不仅是病弱公子,其余几人都是一愣。
什么鬼?
“江舟”撇撇嘴。
他只是单纯觉得这个病公子和某个肾虚公子很有共同点。
“你拦我,是要抢明庭香,还是酒仙剑术?”
病公子眼中笑意更甚:“在这个地方,恐怕没有几人敢抢明庭宝香,至于酒仙剑术嘛,本公子确实想要。”
“你开个价吧,你身上并无一丝剑意,非剑道中人,即便拿去,也是无用,不如拿来换些有用之物。”
“江舟”摇摇头:“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病公子还没有说话,那锦衣公子忽然冷声道:“小子,别给脸不要脸,你可知我等是什么人?”
“江舟”笑道:“总不至于是当今陛下亲临,口含天宪,言出法随吧?”
几人神色都微微一变,都没想到这人会这么大胆子。
尤其是锦衣公子,哪里听不出来对方摆明是在讥讽他,顿时脸色通红,目中冒火:“你!”
他胸口剧烈起伏几下,便冷静下来,目中却藏了几分彻骨的阴冷:“可敢报出你的姓名来历?”
第169章 俺是人间酒中狂! (求订阅、月票)
“江舟”笑道:“呵呵,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方寸山,三星洞,楚留香。”
“要报复,欢迎随时来找。”
“楚留香……嘿嘿。”
锦衣公子冷笑了一声,不再言语。
但目中涌动的杀意却丝毫不掩饰。
病公子此时淡声道:“镇北侯世子,我的事,还不必劳烦世子大驾。”
“哼。”
锦衣公子轻哼一声,并不还嘴。
“江舟”扫了一眼病公子,知道他恐怕是在故意点醒自己对方的身份。
不过他也不在意这几人是什么身份。
有本事,你找楚留香报复去。
这时,地面突然钻出几百个眼珠子,骨碌碌滚回目目童的身上。
目目童身子一抖,几百只眼睛闭了起来。
它抬起头,看到周围的景象不由愣了愣。
却也没多理会,对“江舟”道:“找到了,你运气好,那人经常在山市出现。”
不等“江舟”说话,扫了下周围的几人,从怀里掏出纸笔,写写画画,便递了过来。
“江舟”接过一看,上面写了个地址。
收好纸条,抬头笑道:“几位,没事的话在下告辞了。”
说完转身便走。
至于食灰鬼?
那小鬼早前几个汉子拔剑的时候就不知道溜到了哪里去。
这不靠谱的小混蛋,一路上毕恭毕敬,极尽谄媚之能事。
没想到一有点风吹草动就毫不犹豫把他给卖了。
“楚留香。”
病公子忽然叫住他。
“楚留香,虽然你拒绝了本公子,但本公子大人大量,还是想提醒你一句,”
“江舟”见他指了指目目童:“这小鬼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小心让它坑了。”
“还有,在这鬼市之中虽无人敢动手,可出了鬼市,想回到阳世,可还有一段路要走,”
“这段路,可不太平,尤其是你身上带着的两样东西,可都是稀世珍宝,”
“那位的面子虽然大,可总有利欲熏心之辈,心存侥幸,铤而走险。”
“带着这些宝贝,你可未必能走得出去。”
“江舟”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目童,笑道:“多谢提醒。”
看着“江舟”离去背景,羽衣道士若有所思道:“这位楚居士气度不俗,必非寻常人物。”
锦衣公子冷笑道:“哼,不过区区一个六品武夫罢了。”
病公子看向红衣贵女笑道:“长乐公主,你不是看上他了吗?怎的适才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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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贵女笑道:“急什么?等本公主杀了姓薛那个小贱婢,自然有大把的时间去找他玩耍。”
……
“江舟”不知道背后的议论,也不在意。
走在鬼市街巷上,食灰鬼不知又从哪里蹦了出来,一脸谄笑:“座使大人,您刚才跑得真快,可让小奴一顿好赶。”
“江舟”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懒得理它。
食灰鬼像是没有看到一样,依旧一脸谄笑地伺候左右。
出了鬼市,一如来时,骑上那匹泥马,食灰鬼抱着马腿。
“江舟”却没有催马疾跑,反而延着蜿蜒小路一步一步慢吞吞地走着。
从怀里拿出了那柄承载着酒仙剑术的小剑。
他不知道这东西是谁拿出来卖的,不过这上面的剑术神通做不得假。
想要“看”里面的剑术也不难,只要收束心神,沉入其中便可。
这不是谁都能做到,但对已经能做到凝神寂照体内乾坤的他来说,却轻而易举。
只分出一缕心神,他便已经“看”到剑中藏着的剑意。
隐隐然听到一声狂放不羁的大笑。
“哈哈哈哈!”
“剑一柄来酒千觞,饮尽喉肠剑煌煌,几曾着眼看侯王!”
“不做仙来懒命长,俺是人间酒中狂!”
“哈哈哈哈哈!”
长笑声中,一个身影抱着一个巨大的酒葫芦仰首畅饮。
“千觞入喉肠,万剑赫煌煌!”
“噗!”
酒入喉肠,人影猛地唇一张,口一吐。
吐出万点酒珠,啸成万千剑气。
如金阳耀出金辉万道横空,煌煌赫赫。
远在阳世,江舟本体之中,紫府中紫气氤氲,垂落万千丝缕。
龙魂咆哮,张开龙口,一口吞下无数煌煌剑气。
本体与幻梦身猛然同时睁开双眼。
同时出声。
“好一个酒中狂!”
“好一个酒中剑!”
抱着马腿的食灰鬼猛地只觉一阵炽热又锋锐的气息,让它像是置身于正午的烈日之下。
浑身热辣,又刺痛。
却不敢叫出声来,它也不是个没眼力的,脸上依旧是一脸谄笑:“座使大人天纵奇才,神功大成,可喜贺!”
“江舟”没理会它,心神中那疏狂如癫的影子,和万千酒剑仍挥之不去,无数玄奇奥妙在脑中盘旋。
泥马慢慢跑着,不知不觉间,前方已经看到了冥河。
食灰鬼却在此时又一次消失,不知道到溜到了哪里去。
因为蜿蜒的小路上,已经有人挡在前面。
人还不少。
不过堵在路上的只有四个,其余的都是站在冥河边上,朝这边冷眼旁观。
这四个人竟长得一模一样。
一样的丑。
“江舟”能看出他们确实是人类,但长相却比妖魔都要骇人。
四人四双三角眼,死死盯着他,充满恶意。
“交出明庭香和酒仙剑术,留你全尸。”
四人同声同气,如同一人。
“咳咳……螺山四魔,每一个都是六品的魔道好手,向来同进同退,合起手来,能敌五品。”
熟悉的虚弱声音从身后传来。
刚刚才分别的病公子几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他身后不远。
病公子坐在椅榻上,正笑意吟吟地看着他。
锦衣公子抱臂而立,面带冷笑,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病公子知道:“要不要本公子帮你一把,救你一救?”
“还是那句话,东西让给本公子,价钱不会少你,还保你一路平安。”
“执尘剑主,别多管闲事,别人怕你雪照山玉剑城,我螺山可不怕。”
四魔齐齐发声,声音如爪挠心,令人十分难受。
病公子只是笑了笑,根本看也不看他们一眼。
他身边一个劲装汉子冷声道:“就凭你们,也配与公子说话?”
四魔齐声怒道:“哼!执尘剑主号称玉剑城近百年来的第一剑,我们兄弟倒想见识见识,究竟是不是名符其实。”
“那个……在下还有急事,几位要是想打架,能不能把路让让,先让在下过去?”
“江舟”骑在泥马上,举手道。
“……”
莫说隐隐擦出火花的双方,冥河边上冷眼旁观的人也一阵无语。
病公子一双霜白眉毛颤了颤:“楚留香,你这个人,还真是有些不要脸啊。”
“江舟”不好意思地挠挠脸皮:“过奖,过奖,失礼,失礼。”
“咳咳!”
我特娘的是在称赞你吗?
病公子差点就想暴粗口,憋得脸上一阵病态的晕红。
“罢了,本公子倒想看看,你的本事,有没有你的脸皮这般硬。”
言落,也不再出声,只是笑意吟吟地看着。
第170章 百变千幻,幻梦成剑 (求订阅、月票)
“唉……”
“江舟”叹了口气。
看来想蒙混过关是不可能了。
远在阳世的江舟本体看着露泡之中的影像,有些犹豫。
此时聚在冥河边上的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小角色。
下三品的没有几个,几乎全是七品以上。
病公子和他身边几个人更是高深莫测。
即便是他本体在那里,要是不开大,恐怕也难胜。
只是他心疼真灵,而且也还没尝试过,用幻梦身究竟能不能请得神力加身。
本来一具幻梦身罢了,舍了就舍了,不过此时身上带着酒仙人的剑术神通,他还真舍不得扔了。
“只能试试了……”
江舟喃喃自语。
当下合上双眼,不再去看露泡。
凝聚心神,尽数倾注在在幻梦身上。
运起梦幻泡影神通。
也可以换一句来说,就是在全力“做梦”……
露泡之中,“江舟”已经从泥马背上翻身落地。
回头朝病公子道:“能否借剑一用?”
病公子两道霜眉微扬,饶有兴趣地道:“你还真的懂剑?”
他虽然说着怀疑的话,但说话间,已经向一个劲装汉子点头示意。
劲装汉子毫不犹豫,拔出背上的剑抛了过来。
“江舟”接剑在手,横在眼前,剑锋如霜,寒气逼人。
屈指一弹,便颤鸣不止,发出龙吟般清悦之声。
“好剑,谢了。”
病公子笑了笑没说话。
以他的剑道造诣,要看出一个人懂不懂剑太容易了。
只是从刚才接剑的动作,他甚至就能看出这楚留香根本连剑都没有握过。
他很好奇,明明是一个没有握过剑的人,怎么用剑从螺山四魔手中活下来。
“好胆。”
“小子,死在我兄弟手下,你便是想做鬼也不可能。”
螺山四魔冷声道。
那些冷眼旁观之人见四魔准备动手,生怕被波及,纷纷远避。
病公子几人没有动,都好奇地看着。
那锦衣公子更是一副兴灾乐祸的模样。
也还有少部分人自恃依仗,没有退避。
这些人心中不无心思盘算。
他们不动手,不是因为怕螺山四魔。
而是怕明庭香的主人。
不是所有人都有铤而走险的勇气。
这些人,纯粹只是把四魔当成出头鸟罢了。
“江舟”在他们眼里九成九是活不了了。
等他一死,他们再出手,即便是明庭香的主人,也没有道理找他们麻烦。
“江舟”单手背负,长剑斜指,做足了架势。
朝那螺山四魔露出笑容:“别人都不敢惹麻烦,偏你们四个丑货出头。”
“是蠢……还是受人指使?”
猜出那些人的心思不难。
倒是这四魔……
“狂妄!”
“咝!”
四魔齐骂之时,周围众人只听一声细微破空声。
便见白影如烟如幻,一线剑光一闪而过。
本体都已经学会了轻功,幻梦身的轻功身法自然早已变得更加神妙无方。
这一剑,快如闪电。
下一个瞬间,一截寒光闪闪的剑尖便停要四魔其中一人的咽喉寸余之外。
冰寒的剑气侵袭着他的咽喉,额头上几滴冷汗缓缓滑落。
边上三魔一人伸出一只手,抓住剑锋。
他们也是惊出了一头冷汗。
这一剑,若非“江舟”手下留情,就已经刺穿了一魔喉咙。
不提他人的震惊。
“好快的剑,可惜了。”
病公子也目露惊异。
“江舟”眉头微皱。
他怎么可能对要杀自己的人手下留情?
只是他这一剑没有用得纯熟,中途出了些差错,才让其余三魔反应过来罢了。
自从领悟梦幻泡影这门神通以幻梦证真吾的精髓后,他就没再将幻梦身只当成一具替身来用。
那未免太过是暴殄天物。
创出这门神通的人怎么去运用它江舟不知道。
但他却是将自己以往做过的梦,各种虚妄的幻想,都在幻梦身上逐一试验。
以往只存在想象中的武功、法术、神通等等,他都尝试过。
幻梦身就是他疯狂做梦的实验道具。
理所当然的,其中九成九都只能是幻梦,不可实现的幻梦。
至少目前为止如此。
但也有一些东西,并非是不可实现的虚妄。
“楚留香”的轻功便是他成功的最好例子。
除此之外,他发现诸如刀法、剑法之类技巧性的东西,是最有可能成功的。
尤其是刀法,他本就有着极深厚的底子,可以很轻易地还原出某些幻想的刀法。
不过他已经有春秋十八刀。
即便是幻想,也很难想得出比这套刀法更强的了,所以没有必要舍本逐末。
他现在既然是“楚留香”,那就最好不要用出和本体有太深联系的东西。
要不然很容易有掉马的风险啊。
正好,他最近“想”出了几套有意思的剑法。
原本卡在一个最关键之处,还无法将之由虚转实,从梦幻变成真实。
便是如何将体内血气转化为剑气。
若只是单纯的剑技,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也只能对付一些普通人,没有什么意义。
现在得了酒仙人那一道剑意,足以补上这最关键的一处空白。
虽然短短时间内无法完全领会其中奥妙,但其中根本,便不外乎御气成剑、神意成剑。
神意成剑他做不到,甚至摸不到门槛。
但御气成剑就容易多了。
正好拿这四魔来试试剑。
可惜,这一剑没能尽全功。
血气成剑,也不是那么容易作到。
四魔也不是易与之辈,只是电光火石间露出的一丝破绽,便被他们抓住,捡回一条命。
“你……”
四魔惊魂未定地想要说话。
“江舟”却没给他们机会。
生死相搏,还跟你废话。
趁你病,要你命!
只见他手腕轻轻一抖,剑尖微颤,一把剑变得如烟如雾,不知如何便脱出了三魔的手掌。
四魔也顾不得许多。
只凭这一剑,四魔也知道这个看似斯文秀气的小子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四个人,八只手掌,变得如黑铁一般,齐齐抓出。
瞬间便幻出漫天乌黑的手掌,铺天盖地一般罩向江舟。
螺山乃是大稷南方有名的邪道,派中修炼的魔道武学、邪法,俱都令世人闻之色变。
“江舟”并不知其名头,也不知其中底细。
但人在其中,只觉罡风烈烈,腥风阵阵,还隐藏着一丝丝令人心悸的威胁。
便知道这四魔使的不是一般的武道手段。
恐怕还有杀招暗藏。
更不敢多耽搁。
霎时间,一柄长剑在他手中千变万幻。
几乎无人能看到长剑的影子,只能看到丝丝缕缕的冰寒白气在那漫天掌影中渐渐升腾。
短短数息间,场中便已是云雾缭绕。
能看清其剑的人,却都心中震骇不已。
种种令人匪夷所思、不可想象的招式,在其手中展现,信手拈来。
极尽技巧之奇,简直是穷极世间技之巅峰。
“好玄妙的剑法。”
病公子目不转睛,尽是惊奇之意,口中小声道:“本公子还从来没有想过,剑也可以这般用,简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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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近于道……”
锦衣公子不屑道:“哼,花里胡哨。”
第171章 天上的剑 (求订阅、月票)
“林居士说得不错。”
那羽衣道士目带奇色道:“这位居士的剑法,已臻至人间技法之极巅。”
“技近于道,技近于道啊。”
“可惜,可惜……”
他连道数声可惜。
边上几人也都明白他为何说可惜。
人间技法之极巅,也仅仅是凡人之间。
技近于道,也仅仅只是“近”罢了。
他们这几人不是仙门大宗传人,就是王公贵子,却非凡人。
技法终究是技法,乃是凡人孱弱之躯的取巧之法。
终究不入大道。
如锦衣公子所说的花里胡哨,也非是全出于记恨的讥笑,而是有的放矢。
他虽是锦衣玉食的贵子,也不是个虚有其表的草包。
病公子虽惊叹其剑技之妙,却也是一样的看法。
不过这楚留香确实给他带来了意外。
他很期待,此人究竟还能不能再次打破他的成见,带来更大的惊喜。
“哼!”
“雕虫小技!”
“死来!”
场中恶斗之势陡变。
四魔被那捉摸不定,幻化万方,如烟如雾的剑势扰得心神烦躁。
陡然齐声怒喝。
也不知他们做了什么,本已经狂猛无比的漫天掌影,迅猛之势骤然剧增。
掀起恐怖的邪气罡风阵阵,如恶鬼厉啸。
“江舟”的剑势再快,变化再多,遇上这恐怖的掌势也是瞬间便被吹散。
哪怕剑势无孔不入,四魔在这剑势之下显得千疮百孔,处处是破绽。
他也没办法伤其分毫。
这便是一力降十会。
技巧再精妙,也不过是蚍蜉撼大树。
“江舟”神色间却不见半点急躁。
手中剑势依然如大江大河滔滔不绝,倾泄而出。
他身法极快,变化之繁复远盛手中剑法。
动静间飘忽不定,如梦如幻。
伤不得四魔,四魔却也伤不得他。
过了片刻,众人渐渐发现有些不寻常之处。
“江舟”如烟如幻的剑势之中,竟然渐渐泛起点点寒星。
剑势纵横间,四魔掌影间狂啸的邪气罡风也发出阵阵撕裂之声。
眼力高明之人已经看出,“江舟”的剑在变。
越来越快,越来越锋利。
从对四魔毫无威胁,到现在已经能撕开他们的掌势。
“酒仙剑术……”
病公子目中透着精光,喃喃出声:“怎么可能?他才刚刚拿到……”
羽衣道人也目透惊疑:“他是在拿四魔学剑。”
锦衣公子也满脸不可思议。
以他们的眼力,如何看不出“江舟”的剑法中的本质?
“江舟”的剑,从单纯的技,短短片刻之间,已经生出了底子。
这底子就是酒仙人独门的御气成剑之法。
有了这个底子,他的剑就不是单纯的凡人技法。
而是开始脱胎换骨,超凡脱俗。
“恁他娘老子!”
四魔陡然齐齐一声暴喝。
别人能看出,被剑势笼罩着,越来越锋锐的寒意在一点点侵蚀着的他们,怎么可能没发现?
这一声暴喝后,漫天掌影乍然一收。
四魔齐齐双掌暴长,探入“江舟”如烟如幻的剑势中。
竟是要以一双肉掌去抓他的剑。
“江舟”想起之前三魔曾以肉掌抓过他的剑,虽然此时他的剑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却也不敢让他们抓实。
长剑倒撤,弥漫周身的剑雾突的一收。
人已经腾空而起,如云龙腾舞,一连几个闪现。
一瞬间剑影重重,当空罩下。
千百道柳条丝绦顿时从天上垂落,随风摆舞,空灵清绝,几令人着迷。
这不是幻觉,周围众人是真的看到了这么一幅空灵如画的景象。
“剑意!咳咳!”
病公子终于无法镇定,惊呼出声,而后似乎牵动体内病灶,连连咳嗽。
柳条摆舞之间,只听噗噗几声。
八条手臂应声而断。
与此同时,碧绿的柳条毫无阻滞地穿透了四魔的咽喉。
“好繁复的剑,好空灵的剑,好狠绝的剑。”
羽衣道人也忍不住连呼三声。
“小心血影邪咒!”
一瞬之间,恶斗之势急转直下。
“江舟”一剑杀四魔。
病公子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却突然开口高声提醒。
就在此时,断去双臂,连咽喉也被洞穿的四魔。
自其双臂断口与咽喉空洞中,突然飙射出一道道篷篷血雨。
每一滴血珠,都如同离弦之箭般,尽数射向空中的“江舟”。
更诡异的是,每一滴血珠之中,都隐隐现出一道寸许高的血影。
那血影隐然便是四魔的模样。
这几篷血雨,不知有几千几万滴。
也就有几千几万个血影。
“完了!”
“可惜……”
旁观众人都忍不住发出叹惜。
螺山血影邪咒,恶名昭著,令人闻风丧胆。
这也是大部分人在恶斗开始之时,就已经远远避开的原因。
半空中,被认定无法逃脱厄运的“江舟”,神色微变,虚空一踏。
千百柳条隐去,显出万千剑影,又乍然归一。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剑光自上而下,斜斜飞来,如惊芒掣电,惊虹经天。
没有人能想象到这一剑,即便亲眼见到了,也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剑的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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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衣道人刚才说此人的剑是人间的剑,是凡间之剑。
但现在,这一剑将他那句话击得支离破碎。
这是只属于天上的剑法。
如青天白云,无暇无垢。
而那个携着天上剑的人,白衣飘飘,御风而下,如同自天上谪落的仙人。
天上的剑,自天上飞来,携带着不属于人间的清冷,降临人间。
一时间,仿佛周天寒彻。
冷入骨髓,冻彻神魂
众人纷纷倒退远避。
即便是病公子几人,也不得不倒退几步,暂避锋芒。
“啊——!”
一道道血影发出尖锐惨厉的嚎叫,便尽数淹没在那一道璀璨清冷的剑光中。
剑光璀璨至极,也美到极致。
世间至美之物,常常一现即逝。
这道似从天上降下的剑光亦如是。
只是霎那间,剑光消弥,血影无踪。
地上只留下四魔支离破碎的残躯,死得不能再死。
除此之外,还有千百道剑痕,深深地刻在地上。
虽然每一道剑痕都只有尺余长,如发丝般细。
但每一道都漆黑如渊,透着丝丝缕缕的清寒,久久不散。
只是看上一眼,便令人双目刺痛,浑身冷汗直冒。
这种剑法……这种剑法……
世间怎会有这种剑法……
第172章 为剑而痴,剑中称神 (求订阅、月票)
“江舟”从空中缓缓飘落。
手中的剑早已经经受不住摧残,崩碎成了无数如冰晶般的碎屑。
四周一阵死寂。
被他那一剑所震慑。
为他那一剑所惊艳。
江舟却没有理会,心中满是欣喜。
竟然成了!
“我要和你打一场!”
“江舟”抬起头,便见病公子狂热地看着他。
那种眼神,就像看到了世间最贵重的珍宝。
炽热得能灼人。
“江舟”:“……”
这是个剑痴啊。
“如果你是想比剑,那你是找错人了。”
“我的剑法,都是学自他人,比起他们来,就是萤火之于皓月。”
“哦?”
病公子双目中的光彩更盛,愈发炽热。
“我倒忘了,你刚才一共用了三种剑法?可有名目?是谁教你的?”
他连声追问,急不可耐。
“江舟”笑道:“看在你提醒过楚某的份上,告诉你也无妨。”
“第一剑,名为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式,”
“第二剑,唤作七七四十九手回风舞柳。”
羽衣道人轻声道:“百变千幻,回风舞柳?果然剑如其名,千变万化,繁复无比,已尽剑道技法之极。”
病公子急道:“道士休要插口!楚留香,还有一剑呢?最后一剑!”
“最后一剑……”
“江舟”摸鼻笑道:“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病公子两眼发光,喃喃道:“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是了,是了,那本就是天外之剑……”
虽说百变千幻与回风舞柳剑都是人间剑技之巅,已能入得他眼。
但真正令他侧目的,还是那最后一道璀璨到极致的剑光。
病公子目光灼灼:“这一剑,是谁教你的?”
“江舟”摸着鼻子笑道:“他是……楚某同门师兄,说起来,你们都是一类人,你是个为剑痴狂的,他于剑中称神,”
“名字不说也罢,或许……将来你们还真有相见的机会,等见到了他,你自然知道。”
“哈哈哈,剑中之神?好狂的口气,好狂的人!”
“好!本公子记住了。”
病公子放声一笑,竟不再逼“江舟”与他比剑。
事实上,他并非恃强凌弱之人。
在他眼中,这楚留香的剑,确实惊艳无比。
可终究修为太浅。
那一剑,在他手中显然未到极致。
只是见猎心喜,舍不得放过如此良机。
但如今听到竟有人敢自号剑中之神。
那才是他足堪一试手中剑的人,自然就不再纠缠。
“楚留香,你很好!就凭那一剑,你有资格与本公子做朋友!”
病公子畅快一笑,忽然笑声一停,往冥河边上那些一群人看去,目光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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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还在这里做什么?想让本公子亲自送你们上路吗?”
“执尘剑主,你未免太过霸道了吧?”
人群微微喧哗,彼此顾盼犹豫。
一人走出来道:“若今日是执尘剑主你想要那物,我等自然二话不说,掉头就走。”
“可既然剑主也不要,那也不能阻我等……”
话还没说完,便见病公子朝他看去。
不见其他动作,“江舟”便觉心中一寒,那说话的人眉心间已经凭空多了一道血痕,仰天栽倒。
“江舟”目光微凝。
目剑!
病公子嘴角带着冷笑,目光冷冷扫过人群:“还有谁想留下?”
人群顿时轰然四散,再无人敢逗留,生怕被他瞪上一眼,步上了先前那人的后尘。
“跳梁小丑。”
病公子轻声冷笑,不屑一顿。
转眼看向“江舟”,唇角冷笑又变得有几分狡诈:“楚留香,你欠我一个人情,你认不认?”
“……”
“江舟”嘴角微微一抽,手指不忘摸鼻,洒然一笑:“行,一个人情便一个人情,你想要楚某如何报答你?”
病公子咧嘴一笑:“三年之后,玉京神都,摘星台上,揽月池边,龙华大会,你将你口中那位剑神带来,与本公子一战!”
龙华大会?那是什么玩意儿?
“……若楚某见到他,当会转告,去与不去,在他可不在楚某。”
“江舟”呵呵一阵干笑。
牛皮快破了。
“好,你记住了,本公子乃雪照山玉剑城,林疏疏。”
病公子顾己及人,他很自信,只要那人真的是剑道中人,知道他的名字,就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噗……”
“江舟”忍不住笑出声来,实在是这名字听着有点萌,和病公子的反差太大。
林疏疏脸色微微发黑。
“江舟”也不等他发作,高声叫道:
“食灰鬼,死哪去了?再不出来,信不信我点燃明庭香,什么都不要,只要你的小命?”
“噗!”
“江舟”脚边不远处的地面,突然突起一个土包,食灰鬼从土包里冒出脑袋,一脸谄笑:
“座使大人,小奴一直在身边伺候着呢,哪里都没去!”
“江舟”脸色也黑了起来:“我要回去。”
“小奴遵命!”
食灰鬼从土包中蹦了出来,掏出铃铛一阵摇晃。
那一座破船浮桥又挤开冥河水晃悠悠浮了上来。
“等等。”
“江舟”正要踏上浮桥,那红衣贵女忽然叫了一声。
只见她嫣然一笑,媚态撩人。
“楚小弟,我叫长乐,你可要记得哦,咯咯……”
一阵令人骨酥的笑声,边上的锦衣公子神色发黑,狠狠盯着“江舟”。
“江舟”心中警惕,面上却洒然一笑,足尖轻点,白衣飘飘间,已经登上浮桥而去。
“真是好俊的人物,咯咯……”
红衣贵女看着他的背影,轻咬红唇,极尽媚态。
林疏疏冷哼道:“长乐,我说过,楚留香已经是我的朋友,你可不要不给我面子,否则即便你是公主,我也照样会发飙的。”
“纯阳无量天尊。”
羽衣道人低喧一声道号,也道:“这位楚居士确实是人中俊杰,其人风度过人,颇有几分道意,若有机会,贫道倒也想与其相交一番。”
他语中若有所指。
两人一人一句话,令红衣贵女眼中闪过一丝微光,旋即娇笑道:“你们紧张个什么劲?许你们与他惺惺相惜,便不许本宫与他相见甚欢?”
言语间露出几分楚楚可怜:“两个大男人,欺负我一个弱女子,也真好意思。”
锦衣公子连忙说道:“殿下,虽然我不认为那小子有资格与殿下相交,不过只要殿下想,我这便去将那小子抓回来。”
说完,还挑衅地看了一眼两人。
……
不提这几人于暗中较劲之事。
“江舟”已经从空心老槐树中的石屋中走出,恢复了常人大小。
“座使大人,小奴告退了!”
食灰鬼生怕他记恨,真要了自己小命,一溜烟钻入石屋中。
“江舟”摇摇头,看了一眼周围依旧静寂无人的老槐林,想起鬼市之中那么多人,若有所思。
看来鬼市的入口,比他想象的多,并不止眼前这一个。
当下变化形貌,恢复自己的本相,展开身法,赶回肃靖司。
江舟本体拿回那柄承载酒仙剑术的短剑,幻梦身又出了肃靖司。
第173章 荒山客馆 (求订阅、月票)
目目童给他的字条上,写着的是那鬼修的下落所在。
一个叫五里驿的地方。
幻梦身在赶往五里驿时,江舟本体也没闲着,跑了一趟藏书阁,查找五里驿的信息。
没有费多大功夫,他便从一本县志中找出了这个地方。
五里驿距离山南县很近。
也不是个什么特别的所在,很久以前,曾经是一个官驿。
不过十多年前因为山南叛乱,就废弃了。
过了这许多年,即便那条官道已经再次通行,这五里驿也没有重新恢复。
那地方不算近,幻梦身的轻功出神入化,全力施展之下,快逾奔马。
从清晨开始出发,等赶到五里驿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江舟”就在官道旁,发现了一块被杂草掩映,藤蔓缠绕的石旧石碑
四周便是荒山野林,就连官道上,都长了许多及腰的杂草。
显然,是很少有人会走这条路。
不远处,有一座三层高,占地颇广的木楼。
四周的围墙已经倒塌了大半,露出里面丛生的杂草灌木。
中间却被人清理出了一条道来,直通驿楼。
大概是偶尔还会有过路的人在这里寄宿,来往踩踏,便留下了这么一条道。
“江舟”猜测。
毕竟这驿楼主体还算完好,只是许多门窗都已经脱落。
比起露宿荒野可强多了。
在杂草灌木丛中,还有一棵数人合抱的高大老槐树。
长得歪歪扭扭,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佝偻老人。
那条被清理出来的小道,便正好经过这件老槐树。
驿楼破落的模样在这昏暗的天色下,显得有些阴森诡异。
时不时还有不知名的禽鸟走兽的怪叫声传来。
这地方若是出现在电影里,铁定就是一部鬼片。
除了迫不得已,活人是不大可能会住这种地方的。
但他要找的是个鬼修,会待在这种地方,倒是不奇怪。
只不过,那鬼修真的会在这种地方?
就算这里人迹罕至,可也不是没有人来。
他一个被肃靖司和城隍庙同时追捕的鬼,胆子这么大?
目目童只给了他这个地址,没有更多的信息。
“江舟”不由生出疑心。
这小鬼,不会真是骗了他吧?
林疏疏当时也提醒过他,以他的身份为人,应该不会无的放矢。
左右也来了,便先看个究竟再说。
“江舟”想了想,索性踩着厚厚的草叶,走了进去。
经过老槐时,他发现树根下摆放着一些已经腐烂的供品。
还有一层厚厚的灰土。
不由打量了几眼这株老槐。
怕是有人经常在这里祭拜。
就不知道祭拜的是亡人,还是,这株老槐?
暂时放下这些念头,走进驿楼。
最先看到的是一个宽敞的厅堂,里面看起来比外面都要破落。
到处都是蛛网尘土,破烂的桌椅,还有散落的各种杯碗等器物的碎片。
正中间有一座楼梯,倒是保存得挺完整。
“江舟”踏上楼梯,慢慢地将这驿楼中每一个房间都查看了一遍。
除了鼠蚁蛇虫,再也没有发现任何会动的东西。
“臭小鬼,真的被骗了?”
“江舟”回到一楼厅堂,忍不住咬牙自语。
“前面就是五里驿馆!”
“都快点!天色晚了,不能再走了,今天就在这里寄宿一晚!”
就在这时,人语声伴随着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
“这破地方,也能叫驿馆?能住人吗?”
“再怎么样也有片瓦遮身,要不然你在外头露宿去?”
“别废话了,赶紧把货物都搬进来,看这天色,没准下半夜要下雨,可千万别淋湿了。”
人语声越来越近,很快便到了驿馆外。
“咦?有人?”
最先进来的,是一个中年,虽然风尘仆仆,但身上穿的衣裳却是上好的料子,显然是有点身家的。
再联想到刚才听到的,“江舟”估计是过路的行商。
如今的大稷,表面上承平,但那是在郡国城池之中。
其余地方,不是强盗野兽,就是妖魔鬼怪,一点都不太平。
普通人是很少有敢出远门的。
这也催生出了许多行商。
这些人,大都是胆子大不怕死的,身上肯定也有些武艺。
那人抱拳道:“这位兄台,我等是从成州来的行商,途经此处,叨扰阁下了。”
“江舟”笑道:“在下也是过路之人,借此地遮身,谈何叨扰?”
“哈哈,都是出门在外的,大家正该相互照顾,既有缘在此相遇,兄台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招呼。”
中年爽朗地笑道,然后也顾不上与“江舟”多说。
回身指挥着同行之人将一箱箱货物搬进了堂中。
大约二十来人,搬进来的货物堆满了厅堂的一角。
“爹!这个地方跟话本里说的闹鬼的荒山野庙、客馆好像,你说会不会真的有鬼怪出没啊?”
一个身着劲装的少女从人群中钻出,有点兴奋地拉着那中年人道。
“呸!胡说八道!”
中年啐了一口,对着四方抱拳团团作揖:“小孩子不懂事,有怪莫怪,有怪莫怪!”
“绫儿!为父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出门在外,不要乱说话!”
“哦……”
少女被责骂,有些不高兴地微微噘着嘴。
虽然安静了下来,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却是在四处乱瞟,看起来很不安份。
瞧见堂中的“江舟”,两眼微微一亮。
又拉了拉中年道:“爹,这人长得真俊啊。”
中年面色一滞,瞪了她一眼,又不好意思地看向“江舟”:“小女不懂事,兄台莫怪。”
“江舟”只是笑了笑:“无妨。”
那女子被训斥,却仍然在用眼睛在“江舟”身上飘来飘去。
搞得中年很丢脸,但同时也隐隐露出几分防备。
他也没想到,会在这种荒山野岭的地方,见到一个容貌气度如此出众的公子哥。
就是落个脚而已,可千万不能让人把自己女儿也给拐了去。
“江舟”现在一身白袍,看起来斯斯文文,他的本相也很出众,在这种环境下尤为引人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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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家,上面的房间有好些还能住的,我们收拾了几间出来,您和小姐就在上面委屈一晚吧。”
过了一会儿,一个腰挎着刀的劲装汉子从楼上下来,对中年说道。
“好,你也带着兄弟都到房里歇息吧,这里留下一部分人手便行。”
中年说着,对“江舟”点了点头,便拖着有些不情愿地少女上了楼。
那挎刀汉子用略带警惕的目光扫过“江舟”,便去安排其他人休息。
“江舟”也不管他们。
就在厅堂寻了个毕竟干净的角落,席地而坐。
虽然他已经怀疑自己被那个目目童骗了,但也没打算就此离去。
暂时在这里待上一宿,明日再到附近打听打听,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
他有预感,今夜这驿馆中会出事。
荒山客馆,行人寄宿,夜半三更……
这根本就是经典鬼片的开头嘛。
“江舟”心中暗暗吐着槽。
果然,到了后半夜,他就听到一声尖叫从楼上传来……
第174章 无头 (求订阅、月票)
这些人敢出来行商,果然是有着过人的身手。
一听到叫声,守在厅堂中的人就有一半楼梯都不走,嗖嗖地就窜上了房。
另一半仍然留在原地,不过都纷纷拔出了刀,警惕地严防。
尤其是对“江舟”这个唯一的外人,更是紧紧地盯着。
“江舟”本来还想上去看看,不过看这阵仗,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人家也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他还是暂时静观其变为好。
这些人窜上房后,过了没多久,那个应该是商队主人的中年在众人的团团簇拥下走了下来。
只是神色很难看。
紧随在他身边的那个少女也一脸紧张畏惧,不过一双大眼中却隐隐跳动着好奇和兴奋。
“东家!”
留守的人纷纷围了过来。
“这是……!”
“五哥?!”
这些人才发现,他们还抬着一块木板下来。
木板上躺着一具无头的尸体。
诡异的是,那尸体的脖颈上,没有一滴血。
“怎么回事?五哥怎么死的?”
“是谁?是谁干的!”
这个五哥与这些人似乎关系极好,而且极得人心。
哪怕尸体无头,他们也能一眼便认出其身份。
更是一个个悲怒地叫起来。
在这种气氛下,大部分人都失去了理智。
甚至有几人提着刀就将角落里的“江舟”围了起来。
“小子!是不是你搞的鬼!?”
也未必是他们失去了理智。
这里只有“江舟”一个外人,出了事,自然第一个找他。
虽然“江舟”刚才一直在他们眼皮底子下没动,但他们常年行商,见过的怪事也不算少了。
像这种于无声无息间置人于死地,令人摸不着头脑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见。
不用什么高人,江湖上一些不入流的术士,都有可能做到。
这几人将“江舟”围起来后,其他人也反应了过来。
大多数都用一种不善的眼神盯着他。
“江舟”眉头皱起。
虽然他能理解对方死了人的心情,但不代表他能接受被人用刀指着质问。
“住手!”
就在此时,那中年终于开口。
走了过来,将几人斥退。
几人心有不甘,却也不敢违抗。
先前那个劲装汉子走到中年身后,毫不避讳“江舟”道:
“东家,这个小白脸鬼鬼祟祟,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本来就古怪,”
“您再看他,一身白衣,这里是荒郊野岭,四处不着村不着店,最近的县城也离这里数十里远,到这里的道也不好走,他从哪里来的?竟然全身一尘不染?”
“……”
“江舟”差点气笑了。
其实这汉子说的有几分道理,但落到自己身上,那就不爽了。
“住口!”
中年喝斥了一声,旋即勉强扯出笑容,来到“江舟”跟前:“实在抱拳,伙计们不懂事,多有得罪,还请兄台见谅。”
他不是没看出“江舟”的异常,但正因如此,才不愿在真相未明前,得罪一个不知底细,却明显不简单的人物。
伸手不打笑脸人。
“江舟”见他如此,也不好发作。
起身道:“无妨。”
指着那具无头尸道:“敢问一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中年目光微凝,不着痕迹地看了“江舟”一瞬,才露出苦笑道:
“不瞒兄台,我们也不知道,适才我等在楼上歇息,就突然听到惨叫声,出来一看,我这兄弟便倒在外廊,”
“就……就是这般模样,连头去了哪里,都不知道,唉。”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其他人也都露出悲痛之色。
不仅是因为死了人,更是因为人死了,连头都没有了。
此间之人即便是头发都很看重,更别说人的六阳魁首。
哪怕是江湖恶斗杀人,也很少有残人尸身的。
江湖上常有杀人前说一句留你全尸,即便杀了你也像是有多大恩惠似的。
那可不是得了便宜卖乖。
人家能杀你,最后没杀,那是不杀之恩。
杀了你,留你全尸,也是江湖义气,是恩德。
这些东西在“江舟”看来很可笑,却是既存的事实。
还有人不甘道:“东家,此处只有他一个外人,若不是他害了五哥,难道还能是各位自己兄弟吗?”
中年骂道:“亏你们随我行商多年,走南闯北,这都看不出来?这位兄台一身血气阳刚正大,哪里会是阴邪之辈?”
那人还不甘地嘀咕:“阴不阴邪,又没写在脸上……”
“爹,我相信这位公子不是坏人,咱们肯定是撞邪了。”
那少女忽然脆声说了一句,完了还对着“江舟”眨了眨眼睛。
“……”
中年无奈道:“兄台莫怪,在下卢敬,是个行脚的商人,这是小女卢绫,卢某常年在外,留她在家中,疏于管教,她野惯了,一向没大没小。”
“不过小女所说也是卢某的意思,这驿馆中,恐怕有不干净之物。”
“江舟”不由道:“卢掌柜可有什么发现?”
卢敬摇摇头:“这东西怕是有些不同寻常,我这些伙计虽然算不上什么高手,但也个个是入了品的好手,”
“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血气汇聚,比不上军营血煞冲天,诸邪辟易,却也不是寻常鬼魅阴邪敢近得身来的。”
少女道:“爹,既然如此,咱们何不尽早离开?”
看她虽然对那未知的邪祟充满好奇,但也是个知道轻重的人。
卢敬叹道:“绫儿,你没有遇上过这些事,不明白这些鬼魅的可怕。”
“没有遇上便罢了,若是遇上了,在它把我们解决,或是我们解决它之前,是几乎没有可能摆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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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匆匆离开,让它有机可趁,还不如以逸待劳,等到天亮,咱们便不必怕它了。”
“江舟”听他说出这一番话,颇有几分诧异。
他这话没错,鬼魅缠身,为什么要用个缠字?
就是因为遇上了,是很难摆脱的。
就像当初他遇上的那个白骨妇,中了它的冤死咒,只有不死不休一途,即便逃到天涯海角也没用。
卢敬说完,吩咐那劲装汉子道:“卢大,你安排兄弟,三人搭伴,两人警戒,一人休息,一个时辰一换,今夜务必不能再出事了。”
说完,又对“江舟”道:“兄台若是愿意,便与我等一道,大家也好有个照应。”
“江舟”点头道:“那就多谢卢掌柜了,不过,在下可否先到上面去看看?”
一个伙计马上瞪着他道:“你想做什么?”
“让你待着就待着,你上去能看出什么来?”
卢敬瞪了他一眼,又对“江舟”道:“兄台请自便,不过还是小心些为好,卢某适才已经将楼上翻了个遍,也并无发现。”
言下之意,就是劝“江舟”不用多此一举了。
“江舟”笑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就在此时,忽然有人惊叫道:“那是什么?!”
第175章 美人头,老槐 (求订阅、月票)
众人被这一叫,纷纷一惊。
只是四处搜索张望,也没看到有什么舍得叫唤的。
劲装汉子卢大顿时恼了,一巴掌拍得那惊叫之人转了一圈。
“你瞎叫唤什么!”
那人抱着头委屈道:“不是……我刚刚明明看见……”
“你还敢胡说八道!”
卢大举手作势再打。
“卢大!”
卢敬举手拦住,他知道卢大不是不讲理之人,此举只是不想让人扰乱人心,搞得大家惶惶不安。
不过这会儿却不是躲避之时,找出源头才是首要。
朝那人道:“你看到了什么?”
那人指着一根柱子道:“东家,刚才我看到那里有张人脸,看着我笑。”
他脸上带着惊惧之色。
不过让人感觉诡异发寒的是,他在惊惧的同时,嘴角时不时地勾起,露出一种近似痴迷的笑。
仿佛不由自主一要,脸上肌肉蠕动,一时惊惧,一时痴笑,显得十分扭曲,令人脊背发寒。
“你、你笑什么?”
有同伴忍不住碰了碰他道。
那人不满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哪里笑了?”
“……”
他周围的人只感觉身上寒毛都竖了起来。
“江舟”和众人都能看出,这人脸上的惊惧做不得假。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笑。
卢敬深吸一口气,向那人周围的几个伙计使了个眼色,让他们紧随其身旁,盯紧他。
然后朝那根柱子走去,上下打量,又伸手敲了敲,却也找不出什么异常来。
“东家,这么说来,我想起来了。”
有个伙计忽然说道:“刚才五哥出事前,是要出去起夜的,”
“他在出去之前说过,有一个美人头从墙上钻出来,对他笑……”
“啪!”
一只厚实的巴掌又拍了下来,卢大怒道:“这你刚才为什么不说!”
“不、不是……”
他也顾不上脑袋生疼,急得指着几人道:
“不仅是我听到,他们也听到的,我们当时都以为五哥是憋久了,想女人了,谁也没在意,还取笑了五哥。”
卢大瞪着那几人:“你们几个,快说,怎么回事!”
“就是五哥突然说有个美人从墙里钻出了一个头来,朝他笑,”
“我当时就躺在他旁边,可是什么也没看见,就以为五哥是在开玩笑,没在意,只是打趣了一阵,五哥自己也没有纠结……”
“不对,我想起来了,他好像看起来很躁,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然后就说了要去解手……”
卢大怒了:“我跟你们说过几遍?不要单独行动!不管是拉屎撒尿,都必需要三人一起,都当老子的话是放屁吗!”
几个与死者同一房间的人缩着头不敢说话。
“美人头……人脸……”
“江舟”听到卢敬喃喃自语。
不由问道:“卢掌柜可是想到了什么?”
“不瞒兄台,卢某不是第一次到此地。”
卢敬说道:“此前经过此地,就曾听闻过一些传言。”
他指了指外面道:“外面那棵老槐树,你们都见到了。”
“这传言,便是说的这老槐,原本只是这破落驿馆中一株普通的槐树,”
“不过不知从何时起,开始有传说,这老树树上,突然长出了一张人脸,”
“初时以为是有妖魔作祟,不过时日渐久,也没有谁被害过,反而在此地落脚之人,几乎都能保平安,于是这老槐被过路客商行旅视为灵异,以为有神灵显圣,庇佑过往路人,”
“你们也都看见了,那老槐底下,有许多拜祭遗留的痕迹。”
“江舟”也想起来时看到的老槐,思索道:“卢掌柜的意思,是那美人脸与老槐有关?若如卢掌柜所说,这老槐应是庇护路人的,怎的又突然害人了?”
卢敬摇头道:“卢某也不知,这只是卢某道听途说的传闻罢了,那老槐究竟有没有灵异,又是正是邪,卢某一无所知。”
“不过,若真是这老槐,恐怕比卢某想象的更严重了,”
他担忧道:“这传闻也不知流传了多久,这老槐受了来往路人这许多香火,岂是易与?”
说着,又神情凝重地吩咐道:“大伙儿都注意些,有任何异常,立即高声叫喊,不得懈怠。”
“是!”
“你干什么?”
“江舟”也在思索刚才那些人所说,突然感受胳膊传来一阵温软。
转头一看,却是卢敬女儿,那个叫卢绫的少女正抱着他的胳膊,一脸怯生生地四处张望。
对于“江舟”的茫然,卢绫瞪大眼睛:“喂,你不怕吗?”
“我听说,那些妖魔鬼怪都很凶残的。”
说着,举起一只手,做了个凶狠的动作。
“……”
“江舟”心中无语,面无表情地将手臂抽了出来。
卢绫顿时不满地瞪着他。
“江舟”视若无睹。
“你们看,小姐八成是看上那小白脸了。”
“哼,我看这小子有点狂,一个小白脸罢了,身无四两肉,有什么好狂的?小姐愿意亲近他是他的福分,竟然不知好歹。”
“诶,这你就不懂了,人家脸白就是资本。”
边上那些伙计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一阵“窃窃私语”。
卢敬看在眼里,听在耳中,气得要死,却拿自己女儿丝毫办法都没有。
索性指使几个伙计道:“你们几个,准备些香烛纸钱供品。”
“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咱们去拜拜那老槐。”
又朝“江舟”道:“兄台,还未请教高姓大名?”
“在下江舟。”
卢敬说道:“原来江兄弟,不如也一同去祭拜一番?”
“好。”
“江舟”也无所谓,他倒想看看,那老槐究竟是不是真有灵。
当下一行人走出驿馆,来到老槐树下。
摆上香火供品等物,卢敬带着一群伙计,开始祭拜。
“江舟”仔细地打量着老槐树。
他曾经听钱泰韶提起过,世间之物,相生相克。
即便是路边的杂草、树木,也有讲究。
人居之地,往往门前院中一棵树,就能看出其地其人的福泽运势。
如桃树能驱邪,杏树能镇宅,柏树能养人阳刚之气,槐树能聚福禄。
草木可藏水、避风、化煞、聚福,滋养地脉。
所谓人不居草木不生处。
但树也不能胡乱栽种。
其种类、外形、数量、方位,都有讲究。
怪树、枯树、死树、病树,都不可栽。
所谓:
东植桃杨,南植梅枣,西栽桅榆,北栽吉李。
门前垂柳,非是吉祥。中门有槐,富跚三世。宅后有榆,百鬼不近。
住宅四角有森桑,祸起之时不可挡。
枯树当门,火灾死人。独树当门,寡母孤孙。门前双树,畜伤人愈。两树夹屋,定丧骨肉。右树红花,娇媚倾家。右树白花,子孙零落。
大树古怪,气痛名败。怪树肿头不肿腰,奸邪淫乱小鬼妖。
树居驼背,丁财俱痛。树似伏牛,蜗居病多。树枝藤缠,悬梁翻船。斜枝向门,哭泣丧魂。
(作者东拼西凑瞎扯淡,懂的高人莫骂,不懂的也别在意,姑妄言之,姑妄听之。)
笔趣阁
即便是同样的一种树,种的地方不一样,其效果也是天差地别。
就比如这槐树,许多人当成是不祥之树。
其实这是福禄之树。
不仅是对于人来说。
同样的一棵槐树,若栽在人居之处,栽种得宜,能聚福招禄。
若栽在无人荒野之处,时日一久,便容易招来阴邪之物。
概因,槐能为活人增福聚禄,亦遮鬼庇阴。
许多鬼物妖邪,就常常借槐树栖身。
若是一些有年头的槐树,即便是肃靖司,也很难看破其遮掩之效。
“江舟”回忆着老钱所教的一些窍门,一一对照眼前的老槐。
虽没有看出其中到底有无藏有阴邪,但可以确定,这必是一棵能荫庇鬼物之树。
而且年份极高,这驿馆又地处荒野,破落荒废多年,十有八九,曾有鬼物栖身。
“你在看什么?”他正思索间,卢绫跑了过来,好奇地问道。
“东家,情况有些不对。”
“江舟”还没说话,卢大忽然走了过来。
第176章 降魔,意外 (求订阅、月票)
“江舟”趁机甩开卢绫又攀过来的双手,走了过去。
“哼!”
卢绫生气地狠狠跺了跺脚,又小跑着追了过来。
卢敬也顾不上自己女儿的出格,严肃道:“怎么?”
卢大神情惊疑不定道:“为以防万一,我刚才带着几个兄弟到周围去探探路,竟然没办法走出太远,来来回回都是在院中兜圈子。”
卢敬神色一变,凝重地道:“这是真撞邪了啊,要是不找出那东西,咱们恐怕想走也走不了了。”
“啊!”
突然一声惨叫传来。
卢敬等人猛的一惊。
“江舟”已经如一道轻烟般掠入驿馆中。
尽管他的动作已经够快,但等他进来时,也只看到一具无头的尸体摇晃了几下,便扑到在地。
脖子上不见一滴血。
与之前那个“五哥”的尸体一模一样。
厅堂中还留有一部分人,此时却都看着这具无头尸,满脸惊怔茫然,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呵呵呵……”
“江舟”依稀听到一声娇笑声。
旋即看到无头尸上空,一根横梁上似乎有一张黑发披散的脸一闪而过。
顿时劈手躲过边上一人手中的刀,运刀如剑,顿时有百十道碧柳如丝,瞬间穿透那根房梁。
“好厉害的剑法!”
此时卢敬等人已经赶了进来。
见到这一幕微微一怔,那卢大忍不住惊异地叫出声。
他们根本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白脸,竟然身怀这等绝高剑法。
暗自庆幸刚才没有把人得罪死。
卢绫眼中,更是闪动着异彩。
旋即他们就看到那具无头尸。
“牛宝!”
卢大等人神色一变,冲了过来,抱着无头尸悲声大。
短短小半夜,两具无头尸。
连凶手是谁,怎么杀的人,都完全没有头绪。
压抑、恐惧的氛围在蔓延。
厅堂里死寂得能听到所有人的呼吸声。
“江舟”在凝神搜索着,刚刚他那一剑不出意外,刺了个空。
似乎刚才听到的那个笑声,看到的那张脸,只是他的幻觉。
手臂忽然又感觉到温软,卢绫不知什么时候又满脸害怕地靠近了他。
“江舟”微微皱眉。
上时,终于有几人受不了这样的压抑,大吼一声,手拿着刀,虚空乱劈。
狂怒大喊:“是谁?是谁!”
“出来!出来!你出来啊!”
卢敬神色难看,转头朝“江舟”道:“江兄弟刚才可是看到了什么?”
“江舟”没有隐瞒,将自己刚才所见说了出来。
之前那几人说得没错,确实是有个鬼物在作祟。
只是对于这样难以捉摸的邪祟,即便是江舟本体在这里,也难有什么办法。
对付妖魔,单打独斗即便是五品、四品,他都不怕。
唯独对这种邪门的玩意儿束手无策,头疼得很。
“啊!”
突然有人怒吼一声,提着刀,冲出驿馆。
在院中的杂草灌木丛中一阵乱挥乱砍。
似乎想要冲出这个驿馆院子。
只是在他人眼中,他就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一直在院中兜圈子。
“真是鬼彻墙。”
卢敬神色难看地说道。
“江舟”没有理会这些人的闹腾。
他在寻找破绽。
鬼打墙这种东西他在彼世倒是经常听闻,但从来没见过。
哪怕来到此间妖魔横生之世,也从未遇上过。
他暂时也看不出是什么道理来。
没有半分幻术迹象,也没有邪气煞气作祟。
和冤死咒一般,根本无迹可察。
若是有办法逼出那鬼物来,正面相斗,倒是不惧了。
卢敬朝卢大示意,卢大上前就将那人抓住提了回来。
这人猛地一怔,旋即冒出冷汗。
转身又冲到老槐前,一脚踹番了刚刚摆上的供品香火,朝着那株老槐举刀疯狂地劈砍。
“老子劈了你这妖怪!”
卢敬喝道:“住手!”
那人怒道:“东家!肯定是这妖树作怪!您让我们把这树掘了根,老子就不信它还能作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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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敬怒道:“我的话你也不想听了是吧?”
“东家……”
这人怒气难止,不过却不敢再发疯。
“东家!”
忽然有人指着老槐惊叫:“这树在流血!”
“江舟”和众人看去,果然见那老槐树刚才被砍过的地方,在汩汩流着红血。
“果然是妖怪!”
众人纷纷撤出刀。
老槐树那满是褶皱的树皮忽然一阵蠕动,竟然慢慢显露出一张老脸来。
发出苍老的声音:“尔等好没道理……”
“慢着!”
卢敬拦住一脸惊惧,想要动手砍树的伙计。
往前几步,抱拳拜道:“老灵倌,手下莽撞,冒犯老灵倌,还望恕罪。”
“我等都是过路的行商,只是借宝地落脚,无意冒犯,还请高抬贵手,放我等离去。”
“来日必奉灵位,日日香火不绝,以报老灵倌今日之恩。”
“东家!”
几个伙计纷纷不忿大叫。
“住口!”
卢敬回头怒斥。
死了两个亲近伙计,他不是不怒不悲,只是当前明显受制于人,冲动反会坏事。
惹怒了对方,没准自己等人全都要尽丧于此。
老槐树上的老脸缓慢地蠕动着:“尔等好没道理,我好端端地在此地,住了数十年有余……”
“尔等恶客临门,反倒来对我喊打喊杀……”
卢敬惶恐道:“是,都是我等不是,还请老灵倌怒罪。”
老槐树发出苍老声音:“罢了,你等也是被那邪祟所害,此地算我地头,也不能让那邪祟放肆。”
“江舟”不由道:“你的意思,是此地还有其他邪祟作怪?”
老槐说道:“不瞒诸位,其实那邪物盘踞在此处也有多年,老朽也压了它多年,只是谁也奈何不得谁。”
说话间,老槐茂盛的树冠忽然一阵阵摇晃起来。
枝叶上散落点点清辉,漫天飘洒。
霎时间,整个驿馆都如笼罩在一片荧火之中。
“老东西,屡次坏我好事。”
“今日便让这些人与你这老东西一起陪葬!”
只听一个幽幽的女声响起,透着无比的怨毒。
同时,众人惊恐地看到,整个驿楼的墙上、柱子上、门窗里,都开始怪异的蠕动起来。
钻出一个个肉瘤般的鼓包,密密麻麻,不住地摇晃耸动着。
令人头皮发麻。
“五哥!”
“牛宝!”
过了片刻,这些肉瘤般的鼓包突然裂开,竟然露出一颗颗人头。
怕不是有成百上千颗。
其中便有刚刚才死去的两人。
只是这曾经熟悉的面孔可对他们没有半点情面。
这一颗颗人头像是从驿楼中长出来一般,而且还在不断地生长延伸。
慢慢地朝着众人靠近。
很快,甚至连他们脚下的地面,也在长出一颗颗头颅。
一张张腐烂的脸孔,一缕缕纠缠的枯发,一双双空洞的双眼,令人毛骨悚然。
许多人忍不住惊恐地叫起来。
有人发疯似地举刀去砍。
一颗头颅被劈飞,正掉落在卢绫脚下,被劈碎了半边脑壳,却咔的一声张嘴,向她脚下咬来。
卢绫尖叫一声,抱住“江舟”手臂,将脸埋进他的怀中。
“江舟”手腕微震,抢来的刀上剑气闪烁,便将这颗头颅搅碎。
“诸位快到老朽身后来。”
清辉飘洒,众人见那些头颅竟然无法钻进这些清辉笼罩的范围。
本就已胆气俱丧,见状纷纷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飞奔到老槐树后。
幽幽女声怨毒地尖叫:“老东西,我看你能护得他们几时!”
老槐喝道:“孽障,你如此妄为,要不了多久,便会招来肃靖司,届时只有灰飞烟灭一途!”
“废话!”
怨毒的声音一声尖叫,所有人头都突然一齐发出尖叫声。
老槐放出的清辉竟然在剧烈地飘摇,仿佛遭遇了一阵狂猛的飓风。
摇摇欲坠,几欲破散。
“完了!”
众人见这老槐似乎也护不了他们,以眼前所见,这鬼物根本就不是他们能对付的。
不由心生绝望。
“找到你了!”
却在这时,“江舟”暴喝一声,眼中精光闪过。
单手竖胸作礼佛之状,血气升腾,在身后隐隐烘出一尊三丈高的怒目金刚。
另一手直直推出。
那怒目金刚也做出同样的动作。
降三世金刚掌!
“死来!”
“轰!”
一声巨响,无数头颅凭空腾起红色烈焰,如一朵朵红莲盛开。
于烈焰红莲中瞬间化为灰烬。
显露出其中一张满头黑发,清丽秀美,却满是怨毒的脸孔来。
“啊啊——!”
在烈焰红莲中,脸孔发出尖锐惨厉的唳啸。
一点点化为飞灰。
片刻间,整座驿管都焰入一片赤红火海中。
无数阴煞邪气被烧成虚无。
得救了!
众人脸上纷纷露出狂喜,同时震惊地看向“江舟”。
这个小白脸,竟然是个如此强大的修士!
“在这里!”
“江舟”抓住瞬间的破绽,一掌灭了那鬼物,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便见两个人影破空而至,落在院中。
众人还没有从生还的狂喜中回过神来,却突然又吓了一跳。
不是因为这两个突然出现的人影。
而是刚刚护着他们的老槐,突然无故自燃。
而且燃烧速度极快,还没有人反应过来,便在烈火中化成飞灰。
“这……!”
不由纷纷看向“江舟”,以为是他动手手。
第177章 辣手摧花 (求订阅、月票)
“江舟”一掌之下,令驿馆陷入火海之中,无数头颅化为飞灰。
紧接接老槐又无火自燃,瞬间化为一堆灰烬。
连番异变,只在刹那,谁也没能反应过来。
但包括卢敬在内,所有人都以为是“江舟”出手烧了老槐。
心中难免有些疙瘩。
毕竟老槐刚刚才出手维护了他们。
不过刚刚才因他而得脱大难,就算心里有想法,也不好表现出来。
但原本对“江舟”生出的想要亲近之意,却疏淡了许多。
旋即目光就被刚刚出现的两人吸引过去。
“江舟”将众人神色变化看在眼里,便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不过也没放在心上。
老槐突然如此,他也反应不及。
目光从红焰渐渐熄灭的驿楼上收回,也落在刚刚出现的两人身上。
这两个人,竟然都是他的“老熟人”。
一个赤足如玉,悬空而立,如同九天上的神女,高高在上,清冷无双,不履凡尘,却又隐隐透着悲悯之意。
便是当初追杀薛荔,逼得她算计自己,拿自己当挡箭牌,一掌打灭他一具幻梦身的那个蠢女人。
一个一袭湛蓝绣边素色道袍,如雪峰上的一缕阳光。
清逸绝尘,却毫无冰冷之感,反让人如沐暖阳。
便是在鬼市里见过,与林疏疏同行的年轻道人。
两个仿佛神仙降临凡尘般的人物一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负心人,是你?”
那女人一见“江舟”,便轻簇眉头,毫不掩饰厌恶之意。
说的话却是令人想入非非。
目光在两人间来回移动,瞬间脑补了许多剧情。
卢绫看了看女子绝尘的容貌,又看了看“江舟”,顿时咬了咬嘴唇,跺了跺脚。
然后跑到“江舟”身边,一把抱住他的手臂,炫耀似地瞪着女子。
曲轻罗见状,看向“江舟”的目光逾加厌恶。
年轻道人扫了眼“江舟”,好奇问道:“曲姑娘,与此人相识?”
他虽然道行高深,性情高洁绝俗,对于曲轻罗这等神仙人物居然也会有这方面的秘史,也难免产生八卦心理。
“江舟”此时是本来相貌,年轻道人也不识得。
却能一眼看出他的修为,不过将将六品,还是武道中人。
以这般年纪,在世俗中自然已经是佼佼者,殊为难得。
但对他们来说,却仍是太过遥远,如同天地之别。
不是他有高低贵贱之念。
而是曲轻罗是什么人物,他再清楚不过。
九天玄母教当代圣女。
玄母教至高宝典《九天生神章》,其中有九大真功,她一人就悟出其中五、八、九三部。
五方五色真功,八爻八相真功,九极九天玄女真功,境界之高,教中除却寥寥几位前辈故老,无人能及。
若非其修炼年岁实在太短,当世上三品真人中,必有她一位。
世间多的是年轻俊彦对其趋之若鹜。
其中不乏皇子王孙,仙门道子。
即便是这些人,站在曲轻罗面前,也会自惭形秽,黯然失色。
更别谈能得其另眼想看。
这样的人物,竟然会与如此普通的世俗男子有情?
年轻道人纯净如冰雪的道心,竟也立时燃起了熊熊火焰。
曲轻罗一双眉黛如烟柳,又微微簇起。
她总觉得这些人包括身边这位纯阳道子,神色都有些古怪,令她不喜。
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来。
心中微觉不喜。
她本就不喜与人接触,此时懒得再去跟那个负心之人计较。
便侧过身来,微闭双眼。
却无几人能从她身上挪开目光。
她容貌极美,一袭霓裳如羽,广袖流仙,一举一动,都令人如痴如醉。
“素霓生,你带我来此,便是为了看这污秽之地?”
曲轻罗气息清冷,声音却如若春风,令人身子、心里,都有点酥酥麻麻。
年轻道人见状,知道是得不到答案了,暗自叹息一声。
抬头看了一眼化为焦炭的老槐,露出遗憾之色,叹道:“可惜了。”
他摇头道:“我本是想让曲姑娘看清楚,那……那位究竟是何等样人,”
“姑娘此刻所为,实非是在解救天下,而是置天下于倒悬,”
“姑娘神仙般的人物,有菩萨慈悲,心悯众生,我实不愿看到来日姑娘得知真相,后悔莫及。”
“只可惜,来晚一步。”
“既然如此,便不必多说。”
曲轻罗睁开眼睑,淡淡说道,赤足微抬,似想要就此离去。
素霓生手抬起一半,想要劝说,却又放了下来,叹了口气。
他知道,以对方的心性,若非亲眼所见,真凭实据,无论他人如何说法,也断不会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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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母教……
真是造孽啊……
“江舟”这时忽然睁开双眼。
他自刚才开始,就没怎么听两人嘚啵,而是在凝神观看鬼神图录。
此时忽然睁眼,也没去看两人。
转过身来,在卢敬等人身上一扫而过。
发现他们的目光都聚在那蠢女人身上。
又看了看身边的卢绫,她倒是一个例外。
似乎察觉江舟的目光,她抬起头来,脸上雀跃欣喜,带着几分甜甜的笑意。
“江舟”嘴角一扯,也对她展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卢绫顿时更加欣喜。
下一刻,“江舟”却是忽然脸色一变。
手上赤焰燃烧,猛地抬起,一掌打了过去。
其势迅猛,更甚刚才的一掌。
毫不留情!
“轰!”
卢绫一颗头颅顿时如西瓜一般轰然爆碎,又在瞬间被赤焰燃尽。
连脖子以下半边身子都被轰塌,一片焦黑。
“江舟”这突然的一下辣手摧花,而且下手堪称残暴之极。
不仅令卢绫反应不过来,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包括曲轻罗和素霓生这两位神仙一样的人物。
一时都怔怔地看着,反应不及。
“绫儿——!”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卢敬这位父亲。
一声悲怒之极的嘶嚎。
卢敬如同一头愤怒发狂的公牛,朝着“江舟”直接冲了过来。
卢大和几个与其较为亲厚的伙计,也愤怒地叫了一声,一齐举刀杀了过来。
“江舟”眉头微微皱起。
足下轻踏,如烟般窜起。
穿入人群之中,手中长刀运使如剑。
一片剑雾如烟升腾,在人群之间袅袅缠绕。
第178章 睁眼,怒斩 (求订阅、月票)
这些人大多都是刚入品的武者,最强也不过九品,怎么可能是“江舟”对手?
只见一道轻烟在人群中穿插缭绕,场中顿时一片烟雨蒙蒙。
片刻间,便听一阵兵器叮当落地声。
“江舟”已经收剑站立原地。
卢敬等十几人已经纷纷倒地。
一脸痛苦之色。
“江舟”没有下杀手,只是刺伤了他们手脚,让他们暂时失去了行动力。
“东家!”
其余伙计见状,才反应过来,纷纷暴怒。
想要一拥而上。
卢敬却忍痛喝止:“都住手!”
满脸悲愤,朝“江舟”:“姓江的,你剑法通神,卢某不是对手。”
“但即便是死,也望你能让卢某死个明白!”
“卢某自问与你萍水相逢,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何对小女下此毒手?”
“为何啊!”
卢敬说着,痛苦地嘶声大喊。
一旁,曲轻罗才从怔然中回过神。
一双清冷高远的眸子闪过一丝厉色:“负心薄幸,阴狠刻毒,你果然该死!”
在她眼里,“江舟”已经是第二次在她面前杀死自己的“心上人”了。
接连两次当面犯她大忌,顿时令她心中杀机大盛。
素霓生见她要出手,伸手一拦:“曲姑娘,还请稍待片刻,事情或有蹊跷,且容贫道与他说上两句。”
曲轻罗面露不满,不过还是给他面子,侧过身子,不去看他。
素霓生轻舒一口气,朝“江舟”道:“这位居士,你适才使的可是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剑?”
“居士是从何处学得?”
“江舟”点头道:“门中师兄所授。”
素霓生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你是三星洞传人?”
“江舟”又点点头。
心中暗道,他这师门的名头,是越来越响了。
“贫道曾与贵派弟子楚留香有过一面之缘,对楚居士为人风度,都十分钦佩,”
“居士既是他的同门师兄弟,想来也不会是奸邪妖人,”
“可否与贫道等人解释一二,为何要对那位姑娘下如此毒手?”
“姑娘?”
“江舟”回头,看了一眼满脸悲痛的卢敬,叹了一口气。
没有理会素霓生和曲轻罗两人。
朝卢敬说道:“卢掌柜,非是我不讲道理,心狠手毒。”
“我杀的,并非你的女儿,而是妖魔。”
“胡说八道!”
“你才是妖魔!”
“小姐是东家亲女,我们自幼看她长大!”
“这里有许多人,打出生之时便与小姐为伴,怎会是妖魔!”
他话一出口,顿时招来卢大等人的破口大骂。
“什么?”
卢敬却反而怔住。
“妖魔?”
素霓生微微一愣,走到卢绫只剩下半截的尸体前。
目中有黑白二气流动,隐隐现出阴阳相逐之象。
却只是一闪即没。
抬起头来,又闪过一道疑惑。
回头看向曲轻罗:“曲姑娘……”
曲轻罗黛眉微扬,身后浮现光辉,凝聚出八相爻卦,缓缓转动。
照得她如若神人。
令卢大等一众伙计两眼发直,却满心敬畏,丝毫生不出亵渎之念。
爻卦转动片刻,便又缓缓隐去。
曲轻罗看向“江舟”,杀机毕露,寒声道:“她分明是人,你还想狡辩?”
说话间,脚下已有烈烈地火涌出。
甫一出现瞬间,便扭曲了虚空,令众人如置身火炉之中,炽热难耐。
“曲姑娘!”
素霓生心中一急。
他生性温润宽厚,极少有开杀戒之时,甚至连与人意气争斗都少有。
此事他虽看不破,却觉其中有些蹊跷。
加上楚留香其人风采气度出尘,令他先入为主,心有好感。
并不欲看到此人遭厄。
曲轻罗却已经不想再耽搁。
能等上片刻,已经是看在纯阳宫的面子上。
但纯阳宫面子再大,也不可能改得了她的心意,破得了她的坚持。
“江舟”只觉一股毒烈的炽热自脚底凭空而生。
无声无息,无可抵御。
只是一瞬间,便令他身魂俱焚。
幻梦身连一个呼吸都没能抵挡,于刹那间如泡影一般崩灭。
“这……”
素霓生一怔。
他本有心出手搭救,不过也没想到曲轻罗出手如此迅速,且不留余地,还是慢了一瞬。
此时见状,便松了一口气。
以他的眼力,此时自然看得出此人非是本体,而是某种玄妙之极的法门所化幻身。
曲轻罗眼神一滞。
又是幻身!
突然,曲轻罗与素霓生同时神色微变,猛然抬头望向一方。
“嘶??~!”
一声如龙吟般的马鸣嘶声远远传来。
却在以极为惊人的速度变得越来越近。
上一刻,还是隐隐约约,至少在数十里外。
下一刻,便已似近在跟前。
鸣嘶之声近在咫尺,震耳欲聋。
两人所望方向,一匹神骏之极,通体华赤,只有鬃尾包围的马,四蹄踏着血云,御空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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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令卢敬等人惊异莫名的是,马背上坐着的,正是刚刚才被曲轻罗瞬间灭杀的“江舟”。
此时的江舟却和他们先前所见的斯文小白脸全然不同。
跨骑神骏,手执一把九尺余的长柄金刀。
头顶血煞冲天,在背后显现出血海滔滔的沙场惨烈之象。
奇怪的是,他们看到江舟双眼紧闭。
他御空而来,看清之时,却至少还在数里之遥。
还未待多想,瞬间便觉血云弥漫。
江舟已经到了头顶半空。
只见他双眼猛睁,一双眼中血光直透三尺。
一人一马,踩踏着滚滚血云,滔滔血海,破空而来。
如神如魔!
曲轻罗与素霓生同时脸色剧变,齐齐出手。
八相爻卦浮现,天地万象衍化,天地山泽、风雷水火齐涌。
一声剑鸣清悦,响彻天地,剑光如冰川映日,寒照乾坤。
只为抵御那一道仿佛能斩断天地乾坤的刀光。
“噗……”
一阵轻微的闷响。
没有山河齐震,没有天惊地动。
只是一声极轻的微响。
却已没有人能睁开双眼,也无人能站立。
只是一声轻响,就令他们齐齐口吐鲜血,匍匐在地。
胸中更是被一座山压住,无法喘息。
似乎有一阵微风拂过,却令他们神魂都为之一颤。
便听素霓生的声音急道:“居士、曲姑娘且慢动手,他等只是普通行商,切莫无辜累及!”
第179章 智商上线 (求订阅、月票)
江舟驾御腾雾,踏空而来,居高临下,睁眼一刀。
这一刀,是他所能承受的极限。
也是至今为止,他借来的最极限的力量。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一刀究竟有多强。
只是一刀斩出,刀光如血,弥天覆地。
一轮血月破空而来,冷艳,凄泠,肃杀!
即便素霓生、曲轻罗同为纯阳宫、九天玄母教当代最杰出之人,一身道行惊天动地。
面对这一刀,也是瞬间色变。
素霓生在刹那间不知刺出了多少剑。
首当其冲的曲轻罗更是双手平举,身前瞬间浮现一层又一层的八相爻卦,转动不休。
三者相交,剑光、爻卦,如琉璃一般片片破碎。
冷月却依旧。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音。
所有声音、气息,似乎都淹没在那一道冷艳刀光中。
虽已黯淡,露出了其中的刀影,却仍然一往无前,
朝曲轻罗当头斩下。
刹那间,已经斩落其头颅。
面对这个如同天上仙女下凡的出尘身影,江舟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心。
那张能令天下九成九的男人我见犹怜的脸庞,眼看便要被刀光一刀两半。
只见曲轻罗人影突然一阵模糊。
江舟手中长刀竟然劈了个空。
曲轻罗人影瞬间又变得凝实。
只是光洁如玉的额头上,多了一道血痕。
可惜。
江舟心中暗叹。
他这一刀,不仅是武圣之力,还有自己骑着腾雾一路拖刀而行,凝聚出的势。
无论精气神都上升到了一个最高点。
本有希望将这个蠢女人一刀斩在马下。
可惜旁边的道士插了一手,为她担去小半的刀势。
一滴鲜艳的血珠缓缓滑落。
曲轻罗脸庞上露出一丝茫然。
这副模样,一般人见了,怕是都要为之心碎。
“唏??!”
只可惜,她面对的是一匹骄傲好战的神马,一个毫无怜香惜玉之心的直男。
江舟没有停手。
接连两次幻身被同一个蠢女人毁了,他心中怎能没气?
不把这气出尽了如何能停。
腾雾更是兴奋地发出一声嘶鸣。
两只前蹄高高扬起,朝着曲轻罗重重踏落。
如同一双巨锤,要将眼前这世间最完美的一尊玉美人踏碎。
硕大的马眼中尽是兴奋。
江舟也同时挥刀,居高临下。
春秋十八刀在此世绽放出璀璨的光芒。
破竹!摧马!拖刀!盖顶!乱舞!
一刀接一刀如同暴风骤雨般毫不停歇地倾泄而出。
刀光刀影铺天盖地一般,将曲轻罗淹没。
曲轻罗被这狂风暴雨一般的刀砍懵了。
却也第一次生出真怒。
她修炼九天玄女真功,最讲究少情寡欲。
即便数次因江舟的“负心”而怒,那也不过是表相。
心中实则一片淡漠。
就如同人要捻死一只蚂蚁,绝对不会有愤怒这样的情绪。
她也在瞬间爆发出自己一身浑厚得不可思议的法力。
周身浮现出一个个圆盘,万象森罗。
天地禁锢,风雷水火狂涌不止。
“居士、曲姑娘且慢动手,他等只是普通行商,切莫无辜累及!”
素霓生在一旁心焦无比。
其实他看得很清楚,无论是江舟,还是曲轻罗,都在有意控制。
江舟这个原本在他眼里的普通人,此时的强大,出乎他意料。
每一刀都足以摧山裂地,却偏偏凝炼到了极致,没有一丝丝力量外泄。
而曲轻罗法力倾泄之间,也在用八相秘法,禁锢着方寸天地,无使泄漏。
也正是两人还知道克制,否则别说这些行商,这方圆数里之地,恐怕都要被余力波及。
素霓生只是想让两人停手。
在他看来,二人间必有误会,以至于反目成仇。
才会见面就打生打死。
没错,他到现在依旧认为二人间必有私情……
他不了解江舟,但他了解曲轻罗。
若非如此,平时如此淡漠的一个人,怎会对一个男子有这般恨意?
江舟和曲轻罗却不知道旁边有个貌似宽厚的家伙,在劝架的同时,还跳动着一颗雀跃的八卦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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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会立时停战,全力砍他。
曲轻罗越打越心惊。
很快她便发现,眼前这个负心薄幸之人,竟完全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强得不可思议。
向来在同辈中所向无敌,天下间除却寥寥数人外,没有人能被她放在眼里。
可在这个薄幸之人的刀下,她竟然落在了下风!
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她忽然想起当初那个薛妖女说过的话。
此人有这般修为,即便是人妖殊途,天下又有几人能阻?
为了前程而将其杀死?
这样的人,还需要担心前程?
曲轻罗想说话,不过江舟刀势狂猛无畴,根本不给她机会。
她虽尚有手段,但既然想到了不对,就绝不怨因那妖女,而与一个可能是被自己无辜牵连的人两败俱伤。
当下拼着折损根其,再次强运玄女真功。
整个人再次变得一阵模糊。
江舟狂风一般的刀势顿时刀刀落空。
曲轻罗其刀势之中,如一张落叶随狂风摆动。
脸色苍白,艰涩开口:“你与薛荔之间,并无鸳盟?”
江舟眉头微皱,不知道这蠢女人怎么忽然变聪明了。
却只是冷笑一声:“你还不算蠢到没救。”
一旁心焦无比的素霓生见两人间本来你死我活的势头竟然缓了下来。
不由一喜,手中长剑一振,搅动着黑白二气,一剑刺了过来。
口中同时说道:“两位,你们再不住手,休怪贫道出手了。”
素霓生这一剑刺入了两人之间。
两人同时感到陷入了一个泥潭旋涡中,处处虚不受力。
刀光、风雷水火,全都被这个泥潭给吸了进来,消弥于无形。
他们一举一动,都要比平时耗费数倍的力量。
曲轻罗本就不想再打,江舟劈头盖脸砍了这么多刀,也出了大半的气。
见这女人似乎难得智商上线了一回,也没了战意。
再打下去,这女人死不死他不知道,他自己却要心疼死了。
两人便顺势同时罢手。
看了眼还剩下七十个真灵,江舟一颗心是揪揪的疼。
不由有些咬牙切齿地道:“你已是第二次毁我幻身,这笔账,我迟早要和你算清。”
第180章 美人头 (求订阅、月票)
曲轻罗和素霓生此时都有些发愣。
不是因江舟的话。
而是此时的江舟,在他们眼中,似乎又变了一个人一般。
确切地说,是气息变了。
适才那种傲视乾坤,刀出无阻,如神如魔的气势,全然不见。
甚至他们完全看不到对方身上有一丝一毫的修炼痕迹。
若非听其心跳血流之声,异于常人,他们会以为眼前之人,真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普能人。
比刚才那具幻身更普通,平平无奇。
此人真是……
高深莫测啊。
素霓生心中暗忖,这方寸山,三星洞,到底是何等所在?
短短两天,他接连见到的两个天下少有的俊杰,竟都是出自其中。
“是我不对。”
出乎江舟意料,这蠢女人竟然毫不扭捏,很干脆地自承其过。
见他诧异的目光看来,曲轻罗赤足悬空,神色轻淡如旧,头颅依旧微昂。
似乎她不是在认错,而是在讲述一件微不足道之事。
“我上了薛荔那妖女的当,日后定会给你个交代。”
素霓生哈哈一笑,走过来道:“误会解开了就好,两位重归于好……”
终于不打了,可以好好探探这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私情了。
曲轻罗却打断了他的盘算,清冷地盯着江舟道:
“不过,不是两次,是一次。”
“薛荔之事,是我不对。”
“但今日你杀了此人,若不能给我个解释,你依旧该死。”
她目光落到一旁,卢绫的半截焦尸上。
“……”
江舟本来见她干脆认错,已经对她稍有改观。
让她这两句话顿时咽了回去。
薛妖女说的没错,这女人脑袋有包!
神经病!
对于神经病,说再多也是没用的。
干脆懒得理会。
踢了踢腾雾,腾雾不情不愿,却迫于淫威,不得不掉转马头。
江舟朝好不容易才从刚才的争斗压迫中脱出来,惊魂未定的卢敬说道:
“卢掌柜,我杀的,确非你女儿。”
不等他说话便道:“我且问你,你行商多年,可遇过要命的凶险之事?”
卢敬怔了怔,看着气质截然不同,且穿的衣物也换了一身校尉黑袍的江舟,有些恍惚。
但刚才那短短数息间的争斗,却令他回想起来仍有惊魂之感,恐怕终生难忘。
对于这样的人物问话,他不敢怠慢。
“这……这是自然,多不胜数。”
江舟又道:“你女儿可是武艺高绝?抑是道行精深?”
卢敬苦笑:“小女只是粗通拳脚,哪里谈得上什么高绝?”
“卢某也不过是个小小行商,又哪里有那个福分,能让小女拜入仙门?”
江舟道:“既然如此,你明知行商凶险,为何还要带着你女儿?可是家中有何难处,不得不为?”
“倒是无甚难处……”
他面上露出似茫然似回忆的神色道:“绫儿她……”
“卢某此次出门,绫儿缠着要与我一道,但我并没有答应,”
“只是谁知她不知何时,竟躲在车队货箱之中,等发现之时,已经晚了,卢某便只好带着她上路。”
“左右此番路途也不算太远……”
他说着,忽然一愣。
本来没有人说也就罢了,如今江舟信誓旦旦说自己女儿是妖魔。
之前他肯定不会听。
但经过刚才那恐怖的争斗后就不一样了。
这么一个神仙一样的人物,实无必要和他扯谎。
现在想来,确实有几分古怪。
自己女儿自己最清楚。
卢绫虽然有些古灵精怪,可也不至于做出这等出格之事。
他走南闯北多年,大风大浪都经过,阅人无数。
一双眼睛不说洞察人心,却也能看出许多东西。
这一路上,绫儿确实是有几分古怪。
其行举脾性,倒是没有什么两样。
但有一点,是令他觉得有些想不通的。
他女儿从小未曾离过成州老家,甚至家宅也少出。
敢这么大胆地藏身行商货箱中,已经是出格。
一路上经过许多繁华城镇,见了许多新奇之物,她虽然表现得很是兴奋,但卢敬却总觉得有几分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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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没有太在意,如今细想,他才猛然惊觉。
他竟没有从其中看到任何新奇之感。
这就是他觉得古怪的缘由。
这是为什么?
证明那些东西对她来说根本司空见惯,早已经没了新鲜之感。
如此说来,她的兴奋也可能是刻意表现……
怎么可能……
难道、难道绫儿真的是……
卢敬神色变得失魂落魄。
若这个绫儿是妖魔,那他的绫儿又……
“看来你已经想到了。”
江舟叹道:“她是不是你的女儿,我会再派人联络成州肃靖司,让他们到你成州老家中,细加查探。”
卢敬惊喜道:“您是肃靖司的大人!?”
江舟点点头。
其实他很并不是由这一点才确定这个女人不是卢敬女儿。
他也没有真的看破了卢绫的伪装。
她的伪装很完美,连素霓生和曲轻罗都没有看出来。
因为她本来就不是妖魔,而是一个和卢绫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江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但他都有梦幻泡影这样的神通,这世上还有其他的异术也不足为奇。
他是杀死驿馆中那只妖魔后,从鬼神图录中的记录影像中看出了破绽。
这只妖魔就叫做美人头。
曾经的身份也不算普通。
是成州的一个官家小姐,因其父调任南州,在到南州安顿好后,才派了家将其从成州接来。
一路护送,途经五里驿。
其时,山南县叛乱已经暴发,因消息滞后,那官员并不知晓。
很不幸,那官家小姐入住五里驿当晚,便被山南叛兵与山蛮人攻占了这里。
那些叛兵和蛮要在这里烧杀抢掠,无恶不做。
那官家小姐生得姿容秀丽,哪里可能逃得出贼手?
被凌虐之后,还被蛮人割下头颅,与其他驿卒和过路宿客一道,悬首驿馆前。
他们呼啸而来,呼啸而去。
却留下了满楼的头颅,向朝廷平叛大军示威。
当下南州急于平叛,也只是匆匆将头颅取下,就地掩埋。
然后让人稍微做了些法事,便搁置不管。
时日渐长,那官家小姐怨气冲天,竟变成了一个凶厉的妖魔。
在此间残害过路客商。
不久之前,一个人寻到了此处,与美人头打了一场,还将其收服。
江舟就是在此时看到的破绽。
图录中那人模样虽然模糊不清,可动作却能看得清楚。
她施放咒法时的指诀很特别。
恰恰江舟在击杀美人头时,卢绫就和卢敬等人一起躲在老槐之后。
也隐蔽地做了一个相同的手势。
偏偏老槐烧得这么突兀,这么莫名其妙。
他不相信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江舟不知道这个假卢绫到底是什么目的,收服美人头是为什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要突然杀了老槐,以至于将自己也暴露出来。
这些问题,或许这个突然出现的道士和疯婆子能给他答案……
第181章 谷村真相 (求订阅、月票)
他们两个人本就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突然出现在这里,不会是无缘无故。
那“卢绫”将忽然将老槐烧死,也未必与他们的出现没有联系。
“方才老槐无火自焚,便是这妖魔所为,她虽然做得隐蔽,但江某却正好见过她所施展的手法。”
江舟看向半截焦尸,对表面是对卢敬解释,却是说给道人和疯婆子听。
但他也不可能说出真正的原因。
“可是……”
卢敬怔怔道:“这妖魔为何要如此?卢某不过是一介行商,何德何能,竟值得她如此筹谋布局,所为何来?”
旋即心中慌乱:“她既然如此筹谋,那绫儿岂非凶多吉少?”
江舟没有去接他的话。
恐怕确实如他所想。
不管目的是什么,此人既然替代了卢绫的身份,十有八九,不会容得卢绫再安生地活着。
“原来如此。”
素霓生忽然叹道:“唉,这么说来,灵空道长果然是被灭口了。”
江舟疑惑道:“灵空道长?”
素霓生张了张口,似乎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居士是肃靖司校尉?”
江舟道:“不错,在下江舟,敢问道长名讳?”
素霓生有些诧异。
这般人物,竟然只是肃靖司中的一个小小校尉?
念头一闪而过,忙作了个道礼:“贫道纯阳宫三代弟子素霓生,道号神光,见过江校尉。”
竟然是六圣地之一的纯阳宫?
江舟思忖间还礼道:“神光道长,适才所言是何意?”
素霓生看了一眼曲轻罗,才道:“不瞒江校尉,我与曲姑娘此来,便是为了找灵空道长询问一事。”
“几位适才所说的那株老槐,其实便是灵空道长存身之处。”
“灵空道长生前乃是南州落梅山上的妙真观方丈,与我纯阳观有些渊源,只因修行出了岔子,不得不行尸解之道。”
“尸解之道,艰难无比,不管他生前是何人,弃了肉壳皮囊,便是阴阳两隔,”
“也是造化弄人,灵空道长尸解灵修,急于重归大道,却生了心魔,行了错事,因以招魂之术,蛊惑俗民,以获取香火修行,”
“被吴郡阴司捉拿问斩,却得高人暗中相助,打翻了城隍香炉,逃了出来……”
江舟听到这里,终于知道他说的灵空道长,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鬼修了。
居然是这样……
那个假卢绫应该是那边的人了。
此番作为,是为杀人灭口?
这样一来,这条唯一的线索又断了。
“只是福祸相依,灵道长逃得了一劫,却又陷了一劫……”
素霓生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卢敬等人:“这位卢居士,此地凶险,非是久留之地,”
“天色将明,不如先赶到吴郡暂歇,将此间之事报上官府,再做处置,有官府庇护,相信妖魔邪祟也不敢再加害诸位居士。”
卢敬心思灵敏,哪里听不出对方有意让他们避开?
他也知道这些神仙中人行事高深莫测,自己这些俗人沾染了去,怕是祸非福。
连忙应是,同时吩咐手下伙计去清点货物。
刚才江舟一掌虽烧了驿馆,但只是烧塌了半截,他们停放货物之处未曾波太多,大概还是能保下不少的。
素霓生见他识趣,双掌相合,如抱圆球,缓缓一搓。
黑白二气于掌间流动,竟凝聚出一把三寸许的冰晶小剑。
递给卢敬道:“相遇便是有缘,此物便送于卢居士,或能保居士等一路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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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敬大喜,连忙接过,又大礼拜谢。
江舟也看出素霓生是在支开他们,也不着急。
耐心地等着卢敬等人拉着货物离去。
素霓生才朝江舟叹道:“江校尉来到此处,应该也是为灵空道长与谷村之事而来?”
江舟心中微跳,点头道:“不错。”
素霓生道:“实不相瞒,灵空道长自从发现谷村之秘,便自知大劫将至,”
“暗中以秘法去信纯阳宫,将其间种种因由,都在信中说明……”
江舟想不到,自己辛苦追寻的真相,以为随着灵空道人的死,要就此埋没。
竟然又在素霓生口缓缓说来。
“灵空道长虽从城隍庙中逃出,灵体却受了重创,”
“若非在山中偶遇一位居士搭救,怕也活不了多久,”
“灵空道长乃是灵体,若是一般人,即便遇上了,也束手无策,”
“偏偏那位居士虽是普通人,其来历却有些不一般。”
素霓生说着,从袖中掏出一物,一颗拇指大的血色珠子。
初看就像是一颗血玉,不知不觉间,目光却会被它吸引。
似乎能看到其中有血液在涌动,有恶鬼在咆哮。
江舟一时不察,都险些陷了进去。
不由惊道:“这是何物?”
素霓生正色道:“血煞珠。”
江舟悚然一惊。
这个名字他一点都不陌生。
他击杀的好几个鬼物图录中都有提到过。
也是他一直以来最不解的迷。
竟然就这么从素霓生口中听到了。
“此物丧尽天良,乃是以极为残毒之法,用活人炼制而成,”
“若是人吃了,便会变成无知无识、不生不死的活尸,”
“再以独门的法子喂养,能将之养成血煞尸,”
“这血煞尸魂与肉相融,浑身内外坚逾精钢,来去如飞,”
“最可怕是,被它所伤之人,也会变成活尸,再无人性,只知杀戮,食肉喝血,时日一长,也同样化为血煞之尸。”
“那谷村,便是一个专门炼制血煞珠,喂养血煞尸的所在。”
“搭救灵空道长之人,正是谷村中的一个村民。”
“他长年为人喂养血煞尸,也学了些手段,竟能为灵空道长复养神魂,”
“也是他一念之善,其子生了重病,药石无救,知道灵空道长是有道行的真修,便求他搭救,”
“灵空道长感念其德,便随其暗中潜入了谷村,救了那人之子,同时,也发现了谷村中的秘密。”
“灵空道长深知此物之邪,而且炼制艰难,极耗时日,”
“竟然有人能暗中炼制如此规模的血煞尸,而不为人所知,知道其中必有天大密谋,”
“他自知知晓这般隐秘,恐怕是要遭劫难,便提前将一颗血煞珠与密信一道送至纯阳宫,可没想到……”
说到这里,素霓生摇摇头,面现惭愧之色。
江舟以为他是为自己来迟,没有救下灵空道人而愧疚。
素霓生此时看向曲轻罗:
“曲姑娘,灵空道长早已经探得那炼制血煞尸的幕后主使,贫道本是想带你到此,是想让他亲口与你说明,”
“如今灵空道长已去,但贫道还是希望,曲姑娘,莫要为人蒙骗,沦为他人屠刀。”
曲轻罗神情无波:
“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既然人已经死了,你若没有真凭实据,便莫要白费唇舌。”
第182章 血煞尸 (求订阅、求月票)
江舟闻言看了一眼这疯婆子。
听这意思,这蠢娘们是被人骗去干了什么缺德事了?
不过以她的智商,似乎也不奇怪。
精神有点不正常,脑子不好使,偏偏实力强大,还很坚持己道,俗称又愣又轴……
典型是那种被人骗了还得为人数钱的类型了。
这么想来,这疯婆娘还挺可怜啊……
江舟想着,都忍不住摇起头来。
曲轻罗敏锐地转过头来,看到江舟摇头,微微簇起眉头。
她感觉这个人似乎在想什么不好的事,只是她没有证据。
曲轻罗念头转动间,却不欲再多事耽搁。
目光流转,落于素霓生身上:“此事便到此为止。”
“如果你没有真凭实据,以后便不要再在我面前诋毁圣君。”
“看在纯阳宫的面子上,此前我不与你计较,日后若再如此,休怪我不念撄宁真人的脸面,定不与你干休。”
言罢,便转身一步迈出,身形如若遁入虚空,瞬息不见。
“唉……”
素霓生望着空处,一声叹惜。
江舟没有理会曲轻罗的离去,开口问道:“神光道长,您适才说灵空道长早已知晓谁是幕后之人,不知可否见告?”
“这……”
江舟原本以为素霓生既然说了这么多,应该不至于会隐瞒这一点。
但素霓生偏偏露出了为难犹豫的神色。
目光浮动,似乎有几分闪躲愧疚之色。
江舟不由皱眉道:“神光道长有何难言之隐?”
“不敢欺瞒居士,非是贫道不愿告知,此事事关重大,依贫道本意,当将之公诸于世,”
“以江校尉之能为,或能阻止一场浩劫,只是贫道却实有几分不便之处……”
“唉,今日能得与江居士此等人杰相识,乃贫道三生之幸,他日有缘,定要与江居士坐而论道,贫道还有要事,告辞了。”
素霓生说完,竟不给江舟机会追问,便化成一道剑光,经天而去。
那匆匆模样,倒有些掩面而去的意思。
这小道士,搞什么鬼?
江舟皱着眉头。
虽然他早就对幕后之人有所猜测,但他还是想从素霓生口中得到确认。
算了,得知谷村真相,已经是意外之喜。
看了一眼周围的凄惨落败景象,和那烧得连根都不留,只剩下一堆灰烬的老槐,微微摇了摇头。
他没有想到,这株老槐荫遮的鬼物,便是他要找的灵空道人,
若是早些知晓,也未必会让那卢绫有机可乘。
不过……
这事情也有些太巧了。
他才刚到这里,卢绫竟然也刚好来到。
目目童那小鬼……
灵空道人在此地老槐栖身,显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卢绫若是早就知道,不必等他来就能灭口,没有必要绕那么大一个弯。
应该是比自己早不了多少时间,获知了灵空道人的下落。
有可能目目童一个消息卖了两次,也有可能根本就是她设计的让目目童引他来次。
若是前者也就罢了,若是后者……
她又为的什么?
就是玩吗?
江舟一时寻不到头绪,也只能暂时按下。
当务之急,还是先将谷村和血煞珠之事回报许青。
这件事,显然比他和许青之前预料的更加严重。
得知血煞珠究竟是什么之后,他瞬间就有种感觉。
有一张弥天大网,早就已经于无声无息间,将整个吴郡,甚至整个南州都笼罩了起来。
仅仅是他所斩杀的妖魔,十有七八,都与这血煞珠有关。
再如素霓生所说,这血煞尸还具备可传播、可复制的性质,而且还有整整一个村的人在喂养。
谷村可是销声匿迹了数十年啊……
究竟南州之中藏了多少所谓的血煞尸?
若素霓生说的是真的,这血煞尸与他所知的僵尸、丧尸之类何异?
江舟怀疑,只要那个幕后之人一声令下,有可能整个南州都会立即陷入一场灭顶之灾。
那简直就是一场仙侠版的生化危机……
思索间,猛地一拍腾雾脑袋:“走,回去!”
被打得有点懵的腾雾磨了磨两排白亮的大牙,暗自记下了这一巴掌。
沦为撒气工具的它,也将大地当成了撒气的对象,四蹄狂甩,踩得一路烟尘滚滚。
……
肃靖司中。
“你竟遇上了素霓生?”
许青一脸意外和凝重。
“若真是此人,那此事当不会有假。”
许青说道:“此人不仅是纯阳宫三代弟子,还是纯阳宫当代道子,纯阳宫当代掌教撄宁真人退位后,当是此人接掌纯阳宫。”
“听说此人出身极为不凡,乃是伴剑而生,出生之时,怀抱神剑,神光冲天,惊动纯阳宫,撄宁真人亲自寻来,收录门墙,赐号神光,”
“其为人温润如玉,正直磊落,剑骨铮铮,绝不屑言谎。”
“血煞珠……血煞尸……”
她嘴中喃喃重复这两个词,神色有些难看。
在百解堂中来回踱步。
过了许久,才回身道:“江舟,此事暂时到此为止,你不用再查了,我会亲自处理。”
江舟一愣:“都尉大人……”
许青正色打断他道:
“你不要误会,我并非有退却之心,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已不仅是普通的谋逆造反,已经不是以你我之力,甚至不是我吴郡肃靖司之力可以处理了,”
“为免风声泄露,令那幕后之人狗急跳墙,惹出天大祸事,在本都尉回来之前,你都不可再动。”
江舟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道:“既然如此,江舟遵命,只是都尉大人也要多加小心。”
许青说的话不假,但其中未必没有保全他的意思。
他知道许青的性子,平日虽不大理事,可一旦做了决定,也没有人能改变。
许青随意摆了摆手,没再多说,快步出了百解堂。
江舟叹了口气。
还是太弱了。
虽然他有武圣之力可以依仗,但也不会自大地认为自己就可以横行无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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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稷的上三品高人不算多,但也绝不算少。
那人既然敢做这种事,手中怎么可能没有考量?
武圣之力并非是自己的,只是借来的。
自保或可,想要横行无忌,那是想瞎了心。
否则,他又何必这般束手束脚?
虽然结果不算完美,但此次鬼市之行,也算是达到了目的,而且收获也不菲。
回到小院中,江舟暂时放下糟心之事,查看这次的收获。
第183章 剪纸成兵 (求订阅、月票)
除了在玲珑宝楼得到分光化影吞酒吐剑术。
还有从中得到关键,以幻梦演练出的三门剑法。
虽然暂时只能在幻梦身手中施展出来,但其中一切关窍都已经疏通,在本体手中重现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除此之外,还有斩杀五里驿馆美人头的奖励。
【诛斩美人头一,赏七步尘技之剪纸成兵术一】
【七步尘技·剪纸成兵:侠客条为马,仙人纸作兵。——剪纸成兵,不饮不食,刀枪不伤,动静杀伐,悉遵敕令。咒曰:太微帝君,丹房守灵,造就兵甲,驱邪辅正,阳和布体,来复黄庭,天符帝力,震摄刀兵。】
【真灵之数:七十一】
七步尘技之一,剪纸成兵之术。
江舟也不知道七步尘技是个什么东西,不过他觉得没什么期待的必要。
这种一套套的玩意儿真的就跟皮肤碎片一样的套路,根本没什么希望集齐。
上一回类似的奖励,就是“阴炁冥箓”,也就是鬼画符。
除了上回得的三道符,他还没见着其他符咒的影子。
这剪纸成兵之术,倒是有些意思。
和赶尸符一样,是一门炼制护法道兵的道术。
只是赶尸符的炼尸之术上限高,但炼制难度也极高。
剪纸成兵术上限有限,只是炼制难度相对低得多。
即便是要批量炼制也不算太难。
而且炼制成功后,不用之时可以随身携带。
理论上说,只要数量足够,他甚至可以随身携带一只军队。
江舟默诵鬼神图录传来的术法,疏理其中种种关窍。
发现这剪纸成兵术,关键在于纸、笔、墨、符、咒、气,这五个字上。
以他如今的道行,炼制起来不算太难,不过也需废些时日。
最短也需七日光景,方能炼出七个甲兵。
这门道术,并不是一个个炼制的。
最少也是七个。
有一主一副两位兵首,再加五位兵卒。
虽费时日,倒也不麻烦。
所用的纸、笔、墨虽皆有门道,但用普通的黄纸、毫笔、朱砂即可。
关键在于“点灵”二字。
左右这些东西他都有常备,时下也无琐事,江舟便备足事物,准备尝试一下这久闻大名的剪纸成兵术是什么模样。
点灵之术靠的是自身的道行,与神魂灵魄之中的一点灵光道性。
不像鬼画符一般,还需要炼一方九泉号令印。
早一些时间,他都没有这本事。
法门也简单,于子时点燃一柱香,于香前诵念鬼神图录所传的太微灵咒,直至香上生出金色灵光。
将纸、笔、墨放于灵香前静照黄金光,再至三者皆生金光,便于其上呵上一口气。
这气也非凡气。
而是集自身神魂灵魄中的灵光道性所汇聚的一口灵气。
太微灵咒,也是提炼出灵光道性的咒法。
纸笔墨点灵之后,便要将纸剪成纸人,在其上书画符咒,再将纸人压在灵香香炉之下。
每日都需更换一柱灵香,七日之后,再吹上一口灵气,护法甲兵便成。
其间却有一处关要,若是断了灵香,那纸人便会失去镇压,反变成恶灵邪祟,护法不成,反会为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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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玩意儿也不是可以随意炼制的。
虽然不难,却有些繁琐耗时。
凭他自己,想要炼出一支大军来,恐怕有点难。
不过要是能收几个可信之人,将这法门传下去,那他倒是可以开个流水生产纸兵的血汗工厂……
实力不够,数量来凑,纸海战术……
只要数量足够,淹也能淹死个把两个疯婆子那种级数的高手吧?
“呵呵……”
江舟幻想着以后铺天盖地的纸人大军,疯婆子、薛妖女、素霓生、林疏疏这些所谓的年轻俊杰,在纸海之下瑟瑟发抖,忍不住乐出了笑声。
也怪不得他发神经。
这一次见识了林疏疏、素霓生等人,他愈发清楚地认知,自己有多弱鸡。
哪怕借了武圣之力,也只能和疯婆子打个不相上下。
还得继续努力啊。
其实他并不知道,这种想法若是让那几人知道了,怕是要啐他一头血痰。
这几人都是世间少有的人物,无论出身、心性、资质,都是世间一等一之选。
自小苦修,修炼时间最短的也比江舟的年纪大上几倍,尽管他们看起来都很年轻。
稍稍幻想之后,江舟开始收束心神,点燃香烛,行点灵之法。
“太微帝君,丹房守灵,造就兵甲,驱邪辅正……”
“阳和布体,来复黄庭,天符帝力,震摄刀兵……”
香火在他一遍遍诵念太微灵咒下,开始绽放金色灵光。
江舟心无杂念,只是一遍遍念诵。
也不知过了多久,体内渐渐汇聚出一口灵光道性之气。
直至感觉时机已至,睁开双眼,看到香炉旁的纸笔墨也绽放金光。
便张口喷出灵气。
点灵成了!
江舟将灵纸拿在手中,剪出七个七寸长的纸人。
又用灵笔灵墨画上符咒。
这符名为招魂聚魄符,是炼制纸兵最关键的窍门。
他在画符一道早已有些造诣,这一步倒是最为轻易。
将七个纸人压在香炉之下,便算是完工了。
只需每日更换灵香,没有意外,七日之后,当能成兵。
转头看了看天色尚暗,便回到榻上,一如既往地默诵元神大法经文。
直到点卯锣声响起,江舟睁开双眼,已经变得精神熠熠。
今天也不是他当值之日,但来到院中,演练刀法。
如今春秋十八刀,他已经掌握其中十六刀,尚余最后两刀,始终不得其法。
但江舟也未有半点懈怠,几乎每日都反反复复地演练,百遍方休。
刀法却是日渐精熟。
百遍之后,便即放下,绝不急于求成。
今日却又多了三门要习练的剑法。
技多不压身。
江舟越修行越体会到梦幻泡影这门神通的博大奥妙。
道生于无,梦幻泡影就是一条无中生有之道。
他的根基越牢固,积累越多,能创造的幻梦越多、越高明。
反过来幻梦也能给他提供更多积累。
相辅相成,生生不息。
“校尉大人,陈员外来访。”
小院外,乙三四忽然来禀,陈三通在外求见。
江舟微微一怔。
这陈三胖上回不是说要离吴入京吗?
怎地又来寻他了?
第184章 大费周折的隐秘 (求订阅、月票)
“陈员外,才几日不见,竟愈发有福气了,这是有喜事啊?”
江舟见到陈三通,感觉他的肚子明显又胖了几圈。
陈三通爽朗笑道:“哈哈哈,江公子见笑了,哪里有什么喜事?”
“只是临行之际,一些琐事都放下了,如同御下了千斤重担啊,”
“要说喜事嘛,这也算是一桩。”
江舟不由道:“陈员外真的决定要走了?”
陈三通点头道:“不错,不瞒江公子,今日便要上路了。”
“这么急?”
江舟叹道:“那还真是可惜了,不瞒陈员外,江某还真是很喜欢烟波楼的酒。”
陈三通大笑道:“哈哈哈哈,陈某今日正是为此事而来。”
说着,他掏出了一个木盒子,放在案几上打开。
里面却是一叠文契,与一串钥匙。
推到了江舟面前。
江舟诧异道:“陈员外这是何意?”
陈三通笑吟吟道:“江公子对陈某一家有大恩,陈某却未能相报,非是陈某无恩义之心,实是江公子非一般俗人,”
“陈某除却一身铜臭,无以为报,又不敢以铜臭之物,污了公子耳目,”
“今日,陈某除了来向江公子辞行,便是为了送上陈某多年窖藏的金波酒,以供公子享用,”
“无法报答公子大恩之万一,却是陈某一番心意,还望江公子收下。”
“至于这些房契地契,乃是陈某那几间寒舍,陈某既要离开,这几间寒舍无人打理,怕是要荒废了,”
“便斗胆将之托付给江公子,公子可随意处置。”
江舟一愣:“这……”
陈三通像是生怕江舟不接受,捧起盒子,塞到江舟手上。
握着他的手,重重摇了几下:“送与公子的美酒,虽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却颇有些数量,便放在家中地下酒窖中,江公子在这肃靖司中居住,怕是多有不便。”
“陈某小小心意,江公子万勿推拒。”
“这……”江舟本不想收。
这陈员外那几间“寒舍”他可是见过。
放在彼世,不敢说是最豪的,但争一争世界园林之最的名头,绝对没问题。
不过陈三通这一握,令他心中微动,面上露出笑容:“呵呵呵,江某虽不算嗜酒如命,但对陈员外的金波酒却是难以舍却,”
“既然如此,那江某就厚颜笑纳了。”
陈三通大喜:“如此甚好。”
江舟叹道:“只是可惜,陈员外此去,再要相见,也不知何年何月了。”
陈三通大笑:“哈哈哈,江公子乃人中俊杰,还是东阳先生亲口说过要收入门中之人,”
“东阳先生如今贵为当朝宰辅,想来江公子入京之日也不远了,到时陈某怕是还能再见公子当日之绝世风采。”
江舟闻言只是摇头一笑,并没将这话放在心上。
与陈三通聊了一阵,江舟忽然问道:“陈员外,冒昧问一句,今年贵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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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三通微微一愣,不过还是说道:“今年四十有二了,痴活了半辈子,呵呵。”
江舟点点头,没再多说,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又与他聊了几句,陈三通便起身告辞离去。
临去之时,还特意说了一句,说是江舟今日便能去接收陈家大宅。
江舟将陈三通送出肃靖司,看他离去后。
回到小院,看着盒中的房契地契,目中微露思索。
“哟,校尉大人,这是收礼了?”
金九的声音传来,便见其从院中走来。
看到江舟手里盒子,调侃道。
“来时我见到那个烟波楼的陈员外,这是他讨好你的?给我看看,是什么好宝贝?”
“一些酒,和陈家的宅院。”
江舟撇嘴道:“什么讨好?不过是人家感谢我当初还了他家的清白罢了。”
“那可未必,你现在可是校尉大人了,想讨好你的人可不少。”
金九说着,口中啧啧,露出羡慕道:“不过,这陈三通的手笔也太大了吧?他家那宅子可价值不菲。”
“这么看来,外边传说他要举家搬迁是真的了。”
江舟冷笑道:“是吗?金巡卫,那你要不要先讨好讨好本大人?”
金九摆手道:“哎,算了,虽然我是想,但我现在可是苗校尉的人,首鼠两端,官场大忌啊。”
“行了,别瞎掰扯了,来找我有什么事?”
江舟收起盒子,往屋里走去,一边说道。
自从他升任校尉,他也被调入了苗人风的班校中。
两人见面也没往日那么多了。
这时候专门来找他,应当是有事的了。
金九道:“没什么大事,苗校尉打发我来问问你,常泗那个案子查得如何?”
江舟动作微顿,旋即说道:“这个嘛,许都尉将案子接了过去,说要亲自调查,我倒是不大了解。”
“行,那我就这么去回了。”
金九摆摆手,便离开了。
江舟回到房中,坐在椅上作闭目沉思状。
这一坐就坐了大半天。
入夜之时,才睁眼起身。
唤来乙三四,说要去追查一个犯案妖魔的下落。
带了几人,便出了肃靖司。
离开肃靖司,到了涉案苦主的家中,江舟让几人去仔细盘问苦主,自己在苦主家中四处查看。
却趁无人注意之时,化出幻梦身留下,本体已经潜了出去,赶往陈家大宅。
他倒要看看,陈三通绕了这么大的弯子,用如此隐秘的方式,究竟想要告诉他什么。
之前在肃靖司里,陈三通在将盒子塞到他手中,一边说一话,一边握着他的手,重重摇了三下。
那三下正好就对应了三个字:贵、放、下
闺、房、下。
本是没头没尾,但他却反复强调自己对他有大恩。
陈三通为人,不是这种将恩义放在嘴上之人。
否则不会隔了这么久,才来说要报恩。
他对陈三通最大的恩,不正是在陈青月的闺房中揪出了画皮鬼,还了陈家清白?
既然他这么用心良苦,大费周折,用了这么隐秘的方式,而且还是在肃靖司,江舟的“老巢”中。
证明他要说的事,恐怕非同小可,而且即便是在肃靖司,也非要掩人耳目不可。
江舟心思转动间,已经进了陈家大宅。
不过他没有立即去往陈青月的绣楼闺房。
而是先找到了酒窖,看着堆满地窖的上百坛金波,露出开心的笑容。
又在陈家大宅中四处乱逛,面上都是欣喜之色。
似乎为得到了一座价值不菲的大宅而高兴。
在这个过程中,自然也到了陈青月的绣楼。
当初那座绣楼,早已经被神秀一掌拍碎了,如今又重建了起来,与原来一模一样。
转悠了许久,江舟才进入楼中。
如果这样都还有人能暗中尾随窥视他,那他也没有办法了。
第185章 楚王都 (求订阅、月票)
难不成我会错了意?
江舟在绣楼里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什么异常的东西,更没有留书之类。
他不禁怀疑起是自己多心,会错了陈三通的意思。
不过疑虑也只是一闪而过。
陈三通不会是这么无聊的人。
陈家大宅已经空无一人。
家中除了些寻常的家具摆设,也没有留下太多东西。
看样子,也不是匆匆搬迁,而是准备了不少时间。
陈三通也只是在临行之前,才来见他。
要么,是陈三通对他的态度很随意,只将他当成泛泛之交。
要么,就是不得不如此。
显然,对一个泛泛之交,也不可能这么大的手笔,把自家的宅子都送了。
闺房下……
江舟站在小楼上,陈青月的闺房中,打开了窗户,露出思索之色。
即便是地板,他都仔细搜了一遍,没发现什么暗格之类。
举目扫视着下方幽静雅致的园子。
别说,原本他对陈三通送他宅子并不在意。
但仔细看了这宅子,他还挺喜欢,生出了搬进来的心思。
肃靖司虽好,但毕竟人多眼杂,耳目众多。
之前他有意暴露一些东西,没有什么妨碍。
但时过境迁,有些东西,还是藏着点的好。
“嗯?”
江舟看到了窗户下,有一株小小的新苗。
那是一株桃树苗。
他忽然想起,白日和陈三通客套闲聊时,他反复几次提到,金波酒最好的喝法,其实是摘一两朵桃花,提前在酒中浸泡两日……
这树苗的位置,不正好是在闺房之下?
这个陈三通……
话不明说,处处深藏。
他要是笨点,这番功夫岂不是完全白费了?
到底是有多大的秘密,这么害怕被人发现?
江舟直接从窗户跳下,绕着桃树仔细打量搜索。
果然有些古怪。
虽只是一棵小树苗,江舟却从其中看出了几分妍艳妩媚。
即便是一片盛开的桃花林,也未必能给他这样的感觉。
不过,也仅此而已。
除此之外,江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来。
难不成,还真要等它开花,拿来泡酒不成?
看这小树的模样,真要等到它开花,也不知道要等多久了。
江舟回想着陈三通的每一句话语,恐怕他还真是这个意思。
这个陈三胖,难怪要送自己房子。
不仅是为了隐秘,很可能还是要他守着这株桃树。
既然这样,那本校尉也不客气了。
江舟看着好大一座园子,当即决定,明天就搬过来。
绝对不是他贪恋豪宅,纯粹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嗯。
……
顺怀水而下,距吴郡二百余里,便是当今六皇子,楚王所授封地,楚国的王都——郢。
郢都虽较吴郡小了将近一半,但其繁华程度,似乎未有不及,反有过之。
楚王府便在郢都之中。
虽是楚王所居之处,华美绝伦,占地却不算大。
见识广博之人都知道,这楚王宫甚至比不上楚王未封王授国之时,在玉京神都中的皇子府邸之一二。
当今楚王在文人之中,名望极高。
其才学曾得大儒赞誉,乃诸皇子之最。
为人礼贤下士,进退有度,且仁心爱民,御下有度,知人善用,颇有贤王之风。
其国中百业兴盛,百姓安居。
楚王仁德,常施仁政善举,南州各地流民,大多对楚地趋之若鹜。
颇得文人赞誉、百姓拥戴。
“秋祭在即,祭典之后,殿下的八珍夜宴备得如何?”
“这可是我楚王府一年一次的大事盛事,可马虎不得。”
楚王府内宅后院,华美的厅堂中。
一个穿着华贵雍容,姿容秀美的妇人温言说道。
她正是这府邸的女主人,楚王妃。
堂下躬身侍立着十多个王府内院的管事嬷嬷、侍女。
一个老嬷嬷躬身道:“禀娘娘,一切事宜都已准备妥当,绝不会出半点差错。”
“如此便好。”
楚王妃点点头,顿了顿似又想起什么:“兰阳近日如何了?”
“本宫近日忙于秋祭之事,倒是少了管教,她没有再闹出什么出格之举吧?”
老嬷嬷笑道:“娘娘但请宽心,郡主蕙质兰心,温婉贤淑,又哪里会有什么出格之举?”
“呵呵呵……”
楚王妃发出一声娇笑,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
“她还温婉贤淑?陈嬷嬷,你这嘴啊,黑的也能让你说成白的!”
老嬷嬷正色道:“奴婢是实话实说罢了,奴婢也活了大半辈子了,真真是没有见过比郡主还要出挑的人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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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行了,你就不要再为她说好话了。”
楚王妃虽然明知老嬷嬷是在哄她开心,但还是乐得满脸笑容。
捂嘴轻笑间,凤眼流转,忽地看到堂下一个嬷嬷神情有异,不由轻簇柳眉。
“王嬷嬷,看你神情,可是有何不妥?难道兰除阳这丫头真的又惹事了?”
王嬷嬷一脸惶恐拜道:“回娘娘,陈嬷嬷所言,也是奴婢所想,郡主如此人物,怎会惹事?不过……”
楚王妃皱眉道:“不过如何?”
王嬷嬷急忙跪下,作势看了周围几眼:“奴婢不敢说……”
楚王妃扫了一眼堂下诸人,挥手道:“你们先下去吧。”
“是。”
众侍纷纷应是。
陈姓老嬷嬷退去前,狠狠瞪了那王嬷嬷一眼。
王嬷嬷只作不见。
楚王妃道:“说,兰阳究竟做了什么?”
王娘娘伏地道:“娘娘,此事真与郡主无关,只是……此事或与郡主名节有碍,奴婢一直直深藏心中,不敢有丝毫泄露……”
“你说什么?”
楚王神色微冷:“有碍名节?”
旋即神色无喜无怒,看不出异常来,淡淡道:“既是一直深藏,为何如今又要说出来?”
“娘娘问起,奴婢不敢欺瞒,而且、而且……”
楚王妃道:“而且什么?你再要吞吞吐吐,休要怪本宫心狠了。”
“是!”
王娘娘以头伏地,不敢耽搁,连忙一股脑说了出来:
“娘娘,其实上次郡主逃……离开郢都之时,曾在吴郡与、与一年轻男子举止亲密,”
“奴婢曾恼那男子对郡主无礼,想要出手教训,谁知,郡主竟突然挺身而出,奴婢自然是不敢对郡主无礼的,”
“但郡主却是宁愿以性命相挟之态,也要护住那男子,如今……”
“如今回到王府多日,奴婢见郡主时常幽思出神,起初奴婢还道是郡主刚回王府,一时不舍外间热闹,”
“可前些日子,奴婢却听说,郡主暗中派了侍婢去打听那年轻男子的消息……”
楚王妃听完,面上现出薄怒。
“如此大事,你这老奴竟敢隐瞒,到现在才说?”
王嬷嬷惶恐:“娘娘恕罪!实在是事关郡主名节,奴婢不敢随意编排啊。”
楚王妃面色冷然道:“你这顿鞭子暂且记下,且先将此事细细说来。”
“是!”
王嬷嬷伏下头,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便将当日在吴郡中遇到郡主与那个肃靖司的狂妄小子之间的情景说了出来。
她倒不敢造谣,所见所闻,都一五一十地据实说来。
只是稍微说得模糊暧昧一些,再添醋加醋一番,让人听来,便定会认为是两人间有了某种私情。
楚王妃果然气恼:“兰阳这丫头,太不像话了!”
“竟与一个巡妖卫如此胡闹!”
她倒不会就凭王嬷嬷一面之辞就信了。
不过自家女儿她了解,不至于真做出什么丑事来,但与一个如此身份低微之人厮混,本身就不是一件光彩事。
如王嬷嬷所说,这死丫头到现在竟然还对那小差吏念念不忘,这如何了得?
恼怒之余,也不由有些头疼。
“去,请殿下来一趟。”
王嬷嬷不敢耽搁,连忙爬起,匆匆而去。
不多时,一身华贵,气度儒雅俊秀非凡的楚王便大步从门外走来。
“哈哈哈,爱妃,你可难得主动要见本王啊,怎么?可是想本王了?”
楚王妃却无心与他笑闹,依礼参见后,便没好气道:“殿下休要浑赖,你可知,你的宝贝女儿做了什么好事?”
第186章 又跑了 (求订阅、月票)
“哦?这丫头又惹爱妃生气了?太不像话了!”
“说说她又闯什么祸了?本王立刻让她过来,给爱妃陪罪!”
楚王作势大怒,但楚王妃却听得出,他言语间却是在给自家的宝贝女儿开脱。
楚王妃生气地道:“殿下,这次你可不能再纵容她了。”
“别的都好说,但如今她是拿自己的名节在瞎胡闹。”
“名节?”
楚王一愣,旋即笑着安慰道:“爱妃过虑了,怀璧这丫头虽然有些时候是爱闹了些,不过还是懂得分寸的,断然不会做太出格之事。”
怀璧是兰阳郡主闺名,也只有这种私下的场合两人才会叫。
“殿下,这可不是我瞎操心。”
楚王妃生气地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然后不悦道:
“这老奴怕是和那个巡妖卫有什么过节,到我这里来搬弄是非,言语间必然有弄巧之处,”
“但她还不至于有那么大的胆子,编造谎言来诓我。”
“不管如何,这死丫头与那个巡妖卫肯定是见过面,也有过接触。”
“她是什么身份?巡妖卫又是什么身份?”
“哪怕什么都没有,只是从他人口中将这个小小差吏和你的宝贝女儿放到一块去说,那也是大大的不妥,坏了名声,到时我看你那宝贝女儿还怎么嫁出去!”
楚王扶着楚王妃坐下,陪笑道:“没这么严重吧?”
“没这么严重?”
楚王妃凤眼一瞪:“你那宝贝女儿都害了相思了,居然还专门派人出去打听,堂堂郡主之尊,居然偷偷打听一个男人,你说没那么严重?”
“这死丫头,我说她这些日子怎闷闷不乐的,原先只道她是在外面玩野了,回到家中一时不适,谁想她竟然是想男……”
楚王妃气得胸前起伏,想想还是没有将那等难听之语脱口而出。
“这样啊?那确实是怀璧的错,太不像话了!”
楚王勃然色变:“来人,马上把郡主给本王押过来,重打二十大板!”
“去!”
楚王妃连忙拉了他一下,气笑道:“殿下,都什么时候了,还这般浑赖?”
“好啊,到时我就在一旁看着,也不拦你,看你是不是真舍得打?”
“哈哈哈,知我者,爱妃也。”
楚王哈哈一笑,又好奇道:“爱妃啊,听你这么一说,怀璧丫头真的有心上人了?”
楚王妃气道:“呸,什么心上人?区区一个小差吏也配?”
又叹了口气:“心上人倒是不至于,不过,我看这妮子这些日子的古怪,确实是与那小差吏有几分相关。”
楚王道:“哦?不知此人是谁?竟然有这么大的能为?”
楚王妃不在意地道:“就是吴郡肃靖司的一个巡妖卫,叫江什么……对,叫什么江舟的。”
“竟是此人?”
楚王的反应却出乎她的意料,露出几分诧异之色。
不由道:“殿下知道此人?”
“哈哈哈,”
楚王笑道:“有过一面之缘,此子确实是有几分风流气度,不似一般差吏,”
“而且爱妃有所不知,此人虽是巡妖卫,但其相貌文才俱皆风流,南州文坛之中也多有流传,颇得当朝宰辅青睐,更是明言,要收其为关门弟子。”
“哦?”
楚王妃闻言,更加诧异:“当朝宰辅?这么说来,他还是李东阳的准弟子了?”
她神色微动:“殿下,依你看,以他的才学将来有无可能金榜录名,上得那摘星台上,揽月池边,赴一赴龙华宴?”
楚王取笑道:“爱妃,你这脸色可变得有点快啊。”
“啧!”
楚王妃恼道:“殿下,事关怀璧的终身大事,莫要不正经!”
“你当臣妾真是那等拘于门户之见,不顾自己尊重女儿幸福的毒妇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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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若真是李东阳的关门弟子,他日能录名金榜,登上摘星台,怀璧下嫁于这等人物,也不算出格了。”
“是是是,你楚王妃的贤名,天下谁人不知?”
楚王笑了笑,又寻思道:“这人才学如何,本王虽没有亲眼见过,不过他的文章诗词在南州却广有流传,以文观人,确实是一流的人才,不过……”
“却有传言,这些文章诗词,却非他所做,此乃他亲口所说。”
“所以,爱妃你若问他能不能录名金榜,可真难倒本王了,但李东阳说过的话,却不会有假。”
楚王妃闻言皱起眉:“这样……?”
楚王见状,笑道:“爱妃既然请本王过来,想来是已经有了主意,你说出来,是要打要杀,本王都依你。”
“一个小小差吏也敢觊觎本王的郡主?哼,真是不知所谓!”
楚王妃闻言轻拍了他一下,抛了个白眼:“殿下若当真这么做,怀璧怕不是要恨死臣妾?”
“殿下,秋祭之后,不是要开八珍夜宴吗?不如殿下你找个由头,把那人邀过来,也好当面验验他的成色?不过万万不可露了痕迹。”
以楚王府之尊,直接去接触一个巡妖卫肯定是不可能的。
哪怕只是悄悄派人去查,将来一旦漏了风声,传出去那都不好听。
即便是宴请,也不可能是直接邀请一个巡妖卫,可若请一两个身份足够的人,再找个由头,将那个巡妖卫也给捎上,倒是说得过去。
“这样啊?那倒不必这般麻烦。”
楚王思忖半晌:“本王近日正在研读这位新晋大才所写的那半篇道论,颇有不解,正好想邀请他前来,为本王解惑。”
“那可是让李东阳悟道破境,登临大儒的文章,即便本王礼下于他,也不算过份。”
楚王妃喜道:“这样最好,那殿下你快快让人去请。”
“好好好……”
“不好了!”
就在此时,一个侍婢突然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一见楚王也在,顿时吓得面色苍白,跪伏下来。
“大喊大叫,成何体统?”
楚王妃面色不善道:“究竟何事?”
侍婢惊恐道:“郡主……郡主她不见了!”
“什么!又跑了?”
楚王妃神色一变:“可曾去找?”
“都、都找了,王府内外,郡主常去之地都找遍了,没、没有……”
“只找到郡主留书……”
侍婢呈上一张书信。
楚王妃接过匆匆扫了一眼,神色恼怒:“这个死丫头,肯定是找那个……”
看了眼侍婢,她还是吞回了后面的话。
忍着气道:“让王嬷嬷过来!”
“是!”
……
吴郡。
原来的陈家大宅前,江舟摸着下巴,看着已经换成江宅的匾额,颇为满意。
“没想到,陈三通竟然这般大方,你小子真是赚大了。”
一旁燕小五不无妒忌地说道。
江舟说道:“你怎么来了?”
燕小五撇嘴道:“你乔迁之喜,我自然不会缺席。”
第187章 挣钱 (求订阅、月票)
“你搬进这么大的宅子,就请我吃这个?”
燕小五看着眼前路边小摊贩上买来的几盘熟肉,满脸嫌弃道。
江舟笑道:“不想吃就别吃,我本来就没请你来,你这不请自来的恶客,有得吃就偷着乐吧。”
燕小五连忙抢过一盘:“谁说我不吃了?我不但要吃,我以后还要天天来吃你这大户!”
狂塞了几口,腮帮子都鼓了起来,一边含糊不清地道:
“我唆你也四过大雾了,还四堂堂笑会,棱不棱胡要这么齁?”
“……”
江舟嫌弃道:“说人话。”
燕小五好不容易咽下去:“我说你也是个大户了,还是堂堂校尉,能不能不要这么抠?”
他指了指四周道:“别的不说,这么大个宅子,你也不找几个下人来打理?”
江舟撇嘴道:“你以为我是你,家大业大吗?找下人?就我那点月奉你说够养几个?”
燕小五点头道:“也是,就你那仨瓜俩枣的,养你自己都够呛。”
江舟点头:“嗯,对,所以你这位真正的狗大户,是不是应该接济一下兄弟?”
燕小五顿时左顾右盼,嘴里说道:“诶,我跟你说,最近吴郡可是有不少好玩的东西,改天我带你去玩玩啊。”
江舟冷笑道:“现在看出来谁抠了吧?”
燕小五陪笑道:“不是我抠,不瞒你说,兄弟最近手头也紧,都花在寒香园了。”
“你也知道的,就是刚来咱这儿的那位苏小小的戏园子,你别看那苏小小是落魄了,那也是烂船三千钉,想看她的戏,可不便宜,”
“就上回带你去看了一回,就花了我好几个月的俸银,你说我对你还不够大方的?”
“真不知哪家的门,出了你这么个只会玩乐的纨绔。”
江舟有些无语,这小子真的是有某种不正常的瘾。
要说以他的职业、出身,过的日子可以比话本、戏文里说的都要刺激精彩,可他偏偏就不喜欢,就喜欢听那些假的。
跟彼世那些痴迷二次元的人一样儿一样儿的。
“那你就不用操心了,兄弟我向来不靠家里。”
燕小五对他眼里的鄙视毫不为意,边吃边道:“说真的,兄弟你真缺银子使,有办法啊!”
江舟怀疑道:“什么办法?”
他现在还真的是很缺钱。
不仅是搬到这座宅子里花钱的地方的确多了,至少确实需要雇几个人,否则这么大的宅子他一个人也打理不来。
而且最主要的,还是他刚刚得到的那门酒仙剑术。
这几天他研读这东西,发现它虽叫吞酒吐剑术,其实它应该是一门“搓剑成丸”术。
这门剑术的核心,便是练出一枚无坚不摧的剑丸,才能释放出无坚不摧的剑气。
剑气从何而来?
不仅是像他用幻梦身从血气、元气中凝炼而来。
真正的剑气,还需要从金铁之中提炼出精金之气。
再与自身精气神相融,才能真正练成一枚无坚不摧的剑丸,摧发出无坚不摧的剑气。
至少要将一口上好的宝剑,一点一点地“吞吃”进肚,才能勉强炼成一枚剑丸。
这便是所谓的搓剑成丸。
日后还要不断地“吞吃”宝剑精金,才能不断地增强剑丸的威力。
只要这枚剑丸够强,那什么御剑术、万剑诀之类的,他未必不能用幻梦身还原出来
到时候,没准他给燕小五的话本里吹的牛,还真有可能变成真的……
不过仅仅是“吞金”这一项,就足以让江舟麻爪,束手无策。
他现在虽然是校尉,但俸禄也就是那样。
什么都不会短缺,可要想玩这么奢侈的事,那是痴心妄想。
市面上一把过得去的精铁宝剑,那都要十两银子以上。
燕小五不知道他的心思,不过却真的在给他出主意。
“嘿嘿,告诉你办法前,有件事儿我得先告诉你,你可别发火啊。”
江舟虚起眼:“行,我不发火,你说吧。”
他有点不好意思道:“就你给我的那话本,让我一朋友给抢走了。”
江舟松开桌下捏紧的拳头,翻了个白眼道:“我当什么呢,抢就抢了。”
燕小五讪讪道:“我要跟你说的办法就是这个,就你这话本,若是拿去印制售卖,那就是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啊!”
“嗯?对啊,我怎么没想起来还有这个来钱的法子。”
江舟忽然想起上回吴友章的事。
这个亡灵骑士当初就为了这件事,还专门让他那鬼老婆来杀他,最后反倒夫妻双双把家还了。
燕小五见他思索的神色,连忙道:
“不过你放心,我那朋友虽然不怎么靠谱,但最多也就是私下和几个好友传看,绝对不会占了你的东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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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不打紧。”
江舟摆手道:“你有没有这方面路子?”
燕小五愣道:“有倒是有,不过你还真要干啊?”
江舟没好气道:“你当我给你这废话呢?”
“我还真当你在废话……”
燕小五嘀咕了句,见他神色不善,连忙拍胸脯道:“你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一定给你办得妥妥的,你就等着收钱吧!”
江舟关切道:“要等多久?你觉着能挣多少?”
燕小五挠头道:“印刷、售卖,怎么着也得个把两三个月吧?”
“至于挣多少,虽然我是很喜欢,但也得看看反响怎么样,不过怎么着也有百把两银子吧?”
江舟一听,顿时没了兴趣。
百把两银子,够干什么的?还要等这么久。
正有点失望,忽然又两眼一亮:“你刚才不是说那个苏小小的戏很贵吗?那她应该很有钱吧?”
“有钱是有钱……你不会想打她的主意吧?”
燕小五猛然一惊:“我可劝你一句,软饭可不好吃,尤其是这女人,虽然那位大皇子现在身陷囹圄,可他的女人也不是谁都能碰的。”
“滚!”
江舟忍住抽他的一顿的冲动:“我是想问问她会不会收戏文。”
燕小五又惊:“你还会写戏文?”
江舟冷笑:“不信?”
“信!”
燕小五乐了:“你写!立马写!写好了交给我,只要不比上回那个本子差,我一定给你捧座金山回来!”
江舟摆手道:“不用这么夸张,要个三五千两黄金什么的就行了。”
“……”
这回轮到燕小五想啐他一脸。
第188章 状告 (求订阅、月票)
“抄……写什么呢?”
跟燕小五商量好发财大计,已经过去两天。
燕小五这小子也确实神通广大,两天之内就已经和那个苏小小达成了协议。
原本说是只要他的本子能让苏小小满意,便愿出千两黄金买下。
千两黄金是笔巨款。
不过江舟不乐意啊。
这种一锤子买卖太亏。
千两黄金看着多,但真要拿去买宝剑神兵,最多三两下就没了。
而且他打听过了,这寒香园开一次园子,少说入账几千金。
说是日进斗金毫不夸张。
尤其是有苏小小上台的戏,几场下来恐怕就差不多有这数字了。
吴郡的贵人巨富实在太多了。
所以江舟不要现钱,他要分账。
唱他的本子,一场戏得分他一成。
听起来不多,其实是很过分无礼的要求。
也是燕小五面子大,听说苏小小发了一通脾气,最后还是答应了。
江舟心满意足,却开始头疼应该“创作”什么。
打开许久没开过机的“昊天镜”牌手机,迅速地划动着。
他收藏的东西太多了,选择很困难啊。
“西厢记,游园惊梦……情情爱爱,婆婆妈妈,没意思。”
“长生殿、桃花扇……”
虽仍是情爱,却是以情事写家国兴亡,立意不错。
但前者的唐明皇和杨贵妃、安史之乱,后者的侯方域和李香君、明末亡国……
真抄出来,怕是会被人说是影射当今人皇,死无葬身之地。
尽管如今大稷在许多人口中是盛世,但在江舟看来,和安史之乱、明末动乱,也没多大差别。
尤其当今人皇也是个风流种子。
之前遇上玉剑城的林疏疏,说要和他胡诌的同门师兄于三年后的什么龙华大会上斗剑。
回来之后,他就特地去查了查。
其口中的摘星台、揽月池,是玉京神都,皇城之中的一处特殊所在。
每年大稷科举,金榜录名之人,将受邀赴摘星台上的龙华宴。
大稷不仅有文道科举,还仙道武道。
所谓“去天咫尺,齐云摘星”。
那里是大稷年轻俊彦登天齐云,摘星揽月之处。
不过,摘星楼除了这一层光环为天下人所共逐。
其实背后还有一个传说。
听闻这摘星楼,楼高数百尺,豪奢至极。
所费巨靡,劳民伤财。
其初衷却只是为了一个女人所建。
当初修建之前,可是引起了不少人反对,甚至死谏。
但帝芒还是一意孤行,只为搏美人一笑。
一个连帝芒也求而不得的女人。
江舟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
不过很可惜,这似乎是一个禁忌,根本找不出文字记录来,更别提知道这女人的身份。
江舟摇摇头,思绪回归到“戏剧创作”来。
西游、三国相关的戏剧倒是不少,也挺合适,就是篇幅太长。
而且第一次合作,肯定是要贱卖的,毕竟他在这一行还没证明过自己。
太可惜了。
这个世界妖魔横行,还是来点贴近生活的比较容易得到共鸣,才能赚大钱。
江舟手指停在屏幕上。
就决定,是你了。
做出选择后,“创作”的事就简单多了。
江舟运笔如飞,不到一个时辰就完成了“初稿”。
连忙关掉手机。
这可是世间绝无仅的宝贝,电量不多了,能省点是点。
还得想个办法,怎么给这宝贝充电才行。
江舟是头一次后悔自己当初没有选择理科,要不然哪里还用操心这点小事。
起身活动了下筋骨,给镇压纸兵的香炉换了一根灵香。
便走出小楼。
为了就近看着那株桃树苗,陈青月的小楼,现在已经被他据为己有。
“咦?”
“长得这么快?”
本想练练功,在经过桃树苗时,江舟发现之前不过是及腰高的树苗,这两天功夫,就到了他的肩膀。
而且已经开始抽枝发芽,颇有几分绿意。
照这么下去,不是十天半月就能开花结果了?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江舟挠着下巴,围着桃树转了几圈,才开始日常的演练。
幻梦身走出,江舟一心二用,竟用幻梦身与本体相斗。
刀光、剑光并起,一时寒光纵横。
最后以一江舟一刀将幻梦身劈成泡影结束。
不过额头已经滑出一身冷汗。
他差点自己把自己戳死。
如今在幻梦身手中使出的天外飞仙,即便是他自己也险些接不下。
不过这样别出心裁的比斗,也令他的剑法刀法以极快的速度提升。
自己与自己放开来打,双重的压迫,双重的感悟,绝对不是一加一这么简单。
“是不是该开发一下新马甲了?”
江舟微微喘气间,忽然又生奇念。
刀法有关二哥,剑法有叶城主,还有两门堪称技近于道的剑技,都已趋于成熟。
要踏上更高的境界,不外乎需要时间,和更多的积累。
得好好想想下次做个什么“梦”。
暂时放下念头,出了宅子,往肃靖司去了。
今日司里轮到他当值。
……
江舟坐在百解堂上。
堂下是一个头戴金冠,一身锦衣的年轻男子。
相貌也算俊朗,眉宇间有几分桀骜之色。
一看便不是个安分的角色。
江舟皱着眉,透着几分不确定的神情道:“王重光,你刚才说你欲告何人?”
王重光高昂着头,斜视江舟,目光中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鄙夷:“元千山!”
江舟诧异道:“你可知,他是何人?”
王重光冷笑一声:“霸府将军,三万霸府精骑统领,谁人不知?何人不晓?”
“怎么,这位校尉大人,你也不敢接吗?”
他语中透出浓浓的讥讽之意:“若是不敢,便速速缩起头来,让你家都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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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胆!”
江舟还没有出声,堂下一侧执刀站侍立的乙三四当即大怒欲骂。
江舟挥手摒退,朝王重光笑道:“敢不敢,接不接,是本校尉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你可知道,这里是肃靖司,只管妖魔之事,本校尉也不管你想告什么,这位元将军既不是妖魔,也不是邪祟,”
“你若要告他,应去提刑司,去刺史府,无论如何,也告不到我肃靖司来,你找错地方了。”
元千山这个名字,江舟虽不熟悉,但也不陌生。
他听过的霸府将军,便只有两位。
一个之前被扣上谋反罪名,已经凉凉的王悬胆。
另一位,就是这位元千山。
他是荡冠司驻守阳州的霸府军统领。
前段时间,刺史府因王悬胆谋反一案,才从阳州调来霸府军镇压。
“嘿!又是这一套,肃靖司竟都是此等无胆鼠辈?”
王重光冷笑一声:“本公子既然来这里,自然知道。”
“总之一句话,本公子没有找错地方,你究竟是敢接不敢接?”
第189章 元四好 (求订阅、月票)
“行,既然你信誓旦旦,那本校尉便给你一个机会。”
“不过本校有言在先,若你所说之事,不涉我肃靖司职权,而是胡搅蛮缠,到肃靖司来无故撒野,”
江舟面上笑意骤冷:“就别怪本校尉对你不客气。”
王重光对他话中的冷意置若惘闻,只是冷笑着,昂着首,看也不看,眼中却透出不屑。
江舟面上不显异色,语声如常:
“你说吧,既然是告状,便先说清楚,你是何人?所告何事?”
王重光晒笑一声:“好,本少爷就仔细地告诉你,你最好寻个东西扶着点,可不要吓得坐都坐不稳。”
“本少爷王重光,乃是怀右祟武巷金鞭王幼子。”
他说着,淡然又矜持地扫过江舟,似乎想要看看他的神情。
不过江舟一脸漠然,听若未闻,并未露出他意料中的神情,不由微露诧异,同时心中也有几分恼怒。
倒是一侧的乙三四听到这个名号,神色一怔,露出几分惊异之色。
俯身在江舟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大人,祟武巷乃是民间江湖中所谓的武林世家名门聚居之地,”
“那里多是些江湖武夫自封的世家名门,这金鞭王便是其中一家,”
“一手金龙鞭法,在江湖上名头颇响,送了一个金鞭王的匪号,”
“自然是不能入大人之眼,但其也算是一方豪富。”
江舟闻言微微诧异。
原来是江湖草莽。
这王重光的气焰、作派,他还以为是哪家贵人之子。
“哼!”
乙三四声音虽小,但那王重光也有几分本事,将之听在耳中。
脸上现出恼怒之色。
不过他虽性子桀骜,却终究不是蠢物,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金鞭王的名头,在江湖武林中好使。
可在这肃靖司,或许会有人给几分薄面,但也仅此而已。
若是不给,也在情理之中,只能受着。
在肃靖司面前,他们王家就如同蝼蚁之于大树。
索性只作不闻,神色间的桀骜与狂态却收敛了些。
江舟将他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不由暗笑。
这小子,还会玩心眼。
他未必就如之前表现出来的那般不知天高地厚。
先前一般作态,未尝没有故意相激之意。
恐怕是此前遇挫太多,他才会如此作派。
可惜还是太嫩了些,显然有些不知人间疾苦,不知天高地厚。
难道没有考虑过,他如此作态,碰上了心胸狭窄之人,怕是能让他吃上不小的苦头,甚至连累王家,也不是不可能?
江舟思绪转动间,王重光收敛了些许狂态,老实地述说起事因情由:
“我王家有一尊稀世珍宝,名为白玉仙人。”
“乃是以稀世白玉所雕的一尊持剑仙人,乃我王家传家之宝,自我王家先祖而降,一直珍而重之,秘藏不示于人。”
“但在半月前,这尊白玉仙人却突然不翼而飞。”
“传家重宝被盗,我王家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便托江湖上的朋友帮忙四处寻找查探消息,”
“我王家虽非大富大贵之家,但在江湖上,也有几分名望,江湖上的英雄好汉也颇给我王家几分薄面,”
“承蒙各路英雄好汉相助,于数日前查出了端倪,便是这元千山盗了我家宝物。”
王重光说着,昂首道:“这位大人,此状,你是敢接不敢?”
江舟不置可否,笑道:“照你所说,且先不说你是如何知晓盗宝之人是这位元将军,又有何证据证明你所说,”
“即便都是真的,那又与我肃靖司何干?”
江舟神色微冷:“本校尉已有言在先,你莫不是以为,本校尉在与你说笑,还敢戏耍于我?”
王重光本待出言相讥,不过一接触到江舟的双眼,似乎看到了一道刀光于其目中闪烁。
双目顿时如被刀割,一阵剧痛。
刀意?!
王重光再怎么样,也是出身武林世家。
虽然这种自封的武林世家,与天下间真正的武道名门相比,不值一提。
但家传武学造诣,放在凡俗间,也是了不得的人物。
其见识也不同于一般人。
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顿时心中不由一阵惊悸震骇。
他为了这事,已经来过肃靖司好几次了。
每一次都是被敷衍推诿过去。
仍旧每日寻来告状,怎会不去想办法了解肃靖司的情况?
据他所知,这位姓江的年轻校尉,不过是年方十十许,与他年岁相当。
刚刚升任校尉之职,听说在肃靖司中关系极硬。
他便以为是一个走邪门歪道的幸进之辈。
如今看来,这种想法是大错特错了!
他才多大年纪?竟然就领悟了刀意,而且如此精深恐怖。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忍着眼中的生疼,王重光惊疑不定地看了堂上高坐的江舟几眼。
只觉先前还平平无奇的一个人,此时竟是如此的高大威严。
连忙收束目光心神,不敢多看。
言语间也带了几分谨慎:“重光不敢。”
“大人有所不知,此事是铁证如山,多人共见。”
“便是在数日前,那元千山广邀四方友朋,在家中设宴,名曰百宝奇珍宴。”
“宴中非但有天下美酒珍馐,更有稀世奇珍,供宾客赏玩,”
“元千山此人有个人所共知的名号,叫元四好,其好美酒,好美食,好美人,好奇珍异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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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常常想尽办法搜罗天下美酒美食,美人奇珍,还极好与人分离,故而这百宝奇珍宴,也是时常举行,这是人所共知之事,”
“就在这百宝奇珍宴上,众目睽睽之下,元千山便拿出了我王家的白玉仙人,供人赏玩炫耀,无数双眼睛都亲眼看到,”
“大人只需寻人一问便知!”
王重光说着,脸上现出愤愤之色。
江舟听完,神色未见喜怒,只是淡淡道:“本校尉姑且信你所言这真,”
“但即便如此,此事仍与我肃靖司毫不相干,”
“莫说你所说之事,干涉一位朝廷镇守大将,即便是寻常百姓,我肃靖司也无权查办。”
“大人!”
王重光急忙叫了一声。
到了现在,江舟虽然言语间仍在推拒,但王重光已经从他身上看出几分希望。
虽然推拒,却并无之前所所遇的几位校尉的敷衍忌惮之意。
又如何能不急?
“那提刑司、刺史府,重光早已经去上告过,不过都被推诿了出来,尤其是刺史府,更是斥责重光以民告官,打了二十大板,扔了出来。”
“如今除了大人,已经无人能为重光作主!”
“大人,重光既然到此,自然不是无因,更不敢戏耍大人!”
“重光早已查明,那元千山家中,养了一只‘满仓将军’,专为其搜盗天下珍宝!”
江舟诧道:“满仓将军?一只?”
第190章 满仓将军 (求订阅、月票)
“大人,这满仓将军乃是元千山饲养的一只妖魔,满仓将军便是元千山为其自封的名号,”
“因这满仓将军为其搜罗了许多珍稀异宝,故平日里十分宠爱,时常与亲近之人炫耀,所以这也并非什么秘密。”
王重光说完,目光炯炯,看着江舟:“此间情由,重光已经如实诉来,”
“如今,人证物证俱全,事实俱在,且事涉妖魔,大人能否告知,此事,肃靖司管是不管?此状,大人接是不接?”
江舟见他步步紧逼,言之凿凿的模样,不由暗自一笑。
想在我面前玩激将?你还嫩了点。
面上神色不显,语声平淡道:“如你所说,不过是你一面之言,”
“所谓人证物证,也是空口无凭,人证何在?物证又何在?”
王重光听他又是一番推托之词,已经满是失望。
心道果然还是一丘之貉。
自己实在不该不听人劝,固执地四处告状,以为官府中定还有作为之人,能为他王家主持公道。
受了许多奚落和皮肉之苦,结果还是一样。
“你可能拿出来?若是拿不出,此事便有待查证,断然不能只听你一家之言。”
江舟的声音再传来,他已经冷笑道:“想不到肃靖司号称肃妖靖平,却也是这等欺软怕硬之辈,”
“遇上来头大,惹不起的,一个个就装聋作哑……”
他说着忽然反应过来,愣愣道:“大人说要查证?”
他露出狂喜:“这么说,大人是要接下重光的状告了?”
江舟面无表情道:“既然事涉妖魔,自然要查。”
“可若查出你所言是虚,那本校尉不仅要治你藐视之罪,你诬告朝廷镇守大将之罪也要一并论处。”
王重光反而大喜道:“多谢大人!”
“你好自为之吧。”
江舟冷然说道,朝乙三四点头示意,令他带王重光去画押记录在册。
“大人,咱们真要去查这元将军?”
他身边另一个巡妖卫看着王重光离去后,不由小声道。
“那元将军可不是个可以轻易招惹的人物,且不说此事真假,”
“咱们若真贸然去查,恐怕会得罪于他。”
“此人如今是猛龙过江,统领三万霸府精骑,王悬胆已死,南州霸府群龙无首,一盘散沙,他更是无所顾忌。”
“这王重光的状子,其实早几日就递到了郡中各衙门,咱们司里也来了几次,可都是无人敢接,以种种理由推托了去。”
说着,脸上还露出担忧之色:“如今大人您接了下来,司中那几位校尉恐怕暗中要看您好戏呢。”
“是吗?”
江舟其实早已经猜到这种情况。
要不这案子怎么会这么巧,就落到他手上来?
他“后台”硬,自从尤许与他“化敌为友”后,肃靖司里就没有人敢对他使坏。
不过却不代表没有人看他不顺眼。
恐怕暗地里有不少人想看他笑话。
这无关于实力。
有时候看人不顺眼并不需要太多理由,也用不着理智地考虑利弊。
只是他晋升太快这一条就足够了。
这就是所谓的资历不足,根基不稳。
所以有时候,资历这东西,还是很有道理的。
不过江舟现如今,也用不着再像以前一样小心翼翼的,因为这些琐事而改变自己的准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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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巡妖卫说的话也没错,他更忌惮的是那个元千山。
三万霸府精骑,不是开玩笑的。
此间的军队,可不单单只是人数多、装备精良那么简单。
否则,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也不可能镇压得住天下各路强者,妖魔鬼怪,魑魅魍魉。
连武道强者,仙门真修,若是陷入大规模的军阵之中,稍有不慎,也要饮恨。
这种事情,在各种史册杂记,民间市井的传说中,并不少见。
最典型的一例,就是前朝大祀第一人,大巫祭大离氏。
传说这位大离氏乃是超一品的存在,一只脚已经迈过了三千年大限之劫。
当年大稷攻陷大祀国都最后一战,大稷六位一品真仙,还有九位文道一品至圣,一起围攻这位大离氏与大祀国君。
却被这位大离氏连杀数人,其余之人也个个重伤,险些还被人反杀。
若非最后关头,帝稷统率霸府王骑赶到,以军阵汇聚无边兵煞之力,将其一刀斩于马下。
恐怕如今天下姓什么还是两说。
虽然如今的霸府军远不能与帝稷之时相提并论,却也照样是震慑天下的存在。
现在南州霸府无人统领,一盘散沙。
那元千山统率三万霸府军,已经可以说是南州的土皇帝。
谁若惹了他,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江舟虽然说要接下这案子,也一样不敢正面去招惹这人。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一点机会。
如今大稷虽然有些方面很乱,但帝芒的皇权还是很牢固的。
至少不会有人敢明着行悖逆之事。
元千山位高权重,但也正因为如此,他身上的枷锁也更重。
他要真敢胡来,王悬胆就是他的前车之鉴。
这也是江舟敢接下的原因。
退一步说,即便真查出元千山偷盗他人宝物,最多也只是被朝廷颁下文书斥责,再归还偷盗的宝物,赔偿一番就罢了。
绝对不会因此大动干戈。
毕竟一地镇守,不可轻动。
偷盗之事,也算不得多大的罪过。
最多是勾结妖魔之事,会让他闹得灰头土脸。
不过也罪不至死。
为了这种事,他还不至于调动大军,将自己置于险地。
不过,最后江舟肯定还是会被其记恨就是了。
这个,就不在他的考虑范畴了。
只是他另有考量。
况且连幕后黑手造反他都敢查,何况是一个元千山?
他现在考虑的,是如何在不张扬的前提下,查出元千山的确凿罪证,让他无从抵赖。
只是这个就不需要对他人言了。
“此事我自有计较,不必担心。”
对旁边的巡妖卫摆摆手,没有多说。
正想继续处理余下案件。
忽然有人进来禀报:“大人!有一老妪在司外嚷嚷着要见大人!”
“而且……而且……”
江舟皱眉道:“而且什么?”
进来禀报的巡妖卫额角冒汗:“而且她口中对大人颇有污言恶语……”
第191章 失心疯 (求订阅、月票)
“老妪?”
江舟有点莫名其妙,问道:“她骂什么?”
“她、她……”
巡妖卫额角冒汗,满脸尴尬:“要不……大人还是自己出去看看吧,属下实在不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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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闻言也无法,只好起身,朝外走去。
“姓江的!”
“你这挨千刀的小畜生!”
“别以为你躲在肃靖司就没有人知道你干的丑事!”
“你有胆子哄骗良家女子,诱拐我家小姐,怎么没胆子出来啊?”
“堂堂肃靖司,竟然也收此等败类!”
还没走到门口,江舟就听到一阵如老鸦般尖锐的声音,在发出一连串尖酸刻薄之极的咒骂。
“没想到江校尉还有这本事,看这疯婆子的行头可不一般,居然还有一身浑厚气血,主家非富即贵啊。”
“也不知道江校尉是如何诱骗了人家小姐?”
“你知道什么?人家江校尉是何等风流人物?还用得着诱骗?当初江校尉还只是巡妖卫时,就曾引得吴郡多少娘们春心萌动?连楚云楼那位花魁都没走脱了去……”
大门内外已经聚集了一堆巡妖卫,一边看热闹一边说着八卦。
还有几个校尉也站在门后。
听到臭骂,都连连皱眉。
见了江舟到来,巡妖卫们纷纷闭嘴。
眼中却闪烁着异样的目光。
一个校尉带着几分揶揄道:“江校尉,你可来了。你是从哪里招惹了这么个疯婆子?”
另一个校尉有些不满:“江校尉,你在外边如何我们管不着,可你至少首尾处理干净些,让人闹到这里来,大嚷大叫,成何体统?”
江舟闻言,只是笑笑,根本不去理会,与几人擦身而过。
肃靖司是什么地方?
岂容一个疯婆子站在门口叫骂不休?
若非她骂的是江舟,话语中似乎还涉及男女私事,才没有将其捉拿问罪。
换了别人,别的事,就算不将她立毙门前,也会将她拿了扔入狱中。
肃靖司虽然只有镇妖的刀狱,可毕竟也是强权部门,怎能没有对付人的手段?
能在肃靖司门叫骂,若没有人故意放纵是不可能的。
至于这些人放纵,是给他面子,还是想看他笑话,那就未必了。
兼而有之是肯定的。
“是你?”
来到门前,便看到一个老妪在石阶下叉着腰,一副泼妇骂街的架势。
这不是当初在翠涛居偷袭他的老太婆?
要不是有太乙五烟罗,自己还差点被她一掌阴死。
好像叫什么……王嬷嬷?
“嘿,姓江的小畜生,你可算出来了,可是怕你的丑事被老身抖落出来,缩头乌龟当不下去了?”
王嬷嬷冷笑道:“你认得老身便好,废话少说,你把我家小姐诱骗到何处去了?”
什么跟什么?
江舟皱着眉头:“老虔婆在这发什么瘟?你家小姐有手有脚,她去哪里干我何事?”
“小畜生,还想狡辩……”
“住口!”
王嬷嬷话刚一出口,江舟便陡然一声暴喝:“区区一介老奴,你哪来的胆子在肃靖司前放肆?”
“我念你寻人心切,一再忍让,若你再敢出言不逊,休怪我不客气!”
“嘎嘎嘎……”
王嬷嬷发出一声怪笑:“好大的气派,刚刚才听说,你还当了个什么校尉?”
“小小一个肃妖校尉,也敢如此张狂?若是小姐掉了一根寒毛,虽说是你这小畜生,即便是你家将军……”
“找死!”
江舟一声冷喝,已经一掌打了出去。
不是什么学法,也没有任何花巧,只是一身浑厚的血气汇聚,透掌而出。
他这一身将近二百年的功力,毫无保留。
掌风狂烈,迅猛无畴。
王嬷嬷神色一变。
这才过去多久?
这小畜生怎变得这般厉害?
惊骇间也举掌相迎,面色毒厉。
心中竟是想将一击将江舟重创。
她一眼便看出,江舟这一掌虽然狂猛,却只是单纯的血气凝聚。
即便功力强于她,以她得传的戳心灌髓掌,这一掌接实了,也足以重创这小畜生,让他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只见三掌就要相接,江舟忽然运掌如剑,掌影晃动,如烟如雾。
王嬷嬷只觉眼前微微模糊,江舟的手掌便已经不可思议地从她的两掌之间穿过。
不由神色剧变!
“砰!”
江舟一掌重重地印在王嬷嬷后背。
本是打她胸前,没想到这老太婆也有些本事。
竟然在这刹那之间,身子突然诡异地一百八十度扭曲,以后背接了这一掌。
虽然避过了胸前要害,但这狂猛无畴的掌力也是实打实地接了下来。
整个人倒飞出数丈,噗的一声喷出一口血。
江舟恨她出言恶毒,而且当初翠涛居的一掌也一直记在心里。
这一次出手,可一点没有留情。
不过这老太婆将显有某种护身的功夫。
他这一掌就算没有任何花巧,近二百年的功力,哪怕是岩石也都尽都碎了。
这老太婆不仅能用这么诡异的方式避过要害,他一掌打在这老太婆身上,却感觉打在一团棉花上,虚不受力。
不过江舟也没有再出手,现在若急着将她杀了,别人怕还当他急于要杀人灭口呢。
冷然道:“老虔婆,这一掌,就当是还了你当初的偷袭,你若再要胡闹撒泼,休怪江某手下不留情。”
王嬷嬷满脸不可置信,心中已经翻起惊涛骇。
怎么可能?!
上次见他,最多不过区区七八品的修为,如今才过多久?
不仅掌法精妙,一身功力竟然已经远胜于她。
这小畜生,果然有秘密!
她这一趟虽然是奉命行事,但其实心里也有小算盘。
之前在冒着天大的风险,在王妃面前搬弄是非,可不仅是因为一点小怨罢了。
上次离去之后,她越想越不对劲。
这小子身上怕是有着某种了不得的秘宝。
便一直在寻机,想要私下谋夺过来。
没想到机会来了,这小畜生却竟然变得这般厉害!
她如何甘心?
“好,好,好!”
忍着心中的惊惧和不甘,她狠声道:“姓江的,你恃强凌弱,老太婆我打不过你。”
“不过你也休要得意,你可知我家小姐是何身份?”
“堂堂楚王殿下之女,郡主之尊,你也敢诱骗,即便是靖妖将军,也要为此事给个交代!”
“哗……”
她这一番话,可是将暗里吃瓜的肃靖司一众上下,都震个不轻。
顿时哗然起来。
楚王殿下之女?!
那位兰阳郡主,可以说是南州最尊贵的一位天之骄女?!
好家伙!
这江校尉的风流本事,是真的一次比一次让人刮目相看。
上次是楚云楼花魁,听说是来头不小的妖魔。
这次更厉害,郡主之尊,说拐就拐!
不过这老太婆真的是失心疯了?
这等事也敢大庭广众地说出来?
诱骗郡主,固然罪名极大。
可你当众说出来,坏了郡主名声,又有几个脑袋能担得起?
第192章 追杀 (求订阅、月票)
那些校尉中有几个心中嫉妒得冒火。
这小子,怎么就有这样的狗运气?
走到哪里都能遇到贵人,有贵人撑腰。
我怎么就遇不上?
瞧瞧咱这威武雄装的身板,不比他强?
难不成这世道,小白脸就真的这么吃香?
“都散了都散了!”
“看什么看?都没事干了以吧?”
忽然有人大声喝斥。
是刚刚闻迅赶来的苗人风。
他刚好听到后面那一番话,心中一凛。
见众人议论纷纷,不由勃然变色。
一众巡妖卫见他一脸愠怒,连忙一轰而散。
热闹好看,也得看什么地方。
肃靖司可不是个没规矩的地儿。
苗人风这才盯着几个校尉,语含警告道:“你们几个,回去好好警告自己手下的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事关女子名节,可不是随意编排的。”
几个校尉经苗人风的警告,心中也是一凛。
毕竟事关郡主名声,哪怕他们只是看个热闹,也是可能会招惹祸端的。
那些贵人家的私密,是那么好听的吗?
当下也顾不得再看八卦,连忙应了一声,便各自匆匆散去。
他们还真得去警告一番手底下那群小崽子,否则到时把这事传得沸沸扬扬,绝对没他们好果子吃。
江舟自然将那帮在后边窜头窜脑看热闹的家伙们的议论听在耳中。
脑门的血管正一突一突地跳动。
见他们突然一窝蜂散去,想了想便明白,这其间的误会怕是大了。
不由眼冒寒光,盯着失心疯一般的老妪。
“老虔婆,你今日莫不是真想找死?”
王嬷嬷怪笑道:“嘎嘎嘎……小畜生,你可是怕了?既然知道怕,那便乖乖地将郡主送出来,或许殿下还能只问你一人之罪,饶过肃靖司。”
“否则,嘎嘎……”
江舟听着她一阵阵怪笑,两眼微眯,忽地笑了起来。
“呵呵……”
“差点上了你的当了。”
“问我之罪?”
江舟冷笑道:“我诱拐你家郡主?”
“且不说此事真假,你这般大庭广众嚷嚷出来,若你家郡主不在我这里,你说你家主人会不会感谢你这个四处宣扬,败坏郡主名声的恶奴?”
“若此事是真,你家郡主与我情投意合,那你说说,你家郡主究竟是为我说话,还是为你这恶奴说话?”
“我看你神智清醒,行事也不至于这般疯癫。”
江舟盯着她道:
“依我看,你家主人根本不知道你如此行为,不过是你擅作主张”
“既然如此,你这般作为,应该是别有用心。”
“不管你目的是什么,你说,如果我到楚王殿下那里告你一状,你的下场,恐怕比死在我手下还要凄惨吧?”
王嬷嬷神色顿时一变,厉声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任你如何狡辩也难逃诱骗郡主之罪!”
“你且等着!今日老身不是你对手,自会有能治你之人再来!”
王嬷嬷厉声说罢,突地转身化作一道血烟掠起。
几个眨眼便已远去,很快便没了踪影。
江舟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却也没有追去的意思。
手中一翻,一根发丝被他捏在掌中。
转身走入肃靖司,照常得理事务。
没多久,幻梦身却已经下了石峰。
一路追踪着见妖斩血咒的黄纸。
……
吴郡城外。
怀水边上,一道血烟疾遁而来,落在一处林子中。
现出王嬷嬷踉跄的身形。
王嬷嬷时不时心有余悸地回头张望。
似乎害怕随时会被追上。
看到身后无人,才松了一口气。
“哼……”
闷哼一声,又吐出一口污血。
她在重伤之下,强行施展血遁之术,使得体内作势愈发严重。
“小畜生,等老身得到你身上那宝贝,早晚要你好看!”
“不过,这小畜生所说倒也是不可不虑。”
“若是娘娘知道我其中搬弄事非,故意曲解其意,回到王府,怕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得想个法子才是……”
王嬷嬷扶着一棵树,一边喘气,一边自言自语。
这是她的一个习惯,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想事情之时总要用口说出来才能理清。
年纪一大,脑子确实有些不好使。
王嬷嬷喃喃自语着,许是体内的伤痛令她理智渐消。
眼中闪现出毒厉之色。
“以上次郡主对这小子的亲近来看,恐怕她这次出逃,真会来找这小畜生。”
“事已至此……说不得,老身只有行险了……”
“只要得到那宝物,这劳什子的伺候人的差事不做也罢,躲到那地方去,即便是娘娘又能奈我何?”
说着,她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方叠起的布帕,打开后,竟露出三根供香,还有一叠冥纸来。
下面似乎还压着什么东西。
眼中露出几分疑惑:“此人究竟是谁?为何要助我?”
事实上,若非来时,她忽然遇上一个神秘人拦路,跟她说了些话,又给了她这些东西。
她是断然不可能有这样的胆子,敢生出如此异心。
其实最令她无法自持的,还是那神秘人告诉了她一个秘密。
说那小畜生身上的宝贝乃是当初覆遮吴郡数百里方圆,将岘山神女挟来的三千里云梦大水都尽数挡在了外头,护下吴郡百万生民的那件仙家宝贝。
那可是连玉京金阙和天下诸多仙门圣地都仍在苦苦搜索的东西,她又怎么可能不动心?
王嬷嬷说着,不知在转着什么念头,眼中毒厉之光越盛。
忽然,她听到了一阵纸张飘动的轻微声音。
“唳——!”
微微一愣,还未及反应,便听闻一声凄厉的破空尖啸突地传进她耳中。
王嬷嬷神色一变,抬头便见一道血色的刀罡,破空而来,朝她当头斩落。
“啊!”
王嬷嬷厉叫一声,运起全身功力。
双掌掌力轰然爆发。
劲力凝聚,如万千细如发丝,能戳心灌髓的毒针,咝咝地暴射而出。
血色刀罡在这万千阴毒针劲中一点点被迅速磨灭。
“噗!”
王嬷嬷又是一口血喷出。
她重伤之躯,虽挡下了这一击,自己却也不好受。
气都没有能喘上一口,便听到一个令她亡魂大冒的声音。
“原来你是为了我身上的东西。”
江舟幻梦身从林子上空飘飘落下,手上提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剑。
王嬷嬷此时满脸惊惶狼狈,尖声叫道:“不要杀我!我可以为你在娘娘面前美言!让你和郡主终成眷属!”
江舟微微一笑:“是吗?”
王嬷嬷以己度人,以为他心动了,心中一喜,连忙道:“你想想,能尚郡主是多少人梦寐以求,求而不得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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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知,兰阳郡主不但是楚王殿下之女,更得当今陛下宠爱,亲赐兰阳封号,得授兰阳郡!”
“只要成了郡主仪宾,你就能一步登天!”
第193章 神秘人 (求订阅、月票)
王嬷嬷越说越激动,神情中充满期待。
似乎江舟是她什么人,成了郡主仪宾,对她有多大好处一样。
因为她很清楚,不管江舟是用什么手段追到这里来。
他刚才既然不在肃靖司前动手,而选择事后追来。
便必然是对自己动了必杀之心,却又忌惮自己出自楚王府,才要如此避人耳目,将自己解决掉。
江舟闻言面上露出意动之色,令王嬷嬷心中一喜。
江舟道:“我问你话,你若能老老实实地回答,放了你,也不是不可以。”
王嬷嬷犹豫道:“果真?”
江舟呵呵一笑:“我江舟一向诚实可靠,说话算话。”
王嬷嬷狂喜,连连点头:“姑爷请说!老奴必定知无不言!”
话才说两句,她竟然已经改口了,叫得自然无比。
似乎江舟真的已经成了郡主仪宾。
“……”
这个无耻贱奴。
江舟暗骂了一句,面上笑道:“你家郡主不见了?”
王嬷嬷点头道:“不错,姑爷有所不知,郡主上次与老奴回去后,一直思念姑爷,每日里闷闷不乐,茶饭不思。”
“这不?前些日子还着人打探姑爷消息,后来又趁府中不备,偷跑了出去。”
“想来是在途中耽搁了,否则,必然是来寻姑爷来了。”
“……”
江舟听她一口一个姑爷,脸皮微微抽动。
忍着气继续道:“你究竟为何而来?我不是说你一己私心的自作主张,”
“是楚王殿下派你来的?”
江舟问出这句话时,心中是揪着的。
毕竟他早前已经一脚踏进了那个漩涡中。
而在他和许青心中,这位楚王殿下,都是幕后操纵这一切的最可能之人。
“不不!”
王嬷嬷却道:“是王妃娘娘让老奴前来寻找郡主,同时告诫一番姑爷,断然不能与郡主做出、做出……”
“总之,就说是姑爷若真与郡主有情意,便请一切依礼而行。”
“不日便是秋祭之日,秋祭之后,楚王府都会举行八珍夜宴,娘娘有意让殿下会安排姑爷前去觐见,顺带考较姑爷人品德才。”
“……”
王嬷嬷一股脑说了出来。
江舟却听得一脑门子黑线。
什么鬼就有情意了?
他当初和那个西贝公子不过是见了一面,别说情意,过节倒是有一点。
怎么就发展到见家长这一步了?
你们楚王府的门就这么好进?郡主就这么廉价?
虽然江舟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他现在的身份和楚王府根本就是一天一地。
别说娶郡主,就算是她扔出来的一只臭袜子,恐怕也轮不到他来捡……
呃……这个比喻有点恶心下贱了,不过至少在世人眼中,事实就是如此。
这件事情怎么想都有古怪。
要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就是那个臭丫头在中间搞了什么鬼。
江舟心念电转,不在这上面多纠结,话锋一转道:“你知道我身上有什么宝贝?”
王嬷嬷神情微滞,开始犹豫:“这……”
“嗯?”
见到江舟眼中杀机闪过,心中一凛,不敢耽搁,忙道:“是!”
“是一个神秘人告诉老奴的,那人告诉老奴,姑爷身上的宝贝,便是当初砚山神女挟云梦大水淹吴郡之时出现的五色烟霞,乃是仙家法宝,天上奇珍!”
王嬷嬷惶恐道:“仙家法宝,天上奇珍,即便是仙门圣地闻听,也会觊觎,”
“老奴又怎能免俗,一时鬼迷心窍,便生出了异心,想要从姑爷身上谋夺此宝。”
“所幸姑爷天人之资,才没有让老奴得逞。”
“神秘人?”
江舟没有理会她的恭维,说道:“你可知那是何人?”
他虽然没有太刻意隐瞒太乙五烟罗的存在。
但亲眼见过他施展的,基本都没命了。
也只有眼前这个老妪。
但她当初也只是见了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应该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
否则当时就不会那么轻易离去了。
李玄策应该有些猜测。
不过,但凡他有半点心思,江舟也活不到现在。
还有一个薛荔……
生死不明。
难道是她?
不是不可能,但江舟觉得可能性很低。
若不是她,又还能有谁?
王嬷嬷此时叫道:“姑爷!这个老奴是真的不知道了!”
“绝非老奴大胆欺瞒姑爷,而是那人是在老奴赶来吴郡的路上突然出现,拦住老奴。”
“此人全身都笼罩在一阵黑雾中,连身形高矮胖瘦,是男是女都看不清。”
“原本老奴见此人鬼祟,还与其动起手来,不过此人修为道行简直深不可测,动也不动,便能令老奴动弹不得。”
“哦?”
江舟听了这话心中微惊。
这老太婆虽然已经不是他对手,被他一招间击败。
可六品武者,也着实不算弱者。
动也不动便能制住她,在他见过的人之中,恐怕至少也是林疏疏、素霓生那等人物才能做到。
连薛妖女也未必能做到。
江舟说道:“这神秘人就只和你说了这些话?没让你做什么?”
“回姑爷,确实如此,不仅没让老奴做什么,还给了老奴一些东西。”
王嬷嬷说着,小心道:“不过这些东西乃是老奴保命之物,姑爷若是想要,待日后真正进了王府,老奴自会双手奉上。”
江舟笑道:“看来你还是相信我啊。”
王嬷嬷讪讪一笑:“老奴不敢。”
“你还有什么要交代?”
江舟忽然冷淡地说道,手中剑微微一颤。
王嬷嬷神色凝固:“姑爷,您、您想做什么?”
“当然是杀你。”
“江舟冷然一笑:“你不会真的以为,你两次对我下杀手,还知道了我身上的至宝,我还能让你活着离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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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
“小畜生!你不讲信义!”
王嬷嬷神色毒厉地叫了一声,转身就想跑。
只是还没有动,便见一道惊艳无比的剑光乍起。
如同天上之剑,不似人间所有。
当她为之惊艳着迷之时,却不觉自己脸上已经多出了一道血线。
自额头之中,一直蔓延到喉间。
身躯缓缓仰面栽倒。
落地之是地,脸上还带着一丝惊艳痴迷之色。
“我江舟说话,向来诚信不打折扣,我只说不是不可以,没说一定可以。”
江舟手腕一转,抖落剑上一滴血珠。
走到王嬷嬷边上,从其尸体上捡起那方布帕。
“鬼市供香,香火冥钱?”
江舟一眼认出这两样东西。
在两样东西下,还压着一封书信。
第194章 千山无阻,万骑无踪 (求订阅、月票)
很普通的信封,什么都没有写。
江舟以为是书信,但入手微沉,显然里装的应该不是纸张。
拆开之后,从里面抖落出一块淡绿的玉牌。
薄薄的一声,比掌心略小。
江舟拿在手里翻看。
玉牌一面刻着一幅画,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了一个山谷,一片竹林。
令人一看便有空幽宁静之感。
另一面,刻着两行字。
“酒里消闲日,人间作散仙?”
江舟看得一愣。
这块玉牌,用料作工且不说,都不是凡品。
就凭这幅画,这两行字,江舟就能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境。
这画风怎么看都和王嬷嬷这个恶婆子完全不搭嘎。
这恶婆子似乎很看重这东西,视其为保命之物。
这玩意怎么保她的命?
江舟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猜测大概是某种信物。
回头问问钱泰韶,这是个老宝贝,没准能告诉他。
看了眼王嬷嬷的尸体,江舟忍了忍,还是在上面摸索了一番,没发现其他的东西。
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小心翼翼地倒出一滴散发着异香的清液。
清液滴落,从脸上那道剑伤中渗入。
尸体瞬间瘪了下去。
像一滩烂肉皮囊,几乎不见了人形。
那道剑伤也被毁了,只留下一个烂皱的口子。
饶是这事是他自己干的,江舟也被恶心了一下。
这玩意儿是他很早以前得到的九龙化骨水,一直没有派上用场。
本想用它来毁尸灭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效果。
毁尸的目的倒是达到了,却有点反胃。
手中长剑斜斜刺出,轻轻一挑,这具臭皮囊便落入了不远处的怀水中,顺着江水流下,很快便被冲没不见。
“真是越来越心狠了……”
杀人毁尸,沉尸江底。
江舟做得顺畅无比,心中毫无波澜。
很有点杀人狂魔的意思了。
“唉……都是这你们逼我的,做了鬼也别来找我,来了也是给我送礼,不值当啊……”
江舟喃喃念叨着,离开了这里。
这具幻梦身没有回肃靖司,而是回到了他新得的宅子。
将那块玉牌收好,便开始试验着各种奇奇怪怪的幻梦。
以他如今的神魂,至少可以维持一具幻梦身存在三四日。
有了这座私宅,他完全能一个人当两个人用。
一个查案斩妖,一个修炼。
双倍的快乐。
……
“你对这元千山有多少了解?”
肃靖司,江舟本体正在进行着另一半的快乐。
既然打上了这元千山的主意,他自然要多了解一下。
事实上,他这么干脆地接下王重光的状,也并不全是出于职责和公义。
他是惜命之人,无端招惹元千山这样的人物并不是他的作风。
但也正因为他惜命,才会想到要去招惹元千山。
王重光捋了捋思绪,正色道:“虽然在下很看不上元千山此人,但也不得不说,此人确实非同一般。”
“据说他一身武道修为极高,在阳州能与齐相提并论的,不超过五指之数。”
“而且除去一身武道修为极高,他的兵家阵法造诣更令人称道。”
“其人号称‘千山无阻,万骑无踪’,既是暗合其名,也是赞誉的其人统兵之术过人,能驭万军如臂使指,尤以行军迅猛如雷著称,千山难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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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兵家之中举足轻重之人,不过……”
王重光说到这里,微微一顿,露出几分鄙夷道:“此人虽修为惊人,兵法精熟,却有种种怪癖。”
“别的倒也罢了,酒肉食色,金银财物,都乃人之所欲,人之常情,但堂堂霸府将军,喜好偷盗,却令人不齿。”
江舟知道他指的是元千山的“四好”之名。
王重光嗤笑道:“江校尉或许不知,‘千山无阻,万骑无踪’这个名头,可没仅是因其统兵之术,”
“更是因这元千山行军不同于他人,从来不需要携带大量辎重粮草。”
“因为他喜好‘就地取材’,所过之处,天高三尺。”
江舟微惊:“哦?难道他还敢纵兵劫掠?”
“明目张胆地劫掠,他倒是不敢,但……”
“大人可还记得重光所说,元千山饲养的一只妖魔‘满仓将军’?”
王重光说道:“此妖不仅有搜寻珍宝之能,而且极擅搬运之术,”
“当初诸蛮联合攻稷,奇袭南州粮仓,在粮草供应断绝的情势下,元千山曾临危受命,夺回粮仓,”
“却不想元千山并没有去夺粮仓,独领三万霸府铁骑,旬日之间,杀入蛮地千里,连下蛮人十三座城寨,搅得蛮人自顾不暇,不得不撤兵。”
“此番元千山自是威名大震,连蛮人也闻之色变。”
“但却无人会去理会,成就元千山此番功绩的,除了他自己确实本事惊人,却还有其所过之处,十室九空,百姓流离。”
“荒原之间,河川之上,数万流民饿殍,如此触目惊心之景,皆是因为元千山将沿途所见百姓家中粮食尽数搬空所致,”
“大人也知,武道中人,尤其军中百战之兵,每日要吃掉多少米肉?能养活一百个普通百姓的粮食,都未必能养活一个百战之兵。”
“三万霸府铁骑,千里奔袭,多少户人家才支撑得起?”
“只是这些,朝堂诸公,又有几人能见?”
“他们只知道,元千山带的兵,锋锐不可挡,是一只雄兵,可用之兵。”
“至于百姓?反正元千山又不是明目张胆地纵兵劫掠,那些百姓丢了粮食财物,也不知因由。”
“不就是多一些流民嘛,天下什么时候又少了?哪里管得过来?当以大局为重才是。”
王重光说着,露出一副冷笑。
江舟看着他像个愤青似的,心中不由暗笑。
严格来说,他们这些所谓的武林世家名门,也是既得利益者。
盘剥百姓的事,可也没少干。
“若是这元千山是在战时无可奈何之下,方才如此作为,我倒还敬他几分。”
王重光又道:“不过此人实在是偷盗成瘾,即便是平常之时,他也喜欢纵放那只‘满仓将军’出去偷盗,”
“常常以偷盗来的金银粮食,赏赐给兵卒,若是有稀世奇珍,便自己留下。”
“此事也并非无人知晓,只是他一来于朝廷有功,本身也是武道强者,二来,他只专挑无根无底的平民百姓、商贾富户下手,”
“所以,知道的人,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管他。”
“哦?这么说来,此人还真是……”
江舟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要怎么形容。
奇葩?
不过,照王重光所说,这元千山即便没有他这次告的状,也是一屁股的屎。
如果是这样,那倒好办多了。
江舟不由道:“你可知,元千山平日的行踪?”
第195章 巧了 (求订阅、月票)
吴郡繁华的集市中。
“郡、公子,咱们就这样跑出来很危险的……”
“而且……殿下和娘娘肯定很生气,要是派人来追咱们,公子你就是挨一顿骂,”
两个清秀的年轻“书生”在繁华的街巷中兴奋地东张西望。
其中一个兴奋之余又不时地皱着小脸,一双双眯得如月牙般,担忧地嘀咕着。
“危险什么?咱们扮成这样,谁还能认得出来?”
另一个脸颊饱满圆润,长相清丽甜美,闻言敲了敲她的脑袋:
“就算是父王和母妃当面,也看不出是本郡、公子!”
“小月牙,你胆子太小了,怎么跟本公子一起闯荡江湖?”
她神色自信,却丝毫不知道集市上有不少人的目光都在她们二人身上打转。
她自以为完美的改扮,在别人眼中根本没有丝毫的遮掩效果。
反而本就秀美的模样,更增添了几分俏丽,引人注目。
“公子,江湖是什么啊?”
小月牙努力地睁大眼睛,却依然还是一双细小的月牙。
“江湖?”
楚怀璧咬着唇,思索了一瞬,看着小跟班期盼的眼神,干咳了一声,强撑气势。
“江湖嘛,就是……哎呀,江湖就是江湖嘛!”
“你还小,不懂,没法跟你说明白。”
“哦……”
小月牙迷糊地应了一声,很快又忘了这个问题。
跟着楚怀璧一起,被路边小摊上的许多新鲜事物吸引了目光,发出阵阵兴奋的叫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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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又忍不住问道:“公子,那咱们这是要去找那位楚、楚……”
她楚了半天,也没能说出来。
楚怀璧又敲了她一下:“楚香帅啊!你这小笨蛋!”
小月牙一拍手:“哦,对,那咱们上哪里去找啊?”
“盗帅楚留香,踏月不留痕,当然不是那么容易找的了。”
楚怀璧骄傲地说着,似乎说的是她自己一般。
“不过本公子早就得到消息,楚香帅就在这吴郡城里!有一个人肯定知道!”
小月牙叫道:“这个我知道!就是公子让我打听的那个什么巡、巡……”
“巡妖卫啊!”
楚怀璧翻了个白眼。
“这个姓江的,没想到他竟然会认识楚香帅。”
“听燕小五说,姓江的好像还和香帅是师兄弟呢,真看不出来,那么粗鲁的一个人,还敢对本郡、公子那么无礼,哼!”
“不过,看在香帅的面子上,本公子就大人有大量,原谅他了,不对,只要他肯教我那招把叶子变成飞刀的法术,本公子就原谅他,嘻嘻!”
楚怀璧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
似乎已经看到了“姓江的”答应教自己法术,而且还带她去见了楚香帅的一幕。
自从她看了从燕小五那里抢来的那本话本,心里对其中描写的几个人物可是憧憬得很。
尤其是那位“盗贼中的大元帅,流氓中的佳公子”,“花香满人间”的楚香帅。
既优雅,冷静,智慧,翩翩佳公子。
又充满神秘,传奇,离经叛道的味道。
每一样都令楚怀璧着迷,这些结合在一起,强烈的矛盾冲激,更刺激着她那颗叛逆的心。
为之深深着迷。
自从听燕小五说起,那话本里的人物许都是真的。
尤其是这位楚香帅,更是曾经在吴郡现过踪迹。
她就再也忍不住,想尽办法,好不容易才从家里溜了出来。
小月牙不能明白自家郡主为什么这么兴奋。
不就是一个偷东西的小贼吗?
还没有一串糖葫芦好吃!
不过糖葫芦好吃,街上好玩的也多,但她终究还是存下了一些理智。
劝道:“公子,那咱们就快去找他吧,不要在外面乱逛了,真的很危险呐。”
“你这胆子怎么这么小?跟了本公子这么久也没点长进。”
楚怀璧恨铁不成钢地责备。
不过也经不住她时不时软糯糯地哀求上一句。
只好暂时放下对热闹的集市的兴奋,拖着她找来肃靖司。
……
“什么!姓江的不在?”
楚怀璧叫道。
一个巡妖卫道:“江校尉到城郊查案了,若要报案,便找其他人吧。”
“算了算了。”
楚怀璧眼珠子转了转,拖着小月牙便走了。
“公子,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小月牙迷迷糊糊被她一路拖出城,才醒悟过来。
“找姓江的去!”
小月牙苦着脸:“公子,还是不要了吧?城外很危险的,您忘了咱们这次出来,有好几次都差点被贼人捉住了。”
“那不是没捉住吗?”
楚怀璧毫不在意地道:“放心吧,凭你家公子我的实力,那些小蟊贼不能把你怎么样。”
她虽然不知人间烟火,可毕竟不是傻的。
而且出身不凡。
凭楚王府的实力,自她出生起就不知道在她身上倾注了多少资源。
不说楚王为她遍请天下名师,即便是王府中也是高手如云。
即便是头猪,也能养出一尊大妖来。
她于修炼一道算不上多用心,凭的都是三分钟热度的好奇心,却也硬生生地堆出了七品的修为。
二八年华,七品的修为,放在哪里都是少见的。
一般的蟊贼,还真的不可能是她对手。
“嘿嘿嘿……”
“小妞长得如此可人,天下少有,这口气也是大得少见啊。”
“什么人!”
“谁!”
说什么就来什么。
小月牙这乌鸦嘴!
“自然是对疼你的人儿……嘿嘿嘿……”
楚怀璧神色微变,只是根本不等她看到到底是什么人,就忽然一阵头晕目眩。
糟糕!
只生出一个念头,顿时就两眼一黑,不醒人事。
……
吴郡城郊数十里外,一座军营依山而建。
远远看去,就能见森然气象。
军中兵煞血气汇聚,几欲冲天而上。
寻常妖魔邪祟,恐怕稍稍靠近,便要被震得魂飞魄散。
其时却有一道虚幻的白影在山间飞纵。
纵跃间如同一道在山间缭绕的轻烟云雾。
别说难以发觉,即便看到,也会将之当成普通的云烟。
江舟的幻梦身如同一朵白云,轻飘飘落在一顶军帐上。
如今他以幻梦身使出的轻功,远远胜过本体。
动静间如浮光掠影,云烟幻雾,神乎其神。
与其说是轻功,还不如说是某种遁术神通。
即便是这森严的军营,也被他无声无息地潜入。
“……将军,昨日那个县城里的富贾将您给告上了当地提刑衙门,你看要不要……”
“要不要什么?区区贱贾罢了,他能奈本将军何?”
“再说了,他家中如此富庶,本将军就是拿一点又怎么了?”
“哼,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赚这么多钱也不怕没命花?本将军这是在救他!”
军帐中传来声音。
令江舟心中一动。
巧了,要什么就来什么……
第196章 兵权 (求订阅、月票)
“话虽如此,但此事若闹到官面上,恐怕会对将军不利啊?”
军帐中两个声音,一个略带担忧。
“哈哈哈哈……”
另一个粗豪的声音大笑道:“所以说你不懂。”
“那帮子捞什子的酸丁和牛鼻子不都有说过?这就叫什么损有余,补不足。”
“老子拿的都是那些家里粮多钱多的,那些人为富不仁啊,藏着这么多钱粮干什么?一家几口人能吃多少?”
“拿一点过来对他们有什么害处吗?没有嘛!”
“还不如拿出来救济一下咱们这些流血又流汗,保他们安宁的人,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这道理,那些戴高帽的心里都敞亮着呢,哪里会拿这种事来与我老元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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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声音恭维道:“将军英明。”
粗豪声音道:“我老元还用得着你拍马屁?行了,你在这儿看着这些崽子,本将军要回府了。”
“老子每天好吃好喝地养着他们,还发钱发粮,要是有谁还闹出什么事来,可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南州霸府现在虽是一盘散沙,可也正憋着一股气,别惹毛了人,闹将起来,也是个大麻烦。”
江舟幻梦身听到里边动静,连忙提了一口气。
身形如云一般横着飘了起来,几个旋转,便如烟般远远躲出了数十丈外,藏到了一个营帐后,遮住身形,凝神摒息。
两个披着黑甲的人已经走出军帐。
江舟看清当先那人的容貌。
没有什么意外,和他的声音一般粗豪。
魁梧的身形像是一头黑熊般。
满脸的络腮胡子,像是一根根钢针。
长得凶神恶煞,一身血气雄厚之极,行走之间隐隐有山倾地动之势。
即便江舟已经离得极远,都感受到一股慑人的气息。
此人应该便是元千山了。
果然厉害。
他在李玄策身上都没有感受过这么可怕的气息。
不过此人也未必就能比李玄策强。
李玄策此人高深莫测,不知道修炼的是什么,一身精气神都十分内敛,不显山不露水。
元千山却是完全没有丝毫遮掩,他站立的地方周围虚空都微微扭曲,一身血气都几乎透体而出。
“嗯?”
走出营帐的元千山忽然又顿住脚步,四处张望。
“将军,可是有何不妥?”
元千山一双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旋即摇头道:“没什么。”
“对了,日子快到了,你找几个嘴巴紧的兄弟,把那批金银给那几个东西送去。”
他对身后那人吩咐了几句。
然后骂骂咧咧道:“入他娘的,也是晦气,老子的血也敢喝?”
“要不是不想节外生枝,老子早晚要干掉这几个东西。”
江舟看着元千山骂骂咧咧地离去,心中已经微微松了一口气。
隔着这么远,他现在几乎就跟一个死人一样,居然还差点让他察觉。
想着他离去前的话,也不及多想,身化云烟,潜出了军营。
他早已打听了这元千山的落脚处。
这人极好享乐,与士兵同吃同住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
他拢络士兵,靠的从来不是这种手段,而是大把大把的撒钱。
他平时根本不会长时间待在军营里。
而是在吴郡里有一座豪奢的大宅。
以最快的速度赶在元千山的前面,又潜入了那处大宅中。
在几个隐秘的地方各埋下了一张纸人。
然后又潜进元千山的卧室,留下了一张带着兰花幽香的信笺。
事实上他这两日不仅是打听了元千山的住处,甚至已经连续数次趁他不在,潜入其中摸了个透。
连他藏宝之地都摸了出来。
其实并没有花多大力气。
这元千山自恃勇力,又有大军在握,自负得很。
他的藏宝就光明正在地堆在卧室隔壁的一个厢房里。
江舟幻梦身在做完这一切,便进入了这藏宝的厢房中。
在满目的琳琅奇珍中,打开了其一个盒子,里面却是空空如也。
远在肃靖司的江舟本体通过露泡看着,露出一丝微笑。
心念一动,幻梦身竟然化作一道浮光钻入盒中,变成了一尊白玉雕琢,手持玉剑的仙人。
而在他面前的桌案上,也放着一尊白玉仙人,正好便与幻梦身所变化的那尊一模一样。
其实从王重光来告状依始,江舟就生出了一个念头。
他看上元千山那三万霸府兵了。
这听起来就是个天方夜谭。
小小一个肃妖校尉,与掌兵差着十万八千里,何况还是三万霸府兵?
就敢觊觎一个霸府将军手中的兵权?
说出去都能笑掉人的大牙。
不过江舟越了解,这个念头就越强烈。
他要的,并不是三万霸府兵的兵权。
只是想得到一个机会,调动元千山手里那三万霸府兵。
自从五里驿回来后,他就有种强烈的预感。
南州的宁静恐怕维持不了多久了。
尽管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大稷也远还没到风雨飘摇之时。
对天下各地的掌控依然是极为牢固。
但江舟是一直在追查密谋造反这件案子的幕后牵扯的。
他不知道帝芒有没有察觉,但以他掌握的情况来看,那个幕后黑手不动则已,一动必是石破天惊。
即便帝芒有所察觉,恐怕也不可能能轻而易举地镇压下来。
即便可以,但神仙打架,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他们这些小卒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造反起事这种事,无论成与败,最后双方都绝对少不了伤亡。
尤其还是这种道法显圣,武道通天的世界。
所以江舟不能不为自己留一手。
不说力挽狂澜,至少也要有自保之力。
所以,他盯上了元千山和他的三万霸府兵。
听着不可思议,可只要操作得好,未必就没有机会。
到目前为止,他的计划都还算顺利。
想要直接掌握那三万霸府兵,是不可能的。
但若是元千山自己愿意帮他,那又另当别论。
想让元千山心甘情愿地帮他,首先得先让他怕。
只有他怕了,江舟这个小小的肃妖校尉才有与他对话的可能。
正所谓成也兵权,败也兵权。
在江舟看来,兵权是元千山的依仗,但也是他的枷锁。
想让他怕,只有在这方面动手。
第197章 血海飘香 (求订阅、月票)
历来统兵在外的大将,除了脑后有反骨的,都会害怕被君王猜忌。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像元千山这样肆无忌惮的,应该是很少见的。
也不排除有反向操作的嫌疑。
他是故意这般自污,令朝廷放心。
毕竟愿意跟随一个偷盗成瘾的家伙造反的人是少数。
不过,江舟估计这元千山没这么聪明,纯粹是本性使然罢了。
否则他就不会一边自污的同时,又大肆给将士发钱发粮,拢络军心。
令君主忌惮的,不是什么将领的能力有多强,而是他在军中的威望。
越是一呼百应的人,越令人忌惮。
以他探查所得,元千山显然很符合这一条。
他麾下将士,似乎都对其死心塌地。
此人统兵的手段很简单粗暴。
用强大的武力令将士畏惧,用优厚的待遇、大量的金银粮食,令将士个个都愿意为他效死。
因为有他在一天,这些将士就有一天好日子过。
他们就是一个利益共同体,休戚与共。
虽然简单粗暴,却是一力降十会,比什么花里胡哨的方式都管用。
这是元千山的优势,也是他的弱点。
若能让朝廷说上一句话,元千山只要没有反心,就一定会怕。
以他的地位,想要操弄朝堂,未免可笑。
但他不行,那些不被权贵放在眼中的百姓、流民可以,天下的舆论可以。
江舟思索间,拿起桌上的白玉仙人。
这是他以其人之盗,还施其人之身,从元千山家中盗来的。
元千山的宅子里虽然有不少家兵守护,可还拦不住他的幻梦身。
这尊玉雕,其玉料雕工固然都是不错的。
放在市面上,也算得上一件宝贝。
可是对金鞭王家这样的武林中的豪富之家,未免有些太过寻常。
居然能被他们当成传家之宝,世代相传?
这倒也罢了,连元千山这等人物也将之视为珍宝。
怕是这玉雕里藏有什么隐秘。
江舟拿在手上把玩了一会儿,也没看出什么玄妙来,便拿出个盒子,将其安放妥当。
反正这也不是他的东西,他也没打算据为己有,等利用完后,便会归还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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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必管它是什么。
坐在小楼窗前,拿出纸笔,江舟又开始“创作”。
着墨落笔,四个铁划银钩,俊逸如刀的字迹便已出现:血海飘香
看着这四个字,江舟不由笑了。
说来也是有意思。
初来此间,他靠半集西游忽悠薛妖女,保下了一命。
现在,为了保命,又要拿古大侠的才情去忽悠天下人,“陷害”一位名震天下的统兵大将。
果然,知识就是力量啊。
照这么下去,楚香帅得个盗帅的名头。
他怕也脱不了一个文盗的雅号了。
摇了摇头,手中笔又动了起来:闻君……
……
“闻、闻君有……白玉仙人,妙、妙手雕成……”
“极尽仙姿,不胜心向往之……”
平蛮将军府。
一个家兵手持一张信笺,颤颤巍巍地念着。
元千山是有勋爵在身的。
大稷军中以勋立爵,不同于寻常王侯,均以将军为号,共有五等。
前三等都是固定的名爵,轻易不得授。
四五等都是杂号将军。
根据受封之人的功绩而定名号。
元千山当初平蛮一役,威震蛮域。
才以此功得封平蛮将军。
此时,这位平蛮将军正铁青着脸。
蒲扇般的手掌上血管暴突。
浑身散发着可怕的气息。
堂下家兵跪了一地。
他刚刚从自己卧室榻上枕边发现了这张信笺。
居然有人无声无息地潜入他的卧室,还留下了书信。
堂堂平蛮将军府,被人来去自如,却无一人发觉。
这怎不令他暴怒?
“怎么不念了?”
看着家兵念着念着停了下来,不由抬起眼皮。
声音虽然平静,却令那家兵浑身一颤。
他却不敢不听,重新看向信笺,颤颤巍巍地念了下去:
“月、月圆之夜,未旦……子时,当踏月来取。君素雅达,必不致令我徒劳往返也……”
元千山一双豹眼陡然迸射出可怕的精光,钢针似的胡子一阵阵抖动。
厅中似乎突然间刮起一阵狂暴的风,将厅中桌椅摆设尽皆掀飞。
跪了一地的家兵也顿时变成了一地的滚地葫芦。
“呵呵呵……”
“好,好,好哇……”
“我元千山竟然还能遇上这样的事……”
元千山怒极反笑。
堂堂四品高手,平蛮将军,霸府掌兵大将。
居然被人潜入卧房留了书,又扬长而去。
最他令暴怒的,不是有人明目张胆地潜进他的府邸。
而是这该死的小贼还光明正大地留书说要来拿他的东西。
别说他没见过这么狂妄嚣张的盗贼,这天下敢说要拿他东西的人,也都是屈指可数!
元千山胸膛起伏,隐隐发出风雷之声。
半晌才开口道:“月圆之时还有几日?”
一家兵跪地道:“将军,还有七日。”
元千山手掌轻轻用力,座下大椅顿时四分五裂。
魁梧的身形站起,满脸狞笑:“好!”
“本将军倒要会会这个狂妄的小贼,看看他究竟有何本事,从本将军手上拿走宝贝!”
……
江舟的“创作”速度很快,小半天功夫就写出了一本自认为精彩绝伦的故事。
虽然借的是古大侠的才情,可其中的许多剧情文字细节等等,却都是他自己填充的。
这一本薄薄的书册,可是为了那位元将军扬名所作。
自然不能只有他自己独自欣赏。
……
没多久,江舟就和燕小五一起出现在了一个书斋里。
这地方,就是原先的博古斋。
当初吴友斋被他斩杀后,听说博古斋被一个挺有名的商号给买了。
只是换了个招牌,买卖却没变,仍然是个书斋。
“哟!”
“是燕捕头!”
一个四五十岁的掌柜见了他们,连忙迎了出来。
“什么风把您这么位大贵人给吹来了?有何指教啊?”
“别扯淡,我算什么贵人?黄掌柜,我给你介绍一位真正的贵人。”
燕小五挥了挥手,将身后四处打量的江舟拉了出来。
“这位可是肃靖司的大人物,江舟江校尉!”
江舟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哟!校尉大人!我说今儿怎么喜鹊一直在门前叫唤,原来是这儿有两位大人物光临!”
第198章 逃! (求订阅、月票)
黄掌柜立即露出一脸惊喜,给江舟作着揖。
燕小五笑道:“黄掌柜,他可不仅是肃靖司的校尉,而且还是那部《群雄录》的真正作者。”
“哎哟!”
黄掌柜猛地拍了下大腿,一惊一乍地道:“原来您就是定《群雄录》那位大先生啊!”
“我说怎么如此气宇轩昂,原来是一身文气逼人,就是那些文人君子名士也多有不如啊!”
江舟:“……”
这老头,这张嘴……
“我明白了,二位今日是来问《群雄录》售卖得如何的吧?”
黄掌柜满脸喜色:“哎哟,二位贵人不知道啊,这部《群雄录》实乃近年来一等一的奇书啊!”
他伸出一根手指:“这才短短几天,就卖出不下一千本!”
“就这,还每天都有人跑我这儿来问,实不相瞒,敝号也印不及了,昨日才刚报上总号,若无意外,怕是调集南州诸多分号一块帮着加印,要不了多久,整个南州都能看到这部奇书了!”
“这不,小老儿正要差人去请二位,商量商量,毕竟这个……”
他搓着手,讪笑道:“若是这个如此大规模印售,所费颇大,这个分账怕是要……嘿嘿,变一变了。”
马屁拍得震天响,似乎对他二人多祟敬一般。
可转眼间谈到利益,却也一点儿都不含糊。
这老头儿,还真是个人才。
江舟心中暗道。
“黄老儿!”
燕小五脸色一变:“好哇,原来你今天满口好话,是在这儿憋着坏呢!”
“我告诉你!没门!”
“当初说了对半分,那就是对半分,一个钢板你也休想短了我兄弟的!”
黄掌柜连连弯腰作揖,任由燕小五唾面自甘。
逮着机会又苦着脸道:“燕捕头啊,不是小老儿出言无信。”
“只是当初小老儿眼拙,实在不知此书会如此受追捧,以为大抵也就是卖个几十百把本,对半分账,连印制成本也未必能捞回,”
“只是看在燕捕头面子,即便如此,咬咬牙也就亏了,左右不过百来本罢了。”
“可如今却要在南州大铺此书,若还是对半分,那小老儿真没法跟总号交代,非得被剥了这身皮不可,”
“而且即便剥了小老儿这身皮也没用啊,实在是这般分账,总号是绝不可能应允的,”
“若无总号首肯,江校尉这书也断然卖不到整个南州去,到时即便是对半分账,又能有多少进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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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小五手一挥,蛮横道:“我不管,总之书要卖,而且得大卖!”
“本捕快可是清楚得很,你们文茂斋可不简单,在大稷十三州都设有分号,区区一本书,对你们来说是个事吗?”
“不仅南州,整个大稷都得卖!这售书之利也还是得对半分!”
这燕小五,果然是难改纨绔作风。
江舟在一旁看着黄掌柜快哭了的神情,不由暗笑。
开口道:“好了,黄掌柜,我也不为难你。”
“如何分账,只要合理,我们都好谈。”
“不过,我也有个要求。”
黄掌柜一喜:“好说,这都好说!”
“江校尉有何要求,但请说来,只要小老儿能办到的,一定义不容辞!”
江舟说道:“也没什么,他刚才已经说过了,我想要你们尽快让这本书卖到更多的地方,最好能卖到整个大稷。”
黄掌柜顿时做出为难之色:“这个嘛……”
江舟笑道:“我让你四成利,售书所得,我只要一成。”
黄掌柜神色一动,搓着手:“如此一来,倒也不是不可能,不过……”
燕小五拎起腰刀,在他面前晃了晃道:“喂,黄老头,你可不要得寸进尺啊!”
黄掌柜连忙讪笑:“不敢不敢!”
“呵呵,既然如此,便就这么定了!”
“小老儿一定尽全力,让江校尉的大作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整个大稷!”
江舟点头道:“既然黄掌柜这般尽力,江某还有一本书,是群雄录中一个角色的个人传记,索性一事不烦二主,也劳烦掌柜一起拿去印售吧。”
他拿出刚刚“创作”完成的楚香帅个人传记。
黄掌柜两眼一亮,刚想接过,燕小五已经劈手夺了过去。
“血海飘香?好哇!姓江的,写了新话本也不先给我看,你还是不是兄弟!”
“我不管,我要先看完再说。”
江舟还没说话,黄掌柜已经叫了起来:“哎哟,燕捕头啊!这您跟江校尉是兄弟,什么时候看都行啊,若错过这几天,可就耽搁了这书的印售了!”
“行了,走你的吧。”
江舟一把抢回书,递给黄掌柜,同时伸手提起还待理论的燕小五。
“黄掌柜,就劳烦你了。”
“好说!好说!”
黄掌柜一脸笑意送走两人,才美滋滋拿着书随意翻了几页,便嘱咐伙计尽快拿去准备印售。
要是几天前,他根本不可能答应得这么干脆。
只是这几天那本《群雄录》的火爆,让他根本一点都不怀疑这本书能不能卖出去。
……
城郊。
“你到底还写了多少东西?要是还有,你可别藏着,拿出来拿出来。”
“你有完没完?说了没有了。”
江舟原本是想去解决一个露了行踪的妖魔,燕小五却一路缠着他不放。
“我不信,我算发现了,你小子不老实,瞒着我很多事!”
“说得好像你老实一样?”
两人你争我吵之时。
一处隐蔽的山林间。
“小月牙,你快走!”
楚怀璧嘴角带血,一身狼狈,气喘吁吁地道。
“郡主!我不走!我走了你怎么办?呜呜~”
小月牙满脸害怕地哭泣,却又固执地说道。
“嘿嘿嘿……没想到一位千金大小姐,竟有如此舍己为人之心?”
“只不过……美人儿,你太让我失望了,我诚心诚意待你,你却哄骗于我?”
“既然如此,就别怪郎君我不客气了……”
“两位大小美人,都留下吧……”
楚怀璧听到这个声音,神色一变,用力将小月牙一把推了出去,就掉头往回跑。
匆匆回头叫道:“快逃!你不想我受辱,就马上逃回吴郡,找人来救我!”
“呜呜呜~!”
小月牙眼看自家郡主又跑了回去,哭得更加厉害。
只是听到她的话,又立马哭着爬了起来。
一边大哭,一边拼命地跑……
第199章 秘魔神音 (求订阅、月票)
山林之中,树倒石摧,仿佛有巨兽践踏,一片狼籍。
更奇异的是,原本青草绿树的山林。
方圆数十丈内,无论是花草树木,山石流水,都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一个身穿粉色花袍,油头粉面的男子满身狼狈,靠坐在一株倒卧在地,被冰封的大树下。
此人虽是男子,腰身却极细,看上去竟比女子都要娇柔。
他看着不远处的一块巨大的冰块,脸色难看,气喘吁吁地咒骂着:“贱人!”
“竟然有这么多宝贝,到底是什么人?”
男子咒骂之余,心有余悸。
他没有想到,自己对付一个区区七品的小娘们,居然接连受挫。
先是被她三两句话哄得团团转,又被其一身宝贝砸得晕头转向,身受重伤。
幸好这贱人修为浅薄,但凡再强上一点,他今天就栽在这条小阴沟里了。
“贱人,本来还想让你跟本郎君逍遥快活几日,再献给几位大圣,既然你不识好歹,就别怪本郎君心狠了。”
男子满脸阴狠地盯着那块巨大的冰块。
不过他也只能说说狠话罢了。
眼前这冰霜非是寻常,竟是传说中的癸水玄冰。
五行之中,以癸水为至阴至弱,不与物争。
凝为玄冰,却是天地间至坚之物。
别说是他,即便那几位大圣短时间内也未必能破。
他知道这贱人身上带着这么多宝贝,又能唤出癸水玄冰这般传说之物。
其来历必然不同寻常。
身上未必没有什么求救之法。
而且她那侍女已经逃了出去,十有八九是去搬救兵去了。
这贱人身后也不知道还有何等人物,他在此多耽搁片刻,就多一分危险。
但让他就此离去,却又心中不甘。
而且,他也不信这贱人区区七品的修为,即便身有至宝,还能一直身化玄冰?
“唳——!”
正纠结着,男子忽闻一声尖锐厉啸。
抬头一看,顿时神色剧变。
一道血色刀罡破空而来,瞬息即至。
这刀罡来势凶猛之极,即便是他全盛之时,也需全力抵挡。
男子本已身受重伤,身无余力。
别说抵挡,就连闪躲都来不及。
便被刀罡当头斩落。
一颗人头骨碌碌滚落地上。
脸上还凝固着惊恐的神情。
“咦?”
一声意外的轻咦,江舟如一道轻烟般出现在林中。
他刚刚好不容易打发了胡搅蛮缠的燕小五,便用见妖斩血咒追杀那只露了痕迹的妖魔。
一路追踪至此,江舟本以为会有一场大战。
听说是那是一只接近五品的妖魔,司里追杀了许久都没有成功。
案卷遗留在卷宗库里已经不少时间,才被他搜寻出来。
怎么这么容易?
居然被见妖斩血咒一刀就斩杀了?
【诛斩瘦腰郎君一,赏秘魔神音一】
【瘦腰郎君:行云带雨,采花风流种。——彩蜂成妖,生性风流淫邪,口蕴百花和合香,尾藏百草慑心针。】
【秘魔神音:劫中生天魔,人心生秘魔。——秘魔音动,勾人喜怒忧思,动人贪欲色欲,慑魂夺魄。降伏秘魔,魔音化神音,百里之间,入耳必死,崩山断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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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灵之数:七十二】
好家伙,原来是个货真价实的采花贼。
江舟在卷宗库里挑中这东西,不仅是因为它的品级高,更主要的是这东西在南州十数县中犯案累累。
受害人不是未出阁的少女,就是年轻的人妇。
不知道毁了多少人的名节,搞得多少原本好端端的人家妻离子散,甚至家破人亡。
看完鬼神图录中此妖的生平,江舟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心中有种强烈的冲动再将它救活,给它戳上千百个洞再杀了。
也不知道是他运气大爆,还是连鬼神图录都对这东西看不过眼。
区区六品的妖魔,竟然给了他这么一个奖励。
看起来很牛的样子。
暂时按下这些念头,扫视四周。
现在正是入秋不久,刚好是秋老虎横行的时候。
而且南州还是地处南边,连雪都少见。
竟然会出现这种冰天雪地的模样?
江舟看了一会儿,便发现了那块大冰块。
微微一惊。
湛蓝的玄冰晶莹通透,可以清楚地看到玄冰之中,竟有一个人。
“是她?”
正是他之前见过的那个西贝公子,现在应该说是楚王之女,兰阳郡主了。
之前王嬷嬷那个疯老太婆说她离家出走,怎么跟这个瘦腰郎君搅和到一块儿了?
江舟尝试着破开坚冰,却发现这冰竟然极不寻常。
以他的功力,竟然撼动不了。
正有些头疼之时,忽然见青红、玉白两道流光经天而来。
强大的气息令江舟侧目不已。
眨眼之间便朝他这里坠落。
江舟这才看清,其中一道青红流光中,竟是那位南州的提刑司总捕。
他用手中一根铁锁缠绕着几人,扯着他们化成遁光经天。
另一道玉白流光竟是一叶扁舟,舟上立着几位宽袍大袖,高冠博带之人,中间似乎还护着一人。
其中一位,正是那位吴郡太守。
两道流光瞬间坠落林间。
遁光散去,现出一大群人来。
谢步渊一眼扫过现场的狼籍,看到满地冰霜,心中便有了计较。
早听说楚王府有一件宝贝,名为癸水仙衣。
能放癸水之气,凝聚玄冰,穿上此仙衣,即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也能在中三品的高手仙真全力出手之下保得性命,是一等一的护身至宝。
他也看见了站在原地的江舟,不由微微一怔。
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
吴郡太守范缜扫过场中,目光在江舟身上微微一顿,两道浓眉微皱。
便开口道:“郡主在何处?”
江舟听着对方语声中颇不客气的质问之意,心中虽然不舒服,但也不好发作,朝边上的冰块一指。
当下便有一个年约十来岁,一个扎着双髻的少女挤开几位高冠儒服之人,从扁舟上哭着跑了下来。
“郡主!郡主!”
江舟目光在那艘飞舟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便有一个白衣文士走到他身边道:“范太守游仙之诗闻名天下,这是他以浩然气所化云波仙舟。”
江舟看了眼对方,眼中露出几分茫然。
第200章 僭越 (求订阅、月票)
“哈哈,你不认得我,我却对你闻名久矣。”
说完,他手抚短须,满脸微笑地看着江舟,似乎在等他的反应。
江舟:“……”
李孟阳:“……”
江舟毫无反应,令李孟阳脸上笑容微滞,慢慢变得尴尬。
江舟看到他的神情,算是反应过来了。
很给面子地笑道:“原来是孟阳先生,久闻大名,得见尊颜,幸何如之。”
李孟阳干笑了两声。
心中暗骂,臭小子,这敷衍之意能不能再明显一点?
“这是……**瘦腰郎君?!”
被谢步渊用铁锁一起挟带来的几个捕快,在细查现场时,看到那两截尸体,猛地惊呼起来。
包括范、谢、李三人在内,几人都是脸色一变。
“住口!”
一个青衣捕头厉声喝道,同时一脚将那叫出声的捕快给踢了个趔趄。
江舟曾见过这人,似乎是叫什么刑长恭的。
看这些人反应这么大,他大概也能猜得出原因。
瘦腰郎君此魔实在是劣迹斑斑,名声极臭。
堂堂郡主,和这等**有所牵扯,不管有没有事实发生,都已经不重要了。
只要传出半点风声去,她这名声铁定是完了。
范缜面色阴沉,目中精光微闪,忽地转头看向江舟,冷硬地道:“你为何会在此处?”
江舟只在上次斩邪佛之时,远远见过这吴郡太守一眼。
两人的地位相差极大,他并不了解这个太守是什么样的人。
不过身在公门,他多多少少也听过些这位太守的名声。
听说此人出身儒门,是位不输于李东阳的名士。
不过是在李东阳破境立命之前。
江舟很怀疑,这老小子现在对他横鼻子竖眉毛的,八成和李东阳有关。
毕竟他和李东阳的“关系”人尽皆知。
不过,也有传言说此人为人冷硬,无论在谁面前,都是一副别人欠他八百吊钱的模样。
即便是李玄策、谢步渊这些人,甚至是那位楚王,他都不给情面。
也不排除,他是那类铁面无私的?
江舟思绪电转,面上却是一副底层官差见了南州父母天官的模样。
谨慎中带着几分不安道:“太守大人,此妖乃肃靖司追捕多时的逃犯,今日才露出踪迹,下官追杀至此,所幸,没有让它逃了,刚刚才将其斩于刀下。”
“你小子行啊,早听说你仕途亨通,升官跟飞一样,一直想找时间跟你请教下为官之道。”
刑长恭凑到他身旁,小声道:“没想到你小子居然还有这样的本事。”
“哼!”
范缜冷哼了一声,浓眉如刀,微微扬起。
刑长恭立马噤若寒蝉。
这位太守大人拂袖冷斥:“你是何身份?竟敢与郡主私会?
“置郡主于险地,险遭贼人所趁,郡主若有差池,你难逃罪责!”
一旁的谢步渊眉头轻皱,一步踏出,正待为江舟说话。
却被李孟阳一脸笑意地拦住,以眼神示意,扫过四周之人,又落在那瘦腰郎君尸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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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步渊微微一顿,若有所思,便收回脚步。
只是脸色依然有些不好看。
口中轻声道:“虽是情势所迫,但恐怕此子并非能任人随意摆布之辈。”
“哦?”
李孟阳微觉意外,目光扫过江舟。
江舟此时被范缜劈头盖脸的斥责弄得微微一怔。
这老头属狗的?见人就咬?
范缜喷了他一头,却没等他说话,便略过目光,不再理会他。
吩咐道:“立刻派人通报楚王殿下,谢总捕,劳烦你带人在此守护,其余闲杂人等,都离开吧。”
江舟被莫名其妙被喷了一脸,自然是一肚子气。
不过他总也不能为这点事就去硬怼一个一郡首官。
出来混的,这点气都受不了,他尸骨早凉了。
闻言也不想留下来和这老头相看两相厌。
便朝几人抱拳一礼,提起瘦腰郎君的人头尸身,告辞离去。
却不想范缜这老东西又喝住了他:“站住!你可以走,此妖尸身当需留下。”
江舟深吸一口气,回身道:“太守大人,此乃我肃靖司逃犯,而且它是妖魔,下官必须带它回去交差。”
“论情论理论法,即便是太守大人,也无权阻拦下官。”
范缜微微一怔,显然没有料到江舟居然会有胆量顶撞于他。
旋即脸色一沉:“哼,此妖胆大包天,竟敢掳掠亲王嫡女,当朝郡主,法理难容,其罪莫大,本官自当要给朝廷,给天下一个交代。”
“你不必多说,小小校尉,哪知其中道理?本官不与你计较,放下此妖,速速离去。”
另一边,李孟阳等人见此,都有些惊异地看着。
李孟阳更是低声道:“这小子,很有胆色啊。”
谢步渊目光闪动,嘴角含笑:“你信不信?一会儿范老倌儿这老顽固,十有八九会大失颜面?”
“哦?”
李孟阳微微诧异。
便见一直低眉顺眼的江舟,面色忽地冷了下,语气也没了先前的客气。
冷然道:“肃靖司领人皇金敕,肃靖天下,平妖安民,妖魔犯律,无论它所犯者是王侯公卿,还是平民百姓,都该由我肃靖司制裁。”
“太守大人,您僭越了。”
江舟寸步不让,最后一句说得玉振金声。
令众人心神震动,神色各异。
刑长恭两眼发直,和几个捕快愣愣道:“亲娘咧,这江校尉胆子也太大了,不怕影响仕途啊?”
那边谢步渊呵呵笑道:“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啧啧。”李孟阳发出啧啧之声。
太守范缜此时脸色已经沉得发黑。
“好,好,好!”
“好一个肃靖天下,好一个平妖安民……”
“好一个尖牙利齿的小辈!”
范缜连道三声好,神色便恢复如常,冷硬淡漠,不见喜怒。
拂袖转身,大步行走,口中缓诵词赋:“云为波兮风作舟!”
只见风云卷动,适才随遁光消失的一叶扁舟再现。
范慎与其他几位文士官员登上扁舟,风云起卷,便化为一道流光经天而去。
“哈哈哈!”
谢步渊大笑着走了过来。
“江小子,多日不见,你真是让本总捕刮目相看啊!”
第201章 祭月秋典 (求订阅、月票)
“谢总捕。”
江舟抱拳一礼。
当初南州几位强者抵御砚山神女时,他还只是远远见过这位谢总捕。
他心里早就有些猜测,谢步渊与燕小五应之间该应该是有什么关系。
他斩杀虹晲说不上是捅破天,引发的后果却是震动“天庭”了。
那时候他只是个屁都不是的执刀人,后来却屁事没有,风平浪静地过去了。
估计和这位脱不开干系。
后来因公与此人见过一面,说过几句话,印象倒是不错。
算下来,江舟对谢步渊还是很有好感的。
谢步渊上下打量了几眼,还是看不穿这小子的底细。
不愧是身怀至宝,那件宝贝果然神妙。
不过,从其举手投足间的沉稳,谢步渊还是能看出江舟身上的巨大的改变。
上次见他才隔多久?
现在居然连瘦腰郎君也能一刀斩杀了。
菩提老祖……
到底是何方神圣?
思虑间,面上已经笑道:“人皇金敕?亏你说得出来,这样的大旗你也敢扯?不怕你这小身板扛不住啊?”
江舟诧道:“肃靖司确实是得授金敕,下官虽然未能亲眼得见,但盖着金敕大印的‘肃妖靖平’四个大字,却是一直供奉在司中,下官日日瞻仰,一向奉为圭臬,何错之有?”
“……”
谢步渊和留下没走,不知是要看热闹还是做什么的李孟阳都是一脸无语。
这小子是真傻还是假傻?
要是装的,这心机也太深了吧?
谢步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出所以然来。
“人皇金敕”这种事,明面上却不好多说。
他只好话锋一转:“你这样顶撞范太守,就不怕得罪了他?”
江舟义正辞严道:“下官职责所在,照规矩办事,何来得罪?”
“太守大人是儒门名士,当朝重臣,德高望重,比下官更懂尽忠职守的道理,怎会因此而怪罪?”
他表现得就像个铁憨憨。
弄得在场之人也是一愣一愣的。
“咳……”
这小子有点滑不溜手啊。
谢步渊干咳一声。
本想逗江舟这小辈玩玩,吓他一吓,可现在他却有点自己被耍的感觉。
索性拍拍他肩膀道:“你能这样想最好。”
“不过你也不要怪范大人,你可知他适才为何要那般?”
江舟“老实”道:“不知。”
事实上,他能猜得出几分。
谢步渊点点头说道:“此妖胆大包天,竟敢掳掠郡主,自是万死不足惜,不过郡主却断断不能与此妖有丝毫牵扯,”
“否则传出去,郡主名声必遭诋毁,这两个名字,即便只是放在一起,也足令天下好事之辈搬口弄舌,”
“与其如此,还不如让你来占这便宜。”
说着,朝他揶揄地笑了笑,若有所指道:“换句话说,你小子,要走大运了。”
“啊?”
江舟一脸懵懂。
当然,有几分是真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谢步渊挥挥手,调笑道:“行了,这里交给本总捕便是,你不是职责在身吗?走吧,放心,在本总捕在,郡主一根头发都掉不了。”
我谢谢你全家啊!
江舟暗自撇嘴,抱拳道:“那下官告退。”
说完,赶紧转身离开。
有病。
这位郡主娘娘哪怕秃了跟我有半毛钱关系?
不过他心里明白。
恐怕他这次无意间的搭救,反而要被这帮子老货碰瓷,讹上了。
才走了不远,身后传来叫声:“小师侄且慢走!”
“??”
江舟回头看到李东阳一边对他招手,一边快步追来。
谁是你师侄?
“孟阳先生……是在叫在下?”
李孟阳见他一脸纳闷,笑道:“诶,李东阳是我大兄,你是他弟子,你可不就是我师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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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舟有点无语。
怎么感觉这老头和李东阳不是一路人?很不靠谱的样子。
“孟阳先生,弟子之事,都是东阳先生随口玩笑,当不得真的,”
“再说在下早有师承,如何能背门另投?”
李孟阳摇摇头:“诶,我那大兄可不是信口开河之辈,一口唾沫一颗钉子,不会错的。
“至于你有师门那又如何?我儒门不兴门户之见,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仅此而已。”
“怎么?你还觉得我大兄不配为你师?”
“……”
江舟张了张口,话没说出就被他堵了回去。
只好敷衍过去,道:“孟阳先生叫住在下,有何见教?”
“呵呵,有事,有事。”
李孟阳笑吟吟道:“八月十五,祭月秋典,白麓书院在一场祭月诗会,届时会广邀天下名士俊杰,一块儿吟诗赏月。”
他忽然想起来道:“我好像派人给你送过帖子了吧?”
“你是我大兄亲许的关门弟子,届时可不能缺席啊。”
江舟想了想,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
他当时收到张帖子,邀他参加什么白麓诗会,不过一直没有当回事,都快忘了。
“孟阳先生,不是在下不知好歹,诗会这种雅事,在下这种粗人去了能做什么?”
“你小子啊,不老实。”
“你知不知道?要不是你,以我大兄的资质,能比我还早破境立命?”
“而且,你那首《送东阳》,一直被我那大兄视若珍宝,逢人便炫耀。”
李孟阳不无酸意地道:“你要是粗人,这世上还有几个‘细’的。”
说完,他又正色道:“你且莫推辞,实话与你说,此次诗会,非是为吟风弄月,”
“白麓书院,向来不重诗词之道,即便偶有吟诗弄词之时,也不过当作怡情小道,还不至于如此兴师动众,”
“此次祭月诗会,乃是为了救人。”
江舟诧异:“救人?”
“你与此人也算相识,便是徐文卿,不过……”
李孟阳摇头叹道:“总之,你若有心,便来试一试吧,若实在不想,我也不勉强。”
说完,脸上又露出笑容:“呵呵,你是要回郡城?可要我送你一程?”
江舟还在想他的话,闻言摇摇头:“多谢先生,不过不必,在下的坐骑便在林外等候。”
说完,撮口吹了个响哨。
远远便传来一声马嘶,马嘶声未落,腾雾已经甩着四蹄狂奔而来。
“孟阳先生,在下先走一步。”
说完腾身而起,腾雾未等他坐稳,就又狂奔呼啸而去。
“好马。”
江舟身影眨眼不见。
谢步渊从后面走了过来,啧啧称奇:“这样的神骏,即便在玉京也不多见,这小子太过滑头,也不知道藏了多少东西。”
他看向李孟阳笑道:“我说你这么急着与人家拉关系,可是想提前巴结这位郡马仪宾?”
“不过也未免太早了吧?想娶郡主,可不是这么容易,范太守此举,虽是好意,可人家未必领情,别到最后,反弄巧成拙,落得个两头不是人。”
“呵呵……”
李孟阳对他的调笑只是微微一笑,捋须不语。
第202章 刚烈,功勋 (求订阅、月票)
江舟提着瘦腰郎君的尸身回到肃靖司,便交到录事房给老钱处理。
“这头淫妖司里可是追捕了不少时间了,没想到栽在了你手里。”
“你怎么发现它的?这东西,背后十有八九是有人庇护,”
“据我所知,那些小崽子尝试了许多办法,连万象堂几个精擅扶乩、测算的修士也没能找到它,你是怎么找到它的?”
老钱看了眼江舟手里提着头颅和尸身,一眼便认出了它的来历,颇为好奇。
江舟笑了笑,面色有些尴尬道:“也是巧了,我手下人发现了一个被它祸害的女子,”
“也不知道那女子是如何想的,在被那个……的时候,竟然偷偷收集了这淫妖的那玩意儿,”
“您老也知道,我有一门寻妖之术……”
说起这事儿,江舟都心情都有些古怪。
那个受害的女人也不知道是有多恨这头淫妖。
这东西作案,多是在梦中与人交合。
一般情况下,那些女子在梦中初时抗拒,但经过多次之后,以它的手段,便能让那些女子乖乖接受。
甚至反对它生起依赖来。
到了这时候,它才有可能会从梦中走出来,真正与女子交合。
能进入人梦中与人交合,便是这淫妖最难缠,也是最可恨之处。
即便所有人都知道那些女子受害,却也对它无可奈何。
可恨的是,此妖在受害女子被人知道受辱后,依然会时常在梦中与其交合。
一来二去,如此这般,也就越来越多的人都知道了。
只要被瘦腰郎君盯上的人,即便在现实中看着没什么事,可你不知道她哪一夜睡觉之时,就是在与这妖魔做那等不堪忍受之事。
即便是梦中,这些人的丈夫,又有哪一个能忍受这样的枕边人?
甚至她们的家人、亲朋,也全都会抬不起头来。
到这时,那些女子有勇气的,唯死而已。
没勇气的,就只能顶着这种屈辱,苟活下去。
当然,也不是没有那种自甘堕落,躺平了享受之人。
那个给他提供了线索的受害女人,便是在多次受辱的情况下,不堪忍受,才报到肃靖司。
不过瘦腰郎君向来不留痕迹,肃靖司找不到它踪迹也是无法。
在江舟发现这个案子后,便让手下的人四处去寻找当初那些受害者。
这些女人大多数对此避而不谈。
少部分愿意配合的,却也提供不了什么实质性帮助。
这个女人在知道了江舟要得到瘦腰郎君身上之处,以追捕此妖后,却自告奋勇,说她能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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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江舟也想不到她居然想出的是这样的办法。
直到她拿着东西出现在自己面前,江舟都有点傻了。
在被这脏东西膈应到的同时,也是极其佩服那个女人。
所以他并没有问那个受害女人,究竟是如何骗得瘦腰郎君在她身上留下痕迹的。
毕竟这么久以来,这玩意可是连一根毛发都不会留下的。
这便是他能找到瘦腰郎君的前因后果。
老钱是个人精,听他这么一说,就大概猜出了过程。
毕竟若非早有预谋,谁会刻意去做这种事?
老钱斜眼道:“是你小子出的损招吧?”
江舟连忙叫冤:“这真不是,我就算再不是东西又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其实我也想不到她会这样估。”
老钱也只是随便一说,摇头叹道:“此女现下如何了?”
江舟佩服道:“您老果然料事如神,我没说就知道了。”
“我看她成事之后,眼中似有死志,之所以未死,怕是还在等我将此妖抓捕归案,我已经吩咐人看着她了。”
老钱点头道:“此女确是刚烈,这淫妖也着实可恨。”
他想了想,似乎犹豫了一瞬,说道:“经此一事,恐怕此女家中已容她不得,”
“我这里,少一个清扫录事房的人,你得空跟她说说,愿不愿来帮我。”
江舟喜道:“那是她的福分了。”
不提钱泰韶藏着的本事,只说他在司中的地位,若他开口,不知道多少人想往他这里钻。
老钱摇手道:“还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呢。”
江舟一时沉默。
确实是这样,最后见她之时,他都感觉这女人眼中完全没了生气,浑身透着死气,如同活死人一般。
若没有那最后的恨在支撑着,恐怕不会偷生。
“行了,这事交给老钱我,你就不用管了。”
老钱摆手道。
然后让他把瘦妖郎君尸身放下,拿出他记录的册子。
一边记录一边道:“这东西虽说该死,但它身上可有不少宝贝。”
“其尾部有一只毒囊,一根毒针,都是炼药炼器的好东西,”
“尤其是其腹中蕴有一颗百花丹,是难得的珍宝,只是这贱物却暴殄天物,用来炼制什么狗屁百花和合香。”
“就这颗百花丹,你小子这次赚大了,估计能给你算个中等上。”
肃靖司斩妖向来是有奖励的。
当执妖人与巡妖卫时,奖励有限,通常只是金银之物。
但当上校尉,却是正儿八经的将官。
要开始录入朝廷的官员考核了。
大稷对官员自有一套考核制度。
文官的考核,十分复杂,涉及许多方面,主要的当然是政绩。
武官便简单多了,只有两样,军功与武力。
江舟的肃妖校尉,位武官之列。
武力好说。
军功的考核,分三等九列。
一为最,五为中,九为下。
朝廷每三年一考,若是政绩或军功达标,自然而然便可升官。
除此外,六司官员累积的政绩、军功,在各自司中,也是可以兑换一些资源的。
其他几司江舟不了解。
不过肃靖司的军功,却能兑换不少好东西。
肃靖司是管妖魔的,在普通人看来似乎没什么进项,穷得很。
可实际上,这里司天下魔生杀,这些妖魔仅仅是尸身就价值不菲。
多年下来,各种兵品、功法、天材地宝等等,不知累积了多少。
不过对拥有鬼神图录的江舟来说,暂时没有多少吸引力。
不是那些东西他不眼馋。
只是他初为校尉不久,价值高的,他换不起。
价值低的……他还不如多杀几个妖魔拿奖励不香吗?
所以,听到老钱的话,江舟有些不在意地道:“行,您老记着,我先告辞了。”
说罢便转身离开。
老钱抬看了一眼,嘀咕道:“这小子,是真的无欲无求,还是无知?”
摇摇头,便又低头做事。
……
“大人!不好了!”
江舟刚走出录事房不久,便见乙三四匆匆跑来。
第203章 挑拨 (求订阅、月票)
江舟诧道:“出什么事了?”
乙三四低声道:“司衙外来了百十号村汉,跪在外面,说要状告那位元将军。”
江舟一愣,心中电转。
一听这话,他大概就能猜到是为什么了。
以那位平蛮将军的做法,即便以他的地位权势,也不可能到现在才有人告他。
只是那些告状十有八九都是被人压下去罢了。
不过……
江舟说道:“村汉?哪里的?怎么会找到咱们肃靖司来?”
一些普通村汉,即便遭了元千山迫害,恐怕也不可能会知道是他所做的。
可他们不仅知道了,还有胆子状告一位统兵大将,这本就是件奇事。
找到肃靖司来告,那更不对劲。
无论元千山做什么,怎么轮也轮不到肃靖司来管。
王重光那是个例外。
他本就不是普通人,能接触许多层面的人和事,也能调动大量的资源,知道元千山的底细。
乙三四道:“是城外北河庄的村民,听说是有人指点。”
江舟想了想,便笑道:“就这事?也值得你大嚷大叫。”
乙三四急道:“大人,您刚接了金鞭王家的案子,这边就来了这么多人告状,里面肯定有蹊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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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啊,你现在的脑子转得挺快。”
江舟面现意外赞了他一声。
旋即笑道:“你是担心,那个背后指点的人是针对我?”
“正是!”
乙三四四处看了一眼,又警惕地放低声音道:“会不会是司里那几个校尉干的?”
“他们一直跟您不对付,而且我听说,前些日子,王重光那小子接连来告状,便是被他们之中的人打发了的。”
“您现在接了这案子,他们觉得失了脸面……”
“呵呵。”
江舟闻言笑了一声。
肃靖司里是有几个校尉看他不顺眼,和他有些不对付。
但忌惮他的靠山,一直都是暗戳戳地来,不敢明着表现出来。
江舟笑道:“他们再和我不对付,我也是肃靖司的人。”
“这么干为了什么?挑拨我和元千山干架吗?”
“别说这对他们没有什么好处,他们若是如此看得起我,又哪里敢来招惹?巴结还来不及。”
“不是我看不起他们,这些人恐怕还没有这种算计。”
江舟摇摇头。
此人具体目的是什么虽然不知道,但不外乎是针对肃靖司或是元千山。
不过依他看来,针对肃靖司的可能不大。
毕竟元千山是位高权重,但以肃靖司的体量即便不好轻易招惹他,却也不是一个元千山能撼动的。
若是后者……
是单纯的仇怨,还是……
也有人和他一样,对元千山的三万霸府军起了心思?
江舟想到这里,问道:“现在是谁在外面处理?”
乙三四道:“是苗校尉。”
江舟点头道:“既然有苗校尉在,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你不必理会。”
乙三四心中虽有疑惑,但也不好多问,应了声是。
江舟点点头,忽然问道:“你的铁牛水法炼得如何了?”
这铁牛水法修炼门槛并不高,乙三四数次立功,作为属下十分得力,江舟便传给了他。
乙三四一愣,连忙道:“咒法已成,只是这丹法却始终无法入门。”
江舟道:“丹法需有法力在身,你练不成也罢,以后专练咒法便是。”
乙三四忙道:“是。”
江舟想了想道:“你修炼血煞功,已经快要踏入九品了吧?待你入了九品,我再传你一门武功,你想学刀,还是想学剑?”
乙三四狂喜道:“谢大人!但凭大人安排!”
“好,那你好好努力。”
江舟笑了笑,便将其打发。
对于这些为他卖力的手下,江舟也不会小气。
他们越强,对他的助力也越大,这点道理他还是懂的。
至于忠心?
对他来说,平时不偷奸不耍滑,能彻底贯彻落实他的吩咐就足够了。
说什么绝对的忠心,那简直是个笑话。
这玩意儿只能相对来说,也得看他的御下手段。
将乙三四打发离开,江舟直接避过了衙外告状的村民,离了肃靖司。
其实不管这些人是被什么人引到肃靖司来的,他还挺感谢。
这是对方给递过来的一把刀,随时可以以此向元千山发难。
若是那人再有些能量,还真的很有可能让元千山栽了。
想扳倒他不可能,但恐怕不可能再这么安逸地驻兵南州了。
这或许就是那人的目的。
江舟自然不打算如他的意。
元千山要跑了,他上哪里再找这三万霸府兵?
这把刀目前还不到落下的时候。
回到以前的陈家大宅,现在的江宅。
江舟稍微疏理了最近的所得。
首先看的自然是刚刚得到的秘魔神音。
这是一门道术,有鬼神图录,修炼起来不难。
但其威力却受限于神魂、法力。
这段时间,他也多多少少出手斩了一些小妖。
也得了些一阳丹、阴灵膏、阳灵膏等物。
体魄、神魂有所增长。
功力法力也增长了十三年。
七十年法力,还不到六品。
其实不算弱,但江舟现在已经有点看不上。
一百七十年功力,六品中已经算是强横。
距离五品却仍然有极大差距。
中三品的修炼,不仅是血气之力的积累,已经涉及神魂意志。
以武道来说,只有修成武道意志,才是真正踏入六品。
三百年功力,加上意志显化,凝聚如画,方入五品,是武道入化之境。
他因为有武圣图录,武道意志凝聚得容易。
即便不借武圣之力,恐怕离五品入化也不远了。
只是这血气之力,便提升得有些慢了。
江舟功力来得太容易,人心不足。
短短几个月时间,就有了近二百年功力,说出去也没有人信。
“唉,这一阳丹也太低级了,一颗只增加一年,这要攒到猴年马月去啊?”
江舟嘴里喃喃念叨着天打雷劈的话。
“是不是应该先研究出一部功法来练练?”
有梦幻泡影神通,这似乎并不是件不可能的事。
至于法力道行,他便暂时不去考虑了。
没有类似龙刍草这样的宝物,除非他练成元神大法,否则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有太大的进境。
只是目前为止,在元神大法上,他依然是只能每天念诵经文。
进境是每天都有,每天夜里念完经,早上他都会感觉体魄、神魂都有莫名变化。
但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连他自己都有点摸不清。
老钱曾指点他几个字:内视反听,修无漏身
他似懂非懂。
接下来一连小半个月,江舟也不出去斩妖了。
除了处理些公务,都窝在家中,本体修炼武功道法,幻梦身依然在做些稀奇古怪的“梦”。
直到燕小五气势汹汹地跑过来,生拉硬拽,才将他拖出小楼。
面对一脸气恼的燕小五,江舟莫名其妙:“你干什么?”
“你还问我?你干的好事!”
“我真没想到,你小子居然是这样的人!”
燕小五指着他,嘴唇皮子都抖了。
第204章 出名了 (求订阅、月票)
楚王府。
“殿下!”
楚王妃一向端庄,此时却是一脸寒霜,怒道:“那是你亲女儿!你听听现在外面都怎么说的!”
“堂堂郡主,离家出走,与男子私会!”
“还碰上了淫贼,还差点就……”
楚王妃说着说着,眼泪就止不住地蹦了出来。
楚王顿时慌了手脚:“好了好了,爱妃,现在不是没事吗?”
楚王妃哭道:“那你告诉臣妾,现在该怎么办?”
“这……”
楚王怒拍桌子:“本王立刻就派人,把那个胆大包天的小子抓来治罪!”
“竟敢诱骗本王女儿,与郡主私会,成何体统!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本王要他生不如死!”
“不行!”
楚王妃抬起泪眼,更怒了:“你老糊涂了!”
“你没听到外面那些人说的?你女儿都和人私奔了!”
“现在除了他谁还敢要你女儿?”
楚王大怒:“笑话!本王的女儿,谁敢说闲话?谁不想攀附!区区几句谣言罢了,难道就轮得到区区一个校尉来觊觎本王女儿?”
楚王妃冷笑:“你威风,你威风你倒是去把那些说怪话的人都封口啊?”
楚王神色一滞。
如今这事吴郡传得沸沸扬扬,都传到郢都来了,多少人知道了,他如何去封?
“万幸,要不是你口中那个区区的校尉还有点本事,咱们女儿可就……”
楚王妃说着又抹了把眼泪,然后带着几分欣慰喃喃道:“至少也是个官身,比原来的巡妖卫强多了……”
“年纪轻轻,从一无所有,短短几个月就能做到校尉之职,还能杀得了那淫妖,想来是个有本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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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说着又露出几分疼惜:“唉,听说这孩子也是可怜,孤苦无依的,被人从流民群里提了出来,做了那不见天日的执刀人,”
“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才有今日成就?”
“殿下,这可是人才,你可要吩咐着点下面的人,多照顾照顾些,千万别让这孩子受了委屈……”
楚王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夫人喃喃自语。
心里一股邪火突然止不住地噗出来。
“啪!”
他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这个范缜到底是怎么做这个太守的?”
“在他治下,竟流出如此谣传,编排一位一等郡主!”
“他还想不想干了!”
……
“干得漂亮!”
吴郡城,一个茶楼中。
燕小五刚刚还是一脸气势汹汹,现在却是笑容挤满了脸。
“兄弟,你嘛时候勾搭上那个女魔头的?”
“这女魔头,以前就老欺负我,现在居然让你给降服了!”
“我告诉你,你以后可得帮兄弟我好好出出气!”
“……”
江舟被燕小五拖着出来在街上逛了一圈。
才发现自己这段时间似乎上了吴郡、甚至是整个南州的头条热搜。
街上茶楼酒肆,到处都能听到有人在谈论。
说是楚王之女,兰阳郡主逃出一夜,与肃靖司的一位校尉私奔。
结果遭遇臭名昭著的淫妖瘦腰郎君。
好在与郡主私奔的是一位肃妖校尉,本事不小,竟然把那瘦腰郎君斩杀了。
不过江舟也听到有人谈论,其实是兰阳郡主被瘦腰郎君掳掠,早已经遭了毒手。
后来才被肃靖司救了出来。
言语间不无污言秽语。
消息传得好快。
江舟没有理会燕小五的兴奋,暗自思索。
想来这就是太守范缜当时喷他的原由。
他是故意如此。
因为他知道这消息再怎么捂也不可能完全捂得住。
不说当日在场的人不少,听说那位郡主被掳时,是自己断后,让身边的小侍女逃走去报信。
那小侍女逃到吴郡,可是到处寻人呼救,这是瞒不过的。
恐怕现在消息传得这么快,未必没有官府在其中推波助澜。
为的就是混淆视听,移花接木。
江舟想通其中道道,便不是很在意。
上热搜就上热搜吧。
反正这种谣言吃亏的肯定不是他一个男的。
更让他在意的,其实是一圈逛下来,他发现上热搜的不仅是郡主娘娘的桃色新闻。
还有他的《群雄录》和《血海飘香》。
虽然热度远远不及前者,但市井里也有不少人在谈论。
许多人都讨论书中故事发展、一个个个性鲜活的人物时,也对他这个死太监恨得牙根痒。
毕竟他只写了一小部分。
许多人物都只是一个惊艳的出场,便没了下文。
唯一一位有“个人传记”的盗帅楚留香,自然是被讨论得最多的。
最令人热议的,当属书中开头,就有盗帅留书平蛮将军府。
然后又于月圆之认,众目睽睽之下,盗走平蛮将军的一尊白玉仙人像,踏月离去。
书中点明了时间地点,还明明白白地写出平蛮将军这位大人物。
令人纷纷议论,书中所写,究竟是真实还是捏造。
许多人都在四处打听平蛮将军府的消息。
让人震惊的是,书中所写,似乎是真的。
而且时间就在不久之前。
平蛮将军府毕竟人多眼杂,关系错综复杂,再怎么瞒也很难瞒住。
从里面传出消息,那位元将军竟是在半月前就收到了盗帅留书。
大怒之下,调集了重兵,将将军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月圆之夜,更是亲自坐镇,将宝盒放在自己眼前。
一直等到信上所说的子夜之时,也不见人影。
平蛮将军以为自己被耍了。
大怒之余,也松了一口气。
但哪知他打开宝盒时,里面空空如也,那尊白玉仙人竟然早已不翼而飞。
却在此时,四面皆传来有人大笑的声音。
“多谢将军赠宝……”
那位平蛮将军气得发狂,派人四处追击,但除了留在夜空中的一缕缕幽香,是半根毫毛也没有找到。
据说平蛮将军当晚愤怒欲狂,轰塌了自家的一座厅堂。
踏月留香,将军失宝。
盗帅之名在南州之地迅速传开,震动许多人。
当然,那位平蛮将军少不了被人笑话。
江舟听着他人议论,心中暗笑。
哪里有什么盗帅踏月留香盗宝?
那尊白玉仙人早被他用梦幻泡影给换了。
幻梦身只能维持几日。
元千山过于自负,只是确定宝物未失,便没有天天查看。
否则早就发现宝物丢失。
“你什么时候给我引见一下那位香帅?”
燕小五自己起了会儿哄,见江舟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他,也觉得没趣。
他也听到了那些议论,便又转移了兴趣缠着江舟道。
江舟笑道:“你是捕快,他是盗贼,你觉得你俩见面,合适吗?”
“呃……”
“是啊,我要是见了香帅,究竟是抓他,琮是不抓他……?”
燕小五挠着头,瞬间陷入一个艰难的抉择中。
“你自己慢慢想,想好了再找我。”
江舟无语地摇摇头,便起身走人。
燕小五竟然也没再纠缠,看来是真的迷茫了。
“大人!”
“求您为我们做主啊!”
“我们实在活不下去了!”
“您要不帮我们,我们便只有跪死在这里了!”
江舟才回到肃靖司门前,发现那些村民竟然又来了。
听说他们这些天是天天来肃靖司,也不做别的,就是跪着,不停地哭诉。
江舟眉头微皱,避着这些人进入司里。
才走到外院,就被一个巡妖卫找上。
说是许青有请。
江舟连忙赶去。
自上次查出血煞尸之事,许青让他别再管后,就消失了这么久。
现在突然出现,估计是有结果了。
……
“都尉大人。”
许青点点头,没有对他说血煞尸的事,反而指了指外头道:“外面那些人你都看见了?”
江舟一愣,点头道:“每日都来,如何能不见?”
许青看着他:“听说你接了王家失宝的案子,告的也是这位平蛮将军,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江舟笑道:“平蛮将军这等人物,哪里论得到属下置喙?王家的案子,也不过是依律探查罢了。”
许青盯着他看了许久,直看得他浑身不自在,才笑道:“让这些人天天这么闹也不是件事,本都尉将此案也一并交给你可好?”
“你现在可是贵为兰阳郡主的准夫婿,恐怕元千山也敬你三分。”
江舟一脸无语:“许都尉,此事纯属误会,就不要再取笑我了。”
“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你还想往外推?”
许青笑道:“行,不提便不提,但此案本都尉还是想让你来办。”
江舟道:“若都尉有命,自当遵从。”
许青点点头,不置可否,忽然又莫名地笑道:
“上回你就拿人皇金敕出来唬人,这回听说你又搬出来顶撞太守,我倒想问问你,知道人皇金敕在哪里吗?就敢到处扯虎旗?”
江舟微微一滞:“呃……”
许青也不为难他,笑道:“既然你对金敕如此心心念念,本都尉便带你去开开眼界。”
江舟诧异:“开眼界?”
许青不答反问:“你可知,我肃靖司一共有几堂?”
江舟道:“不是百解,千机,万象三堂还有刀狱吗?”
“不错。”
许青点头道:“不过除此三堂与刀狱外,你大概还不知,司中尚有一贯楼、十绝峰……”
第205章 人皇金敕 (求订阅、月票)
“一贯楼?十绝峰?”
江舟露出几分疑惑。
他在司中这么久,这些名词还真是第一次听到。
许青笑道:“这两个地方,对大多数人来说,其实可有可无,少有人提及,不知道也不奇怪。”
“先说十绝峰,其实你已经去过,便是李将军所居的那座小石峰。”
江舟微愣:“啊?”
许青解释道:“十绝峰,虽以峰为名,其实说的是肃靖司镇守天下十三州的十位靖妖将军,在一些人的嘴里,称之为十绝将军。”
江舟抬杠道:“十三州,不应该是十三位吗?”
许青没有在意,说道:“玉京神都,与东、西陪京,不在此列,那里有三位伏魔大将军坐镇。”
江舟听说过,肃靖司目前最高的统领便是三位伏魔大将军。
他之前在鬼市玲珑宝楼里见到的常平遗枪,便是曾经一位叫常平的伏魔大将军所用。
许青这时说道:“本都尉要与你说的,是这一贯楼。”
“你随我来。”
话落,却没有继续说,而是示意江舟跟着她。
片刻之后,江舟有些奇怪地跟在许青身后。
因为她带自己来的地方,就是李玄策曾经召见他的那个小石峰顶上。
他以为,李玄策是在这里闭关,现在看来并不是。
“这里……就是一贯楼?这不是李将军的茅……咳。”
江舟看着眼前的小茅屋。
这不是李玄策的茅房吗?
好吧,当初他就是这么吐槽的……
差点就秃噜出来了。
许青斜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推开茅房……不是,茅屋的门。
一股尘土和霉味扑面而来。
“咳咳……”
江舟走进茅屋,神色又是微愣。
这里面和他想象的差距太大了。
原本他以为怎么也是肃靖司的重地,这茅屋或许只是个掩饰。
没想到还真就是一间茅屋。
里面的简陋且不说,空空荡荡,只有一张供桌。
供桌上也积满尘土。
桌后的墙上挂着一块匾。
“一以贯之,慎终如始。”
许青念出匾上的字:“这是当年肃靖司第一位伏魔大将军留下的八个字,便是一贯楼的由来。”
她指着匾下的供桌道:“人皇金敕,便供奉在这里。”
“啊?”
江舟一愣。
便见许青扬手一挥。
一阵尘土飞扬间,江舟竟然看到供桌上的虚空中,有淡金色的辉光照落在飞扬的尘土上,显露出一个个字迹:
肃靖天下,平妖安民,上至王公,下至庶民,但有阻碍,奉朕令敕,先斩后奏。
一个个金色文字,如同铭记在天地间的神文,每一笔,每一划,都像是在在人心中划出一条条规矩。
令人不得不遵照奉行。
每一个字,都是天地间的铁律,是人间的道。
在看到字迹的一瞬间,江舟就有了跪下的冲动。
还好等他回过神来,字迹已经随着尘土落定而隐去。
心中仍旧一片震骇。
这样不可思议的力量……
恐怕这道金敕的约束力,不仅是因为皇权。
其本身,就是规矩。
不得不遵守的规矩。
“怎么样?是不是很神奇?”
许青面上隐隐带着似乎是恶作剧得逞般的笑意。
“……”
江舟无语道:“都尉大人,您也太不厚道了,看属下出丑有意思吗?”
“确实很有意思。”
许青一本正经点头道:“本都尉发现,你这个人看起来老实,其实心里不知道有多少弯弯绕绕。”
“大概聪明人都是这样,看一个聪明人出丑,自然很有意思。”
江舟撇撇嘴,扯开话题道:“大稷各地有的肃靖司和中,都有这一贯楼?”
许青道:“大稷十三州,各州司衙都有。”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过人皇金敕确实只有一张,供奉在在玉京总局之中。”
“你看到的,只是金敕烙印罢了。”
江舟诧道:“烙印?”
许青道:“这些旁枝末节,你就不必追根究底了,等你到了此等境界,自然明白。”
“我与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你不是喜欢扯虎皮,拉大旗吗?”
“现在给你个机会,竖起这杆大旗来。”
江舟露出疑惑:“都尉大人的意思,属下不大明白。”
许青没有立即回答,面上露出几分难看:
“我已经将血煞尸之事上禀朝廷,不过此事无凭无据,朝廷也不可能听凭我一面之词便大动干戈。”
江舟皱眉:“这样的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
旋即一惊,遇上许青投来的目光。
只见她点头道:“你应该也能猜出来,那人的权势恐怕远比我们想象的大。”
“在朝堂上一手遮天不可能,但至少能遮住南州这片天,否则也不会数十年无人发觉。”
“或许,根本不是无人发觉,而是没有人有这本事将这张网捅破。”
“如今李将军闭关未出,以我的能力,也别无他法,除非我们亲身入京,到稷天门外敲响登闻鼓,否则,只有等李将军出关,才有可能将此事上达天听了。”
“只是南州到玉京,逾万里之遥,若行事不密,恐怕……”
许青没有说下去,不过意思很明显。
不外乎是被人中途就咔嚓了。
江舟闻言也明白了。
此间并不像彼世。
万里之遥,那是无数人想都无法想象的一个距离。
交通、通讯的限制,令许多普通人甚至连南州也未曾走出过。
甚至有不少人认为,天下只不过就是南州而已。
在这样的情况下,大稷能拥有如此广阔的国土,仍然对天下各地有着看至少看起来十分牢固的控制,已经令江舟感觉很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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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只能归结于道法显圣,朝廷有着自己不知道的手段罢了。
许青又道:“其实还有一法,也是你提醒了我。”
“既然我们无法将消息送出去,便让朝廷自己来看。”
江舟一怔:“您的意思是……”
许青道:“那人既然遮住了南州这片天,可若是有人持着圣祖人皇的金敕,在南州闹得天翻地覆,朝廷难道还能看不到吗?”
江舟“……”
明白了。
他完全明白许青是想干嘛了……
第206章 大道至简,知易行难 (求订阅、月票)
江舟干笑道:“呵、呵……都尉大人……如今将军不在,您才是肃靖司的支柱,这杆大旗,怎么也得您来竖吧”
许青笑得灿烂:“本都尉也想,不过你以为人皇金敕是谁都能拿得起来的吗?”
江舟不上她的当,没等她说完就打断:“那倒不至于,不过属下比之都尉大人您,那是云泥之别,”
“不过这金敕有多难拿得起来,都尉大人如此天纵之才,也必然有此能为。”
“退一步说,若连大人您都拿不起,那属下就更不行了。”
“……”
许青英气的脸庞微微一抽。
“江舟,本都尉怎么没发现,你原来这么无耻?”
江舟腼腆地笑了笑:“大人过奖。”
我是在夸你吗!
许青差点想骂出口。
胸前起伏了几下,索性不跟他扯淡,扳起脸道:
“实话跟你说吧,其实这些年来,这道金敕越来越少动用,不是因为什么一朝天子一朝臣,”
“而是有资格、有能力颁出金敕之人越来越少。”
江舟连忙阻止:“不是,大人跟属下说这些做什么?”
许青不管不顾,继续说道:“人皇金敕,先斩后奏。”
她面上带着几分自嘲:
“很威风是不是?”
“是啊……”
“任何人都知道这几个字很威风。”
“也正因为如此,若是随意可用,那么自圣祖之后,这天下究竟是大稷的天下,还是肃靖司的天下?”
江舟不语。
确实如此。
先斩后奏?
在彼世,这种话也只是在影视剧里听听就算。
真在王朝之下,有谁敢喊出这几个字来?
许青说道:“因此,想颁出金敕,便要有足够的资格。”
她看着江舟正色道:“在肃靖司中论长短,一是实力,二是功绩,这便是资格。”
“功绩好说,你是不够,但本都尉在司中斩妖多年,倒也勉强能凑出来。”
“至于这实力嘛……”
“这上面的敕令,虽只是虚幻烙印,却不是随便什么东西都能承载。”
“想要请下它,只有两种方法,一是手执我肃靖司三大仙器之一——斩妖刀。”
“斩妖刀为我肃靖司震慑天下妖魔,自然足以承载这金敕烙印。”
“其二,便是炼成司中三大神功之一,先天无形戮妖罡气。”
“以先天无形罡气,凝炼一丝斩妖刀之形,也可短暂承载人皇金敕。”
江舟听完,暗自惊讶。
许青的话透露出了许多信息,都在显露着肃靖司的惊人底蕴。
“怎么?”
江舟正思绪转动间,许乐或许以为他怕了。
讥笑道:“你自己当初在外面扯虎皮倒是威风得紧,如今给你机会真正名副其实地手捧金敕,你倒不乐意了?”
“唉……”
江舟无奈地叹了口气:“都尉大人真的不必相激了。”
“这金敕的份量,重逾山岳,属下这小身板,扯扯虎皮,借借威风倒还罢了,真让我扛,实在是扛不起啊。”
“而且就算属下有这胆量,也真没有这本事啊。”
许青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却反露出几分若有深意的微笑:
“司中一直有传言,你与李将军关系菲浅,说你没准是将军藏起来的私生子……”
“噗~”
江舟差点喷了出来,大惊失色:“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许青难得地露几分儿女态,翻了白眼:“你紧张什么?我只说是传言,又没说是真的。”
“之所以有这些传言,还不是因为将军待你也未免太厚了,这么多年来,本都尉可没见过他对第二个人如此。”
“你也知道,本都尉出身九宫剑派,虽不比那些仙门圣地,却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派,实力或许不如你,但眼力却还是有几分的。”
看着许青似笑非笑的神情,江舟干笑道:“大人说笑了,大人天人之资,年纪轻轻便已是六品高手,比之那些圣地天骄也不差多少,属下怎是大人对手?”
“别给我戴高帽了。”
许青道:“当日岘山神女水淹吴郡,曾有数百里五色云烟笼罩吴郡,从云梦大水之中护住吴郡。”
“别人不知其中究竟,但我怎么说也是肃靖司都尉……”
她笑了笑道:“那五色云烟,是你放的吧?”
“哈哈哈……”
江舟发出一阵笑声:“大人又说笑了,这怎么可能?外面传闻,那五色云烟可是仙家法宝,天上奇珍,我何德何能,拥此奇宝?”
“你也不必急着分辩,我与你说这话,并非是图你的宝贝。”
许青道:“仙家法宝虽然厉害,但这人皇金敕也只落斩妖刀,这是圣祖人皇所定,改不了。”
“本都尉只是想告诉你,在本都尉面前,你也不必过分隐藏。”
“在我眼中,唯道而已,此道只在剑中求。”
许青眼中的神采淡然中透着坚定,在这一瞬间,令江舟也不禁为之心折。
只是一瞬,又恢复平常。
说道:“我与你说这些,只是因你有似有一门将柳叶变化为刀的神通?”
江舟一愣,点头道:“不错,这是属下师门所传道术,柳叶金刀。”
“看来你的师门确实不凡。”
许青点点头道:“我也不与你多说,给你三天时间考虑,要不要做。”
“这本先天无形戮妖罡气,你也先拿去参悟吧。”
“这……”
江舟真是惊了。
刚才许青说这是肃靖司三大神功之一。
他之前连知道这些东西的资格都没有。
如今竟然直接给他?
“你若能请下金敕,自然有资格修炼,虽然你炼成的可能性很小……”
许青摇摇头道:“你且先试试吧,待你看完,便知道本都尉为何选你了。”
说着,也不再和江舟纠缠这些事。
转身看向墙上的匾。
英气的脸庞露出几分叹惜:“一以贯之,慎终如始。”
“如今还有几人记得这句话?”
江舟闻言一愣,不知道她为何突发感慨。
但也随口道:“大道至简,知易行难。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善始容易,善终不易,虎头不难,蛇尾常见,此为人之常情。”
这回轮到许青一怔,回过身来,目中神采熠熠:“你竟能说出这番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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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即恍然:“是了,听说你是连东阳先生都赞誉有加,要收为弟子的,看来传言不虚啊。”
第207章 先天无形戮妖罡气? (求订阅、月票)
江舟一愣,旋即醒悟。
不知不觉又做了一次文盗。
他不过是习惯性地引用彼世先贤的话语罢了。
也不好解释,便笑了笑敷衍过去:“那位写下此‘一以贯之,慎终如始’的大将军,才是真正的不凡。”
“立身行道,终始若一,谈何容易?”
“能做伏魔大将军,奉圣祖人皇之命,一手建起肃靖司,又能有如此智慧,实是令人佩服。”
许青笑道:“那是自然,不过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现在自然是不能与那位相比,但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
笑意收敛,便开始赶人:“好了,你可以走了,本都尉准你告三天假,这几天你不用来点卯了,静心参悟。”
“那属下告退。”
白得三天假,他当然没什么不乐意的。
下了石峰,江舟拿着那本先天无形戮妖罡气,回到江宅。
“先天无形戮妖罡气……”
江舟手捧着这本肃靖司三大神功之一的秘籍。
这书册不是用普通的纸张写的,似乎是某种绢丝所织,也不知是什么材质,非金非玉,也看不出古旧来。
翻开书册,满篇的字迹,竟似某人的手稿。
一笔一划,锋芒毕露,竟刺得江舟两眼生疼。
“天有四时五行,人有五脏化五气……”
江舟一看到里面的文字,便移不开眼睛了,长久以来日日诵念元神大法经文,已经让他养成习惯。
口中喃喃诵读出声。
“余理天地之脉而通神明,合之金木水火土,四时八风六合,不离其常,变化相移,以观其妙……”
“知天有精,地有形……”
“惟上配天以养头,下象地以养足,中傍人事以养五脏……
“夫人之常数,太阳常多血少气,少阳常少血多气,阳明常多气多血……此天之常数……
“世间诸法,莫出于此,泄有余,补不足,以维恒常,以得长生……”
“余独弃此常道,法天之纪,用地之理,引天星之气,养于五脏诸窍……
“西方生燥,燥生金,金生辛,辛生肺……”
“西方为金精之域,入通于肺,开窍于鼻,藏精于肺,上为太白长庚星……”
“庚金之星,西方之气,呼吸鼻窍,合和金谷,通养于肺,行诸经、穴诸脉……”
江舟念着念着,忽的一怔。
“这玩意儿……不就是西方庚金之气吗?”
这东西他并不陌生。
他的柳叶金刀,正是引天星九炁为己用的西方庚辛正法。
西方为金域。
庚金为阳,辛金为阴。
是阴阳相济的庚辛之道。
先天无形戮妖罡气却十分极端,只取庚金至阳至锐之气。
通鼻窍,入肺脏,与人身金精、谷精合和,炼出一身至坚至锐至凶的金精罡气。
这是一种极端的法门,因为人身恒常,破了这个平衡,必然伤痛病痨死等等如影随形。
创出此法之人,也在秘籍中说出“余独弃常道”的话语来。
江舟现在已经不是修行小白了。
他知道这种极端的后果。
所以这书册上记载的法门,令他震惊的同时,也满心疑惑好奇。
创出这门无形罡气的人,是怎么活下来的?最后是不是不得好死?
同时他也有点恍然,为什么肃靖司中炼成这门神功的人越来越少。
其一自然是修炼门槛太高,能得到修炼资格的人本来就少。
其二,便是这功法真的不是人练的。
这玩意儿,就跟小说里的七伤拳一样,不练则已,一练就伤,一练就废。
江舟也明白了许青为什么会看中他。
说这门无形罡气的门槛高,除了足够的地位和功绩外,还需要实力。
只有拥有极为深厚的功力,有着强横的精魄血气,才能抵御承受庚金之气。
否则引庚金入体,瞬间便要被至刚至坚至锐的庚金之气撕裂,别说什么合和金谷,凝炼无形罡气了。
估计许青见了他的柳叶金刀,误会他掌握着降伏御使庚金之气的法子。
而且他在许青面前也展露了极为强横的实力。
未必没有一丝炼成的可能。
许青虽然对柳叶金刀有些认知上的误会。
但她还真没有猜错。
江舟有柳叶金刀在,未必没有弥补这门无形罡气缺陷的法子。
而且法子还很简单,直接弃了书册中接引天星之气的法门,改用柳叶金刀的法门,接引庚、辛阴阳二金之气入体。
阴阳大化,是天地正道。
自然就没了极端之处,且锋锐更胜不知凡几。
这么看来,这门先天戮妖无形罡气,简直是为他而准备的。
而且正巧,他尚缺一门武道功法。
不久前还想着“梦”一部合适的功法出来,只是小半个月过去,虽小有所得,离真正成形还差得远。
这门无形罡气虽有缺陷,却仍能作为肃靖司三大神功之一,足见其不凡。
何况现在他还有很大可能弥补这个缺陷,使之更上一层楼。
想到这里,江舟不由按捺心中喜悦,继续往下看。
“鼻窍开合,呼吸庚金,通达经络……”
“足太阳与少阴为表里,少阳与厥阴为表里,阳明与太阴为表里,是为足阴阳也……”
“手太阳与少阴为表里,少阳与心主为表里,阳明与太阴为表里,是为手之阴阳也……”
“庚金合血,去其驳杂,伺之所欲,泄有余,补不足,金气通达……”
江舟看到这里,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幻梦身幻化而出。
脚步连踏,身形如随风舞柳,凌波之仙。
霎时间,院中身影幢幢。
幻梦身身形舞动间,口中诵咒:“九炁含烟,径冲九天,西方白帝,庚辛正法,神王金刀,斩邪灭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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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叶金刀的神王金刀咒,感受到天星之炁涌动,幻梦身却没有将之引入柳叶,反而鼻翼翕张,将之吸入鼻窍之中。
江舟本体站在一旁,紧紧“凝视”幻梦身身上的经气运行。
他与幻梦身本就是一心二体,对于其身上经气运行,一清二楚。
以无形罡气的法门,将庚辛之气吸入体内,瞬间便于体内诸经流蹿。
“噗!”
幻梦身突然像是被无数锋锐的刀剑切割,整个四分五裂,化为泡影消失。
江舟脑中一阵刺痛。
却也没有气馁,等缓过这一阵后,又化出一具幻梦身。
“噗!”“噗!”“噗!”……
一连损毁七具幻梦身,江舟身魂俱伤,脸色苍白,却仍然幻出了第八具。
脚踏易卦,身形飘忽,瞻之在前,倏忽在后。
整个小院中都是幻梦身如凌波仙般的飘逸身影。
只见满场的幻梦身突然一起举起双手,连点身上诸多大穴。
强行干预庚辛之气依法而动,循经络而行。
突然右手食指如剑刺出……
“噗!”
第208章 先天破体无形剑气+六脉神剑!(感谢“蓝海悦”盟主加更)
“噗!”
一道金红色的剑气暴射而出,刺中院中一座假山。
一声闷响,如中朽木,应声穿透。
成了!
江舟一溜烟跑了过去,看着坚硬的石山上一个食指大小的圆润平滑的洞口,如若天然。
神色大喜。
回想刚才经气在幻梦身上运行的路线,身形陡然闪动。
一如适才幻梦身,满院皆是身影。
引庚辛之气,入鼻窍,行百脉,入心肺,融血气,合和阴阳,再出心肺,沿手阳明大肠经,于食指商阳穴破体而出。
“噗!”
石山上又是一个窟窿。
行阳明大肠经,出食指商阳穴,可称……
商阳剑!
江舟身形未停,天星之气源源不绝降下。
入鼻窍,行手厥阴心包经,出右手中指。
“噗!”
中冲剑!
行手少阳三焦经,出右手无名指。
“噗!”
关冲剑!
行手少阴心经,出右手小指。
行手太阳小肠经,出左手小指。
行手太阴肺经,出右手大拇指。
“噗噗噗!”
少冲剑,少泽剑,少商剑,一连三剑齐出。
六剑皆成,江舟没有停下。
身形反而越走越快。
鼻窍翕张,呼吸间隐有风雷之声。
体内经气运行也随之越来越疾。
双手挥动,十指连出。
一时间,小院中一道道金红色剑气纵横来去,交织如网,罡风肆虐。
江舟将自己由梦中得来的登峰造极、技近于道的剑法融入其中。
六路剑法在他手中渐渐成形。
这下可好,无形罡气没练成,反而被他捣鼓出了另一门神功。
不对,应该是两门。
先天破体无形剑气+六脉神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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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脉神剑,本就不仅隔空指力这么简单。
要不然叫六脉神指就行,干嘛叫神剑?还是天下第一神剑。
概因其六脉所发剑气,都应对着六路剑法。
每一路剑法都是一等一的绝学。
六路剑法合一,那才是天下第一的神剑。
这样的神剑,他怎么可能没有“梦”过?
当然,那是彼世的小说家言。
即便是在他的“梦”中,也难以重现这门神剑。
和之前的几门剑法一样的道理,最关键的地方是血气运行之法。
这东西实在是没办法凭空想象。
只是有了这门无形罡气,却又正好解决了这个问题。
一窍通,百窍通。
如今在他的手中出现的这门神功,与六脉神剑自然并非一回事。
不过其中的道理却足堪为江舟所用。
于是便有了他现在的六路剑法。
江舟敢自信地说一句,即便是真正的六脉神剑在他这门神功面前,也要被秒成渣!
而且其脱胎于先天无形戮妖罡气与柳叶金刀,他现在这六路神剑还有着极高的发展上限,远远不是极限。
现在他不过是直接牵引西方庚辛之气入体,与血气合和,匆匆而为。
失之圆润,烟火躁气太重。
若等他将两门神功道法融汇贯通,修炼成形,养出一身浑厚的庚辛罡气,那才是真正的神功大成。
不,应该是三门。
还有得自酒仙剑术中的搓剑成丸之术。
若说无形罡气是取天上庚金之气,柳叶金刀是取庚辛二气,搓剑成丸之术便是取人间金铁化为人体内的金精之气。
三者融合,天下第一剑不敢夸口,却敢说一声世间第一锋锐!
届时,不仅是六脉神剑,周身百脉诸窍,都能爆发无穷剑气。
那时他就是人剑合一!
他就是剑,剑就是他。
既是世间第一锋锐的剑法,那得有个配得上的名头……
江舟停下身形,立马就开始畅想。
过得片刻,一拍脑袋:“算了。”
暂时还是叫做六脉神剑算了。
既出于其间道理,又有这么个现成的名字,不用也是浪费。
接下来,江舟又化出一具幻梦身,开始尝试针无形罡气修炼下去。
引庚金入体,不过是入门之初。
蓄养,凝炼,化为己用,走出一条至坚至锐的武道,才是这门神功的目的。
江舟不知道创出神功的人有没有达到这个境界,毕竟神功缺陷太大。
不过他自认为自己改良的先天破体无形剑气很有这个可能。
许青说过,用无形罡气凝炼出斩妖刀之形,方能承载人皇金敕。
那至少要将庚辛二气入体,养于肺中,运用自如才行。
在石峰上他虽然拒绝了许青,可其实他并不是没有自己的盘算。
他本来就想对付元千山。
若依他原本的盘算,不外乎以利相诱,以势相迫。
成功概率自然是有的。
不过却有一个难以把握的隐患。
便是元千山此人的脾性。
若他软硬不吃,江舟也是无法。
如果能有金敕在手,那不说十拿九稳,估计也有十之七八。
江舟担心的是,许青这娘们分明仅仅是想让他找元千山开刀,十有八九在搞了元千山后,还会撺掇着他去搞更硬的……
罢了,先将这门神功参悟出来再说。
到时真有人皇金敕在手,也不是不能找几个身板硬朗的来碰一碰……
……
江舟又再次窝进他那小楼中修炼神功时。
吴郡外不远,怀水之右,有一座特别的城镇。
此处原为一个南北往来的要道枢纽,随着越来越多的商人、江湖中各流人物聚集,也就渐渐多了一个城镇。
镇中有一条祟武巷。
金鞭王家在其中算是数一数二的门户。
其时。
王家之中,长相气质犹如世家公子的王重光,正要出门,却被一个须发霜白,却身形魁梧,气色红润的老者叫住。
“站住,上哪里去?”
其人虽老,声音却苍劲如洪钟,中气十足。
王重光面色一滞,回身道:“爹。”
“又要出去胡闹?”
“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们王家虽然在武林中有些脸面,可在元千山那等人物眼中,却如蝼蚁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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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发老者怒目骂道:“你如此胡闹,早晚要陷我王家于万劫不复之地!”
“爹!”
王重光不忿道:“难道咱们就这么任人欺侮不成?”
“你想如何?造反吗!”
霜发老者愈发愤怒,虎目一瞪,怒喝道:“就算你有这胆子,你有这本事吗!”
“论武功,三脚猫的功夫,连老夫都打不过,还是以为你那些狐朋狗友真能上得了台面?丢人现眼!”
王重光俊脸通红,梗着脖子反驳:“爹,江校尉答应过孩儿,会为王家讨回公道!”
老者眉头一皱:“江校尉?”
忽然不屑一笑:“就是那位攀附兰阳郡主的肃妖校尉?”
“人家如今即将成为王府娇客,哪里还能理你这闲事?”
“爹,你莫要人云亦云。”
王重光正色道:“孩儿见过那位江校尉,此人非同寻常,绝非一般校尉,不是孩儿看不起您,”
“您若是遇上他,还真未必是其对手。”
老者顿时又是大怒:“胡说八道!”
第209章 嚼铁大法 (求订阅、月票)
“胡说八道!”
“放你娘的狗屁!”
老头一个劲儿地破口大骂,却不防王重光嘀咕了一句:“我娘不就是你婆娘?她回放狗屁,你又是个什么?回头就告我娘……”
“嗝!”
老头听在耳里,被咽出了个响嗝。
一时憋得满脸通红,对他怒目而视。
“唉!”
过了良久,老头才重重叹了一口气:“重光我儿,你为何就是不肯听劝?”
“宝物虽重,又哪里及得上我们一家平安?”
“舍了便舍了,左右也是个招灾的东西,舍了反倒一身轻松,想必祖宗也不会怪我们。”
“爹,孩儿不想活得如此窝囊。”
王重光紧抿着嘴唇,唇上淡无血色,过了一会儿才道:“金鞭王?真是好大的名号。”
他讥讽地一笑:“可在那些人眼里,这个名号不就是个笑话?”
“别人都在笑我王家,仗着自己祖宗给了个好姓氏,故意安了这么个名头,给自己脸上贴金,人家怎么说的?”
“金鞭王?区区一介草莽,不入流的东西,也敢自比王侯?简直不知所谓!”
王重光不知道是学谁的腔调,充满讥讽不屑。
说完不仅是他脸色通红,老头也是一样。
别人或许不知道王重光所指,但王君寿哪里不知?
王家到他这一代,名声极盛,却已是到头了。
再想往上一步,已经没有可能。
这是他们王家几代人的心病。
天下之人,世间门户,自打出生起就定了三六九等。
这是没有人能改变的道理。
想要打破桎梏,除非你打破这乾坤,掀翻这世间的道理。
只是谁有这么大的拳头,谁有这么粗壮的胳膊?
金鞭王……
这个名号未尝没有他们祖辈的一些占便宜的小心思在里面。
王重光嘴里的“别人”还真没骂错。
“唉……”
王君寿也不再喝骂,沉声道:“难道你以为,那尊白玉仙人里,真有你想要的东西吗?”
“不管有没有,不试怎么知道?”
王重光道:“再说,孩儿此番也未必全是为了找回那尊白玉仙人像。”
“你想干什么?”
王君寿眉头一皱:“难不成你还想对付那位元将军?老子警告你,虽说是你这小兔崽子,就算是我王家,这元千山若是不将我们看在眼里还好,一但入了他的眼,他打个喷嚏就足以令我王家万劫不复。”
“你当老子是在唬你不成?”
王重光道:“爹,孩儿不是自大之人,又哪里不知道?”
“那你……”
王君寿语声一顿,怀疑道:“你是想利用那个肃妖校尉?你还真以为,那个江校尉有这本事对付元千山?”
“呵呵。”
王重光笑道:“爹,您老了……”
“嘿!小兔崽子!”
“爹,您先别发火,听孩儿说。”
王重光正色道:“不是利用,孩儿也没那本事,我是想投靠江校尉,进肃靖司!”
王君寿一惊:“什么?!”
“你疯了?”
“若他真是王府娇客,即便他没有什么本事,凭这一层身份,你投靠他倒也有些盼头,”
“可如今不过是个传言,而且即便传言是真,他区区一介九品小官,真想成为王府娇客,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王重光摇头道:“爹,所以我说你老了。”
“我收到消息,那盗走白玉仙人的楚留香,乃是出自一个叫方寸山的仙家洞府,”
“据说肃靖司的江校尉,也是出自此间。”
王君寿皱眉道:“那又如何?”
王重光叹了口气:“爹,总之一句话,我想投靠江校尉,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而是因为他值得。”
“您放心,无论如何,我绝不会连累王家。”
王君寿看着自己儿子脸上的坚毅,忽然有种感觉,也许,他真的老了……
不由转身,挥了挥手:“唉,你去吧,有什么事,回来告诉为父,我王家虽比不上那些真正的世家名门,可也不是任凭谁都可随意欺凌的。”
王重光看着自家父亲有些佝偻的魁梧身形,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
跪地重重叩了个头,才起身快步而去。
……
江舟盘膝坐在庭院的池子边,膝盖上横放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宝剑。
双目中尽是幻梦身如梦如幻的身影。
有幻梦身在,他可以肆无忌惮地试验各种作死的修炼法子,有无数次试错的机会。
所以他根本不用担心先天无形戮妖罡气里有什么坑。
也正是在这种无数次不要命的试错中,短短三天时间,他还真就把这门号称肃靖司里无人能练成的先天无形戮妖罡气给练成了。
过了许久,满院子的身影尽归于一身,又化为泡影散去。
江舟闭上双眼,又一次开始在本体上参悟无数次试错的结果。
事实上他修练出来的戮妖罡气,已经大异于原本。
除了将核心的庚金之气都用阴阳相济庚辛二气替代外,连练法都变了。
将之融入了自己的一套身法中。
因为他在无数次试错中发现,只有在这种方式下修练戮妖罡气,效率才能达到最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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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原本中老老实实地纳气养气,效率是一。
融入身法中之后,效率至少是一点五,随着他的熟练、改进,这个数字还会继续增长。
江舟忽然睁开双目。
捧起膝上的宝剑,张开嘴,竟然直接将剑伸进嘴里。
“咔嚓!”
“咔咔……”
他竟然将宝剑一口咬碎,两排银牙上下张合,将一截截精铁磨得粉碎,吞入腹中。
经过肠道,便被五脏六腑中蛰伏的庚辛之气磨灭,化成一道道精纯之极的金精之气,流入肺脏中。
江舟以内视之法反照体内。
随着他将一把剑尽数嚼碎吞入腹内,最后一缕金精之气流入,肺脏中开始显现出一团小指大小的金红之气。
滴溜溜旋转,慢慢变成一颗金红色的剑丸,通体无暇。
“呼~!”
江舟长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吐出的气息无形无质,但三丈外的一块假山石头被这一口气吐上,瞬间四分五裂。
“终于成了……”
他不仅练成了无形罡气,还把酒仙剑术的剑丸也练成了。
不过用的不是搓剑成丸的法子,那要天天捧着一把剑,用内中的法门呼吸吐纳,长年累月,才能慢慢将一把剑中的金铁之气吸纳入体内。
江舟是练成无形罡气后,见其强横霸道的性质,灵光一现,以此为基础,用幻梦身“创造”出了一门嚼铁大法,能直接以血肉之躯,消化掉金铁之气。
然后就成了这般简单粗暴的直接生吞!
“差不多了……”
江舟自言自语一声,站起身来,拍拍袍子。
刚想出门去肃靖司。
经过小楼前忽然又停住脚步。
“又长大了?”
第210章 叩请金敕 (求订阅、月票)
“又长大了?”
江舟看着小楼窗下的桃树。
短短十余天,又长了一倍有余,现在已经有三四米的高度。
原本稀稀疏疏的枝叶,已经变得十分繁茂。
“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江舟抱臂看着桃树,目中透出怀疑:“你该不是什么妖怪吧?”
摸了摸颌下,江舟掏出一叠符咒,在树枝、树干上都贴满。
好好一棵妖妍的桃树,很快被他贴得阴气森森。
江舟却满意地点点头,自言自语道:“不管你是什么,江哥警告你,千万别搞花样,否则江哥一个念头就能让你变成一块黑炭头。”
说着,又幻出下个幻梦身,就守在树下,继续参研种种武学道法。
……
肃靖司。
“你说什么?”
“练成了?”
许青一脸见鬼的表情。
旋即用力地一挥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江舟:“……”
喂,你是许嘟嘟,不是曹丞相。
许青仍在失态地叫道:“先天无形戮妖罡气乃是……”
江舟嘴角微微一抽,一言不发。
张口一吸,鼻窍中呼出两缕金红之中略泛白金之色的气息。
散发着令人皮毛倒竖,骨髓生寒的锋锐之气。
两缕金红之气被他用双手合抱如球兜住,轻轻一搓。
便将之揉成一团,如同液体一般,一阵扭曲、拉长。
片刻之间,他手里已经握着一把如水凝结而成,却通体绽放金红光芒的鬼头刀。
“嗝!”
这一幕不过是在呼吸间完成。
许青话没说到一半,便猛地一抽,顿住了。
呆呆看着他手里的鬼头刀。
半晌,发出尖锐的声音:“你真练成了!”
没等他说话,许青喃喃自呓:“没道理啊……即便你有御使庚金之气的法子,也不可能这么快啊……”
“难道这世上真有生而知之之人?”
她满脸怀疑人生。
“不可能的……你怎么可能练成的?肃靖司近百年以来,只有一人练成此功。”
“除他一人外,所有妄图强行修练此功者,无一例外,都被庚金之气割裂气脉,身魂俱伤……”
江舟听着她梦呓一般的话语,不由一脸黑线:“那你还叫我练?”
数次相处,他现在对这个许嘟嘟实在提不起一丝的敬意了。
太呆了……
“呃……”
许青清醒过来。
脸上露出尴尬之色。
“咳……”
“既然你已经练成,我也不瞒你。”
许青干咳一声,整肃神色:“我根本就没指望你练成此功。”
江舟黑着脸,等她解释。
许青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眼神飘忽,却也没有隐瞒的意思:
“其实我早已求得一道戮妖剑气,只是料想你怕是不愿轻易答应此事,便想先给你些甜头,再让你受些打击,”
“我料你必然练不成此功,那本都尉也算不得违例,但也定不愿放弃,双管齐下,”
“你想要得到戮妖剑气,那便只有立下大功,或许你便能任由本都尉摆布,答应去当这搅屎棍了……”
“现在好了,本都尉拿什么去补上这个窟窿……”
许青说着说着,已经满脸欲哭无泪。
江舟:“……”
你还真是个小机灵鬼!
他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不过,虽然许青说得不大好听,但江舟也相信她并无恶意。
否则完全没有必要告诉他实情。
只是这个娘们多少有点虎,想事情全凭脑袋一拍。
难怪她平常不怎么管事。
恐怕不单只是性格使然,八成是有自知之明……
对于一个算瞎了心,也许还亏掉了底掉的傻娘们,江舟也不至于生气,只是有点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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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青倒也干脆,自己的盘算落空,难过了一会儿,便很光棍地道:“你放心,此事是我想岔了,戮妖剑气所需功绩,本都尉会为你堵上。”
“本都尉平生从不亏欠他人,区区功绩,不算什么。”
“……”
我差点就信了。
江舟看着她脸上明显快哭了的表情,脸皮微微一抽。
但是……心里好爽是怎么回事?毕竟白赚一门神功。
许青捏了捏手心,忍着痛彻心扉的感觉道:“怎么样?既然你已经练成戮妖剑气,可愿去请下金敕?”
像是怕江舟不答应,又赶紧道:“你放心,金敕在手,吴郡肃靖司上下,都会全力配合你。”
“元千山再势大,也不敢与肃靖司闹翻。”
“这一次,你只要落一落他的脸面,让南州震上一震就够了。”
让南州震上一震?
说得真轻巧……
元千山的确不可能敢和肃靖司翻脸。
可只找几个出气的还是没什么顾忌的。
身板小点的,这震一震就直接震得粉身碎骨了。
“要如何请?”
江舟心里吐着槽,嘴上却有了答应的意思。
这本来就是他的目的。
拒绝不过是想拿捏下,不让自己显得太廉价罢了……
许青闻言一喜:“随我去一贯楼。”
两人再一次来到石峰顶上的小茅屋。
许青站在供奉着金敕的桌案前,从怀中掏出了一方令牌。
江舟一见就认了出来:“李将军的令牌?”
许青笑道:“我之前所说,近百年来唯一一个练成先天无形戮妖罡气的人,便是李将军,我那道戮妖罡气也是向将军求来。”
“若非将军此时正处于紧要关头,你我又何需如此大费周章?”
原来如此……
江舟若有所思,听了许青的话,他有种预感。
下次再见到李玄策,恐怕他会有很大的变化了。
许青说道:“你上前来,以戮妖罡气凝聚斩妖刀之形。”
江舟依言而行,很快手捧一把鬼头刀,站在桌案前。
肃靖司平日所用的鬼头刀,本就是仿真正的仙器斩妖刀之形而制,他熟得很。
许青手捧令牌,在案前单膝跪落,肃容道:“吴郡肃靖司肃妖都尉,许青,奉将军令,叩请人皇金敕一用!”
说来也是神奇,她话声一落,手中的令牌便从起手中脱出,缓缓浮了上来。
一道血光从令牌上射出,照落案上虚空之处。
江舟之前见过的金敕再次显现。
而且如同活了一般,金敕文字竟一个个从虚空中脱落,如同一条金色锁链般,缭绕着他手中罡气凝聚的鬼头刀。
原本虚幻不实的罡刀,在金敕文字环绕下,竟渐渐变得凝实,最后甚至就如同虚空造物一般,变成真正的实物。
江舟甚至能握在手里,感受得坚实冰冷的触感。
金敕文字缓缓落于化虚为实的刀刃之上。
很快,刀刃上出现了一个个如神文般充满不可思议之力的文字,如同镌刻其上。
许青这时站了起来,取回悬在空中的令牌。
笑道:“如何?”
江舟想了想,吐出三个字:“很神奇。”
看了看她手中的令牌又道:“这么说来,即便修成戮妖罡气,也只有十绝将军才有资格请出金敕。”
许青道:“那是自然,不然你以为人皇金敕这般廉价?”
话锋一转,眼中透出狠色:“你打算何时去弄死元千山?”
江舟:“??””
第211章 上门 (求订阅、月票)
??
看着许青恶狠狠的表情,江舟一脑门子问号。
说好的震一震呢?怎么又变成弄死了?
江舟怀疑道:“大人和元千山有过节?”
许青神色微滞,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便也不隐瞒。
冷哼道:“本都尉曾在阳州肃靖司任职,与其打过交道。”
“这个老东西,仗着自己兵权在手,行事肆无忌惮。”
“你以为,他勾结妖魔之事无人知晓吗?此人勾结妖魔,已经有不短时间,对我肃靖司也是百般阻挠,坏了司中许多案子,放走了不妖魔。”
许青咬牙道:“这一次,你可要好好地落一落他的脸面,让他知道我肃靖司不是好惹的。”
“是吗?”
江舟忽然莫名想起当初用幻梦身潜入这军营。
听到这元千山说要将金银拉去给什么人……
或许,那并不是“人”?
“都尉大人,此事既然交给属下,那属下也有个条件。”
江舟想了想道:“既然金敕在我手中,那是不是无论我做什么,如何做,司里都不会干涉?”
许青点头道:“只要在规矩内,合理合法,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当人皇金敕是玩闹吗?”
说着却忽然笑了起来,话锋一转:“不过,别怪本都尉没有提醒你,”
“人皇金敕,也并不真是不可违抗的天宪,何况这只是一道烙印,”
“而且圣祖人皇早已逝去数千年,若真有人拼着撕破脸,与金敕对抗,也并非不可能,”
“即便事后追究,当今陛下也未必会对他如何,毕竟,他是绝对忠于当今陛下的。”
许青特意着重咬出最后几个字。
江舟笑道:“属下明白。”
他本就只需要一个师出有名。
人皇金敕威力如何,倒是其次。
许青有些意外:“那就好,你打算怎么做?”
江舟道:“大人不是刚刚才说不干涉?”
“……行,你好自为之。”许青顿时被咽了一下,脸色一沉,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便迈开一双长腿扬长而去。
江舟笑了笑,也转身离去。
……
江舟带着乙三四等几个巡妖卫一块儿,本想回家中准备一番,还没到家门口,便看到王重光站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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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两句话后,江舟微露诧异:“你想进肃靖司?”
王重光抱拳拜道:“不,重光是想投效大人,跟随大人左右,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江舟不由笑了:“哈,我一不是王侯封疆,没资格开府建衙,二不是名门世家,收不起门客豪仆,你投效我作甚?”
王重光正色道:“不敢欺瞒大人,重光仰慕大人风采,只想跟随大人,学些本事。”
乙三四在江舟身后冷笑道:“你倒是机灵,不过你以为大人是什么人?你想投靠就投靠,想跟随就跟随?”
其余几个巡妖卫也发出一声轻笑。
金鞭王家确实是武林大豪。
但对于身处肃靖司的他们来说,虽不至于说得上看不起,却也不会另眼相看。
“我……”
王重光一急,正想说话,江舟已经抬手道:
“王少爷,你若是想进肃靖司,可以自去报名,肃靖司每年都会从天下各地挑选能人异士,以王家的势力,你自己的本事,想来不难通过考核。”
“行了,我还有要事在身,就不陪王少爷你玩耍了。”
江舟说完,便带着人走进江宅。
王重光还想追上去。却被两个巡妖卫回身拦住。
……
“大人,其实这个王重光也确实是个可用之人,王家金龙鞭法乃是江湖一绝,听说这位王少爷已得真传,年纪轻轻,一身修为却已近八品。”
江宅中,乙三四因刚才的事,还在对江舟道:“最重要的,是他在江湖上号称小郭君,交游广阔,朋友众多,而且都十分给他面子。”
“若他真是诚心为大人效力,倒是个不错的人手。”
郭君是前朝的一个诸候,江舟也听说过相应的典故,是一个和彼世战车四公子之一的田文,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孟尝君,相类似的人物。
江舟笑道:“那又如何?我也不与人争斗,又无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他再有能力又与我何干?”
“光是带着你们几个,已经让我头疼了。”
“都怪属下等人愚笨。”
乙三四几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行了,我也没说你们是累赘。”
江舟正色道:“闲话就说到这里,冯臣楚卫,你二人立刻去司中调齐人手,前去平蛮将军府,本校尉随后就到。”
“是!”
两个巡妖卫领命匆匆而去。
江舟回头对乙三四道:“乙三四,这次,你就不要去了。”
“大人……!”
乙三四神色一急,江舟摆手道:“你不用急,我是有更重要的事让你去办。”
他拿起桌上一叠纸:“这上面,都是元千山的罪状,”
“你的路子多,你知道有什么法子,能让它们在最短时间内传遍南州,传到玉京去?”
乙三四闻言稍微平息,想了想道:“江湖上,消息最灵通的,自然是丐帮与青门。”
江舟诧道:“青门?”
他虽然看的书多,但也不是什么都能涉猎到,谈不上无所不知,尤其是这江湖中事。
丐帮倒好理解,此间会有这个帮派一点不奇怪。
而且很可能比他所知的还要强大得多。
乙三四有些尴尬道:“呃,就是那些勾栏烟花之地。”
“大人您别看那些人上不得台面,但江湖上就属她们接触的层面最大最广,上至朝堂公卿,下至市井贩夫,都有她们的耳目。”
“不过,大人若是要最快的话,那还得是漕帮,他们的消息虽然不如前两者,可若论快,却无人可及。”
乙三四犹豫了下道:“其实,大人若想做这件事,外面那位王少爷,比属下更在行,若他肯出面,也许能同时使动这三家一起发力。”
他惭愧道:“属下虽然也识得几人,可都是些不大上得了台面之人……”
“哦?”
江舟微微一愣。
他倒没想到,这个王重光还有这本事。
想了想道:“好,此事便交给你吧,由你去和那王重光说,告诉他,若此事办好了,本校尉可以给他一个机会。”
“是!”
……
平蛮将军府。
“废物!”
“都是废物!”
豹头环眼的元千山暴怒地狂吼,本就长相凶恶,暴怒之下,更是吓得手下之人一个个抖似筛糠。
这些日子,因为那个狗娘养的什么楚留香,他们可没少受这罪。
“这么多人,这么长时间了,连一个下三滥的小贼都找不到!”
“老子要你们何用!”
一个家兵壮着胆子,战战兢兢地道:“将军,此人非是一般贼人……”
元千山怒吼:“不是一般是几般?他有多大本事?能上天还是遁地!”
“废物就是废物!别给老子扯淡!老子告诉你,再找揪不出这小贼来,老子要你们的命!”
元千山狂怒地骂着,忽然有人急急忙忙闯了进来。
“将军!将军!不好了!”
“瞎嚷嚷什么!找死吗!”
那人吓得扑通一声跪下道:“将军,肃靖司的人来了,就在外面,说要……说要……”
元千山眉头一皱:“肃靖司?他们来干什么?”
“你吞吞吐吐干什么?有屁快放!否则仔细你的皮!”
第212章 满仓将军?
吴郡城中,江舟带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站在一家豪奢大宅的院墙下。
江舟低头对男孩道:“你确定没有算错?”
男孩闻言不屑地撇嘴道:“你要不信,便自己去找。”
江舟一笑:“小东西,年纪不大,脾气却不小。”
这个拽得二五八万似的小屁孩,名叫路忘机。
当初他在办河伯使者青牛妖的案子时,便是这小孩给卜的卦。
被他从万象堂提溜了出来,为他寻找元千山的罪证。
要对付元千山,自然不能空口白话,总要有些拿得出手的把柄。
所以他早就在准备着,只等时机一到,便将这把柄拿到手中。
路忘机这小屁孩给他卜算的日子,便是在今日。
半个时辰前,他吩咐手下人去调集人手,自己也准备出门去找路忘机时。
忽然被王重光拦住了。
王重光得了乙三四的信,便猜到他要对元千山动手。
便拦住他,说要告诉他一个消息。
说他查到元千山的一个秘密。
便是其暗中勾结的妖魔底细。
据王重光所说,元千山勾结的妖魔不是一个两个。
那似乎是一个群组织的妖魔。
为首的是几个自称为“树头五圣”的。
原来元千山所饲养的那只“满仓将军”,便是得自树头五圣。
平日里,这些妖魔也会为其做事。
而元千山平日里,会为它们提供庇护,还时常与它们分赃,送去许多金银财物。
双方彼此勾连,元千山借助这些妖魔得了许多方便,也满足了自己偷盗的私瘾。
其他触犯大稷底线之事,他倒是不敢做。
不过那些妖魔在他的庇护下,却着实做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
每每被肃靖司、提刑司等衙门追查到头上时,都被元千山以各种胡搅蛮缠、移花接木的方式给蒙混了过去。
官府中的人,江舟这种铁头娃还是少数。
对上一位有爵位在身的统兵大将,自然是能避则避。
江舟听完王重光所说,不置可否。
他看得出来,王重光原本怕是看出了自己有意对付元千山。
他来告状,不过是正中下怀。
虽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校尉竟然会想着对付一位霸府将军。
他既然知道江舟有所需求,他便想以这个消息作为投名状来投靠自己。
不过王重光显然没想到江舟对他要投效的反应这么淡,根本就没有在意,自然就急了。
江舟没有说什么,只是让王重光好好办好他交代的事。
便与路忘机一起来到了这座宅子外。
王重光的消息不能说完全没用,却也没有他自己想象的那么重要。
只是让他确定了元千山那部分金银的去向罢了。
本来江舟的目的也不是置元千山于死地。
勾结妖魔,有那个所谓的“满仓将军”就足够了。
这条罪名可大可小。
至于是大是小,完全就在于他这张嘴。
谁让他代表的是肃靖司?
江舟思绪电转。
在他身旁,路忘机手中拿着一个繁复之极的仪盘,嘴唇不住蠕动,无声地念叨着什么。
忽然出声道:“来了,现在进去,必能遇上。”
江舟闻言,伸手抓住他的后脖子,如同一道轻烟般无声无息地飘进了院墙中。
落地之时,路忘机翻起眼皮,诧异地看了眼江舟这个司衙中的红人。
对肃靖司许多人来说,江舟的名头很响亮,但这种响亮,大多是不怎么好听的名声。
江舟的“低调”,让李玄策和许青都有意为他遮掩。
所以真正知道他本事的人确实不多。
不过只是刚刚那接近遁法神通的身法,令路忘机略为惊讶,知道这个江校尉未必如传言的那般,只是依靠后台靠山上位。
江舟察觉他的目光,低头笑道:“小屁孩,看什么看?那东西什么时候出来?”
路忘机翻了个白眼,伸出有些胖乎乎、白嫩嫩的小手,指向不远处一个角落:“那不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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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一看,果然见到那里的地面突然高高隆起一个土堆。
然后一阵耸动,有一只胖乎乎、毛绒绒的东西从里面拱了出来。
“……”
江舟半张着嘴,看着那只身形肥硕,鬼鬼祟祟东张西望的东西,愣住了。
原来所谓的满仓将军……竟然就是一只肥耗子?!
这只从土里钻出来的肥耗子,两只短短的手爪上还抱着一个盒子,显然是它刚刚偷出来的宝贝。
这东西看似肥硕笨拙,却十分警觉。
很快便发现一旁的江舟两人,一双绿豆似的小眼迎上江舟目光。
有那么一瞬间的停顿,肥硕的身躯猛地一震。
便见其突然张嘴,竟将那个几乎和它一般大的盒子吞了进去。
然后整个鼠化为一道黑烟,又一头扎进土里。
江舟也不急,低头看向路忘机,眼神中透出“该你表演”的神色。
路忘机又翻了个白眼,抱着仪盘开始推算。
……
在江舟追捕肥耗子时。
另一边。
平蛮将军府。
家兵一脸害怕,吞吞吐吐地道:“将军,他、他们说要、要搜查将军府!”
他怕的倒不是肃靖司,而是元千山盛怒之下,没准会迁怒他。
“哈!”
元千山豹眼环睁,旋即怒极反笑。
“好哇,看老子倒霉,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落井下石是吧?”
“好,好,好!”
“老子倒要看看,哪个狗崽子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到老子地盘撒野。”
“走!点起兵马,随老子去会会肃靖司这群狗鼻子!”
很快。
元千山骑着大马,倒持一杆长槊,横在将军府门前。
身后数十家兵列阵以待。
这些说是家兵,其实是随他征战多年的亲兵。
全是精锐的百战精兵。
虽只是数十人,却让对面的肃靖司一众巡妖卫和执刀人感觉面对的是千军万马。
论人数,双方似乎相当。
论气势,肃靖司这边却已经开始胆战心惊,不少人都有了逃的冲动。
元千山什么人物?一眼就看出这些人有多虚。
不由不屑道:“我还道是李玄策那小子发了什么疯,原来是一群废物,竟然也敢来我将军府撒野?”
第213章 唇枪舌剑 (求订阅、月票)
元千山一双环眼扫过肃靖司众人,目光所及,大多数都是畏惧地一缩。
却也有一部分咬牙强撑,怒目回瞪。
元千山不屑一笑,落在人前领头的冯陈楚卫二人身上:
“就是你们说要搜本将军府邸?”
“你们知不知道,即便是李玄策来了,他也不敢在本将军面前放这么响的屁!”
“你们这些个不知死活的东西,都乖乖地到边上领上三十军棍,然后趁早给老子滚蛋!”
“否则,别怪本将军不给他李玄策面子,让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走不出这门!”
他完全不将这些人看在眼里,只当是随意支使的蝼蚁之辈,还不值得他大动干戈。
若非这些人身上还有一身肃靖司的皮,那便不是三十军棍这么简单,恐怕没有人能走出去了。
奉了江舟命令,作为暂时的念头的冯臣楚卫二人相视一眼。
心中虽然有些打鼓,却还是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冯臣抱拳陪笑道:“元将军莫怪,我等不过是奉命行事,说是将军府上,或有妖魔潜藏。”
楚卫却冷着脸,质问道:“肃靖司办案,元将军是要阻拦吗?”
元千山猛地瞪眼暴喝:“滚你娘的蛋!”
“办什么狗屁案!肃靖司办案与本将军何干?”
“哪里来的不知死活的狗东西!”
他是堂堂的四品高手,原本肃靖司众人就被这些百战精兵的阵势吓住了,此时元千山浑身威势暴发,顿时把人都吓得连连后退。
甚至还有不少人在他这一声暴喝下,连站都站不稳,坐倒在地。
“哈哈哈哈!”
元千山骑在马上,仰首狂笑:“就凭你们这些废物!也敢查我将军府?”
“谁给你们的狗胆!”
冯陈楚卫两人神色难看,进退两难之际。
忽听一个声音传来,神色顿喜。
“元将军果然不愧是领兵大将,好大的威风。”
“兵权在手,恐怕在这南州之地,连当今陛下也没有你元将军威风,即便是人皇的圣旨金敕,也远不及将军一句话管用。”
这次却轮到元千山神色一变。
此等诛心之言,令他暴怒的同时,心中也微微一颤。
面上现出狠厉之色,紧紧盯着肃靖司众人身后的方向。
“谁?是谁!”
“哪个没卵子的狗东西,缩在裤裆里胡言乱语什么!”
“大人!”
肃靖司众人忽地向两边分开,让出一条道儿来。
露出一身校尉衣袍的江舟。
“你就是这群狗崽子的领头?”
元千山扫了一眼江舟身上的衣饰,露出讥讽之色:“哈!我道是肃靖司什么时候出了个不得了的人物,敢来本将军这里撒野。”
“原来不过是区区一个校尉,就敢在本将军面前狂吠?”
“看来就是你这狗东西在后面支使这群废物来找本将军麻烦了?”
“大人!”
肃靖司中不是没有血性之人,元千山虽是位高权重,但连翻污言秽语,羞辱他们,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唾面自干的。
只是刚才没有一个能念头的,只能强行忍耐。
现在江舟出现,让他们有了主心骨。
当即便有些群情激愤。
江舟抬了抬手。
众人脸上虽然仍有不忿,却都安静了下来。
他在肃靖司里虽然名声有些奇怪,但这些经常跟着他出去办案巡妖卫和执刀人却多多少少了解。
他们跟的这位校尉大人可不像司里那些说怪话的人以为的那样,是个依赖背景靠山上位无能之辈。
江舟在这些人中的威望,远超司里其他人的想象。
“呵呵……”
对于元千山难听的话语,江舟只是轻轻一笑:
“人皇亲军,在元将军眼里,也不过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犬马之流,开口闭口都是污言秽语。”
肃靖司本就是当初帝稷身边一支亲军专为捕杀妖魔而另立,说是人皇亲军也是理所当然。
“早闻元将军在阳州荡冠诸军中,威望极高,一声令下,万军景从,连当地官民都颇为拥戴,军心民心可用啊……”
“也难怪将军看不起我等,两州之地,元将军皆能一言而决,元将军便是我南、阳两州的天啊,大小官员军民人等,皆要仰将军鼻息,”
“恐怕连当今陛下的话到了这里,也比不上元将军好使啊。”
“如此看来,今日还真是我手下这些人不知好歹,冒犯了将军了。”
江舟笑眯眯地说完,回头道:“冯臣楚卫,还不快向元将军赔罪?”
两人微微一愣,性子有些直拗的楚卫颇有些不乐意,冯臣却是微愣之后,憋关一阵笑意,作惶恐状扯着楚卫一起躬身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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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等无知,不识元将军天威,冒犯天颜,还望恕罪!”
元千山在江舟笑眯眯地说话是地,神色已经是一变再变,听到冯臣这句话,更是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脑袋里一阵嗡嗡直响,一时竟然呆愣起来,不知道反应。
这小子,够狠。
江舟看着冯臣嘴角一勾即隐,转过身,煞有介事地教训众人:“你们这不知死活的东西,本校尉只是让你们来查案,可没有让你们冒犯元将军。”
“在南州,得罪了当今陛下,不过是拿你下狱,得罪了元将军,你们还想有活路吗?”
“住口!”
元千山猛然一声暴喝。
满脸钢针也似的胡须根根炸起,脸色憋得通红。
环眼圆瞪,直勾勾地瞪着江舟,一阵一阵地喘着粗气。
这个小白脸……
太坏了!
一脸笑眯眯的,说话怎么就这么毒啊?
从他开口,每一句话都是在把他往死路上拖啊!
简直和那些文人酸丁一样,笑里藏刀,唇枪舌剑啊!
“狗……”
元千山喘着粗气,刚一开口,突然想起这小白脸刚才说的人皇亲军,立马改口:“够了!”
“哪里来的小白脸?满口胡言乱语!”
“老子对陛下忠心耿耿,你、你这小白脸句句挑拨,是何居心!”
元千山是横,也确是个厉害人物,不过这口齿却不怎么了得。
江舟一听他干巴巴的几句话,反倒有点像恼羞成怒。
不由微微一笑。
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种事,本就不问真假对错,只问实际。
只要你有了这种能力,即便是假的,纵然舌灿莲花也是说不清的。
第214章 对峙 (求订阅、月票)
江舟心中想着,嘴上说道:
“元将军,是这样的,有百姓来肃靖司告状,说是将军府中有妖魔潜藏,偷了他们家中许多钱物,藏在将军府中,”
“在下原本不该来叨扰将军,不过百姓告状,又事涉妖魔,肃靖司职责在身,却也不好装聋作哑,”
“否则,我肃靖司若是落个失职的罪名倒也罢了,若是有人说将军以势压人,肃靖司不敢来查,那反倒让将军落得个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元千山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脸皮一阵阵抽搐,满脸胡须根根抖动。
显然是在极力忍耐,强按着几欲喷薄而出的怒火。
“小子!”
元千山目中放出寒光:“你别以为在这里放几句狗屁话,就能踩到本将军头上。”
“那你是想瞎了心!”
“本将军纵横沙场数十年,要是能让你这狗崽子几句话就拿捏住,早就尸骨无存!”
“总之一句话,想进老子的将军府,可以,你得先问问老子身后这些儿郎答不答应!”
“儿郎们!这些狗崽子想踩到咱们头上拉屎拉尿,你们告诉这狗崽子,答不答应!”
元千山横起长槊,猛然一声暴喝。
“不答应!”“不答应!”
随着他的一声暴喝,他身后的数十个亲兵也齐声大喝。
肃杀之气顿时汹汹扑面,弥漫四周。
吓得肃靖司中不少人脸色苍白。
江舟脸上却笑意未减。
如元千所说,他要是凭自己这么几句话就能吓到,也成不了平蛮将军。
江舟一言未发,元千山又大喝一声道:“狗崽子们若硬要闯进去,你们说怎么办!”
“杀!”
“杀!”
“杀!”
一阵阵杀声整齐如一人,吓得放多人开始两股战战。
“肃靖司的狗东西!”
“全都给老子跪下!”
“否则杀无赦!”
元千山在一阵喊杀声中探出长槊,直指江舟,一声暴喝。
头顶似乎打开了某扇门户,滚滚血色血气冲天而起。
一道道血气与元千山头顶浓浓血烟汇聚,竟冲天而起,如狼烟般。
云层被冲开一个空洞,很快又被一片血云充斥,
森寒的煞气慑人心魄,
血云之下,狼烟之中,有一尊横槊立马的人影,如神如魔。
虽然面目模糊,其轮廓却和元千山一般无二。
片片细鳞血甲如若实质,闪烁寒光,有血光流转。
骇人之极!
肃靖司中,已经有人大叫一声,转身就逃。
甚至有人直接吓瘫在地,两眼呆滞无神,竟是吓傻了一般。
其余人虽不至于如此,却也个个脸色苍白,惊惧难掩。
一点都不夸张。
莫说有一个元千山,仅仅那数十个百战精兵列阵,其不知道到用多少人命磨炼出一的血煞之气,就足以将人吓死。
此时肃靖司的数十人中,只有少数几个被吓成这模样,已经是他们常年与妖魔打交道磨炼出来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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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江舟,在这股被军阵连接成一片的气势之下,也感觉到压力重重。
五气冲霄,精气成狼烟?
还不是,不过大概也不远了。
江舟心中微微一沉。
这元千山比他们预料的要强得多。
而且有军阵相助,竟能成倍地助长其气焰。
几乎有了突破四品,有了三品武圣五气冲霄,精气成狼烟的几分气象。
元千山双眼环睁,如狼烟般的血气之中,那尊如神如魔的将军身影也猛地睁开如电双眼。
如两点寒星,即便青天白日的晴空似乎也微微一黯。
“跪下!”
“否则……死!”
“死!”“死!”“死!”
如雷鸣般的暴喝的喊杀声,令肃靖司众人越来越多的人坚持不下去,一个接一个地双腿软倒。
江舟虽寸步不让,但在元千山与军阵相加的压力下,也开始觉得吃力。
在他苦苦支撑之时。
整个吴郡似乎都被元千山这番举动给震动。
……
离吴郡不远处,群山之间,有一座悬崖,上面有一面峭壁,光滑如镜,温润如玉。
壁前,李孟阳临涯而立,手抚短须,看着远处晴空之下汇聚的血云,和冲天而起的血色狼烟。
他身后有一个素袍儒士,面现惊异:“精气狼烟?武圣?不对……”
“看这架势,应是军中强梁,布下军阵……”
“如今南州军中有如此惊人之势的,便只有那位平蛮将军,”
“听说此人行事蛮横,飞扬跋扈之极,什么人有这么大胆子,竟惹得他如此大动干戈?”
“山长,要不要去看看?”
李孟阳没好气道:“看什么看?都去看热闹,这玉璧谁来看守?”
素袍儒士暗自嘀咕,也不知道之前是谁偷偷跑出去。
……
一道青红遁光经天,落在平蛮将军府前。
一身紫色公袍的谢步渊大踏步走来,挡在江舟等人面前,面沉似水:“元千山!你这蛮汉发什么疯?”
“胆敢在郡城中动用军阵,惊扰百姓,你想造反吗!”
“嘿嘿!”
元千山面对谢步渊的质问,却只是冷冷一笑。
“咫尺越山海,须臾倏万里。”
一个冷硬的声音凭空响起,随即便见高冠大袖,形容干瘦高古的范缜一步自虚空中踏出。
冷冷地扫过在场之人,在江舟身上一顿,眉头微微一蹙,便即略守,落在元千山身上,目露寒光:
“谁来与本官解释解释,此地,究竟是怎么回事?”
“哈!”
元千山浑身威势未曾收敛半分,反狂声一笑。
“都来了,好哇!还有没有人要来?”
神色陡然一沉:“哼!解释?本将军正要找你南州各府讨个公道解释!”
“你南州究竟是什么意思?派了这么个小白脸,区区一个肃妖校尉,就敢来我将军府放肆,竟狂言要搜查我将军府!”
“怎么?把我老元当刀使,除掉了王悬胆,就想过河拆桥,要赶我老元走?”
“还是觉着我元千山好欺?什么狗东西都能来踩上一脚?”
“嗯?!”
“你们刺史呢!把我老元连哄带骗地带来南州,如今想卸磨杀驴是吧?让他出来亲自与我老元说!”
看着元千山发飙,谢步渊眉头紧皱,额角一胀一胀的,也颇感头疼。
不由回头对江舟低声道:“你怎么回事?怎么跑来招惹这个彪货了?”
第215章 你敢杀一个试试? (求订阅、月票)
江舟还没有说话,范缜透着寒意的目光已经投来。
“你叫江舟?”
“本官记得你,你一个小小肃妖校尉,不好好尽忠职守,平妖安民,反倒到处招惹事非,惊扰百姓,”
“本官上次就曾告诫于你,让你安分守己,看来你是将本官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如今竟变本加厉,如此兴师动众,以下犯上。”
“是何道理!”
范缜厉声喝出最后几个字。
声音不高,却如舌绽春雷,在场之人,无不为之所慑。
即便是元千山,也是眼中精光微微一闪,竟不知不觉收敛了几分狂态。
江舟脑中微微一昏,竟不知不觉生出几分惶恐,想要伏首认错之意。
“咳……”
忽听身前谢步渊轻咳一声。
几乎是与此同时,江舟脑中紫府垂落万千紫气。
眸中紫气浮现,一闪即逝。
头脑已于瞬间恢复清明。
江舟心中顿时一震惊怒。
却出不忘向谢步渊投去一个感谢的眼神。
尽管江舟知道自己的清醒更多是因为脑中紫府的异动,即便没有谢步渊的提醒也是一样的结果。
范缜眼中闪过几分诧异,却也不以为意,不等江舟说话,又移开目光,刺向元千山。
冷声道:“元千山,吴郡乃本官治下,还轮不到你来放肆,还不收起军势,更待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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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
“范太守,本将军敬你是当世名士大儒,给你面子,不过……”
“本将军有言在先,不给我个交代,今天这事没完!”
元千山怒瞪江舟:“你们南州官府本将军不管,但这些肃靖司的狗崽子!”
“老子说过的话,绝对不打一丝折扣!”
“老子今日把话放在这儿,今天你们这群狗崽子,要么跪下认错,要么伸头领死!”
“元千山,你过了。”
范缜皱眉说道,目光扫过江舟等人,又道:“肃靖司众人无故兴师动众,以下犯下,自是不该,”
“不过,肃靖、荡冠二司毕竟份属不同,虽是以下犯上,与你下跪,也于礼不合,万万不可,”
“本官自当着令他等与你赔罪,这跪礼却可免去。”
他话锋一转:“不过你今日妄动军阵,惊扰郡中百姓,也需给本官一个交代,”
“否则休怪本官一纸飞奏,递入金阙,问你一个私纵军兵之罪!”
元千山眼中精光闪烁,掠过一道忌惮之色,咬牙道:“好!”
“你让这些狗崽子给乖乖本将军赔罪吧,看在你范太守的份上,本将军饶他们一次。”
范缜点点头,看向江舟和肃靖司众人,喝道:“尔等还等什么?还不快快赔罪?”
“我认错!我认错!将军饶命!”
江舟身后当即就有几人连声求饶,哪怕范缜说过下跪可免,他们也是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其他人虽有犹豫,但大多数还是看向江舟,等他指示。
眼中多是不甘和期待。
显然他们并不想这么憋屈。
“哈哈哈哈!”
元千山看着几个下跪磕头的巡妖卫,放声大笑。
不屑地道:“一群废物。”
扫过江舟:“你还等什么?真是连你这些手下也不如了?”
范缜眼皮微阖,不见喜怒,似乎闭目养神,哪边也不去看。
谢步渊在一旁本想出言,不过看到江舟神色,心中却有些古怪,也没有急着动。
江舟此时神色似笑非笑,突然神色一沉,高声喝道:
“肃靖司的兄弟听着!”
“平蛮将军府窝藏妖魔罪犯,阻挠本司办案,其罪当诛!”
“今日谁若敢退后半步,堕我肃靖司声威,以同罪论处!”
“将这几个勾结罪犯,堕我声威的鼠辈锁了!待搜查罪证后,一同带回司中问罪!”
肃靖司那些眼中带有不甘和期盼之人顿时目中清光暴射,欣喜不已。
“是!”
以冯臣楚卫为首十数人直接站了出来,将那几个下跪之人用捆妖锁锁了起来,在他们的惊恐哀求中,将他们架到一旁看守。
谢步渊眼中透出几分神采,暗道果然如此。
范缜微阖的眼皮微微一动,却一动不动地负手而立,不见动作。
元千山满脸钢针也似的胡子又开始抖动了起来。
眼中寒光暴射,直直盯着江舟:“狗东西,你想死?”
“好,给脸不要脸,老子今日就先杀光你手下这些狗崽子,再慢慢炮制你这阴毒的小白脸!”
话音未落,手中的长槊竟然已经如迅雷般刺出。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刺,却暴射出漫天的槊影。
“元千山!”谢步渊一脸惊怒,正待出手。
却忽然震惊地转过头。
只见江舟身上突然暴发出几不下于四品的恐怖血气。
同时双手齐出,十指连弹。
刹那之间,便有漫天金红剑气暴射。
每一道剑气竟然都带着全然同的灵韵。
或轻灵,或厚重,或雄浑,或迅捷……
纵横交织,如同天罗地网。
元千山刺出的槊影,瞬间便被绞成无数残影,消弥一空。
场上一片死寂。
别说他人,即便是肃靖司众人,也万万想不到,自家大人竟然有这般能为,翻手间便挡下了一位四品高手的一击。
元千山自己,更是瞪着一双虎目,满是不可置信。
堂堂四品的一击,竟然被区区一个肃妖校尉挡下了?
更令他惊怒的,是在刚刚那纵横交织的剑气下,他竟然心中微微发毛。
周身皮毛如被锋锐之极的利器划过,寒毛倒竖,冷汗直流。
这小子的剑气,竟然能威胁到他!
不由怔怔道:“你、你这是什么功夫?”
“先天无形戮妖罡气?”
一声惊疑出自谢步渊之口。
元千山听闻,悚然一惊。
旋即却也笑了起来,像是想通了似的:“原来这就是你的依仗?”
“你知不知道,这实在是个天大的笑话?”
“你真以为五品与四品间的差距,是一门神功就可以弥补的?”
元千山一直很纳闷,肃靖司怎么会突然找上自己。
现在,他却自以为看穿了江舟这个小白脸的打算。
他是一直藏着五品的实力,又练成了先天无形戮妖罡气这门肃靖司传说中的神功。
便想找人扬名立万,找到了他头上来了。
心下微微一松,杀意更甚。
“今天本将军就你看看,什么是四品,都死吧!”
元千山长槊刚动,江舟却忽然抽出背在身后,用布包裹的长条,甩手抖落布包。
露出一柄鬼头刀,倒持刀柄,插在身前。
嘴角扯出一丝笑意,淡淡道:“你敢杀一个试试?”
鬼头刀不怎么起眼,和在场肃靖司众人所执没有什么不同。
但元千山、谢步渊,包括闭目假寐般的范缜,都突然猛睁双眼。
死死盯着刀身上映射的一个个金色文字,如同镌刻在虚空中。
“圣祖人皇金敕?!”
第216章 你陷害老子! (求订阅、月票)
“你真的练成了先天无形戮妖罡气?”
谢步渊惊道。
原先他还有些怀疑,因为江舟的无形罡气与他所知分明有些不同。
但金敕一出,便再无怀疑。
除了真正的斩妖刀,也只有先天无形戮妖罡气才能承载金敕烙印了。
范缜一惊之后,顿时皱眉喝道:
“胡闹!人皇金敕何等尊贵,岂是你一个小小校尉可随意搬弄?”
“速速迎起金敕,恭送回你司中,好生供奉!”
江舟却不予理会,重新拔出鬼头刀,捧在手中,淡然道:
“圣祖人皇金敕,如朕亲临,皇权特许,先斩后奏。”
“怎么?诸位难道真是在这南州之地做官做得太久了,多年不沐天家恩威,便连圣祖人皇至尊都不放在眼里了吗?”
这个臭小子!
好毒的嘴!
谢步渊与范缜都在心中暗骂一声。
还多年不沐天家恩威?
这种诛心之言也是随便能说的?
再说了,他们虽然在南州做官,但以他们的地位,也是年年要进京述职的好吧?
范缜神色阴沉,不过却还是认认真真地整衣冠,肃仪容。
朝着江舟捧着的鬼头刀缓缓跪了下去。
“臣吴郡太守,范缜,叩拜圣祖人皇陛下圣躬!”
谢步渊瞪了江舟一眼,也撩起衣袍,干脆利落地跪下。
“臣南州提刑总捕,谢步渊,叩拜对祖人皇陛下圣躬!”
肃靖司众人见这两人都跪了,自然也不敢站着。
一脸惊喜激动,齐唰唰地跪了下来。
跟随范、谢二人,一起行三跪九叩之礼。
他们知道肃靖司中有人皇金敕,可并不知道自家校尉大人竟然能捧出金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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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多少年从未有过的大事了!
人皇金敕既出,今后他们肃靖司还怕谁?!
江舟看着众人叩拜,抬头肃容道:“元将军,圣祖人皇金敕在前,你为何不跪?”
元千山眯着一双豹眼:“你敢拿金敕来压本将军?”
他身后的亲兵虽有微微骚动,却还是无一人动作,都在等着元千山发号施令。
江舟扫了一眼这些亲兵,笑道:“看来元将军果真治军有方,麾下士兵眼中只有将军,竟全无圣祖人皇。”
说着,脸色陡然一沉:“我压的就是你!不服?”
“还是你觉得这金敕压不得你?”
元千山眼皮连连跳动,底下两颗眼珠子左右来回移动。
若是没有范缜和谢步渊在,他必然要一槊将这可恶的小白脸捅个对穿。
再将这些肃靖司的狗崽子全都杀个干净。
死无对证,圣祖金敕又如何?
不过一道烙印罢了,还真压不住他。
又不是当今陛下的金敕。
但事实却是不仅这两人就在当场,他刚才的动静肯定已经惊动不少人。
这会儿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注视着这里。
他若敢明目张胆地藐视圣祖人皇,即便是当今陛下也不可能容得了他。
元千山忽然眼皮猛地一跳。
脸色阴沉地盯着江舟。
这个狗崽子小白脸,不会是早就算计好的,故意跟他瞎扯淡了这么久,就为了激怒他,把所有人的视线都引过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小白脸阴险元千山信,但却不愿相信他有这等算计。
这时,范缜已经行毕叩拜大礼,抬头见元千山还高坐马上,不由脸色一沉。
厉喝道:“元千山!你胆敢藐视圣祖人皇陛下!想造反吗?信不信本官立即将你拿下问罪!”
范缜心中虽对这个肃妖校尉的做法略有不满。
但他也容不得有人在自己面前破坏礼法。
元千山心中本就在天人交战,脸色青白交替,范缜这一喝,打破了他心中的侥幸。
狠狠咬牙,从马背上翻了下来。
扑通一声跪下。
身后数十亲后见状,也纷纷下跪参拜。
江舟见状,高举鬼头刀,等他叩拜完毕,才大声道:“奉圣祖人皇敕,肃妖靖平,任何人不得阻拦,否则,杀无赦!”
“来人!”
“给我搜!”
“是!”
肃靖司众人高声应是,声阵云霄。
此时元千山与一众亲兵已经站起。
那些亲兵见状纷掣出兵刃,呛啷啷响成一片。
“大胆元千山!”江舟手执鬼头刀,直指元千山,厉声一喝。
元千山脸颊不住地鼓动,显然气到了极致,也忍耐到了极致。
气氛极度压抑,但在范缜的凝视下,元千山最终还是大手一挥,发出如野兽般的咆哮:“让他们搜!”
在肃靖司众人纷纷经元千山身旁进入将军府时。
元千山极力忍耐,缓缓前行几步,来到江舟身前。
逾两米高的魁梧身子俯下,与江舟四目相对,咬牙阴**:
“狗东西,你最好祈求能搜出什么东西来,否则……”
“咔咔咔……”
他举起一双蒲扇大的手,在江舟面前紧紧捏起,两只拳头几乎比江舟的脑袋都大。
满是威胁地道:“本将军一定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江舟却只是轻轻一笑,举手在鼻子前扇了扇,露出几分嫌弃道:“你知不知道,你有口臭?”
“噗……”
一声按捺不住的笑声传来,元千山怒目而视,发现是谢步渊,气焰顿时一滞。
元千山想换个好揉捏的发飙,瞥了一眼江舟手里的鬼头刀,上面那令人不由自主生出臣服敬畏之心的金色文字,喉头滚动,最后只能暂时吞下这口气。
等着吧,搜不出东西来,老子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元千山心杀意弥漫。
他并不担心江舟能搜出什么来。
至于府中那些财物,又与妖魔何干?
江舟又将鬼头刀插在身前,双手背负,似乎漫不经心,眼角余光将元千山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
心中微微冷笑。
背负在后双手,十指微微动。
与此同时,范缜似乎察觉了什么,朝江舟这边看了一眼。
目中似有一丝疑惑一闪而过。
过了没多久,将军府中突然响起一阵打杀声。
元千山猛地一惊,怒道:“狗东西,你敢让人在我府中动手?”
身形一动,便想冲入府中。
“嗤!”
一道堂皇正大,雄浑之极的金红剑气从他脑后袭来。
元千山背后寒毛倒竖。
知道即便他是四品高手,若让这剑气打中了,死是不会,脑袋却非得被穿出一个洞不可。
身子猛地向倾倒,躲过了这道剑气。
一道轻烟掠过,江舟已经挡在了他身前。
笑道:“元将军,搜查尚未结束,瓜田李下,您还是好好站着,免得他人说闲话。”
“你、找、死!”
元千山一字一句地蹦出口。
“大人!”
就在这时,冯臣楚卫突然跑了出来。
同时后面有人押着四个身穿漆黑甲胄,面容却极其古怪,画满了一道道诡异符文的人,浑身散发着邪门之极的气息。
一看便不是什么好东西。
“大人!在将军府的几个偏僻处发现了这几个……东西,想要偷袭搜查的弟兄们。”
冯臣本想说人,但这些东西虽有人形,却怎么看也不像人。
谢步渊和范缜脸上都出现意外和惊讶之色。
显然他们也没想到肃靖司真能搜出东西来。
江舟顿时沉脸道:“元将军,你还有何话可说?”
元千山瞪着一双通红的虎目,发出愤怒的咆哮:“狗东西!你陷害老子!”
太坏了!
饶是元千山根本不怕,心中却也忍不住生出委屈,同时冒出阵阵寒气。
这狗崽子,好阴险,好恶毒啊!
第217章 一幕落,一幕起 (求订阅、月票)
元千山粗横是不错,可也不是完全没有脑子的人。
否则他能在诸蛮之地纵横驰骋,打得蛮人哭爹喊娘,为自己挣下好大的功勋?
一看到那四个浑身邪气,完全不知所谓的漆黑甲兵。
他便明白过来了。
自己是被这小白脸狗崽子给设计坑了!
他居然完全不知道,这狗崽子是什么时候在他府中藏下了这些东西。
元千山惊怒之余,心里也是寒意不断地往外冒。
这些日子,这种感觉已经是第二次了。
上一次还是不久前,那个叫楚什么香的该死的小贼,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自己面前盗走了那尊白玉仙人。
他大肆派人去搜捕,这么多天了,却连人影都还没摸着。
现在居然又让人给不知不觉地在自己府中藏了几个邪门玩意儿。
这他娘的还有天理,还有王法吗?
“呵呵!”
江舟见元千山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没理会他的咆哮。
冷笑一声,招手道::“来人!”
“元千山勾结妖魔,多番戕害南、阳两州百姓,致命百姓家破流离,罪不容恕!”
“把元千山押回肃靖司,待查清之后,移交有司论和!”
江舟此话一出,在场之人都是一惊。
即便以范缜一向喜怒不显,也不由侧目。
元千山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一般,萝卜一样粗的手指指了指江舟,又指了指自己,瞪大着眼睛。
“你……”
“想锁老子?”
谢步渊看了眼元千山那群亲兵已经纷纷列阵竖兵,眼中凶光毕露。
一副想要拼命的模样。
不由走到江舟身旁,小声道:“江舟,见好就收了。”
元千山气笑了:“狗崽子,你知道老子是谁?”
“老子堂堂四等平蛮大将军,霸府统兵大将,即便是六府天官想要动老子,那也得先叩金阙,上书陛下,御旨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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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区区一个九品肃妖校尉,芝麻绿豆大点的东西,也敢锁本将军?”
江舟闻言一笑,又提起金敕鬼头刀,捧在手上,淡淡道:“圣祖人皇金敕,如朕亲临,皇权特许,先斩后奏……”
“够了!你他娘的能不能换一句!”
元千山几近崩溃。
那一个个投射虚空中的金色敕文又如一座座大山一样,压得他不敢动弹。
“范太守,您是朝廷封疆大吏,又是名闻天下的大儒名士。”
“不如您来告诉元将军,江某能不能锁他?”
“……”
范缜恭敬地向虚空中的金文行了一礼。
才颇有几分无语地看着这个肃妖校尉。
他是何等人物?眼力自非寻常可及。
之前就见过这个江姓校尉几次,对他的印象是表面恭顺,实则桀骜内藏,是个不省事的。
便数次有意无意地用身份压他,以此告诫。
却没想到,他竟不省事到这般程度。
不过他的身份修养,也不容他说违心之语。
冷然警告道:“元千山,圣祖人皇金敕,自然可问你之罪,金敕当前,你不可造次。”
“不过……”
他目光转落到江舟身上:“江校尉,元将军是当朝重臣,军中宿将,又有勋爵在身,也断然不容你轻侮。”
“你若有铁证,自可拿他问罪。”
“否则,你休怪本官治你一个攀污朝廷重臣勋贵之罪!”
他扫过那几个漆黑甲兵:“只凭这几个东西,却还不足以定其罪。”
“太守大人果然公正严明,好,既然如此,本官便请一位‘人证’上来。”
江舟说着,忽然撮口吹了个响哨。
众人只听一声马嘶,由远及近,不过是一瞬间。
便看到了一匹除却鬃尾外,通体赤红,无一根杂毛的神骏疾奔而来。
眨眼倒到了眼前。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提着一只被捆妖锁紧紧捆缚的……肥耗子?
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肥耗子见了在场这么多人,满脸惊惧。
尤其是见到场中的元千山,目光不断躲闪。
元千山见了这肥耗子,神色微变。
虽是一闪而逝,却已经被江舟看到,便笑道:“元将军,是不是很眼熟?”
元千山冷哼一声,撇过脸去:“哼!本将军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江舟却也不和他纠缠,转而对范缜道:“太守大人,下官听闻,儒门有浩然正气,堂皇正大,能令奸佞邪祟现形,即便心中龌龊,也无所遁形。”
“不知可否劳太守大人大驾,亲自盘问此妖,亲耳听听,这位元将军都做了什么?”
范缜闻言,目光在元千山与肥耗子之间来回扫视。
不置可否,手抚长须道:“元千山,你如何说?”
元千山神色阴晴不定。
听到范缜的话,心中一沉。
咬牙道:“好!”
“本将军便随你到肃靖司走一趟,听闻肃靖司刀狱威名赫赫,有进无出,本将军倒想见识见识,这刀狱能关得本将军多久!”
事实上,元千山做的事,并不秘密,范缜又岂能不知。
不过是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没有放到台面上来,那便万事皆无。
可若被当面捅了出来,尤其还有圣祖人皇金敕在前,那就没有人还能装瞎子了。
范缜刚刚那一问,其实是给元千山留了几分余地。
否则,让这鼠妖当面说出来,那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治元千山的罪了。
范缜手抚长须,若有深意地看了江舟几眼。
明明有金敕在手,却不早早拿出来。
反带人围阻将军府,逼得元千山大怒发狂,惊动吴郡,引来自己等人,料来还有不少人于暗中窥探。
又在与元千山的对峙中,字字句句,都直指元千山拥兵自重,天高皇地远……
最后才颁出金敕,一举从将军府中搜出邪异,还有这只鼠妖……
这个江舟……
李东阳啊李东阳,你又胜老夫一畴啊……
范缜心中的叹惜无人知晓。
“来人啊,锁了。”
江舟笑意不改,已经挥手召来冯臣楚卫等人。
用捆妖锁将元千山锁了。
元千山脸色漆黑如墨,双手微微颤抖。
却终究还是忍下了。
“太守大人,谢总捕,下官公务在身,不能久留,失礼了。”
江舟朝谢、范两人抱拳一礼,便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押着元千山招摇过市,返回肃靖司。
自此,平蛮将军府前这一出“闹剧”,以元千山被锁入肃靖司关押落下了帷幕。
一幕落,一幕起,真正的风波却才刚刚掀起……
第218章 自家人 (求订阅、月票)
离玉京不远的一座小邑。
李东阳一袭布衣,游行于市井之中。
身后只有一中年、一少年两个文士随行。
中年文士看着往来不息,颇有繁华之象的市井,却露出几分嫌弃道:“卿相,此地人流混杂,皆是粗鄙者,您实在不必亲自至此。”
“呵呵呵。”
李东阳不以为意,手抚长须,饶有兴趣地看着往来经过的“粗鄙者”。
“为政者,当时时下问,不知百姓之需,不识百姓之苦,又如何能解民之倒悬?”
“卿相……”
“今日是微服而行,叫我先生便是。”
少年文士方一开口,便被李东阳打断。
连忙改口道:“先生,学生曾闻,治国者,首在君臣相宜,君有道,臣有德,则国治也。”
“当今陛下垂拱,朝中皆正直之士,天下百姓又能有何疾苦?”
“且,治国施政,此等大事,又岂能下问这些粗鄙之民?”
少年一脸正色,丝毫没有因为李东阳的身份而委婉,直言不讳。
李东阳看了他一眼,抚须笑而不语,在集市上四处打量闲逛。
少年心中一急,正待追问,却被身边的中年文士一把拉住,瞪了一眼,才不甘作罢。
“……我跟你们说,那位平蛮将军……”
“……倒大霉……”
“先是……”
“……肃靖司……江姓校尉……”
经过一间书斋,一阵纷扰的声音传来。
李东阳虽然年纪不小,但他堂堂立命境的大儒,修君子身,养浩然气,虽不能与那些武道、仙道强者硬刚,更不能比命长,却也不是普通人能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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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十岁的年纪,普通人都很少有能活到这个年纪。
他却依然脚步健硕,耳目灵敏。
很敏锐地捕捉到几个词,其中的一个名字令他心中一动,脚步微顿。
中年文士一愣:“卿……先生,您这是?”
李东阳笑了笑,指了指许多人拥挤在门前的书斋道:“不想此地百姓如此向学好文,倒是难得,走,进去看看。”
说完也不等二人,当先走了进去。
两人也只好忙跟上。
进了书斋,三人才发现,许多人都是在争相抢购同样的两本书。
好奇之下,三人也找来掌柜。
这书斋掌柜正忙得满头大汗,本不大愿意理会。
不过他眼力贼得很,一看三人气度都不似寻常人。
便连忙舍了他人,满脸热情地为三人解惑,同时递上了几本书。
“群雄录?血海飘香?”
“此等志怪异闻,难登大雅之堂。”
少年文士本不愿意看,只是见李东阳聚精会神地翻阅,也皱着眉翻了几页,便摇头放下书,首先发表意见。
李东阳闻言抬头笑道:“虽是传奇话本,但也是文韵墨香,若能令百姓心生向往,也未尝不是好事。”
“先生说的是。”
中年文士附和了一声,又暗暗瞪了少年一眼。
李东阳说完,没再理会二人,仔细翻阅起来。
半晌,才合上书,抚须笑道:
“群雄逐竞龙蛇起,傲轻王侯任侠意……”
“平蛮将军失宝,盗帅踏月留香……”
“这两本书,倒是有些意思啊。”
书斋掌柜连忙笑道:“老先生,这两本,可是最近流传甚广的传奇话本,莫道这小邑,即便是玉京城里,那也上到达官贵人,下到贩夫走卒,都在争相传看。”
“有一个词儿怎么说的来着?”
掌柜挠着头苦想了会儿,才一拍手道:“对!神都纸贵!就是因为想看的人太多了,敝号短时间内也难以印制太多,”
“那怎么办?只能找手里有书的人借来抄呗!这一来二去的,敝号卖的书,没能挣多少,竟然先肥了玉京城里那些卖纸的!”
“您说这上哪儿说理去?”
“您看见没?这些都是抢不到书,又不肯走,便聚在此处,让手里有书的人给他们讲呢。”
“就您几位手里这几本,也是老朽藏下来的,专门留给贵人的!”
掌柜的一说起话来,口若悬河。
“神都纸贵?”
李东阳闻言只是笑笑道:“若是如此,贵号也必定没少赚吧?”
掌柜笑了:“呵呵呵,小有盈利,小有盈利。”
李东阳笑着点点头:“嗯,既然如此,这几本书老夫也要了。”
“好咧!”
掌柜兴冲冲地让伙计拿去包好。
这书本不愁卖,他倒不是为卖出书而高兴。
而是李东阳三人言语神色间都没有对他的所说的“贵人”二字有什么异常。
显然他猜对了,这三人果然都是贵人。
李东阳买下书后,在书斋听了一会儿,便一声不响地离去。
一路上也不和两人说话。
径直回了天官府,往堂上一坐,便挥手道。
“最近可有南州来的奏报?都取来与我看。”
中年文士闻言,连忙喝斥少年文士去取。
然后对李东阳躬身道:“卿相,可是有何不妥?”
李东阳摆手不语,等少年搬一箱文卷,他便一卷卷开始翻阅。
越看脸色越阴沉。
看到最后,直接将手里的文卷掷到地上,怒道:“岂有此理!”
“卿相……”
“不必说了。”
李东阳挥手打断,朝那少年道:“扬铭,去备车,本相要叩阙面圣。”
“是。”
见李东阳盛怒,少年也不敢多问,又匆匆跑了出去。
……
南州。
郢都,楚王府。
“什么?”
“他把元千山锁了?”
楚王听着下人回报,一脸惊愣。
旋即又皱眉道:“你刚才说什么?市井是怎么传的?”
那下人抹了把冷汗道:“殿下,那些愚民都说,这江校尉定是仗了殿下的势,甚至便是得了殿下授意,才将那元将军锁了,”
“否则,他即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出这样的事来……”
“岂有此理!”
楚王怒道:“那个小子可是在外打了本王的旗号?”
下人道:“那倒不是,听说那位江校尉是搬出了肃靖司供奉的圣祖人皇金敕,又有铁证如山,才令元千山束手就缚。”
“市井愚民不知究竟,以讹传讹,便、便成了如今……”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楚王大怒,连声骂着。
一旁楚王妃却是撇了撇嘴道:“好了,不就是一个霸府将军吗?”
“既然犯了事,锁便锁了,要我说,这孩子做得对!”
“再说了,自家人,就算是仗一仗殿下的势又如何?”
说着,她脸上露出欣慰之色:“这孩子果然是个有本事的,且铁骨铮铮,连堂堂平蛮大将军也说拿就拿。”
“……”
楚王额头上的青筋一阵剧烈跳动。
听听,说这是人话吗?
刚刚是谁说区区霸府将军不值一提?
几句话又成堂堂的平蛮大将军了?
还有,谁特么是自家人!
楚王妃还在自顾自地说着,还露出了几分担忧:
“不过,毕竟是个将军,即便有圣祖金敕,却也不是说拿就拿,这事闹得不小啊,都过了这许久了,恐怕有些人已经闹起来了,”
“这么大的风波,怕是这孩子顶不住,殿下,你还是马上派人过去,可千万别让外人欺负了那孩子。”
楚王瞪着眼,差点气笑了。
还是个明事理的,不糊涂,知道这事的严重性,还清楚这里面的道道,不愧是他的爱妃。
但你就是这么个明事理法?这么坑夫的?
……
元千山下狱的消息,渐渐传至四方,被各方所知晓时。
吴郡,肃靖司。
江舟与狱中的元千山正相互凝视着……
第219章 看破,恐惧 (求订阅、月票)
元千山披头散发,被好几根手臂粗大的铁锁,锁在牢中的墙壁上。
虽然狼狈,但其身上的凶猛气息却较之入狱前有过之无不及。
见江舟出现,抬起头,露出森白的牙,冷笑道:“嘿嘿,狗崽子,怎么?外头不好受吧?”
“老子告诉你,既然把老子关进来了,想再让老子出去,可没这么容易。”
元千山很自信。
他人是被关进来了。
但绝不意味着事情就能这样完了。
这十几天以来,肃靖司必然不好受。
别说其他的,只是他手下的三万霸府兵,就足够令南州官府上下麻爪。
何况他的影响力可不仅仅是带来南州的三万霸府兵。
还有留在阳州的七万大军。
已经过了这么多天,这些霸府军肯定已经知道他下狱的消息。
这里面大半将领都是他的心腹。
必然不会轻易善罢干休,坐视他被人羞辱。
还有南州原本由王悬胆统领的那数万霸府军,在他入狱后,未必就会老老实实。
兵变估计不敢,但三天两头闹上一闹是肯定的,足以让南州焦头烂额。
元千山自信,这两州之地,除了他,没有人能收拾这个烂摊子。
江舟看到他依旧嚣张的模样,便知他在想什么。
事实上这些天肃靖司的日子确实不大好受。
每一天都受到来自各方的压力。
不过这一切和他没什么关系。
因为都被许青给挡了下来。
这次许青也是铁了心地要把事情闹大。
谁来说话都不好使。
而现在谁都知道,肃靖司竟然能搬出多年未曾出现的圣祖人皇金敕。
虽然大施压力,却也不敢逼迫过甚。
而且许青也不是无根之人。
她背后的九宫剑派,足以震慑许多人。
而且,有些知道得多的人,心中忌惮之极,甚至惶惶不安。
因为他们知道,当年金敕在手的肃靖司有多可怕。
那是真正的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只要肃靖司想杀的人,没有人能保得住。
甚至在最巅峰之时,他们杀人连理由不需要。
一句勾结妖魔,就能让你人头落地。
还没处喊冤去。
但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
久到已经没有几人能记得。
这一次江舟搬出金敕这一闹,却让不少人从故纸堆中翻出只言片语。
即便只是这只言片语,已经足以令人胆战心惊。
谁也不愿意这样的肃靖司重现。
江舟看着元千山笑了起来。
元千山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的目的,本来就是要让南州闹起来。
最好涉及阳州。
两州之地,朝廷不可能坐视其生乱。
届时,许青达到了目的。
江舟的算计十有八九也不会落空。
在他的操纵下,元千山纵然不死,也要脱层皮。
“你笑什么?”
元千山被他笑得心中莫名有些发寒。
他现在表面上虽张狂依旧,可心中对这个小白脸已经生起了十足的忌惮之心。
这就是一条毒蛇,明明和他风马牛不相及的一个人。
他好好地做他的将军,发他的财,莫名其妙跳出这么一个坏东西。
在他完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给他挖了一个又一个的坑。
区区一介校尉,竟然把他堂堂一个平蛮大将军给坑进了狱中。
江舟看出元千山眼中的忌惮,轻笑温言道:“元将军,能否问你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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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千山眼中透出警惕:“你想做什么?”
“按说,你将军的身份,断然不缺了富贵,将军为何还要勾结妖魔,四处偷盗,如此行径,实在与将军的身份不符。”
“嘿嘿!老子就知道你个狗崽子不怀好心,想套老子的话?做梦!”
“什么勾结妖魔?老子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元千山冷笑一声,一副看穿了江舟图谋的模样。
对方有证据证明他做了是一回事,他自己承认自己做了又是另一回事。
只要他一日不认罪,肃靖司就拿他没办法。
江舟见状,不急不缓道:“将军不说,江某大概也能猜出几分。”
“据江某所知,元将军也不是天生便有了这等毛病,江某多番查探,发现元将军偷盗行窃之举,都是在平蛮之战后。”
元千山神色微微一变:“那又如何?”
江舟没有回答,继续笑着道:“江某还曾听闻,元将军当年一战平蛮,虽不及开国拓土之伟业,却也是安邦定国,扬威异域的赫赫之功,”
“论功行赏,本该爵封三等之列,只因四等以上,已是名爵,按大稷例,是绝难授予寒门。”
“何况将军不过是出身草莽,朝堂上那些公卿大夫,大稷的世家名门,便连世代勋贵的将门,恐怕也断然不会坐视将军得此名爵吧?”
元千山在他话到中途之时,脸色已经骤然涨得血红。
最后一句话出口,更是突然抬起头,挣得铁锁哗啦啦作响。
一双虎目猩红,如同野兽般,死死盯着江舟。
江舟犹如不觉般,笑容未觉,仍然在温言述说。
“你如今已经是四等平蛮将军,说来也是寻常百姓眼中一等一的大人物,”
“不过说到底,也还是个杂号将军,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也就罢了,真到了玉京,也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你自己最清楚,如今这天下,你若想再进一步,根本是不可能的,”
“所以你不甘啊,你抑郁啊,”
“人在极度抑郁之时,常常会有种种癫狂之举,以发泄心中愤懑。”
“无论你是武中圣者也好,是元神真人也罢,总逃不过人这个字,只要是人,便难逃此厄,这便是心魔。”
“不过将军你选择的发泄方式,或者说,是自暴自弃的方式,着实是别出心裁。”
江舟莞尔一笑:“金银财宝,谁都喜欢,但将军偷盗,竟只是因为喜好偷盗行窃,”
“如若不然,也不会如此大方,将得来的金银宝物,大半都散给军中士卒,剩下的,又分去一半给那些妖魔,”
“元将军,你说说,你图什么?”
江舟笑意吟吟地看着元千山。
元千山双目中的猩红已经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丝惊惧。
“你究竟是谁?”
“你究竟想干什么?!”
第220章 异变
元千山不想承认。
但他真的怕了。
被人陷害他只会愤怒。
被锁拿下狱,他也不放在眼里。
甚至退一万步说,朝廷真会因此定他的罪,要他的命,他也只会不甘,而不会有哪怕一丝的惧怕。
可现在,不过是听了这小白脸几句话,他便开始怕了。
没有人会不怕一个能洞穿自己内心的人。
事实上,他虽不愿承认,但从他被这小白脸算计入狱开始,他就对这人生出了极深的忌惮。
在这个时候,江舟刚刚那一番话,就像是将他剥光,里里外外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心思,都被这个人一点一点地剖开。
他不知道这世上有没有人能看穿他人的内心,但他知道,即便是最善洞烛人心的佛门尊者,也断然不可能直接看透他人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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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那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超越了一品的“天上仙人”有这样的神通。
但眼前这个小白脸,却绝对不可能是这样的存在。
所以他才更恐惧。
江舟将元千山的反应尽收眼底。
心中微微舒了一口气。
为了找到元千山的破绽,他可是想尽了办法。
发动了自己所有的资源去搜寻元千山的一切信息。
倒是让他看到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
甚至有可能连元千山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只是如他所说。
元千山不缺钱,也没有嗜财如命的毛病。
以他的地位,想要发财,想要珍宝,再简单不过。
巧取,或是豪夺,都比偷盗强多了。
甚至不需要动什么心思,放出风声去,都有无数人争抢着要送给他。
但他一个位高权重的的将军,偏偏就喜欢偷盗他人的财物。
怎么都不正常。
但在江舟看来,他这个毛病,其实放在彼世也不算什么称奇的事。
彼世的人,就是吃得太饱,什么变态的人都有。
区区偷窃癖,再寻常不过。
江舟没学过心理学,但他看过不少。
而且他的“昊天镜”里就存了不少资料。
他还仔细查阅了,发现元千山无论是经历、行为举止,都完全符合这种精神疾病的表现。
没错,元千山就是个精神病患者。
看他的反应,江舟知道自己没有判断错。
“元将军好好保重,江某下次再来看你。”
对于元千山的咆哮,江舟反而笑了笑,便转身离去。
想让这么一个人物乖乖配合他,哪里这么容易?
还没到那个时机,急也急不来。
元千山眼中闪动着阵阵惊疑。
完全摸不清这个家伙到底想做什么。
三天两头地来撩拨他,却又什么都不做。
……
江舟从牢狱中出来,回头看了一眼那块巨大的镇妖石。
关押元千舟的监牢就在后山石窟中,却并不属刀狱。
肃靖司的犯人并不只有妖魔,这些人并不会和妖魔关在一起,而是另有他处关押。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刀狱,江舟心中忽然想起了薛妖女。
他一直怀疑这妖女没有死。
可她的尸体填入刀狱中也有一段时间了,也没见有什么动静。
大概……早已经被刀狱中的人“碎尸万段”,变成了某种炼药炼器的材料了吧?
再怎么说,也是五品将近四品的大妖,浑身是宝……
即便原本没死,在刀狱待了这么久,也得死个干净了。
“呵……”
江舟微微失笑。
想这么多做什么?
反正这妖女现在已经威胁不了他。
即便她死而复生,江舟也不想再与她有瓜葛。
报复?
罢了,就当还她当日送自己出云梦大山的情分。
既然如此,她死不死,也与己无关了。
江舟想罢,转身离开后山石窟。
找老钱喝酒去。
……
玉京。
那高耸云天,如隔绝了天、人之界的皇城之墙中,是犹如天宫般的绵延宫殿。
“陛下,李冢宰已经送出宫外。”
一个满头白发的大宦官躬身站在千级玉阶之下。
玉阶之上,一道帘幕垂落,隐隐透出一尊人影,似乎在翻阅书册。
这人影,赫然就是大稷当今人皇,帝芒。
“嗯……”
那人影轻轻哼了一声,便无声息。
白发宦官垂头侍立,不言不动。
宏伟威严的金殿之中,只有哗啦哗啦的翻页声。
过了许久,一个淡然的声音才从帘幕后响起:“元千山这小子,越活越回去了啊……”
白发宦官低声道:“陛下,是否要下旨问罪?”
“圣祖的金敕都搬出来了,岂能无功而返?”
“这元千山近些年也确实闹得不像话了些……”
“着天官府下道旨意,申饬一番,令其闭门思过……”
帝芒顿了顿,又道:“朕听说,将元千山锁拿下狱的,竟是肃靖司中一个小校尉,他是李东阳什么人?”
白发宦官躬身道:“回陛下,听闻,是大冢宰的未曾收入门的弟子。”
“李东阳的弟子?这老顽固可是很少有能入眼之人啊……”
声音沉吟半晌,才又响起:“再下道旨意,对其嘉奖勉励一番,赐……”
他这一顿,白发宦官便会意道:“陛下,此人姓江名舟。”
“嗯,此人可有功名?”
“回陛下,此人乃流民出身,积功至肃妖校尉,并无功名。”
虽远隔万里,白发宦官却似乎对江舟的来历了若指掌,如数家珍。
“呵呵……”
帝芒发出笑声道:“适才李东阳闭口不提他这弟子,在这册子上也将其名隐去,这个老顽固,难道还怕朕加害他的弟子不成?”
白发宦官不痛不痒地说了一句:“大冢宰想来是爱徒心切,不欲其卷入这场风波。”
帝芒语带笑意:“呵呵,既是李东阳的弟子,怎能没有功名?”
“再下道旨意,赐其绣衣郎出身,以嘉其勇。”
“是。”
殿中就此沉寂,再无声息。
……
吴郡肃靖司。
江舟刚刚来到录事房外,忽见人影一闪。
钱泰韶出现在他眼前。
这是出来迎他的?
江舟微微一惊,他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待遇。
但他很快就发现,老钱并没有看他,而是神色严肃,抬头看着天。
“老钱,你这是在干什么?”
江舟心里一惊,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老钱脸上出现这样的神色。
第221章 绿丝 (求订阅、月票)
“老钱,你别吓我啊,到底怎么了?”
钱泰韶的神情让江舟心里有些打鼓。
老钱在他心里是一个玩世不恭,游戏风尘的高人。
除了美酒和小皇叔外,万事不萦于心。
说得简单点,就是没心没肺。
他从来没见过老钱这种郑重其事,甚至隐含一丝担忧的脸色。
钱泰韶仰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江舟也跟着他的目光四处扫射,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半晌,老钱才收回目光,看了眼江舟,似恍然回神般,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摆摆手道:“没事。”
停了停,又道:“小子,近日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他斜视江舟,略带嫌弃地告诫道:“老子不在司里,你小子最好老实,再要像以前一样动不动就闹出那么大动静来,可没有人再替你擦屁股。”
“……”
江舟也顾不上尴尬,小心地探询道:“老钱,到底什么事?”
“跟我说说呗?没准我能帮上忙呢?”
“就你?”
钱泰韶鄙视道:“你小子现在一屁股屎,顾好自己就不错了。”
江舟深吸一口气:“喂,老钱,咱们熟归熟,你这样子污蔑我我也会发飙的我跟你讲。”
老钱正色道:“你发一个我看看?”
“……”
“行了,不跟你瞎扯淡,要走了。”
没等江舟还击,钱泰韶已经挥挥手,回头钻进录事房,没过多久,就背着一个包袱匆匆走了出来。
一副卷铺盖跑路的模样。
他本待匆匆就走,想了想又叮嘱一句道:“你小子修道归修道,可莫要急功近利,”
“你小子也是个怪胎,两道兼修,皆有成就也罢了,飙升速度还能这么快的。”
老钱感叹了一句,又告正色:“不过修炼得快虽然是件好事,可也得分情况,”
“我看你灵肉不合,再这么下去,恐怕等着你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融灵入体,肉身成圣,要么舍掉你这身皮囊,修尸解之道,”
“无论哪条道,你怕都与仙道无缘了,无论仙道武道,可都不是闷头堆积一身修为道行这么简单,”
“孰轻孰重,你自思量,当然,若是你师门有什么依仗,那便当老钱我没说。”
说完,江舟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到钱泰韶一步迈出,身影渐渐模糊。
眨眼就不见了踪迹。
这种遁示几近神通,无迹可循,完全不是江舟能察觉得了的。
“这老头……到底怎么回事?”
江舟想来想去,摸不着头脑。
找老钱温酒顺便蹭些不为人知的隐秘消息的打算落空,只好去找怪打了。
在将元千山押回来的这十来天时间,他也没有闲着。
杀了十来个下三品的妖魔,功力法力又增加十六年。
目前一百八十六年功力,八十六年法力。
真灵之数却反而回落到七十。
上回在与元千山对峙时,虽然仅仅出手了两次,还都极为短暂,却消耗了十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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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江舟解决了一只八品妖魔,半天已经过去。
天色渐黑,便回到江宅。
白天到肃靖司处理公务,斩妖妖魔,晚上修炼,已经成了他固定的习惯。
依旧一心二用。
幻化出一具幻梦身,由幻梦身演练着各种实验性质的“绝学”。
本体梳理已经掌握的各门武功、道法。
“灵肉不合?”
想起老钱临走时的告诫,江舟皱起眉头。
他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妥。
无论武功道法,都是日益熟练精进。
最无法捉摸的天一元神大法,虽然仍未能登堂入室,却也是每日都有明显的进益。
“不对……”
江舟忽然想到,近日来,他修炼确实有遇到些问题。
每当凝神寂照,返视体内乾坤之时,隐隐有些阻力。
“看到”的体内乾坤也变得有些模糊。
原本他以为是自己有了进境,产生了某种变化。
经老钱一提,他才猛然惊觉。
还真未必是什么进境,或者说,确实是进境。
不过这样的进境对他到底是好是坏,还真难以界定。
“两道兼修……阻碍……”
“难不成是我肉身太强,反倒成了一种桎梏?”
江舟思索着。
这事还真有可能。
他曾听说,武道与仙道在成就上三品之时的路子,是截然相反的。
他还没有到达那种境界,也无法真正体会,到底是有着怎样的不同。
摇摇头,便将这些疑惑暂时放下。
虽然他对老钱很信任,但也不会因此停下自己的脚步。
他的“修行”本就与常人不同。
别人踏出每一步都艰难无比,他只是嗑一粒糖豆罢了……
江舟所求不多。
只要嗑的糖豆够多,他就能凝聚帝神,修成天一元神大法。
便能与世同君,寿与天齐。
到那个时候,他只需要苟起来不停地嗑糖豆。
就这,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
想着,江舟放下了所有顾忌。
本体静诵元神大法。
幻梦身手执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嘎嘣嘎嘣地嚼着……
江舟在尝试用幻梦身也修炼出一枚剑丸。
因为他想要试验一门垂涎已久,很拉风的“武学”。
酒仙人的吞酒吐剑术是成功的关键。
……
与此同时。
肃靖司,后山石窟。
那光秃秃的石山峭壁上,某个让人难以注意的角落之中,忽然咔嚓一声。
掉落了几颗碎石,从山壁上滚落,发出一阵轻微的声响。
一道血影微闪,山壁前出现了一个浑身笼罩在血甲中的人影。
戴着血盔,只露出两点漆黑的脑袋四处转动,搜寻着异响来源。
半晌,血甲人似乎没发现异常,便渐渐模糊淡去。
血甲人消失之后,一直到深夜,月正当空。
一缕月光投落,照在石山上。
之前掉落碎石的位置,有一道浅浅的石缝。
忽然被一抹绿意洞穿。
一条细如发细的绿丝从其中探了出来。
如同活物般扭曲摆动。
周围虚空有一道道月华垂落,如丝如雨。
绿丝沐浴其中,似乎十分惬意。
直到一片乌云将明月遮挡,绿丝又缓缓缩回石缝……
……
一夜过去。
江宅。
江舟幻梦身盘膝在庭院中一座假山上。
当东方出现朝阳的一线金光之时,张口一吐。
一枚浑圆的金丸喷出,迎着第一缕朝霞,在空中滴溜溜旋转。
绽放出万道金辉。
站起身来,待剑丸吸取了朝阳一气,便又张口一吸,将剑丸重吞入腹中。
解下腰间的乾坤酒葫芦,青谷酒化作一道碧流,滔滔不绝地灌入口中。
直灌得双眼迷离,江舟忽然眼中利芒闪过,仰头又张口一喷。
“噗!”
千道万道酒气化作金芒,喷射而出,直入长空,撕裂云气。
堂皇,霸道。
与他在那道剑意中所见的酒剑仙施展剑术时的风采,已经颇有那么几分相似。
却因为凶修炼了无形罡气,更添几分锋芒锐利。
“成了……”
在房中盘坐诵经的本体忽然睁开双眼。
闪过一丝欣喜,和一丝肉疼……
第222章 万剑诀? (求订阅、月票)
转眼又是三天过去。
因为关押元千山惹出的乱子,肃靖司这几天都在吵攘中度过。
罪魁祸首的江舟却跟没事人一样。
也不能说没事,他正在为钱头疼。
融合了先天无形戮妖罡气、柳叶金刀中的庚辛二气、酒仙剑术中的金精之气,姑且称之为先天破体无形剑气。
实在是锋锐之极。
他借了武圣之力,也只是堪堪五品的实力。
却能硬撼元千山。
凭借的就是无形剑气的锋锐。
即便是元千山是四品中的强者,也不得不避其锋芒。
剑丸是无形剑气中极为重要的一部分,是断然缺不得的。
今后他不仅要不断地嗑糖豆,还得嗑剑。
炼成一枚剑丸不容易,尤其是炼成一枚至少要消耗十几把宝剑。
只有用上好的精铁铸造,经由大匠千垂百炼,铸造出来的,才堪称宝剑。
并是随便找块铁来敲几下的那种玩意儿就能用。
上好的精铁,那是物华天宝,经水火之气淬炼,方能具备神形。
说起来很玄,确实又如此。
一把足堪一用的剑,就是至少几百两银子,还是有价无市,并非想要多少有多少。
江舟都是让文茂斋在各地为他搜罗。
卖书的进账,根本就没过他的手,就差不多花光了,就换了二十来柄剑。
才堪堪炼成两枚剑丸。
由不得他不心疼。
卖书虽然挣得不少,不过进账太慢,而且钱这东西,自然是多多益善。
这么下去可不中,得开辟新财源才行。
像广大前辈一样搞发明创造,他没这本事。
做个贩卖文字的文坛大盗才是他的出路。
江舟把目光盯上了燕小五说的那个富婆苏小小。
当初说好要给她的戏班写本子,价钱都谈好了。
不过他一直忙着算计元千山,也没空去想。
苏小小的寒香园三五天开一次园子,每一次几千金进账。
照谈好的价,一千金他就能拿一百金,整整千两白银,至少能换两把宝剑。
江舟想着都有点垂涎欲滴。
原本他只是打算随便抄一个换点钱算了。
现在他改主意了。
首先在选择上,可以完全排除篇幅短的。
必须得弄成一系列长篇才能利益最大化……
江舟大概已经有了思路,不过现在不是时候,等晚上回来就动笔……
打定主意,江舟便将目光投向了窗外。
口一张,金红的剑丸陡然射出。
如金液般拉伸,瞬间变成尺余长的小剑,化作一道剑虹,射向院中的幻梦身。
幻梦身也陡然喷出剑丸,同样化成尺长小剑。
两柄飞剑便在庭院上空斗起来。
这也算是他每天的修炼日常。
周伯通会左手打右手,打出了个天下第一。
他更牛比,自己打自己。
天下第一不敢想,打个天下第三、第四的,总该可以想想吧?
剑光灵动如游鱼,迅捷如雷霆。
沾之即分,相互追逐。
速度越来越快,不过数息间,便只间两道金红细线在空中纵横交织。
剑气四射,剑光寒彻。
几乎半个江宅的花草树木都飘摇起来。
也幸好陈三通原本就喜清静,把宅子建在了这僻静之处,周围并无多少邻居。
否则江舟也不能如此肆无忌惮。
正当两道飞剑斗得旗鼓相当之际,幻梦身突然做出了个风骚的姿势,中二气爆棚地暴喝出声。
“分光化影!”
“万剑诀!”
正在飞舞的一道剑光突地一顿,一晃,霎时间晃出了三道剑影。
三道剑光,一道冲本体的飞剑射去,另两道冲着江舟本体射来。
十数丈外,锋锐之气扑面生疼。
饶是这是他自己干的,本体也不禁神色一变。
急忙飞身跳出窗外。
同时双手十指连弹。
十数道剑气激射。
一连串“铿”“铿”交响声中,总算将两道剑光截下。
现出两柄尺长小剑,剑光吞吐,蓄势待发。
江舟怕损毁了自家豪宅,连忙双方罢战。
虽有一丝后怕,却多是喜色。
他得到的酒仙人剑术,全称可是分光化影吞酒吐剑术。
最奥妙之处便都在名字中。
除了搓剑成丸的法门,便是这分光化影之术。
能一化为三,三化为九。
九道剑光便是极致。
跟万剑诀没半毛钱关系,不过这不妨碍江舟“做梦”。
有了最关键的诀窍,未必没有真正变成万剑诀的那天。
新的一天,以自己和自己的一场惊险刺激,酣畅淋漓的战斗开始。
留下幻梦身,本体前往肃靖司。
刚坐下处理公务没过多久,便被许青叫了过去,告诉了他一个情理之中,又意料之外的消息。
玉京神都里那位,有旨意降下了。
旨意有两道。
一道是给太守府,着令吴郡太守范缜,代人皇申饬元千山,令其闭门思过。
这道旨意有点耐人寻味。
既然是申饬元千山,那就是帝芒金口玉言,钦定了元千山所犯之罪。
但令其闭门思过,听起来是责罚。
可与其所犯之过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而且既是闭门思过,那自然不能再将他关押肃靖司中。
实际上就是让肃靖司放了他。
虽然有点出乎意料,但也和江舟估计的差不了多少。
他本来就不指望能靠这样的手段搞死元千山。
而且搞死元千山也不是他的目的。
否则在搬出金敕之时,早就开大一刀砍死他了。
不过,有了这一道旨意,估计元千山也要吓得够呛。
一个统兵大将被责令闭门思过,本身就是一种很严重的警告。
等过几天,就是靠他的三寸不烂之舌的时候了。
还有第二道旨意,却是给他,区区一个肃妖校尉的。
人皇金口玉言,钦赐他一个什么绣衣郎出身。
这就让江舟完全摸不着头脑。
许青在给他读完旨意后,将一卷绣金卷轴递给他。
听说这是帝芒让天官府拟的谕旨,并非他认知中的圣旨。
相对而言比较随意,不必沐浴焚香恭迎那一套。
许青用一种古怪的神色看着他:“绣衣郎?”
江舟莫名其妙:“都尉大人,这绣衣郎到底是什么东西?”
许青撇嘴道:“我就是个粗人,你问我是问错人了,你不是和白麓书院很熟吗?有时间找他们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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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她不是完全不知道,只是她并不了解其中深意,有意指点江舟去白麓书院。
江舟想了想,正好他也有意去白麓书院看看。
上次李孟阳的邀请他依然没有多少想法,但这事却和徐文卿有关。
他不得不过问一下。
江舟也是在那之后,才忽然想到。
自己曾经得其赠送一本兵书,却很快就遗失了。
就在那不久,徐文卿就出事了。
恐怕和他脱不了干系,没准是为他背锅了……
第223章 修月人 (求订阅、月票)
在大稷,也有春节,与彼世大同小异。
不过在大稷中,上至王公权贵,下至百姓,最重要的节日不是春节。
而是每年的两大祭典。
一为每年冬、春相交之时的祭日大典。
二为秋季祭月大典。
日月两祭,是大稷一年之中,最为重要的节日。
尤其是在日祭,便是人皇也亲率百官祭祀。
至于月祭,便与彼世中秋有些相似。
江舟算算日子,离着月祭日也没有几天了。
他还真该去看看。
不说“楚留香”和徐文卿的交情,事情若真是因他而起,江舟就不会坐视。
只是江舟并不想在当天去凑那个热闹。
在将司中公务处理完后,便带上了那卷绣金丝卷。
先去提刑司找了燕小五,毕竟他对白麓书院并不了解,有个熟人引路总比他自己一头撞进去强。
没想到到了提刑司,他却扑了个空。
提刑司里的人告诉他,燕小五是护送兰阳郡主回郢都未归。
那些缁衣捕快见到他时,脸色还颇为古怪。
江舟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样,毕竟前段时间他刚和这位郡主娘娘传了绯闻,上了南州的热搜头条。
当下也不好多问,匆匆离去。
去郢都了?
难怪这段时间都没见燕小五来骚扰过他。
江舟只好回到肃靖司中,寻人打听了白麓书院所在,自己找了过去。
白麓书院,在吴郡城外东南方向的群山间。
路还不算近,江舟索性回了趟江宅牵出腾雾。
“嘶??!”
这匹个性极强的马一出来就冲他呲牙咧嘴,怒喷口水。
显然是怪他将自己关起来这么久。
要不是惧怕江舟淫威,它早就逃跑了。
江舟抹了一把脸上的马口水,一脸黑线。
这厮,属草泥马的?
不过念碰上它堂堂一代神骏,竟然被关在方圆之地,江舟也心中有几分愧意,就不跟它计较。
“啪!”
重重巴掌拍在腾雾马头上,将一匹有着六品实力的神马给拍了个四蹄趔趄,差点站不稳。
看着它懵逼的马眼,江舟露出两排森白的牙齿:“乖,听话。”
“你想跑,以后有的是机会,要是我没猜错,这南州很快就不太平了,到时你可别又嫌累。”
“嘶??!”
腾雾回了他个大白眼。
江舟骑在马上,一人一马各说各的,很快离了郡城,奔入群山之中。
百余里地,对腾雾来说根本不是事。
但江舟路不熟,在群山之间转悠了许久,仍然没有找到地方。
一句话,他迷路了……
不由嘀咕起来。
一个书院,开在这么偏远的地方,养鬼吗?
也不怕那些学生进出会被哪个女鬼勾了去?
本想让腾雾踏云腾空。
只是这货还在跟他闹脾气,竟然死活不肯。
江舟虽气,却也不打算强逼。
就让它出口气吧,反正他也不急。
只不过这样一来,本来可以很快的事,居然折腾到天黑,江舟还是没有找到白麓书院。
见了鬼了!
腾雾感受到江舟的怒意,心中发虚。
但四蹄却得意地踩踏出盛装舞步,在山间一条狭窄的石道上,发出踏踏之声。
山间寂静,很是响亮有节奏。
月光照在石道上,隐隐反透出玉白的亮光,像一条玉石小道。
忽然,江舟看到前面山林之间探出了一颗人头。
微微一惊,差点就抖手一发剑气射出。
好在那人头说话及时:“兄台也是来拜月的?”
拜月?
江舟已经看清,那并不是什么人头,而是一个年轻男子。
江舟不由下马,牵着腾雾前行几步。
发现林中还有一人,正坐在一方平整的石块上,上面铺着张纸。
这人年纪比刚刚探出头的那位稍大,正咬着笔头,凝神思考。
连江舟走了过来也没能惊醒他。
江舟目光扫了二人一眼,便落在那石块上。
这石块倒没有什么出奇。
只是石块的位置却有点巧。
这山林树木很茂盛,枝叶繁茂,将天都遮挡了。
只有稀稀疏疏的几处地方,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投下一道道玉白的光柱。
这石块正好就被一道月道笼罩。
先前的年轻男子还在打量腾雾,半晌在惊叹地看向江舟:“兄台这马还真是神骏。”
见他目光,便笑道:“兄台若是要拜月,还请稍待。”
“在下郑仁,这位是在下表兄,王复,表兄大概是文思涌动,已有所得了。”
“??”
江舟听得一头雾水。
“呃……”
江舟实话实说道:“在下江舟,不瞒阁下,在下本是想去白麓书院,只是山中道路不熟,失了方向,才到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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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麓书院?”
郑仁一怔,旋即眼中似有羡慕之色一闪而过,说道:“那江兄你是绕过路了,此处便是白麓书院后山,书院在相反方向去二十余里便是。”
说着又古怪地看着江舟。
直接绕了个大圈,把目的地完全绕过去,迷路能迷成这样也是本事。
江舟闻言,转头对腾雾怒目瞪视,腾雾直接撇头望天。
这货绝对是故意的!
江舟暂且记下这个梁子,朝郑仁道:“两位是白麓学子?”
他看了看两人身上的粗衣,觉得他们并不像。
这大稷可不是彼世,有义务教育,你不想读书还不成。
读书是件门槛极其高的事,尤其是白麓书院这种大稷名校。
没有点地位、身家、关系,你想都别想。
“哦,不不不。”
果然,郑仁连连摇手道:“我们兄弟二人哪有兄台这等福分?”
说着目中明显露出羡慕之色。
江舟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一身白衣,便知道对方误会了。
“哦,江某也并非白麓学子。”
“啊?”
见他惊讶,江舟也不欲多说,指了指那个沉思的王复,好奇道:“能否冒昧一问,郑兄刚才说的拜月是怎么回事?令表兄这是……?”
“看来江兄果然不是白麓学子。”
郑仁脸上现出几分笑容。
像是轻松了许多,又像是很高兴。
似乎江舟不是白麓学子让他感觉心里好受多了。
“江兄有所不知。”
郑仁变得随意了许多,还有些炫耀似地道:“这白麓群山中,有一位修月人……”
第224章 痴人 (求订阅、月票)
“修月人?”
江舟重复了下这个古怪的名字,目中好奇之色愈浓。
“诶,顾名思义,这修月人,自然是修理月亮的人嘛。”
郑仁见江舟神色,越发端起了架势。
他倒没有什么恶意,只是纯粹的优越感。
尤其是江舟还是一个开着“豪车”的人,更让郑仁心中颇有和分得意。
江舟虽然对他那没来由的优越感有些莫名其妙,却也没有在意。
毕竟脾气古怪的人多了去了。
倒是其口中这修理月亮的人让他很感兴趣。
有些好笑道:“这月亮也需要修理?”
“怎不需要?”
郑仁正色道:“岂不闻,‘玉斧修成宝月团,月边仍有女乘鸾’?”
“岂不闻,‘天上若无修月户,桂枝撑损向西轮’?”
江舟看他摇头晃脑,抑扬顿挫地背诵诗词,心中有几分滑稽之感。
一看这作派,明显就是个书呆子。
他喜欢读书,却向来不喜欢读死书、死读书的呆子,
不过又着实好奇,便配合地抬头看了眼枝叶缝隙间露出小半边脸的月亮,露出惊讶。
说道:“诗倒是好诗,只是这月亮,难道还真是有人用玉斧修出来的不成?”
郑仁理所当然道:“诗中这般写的,那还有错?”
“……”
好吧,这世道,能识字,能背诗,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
他不能强求……
只好忽略过这个问题:“那个……这又与二位拜月何干?”
郑仁闻言,本是略带得意炫耀的神色一怔,忽然沉了下来,隐隐露出几分哀色。
却还是回答了江舟:“江兄你既不知修月人,自然也不知道,那月亮可是宝贝。”
“……”
月亮是宝贝,这话似乎谁也不能说错了。
郑仁道:“这月亮,本是受天地精华的宝玉雕琢而成,凿下的碎屑,有种种神效,”
“凡人若能得一两分宝月玉屑,和水煮食,便能百病全消,甚至活死人肉白骨,”
“听说,有德才之人吃了,还能长生永驻。”
江舟闻言张了张口。
他实在是没听过这种说法,也实在想不到,居然有人会信这样的传言。
不由小心道:“那陈兄……是生了什么病?不过我看二位气色十足,并不似患病,难不成,二位也想求长生?”
“唉,哪个又不想长生?”
陈仁无奈笑道:“只不过我们出身寒微,又哪里有这样的福德,敢有此念想?”
“只是家中皆有重病亲长,药石难医,家中贫寒,也无钱财去请大夫去买药,”
“这不是月祭之日将至,宝月正圆,我与表兄便来此山中,祭拜宝月,以求修月人现身,赏赐我二人一星半点的宝月玉屑,医治家中亲长。”
“原来如此,陈兄与令兄还真是至孝之人,令人佩服。”
江舟顿时对这书呆子有所改观。
心有孝义,瑕不掩瑜。
不过……修月人?
八成不是人。
江舟职业病发作,思绪转动间,看了看那依旧在抱笔出神的王复道:“既然是祭拜,那令兄这是……”
“江兄过誉了,为人子者,自当孝敬亲长。”
郑仁摇摇头,整理了下情绪,又重新露出那种令江舟无语的优越感道:
“不过江兄有所不知,天上的宝月何等清贵?这修月人自然也不会是凡俗。”
“修月人偶尔会从宝月之中降下凡尘,不过其行踪飘忽,神龙见首不见尾,”
“但传闻修月人极为爱才,且好诗、文,只现于才气高绝之人前。”
“这白麓山有白麓书院,聚南州才气,所以修月人常于此行走,”
“偶遇有缘之人,便会赠上一两分宝月玉屑。”
“若有人以诗文祭拜宝月,才气冲霄,惊动月中仙宫,修月人也会现身相见。”
“我们兄弟二人没有那福分,遇上修月人,只好趁秋祭月圆之时,祭上几篇诗文,或能打动宝月仙宫中的修月之人。”
“好诗文才气?”
江舟是真诧异了。
这个修月“人”,还是个雅“人”啊?
“噫!”
“我有了!”
正说着,边上王复忽然大叫了一声,把郑仁吓了一跳。
跟着便见其站起来,一阵手舞足蹈。
“表兄,你可是有文思了?快快写下!”
郑仁见他模样,急忙提醒道。
王复动作猛顿,一拍脑袋:“对!我要快快写下!”
“阿浓有救了!”
用舌头温润了笔毫,便往铺在石块上的纸落下。
江舟看着他状似疯癫的模样,暗暗摇头。
“这位兄台说的阿浓……?”
“哦,阿浓姐姐是表兄的心上人。”
郑仁叹道:“他二人本已谈婚论嫁,可是阿浓姐姐生了生病,缠绵病榻,”
“表兄他倾尽家财,遍访名医,为阿浓姐姐治病,也未能救回,直到一个月前,就积重难返,香消玉殒,表兄为此形销骨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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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修月人再现的消息,每日夜上中天之时,都来此,祭月求药,便是为了救活阿浓姐姐。”
“只是表兄已经写下数十篇诗文,也未曾打动修月人,让其临凡相见。”
“……”
江舟也不知道说什么。
这两人,还真是极品。
两人似乎都有点呆气,但一个至孝,一个痴情。
可是这做法……
他并不知道修月人是个什么东西,却也不好置喙。
“独立寒阶望月华……”
王复已经满脸痴迷地一边写,一边念诵出来。
“露浓香泛小庭花,绣屏愁背一灯斜……”
“云雨自从分散后……”
“人间无路到仙家,但凭魂梦访天涯……”
江舟面现异色。
本以为此人也和郑仁一般,有几分呆愚,没想到竟还真是有些不俗的才气,而且用情至深。
人间难再见,只能梦中访。
几句词便透出了对他心上之人的刻骨相思。
最后一个字落笔,便见王复脸上垂下了几滴泪,落到纸上,浸润了纸墨。
“表兄……”
郑仁听得动容,痴痴地复念了几遍,连忙惊喜又感叹地道:“表兄,你对阿浓姐姐果然用情至深,”
“表兄快快祭拜,如此情深意切之词,必能惊动月中仙宫,请得修月人示现,赐下宝药!”
“对对对!”王复闻言连忙抹去脸上泪痕。
跪伏下来,捧起被泪沾湿的纸,放到那道垂落的月华光柱之中……
第225章 “故人”相见 (求订阅、月票)
王复什么也没说,只是捧着诗文安静地跪着。
江舟在一旁看着,过了许久,都没有见到什么动静。
正当他以为不是这两人耍他,就是这两人被人耍了的时候。
在月华照射之下,王复手上那张纸竟然缓缓飘了起来,顺着光柱不断上升。
那道月华光柱就像某种传送装置一样,将纸吸扯上天。
江舟瞪大了眼睛。
腾雾也瞪大了眼睛。
它是真的被惊吓到,江舟却是有些奇怪。
因为他根本没有发觉任何异常。
这月光在他眼中看来,也是再普通不过的月光。
更没有察觉到一丝一毫的力量波动。
他这双眼睛虽然有些山寨的毛病,但若真是妖魔作怪,即便他看不出妖魔真身,也断然不会在对方在自己面前展现出力量,自己却一丝一毫都看不出来。
更神奇的是。
顺着枝叶的缝隙看去,天上那轮明亮的月盘中,竟然真的出现了一个人影。
慢慢探出了手,将月华中寻张纸抓到了手中。
然后人影隐去。
郑仁惊喜叫道:“修月人出现了!表兄你的诗文被收下了!”
王复也是一脸狂喜。
不过过了一会儿,脸上的神色便渐渐凝固。
因为那月中的人影消失后便再没了动静
“哗啦啦……”
一阵纸张翻动的细微声音传来。
便见一张纸被微风吹着,打着旋飘落下来。
郑仁连忙在追过去抢了下来,拿在手中一看,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王复此时如遭雷殛,脸色煞白。
“为何会如此……为何会如此……”
“一月之余,我已连写二十三首,诗词文赋,无所不有,二十年苦读,尽聚于此,此生之才已心,自认为不输于人……”
“为何……为何你还不满意?”
“为何啊!”
王复仰天狂啸,满脸惨然悲愤。
郑仁凄然安抚:“表兄……”
“噗!”
王复突然猛地喷出一口血,扑倒在地。
郑仁一惊:“表兄!”
“郑兄且莫惊慌。”
江舟也顾不上再看热闹,连忙走了过来,蹲了下来握住王复手腕。
他虽不通医术,但无论修行武道仙道,都免不了要对人身有极深了解方可。
他每日凝神寂照己身,不说对人体内外俱皆通透,了如指掌,却也自信能比得上半个名医。
王复只是个普通人,他散出一缕气息从王复腕脉探入,其体内诸般便已在神中寂照。
“不必担忧,王兄只是郁气攻心,昏迷了过去,歇上一晚就好了。”
江舟说话间,已经用自身血气为他疏通体内数处郁积。
这种方式并没有人教过他,还是他无师自通,从武侠小说中学来的。
此世中人并没有这样的疗伤方式。
因为血气狂猛难驯,在自己体内倒罢了,进入他人体内,那是杀人不是救人。
只有江舟这种不仅有异想天开,还有幻梦身可以为他试错无数遍,也“死”了无数遍,才掌握了这种方式。
不仅如此,还摸索出不少人体穴脉的玄妙。
能做到如同小说里杜撰的点穴戴脉之类的效果。
虽不能尽皆一样,却更有许多神妙。
江舟怕王复醒来悲切过度,再添新伤,便截断他一处穴脉,令他昏睡过去。
郑仁哪里知道其中奥妙,他本就手足无措,只当是王复命大,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多谢江兄!”
江舟摇摇头,没有说话。
事实上这位痴情种或许是思念成疾。
他身子本就弱,如今体内更是千疮百孔。
若无意外,恐怕也活不了几年。
“这可如何是好?”
郑仁连声念叨了几句,才凄然对江舟道:“江兄相助之情,我兄弟本该报答,不过如今……”
“不如江舟先在此处与我兄弟度过一夜,明日在下再为江兄引路,送江舟去白麓书院?”
他也有私心,怕王复再出什么事,自己无法处置,想留下江舟与他一道。
“如此也好。”
江舟能看出他的心思,不过这大半夜的,即便他找到白麓书院去,也不好叫门。
陪二人一夜也不算什么,也免得腾雾这畜生再使坏。
郑仁大喜,便安心照顾表兄。
至于祭月?
刚刚表兄让他惊为天人的一首词,也未能入得修月人的眼,郑仁已经完全起不了心思了。
一夜无话。
第二日。
王复悠悠苏醒,却一脸死寂。
对江舟的存在也只是沉沉道了声谢便再不作声。
江舟与他们萍水相逢,也没有必要说太多。
有些死气沉沉的两人,却也没有忘了给江舟带路。
在他们领路下,不过个把时辰,便来到一座清雅静秀的山前。
山脚下立着一块石碑,上面正是白麓书院四个大字。
此时正好有一群人站在一条蜿蜿蜒蜒的石梯前。
江舟等人一出现,便被他们看到。
“是你?!”
人群中立即有人认出了江舟。
不过看神色,显然不怎么欢迎。
江舟也认出了其中几人,似乎是当初在烟波楼上见过的那群白麓学子。
当初他让别人落了好大的面子,之后流传出去,便连白麓书院也遭了不少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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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李东阳等少数修养极深,颇有胸怀的德高之人,能给他好脸色才怪了。
领他同来的郑仁和王复两人见那些人似有敌意,不由看向江舟。
心中有点惴惴。
这位江兄该不会得罪过白麓书院?
看这气势汹汹的模样,不仅是得罪这么简单,倒像是死对头啊。
要真是如此,他们将其带来,怕也是会被牵连啊……
不由心里害怕之极。
毕竟他们只是些贫寒学子,与白麓书院这些天之骄子可全然不能比。
“住口,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有几个学子已经摩拳擦掌,气势汹汹要过来,好在一个似白麓书院师长的中年文士将之喝斥住。
喝住那些学子后,中年文士向身前一个锦衣公子、一个华贵的红衣女子施了一礼,似乎在向他告罪,便朝江舟走了过来。
“你是……江小兄?”
江舟也认出了他,也是在烟波楼上见过,似乎叫什么朱元皓的。
不仅是他,那个锦衣公子和红衣女子他也认出来了。
是在鬼市见过的与林疏疏一起的两人。
这可真是“故人”相见啊,都扎堆了。
不过这两人却没有认出他来,只是因为朱元皓竟撇下他们,亲自过去,而在远处好奇看了他一眼。
江舟笑道:“正是江某,朱先生别来无恙?”
王复郑仁两人面现震惊。
他们没想到这位江兄竟与白麓书院的师长如此熟稔。
他们是认得这位朱先生的,知道他不仅是书院的博士,还是南州的名士。
即便是太守见了也会以礼相待。
这样的人,竟然对江兄如此客气,还用上“江小兄”这种平辈之称?
第226章 恩荫 (求订阅、月票)
“江小兄是来赴祭月诗会的吧?”
朱元皓理所当然地道。
他是知道书院都给谁发了邀帖的。
尤其是眼前这位,当初为了给不给他邀帖这事,白麓书院中可是起了好一阵子的争执。
反对者甚众,毕竟是一个落了书院面子的后辈小子。
不找他麻烦就罢了,祭月诗会如此重大之事,还要请他?
再者,时过境迁,也有不少人“回过神”来,认为烟波楼那次不过是如他自己所说,一诗半文并非他自己所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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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人,根本没有资格赴会。
白麓书院邀请的,都是名闻一时的名士大儒,年轻俊彦。
而江舟此人除了当日在烟波楼上那次,并无其他文名传世。
还是一个肃妖校尉,对他们来说哪里称得上什么俊彦?
说是有辱斯文的都不少。
还是山长李孟阳力排众议,那张帖子才送了出去。
朱元皓思绪转动间,面上却不显分毫。
说道:“原以为江小兄就居住吴郡城中,不会太早赴会,不过也不打紧,书院中已为与会俊杰备下食宿,”
“江小兄既来,便请入院中,安心住上两日。”
他还以为江舟是心切赴会。
毕竟是白麓书院的诗会。
一但在会中扬名,那便是一朝成名天下知,即便传入神都皇城金阙之上,也不足为奇。
即便是天下名士,也会趋之若鹜。
朱元皓说的几句话,对江舟来说没有什么,甚至有点莫名其妙。
但他身后王、郑二人却已经吓到了。
白麓诗会?!
这位江兄竟然是来赴白麓诗会的!
江舟无意在这方面折腾,所以也不怎么了解这个诗会的意义。
但他们二人却不一样。
身为贫寒学子,即便是一个寻常的文人聚会,也是他们绞尽心力,各方奔走请托,也难以挤进去的。
这白麓诗会更不必说,即便是达官贵人恐怕也是削尖脑袋要混进来的。
只可惜,白麓书院很少举行这种对外的文会。
近十年来,似乎就只有这么一次。
早就在南州文人书生之中传得沸沸扬扬。
他们二人虽然憧憬向往,却连想都不敢想。
却没想到路上随意遇上的一个人,竟然是得到了书院邀请的名士俊彦?
尤其是郑仁,只觉脸上火辣辣的。
想到昨夜他竟然还在江兄面前卖弄,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朱先生,其实……”
江舟微微犹豫,他本是想说自己并非来赴什么诗会。
但人家都已经这么说了,要是当面给否了,不是打人脸吗?
朱元皓给他的印象虽多少也难免有些迂气,但也算是个君子,一直对他以礼相待。
他也不好当面打人家脸。
便道顺势含糊道:“在下应孟阳先生之邀而来,其实还另有一事,想要请教孟阳先生。”
在这白麓书院中,除了李东阳和徐文卿,他也只和那个李孟阳还算得上有几分“交情”。
“山长之邀?”
朱元皓一怔,他与山长什么时候有过交情?
听这意思还是山长曾亲自去邀他。
“这个……山长这几日有要事在身,恐怕要到祭月之日方才会出来。”
朱元皓也不怀疑这话,只是因那块玉壁事关重大,如今想见李孟阳却是不大可能。
“江小兄有何事,不妨先与我说说?”
江舟闻言微微沉吟,却在这时,有人从朱元皓身后走来。
充满傲气的声音紧随而来:“朱先生,这位兄台是哪一位俊彦?不为小侯与公主介绍介绍吗?”
“哦,公主,小侯爷。”
朱元皓连忙的抱拳道:“实在是失礼了,这位是肃靖司的肃妖校尉,也是东阳先生的准弟子,江舟,江公子,应山长孟阳先生之邀而来赴会,”
“论礼,朱某是应当亲迎的,怠慢了二位,还请恕罪。”
来人正是锦衣公子与那个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一双美目中,眼波流转,落在江舟身上,轻笑道:“无妨,原来竟是东阳先生弟子,那自是应当。”
“江小兄,这位是当今长乐公主,这位,是镇北侯世子,韩延信韩小侯爷。”
江舟本不想与这两人有交集,不过事已至此,也只好行礼道:“原来是贵人,江某拜见长乐公主、韩小侯爷。”
他身后的王、郑二人,已经吓得脸色苍白。
原本听他们口中说的东阳先生、孟阳先生就都是他们可望不可及的人物。
竟然还有公主、侯爷?
此时他们也是强撑着才能站稳,见状惊慌失措地跟着江舟一起行礼。
对于他们,倒是没有人在意,连看都没看上一眼。
韩延信却是嘴角一勾,露出一丝冷笑:“江舟?”
“你认不认识楚留香?”
他这突兀的发问,令朱元皓微微一怔。
江舟心中了然,他和“楚留香”曾数次对外提及出身方寸山,以对方的身份,能知道也不奇怪。
面上却恰到好处露出惊讶:“小侯爷认得江某师兄?”
“呵呵……”
韩延信见他承认,发出一声不知其意的笑声:“认得,认得……”
旋即转向长乐公主道:“公主,此地闲杂人等众多,为免冲撞了公主,还是先进山吧。”
“也好。”
长乐公主笑道,朝江舟看了一眼,露出一个令郑、王二人迷醉的笑容,向朱元皓点了点头,便转身往山上去。
韩延信临去之时,又对江舟露出个莫名的冷笑。
朱元皓待二人离去,才略带担忧道:“江小兄,你何时得罪了小侯爷?”
江舟满脸无辜:“没有啊,我与小侯爷素不相识,哪里能得罪得了?”
“这就怪了……”
朱元皓嘀咕了一句,才想起江舟刚才说的话,才道:“江小兄,不如也先进山吧,有事进山再说。”
江舟本来也只是想着找人解答,不是非得见李孟阳。
于是便答应。
刚想迈出脚步,忽然瞥到身后两人,脸上一脸忐忑又渴望的神情。
不由道:“这是我的两位友人,不知可否一道进去?”
“那是自然。”
朱元皓干脆道。
换了别人自然没这么容易。
郑王二人又惊又喜,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番机缘际遇。
兴奋地跟着进了白麓书院。
朱元皓看出江舟确实有事,交代了一个书院学子,带二人去安置。
与江舟来到一处静室。
江舟才道:“江某此来,一是听说文卿兄出了事,却不知其中究竟,来看看可有能相助之处。”
“二来,还有一事,便是想请教一番。”
他拿出那卷绣金丝卷,递了过去。
朱元皓一见便惊道:“六府谕旨!?”
郑重地整肃衣冠后,才双手接了过去。
“同绣衣郎出身?”
朱元皓仔细看完,便明白江舟为什么来了。
脸上露出带着一种同情略带可惜的神色看向江舟,摇摇头。
江舟愣道:“怎么?这难道是什么苦差?”
“当然不是。”
朱元皓摇头道:“这对其他人来说,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不过对你来说,却是……”
他沉吟道:“绣衣郎,并非差使,而是一个功名,比举子略高,也算是入了六府文位,向来只授予解试前三甲之人,”
“概因绣衣郎有出入宫禁,随侍驾前之遇。”
“但这同绣衣郎出身嘛……”
他叹惜道:“虽然恩宠不减,但却是恩荫,朝廷有规矩,恩荫者,不得与试。”
江舟闻言,心下无语。
他还道是什么大不了的。
他根本不在乎能不能参与科举,本来就没这念头。
不过,想想也是有点不爽。
他想不想干是一回事,别人不让他干又是一回事。
这帝芒有毛病啊?好端端地干嘛要跟他一个边远之地的肃靖司小小校尉过不去?
朱元皓仍然在可惜地道:“想必是陛下不知江小兄的才学,才赐下此等功名。”
“江小兄也不必灰心,将来江小兄若到玉京,或可寻东阳先生周旋一二,未必不能收回成命。”
江舟微微撇嘴。
他稀罕?
正想开口略过这个话题,却忽然微微一怔,眉头皱了起来……
与此同时,吴郡城江宅中,盘坐桃树下的幻梦身站了起来……
第227章 月宫仙人 (求订阅、月票)
“江小兄,船到桥头自然直,此事想必东阳先生当会为你筹谋,如今还是不要太担心了。”
朱元皓推己及人,见他发愣,便以为他是为此事心忧。
毕竟江舟的“才华”他是领教过的。
他说什么也不会相信,有这般才华之人,会真的无心文道,于科举无意。
至于他现在在肃靖司,想必也只是形势所逼。
白麓书院曾经丢了这么大颜面,自然有人去查了江舟的生平。
所以朱元皓知道他曾有落难为一介流民之时。
会这么认为也不奇怪。
江舟一愣,回过神来,心分二用,那边的事留给幻梦身处理。
这厢顺势道:“朱先生误会了,江某是在想文卿兄。”
“早前就听说文卿兄出了事,不过一直俗事纠缠,到现在方才抽出身来,不知文卿兄如今究竟如何?”
朱元皓闻言,面带忧虑,来回走了几步,才叹道:“文卿这孩子也不知从哪里招惹了妖邪,竟把自己弄得如此田地,连江小兄你也惊动了。”
“江小兄此来,可是带着肃靖司的差使?”
他以为是这事传出去,惊动了肃靖司,才派了江舟来查。
毕竟在他看来,江舟和徐文卿可没有什么交情,反而还说得上有过节。
“朱先生误会了。”
江舟知道自己确实有些突兀,他与徐文卿的关系至少在别人看来应该还没这么深。
连忙道:“江某确实是想来相助文卿兄,实不相瞒,江某有位同门师兄名楚留香,他与文卿兄一见如故,听闻文卿兄出事,心中颇急,却有事在身,无法到此,便托江某代其尽一份心力。”
“楚留香?”
朱元皓一听这名字,低声重复了几次。
惊道:“可是那位‘平蛮将军失宝,盗帅踏月留香’的楚香帅?”
“……”
江舟好歹忍住了摸鼻子的冲动,有些尴尬地点头道:“不错。”
“是了,方才那韩小侯爷提及,我还道是同名同姓。”
朱元皓道:“说来文卿他出事之前,也曾与我等提及令师兄,说其风采过人,才华不输于江小兄,远胜于他。”
江舟追问道:“文卿兄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朱元皓沉吟道:“此事虽不甚光彩,但江小兄也不算是外人,说也无妨。”
“文卿他不知道是在哪里招惹了邪物,阴气入体,以致一身血气亏空,几乎垂死。”
“如今又被困于月壁仙宫之内……”
他摇摇头:“虽无法得出,却也总算是保得性命。”
不等江舟发问,他已经解释道:“江小兄应当不知,我白麓书院中,有一处奇景。”
“乃是一面如玉镜般的石壁,每当月满之时,皓月之精照落,便会显现月宫仙境。”
“外人都道是幻境奇景,却不知,月壁之中,确有一座仙宫,甚至,还有‘仙人’居其中。”
“且其中岁月常驻,若有人能居其中,便难觉韶华之逝,”
“若非文卿被带入其中,如今是生是死尚未可知,可谓是福祸相依。”
“月宫仙境?”
其实江舟这是第二次听到了,燕小五就和他说过一次,不过当时他并未放在心上。
这次听到,却忽然想到什么,脱口而出道:“修月人?”
朱元皓一惊道:“江小兄竟也知道了?”
旋即微露出几分忧色:“看来这月壁中的存在是越来越不安分了。”
还真有关系?
江舟原本只是觉得有些巧合,没想到两者间真有联系。
不由追问道:“朱先生,这月壁和修月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着,他将来时遇上郑仁、王复二人,和祭月求玉屑之事也说了出来。
“修月?起死回生之玉屑?”
朱元皓叹道:“如此说来,倒也不无不可。”
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道:“江小兄,你可知言子?”
江舟道:“可是儒门七十二圣的言圣?”
朱元皓点头道:“不错。”
他悠然道:“儒门七十圣,每一位均各有所长,其所擅之道,皆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言圣最擅者,便是画道。”
“当年言圣隐居虞山,却与我白麓书院先贤私交甚好,常有往来,”
“有一日,两位先贤在白麓台上论道,直至月正当空时,言圣见明月皓洁,忽然有感,便挥毫在白麓台上的玉壁上作画,”
“也便是这一画,画出了一幅足以辉映千古的奇画、神画。”
朱元皓目露痴迷:“那位先贤曾为此画作题……”
“蜿虹绛彩垂霄路,白波渺渺散寒露。横空掷绮结飞梁,叆叇青云匝风御。飏金排玉水晶宫,鸾佩霓襦笑相遇……”
“那画,真真是一片仙宫胜境,非人间所有……”
“言圣也不愧是言圣,浩然之气震古烁今,笔下所画,竟化为壁中仙境,画中之人,也化为境中仙人。”
朱元皓满目惊叹道:“从此之后,月满之时,明月映照其中,玉壁中便会出现月宫仙境,若有才情高绝之人,得壁中仙人青睐,仙宫便会打开,迎入其中,得享仙宫琼浆玉液……”
江舟看他痴迷,不由打断道:“那玉壁中,真有仙人?”
朱元皓猛地惊醒,旋即自嘲道:“哪里有什么仙人?”
“其实是当年言子画下的一位‘仙人’,得了言圣震古烁今的浩然之气与才情灌注,又经年累月,吸取月华之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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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而久之,便真的成了‘仙’了,活了过来。”
“不瞒江小兄,将文卿带入‘仙宫’中的,便是当年言圣画下的另一只得了造化的月宫玉蟾,”
“这玉蟾不知何时起,竟得了道,化成了人。”
他苦笑一声道:“你是东阳先生未入门的弟子,此事虽不光彩,却也不怕说与你听,文卿才情之高绝,乃是我书院中一等一的,”
“一次书中学子于白麓台上论诗文,他竟得了‘月宫仙人’的青睐,入了仙宫,与那玉蟾精有了私情,”
“若非此次遭劫,我等这些做师长的都还蒙在鼓里。”
“原来如此。”
江舟心下啧啧称奇。
上千年前的一幅画,竟然会变得如此神奇。
“你先前所说的那修月人,应当便是那‘月宫仙人’……”
第228章 仙物珍宝,玉液琼浆 (求订阅、月票)
朱元皓继续述说道:“白麓书院,为儒门浩然之地,素为天下文人所敬重,但书院中却有这么两个妖类精怪,”
“你道为何?一者,自是此二妖乃出自言圣笔下,”
“院中历代贤人大儒,看在言圣颜面上,只要此二妖安安份份地待在月壁仙宫之中,不出来作怪,也就默许其存在。”
“此二妖乃得言圣浩然之气而生,也算是身有正气,不类那一般妖邪,”
“因其根基乃儒圣文气,得了造化成道后,也专以文气才情为食。”
“尤其是那位‘月宫仙人’,许是因出自言圣之手,尤好诗文,喜爱才情高绝之辈。”
“以往它只是以礼相邀院中学子,到月壁之前作诗论文,若有入眼者,便邀其入月宫同游。”
“诗文乃文人一身才气所聚,有人能写下绝妙诗文,再献于它,它便会以琼浆玉液相赠。”
“这月壁仙宫胜境出自儒圣手笔,当年言圣笔下,除一仙人,一玉蟾,尚有不少仙物珍宝,”
“经年累月吸取月华之精,有许多都得了造化,其中便有一宝,名为冰玉壶,壶中聚天地灵韵,月华之精,蕴生琼浆,”
“草木兽禽得之,便能成精,人若得之,飞升成仙。”
朱元皓说着,笑了起来。
“飞升成仙,自是虚浮之言,不过这琼浆玉液也确实是天地奇珍,能解百病,草木禽兽若能常常服食,也确实有可能化为精怪。”
“那郑、王二人所说的玉屑,当是这琼浆玉液所化无疑了。”
“只是此妖出自言圣笔下,眼光自然高得很,能入得它眼的,是少之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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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二三十年来,也只有文卿一人,得过此妖馈赠。”
“听你说那王复才情也是不差,不过想得此妖另眼相看,怕还不成。”
“而且此妖近年来,似乎已不满足院中从学子处求得文气,常常潜出书院,以所谓修月之人,蒙骗他人。”
“院中担忧它出去作怪,是以山长近年来一直亲自守在白麓台上,”
“不过此妖善遁,能以月光为遁,月光所至,便都有可能是它的藏身之处,当然,其根基便是那月壁仙宫,若离仙宫太远,也无以为继。”
“即便如此,山长亲自守在月壁之前,也不能完全将防止其潜出书院。”
江舟安静地听他说完,便已有些了然。
“所以此番祭月诗会,便是为了引出那位‘月宫仙人’,将文卿兄救出?”
“不错。”
朱元皓点头道:“文卿这孩子身上的阴气极为诡异,以山长四品立功的浩然之气,也无法完全驱除。”
“这天底下,除了上三品的大儒外,或许也只有月壁仙宫中汇聚言圣一身正气与才情,还有天精月华的琼浆玉露,可以救他一命了。”
“其实那月壁上的仙宫,也是一有灵之宝,只要有足够才情文气,月宫仙门便会大开,只是如今为那‘月宫仙人’所掌,却不是那么容易了。”
“此番广邀天下名士俊彦,便是为了寻出足以令月宫仙门洞开的才情高绝之辈。”
江舟道:“难道那‘月宫仙人’真的如此厉害?白麓书院中名士大贤众多,竟也无法对付他?”
朱元皓叹道:“毕竟是言子手笔,乃儒门浩然与天地灵钟所造化,若非不得已,看在言子面上,院中诸贤也不愿伤它性命。”
江舟闻言也不加置评。
也许是他在肃靖司待的时间长了,血也有些冷了。
遇上妖魔,尤其是这种事关人命之事,基本是打杀了事。
又哪里会考虑这许多?
不过这也算是人家的家事,言子是儒家七十二圣之一,在儒门中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
与他相关的一切,自然也会被儒门中人视为珍宝。
朱元皓道:“江小兄,还有两日便是祭月诗会了,以你才情之高,当是最有可能打开月宫仙门之人,届时,还望尽力而为,”
“若能救得文卿,白麓书院上下,必当铭感。”
“……”
江舟有点无语。
他有个屁的才学啊……
不过对着朱元皓的殷切目光,也说不出拒绝的话,而且仔细问过朱元皓后,他感觉徐文卿这次倒霉,没准还真是为他背锅的。
要不然时间上哪里有这么巧?
只好无奈一笑,含糊道:“江某实无才情可言,不过,江某受师兄之托,定当尽力而为。”
“在下先谢过了!”朱元皓大喜。
至于没有才情这种话,他也只当江舟自谦。
虽然当日烟波楼上所作,虽未必尽是他本人之作。
但仅从其高谈阔论之语,就知此人胸有沟壑,绝非无才无德之人。
要问的事情基本问清。
江舟这时心中记挂家中幻梦身的发现,当即道:“朱先生,江某还有件急事,既然还有两日,那江某便暂且告辞,届时必当准时来赴会。”
“哦?既然如此,那我便在书院静待江小兄了。”朱元皓也不疑,反正对武道高手来说,吴郡城离白麓书院也不算远。
朱元皓还答应会为他照看好郑、王二人。
便亲自送江舟下山。
一路出去,江舟看到许多白麓书院的学子在远处对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还遇上那位镇北侯世子。
远远感觉到他的目光,韩延信转过头来,竖起拇指,缓缓在脖子上划过,嘴角露出威胁似的冷笑。
“……”
江舟微微一笑,双手背负,竖起一只中指。
韩延信看得真切,虽不知其意,却也能感觉到满满的羞辱。
一张俊脸顿时沉下,隐泛青色。
气得。
直到江舟出了山门,朱元皓回转,还能听到那些学子一阵阵窃窃私语远远飘来。
“朱先生是不是老糊涂了?这个姓江的上次如此辱我白麓,如今竟还以他如此礼遇,竟还要邀他赴祭月诗会?”
“简直岂有此理!他一个欺世盗名的粗鄙武夫,有什么资格参与此等文道盛事!”
“别拦我!今日我定要教训此人,为我白麓书院讨回颜面!”
“你找死吗?”
“这姓江的是个武夫不错,可也着实是个凶人!”
“前番平蛮将军元千山被下狱之事你难道不知?”
“怎么?这事与他有关?”
“便是这凶人搬出圣祖人皇金敕,亲手将元千山锁拿入狱,据说还曾与元千山正面交手不落下风。”
“你敢招惹他?”
“……果真?”
“果真!”
“咳,且容他得意一时。”
“哼!匹夫之勇!如此嚣张横行,惹了元千山,如今又得罪韩小侯爷,迟早不得善终!”
“……”
江舟不由一笑。
看来这白麓书院有很多人不欢迎他啊。
正好,这样他到时闹起事来更没有压力了。
江舟之所以会想到要闹事。
还是因为幻梦身刚刚的经历……
第229章 陈青月 (求订阅、月票)
家中有幻梦身处理,江舟本体也不急着赶回去。
而是骑着腾雾,匆匆回到肃靖司。
才到司衙门前,就有巡妖卫看到,殷勤地跑了过来想要为他牵马。
不过腾雾是除了江舟自己外,任何人都别想它有好脸色,怎么可能让人牵,差点一蹄子把那些争抢着要牵马的人给踢翻。
江舟挥手驱赶这些人。
心里却一阵纳闷。
自从他把元千山下狱之后,肃靖司里许多人都对他避若蛇蝎。
因为他们怕受连累。
元千山是什么人?那也是能随便抓的?
虽然他们不知道江舟究竟用了什么手段,将元千山这样的人物锁拿下狱。
在他们想来,不外乎是仗着背靠李玄策,或许还有那个传说中要收他做弟子的当朝宰相。
可后者只是个传说,而且就算是真的,时过境迁,人家现在是什么身份?日理万机的,哪会记得一个边远州郡里的小小校尉?
至于李将军,别说现在闭关不出,就算他在也没有用。
元千山是什么人?
论实力,不弱于李将军,论势力,人家是统兵大将。
即便李玄策力保,恐怕也保不住他。
连日来各方司府衙门源源不绝的派人来斥责喝骂,施压逼迫。
种种桩桩迹象,都向他们证实了——江舟这个“衙内”恐怕要倒大霉。
在这种情势下,这些人对他避如蛇蝎。
现在这是怎么了?
江舟一头雾水走进肃靖司。
这时其他人已经收到消息,纷纷赶了过来。
别说底下的巡妖卫和小吏。
就是那些同僚校尉,各房管事的文官吏员,品级比他高的上官,也找了各种借口过来对他嘘寒问暖、套近乎。
不知道谁传出去的,知道他喜欢吃、喜欢看戏,就有很多人要请他吃饭、看戏。
江舟一脸懵逼地应付。
他耳目聪灵,将外间一些挤不进来,只能边看热闹边吵嚷的人的议论声听在耳里,很快便知道了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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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江校尉真是一飞冲天了,谁能想到啊?都以为要倒大霉了呢。”
“听说江校尉在面对元千山时态度极其强硬,不仅敢和元千山正面对抗,还与其大打出手,在三千霸府军阵之中,与元千山大战三千回不分胜负!”
“才终于慑服元千山,将其拿下,下了肃靖司大狱!”
“啧啧!那可是四品强者啊,顶了天的!”
“我早就说过,我就是跟着校尉大人去搜查将军府的,亲眼看到大人和元千山大战三万回合!”
“那天的异象整个吴郡都看到了吧?”
“两人那打得的是风云变色,日月无光!大人只是挥挥手,就有千万道剑气迸射,半个将军府都要塌了!”
“不是三千回合吗?”
“这都是旁枝末节,不必在意!”
“……”
这样的话江舟自己听着都脸红。
不过听了半天,才把真正的原因搞清楚。
原来是帝芒的谕旨已经传了出去。
元千山被申饬,勒令闭门思过。
他江舟得了个同绣衣郎出身的恩赐。
虽然在朱元皓的口中,这种恩赐对他来说是可惜。
但对别人来说,那却是天大的恩赏。
不说江舟从此有了个让许多人可望不可及的功名,而且还是在文官序列中也是拿得出手的身份地位。
更重要的是,这两道谕旨,还至少证明了一件事。
江舟真的有着与元千山相抗衡的硬实力!
传言江舟还练成了司里的三大不传神功之一,先天无形戮妖罡气。
原本很少有人相信,但现在不得不信。
文道功名虽然令人敬重,可真正令肃靖司的人看重的,还是实力。
尤其是练成了先天无形戮妖罡气这一条。
肃靖司的高层中向来有条不成文的传言。
三大神功,是成为伏魔大将军的门槛条件。
只要有人能练成其中一门,就会被当成将来接掌肃靖司的最有力人选来看待。
因为这三大神功,是掌握肃靖司三件镇国仙器所必须的。
虽然只是传言,却很有市场。
这也是肃靖司中的人现在个个对他敬畏有加,想巴结他的根原所在。
江舟和这些人虚与委蛇了许久,应承下不少饭局邀请,才好不容易摆脱掉所有人。
竟然有点筋皮力尽的感觉。
他现在倒宁愿这些人像以前一样,对他敬而远之,时不时在背后说几句坏话。
反正也没有人真敢招惹他,还能落个清静。
好不容易打发这些人后,江舟便钻进了司中的藏书阁里。
这里除了一些文史杂记,各家典籍,还有不少关于南州各司府官员的资料。
江舟从中找出了一份。
南州刺史,鲍信。
刺史一职,司一州监察之责。
看似除此之外,完全没有实权,也什么都管不着。
其实权威极大,即便是太守、其至诸王侯,都在他的监察之下。
必要之时,还能调动兵马。
上次王悬胆之死,便是因为南州刺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调来元千山带三万霸府兵入境镇压。
他突然来找这位的资料,便是因为适才幻梦身的发现。
本体还在白麓书院时。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幻梦身正在桃树下“参悟”那门斩杀瘦腰郎君奖励的秘魔神音。
这门道术神通本就是慑魂夺魄之威,在幻梦身的怪叫之下,更是追魂夺命。
不知道是时机到了,还是有“人”终于受不了他的魔音贯脑,而突然暴发,再也藏不住了。
原本只是枝叶繁茂的桃树,突然间长出了满树的花苞。
满树花苞,却只有一朵缓缓盛开。
花蕊之中,竟然有一个“小人”以贵妃春睡的姿势侧卧着。
“陈青月!”
幻梦身当时就叫出了声。
那可不正是当初的陈家小姐?
只不过……
这花蕊中的小人一丝不挂,虽有花蕊遮挡,却若隐若现,更是勾人。
让幻梦身有些血脉贲张的感觉。
就在这时,他脑子里突然闪过神秀和尚显化百丈金刚怒目的模样,像一盆冷水猛地泼下来。
陈青月和神秀和尚间明显有坚情。
这要是让神秀和尚知道他看到了这副景象,会不会也给他来个金刚怒目?
正当他发怔时,“小人”陈青月缓缓睁开了双眼。
刚刚盛开的桃花变幻成了一袭桃色纱裙,遮住了那勾魂夺魄的春光。
一如当初所见,娇妍秀美。
第230章 真相 (求订阅、月票)
“好看吗?”
小小的“陈青月”站立在花枝上,面对“江舟”直勾勾的眼神,面容娴淡依旧,毫无波澜。
“江舟”初时还有些尴尬,毕竟刚刚看了人家,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转念一想,不对啊,是她不穿衣服的,该不好的是她才对。
这个不要脸的,光着身子跑出来让人看了还不脸红,一点都不大家闺秀。
当即眉头一扬,淡定道:“陈小姐好雅兴啊,只是未免……太豪放了些。”
“……”
陈青月没有想到这人脸皮这么厚。
听出他话中之意,饶是她定力极高,也没办法完全掩饰住。
一层淡淡的红晕在脸上快速晕开。
更是妍艳勾人。
好在她也不是普通人,很快便恢复原状,露出嫌弃的薄怒。
“要不是拜江公子‘妙音’所赐,青月这分体也不至于提前重生,”
“说起来还真是要多放江公子了,没想到公子除了诗文了得,竟于‘音律’一道也有如此‘造诣’。”
听着陈青月那几个重音,“江舟”老脸微红。
他刚才修炼秘魔神音的方式确实有些独特。
自己一个人扯着五音不全的破锣嗓子,嘶喊着完全不在调上的歌……
痛快是痛快,可被人抓个正着也着实是尴尬。
迅速地转移话题道:“分体?重生?陈小姐这是……?”
陈青月淡然道:“遭人追杀,身陷绝境,为了让父亲能安然离开,不得不为之。”
“此乃我草木灵精一族护身圣法,青皇解体重生大法,能借分体重生。”
陈青月似乎对“江舟”没有什么防备之心,直接将自己最大的秘密说了出来。
也没有隐瞒自己不是人的想法。
“江舟”的关注点也没有在她是不是人这上面。
“青皇解体重生大法……?”
他神情一怔。
听到陈青月这几句话,他脑中灵光一闪,便出现了薛妖女的模样。
有心探问,不过当前的陈青月之事似乎更重要。
陈三通费了这么大劲,绕了这么大圈子把这个“陈青月”送到自己手上,究竟是为什么,从她口中应该可以得到答案了。
“陈小姐,陈员外……真的是你父亲?”
陈青月微微一笑:“江公子不是早已经知道了?”
没等他说话,又淡淡道:“虽非生身至亲,却是再生父母,无至亲血脉,却有至亲之情。”
“原来如此。”
江舟点点头,也没有追问他们之间有过什么故事。
既然她没有说出来,自然是不便说。
当下道:“小姐所说的遭人追杀又是怎么回事?陈员外不是进京去做生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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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青月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才抬头道:“江公子可有安全隐秘之处?”
“此事说来话长,我不能久处在外,否则恐会被那人追寻到踪迹。”
“江舟”微微一怔,沉吟一瞬,便微微张口。
口鼻之中顿时有缕缕五彩云烟吐出。
瞬间缭绕弥漫在庭院之中,如同烟霞般将这个庭院遮蔽。
“陈小姐可以放心说了。”
陈青月见得五彩云烟,目光透出十分惊讶之色。
再看向“江舟”,已经满含深意。
“小女子初见江公子便觉公子是深藏不露,如今看来,小女子的见识还是小了些。”
“呵呵呵。”
对此“江舟”只是笑了几声。
陈青月也不在这上面纠缠。
她知道这五色云烟代表着什么,是以很是松了一口气,不再担忧。
说出了一段令大出“江舟”意料的话来。
也为他解开了许多迷。
魉鬼屠戮山阴,画皮鬼四处杀人,白骨妇食人精血,阴刀童子,香火冥钱……
还有伍书生之死,韦绶父子之死,谷村遭屠……
等等这一切,竟然都是一人所为。
而且并非如他所猜测的,幕后黑手是那位楚王。
而是他从来没有想到的人。
南州刺史,鲍信。
江舟对这人很陌生。
实际上此人在南州之中,存在感就极为微弱。
尽管刺史一职,十分敏感,但这人也太过低调了些。
如今听了陈青月所说,江舟算是明白了。
这才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当初他在山阴县外所遇的那只魉鬼,原来就是这位南州刺史手下所控制的一只妖魔。
其存在的价值,就是为其收集大量的怨煞精魄,结成血煞珠。
血煞珠的真正作用,是用来炼制尸煞元丹。
普通人服用之后,便化成血煞尸身。
血煞尸身,毒煞之力充斥,力大无穷,堪比武道七境,且刀剑难伤,无知无觉,十分难缠。
若是真让人大量炼制成功,便能在短时间内获得数以万计全是堪比七品强者的煞尸大军。
屠戮山阴,也不过是为了获得大量的怨煞精魄。
魉鬼施粥,也同样是为了引来大量流民,达成同样的目的。
只是不知为何,那魉鬼失去了控制,提前惊动了肃靖司。
鲍信先下手为强,明面上以刺史身份,行监察之责,给太守府施加压力。
同时调派大量人手以调查围杀魉鬼为名,暗中将其吸收的怨煞精魄所结的血煞珠转移。
此间种种,时过境迁,恐怕除了鲍信外,已经无人能知详细。
但也解了江舟压在心中许久的迷团。
如魉鬼这般为其操纵,四处收集怨煞精魄的妖魔还有很多。
只江舟所遇的就有画皮鬼、白骨妇等等,他不知道的也不晓得还有多少。
还有,当初调查画皮鬼时他还奇怪,它杀伍书生,根本是轻而易举,为什么要以落难女子的身份混到他身边,甘为其小妾。
原因便是伍书生的妻家,乃是南州有数的大粮商。
鲍信通过手下妖魔,暗地里巧取豪夺,不知道掌握了多少金银粮草。
韦绶之子韦圆照之死,也没有那么简单。
概因韦绶此人是个软硬不吃之人,南州官场之中许多官员都被鲍信暗中掌握。
韦绶却不买他的账,偏偏他又掌管着至关重要的金银盐铁。
杀韦圆照,表面看似是画皮鬼争风吃醋,其实是鲍信给韦绶的教训和警告。
如此看来,韦绶谋逆自缢,其中恐怕也有曲折。
只是陈青月也不是尽知其中之密。
还有陈三通。
陈三通的买卖做得远比江舟想象的大。
其产业遍布南州各地,甚至大稷十三州中,也有他的产业触角。
说富可敌国夸张了些,但仅集结南州官府,还真不一定有陈三通富。
这样的人,鲍信又怎么会放过?
不过鲍信也没有想到,陈三通身边有陈青月这么一个“人”。
因陈青月的存在,鲍信折损了不少人手,吃了不少暗亏。
以画皮鬼为棋,他差点就能用官面上的力量,将陈家一网打尽。
只是竟然被江舟无意间破坏。
这一次陈三通之所以要远走玉京,也是被迫无奈……
第231章 青皇解体重生大法 (求订阅、月票)
“这么说来,杀害韦圆照,一是为了吓唬韦绶,二便是为了嫁祸家,连陈小姐你连嫁六……咳咳。”
“江舟”干咳两声,略过这句道:“也是那位刺史大人所为?”
陈青月面无表情道:“恐吓、嫁祸,确有其事,但小女子嫁人,倒与他无干。”
“江舟”闻言两眼一亮,跳动着火光。
他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试探道:“是……因为神秀大师?”
此时他脑海中已经脑补了八十集连续剧剧情。
“……”
陈青月用平静的眼神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这个人,怎么早没看出来这么欠?
“此乃青月私事,与鲍信无关。”
陈青月神情娴淡地说道:“此番小女子现身,一是为了躲避灾动,”
“家父一日不从,那鲍信一日不会二休,小女子也费了颇大力气,才将父亲送出南州,”
“却仍被逼无奈,不得不以死遁去,行金蝉脱壳之法,以青皇解体重生法,早早留下分体,在此重生。”
“其二,便是依父亲之意,给江公子提个醒,以报当日之恩。”
“父亲有一句话,让小女子务必带到。”
“如今南州已是水火之地,江公子还是尽早离开为好。”
“公子与当朝太宰有旧,该早早脱身,前往玉京才是,如此退可保命,进也可借当朝太宰之手,将那鲍信绳之以法。”
“……”
“江舟”沉默,似乎在考虑这个建议的可行性。
半晌,才道:“江某大概是走不得了。”
陈青月道:“这是为何?”
“江舟”笑了笑,将自己搬出人皇金敕,将元千山锁拿下狱的事说了出来。
陈青月避劫多日,不知世事。
听到江舟竟做下了这等大事,颇为讶异。
她并非不通世事的深闺小姐,知道江舟如今怕是真不大可能走出南州。
不说元千山此人的影响力,他党羽故旧,恐怕都在寻机对付他。
她还知道当初鲍信调来元千山,还另有目的。
加上上次陈家之事,江舟已经是连续两次破坏他的好事。
只要他离了南州,恐怕走不出太远便会身首异处。
她还不知道,江舟破坏的“好事”何止一桩两桩?
要不是身在肃靖司,暗中还有江舟自己都不知道的人在护着他。
鲍信早就已经动手。
不过无论如何,江舟自己都明白,当他将人皇金敕搬出来时,就已经身置旋涡中心。
是不可能再脱离的。
再说,他也不想脱离。
陈青月微微沉吟,说道:“依青月看,江公子似乎也无逃离之意?”
“江舟”慨然笑道:“不错,此人如此残害百姓生灵,江某虽非英雄,但也容不下他如此倒行逆施。”
“若是任由此事发展,南州不日便将陷入刀兵之祸,届时百姓遭劫,生灵涂炭,江某又于心休忍?”
“身为肃靖司肃妖校尉,职责在身,江某也断难坐视不理,哪怕身死道消,又有何惧?”
高调嘛,不妨唱着,没坏处。
“……”
陈青月听着他这番抑扬顿挫的话语,确实也是被忽悠得不轻,不由心生敬佩。
肃然道:“青月虽是灵精之属,但家父却是人,也不愿眼见南州涂炭,只是力所不及,只有无奈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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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公子有如此慈心壮志,青月不妨再告知公子一事。”
“江舟”淡然一笑道:“小姐请说。”
“青月虽然不敌其手下妖魔,只能四处潜藏,但也有些手段,知晓那鲍信一些隐秘。”
“鲍信所依仗者,便是其多年所炼的尸煞元丹,若是真让其炼出煞尸大军,除非朝廷调来数倍大军镇压,否则无人能制。”
“公子若想阻止这劫难,唯有先毁其所炼的尸煞元丹。”
“听小姐的意思,这鲍信仍在炼制尸煞元丹,而且,还未成军?”
陈青月摇头说道:“青月不知,但我知晓他藏匿元丹与炼尸之处。”
“江舟”肃然道:“还请小姐见告。”
陈青月点点头,将自己所知一一道来。
“江舟”颇有些意外之喜。
他和许青合谋搞事,不就是忌惮血煞珠波及出来,无法控制?
有这些消息,足以做很多事了。即便不能完全阻止南州遭劫,也能大大低低波及范围。
陈青月说完,妍丽的脸庞忽然现出几分疲惫之色。
“江公子,青月新体尚未竞全功,不能在外太久,话已带到,请恕青月要回树中休养了。”
“江舟”想起一事,忙道:“陈小姐,还有一事,你所说的这青皇解体重生大法,不知能不能见告一二?”
陈青月目现不解。
“江舟”换了句话道:“陈小姐,是不是你们草木成精,都会这种……重生大法?”
陈青月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旋即摇头道:“青皇解体重生,乃我族至高圣法,能分裂出一株新体,向死而生,并非人人可传,也非人人可修行。”
“江舟”追问道:“可否见告?”
陈青月眉头微蹙,不知道江舟为什么会这么着紧这事。
不过她连重生这等性命交关的大事,也都敢托付给了江舟,又毫无顾忌地说出这些,自然不会隐瞒。
说道:“天下草木灵精之属,多不胜数,各支分脉错综复杂,却唯有三处有些传承。”
“一处,便是青木之祖灵,青皇嫡传一系。”
“另一处,是青月所在瑶山一脉。”
“第三处,便是幽篁山一脉。”
“江舟”闻言,默默念叨了几句。
又抬头道:“我想问问陈小姐,若是一株古藤成精,有没有可能,就身怀这青皇解体重生大法?”
陈青月面上现出异色,看了他一眼道:“据青月所知,幽篁山确有一位同族,乃古藤之精。”
“她若身怀此圣法,也不足为奇。”
“江舟”听完,深吸一口气,他总算确定了。
这个薛妖女,果然又耍了他!
抬头道:“陈小姐,此番多谢见告,还请好好休养。”
“不必,青月这新体还有托庇于公子处,日后还要烦劳公子多加照顾。”
陈青月淡淡摇头,所立的那朵花苞便缓缓合闭。
“江舟”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口鼻轻吸,收起太乙五烟罗。
本体原本是见桃树长势诡异,才留下五烟罗,以防有个万一,能将这东西困住。
没想到反倒派上这种用场。
还好他如今气血强盛,法力也不弱,只是用来遮掩小小一个庭院的气息,倒还不至于动用真灵。
……
另一边。
本体在查阅完刺史鲍信的资料,正在闭目思索。
薛妖女……潜入刀狱到底想干什么?
难不成还想靠一己之力救出她心心念念的那人?
那也未免太自不量力了。
刀狱若那么容易攻破,早就被那些妖魔破了。
她若敢有什么异动,仅仅是那块镇妖石,就足以将她镇杀了。
罢了,暂时没空管她。
先去陈青月所说的地方看看再说……
第232章 巧遇 (求订阅、月票)
“贱骨头,你再给我得琶我捶爆你头我跟你讲!”
一望无边的荒野之上,腾雾撒开四蹄,拼命地撒着欢。
左奔右突,上窜下跳。
把骑在背上的江舟颠得胃都要吐出来了。
忍不住威胁了起来。
原本是念着关了它许久,难得出来一趟,让它撒下欢。
却忘了这货是个蹬鼻子上脸的。
“嘶??~!”
腾雾翻着厚厚的嘴唇皮,露出森白的大板牙。
不怀好意地磨了几下,一双马眼转动着,闪烁着贼兮兮的光。
终究还是不敢跟这个家伙硬怼。
好马不吃眼前亏!
打了个响鼻,发出江舟无法识别的嘶鸣声。
乖乖地奔跑起来。
江舟总算能正常地体验一下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策马奔腾的感觉。
四面皆是坦途,任他驰骋。
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这是自他来到此间后,难得的畅快。
畅快之余,看着四周的景色,也颇有些感慨。
荒原之景,本来也别有一番天大地大的恢宏,无拘无束的畅怀。
但入目之处,除了荒草碎石,还有许多白骨死尸。
百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这句话用在这上面,再适合不过。
甚至真正的景象,比诗句所写更残酷。
越远离城廓,大地就广袤荒凉,人烟绝迹。
除了不得不背景离乡逃难乞活的流民,几乎没有人会到这种比鄙野之地还要荒凉的荒原之上。
在吴郡城见惯了大稷的“繁华”。
江舟几乎都快忘了这种触目惊心的景象。
上一次在这荒原时,他也是逃难的。
若非遇上了一拨流民潮,里面还有个难得的好心人,江舟自忖,恐怕他也会是这些白骨死尸中的一具。
摇了摇头,控制自己不再去看那些横陈荒原的尸骨。
陈青月所说的地方有些远。
在南、阳两州之间相隔的荒原地界中。
此间的疆土之大,有些难以想象。
除了大稷十三州,各州之间的荒凉土地,竟然还是超过十三州数倍之大。
以腾雾的奔行速度,跑了这么久,竟然还是一望无际的荒原。
直到天色将黑,以江舟的目力,才看到极远处似乎有火光映照。
便驱策腾雾朝那方向奔去。
很快,他就看到了成片的“蚁群”。
密密麻麻,铺开了一大片。
是流民。
江舟太熟悉了。
看着这些如蚁般的人,个个都是骨瘦如柴,面黄肌瘦。
或坐或卧,有气无力地靠着各种树木大石,便是仅有的遮蔽、依靠之物。
苟延残喘。
这是江舟仅能想到的形容。
又是一个流民潮。
规模还不小,至少有数百人。
他一点都不意外。
这荒原上,大大小小的流民潮到处都是。
上次他混进的流民群,便是从只有数十人,慢慢汇聚成数千人的大潮。
“江校尉?”
江舟听到一声轻咦。
此时他也看到了流民群中的三个身影,如同鹤立鸡群般。
他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种地方看到这几人。
一身蓝白道袍,如冰雪凌尘的道士,素霓生。
靠坐素锦大椅,面有病色的公子哥林疏疏。
还有一个,是如同神女临凡的曲轻罗。
面上露出几分异色,拍了拍腾雾,朝三人走去。
所过之处,那些流民看他鲜衣怒马,纷纷畏惧地避让。
来到近前,江舟翻身下马:“神光道长,别来无恙。”
素霓生爽朗一笑:“没想到会在此地再见。”
寒喧两句,江秀目光扫过。
林疏疏这病公子一如之前所见,傲得很。
江舟现在是本体,他也不认得。
更没有认识的兴趣,只是淡淡扫过一眼,便不再理会。
倒是他身边抬椅子的几个锦衣大汉,竟然多了几个锦衣女子。
一个个面容秀丽,身材娇好。
江舟心中不无嫉妒地腹诽,这小子,本来就一脸病色,也不怕被这些妖精再夺了这半条命?
倒是曲轻罗这个在他眼中的疯波子、蠢女人,大异于他之前的印象。
这个女人,一向凌空不履地,不染尘埃。
如今一双赤足却踩在泥泞尘土之中,往返在一个个浑身污秽的流民之间。
似乎在为他们看病治病。
时不时伸手在那些瘦骨嶙峋、满是污泥,甚至脓血、秽物满身的流民身上摸索探查。
毫不避忌男女,也不嫌恶脏污。
一身如仙衣般的广袖霓裳纱衣,此时已经沾满污秽。
对于江舟的到来,如同未觉一般。
江舟心中暗暗称奇,朝素霓生道:“神光道长这是……?”
“唉,说来话长……”
素霓生看了眼忙着穿梭在伤病流民间的曲轻罗,叹了口气,摇摇头,却没有多说。
不过他先前注意到江舟的眼神,知道江舟和曲轻罗之间不是很对付。
许是想为他二人解开误会,缓解释了两句道:“曲姑娘虽少通世事,却慈悲心肠,”
“我二人偶遇这些难民,她心生不忍,便坚持留下为他们医治病患,已经连续五天五夜不眠不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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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我等人微力薄,数日以来,这些难民病死的病死,饿死的饿死,我等却束手无策。”
“曲姑娘已不知为此神伤流泪多少次了。”
说着,也面色哀沉,连连摇头。
“……”
江舟张了张嘴。
心肠慈悲?流泪?
你别骗我,我读书很多的……
江舟看了眼如同坠落凡尘的曲轻罗,脸皮微微一抽。
当初两次杀他幻身,可没见她有半点慈悲手软啊……
素霓生这时回头招呼一声道:“疏疏,过来,给你介绍一位友人。”
疏疏……
江舟听到这称呼,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用怀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
“做什么?”
“你当我林疏疏是什么人?什么样的人都有资格与本公子认识的吗?”
林疏疏傲骄的声音传来。
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让人扛了过来。
素霓生笑道:“江校尉不用见怪,他这个人就是这样。”
“这位是玉剑城的林疏疏,是我二人好友,也是在此巧遇。”
说罢,又朝林疏疏道:“你莫要轻看天下人,这位是楚香帅的同门,肃靖司的江舟江校尉,刀法如神。”
“你这位执尘剑主,还未必是他的对手。”
“哦?”
林疏疏闻言,才正眼朝江舟看来。
什么刀法如神他是不信的,令他正眼相待的,还是楚香帅同门这几个字。
“就你?”
第233章 野祠 (求订阅、月票)
看着林疏疏满脸的不屑一顾,江舟心中暗骂了一声装逼犯。
面上笑着抱了抱拳。
林疏疏原本确实是看不上他的,一个肃妖校尉罢了,在普通人眼里不得了。
但在他玉剑城面前,还谈不上份量。
不过为了给素霓生留些脸面,他才勉为其来来见见。
懒洋洋抬起眼皮,一眼扫过,身上毫无修为,简直可笑……嗯?
毫无修为?
林疏疏目光在江舟身上顿住,越看越惊异。
一个毫无修为的人能坐上肃妖校尉的位子?
绝无可能。
何况素霓生这小子的话虽然夸大,但绝不置于完全是假的。
毫无修为的人能让他说出刀法如神的评价来?
楚留香那小子的同门?
怎么他们那旮沓的人都这么邪门吗?
看出江舟身上的异常,林疏疏终于愿意用正眼看他。
“咳,你是楚留香的师弟?”
江舟忍着笑道:“可以这么说,林公子认得楚师兄?”
“你这位楚师兄最近做的好大买卖,盗帅踏月留香?嘿,平蛮将军府都能来去自如,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林疏疏明明眼中透着种羡慕,却是一脸不屑道:“替我转告他,可别忘了摘星台斗剑之约。”
“斗剑?若能见到楚师兄,我会的。”
江舟作出明明好奇又按捺住不过问的模样。
“你这人不错。”
林疏疏点点头,傲然一笑:“看在楚留香的面上,我林疏疏认你这个朋友,以后遇上麻烦,允许你报本公子名号。”
“……”
江舟和素霓生同时露出无语神色。
素霓生摇摇头道:“江校尉不必理会,他这人就是这样。”
旋即关切道:“听闻江校尉前些日子也做下了好大的事,连玉京金阙都惊动了。”
“可是因为那桩事?”
他指的自然是灵空道长密集告知的有关血煞珠之事。
事实上上次他是一时冲动,才将事情和盘道出,便有些后悔。
这事连纯阳宫都避忌,只派了他一人前来,也只是想救出灵空道长。
虽然与纯阳宫淡泊世事有关,但也足以说明此事非同小可。
素霓生生怕因为自己一时冲动,害了江舟。
江舟也没有必要说太多,只是笑道:“道长放心,此事全因元千山勾结妖魔,与此事并无关系。”
林疏疏不满地插进一句:“喂,你们两个打什么哑迷?”
“无事便好。”
素霓生松了口气,朝他笑道:“你还是先关心你自己的事吧,怎么?你的剑侍可凑足了?”
说完带着笑意对江舟道:“江校尉,你有所不知,他上次听令师兄一句话,便想将身边的剑侍全都换成女的,”
“他会出现在这里,便是正四处游行,挑选合适的少女,收入门下,培养成剑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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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
一朵奇葩。
林疏疏却不以为意:“哼,楚留香那小子说话没头没脑,不怀好意,不过本公子也是受他启发,这剑侍嘛,还是年轻女子合适。”
“那些读书人可以红袖添香,我林疏疏凭什么不能红颜捧剑?”
正说着,他手下的一个锦衣汉子从流民群中匆匆而来。
“公子!”
林疏疏不悦道:“着急忙慌的做什么?”
“公子,找到了一个合适人选,不过……”
林疏疏皱眉:“不过什么?”
锦衣汉子道:“那些流民不让她走。”
林疏疏露错愕的神情:“什么?”
“难道他们不知道成为本公子的剑侍意味着什么吗?”
他看向身边的几个女剑侍:“喂,你们几个,给本公子说说,做本公子的剑侍不好吗?”
几个女剑侍个个笑颜如花:“当然好,能成为公子剑侍,是婢子们几世修来的福分,若非公子救婢子们出苦海,我等恐怕已经不知饿死在哪里了,哪里能有现在这般逍遥快活?”
“哈哈哈哈。”
林疏疏大笑道:“看看,这才是本公子的剑侍,可比你们这几个粗汉会说话。”
锦衣汉子笑道:“能成为公子剑侍,自然是所有人都求之不得的,不过……”
“公子,要不您亲自去看看吧,那就是一群暴民,您要不理会,恐怕那女子也活不成了。”
“什么!”
“是谁这么大胆?本公子看上的人也敢碰?”
“走!看看去!”
林疏疏面色一沉,真正有些怒意了。
能成为他剑侍,即便是那些贵人,也多的是求之不得的。
别说是这些活着都是奢求的流民,不知好歹就罢了,居然还敢碰他选中的人?
眼看着锦衣汉子们扛着林疏疏快步离去。
素霓生急忙看向江舟:“江校尉,一块去看看吧,以他的性子,贫道怕他会惹出乱子。”
江舟自无不可。
他也有点好奇发生了什么,便点点头。
“曲姑娘,我等先过去看看。”
素霓生朝那边正在给流民医治的曲轻罗说了一声,便匆匆而去。
曲轻罗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又低下头,继续医治流民。
……
“香烟一道透天堂,为老爷许下满炉香~”
“献上坛前三棵香,香烟飘飘透天堂~”
“献上坛前烟一对,丝绸棉心用蜡帮~”
“香烟一道顺风飘,开坛玉女点火烧~”
“开坛玉女焚烧火,迎入尊神玉库交~”
“……”
江舟和素霓生追着林疏疏,走了约有里许地。
来到一处水草丰茂之地。
便见一堆堆篝火之间,有一群流民正跪伏在一棵树前。
有几个人身穿五色布条拼成的彩衣,脸上戴着阴森诡异的面具,一边跳,一边唱。
跳得诡异,唱得也诡异。
那些跪伏的流民,在跳动的火光映照下,更显得诡异之极。
在中间一堆最大的篝火后,架着一方木台,上面绑着一个衣难蔽体的女子。
虽然脸上多有渍,却仍能看出是个妙龄的清秀少女。
在火光跳动之中,满脸的惊恐。
江舟四下扫视,发现这些人在叩拜的,竟是一座置于一棵大树上的神祠。
神祠中用木头雕着几尊看不清面目的神像。
素霓生一见便皱眉道:“他们是在祭拜野祠邪神。”
正说话间,便见有几个流民走了出来,在那少女周边架上了干柴枯枝。
看样子,似是要点火烧了她。
“哼!敢用本公子的看上的人去祭这邪物?”
林疏疏冷哼一声,手一挥,便有几个锦衣汉子冲了出去。
第234章 神灵 (求订阅、月票)
几名锦衣汉子飞身而出,从跪拜的流民头顶跃过。
落在那个简陋的木台上。
一人横剑拍出,周围架柴点火的流民便被他用剑脊拍飞了出去。
另一人一剑挥出,便将那少女身上的绳子尽数切断,将她放了下来。
“你们想干什么!”
“冲撞了五福神是会遭报应的!”
这些流民一个个惊恐万状,更有几个竟然愤怒地叫骂着,朝几个持剑的锦衣大汉冲了过来。
对他们手中寒光闪闪的长剑丝毫不在意。
一副悍不畏死的癫狂架势。
几名锦衣大汉皱眉不已,
素霓生怕这些流民激怒那些大汉,反遭杀身之祸,连忙道:“疏疏,莫要杀伤人命!”
林疏疏不屑地撇了撇嘴。
他倒不是视人命如草芥,坐视那些流民被杀。
而是自信手下剑卫没有他的话,是绝不敢下杀手的。
果然,那些锦衣剑卫不过是用剑脊将冲过来的流民一个个拍飞。
虽然惨叫连连,却并无一人有性命之虞。
流民终究只是流民,一连十数个冲上来的人被随手拍飞后,他们便开始怕了,没有人敢再冲出来。
但就在这时,令江舟几人都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被剑卫们救下的那个少女突然间捡起一根尖锐的木棍,猛地朝一个背对他的剑卫后腰扎了进去。
所有人都没见有想到,这剑卫自然也是如此,根本没有对她有任何防备。
猝不及防之下,竟然被她捅了个结实。
“好胆!”
林疏疏看得分明,双眼一瞪,那少女便顿时如遭重殛,倒飞而出。
“拿下她!”
两个锦衣剑卫顿时将那少女狠狠地反手扣起,恼她恩将仇报,偷袭伤了自家兄弟。
还刻意用了些手段,令那少女痛得哭喊不止。
林疏疏挥挥手,让人抬着他越过人群。
江舟与素霓生相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贱人!”
来到那木台前,林疏疏目泛寒光,骂道:“本公子看你资质不错,好心救你,你怎不知好歹,还敢恩将仇报?”
少女低着头,一言不发。
扣着她的锦衣剑卫一怒,手中微微用力。
那少女痛呼一声,抬起头来,倔强地地盯着林疏疏,仍旧一声不出。
江舟看得分明。
她眼里目光中没有感激,反带着满满的冷漠,甚至是敌视、仇恨。
和周围的流民是如出一辙。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怎么敢抢夺神灵祭品,亵渎神灵!”
许是林疏疏没有让人下杀手,给了人勇气。
一个带着面具,身着五彩衣的人排众而出,站在台前,指着江舟几人大骂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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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转身朝那些流民叫道:
“各位!这些人冲撞五福神!”
“今天必须将他们拿下,押到神祠前处以极刑,祈求五福神宽恕!否则,肯定会连累我们被五福神责罚怪罪!”
“大家一块儿动手!把他们都拿下!”
这些流民虽然古怪,却也不是傻的,江舟这群人明显不是好惹的。
听到彩衣面具人的话,一时犹豫踟蹰起来。
彩衣面具人大怒:“你们干什么?有什么好害怕的!他们不过只有几个人,我们这里有几百个!”
“若是五福神抛弃了我们,我们就有死路一条了!左右是死,你们有什么好怕的!”
彩衣面具人的话,似乎触动了这些流民。
顿时有人大叫起来。
“对!神灵仁慈,就算不责罚我们,可要是没有粮食赐死,我们也只有死路一条,大伙儿一起把他们拿下!”
“拿下他们!”
“拿下他们!向神灵乞罪!”
这些人一人喊一句,似乎壮胆一般,人群渐渐涌动,朝着几人围了过来。
一群面黄肌瘦的流民,看着几人,目中慢慢显露出凶光。
林疏疏气急反笑:“呵呵呵……”
“难怪人说愚民可恨,果然如此,真当本公子的剑不敢杀人吗?”
素霓生一惊:“疏疏,莫要冲动!”
林疏疏冷然道:“怎么?这些蠢东西都要骑到本公子头上了,你还想让我手下留情?”
“就怕我肯,这些蠢物也不肯。”
话音才落,便又有几个流民在群情煽动下冲了上来。
林疏疏眼中冷芒闪过,哪怕站在一旁的江舟都感觉到了一股锐利的锋芒。
在这股锋芒下,那些流民恐怕只有四分五裂的下场。
他有心出手,却已经迟了。
林疏疏的目剑之术倾刻即至。
却见本该目剑分尸的流民身前,突兀地浮现出一个虚幻圆盘,缓缓转动,将林疏疏的几道剑气尽数磨灭。
林疏疏扬起眉梢:“曲轻罗,你想为这些蠢物与我作对不成?”
曲轻罗的身姿自虚空中踏出。
轻蹙眉头:“他们只是为生活所迫,罪不至死。”
林疏疏却不想听那么多。
他本就不是个好脾性的人,虽不滥杀,却也容不得他人冒犯。
接二连三地按捺脾气,已经是他对这些流民最大的容忍。
一旁的素霓生怕他们打起来,连忙按住他的肩膀,站在两人之间。
“曲姑娘,你可是知道此中曲折?”
“我也是刚刚才知,他们是在祭拜‘五福神’。”
曲轻罗目中透着几分复杂难言之意。
“以年轻貌美的少女为祭品,‘五福神’会给他们赐下粮食。”
江舟几人一听,便明白了。
这些都是什么人?
流民。
什么是流民?
不过就是因为一口吃的,而流离亡命之人?
但凡有口吃的,能活命,就不会有人背景离乡。
只是就算如此,他们想要活命,也是看天意。
大多数人不过是苟延残喘,最终逃不过一个饿死病死的下场。
江舟也有点想明白了。
那个被救下的少女,为什么会‘恩将仇报’,没有丝毫感恩之心。
很可能,她的家人就在这些流民之中。
若是如此,林疏疏救她,就等于是害了她的家人。
她宁可献出自己,也要让家人活命。
这种事,他当初在流民潮中不是没有见过。
人性是复杂的。
在这种活命都是奢求的环境下。
人性展现得淋漓尽致。
有动人心魄的人性之美,也有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人性丑恶。
江舟很幸运,遇上一个肯分出他的食物的人。
要知道,流民的食物,就等于他们的命。
江舟遇上过,所以他明白。
但林疏疏是堂堂玉剑城执尘剑主,自小锦衣玉食,高高在上。
哪里能明白其中的复杂曲折?
即便素霓生心有善念,对于这种底层流民的挣扎也是完全不能理解的。
彩衣面具人此时又大声咒骂:“我告诉你们,你们冲撞五福神,抢走祭品,会不得好死的!”
“哈!”
林疏疏心中怒火愈盛。
不过他现在反倒不想杀这些流民了。
他要把那个狗屁神灵揪出来,当着这些流民的面狠狠地炮制!
让他们知道自己有多愚蠢!
就像知道他的想法一样,流民祭拜的那棵树下,篝火突然熊的一声高高窜起。
“五福神显灵了!”
第235章 消闲谷 (求订阅、月票)
篝火极诡异地窜起数丈高。
高高窜起的火焰之中,出现了一尊高达三丈,四肢、躯干都极为细长的黑影。
居高临下,似乎在俯视着众人。
随着火焰跳动,一阵阵地扭曲摇动,透出几分阴森诡异。
看到焰光中的黑影,那彩衣面具人最先跪了下来,高呼“五福神降临”。
其他流民也呼啦啦地跪伏下来,纷纷高呼。
“时辰已到,祭品怎的还不献上?误了时辰,尔等担待得起吗?”
“如此懈怠,不尊神灵,本神看你们这些人是不想要神灵赏赐了?”
宏大的声音自那黑影中传出。
彩衣面具人惶恐喊道:“启禀尊神,尊神明鉴,非是信徒不尊神灵,实因有恶徒干扰,依仗武力强行掳走祭品!”
他指向江舟几人高喊道:“还请尊神出手,惩罚这些亵渎神灵的恶徒!”
“什么!”
那“尊神”震怒的声音在半空中回荡不休。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抢夺祭品,亵渎神灵!”
“渎神者,必定身受万蚁噬心之痛,不得好死,死后也难逃蚀魂戮魄之苦,永世不得超生……”
“哈!”
林疏疏已经按捺不住,冷笑一声。
不见他作势,人便已从素锦大椅上飞身而起。
人在空中,一手前探,就抓入了那火焰之中。
手在火焰中一捞,便抓住了什么东西,直接从焰光中掷了出来。
一只团黑乎乎的东西顿时滚落地上。
江舟看去,竟是形貌丑陋,长得尖耳尖鼻尖嘴,身高不过膝,四肢细小的怪物。
“你便是那个狗屁五福神?”
林疏疏已经拧身飞落回大椅上安坐。
几个锦衣剑卫却已经将几柄寒意慑人的长剑架在那怪物身上各物要害。
“大胆——!”
那怪物尖声大叫,声音让江舟心里生出一阵阵不适。
倒不是这东西有多厉害,只凭声音就能伤人。
纯粹是因为它的声音就像尖锐的物体划过玻璃一样。
江舟最讨厌这种声音。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识趣地赶紧放开你家尊神爷爷!否则报应当头,没你们的好——!”
怪物仍在发出尖锐的叫声。
江舟实在忍受不住了,直接探出左手小指。
一道少泽剑气激射而出,正中那怪物的嘴。
将它打得几个翻滚,世界顿时就清静了。
江舟有意克制,这一道剑气只打掉了它几颗牙齿,只是为让它闭上嘴。
林疏疏和素霓生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都没有想到江舟会先出手。
“呵、呵……”
江舟干笑了几声:“有点吵,见笑,见笑。”
“哈哈哈哈!”
林疏疏大笑几声:“你这人有点意思,不愧和楚留香同门。”
同时目中有见猎心喜的精光迸射:“你刚才用的是什么剑法?”
虽然只是一道罡气,但以他的目光,自然看得出其中蕴藏的剑意。
并不只是一道破体罡气这么简单。
和有马甲在身之时的锋芒毕露不一样,江舟已经习惯了藏拙,闻言只是笑笑道:“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一旁素霓生思索道:“江校尉适才这一手,似乎有些像肃靖司闻名已经久的先天无形戮妖罡气,却比传说中更加锋锐?”
“先天无形戮妖罡气?”
林疏疏两眼一亮,目光灼灼地盯着江舟:“江舟,和本公子打一架怎么样?”
江舟:“……”
这个疯子。
素霓生无奈道:“疏疏,不要胡闹。”
江舟笑道:“江某技艺浅薄,哪里能做执尘剑主的对手?”
“虚伪。”
一旁一言不发的曲轻罗突然淡淡地迸出一句。
“……”
江舟顿时看过去。
疯婆子,想打架吗?
曲轻罗却对他的眼神置若惘闻。
林疏疏晒笑道:“听到没有?你这个人跟素霓生这小牛鼻子一样,老气横秋,一点不爽利,这点就不如楚留香,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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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也不在这上面纠缠,朝一个锦衣剑卫使了个眼神。
那剑卫立即将剑架在那只黑漆漆怪物的脖颈上:“小小鬼物,也敢在我家公子面前放肆?”
“说!你就是五福神?”
那怪物被江舟一道剑气打懵了,知道自己踢到硬茬了。
更让它懵的是,江舟刚刚提到的“执尘剑主”四个字。
让它根本升不起半点心思,再也不敢端着。
连忙趴在地上,一边磕头求饶一边连声叫道:“不是不是!仙长饶命!小的真不是五福神!”
“小的只是五圣爷爷座下一个小鬼,真的不是!”
“诸位仙长饶命啊!”
那些流民此时已经傻眼了。
他们视若神明的五福神,在这几个恶徒面前竟然像蚂蚁一样被拿捏。
此时更是磕头求饶起来。
信念坍塌,本是个个不知所措。
又听到它说自己不是五福神,顿时就升起希望。
原来不是尊神,也对,若是尊神当面,这几个恶徒必然无法逞凶!
不提流民们的复杂心理。
怪物此时心中害怕之极,根本不必几人逼问,就将五福神给卖了,竹筒倒豆一般将它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五圣爷爷,就是五福神,平日都只派我等小神……”
林疏疏冷笑打断:“嗤,你也配称神?”
“是是是!”
怪物边连磕头:“小的就是个不入流的孤魂野鬼,诸位仙长就把小的当屁给放了吧!”
曲轻罗听到这粗俗言语,微微蹙眉。
怪物也没有发觉,继续道:“五圣爷爷平日都在消闲谷中享福,轻易不会出来,几位仙长若想去,小的愿意带路,只求仙长饶小的一命!”
林疏疏冷笑道:“你倒把你家爷爷卖得干净。”
怪物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满脸谄笑:“在仙长爷爷面前,小的哪敢说谎?”
林疏疏怒道:“呸!你也配叫本公子爷爷?”
怪物连连磕头:“是是是!小的错了,小的不配!”
“消闲谷?”
江舟没有理会林疏疏这个心理年龄有年低幼的家伙和怪物的对话。
嘴里嘀咕着这个名字。
素霓生听到他的嘀咕,说道:“江校尉也知道这消闲谷?”
也?
江舟抬头道:“哦?道长知道这消闲谷?”
还在和怪物置气的林疏疏忽然回过头:“哼,什么消闲谷?就是一群上不得台面的跳梁小丑,聚在一起抱头取暖罢了。”
“哦?”
素霓生笑道:“江校尉不必听他胡说。”
“这消闲谷,可没有他说的那般不堪,那是天下间的散仙汇聚之地……”
林疏疏又打断道:“哼,什么散仙?就是一群丧家之犬,修不得大道,只能弃了肉身,说什么尸解仙,人不人鬼不鬼的,又哪里真有能成仙的?”
“别说成仙,能成气候的都没有几个……”
第236章 冲击 (求订阅、月票)
林疏疏说起这个消闲谷,一脸不屑。
“别说修什么道,成什么尸解仙,反倒是以庇护天下散修为借口,啸聚了一群妖魔鬼怪,到处胡作非为。”
“这修行界中的混乱,至少有一小半都是因他们而起,就这舟乌烟瘴气之处,还想修仙成道?简直不知所谓。”
“往日没有撞上便罢,本公子懒得理会,今日既然撞到本公子剑口上,那就断然饶不得!”
素霓生摇头道:“你这话说得偏颇了些。”
“消闲谷庇护天下散修,不问根脚,不拘人、妖之别,”
“难免是良莠不齐,不过其中也是颇有高人贤士,其中有几位,即便是家师,也颇为敬重,赞誉有加。”
他朝江舟道:“江校尉可曾听过‘酒里消闲日,人间作散仙’这句话?”
“酒里消闲日,人间作散仙……”
江舟嘴里重复着,忽然从怀中掏出一物。
一块掌心大小的淡绿色玉牌。
玉牌一面刻寥寥几笔勾勒出了一幅空幽宁静的画。
一个山谷,一片竹林。
另一面,刻着两行字。
正是素霓生所说的这句话。
素霓生一见,目露诧异:“咦?江校尉怎会有消闲牌?”
江舟道:“道长识得此物?”
“此物便是入消闲谷,成为消闲谷中人的凭证。”
素霓生说道。
他倒没有怀疑江舟是消闲谷中人。
消闲谷虽势力庞大,但与肃靖司比起来还是不可同日而语。
而且一个隐在暗处,一个光明正大。
江舟又有朝庭正经册封的官身。
根本就不可能自断前程进消闲谷。
江舟说道:“此物乃是我追杀一个犯人所得。”
他将玉牌的来历敷衍过去。
这东西,就是当初斩杀王嬷嬷时从她身上搜出的。
现在他明白了。
难怪这老太婆当时会做出那等失心疯之事。
原来是早就找好了退路。
一但事败,就逃到这消闲谷去。
“不瞒几位,江某此来,便是要去那消闲谷查一桩案子。”
陈青月告诉他的地方,正是消闲谷,是他此时的目的。
“嘿,正好。”
林疏疏笑道:“这个狗屁五福神惹毛了本公子,本公子看他们不顺眼,”
“便大发慈悲,此番出手帮你一把,助你将那消闲谷铲平了。”
“那就多谢林公子了。”
江舟笑了笑,也不拒绝。
来之前他就估摸着这趟消闲谷不会太平。
若真如陈青月所说那般,即便这所谓的消闲谷不会与他过不去,他也饶不了对方。
能多林疏疏这么个强力帮手,是个意外之喜。
曲轻罗忽然出声道:“你们想去杀了那‘五福神’?”
“不杀留着留着做什么?”
林疏疏晒笑道:“怎么?曲轻罗,你不会打算一直在这里守着这些蠢物吧?”
曲轻罗不理会他的讥讽,扫了一眼边上那些不知所措,茫然恐惧的流民道:“若杀了那‘五福神’,这些流民都要饿死。”
林疏疏冷笑道:“那又如何?难道你真能管他们一辈子?你要真这么慈悲,怎么不把他们都带回你们九天玄母教?”
“以你们九天玄母教的势力财力,养活这么几百个人,也不过是轻而易举吧?”
“我做不了玄母教的主。”
曲轻罗理所当然地说道。
看她的神色,若是玄母教真由她做主,她还真会把这些人都带回教中养着。
笔趣阁
见她这般反应,连林疏疏这个属刺猬的都被噎了一下。
一股闷气堵在嗓子眼里出不来。
只好低声念叨了一句“疯婆子”,便不再理会她。
“我们不要你们这些人假惺惺!”
一直被锦衣剑卫扣在一旁,一声不出的那个少女突然抬头叫了起来。
“有五福神庇佑,我们这些人不会饿死,可你们一来,得罪了五福神,我们全都要饿死。”
“你们这些人自诩仙神,高高在上,却从来不管我们的死活,”
“要不是你们这些人,乡亲们怎么会一个个家破人亡,只能逃出来,多少人饿死在路上……”
“要不是你们,我们用得着一路啃光草皮,又捡路边的死尸……”
“要不是你们,爹爹怎么会把才出生没多久的弟弟,换给别人当口粮,就为了让全家活下来……”
“要不是你们……要不是你们……”
少女说话慢慢变得颠三倒四。
不过话语中的意思几人却是领略到了。
所以才更是震撼。
别说灵魂、三观,都被重重地冲击。
江舟还好,他不仅是听过,甚至亲眼见到过。
要不是当初亲眼见到这些人间惨剧,几乎打断他的背脊,将他作为“穿越者”的骄傲和优越完全打掉。
他后来又怎么低得下头,用那种卑微的姿态在肃靖司中乞活?
曲轻罗和素霓生目光扫过周围,看着一个个流民脸上冷漠、敌视甚至于仇恨的目光,只觉心中一阵发寒。
尤其是曲轻罗,她以为,她这两天里为这些流民做的事,能帮助他们度过难关。
如今看来,是那么的可笑。
这些人……
真的是她救治了一些伤病,施舍了一些食物,便能救得了的吗?
就算是桀骜的林疏疏,此时也沉默不语。
过了半晌,才最先打破沉默,朝那少女道:“你说,是因为我们这些人,你们才流离失所,沦落至此,是怎么回事?”
少女仇恨地盯着他,嘴里恨道:“当初就是有两个人在天上打架,把大山打断,塌了下来,压死了好多人,”
“还把大河给打得改道,把村子也给淹了,我们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
“为什么?你们明明这么厉害,不帮人就算了,为什么可以这样害人?老天怎么不开眼,把你们给收了!”
少女的话语很朴实,甚至有些词不达意,却比天下任何名士大儒的华章丽辞都要震撼人心。
带给几人的冲击无与伦比。
“哼!”
林疏疏被她的噎住好一会儿,半句话说不出来,脸上阵青阵白。
才冷冷哼了一声,手中剑诀一引,他自己连带几个剑卫剑侍都被裹挟在一道剑光之中,经天而起。
远远传来一句话:“本公子要去消闲谷杀人!”
江舟抬头看着经天而去的剑光,心道:这是恼羞成怒了?
第237章 提醒,围堵 (求订阅、月票)
江舟心中吐槽的同时,嘴唇微动。
素霓生见江舟模样,以为他是在担忧。
便笑道:“江校尉不必担忧,疏疏他一身剑骨,剑心通明,虽看似莽撞,其实并没有那么容易受外物左右。”
“依贫道看,他不过是有些厌烦这些俗情俗性,不想沾惹。”
江舟此时已经收回目光,闻言只是笑了笑。
在那个被当成祭品的少女身上扫过。
这少女仍然满脸的怨恨。
曲轻罗忽然道:“道士,看了这些,你还要阻我吗?”
“今日之大稷,早已非往日之大稷。”
“帝芒一意孤行,醉心修炼日月合神唯我独尊大法,妄图长生不死,独尊天上地下,却置人间陷于水火而不顾。”
“人皇之位,他已不配尊享,只有改天换日,才能挽天下于水火之中。”
素霓生闻言怔怔。
半晌才长叹道:“曲姑娘,我本想领你来看看这世间疾苦,好知晓那人并非良主,也非能救天下之人,却不想……”
“反倒是令贫道无地自容,贫道也无颜面再劝姑娘了,只望曲姑娘今后行事,还是多多考虑天下的无辜百姓生灵。”
曲轻罗不答。
目光扫过那些流民,清湛如高天的眸中,虽清冷依旧,却隐隐有水光闪烁。
江舟将他们的对话听在耳中,将曲轻罗的神色看在眼里。
心中不由生出一丝荒谬之感。
这疯婆子……该不会真是个圣母吧?
他在这里置身事外地吐槽,曲轻罗却忽然看向了他。
“姓江的,你是朝廷中人,你来说,当今的朝廷该不该存续?”
江舟:“……”
关我屁事?
我只是个斩妖除魔混经验的快乐小校尉……
江舟本不想理会,但曲轻罗一双清湛的眸子直勾勾盯着他,一瞬不瞬。
亲身体会过这婆娘的偏执,江舟也不想招她,只好开口:
“咳……”
“江某虽然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不过想来二位皆是心怀天下之人,”
“曲姑娘,你我之前多有误会,看你今日所为,江某愿将昔日不快尽数抛之脑后,再不提及……”
他本想就此敷衍过去,不过目光忽然瞥到她沾满一身污秽,还有不少脓血的流仙纱裙。
想起之前她不避脏污男女,游走在流民病患之间的景象。
暗暗摇头,还是多说了一句:“不过,江某有一句话,不吐不快。”
“这天下……从来不是哪一人,哪一家,哪一姓可救得,曲姑娘若真有达般慈心壮志,不妨从天上下来,多到人间走走吧。”
“江某一家浅见,曲姑娘不必介怀。”
江舟微微一笑,便不再多言。
点到即止。
这种涉及个人心中信念之事,又哪里是三言两语能说得动的?
这种仙家圣地出来的天骄,更是心志坚不可移,否则如何能修到这般境界?
何况他自己也不过是嘴炮强者,理论一大堆,真让他干大事,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事实也确是如此。
曲轻罗听完,目中微微闪过一丝思索,更多的却还是失望和不以为然,连追问都不想。
大概她会去尝试,却绝不会轻易就认同他的话。
“唉。”
素霓生有些意兴阑珊,摇头道:“此地事非多,我等还是快些赶去消闲谷吧,疏疏脾气不好,贫道担心他会惹下乱子。”
“曲姑娘,你可还要留在此地?”
“我……”
曲轻罗本来不知道想说什么,却忽然顿住,犹豫了一瞬,便点头道:“既是除魔卫道,我自当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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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素霓生大喜,提起那漆黑的怪物,当先化作一道遁光经天而去。
曲轻罗一步踏出,便陷于虚空不见。
江舟羡慕地看了看,老老实实地骑上腾雾。
四蹄生云,踏空而去。
那些流民见了这连番的非人手段,那些流民哪怕再是愚昧无知,也知道是遇上了仙家人物了。
这种人物,即便五福神真的降临了,也未必真就能对他们做什么。
当下也不敢再说什么,一个个怀着忐忑茫然无措的心思,慢慢散去。
原地。
那个被当成祭品的少女,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所有人都散去了。
没有人再提起要拿她当祭品,甚至没有一个人看她一眼。
似乎全都将她遗忘了一般。
过了不知多久。
少女忽然抬起起头,披散的发丝间,露出小半边脸庞。
她竟然在笑。
笑得很诡异。
嘴里发出低低的嗤笑。
“呵呵……什么正派弟子?还不是如此铁石心肠……”
“不过,也真不愧是圣地骄子,果然没那么容易动摇……”
“玉剑城虽然不入圣地之列,这执尘剑主却是难得的天骄,不输圣地亲传……”
“可惜了,未能逼出这三人的破绽,种下阴魔,即便是我也无法敌得过三人联手……”
“倒是有些棘手……罢了,大事将成,丢了一个消闲谷也算不得什么……”
这少女喃喃低语着。
忽然。
空中传来一个病弱却冰冷锋锐的声音。
“既然知道,你还敢戏弄本公子,谁给你的胆子?天王老子吗!”
一道如冰霜般的剑光经天而来,撕裂虚空,刺向少女,瞬间即至!
而这时,尖锐的破空厉啸才传至。
这道连声音都赶不上,似乎连山岳都能洞穿的剑光,却刺了个空。
原地已经失去了少女的身影。
另一个方向,一个虚幻的轮盘自虚空浮现,缓缓转动。
轮盘前重新现出少女的身影。
一瞬之间,天上地下,四面八方皆是虚幻轮盘。
将少女所有去路都禁断隔绝。
她逃无可逃。
少女站定,不慌不忙地抬起头,露出半边脸颊,和一半诡异的笑容。
“呵呵……”
“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湛蓝的剑光从天坠落,现出素霓生的身影。
一声马嘶,腾雾周身血云滚滚,载着江舟再次回转。
素霓生剑指一引,一道剑光如同雪山上一缕春阳,缭绕着他周身缓缓盘旋。
“若非江兄提醒,我等今日还真要被你骗过去了。”
“哦?”
少女终于出一声意外的声音。
抬头看向正骑马踏空而落的江舟。
“是你?”
江舟骑在马背上,微微一笑:“不才正是在下。”
第238章 联手 (求订阅、月票)
“终日打雁,竟被个小家雀给啄了眼。”
少女身处几大高手的包围之中,却无半分焦急惧色。
看着江舟呵呵一笑:
“没想到三个仙门中的天之骄子都被我骗过了,反倒是你这么个不起眼的小东西看出了破绽。”
江舟骑在马上,笑意吟吟。
也不打算跟她逞口舌之利。
反正他不信在这几个人的包围之下,这女人还能跑得了。
她要有这本事,还用得着绕着这么大圈子去算计素霓生几人?
少女见自己故意相激不起作用,不由直接开口问道:“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江舟笑道:“你的演技太差。”
少女一愣:“什么?”
江舟摇头:“眼神太单薄了,没有一点层次感,除了瞪眼就瞪眼,恨倒是勉强有了,”
“但在表演一个家破人亡可怜少女时,你应该表现出她此时的愤怒、怨恨、挣扎、恐惧……咳。”
“……”
看着几人都茫然的眼神,江舟讪讪住口。
好吧,有点编不下去了。
事实上演技、眼神这只是其中一个可疑点。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
江舟看着少女全神凝听的模样,忽然停了下来,笑了起来:“你想知道啊?那就不能告诉你了。”
少女眼神呆滞了一瞬。
哪怕是被看破算计,被几大高手围堵,她都没有半点急恼、畏惧,从始至终也没有显露出过半点情绪。
此时却忍不住怒意横生。
这个人……太贱了!
“好了。”
“闲话也说够了,贱人,敢算计你家林大爷,乖乖纳命来吧。”
从在素锦大椅上的林疏疏已经按捺不住,双目中突然似有无数小剑飞腾。
旋即便听铿然十数声剑鸣。
他身边的一众锦衣剑卫和女剑侍身后背着的长剑,全都似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骤然出鞘。
十数柄长剑齐齐暴发出如霜气冰晶般的森寒剑气,汇聚一起,犹如一条冰瀑,刷向少女。
嘶嘶剑气声中,少女所立之处,瞬间爆起了一簇巨大的冰棱,如霜花绽放。
少女却早已经如同一篷黑色的烟气爆开。
剑气肆虐之中,丝丝黑色云烟缭绕着巨大的冰棱。
不断地往外扩散,丝丝缕缕,盘旋着向四面八方弥漫开去。
“嗡嗡……”
一阵阵玄异的声响中,无数虚幻轮盘转动,禁断了四方天地。
一缕缕黑气云烟左冲右突,始终无方突破轮盘的禁锢。
林疏疏目中无数小剑飞腾,十数柄长剑四面纷飞追逐。
搅得黑气四散,却也始终对其无可奈何。
“江校尉小心!”
在一旁抱剑而立的素霓生忽然叫道。
一缕缕黑气忽然从腾雾四蹄所立这地骤然激射而出。
数十上百道,如丝线般瞬间将江舟和腾雾整个笼罩其中。
“嘶??~!”
腾雾被这些黑色丝线吓了一跳,前蹄高高扬起。
厚厚的嘴唇皮甩动,白沫四溅。
江舟没被黑线吓到,却差点被它给掀下背。
脸色一黑,口鼻间已经有一缕缕五色云烟窜出。
瞬间缭绕在他和腾雾周身,如烟如霞。
黑色丝线罩上五色烟霞如同撞上了坚不可摧的屏障,并且如同腐朽了一般,倾刻间根根尽断。
远处素霓生见状,心下一松,缭绕他周身盘旋一缕剑光骤然飞射。
却是向着地面插落。
湛蓝色的剑气瞬间在地面铺盖,倾刻覆盖方圆百余丈。
剑气游走,渐渐在地面形成一个太极图,缓缓转动。
江舟只觉周围天地似乎都变了。
却又感觉不出到底哪里变了。
但那四面八发扩散的黑色烟气却如同时光倒流一般,骤然尽数往回缩。
千百道黑烟归流汇聚,少女的身影再现。
江舟双手暴起。
想把我当软柿子捏?嫩不死你。
一道道剑气从双手十指暴射而出。
或灵动,或雄浑,或古朴,或迅捷,或变幻万端,或石破天惊。
六脉剑路纵横捭阖,瞬间织出一张弥天剑网。
与此同时,虚幻轮盘转动,盘中爻卦浮现。
天地山泽,水火风雷,万象齐动。
与江舟的六脉剑气一瞬间便将那少女淹没。
少女连一个声音都没有发出,便再次崩散成一丝丝黑气。
这些黑气在六脉剑气与万象喷涌之中又瞬间被磨灭。
不过短短片刻,便再无一丝痕迹。
四人齐齐收势,诸般异象顿消。
灭杀强敌,四人脸上却都没有半点欣喜,反而神色凝重。
江舟也露出几分若有所思之色。
林疏疏咬牙道:“这贱人没死。”
素霓生收起剑光,走了过来。
“此人手段诡异,不可捉摸,能在我等四人手中无声无息地逃遁,放眼天下,也是有数的,贫道却全然想不起,有何人是如她这般的手段。”
江舟看了一眼曲轻罗,见她一言不发,似乎在思索什么。
林疏疏冷然道:“管她是谁,再敢出现在本公子面前,定让她无路可逃。”
素霓生摇了摇头。
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此人敢独自来算计他们三人,定是有所倚仗。
而且此人心思叵测,也不知为何要算计他三人。
且不论他三人如何,他们身后的宗门,任何一个都足以震慑天下。
同时招惹三个,谁有这么大胆子?
思索片刻,不得其解,便抬头道:“疏疏,你怎么半途回来了?”
林疏疏向江舟这边呶呶嘴:“这就要问他了。”
旋即好奇道:“你刚刚是用什么法子给我传音的?我瞧着也不像神传之法,再说你也不修道行,身无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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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你刚才用的是什么剑法?你可别想再敷衍本公子,这六路剑法皆异,单独来看再平常不过,放到一起,竟然毫无破绽,堪称神剑,绝非一般。”
“素霓生这小牛鼻子,还说你什么刀法如神,瞎了眼了?”
说到剑法,他眼中永远绽放着光芒。
见另两人也朝他看来,江舟讪讪笑道:“一点搬运使力的取巧之法罢了,唤作传音入密,不足一提。”
“至于剑法,唤作六脉神剑,不过微末之技罢了,不能和几位仙家剑法相提并论。。”
林疏疏皱眉:“你这个人也太不爽利,我林疏疏是何等人?难道还怕我偷学你的绝学不成?”
素霓生打断道:“好了。”
他以为江舟是不愿多透露,便转移话题道:“江兄,贫道好奇,你是怎么看出这人有问题的?”
江舟笑道:“哦,此事说来也无甚出奇……”
第239章 神女赋 (求订阅、月票)
“江某在肃靖司也见这不少鬼祟之人,但凡心中有鬼,即便掩饰得再好,也总有些细微之处会露出破绽。”
“适才说那人神色不对,也并非虚假。”
事实上,江舟都需要有多专业的水平,能看出什么微表情之类。
实在是那个女人演技真的太差了。
素霓生他们或许没有感觉出来。
但他饱受过这种瞪眼咆哮式演技的涂毒,对方眼里有没有戏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林疏疏脸上露出将信将疑的神色。
江舟笑道:“不过,最重要的并非,是她露了底子……”
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根一头尖锐,带着一丝血迹的木棍。
正是刚才少女用来捅锦衣剑卫的那根。
江舟指了指被少女捅破了一层皮的锦衣剑卫,一边说一边走过去道:
“这位兄弟血气雄浑,一身皮肉不说坚如精钢,也是韧如牛皮,这棍子尖锐,那人趁他不备,能伤他皮肉,也勉强算合理……”
正说着话,他忽然反手捅向那个锦衣剑卫。
那剑卫猝不及防,被他捅个结实。
“噗~”
木棍当即被崩断。
林疏疏瞪眼道:“你干什么!”
其他人也一脸惊异。
不过他们倒不认为江舟心怀恶意。
否则被他捅的剑卫此刻也不会好端端地站着,满脸无辜。
江舟笑道:“这位兄弟血气雄浑,普通人即便是能偷袭到他,血气自生感应,也会将其震飞。”
“那女子若真是普通人,还是一个长时间未能进食的流民,她如何还能握得住这‘凶器’?”
“若是手中无力,这木棍只会被震飞脱手,这木棍干脆,若如方才我这般稍稍运力抵抗,便当断折才对。”
素霓生眼睛一亮,恍然道:“是了,她虽极力遮掩,未露一丝气息,但她却本能之下,仍使了巧劲,这木棍才没有震飞,也没有被震断。”
江舟丢断手中的半截木棍,没再多言。
这几人都是聪明人,点到即止。
说穿了很简单,但江舟也不能跟他们解释什么是牛顿第三定律。
身体的细微本能,就已经让那女人暴露。
众人恍然,只有那个被捅了两次的锦衣剑卫一脸无语委屈。
虽然他皮糙肉厚,两次捅他的人都没有真正用力,只是擦破点皮。
但也很伤自尊的好吧……
素霓生叹道:“想不到我等毫无察觉,几乎为其所算,在江兄面前却如此简单,一眼便令其无所遁形。”
林疏疏好奇道:“你们方寸山还教这些东西?”
江舟笑道:“呵呵,雕虫小技,不值一提,其实论起洞察秋毫,破案追凶,我那楚师兄比我强多了。”
“楚留香这小子还有这本事?”
林疏疏两眼一亮,撺掇道:“那你赶紧把他找来,让他把刚才那个贱人给我揪出来,今天这口气不出,我林疏疏要寝食不安。”
“……”
“我看你分明是想找人打架斗剑吧?”
素霓生一语揭破他的用心,招来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几人正闲聊着,素霓生忽然注意一旁的曲轻罗神情有异。
若有所思,不由开口道:“曲姑娘,你可是知道那人是谁?”
“什么?”
林疏疏连忙道:“曲轻罗,你知道那贱人来历?快说!”
曲轻罗回过神来,她一向凭心意做事,无论面对什么,都几乎见不到情绪。
此时却面现犹豫,半晌才用一种不确定语气道:“那个人……”
江舟几人都朝她看去。
曲轻罗犹犹豫豫地道:“我也不知是不是,不过……她所使的法门极我似乎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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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你倒是快说啊!”
林疏疏急不可耐。
曲轻罗道:“若没看错,那女子所使,很有可能是太阴真功。”
“太阴真功!”
素霓生和林疏疏都是一惊。
只有江舟一脸莫名其妙。
还是素霓生这道士体贴人,察觉到江舟的疑惑,解释道:
“太阴真功,乃是七绝宫不传之秘,听说只有七绝宫宫主修成此功。”
“即便是其座下七绝,也不过是得传皮毛。”
江舟不由道:“难道刚刚那个,就是七绝宫宫主?”
素霓生摇头道:“七绝宫主乃是上三品的元神真人,若刚才真是她,我等恐怕连全身而退都是奢望。”
林疏疏忽然朝江舟露出古怪的笑意:“七绝宫主谢瑶环,姿色艳绝天下,乃神女赋中人,而且……”
“其为炼太阴真功,炼成至阴至纯之体,每年都会在七绝宫广招天下容貌出色的俊杰为入幕之宾,面首无数,”
“我看江兄弟你姿色不差,倒是很有希望。”
“……”
江舟满脸黑线。
林疏疏见他神情,以为他不信,又道:“你还别不信,神女赋中可是一位大儒所作,其中收录了天下最美的几个女人,你看曲轻罗长得怎么样?”
“她便是神女赋中人,而且还是最靠后的一个。”
“……”
这么牛逼?
这疯婆子虽然蠢了点,但无论身材相貌,都是足以称为祸水的。
要不是这婆娘又疯又蠢,江舟自己都想去追求了。
他以后娶的老婆若能有这疯婆娘一半的姿容,他做梦都要笑。
江舟正在发散思维,忽然感到后脖子一寒,回头一看。
曲轻罗目光淡淡扫过,满含杀意。
又不是我说你,盯我干嘛?
好吧,其实他对林疏疏所说的这个神女赋还真的很好奇。
不过在曲轻罗的目光逼视下,还是没有问出口。
干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既然不是七绝宫主,那总该是七绝宫的人吧?”
素霓生道:“是有这个可能,不过,七绝宫虽不属正道,却也非魔道,与我等更是无冤无仇,为何要算计我等?”
他看向曲轻罗,见她神色有异,似乎知道什么。
不过却明显没有开口的意思。
也不好相逼追问。
便转移话题道:“疏疏,江兄,你们不是要去消闲谷吗?贫道也与你们走这一遭,正要看看那五福神是何方神圣。”
江舟与林疏疏也不是那种不识趣之人,相视一眼,便点头答应。
当下几人各自展开遁法。
曲轻罗也不知想什么,也跟着一起。
……
一路上,几人都是御空而行。
江舟看着三人各自都有手段。
林疏疏坐在大椅上,剑卫抬着他在天上踩着剑光跑,拉风得很。
素霓生驾御剑光,凭虚御风,飘然如仙。
曲轻罗赤足仙衣,一步一现,如神女御空。
眼珠子都羡慕红了。
他的轻功虽然已经接近遁术,可要跟他们比,简直跟乌龟爬一样。
“江舟,你这马还真是神异,让给我怎么样?”
林疏疏见江舟的马不仅能御空而行,还能跟得上他们的遁光,却是两眼泛光道。
“……”江舟表示不想说话。
一路说说笑笑。
很快来到一处山谷,他们便笑不出来了。
四人立于一座高峰峭壁之上
眼前景象,让江秀几人神色怔怔,说不话来。
即便是素霓生,素来心胸平和宽广。
此时也难以抑制地暴发出一股浓浓的杀意
第240章 人间炼狱 (求订阅、月票)
眼下这处山谷,四面倒是山清水秀。
六座山峰环抱,长短不一,如同六指环抓,掌心之中捧着一座秀美幽静的山谷。
一眼望去,一片鲜红。
这谷的山石泥土,竟都是红色的。
谷中有一片巨大的花海环绕,花也是红的,十分艳丽。
有绿树青草点缀其间,长势十分茂盛。
还有流水蜿蜒,湖泊片片。
这流水、湖泊,也是红的。
江舟几人就站在“一指”峰上俯视,谷中全貌,一览无余。
入眼本该是世间难得的胜境福地。
说是“本该”,便是因为这胜境福地的中心,被掏出了一个巨大的池子。
几乎占了整个山谷的一半。
令人触目惊心的是,这个池子里的“水”,依然是红的。
能刺痛眼球的猩红猩红。
浓稠如浆。
那是血。
这是个巨大的血池。
如同这个绝美的山谷上的一块刺目的血污脓疤。
让人怀疑,这山谷的红,都是因为这个血池的存在。
是血,将山谷中泥土山石,都染红了。
那片花海之所以如此艳丽,草木如此茂盛,也是得到了鲜血的灌溉。
更可怕的是,这个巨大的血池中,密密麻麻地漂浮着一颗颗人头。
每一张脸都上仰着,眼睛瞪圆,十分痛苦的模样。
嘴巴大张,似乎在无声地惨嚎。
人头沉浮间,泡在血池下的躯体若隐若现。
谷中蜿蜒的流水,就像一条条血管,引导着这些血浆流向各处。
也将这些“浮尸”运送向一个个血湖。
血湖边,有着许多铁甲士兵,手里都拿着一根长长的铁钩。
时不时探入血湖中,钩起“浮尸”血肉中,将其钩起。
湖边还有许多灰衣人,负责检查被钩起的“浮尸”。
有的“浮尸”被留下,被灰衣人喂了不知什么物事,便被铁甲士兵勾起,如同肉块一样悬挂在山石上。
四周的山石已经悬挂了一排排不下数以千计的“肉块”。
没被挑中的,铁甲士兵便在其喉间割开一道口子,重新丢回血浆中。
整个过程在江舟眼里看来,就像是一个生产流水线。
从流水线中挑选出合格的材料、产品,不合格地销毁,或是用他们的血肉废物循环利用。
整个山谷,就是一个藏在鲜花之中的血肉工厂。
有一条十分隐秘的小道,一拨拨衣不蔽体的流民被铁甲士兵押送着进入谷中。
来到中间巨大的血池,在他们的刀兵威胁下,排着队,一个个跳入其中。
就如同跳入滚烫的热油中,猛地挣扎了一下,却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瞬间被血浆吞噬。
再过片刻,又重新浮上来。
上浮的脸庞凝固着同样的表情,双眼环瞪,嘴巴大张,无声地哀嚎。
其中也不是没有想着反抗、逃跑的,但这些都是食依无靠的流民,一个个面黄肌瘦,又哪里逃得出那些虎狼之士的铁甲人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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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都被当场砍杀,像烂肉一样被随手丢入血池中。
“嗒……”
江舟听到了一声水滴落的声音。
侧头一看,曲轻罗正呆呆地看着谷中的景象。
美艳不可方物的脸庞上,不知何时挂上了两道泪痕。
一滴晶莹的泪珠正从顺着她下巴完美圆润的弧度滑落。
滴落脚下的碎石,如同一块纯净的水晶,怦然碎裂四溅。
“……”
若是以往,江舟或许还会有心吐槽几句。
不过现在,他内心也同样是被杀机充斥。
他现在才明白。
当初在谷村那个山洞中发现的血池酒窖,并不是用来坑杀谷村村民以灭口的。
那里根本就是他们的另一个“血肉工厂”。
“听闻消闲谷都是人间仙境,”
“酒里消闲日,人间做散仙……”
“他们便是如此做仙的……”
“这哪里是人间仙境?阴世炼狱也不过如此……”
素霓生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他见过不少妖魔害人,比眼前更残酷的场景也不是没有见过。
但从没有过如此震惊、震怒。
他不敢相信,竟会有如此人间炼狱,深藏在这山清水秀之地,深藏在以礼义道德标榜,区别与妖魔禽兽的“人”身上。
只是他还有些疑惑:“如此所在,当是怨煞冲天,百里可见。”
“为何此地如此……干净?”
他实在不想用干净来形容这个地方。
不过又着实想不出该如何形容。
江舟神色漠然道:“血肉、怨煞,便是他们要取的‘材料’,又岂会容其泄漏?”
“材料……?”
素霓生一怔,忽然仔细扫视下方。
半晌才深吸了口长气,神色凝重道:“差点走眼了,此谷之下,当有一处地心火脉,”
“谷中被人为开凿出了一座大阵,以地心火脉为源,为其吞噬活人怨煞、精魄血气。”
“畜生!”
林疏疏骂了一声,满脸冰霜:“说那么多做什么?杀干净了事!”
“今日本公子要大开杀戒,谷中之人,一个也别想活!”
“不可莽撞。”
素霓生连忙阻止道:“我观这阵势有异,若是破坏其中关节,恐怕会触动地火,皆是便是一场灾劫……”
他正说话间,人影一闪,曲轻罗已经飞身而起。
赤足一步迈出,几个闪烁,便落向了谷中。
风雷水火涌动。
每一阵风,每一道雷,水火涌动间,都精准地吞噬掉那些正在屠杀驱赶流民的铁甲人。
倾刻间,便吞噬了一片。
“什么人!”
“胆敢擅闯禁地!”
几声怒喝,曲轻罗不闻不问。
赤足悬空,一个个虚幻的轮盘不断浮现、转动。
每转一下,便有一个铁甲人被风雷水火吞噬。
脚下地面一阵起伏涌动,竟将那些流民一个个都迁移到了她身后。
那些铁甲人自然不会束手待毙,很快反应过来,举刀朝曲轻罗围杀了过来。
谷中顿时陷入了厮杀声中。
“哈!”
“曲轻罗,本公子今天才看你有点顺眼!”
林疏疏大笑一声,手一挥,锦衣剑卫便抬着大椅朝谷中飞去。
素霓生一只手伸出了一半,便凝固在半空。
见状重重地叹了一声,便也驾驭剑光飞出。
只剩下江舟还留在原地,平静地看着山谷,一动不动。
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241章 遮天 (求订阅、月票)
三人都是正道仙门大教的骄子,一只脚已经踏进了四品。
四品境界,已经是被视为凡俗的极致。
再踏出一步,成就上三品,便是超凡入圣,不入尘世俗流。
不但寿元大增,突破凡人界限。
且举手投足间皆具伟力,摧山覆海也只是等闲,根本不能以常理度之。
三人离上三品还差得远,甚至还未曾真正踏入四品。
却也不过是受年岁所限,修为积累不足。
他日水道渠成,不过是情理之中。
即便是现在,也不是这些铁甲人可以抵御得了。
这些铁甲人虽然都是精锐兵卒,可面对三人,却也只有溃败的份。
曲轻罗杀人为救人,下手虽不留情,却更在意救人。
素霓生不好杀生,即便见了此人间炼狱,也只是在全力救人。
林疏疏却不同。
他只为杀人。
这些渣滓在他眼中,仿佛多活一刻,与他同在世间,呼吸同一口气,都是对他的侮辱。
十数柄冰霜长剑在他的驾驭之下,如若一条冰河。
所过之处,冰花朵朵绽放。
一根根巨大的冰棱洞穿一个个铁甲人。
片刻之间,满地盛开的冰花上就悬挂了上百具尸体。
杀性之大,令人胆战。
剑法之高,也惊世骇俗。
正当几人神威大展之际,铁甲人被杀得溃不成军之际,突闻几声长啸传来。
啸声在山谷中回荡不休。
“何方狂徒,敢到消闲谷来闹事?”
怒喝声中,几道身影落在血池边上。
一个灰衣中年,须长及腹。
一个形容枯槁,看上去年岁极古的老者。
一个是只人面狗身,浑身漆黑,身后无尾的妖物。
最后一个,竟是一个手提灯笼的七八岁小童。
“来得正好!”
林疏疏杀意正盛,可没有与他们耍嘴皮的意思。
冰霜剑河凌倒卷而回,顺势急旋。
剑气汹涌,晶莹如若冰霜。
顷刻间便如同一个巨大的冰镜般当空罩住来者。
急速转动间,更有一缕缕剑气如漫天霜花一般。
当空旋转飘落,笼罩四人。
“冰轮照落梅!大雪山剑道!?”
四人神色一变,那长须中年更是惊叫出声。
纷纷各展手段,亡命奔逃。
想要逃出冰轮霜镜的笼罩范围。
长须中年瞬间变化成了一只黑色的山羊,在飘荡的霜漫天花下狼狈地奔腾纵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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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枯槁老者直接就地抱头一趴,竟然变成了一只老鳖。
头尾四肢都紧紧缩进了壳中,任由剑气霜花飘落。
提灯小童将手中灯笼望空抛出,灯笼发出微弱的光芒,罩住周身。
灯光虽弱,那连山石都能轻易粉碎的霜花竟然无法越雷池半部,在落入灯光范围,便都尽数被消失。
那人面狗身的怪物看起来最为狼狈,在冰轮之下,似乎毫无抵抗力。
每一朵剑气霜花飘落,都能从他身上斩断一截肢体。
它身上的肢体被断,断口处喷出的是绿色的汁液。
更诡异的是,它的肢体每被斩断,又会瞬间重新长出新的。
而且每一截肢体一落地,都会变成一截树木枝叶或是根须。
看似最狼狈,那剑气霜花却是半点伤它不得。
“哼!”
“本公子倒要瞧瞧,你还能长出多少手脚!”
其他人虽各有手段,但林疏疏却最恼那人面狗身的妖物。
只觉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干脆不去理会其他三人,冰轮骤散,重新化为冰河,卷向人面狗身的妖物。
妖物一惊,嘭的一声竟变成了一株十数丈高的大树。
疯狂地挥舞着繁茂的枝叶和根须,对抗着如冰霜风暴般狂卷而至剑气。
无数枝叶根须应声而断,漫天飘洒。
不过短短片刻,大树的枝叶根须虽不断重生,但重生速度已经明显慢了许多。
“哇呀呀呀!”
“小辈!休要欺人太甚!”
大树发出气急败坏的叫声,隐隐带着一丝惊恐。
“住手!”
其余三人见状,连忙飞身而来。
依旧坐在大椅上的林疏疏嘴角勾出一丝森冷的笑。
狂卷的冰霜风暴忽地一停,现出十余柄如冰晶般的长剑。
当空掉落,插落大树四周。
“不好!”
正赶来的三人神色一变,猛地四散飞射。
“咔、咔……嚓……”
几声细微的破裂脆响。
只见那棵大树上忽然现出一道道如瓷器般的裂痕。
巨大的树干上忽然洞开,钻出只黑狗。
“砰!”
一声脆响,黑狗才钻出半截身子。
整棵大树连同黑狗,全都瞬间变成了冰雕。
一下刻,黑狗脸上还凝结着惊恐,便骤然破碎。
变成了一地的冰渣。
原地,一株冰晶寒梅傲然而立。
如同世间巧手雕琢而出的最完美作品。
林疏疏冷笑一声:“呵!不过如此。”
“你、你……”
“你竟敢……”
提灯小童指着林疏疏,浑身气得发抖。
那山羊重新变化长须中年,一脸阴沉:“大雪山剑道有如此造诣,又如此年轻,你该是玉剑城的执尘剑主了。”
“还有这两位,想来也是出身仙门大派。”
“消闲谷与你等正道大教素无瓜葛,无冤无仇,为何犯我?”
那老鳖伸出头,缓缓摇动,发出老朽之声:“如此不好,不好。”
此时血池边上的披甲人早已经被杀得差不多,源源不断赶来了更多的披甲军兵。
却只是将三人围而不杀。
不知是在忌惮三人,还是在酝酿什么。
素霓生环视周转,剑指牵引,春阳一般通透和熙的光缭绕周身三丈。
前行几步,正色道:“消闲谷虽非正道,但也向来不管俗事,一心寻道,谷中虽难免良莠掺杂,却也多有克制,还算不上邪道,乃是天下散修之宗,”
“几位看来也是有道之士,”
他遥指血池,面现薄怒:“却为何行此悖逆邪毒之举?”
剩下三人神色阴沉,却无言以对。
“哼!”
林疏疏冷然道:“跟他们废什么话?邪魔外道,杀光诛绝便是!”
长须中年怒道:“玉剑城威名震天下,但我消闲谷也非任人欺侮之辈,你当我消闲谷怕你不成!”
林疏疏冷笑一声:“不怕正好,本公子的剑太多,你们人太少,正愁魔血不够喝,便拿你们来补一补!”
长须中年怒骂:“彼其娘之!欺人太甚!”
提灯小童嚷道:“跟他们拼了!”
老鳖化成人形,连连摇头:“拼不得,拼不得,那道士是纯阳宫的,女娃子是九天玄母教的。”
两人闻言色变。
老鳖道:“请大圣,请大圣。”
两人顿时醒悟,忙叫道:“对对!”
三人竟突然同时割破手腕。
三道血流滴落地面。
“恭请五位大圣!”
三人跪伏在地,大声喊道。
不过数息间,天空突然一暗。
素霓生神色一变,以林疏疏的冷傲,也不禁露出惊色。
曲轻罗螓首抬起。
那是一双遮天蔽日的肉翼!
第242章 斩杀大妖 (求订阅、月票)
天在暗下来的一瞬间,山壁上,江舟敛气收声,藏在山石缝隙之间。
抬头看天。
顿时心惊不已。
一只硕大无朋的蝙蝠不知从何处忽然出现,一双肉翅展开,长逾百丈。
抬头望去,似乎连天日都遮去了一半。
在山谷上空盘旋而过,剧烈的罡风呼啸,所过之处,树木倒摧,泥石激射。
浑身浓郁到极致的血煞,如同一团黑中透红的邪云包裹着巨蝠。
只看一眼,就令人神魂动摇。
江舟藏得更加深了。
这只东西给他的感觉,不下于当初的黄金邪佛。
也就是说,它至少是四品的存在。
若非有太乙五烟罗遮掩气息,他恐怕无所遁形。
素霓生他们三个虽然厉害,恐怕还搞不过这只巨蝠。
这玩意儿难道就是那些流民口中说的五福神?
“福”其实是“蝠”?
为什么是五?
难不成还有五只?
江舟心里一沉。
这玩意儿要真的有五只,那除非他舍得真灵,或者素霓生这几个人也有压箱底的手段,否则今天有可能就交代在这了。
果然不出江舟所料。
巨福一出现,先前长须中年那三个妖魔神色大喜。
仿佛乾坤已定,对手即便是正道大教,也是万万逃不过此劫。
事实也确实如此。
素霓生三人确是同辈中的佼佼者,但对上一只至少四品的大妖,还是差得太远。
三人联手,从地上打到天上,又从天上打到地上。
冰霜漫天,剑气纵横,风雷水火喷涌。
打得谷中翻天覆地,草木巨石横飞。
那些流民被惊吓得四散奔逃。
曲轻罗分心相顾,对于惊逃的流民却反而难以护及,多有于余波中死伤者。
别说是流民,即便是那些铁甲军兵,也避得远远的,结阵防护,才堪堪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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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蝠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手段,单就凭着强横之极的妖躯,就打得三人无还手之力,相顾不及。
蝠翼一扇,就能削平一片地。
迎头一撞,坚硬的山石就是一个巨坑。
巨爪一抓,所过之处,虚空都扭曲,似乎连虚空都能撕裂。
偏又皮肉坚逾精钢,无论是素霓生的剑光,林疏疏的剑气,曲轻罗的风雷水火,打在它身上就如同风过无痕,完全不疼不痒。
一力降十会,毫无花巧。
“糟糕!”
素霓生驾驭剑光,躲过蝠妖的一抓,匆忙间叫道:“这蝠妖血气之雄厚,皮肉之坚韧,已经超过了四品,恐怕只差半步便能踏入上三品,绝非我等能力敌!”
“如此妖躯,恐怕只有江兄的先天戮妖无形罡气或许能伤它!”
林疏疏驭剑成轮,巨大的冰轮罩住巨蝠,却被它双翼一展,腾空而起,便一头撞得稀碎。
“姓江的呢!”
“这个胆小鼠辈!竟然连头都不敢冒,亏本公子还当他有几分血气,简直是瞎了眼!”
林疏疏四下一扫,忽然才发觉从始至终,江舟的影子都没有出现。
另一边,曲轻罗根本无心他顾,倾尽全力护持那些如鸟兽四散奔逃的流民。
山壁上。
江舟听到林疏疏的怒骂声远远传来。
却依旧无动于衷。
他确实不想白白送死。
他的修为远远不及素霓生三人,若不消耗真元借用武圣之力,凭他自己的修为,在这头巨蝠爪下很可能撑不过十息。
但江舟没有借力的打算,也并没有逃走的意思。
他只是在观察。
而且,他已经看出了些端倪。
这巨蝠有些古怪。
它的妖躯确实强横至极,可是行动间却似乎有些僵硬。
智商也不高的样子。
看起来不像大妖,倒像是一头纯粹的野兽。
古怪的是,它的动作明明很僵硬,就像是被操控的傀儡一般,却有着十分灵敏的反应。
对于素霓生三人的行动往往如未卜先知一般,能提前预知并早早地做了攻击预判。
令三人更加疲于应付。
这让江舟有了某种猜测。
眼见三人已经陷入危急中,便运起全身血气,张口发出一种奇怪的啸声。
这啸声瞬间在山谷之中迅速回荡。
猝不及防下,谷中列阵以待的铁甲军士几乎都双手抱头。
那些四散奔逃的流民更是一个个抱头倒地,惨叫着滚成一片。
这声音尖锐到极致,却若有若无,令人难以闻听,几疑错觉,却又头疼欲裂。
乍然闻听,如同一条细线穿透双耳,甚至洞穿头颅,疼痛难忍,神魂摇动。
秘魔神音。
江舟得到这门道术的时间不短,却一直没有机会使用过。
这第一次用出,顿时收到了奇效。
那强横无匹,只凭肉身便打得素霓生三人险象环生的巨蝠,在江舟发出秘魔神音后。
巨大的身躯猛地一晃,竟然如失控一般,一头直直撞向山壁。
“轰隆”一声巨响,将山壁撞出了个巨大的洞窟,从山壁滑落一段距离。
又晃了晃头,扇动双翼,摇摇晃晃地飞起。
却是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在空中划着歪歪扭扭的曲线。
素霓生三人见状,脸上一阵惊疑。
旋即很快反应过来。
“它的弱点是双耳!”
三人不愧是大教骄子,异变一起,瞬间便看穿了巨蝠的弱点。
顿时手段齐出,全都巨蝠双耳招呼。
“咝——!”
一声极奇诡异的惨厉啸声,与江舟刚才发出的秘魔神音竟颇有几分相似。
尖锐之极,却又若有若无,破坏力却更大。
中人欲裂,周遭山石瞬间被震得粉碎。
素霓生与林疏疏最先攻破巨蝠妖躯,剑光与剑气一左一右,从巨蝠双耳贯穿。
曲轻罗双手摇动,虚空中喷出狂风烈焰,紧随其后,尽数灌入其双耳。
“熊!”
巨蝠瞬间燃烧起来,化成一个巨大的火球,从天上急坠而下。
落入血池中,一阵疯狂地扑腾,掀起滔天血浪。
不过片刻,便渐渐消弱,直至了无声息。
巨大的身躯从血浆中浮起。
突然,五道黑气从蝠躯中飘,瞬间四散飞射。
“嗤!”
破空之声响起,向道金红色剑气从天上降落,雄劲迅猛,贯穿五道黑气。
“啊!”
几声惨叫,五道黑气中隐隐现出五张人脸,扭曲嚎叫。
数息间便被剑气崩灭,消散于无形。
三人便见江舟身影从半空中飘落。
【诛斩树头五鬼……】
第243章 鲍信 (求订阅、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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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扫了一眼浮现的鬼神图录,忍不住露出笑容,又暂时将之收回。
“江兄!”
“原来江兄早就胸在成竹,若非江兄手段高明,咱们这几个今天还真就要栽在此处了。”
素霓生欣喜道。
他心中已经将江舟刚才隐匿不出,当成了胸有成竹,早有算计。
江舟尴尬地笑了笑。
天地良心,他刚才真的是怕死。
当然,他管这叫谨慎。
这地方一看就很邪门,冒冒然地就闯进去,是他这种惜命之人不屑为之的。
素霓生朝林疏疏责怪地看了一眼,显然是怪他刚才胡咧咧,说江舟胆小逃了。
林疏疏撇了撇嘴,自知理亏,却也拉不下脸来道歉。
干咳一声道:“你怎么知道这蝠妖的弱点?还有,你刚刚用的是什么法门?我怎么听着有些像天音教的独门秘法,天音奇术?”
素霓生这才想起,点头道:“不错,连贫道乍闻,都有些神魂动摇。”
说着又怕犯了忌讳:“不过江兄若有不便,不必理会。”
“没什么不便的,倒不是什么天音奇术,是师门所传秘术,名叫秘魔神音,确有慑魂夺魄之效。”
江舟笑道:“至于这玩意儿,据我所知,蝠类都有一个共性,”
“此类飞行这时,靠的并非双目,而是能口吐一种奇异音波,遇物即返,双耳闻音,即可辨物,”
“因此即便在夜间,也可视物如常,行动自如。”
“有少数蝠类,其双目几如摆设,全靠一双耳朵辨物前行。”
他之前看这妖魔虽然力大无穷,妖身强横,却似乎仍旧没有脱出蝙蝠的范畴。
便想起自己修炼不久的秘魔神音,大胆一试果然凑效。
也是运气,他这秘魔神音简直是这头蝠妖的克星。
四品以上的大妖,竟然被他给阴死。
“原来如此,想不到蝙蝠昼伏夜出,竟是这般原由,大千之世,果然无奇不有,处处皆是学问。”
素霓生啧啧称奇:“江兄如此博闻广识,令人钦佩。”
林疏疏喃喃自语:“竟然是这样?那本公子日后还真是要多多了解物性了,若是掌握其弱点,连堂堂四品大妖都能斩杀,岂不是很威风?”
一旁曲轻罗清湛的双眸看了江舟几眼,露出几分意外。
她对江舟竟然是如此击杀了一头四品大妖。
虽然蝠妖是被他们三人联手击杀,最后江舟只是捡了个漏,灭杀了蝠妖身上几个古怪的阴魂。
但若没有江舟,他们也杀不了。
所以在他们看来,也还是江舟所杀。
说了几句话,素霓生转向另一边:“这些人,要如何处置?”
长须中年三人,正一脸惊恐。
显然他们没有想到,大圣竟然被对方杀了。
这怎么可能呢!?
血池周边,已经汇聚了超过上千铁甲军士。
虽然也有些微混乱,但很快变得有序起来。
非但没有想着逃,反而,重新结阵,将几人给围了起来。
林疏疏冷然道:“还要什么处置?一并灭杀便是。”
似乎这不是上千精锐之军,而是上千土鸡瓦狗,随手可灭。
素霓生虽不想杀戮,但此间惨象,也令他着实不愿放了这些人。
正说着,忽听一阵马蹄声滚滚。
天上有一道华光闪烁,便见一道人影,落向谷中。
现出一个身穿官袍,面目方正的中年。
五梁高冠,朱紫官袍,腰悬玉穗。
这至少是大稷正二品以上的大员。
江舟目光微闪。
他知道,整个南州只有一人能有这样的打扮。
那便是刺史鲍信。
哪怕是吴郡太守,论品级也要低上半品。
他本以为此人必定是奸邪之辈。
可此时见他只是站在那里,便自有一股渊嵉岳峙之气。
又目深邃如古井,星辉隐现。
头顶隐隐有华光涌动。
这分明是养了一腔浩然气,几乎要透顶而出。
浩气冲天,上接霄汉。
再进一步,便能与浩然长河辉映,破境立命,成为真正的大儒。
奇哉,怪也。
江舟心中正思索着。
“哼。”
来人已经开口,只是淡淡一哼,那些铁甲军兵但似畏惧般,顿住合围的脚步。
“此处怎么回事?”
声如金石,端正威严,震慑人心。
奇异的是,竟然只是听着声音,就让人不由心生信服,只觉此人正气凛然。
林疏疏皱眉道:“你是哪个?”
他也看出此人不凡,竟然能按捺脾气。
来人也皱起了眉,但仅仅一个皱眉的微小动作,便令人心中顿时一沉,生出惶恐惴惴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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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官鲍信。”
他淡淡说道,目光扫过周围,落在江舟几人身上。
“纯阳宫,玉剑城,九天玄母教?”
鲍信竟然一眼看出了三人来历,语意微冷:“大稷立国以来,严禁仙门教派入世,祸乱天下。”
“怎么?尔等宗门,是想造反吗?”
淡淡的询问,便有一股沉闷的气压,如同山岳一般压下。
令几人心头生出窒息之感。
素霓生心头一凛,走出来道:“贫道纯阳宫素霓生,见过鲍刺史。”
显然他也认出了这位南州刺史。
见过礼后,便将此处发生之事前后巨细都述说出来。
鲍信静静听完,才抚须道:“嗯,原来如此。”
“来呀,将这般残害百姓生民的逆贼兵器都下了。”
他淡淡下令道。
这时,刚才远远传来的马蹄声已经近在咫尺,滚滚如雷。
山谷各处入口都涌入了一股股赤潮。
那是一队队赤甲铁骑。
江舟目光一凝。
南州荡冠司霸府精骑。
一骑赤甲越众而出,来到鲍信身前,翻身下马拜道:“霸府参将崔岳,参见刺史大人!”
鲍信挥挥手,漠然道:“将此地叛军全都押回陈都,仔细盘查,查出幕后主使,交付吴郡有司。”
“谷中流民,也带回妥善安置,传令吴郡,令有司查明此谷之事。”
陈都是南州除吴郡、郢都外最大的城池,乃刺史治所。
“是!”
那参将铿然答应,便转身率一众精骑将谷中铁甲军兵团团围住。
素霓生几人见鲍信令行禁止,所下令谕有条有理,都松了一口气。
解决了他们一个大麻烦,而且由刺史出面,此事应有得见天日之时了。
只有江舟低着头,神色不显,心思却在急速转动。
别人不知,他又怎么不清楚?
这些人落入鲍信手中,恐怕是羊入虎口,石沉大海了……
第244章 忠奸难辨 (求订阅、月票)
但是哪怕他心中明明知道,却也无法。
不提这些将山谷包围的霸府精骑,仅仅是鲍信一人,就足以镇死他们几个。
四品的儒道名士,可不是刚刚那个蹩脚的四品大妖。
文道中人,立行、立身、立心,是为君子,属下三品。
立德、立言、立功,位列中三品。
再往上,便是立命的大儒,属上三品之列。
在四品之前,可能都不善杀伐斗战。
可四品立功,却必然是六艺精熟,浩然之气透顶。
武力不弱于武道中人,更有一腔浩然之气,出口成谶,几如言出法随。
数千年前,诸圣智慧光映星辰,汇聚成河,令天地垂落浩然长河,强铭仁义于其中。
自此以后,浩然正气便对于各种“邪魔外道”,都有慑服镇压之威。
十分难缠可怕。
对于儒门来说,什么是外道?
皇权之外,不属儒门,皆是外道!
也正是因此,此世儒道中人,方能高高在上,俯视百家千宗,即便仙门圣地,也不放在眼里。
唯一的缺陷,便是儒道不得长生,而且养一腔浩然正气,比练武修道更艰难。
心不正,意不纯,绝难养出浩然之气。
人心复杂多险恶,心正意纯之人,天下少有。
所以在世人眼中,身具浩然正气,便定是品性高洁之辈,绝不可能是恶人。
江舟对这种说法不敢说嗤之以鼻,但也一直存疑。
今日见了鲍信,更加不信了。
心正,意纯,方能养浩然之气,他信。
但心正意纯,不代表这个人就是个“好人”。
在他的理解,所谓心正意纯,更可能是一种坚定不移的信仰、信念。
而不是什么正义的象征。
不管如何,他至少很确定一件事。
儒道四品,是他惹不起的存在。
不仅是本身的实力,更可怕的是他身后的影响力。
什么是立功?
功勋彪炳,才能称得上“立功”二字。
这样的人,每一个都是国之重臣,牵一发而动全身。
就算侥幸强行杀了他,后面的反噬将如排山倒海一般,比他本人更加恐怖。
江舟虽然知道这里可能和鲍信有关,却没有想到,这次会直接把他本人给招来。
更没有想到,他竟然是个立功的名士。
即便是太守范缜,给他的感觉也不如这鲍信可怕。
所以,该怂的时候还得怂。
江舟低眉顺眼,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反正他也习惯了。
只是世事就是个杠精,你不想什么,它就非要和你杠什么。
鲍信一番吩咐之后,神色骤然一一缓,变得和熙起来。
像是搞清楚了事情经过,确认了闹事的人不是他们之后,一副欣慰之色。
赞了素霓生几人几句,说不愧是大教门徒,年轻俊彦。
便目光一转,落到江舟身上,笑道:“你是肃靖司校尉?”
江舟一惊,面上微露惶恐道:“刺史大人,下官江舟,忝为肃靖校尉一职。”
鲍信赞赏地点点头:“不错,听这几位高士都对你赞誉有加,说此间之事,你功劳甚大,肃靖司中便是要多有你这般人才,方可不负肃妖靖平之责。”
他身为刺史,监察一州之地。
说这样的话,也是合情合理。
江舟连忙道:“不敢,下官不过是机缘巧合,随神光道长几位高人冀尾,不敢居功。”
心中暗骂素霓生这大嘴巴。
刚才他心中不安,倒是没有注意,反应过来,素霓生都已经把他夸出朵花儿来了。
“嗯,不骄不躁,果然是个人才。”
鲍信更加满意,却也不再多言。
就像一个关心基层官员的大领导,随口关心几句罢了。
但指向一旁那长须中年等三妖:“此三人乃是妖类,还有那具蝠妖尸身,既然有你这个肃妖校尉在此,本官倒不好越俎代庖,便由你押回肃靖司处置吧。”
“此处距吴郡颇远,你一人多有不便,本官借你五十精骑,同回吴郡。”
江舟闻言心中诧异。
他本以为这谷中一切,恐怕都要被这鲍信带走,不会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把柄。
却没想到他竟然会将这几个妖魔交给他。
心中念头电闪。
这般作为。
若非他真是光明磊落,便是自恃依仗,根本不怕别人查。
江舟心头越发沉了。
这个人,比想象中的更难对付。
……
没多久,鲍信果真给江舟留下五十精骑,还有一部分人处理这谷中的残局。
毕竟谷中泡在血池中,和挂在山壁上的尸体,加起来怕不是堆积如山,不可能置之不理。
便带着其余霸府精骑,押着上千铁甲军兵和流民匆匆离去。
谷中铁甲兵虽精锐,但在他带来的数千霸府精骑镇压下,根本无力反抗。
或许,也根本就无心反抗……
素霓生赞道:“这位鲍大人果然和传说中的一般,正大刚直,令人钦佩。”
林疏疏有些耿耿于怀道:“可惜,没能亲手杀了那些畜生。”
素霓生忽然注意到江舟似乎有些神思不属,便道:“江兄,可是有何不妥。”
“贫道看你适才似乎对鲍刺史有些防备?”
江舟回过神,看了一眼远处正在收拾那具蝠尸的霸府精骑。
低声道:“道兄,林兄,曲姑娘,你们真的认为,这位鲍刺史没有一点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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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
几人相视一眼,有些疑惑。
江舟道:“这里地处两州交界,虽说仍在南州境内,可官府一向对鄙野之地都少有关注,何况这荒原?他即便是刺史,也未免及过‘尽职’了。”
“而且,他来的也未免太及时了。”
素霓生沉吟道:“如此说来,倒也是……不过鲍刺史向来官声极佳,为人刚正不阿,江兄应是多虑了吧?”
江舟看了一眼,林、曲二人对他所言,似乎也颇不以为然,便笑了笑道:“没事,江某只是随口一提。”
素霓生看他神色,便知他心口不一,便道:“江兄,我等受宗门大恩,这种关系大稷官员之事,贫道等确实不能插手,否则必定连累宗门。”
“不过,但江兄若有需要,贫道可暗中相助,绝不推托。”
他看了看旁边两人。
林疏疏撇撇嘴:“要打架,要杀人,只管找本公子,其他的琐事,就算了。”
“好了,本公子要走了,这地方太令人作呕,扫兴得很,没什么事,本公子要去挑选剑侍了。”
说罢,便招招手,锦衣剑卫抬起他便大步离去。
曲轻罗盯视江舟,清湛的眸子中似有微光闪动,半晌才轻启朱唇道:“我会再找你。”
“?”
江舟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曲轻罗已经转身步入虚空。
江舟和素霓生相视一眼,相互尴尬笑了笑,又说了几句,素霓生也告辞离去。
剩下江舟,看了看远处被搬运堆积在一起的尸体,已经如一座小山般。
这谷中,必定还有其他秘密。
至少他们聚集的血煞珠,炼制的尸煞元丹,就不知所踪。
但鲍信留下的的霸府精骑,让他难以下手。
否则便等于和这位刺史大人撕破脸。
而且,他并不信鲍信若真的有问题,就敢将这里置之不顾,自己离开。
他是真的光明磊落,还是大奸若忠?
若是前者,那便是陈青月骗了他?
鲍信……
陈青月……
江舟目光闪动,便暂时将心思压下,先将蝠妖尸身和那三个妖魔押回肃靖司再说。
第245章 毒龙丸 (求订阅、月票)
“六品羊妖……”
“五品鳖妖……”
“五品青木之精……”
“好家伙,你这次抓的全是凶名在外的妖魔啊!”
“早就听说江校尉是司中的一把好手,没想到见面胜似闻名,这样的手段,即便是都尉一级的人物也断然做不到的。”
录事房中,新调来的录事文吏正为江舟记录这次的斩获。
在将蝠妖运回来,还没进郡城,不仅肃靖司,连整个吴郡城都已经轰动了。
毕竟蝠妖的身躯哪怕是收拢双翼,也有近二三十丈的巨大体型。
一路运来,无比招摇,早就惊动了吴郡。
许青亲自来接,用一张大小如意符贴在蝠尸上,将其变化成拳头大小,装进盒中,才带回司中。
江舟才知道肃靖司中竟然还有这等好东西。
不过一问之下,才知道价值不菲,至少一个六等的功勋,也就是相当于击杀一头六品妖魔,才能兑换。
而且只能用于死物。
“嘶~!”
“四品蝠妖!”
新来的文吏是个纯纯的文官,好像姓邹,不修道,也不练武。
能做这七品的文吏,至少也是文道君子,有功名在身。
只不过有点一惊一乍,记一笔就喊一声。
江舟掏了掏耳朵,翻着白眼道:“邹录事,我刚才好像只看到那羊妖和鳖妖被押进了刀狱,还有一个小童哪里去了?”
“而且你似乎也没有记录这个?”
这几个妖魔,一送回来就被司中认出了来历。
除了羊妖和鳖妖,那头人面狗身的,是个青木之精,听说是千年老树中诞生的一种精灵,很少见。
这几个连带蝠尸都被送入刀狱。
但那个提灯小童等他回过神来时,似乎就没见过了。
邹录事道:“哦,那个啊,我倒没看到,听说是上面有人来提走了,也不让记录。”
他若有所指地提醒道:“江校尉,你也不要问了,就当没见过吧。”
江舟眉头微皱,顿时明了。
看来那提灯小童来历不凡,不是一般妖魔,连肃靖司都讳莫如深。
等记录完这次的过程,江舟就匆匆离开录事房。
老钱不在,他和这新来的老邹也不熟,没有多待的欲望。
他这一次或抓或杀,一股脑带回几个大妖来,还有一只四品的巨蝠。
司中早就轰动,不知道多少人等着过来卖好。
江舟应付了几个也有点烦,避了过去,径直离开肃靖司。
这次消闲谷之行,可远远没有结束。
他和素霓生等人搞掉的这个,不过只是遍布天下的消闲谷其中一个。
虽然时面发生的事骇人听闻,但作为一个相当于天下散修联盟般的存在,比之仙门大教也不差多少。
事后的掰扯绝对少不了,不过这也轮不到他来操心。
就是消闲谷那边的血池、尸体,也有许青和提刑司带人赶去处理,听说连谢步渊都亲自去了。
这次虽然出了意外,让那个鲍信最后及时插了进来。
但江舟的收获确实不少。
回到江宅,打开鬼神图录。
图录幻象中,讲述的是一个被江水溺死的老妇。
变成了一种恶鬼后,先后托梦其家中儿媳、女儿、儿子、老汉,以某某处有金银埋藏为由,将其引来,拖下江中溺死。
一家人最终整整齐齐,全成了恶鬼。
这一家人生前都不是什么好鸟,贪婪恶毒邪淫,死后更是变本加厉。
以同样的方式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使为伥鬼。
最后进了消闲谷,更是学会了各种手段。
以托梦之能,四处诱使百姓,为其驱使,满足其恶欲,渐渐便成了所谓的树头五圣。
后来机缘巧合,让其遇上了一头僵死的巨蝠。
一家恶鬼在消闲谷得了些道行,竟用聚拢而来的许多死魂伥鬼为代价,将巨蝠变成了一种傀儡似的伥尸,为其驭使,竟然堪比四品大妖。
从此更加恶焰猖狂。
看着古卷上的两幅图录,江舟才明白,这巨蝠不是什么妖,而是两种鬼物。
【诛斩树头五鬼,赏阴灵膏五】
【诛斩龙蝠鬼尸一,赏毒龙丸一】
【树头五鬼:江河边多伥鬼,往往呼人姓名,应之者必溺,乃死魂者诱之也。——野中大树有恶栖止,称树头五圣,实为俗人率真加,乃江中伥鬼,窃居神名,贪淫邪毒,聚财敛色。】
【龙蝠鬼尸:龙蝠其心,纵毒不辜。——呼吸恶毒,生滋龙蝠。不容毛群,斥逐羽族。下不蹈陆,上不凭木。体坚不朽,力大无穷,能吞至恶之毒,以净天地,为天地异种。此为龙蝠死后之尸受邪术而成之龙蝠鬼尸。】
百盟书
【毒龙丸:如来伏毒龙,妄去遗琉璃。——为大德高僧食龙身遗毒,散火自焚,身完消散,唯遗其心,形如舍利,色若琉璃。食之,受毒火焚身之苦,火毒去净,洗心伐髓,脱胎换骨,增百年道行法力。】
【真灵之数:七十六】
“龙蝠?”
江舟有些惊讶。
第三只天地异种了。
只可惜本就是死了的。
要不然可能奖励会更重。
不过,要真是活的,他们还真未必能对付。
毕竟死的都是四品。
看向手里的六只盒子,又笑了起来。
五盒阴灵膏,已经是不错的收获。
他现在急需阴灵膏,因为他发现这东西每用一次,他的元神大法的进境速度就会增加一点。
还有一盒里是一颗莲子大小,颜色翠绿,透明如晶的珠子。
这就是毒龙丸了。
很不凡的东西,吃了增长百年道行法力!
能与之相比的也只有龙刍草。
上次龙刍草增长了百年功力,这颗毒龙丸又能增长百年法力!
这“龙”是他的福星啊。
不过代价也同样都不小。
龙刍草让他尝到了剜心之痛。
这回,又要经历毒火焚身之苦。
虽然不知道这毒火是怎么一回事,但江舟仍然浑身发毛。
有点担心毒火焚身,江舟没有立即服下这毒龙丸。
打算先将五盒阴灵膏用完,提升下神魂再说。
一夜之间,涂抹五盒阴灵膏,那感觉是很酸爽的。
就算脱光了在阴沟里泡了一晚上,里里外外都都是湿冷湿冷的。
当他缓过来,发现神魂大涨,大喜之下,连点卯都不去了,正想服用毒龙丸,许青忽然亲自找上了门。
不是因为他翘班来抓他,而是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这消息其实也早在他的意料中,但也仍令他不可抑制地生出怒意。
第246章 心灰意冷 (求订阅、月票)
“你……”
许青见到江舟,露出一丝惊疑不定之色。
“我怎么觉得你有些不一样?”
不是有点,是很明显。
不必她说,江舟也知道自己变得有些不一样。
昨夜的五盒阴灵膏,似乎让他产生了极大的变化。
就像是引起质变的最后几个数量,他的神魂已经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仙道一途,以神为变。
阴神出玄窍,是为中三品。
元神坐紫府,是为上三品。
传说中还有一种阳神境界。
神魂巩固,成就阴神,便可出窍离体,神游物外。
这是中三品的境界。
江舟法力没有达到六品,但他的神魂已经在凝聚阴神的边缘。
只差临门一脚,便能凝聚阴神。
此时正是神魂凝固,灵慧神光大放外显之时。
所以许青此时见到的江舟,容光焕发,本就俊秀的脸上,似乎有一层晶莹的宝光。
她也就是没看过电视剧,那种柔光打在鲜肉脸上,人都变得有点梦幻不真实,就有点像他此时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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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青怔怔地看着江舟,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移速移开目光,脸上有一层红晕一闪而过。
有些窘迫地干咳了一声,强自镇定道:“事情已经查清楚了。”
“查清楚了?”
江舟一怔,旋即明白她说的是什么:“这么快?”
许青闪躲着他的眼神,点点头道:“此案牵涉极大,由六府台亲自主审。”
“连夜调查审问,六府官员一致认定,是消闲谷误收妖魔肖小,残害流民,暗蓄血食。”
“哈。”
江舟忍不住气笑了:“误收肖小?”
“什么样的妖魔肖小能聚集上千精锐甲兵?”
许青对他的反应早有预料,并没有意外。
照本宣科道:“六府台是铁牢军中一个参将勾结妖魔。”
六府台是典礼司下六府同掌,涉及大小官民人等一切,都有权管辖。
但通常来说,不是惊天的大事,不会出面。
铁牢军是荡冠司下另一支番号,精锐不及霸府军,却也是一只雄兵。
许青也没有说那参将为什么勾结妖魔。
军中一个参将勾结妖魔能做什么?
帮着妖魔蓄养血食又有什么好处?
话不用多说,懂的都懂。
一个被扔出来的替罪小羊罢了。
江舟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连六府官员都能掌控,真是厉害啊。”
见到鲍信的那一刻起,他就有所预料。
但是却没有想到,居然能做得这么彻底。
江舟话锋一转:“谷中有没有搜出什么特别的东西?比如说……血煞珠?”
许青摇头:“除了那些流民尸体,还有不少兵甲,除此外,一无所获。”
“六府台的判决,是那参将勾结妖魔,借妖魔之力私蓄兵甲,有不臣之心。”
“不臣之心?这南州还真是藏龙卧虎,小小一个参将,也有如此雄心壮志了?”
江舟满是嘲讽地笑道。
“那些流民呢?有什么说法?”
许青道:“大稷律,百姓无故不得擅离户籍之地,否则一律视为无籍乱民、暴民,不归官府管辖。”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擅离户籍之地,生死自负。
无籍乱民,甚至是暴民,官府没对付你就算仁慈了,还管你死活?
“呵呵……”
江舟摇着头,发出难明的笑声:“上万条人命,还有那些血池血湖,多少条人命才蓄得起来啊……”
一句不归管辖,便轻飘飘地揭过了。
他早该想到的。
从最初在山阴县,石锋斩杀上千流民之时,就该明白的。
百姓……
对于那些人来说,能锦上添花的,才是百姓。
需要的时候,他们才是百姓。
不需要,你就是乱民暴民……
看到江舟的反应似乎过于激动。
许青有点奇怪道:“荒野之地,流民乱民数以万万计,朝廷即便有心去管,却又哪里管得过来?”
江舟神情微滞,旋即敛去脸上异色,轻轻点头:“是啊,万万黎庶,又哪里管得过来?”
将这个话头略过,又问道:“那位鲍刺史如何说?”
“鲍刺史?鲍刺史并没有参与到此案中。”
许青摇头道:“刺史只行监察之责,鲍大人回避,也是情理之中,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吗?”
江舟皱眉道:“这位鲍刺史平时官声如何?”
许青道:“刚正不阿,铁面无私,不过私下里待人亲和,见过他的人,都会说上一句如沐春风,不愧大儒之姿。”
“我也与鲍大要打过交道,确实是一位令人敬佩的人物。”
江舟摇头叹道:“连都尉大人都敬佩,还真是位厉害人物啊……”
许青皱眉道:“怎么?你怀疑鲍刺史?”
江舟摇头:“倒不是怀疑,只是他出现的未免太及时。”
他没有告诉许青自己所知道的。
因为没有意义。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凭他三言两语就能“抹黑”的?
传出去反而是个大麻烦。
即便是他自己,到现在也仍然有些怀疑陈青月。
哪怕他已经认定鲍信有问题。
许青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见他没坦荡相对,但略了过去,说道:
“你说那处山谷是提炼血煞珠,炼制尸兵的所在,不过目前没有发现一丝一毫的证据可以证明,而且……”
许青放低声音道:“关于血煞珠,朝廷的态度有些奇怪。”
“哦?”
“我听过一种传言……”
“当今陛下,有意纵容那几位皇子争斗……”
许青低声说道,却点到即止,没有多说半句。
转而道:“此事有些出乎我的意料,这次来找你,便是提醒你一句,血煞珠之事,暂时不要去管了。”
“天家的事,天家都不管,自然轮不到我们来越俎代庖,明白了吗?”
许青说完,又怕江舟多想,说道:“你放心,此前你我所做之事,都师出有名,落不到把柄,即便有什么,也自有人会周旋。”
“你也不必沮丧,虽然偏离了初衷,你这些日子所为,也令我肃靖司名声大震,神都里那位大将军如今都知道你江舟的名字,且口出赞誉,你也算是扬名立万了。”
“……”
江舟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脸上更没有半分高兴。
原本听到这个案子就这么草草了结时的怒意勃发,到了此时,却忽然有心灰意冷。
第247章 时人不识凌云木 (求订阅、月票)
和许青几句话的功夫,江舟便忽然发现,自己想维护的东西,在所有人眼里,似乎都不值一提。
即便如许青这样,看似与他方向一致,立场相同,实际上却是南辕北辙。
他不顾凶险,追查这件案子,并不是他有多忧国忧民。
即便忧也忧不着,这里也不是他的国。
纯粹只是因为他的血未冷。
为的是当初那一饭之恩,为的是求一己心安。
许青与他一起折腾,他原本以为是尽忠尽职,心怀天下。
如今看来,这些都不错。
她确实是尽忠尽职。
维护的是皇权,维护的是肃靖司的职责、名声。
她倾尽全力,甘冒奇险。
心怀天下是不错,却也不知是谁的天下。
作为一个靖妖都尉,她很称职。
但……
毕竟与他不是一路人。
他在意的,别人不屑一顾。
别人在意的,他也同样视若笑话。
或许……
江舟忽然想起那个不嫌污秽,不避病疾,不忌男女,赤足穿梭在流民之中,一身仙衣染秽的身影。
果真可笑。
到头来,居然只有一个连“杀”他两次的疯婆子,或许还有着和他同样在意的东西。
即便是素霓生、林疏疏这些人,固然是有几分任侠气。
但都各有各的立场,本质上,也是和许青一样,有着难以摆脱的局限。
消闲谷上万条性命与公道,在他们身后的宗门声誉之前,也要让道。
只有那个疯婆子脑子不好使,一根筋。
江舟也没有什么指责的意思,也没资格,因为这本身也谈不上对错。
人的心中,总有自己珍惜的东西。
他只不过是忽然明白过来,自己在这世上,确实是孤独的。
“江校尉?江校尉?”
许青连叫了几声,江舟才回过神来。
“你在想什么?”
许青目中隐现担忧:“听我一句劝,你可莫要胡来。”
胡来?
江舟心中自嘲。
他倒是想。
他此时只恨自己无力。
若自己有上三品的实力,又哪里需要受这鸟气?
扛着青龙偃月刀出去就杀光那群狗东西,杀它个天翻地覆,杀出个朗朗青天!
既然那些上位者都不在意这天下,他又何必要理会这天下?
只管自己心中畅快,只让自己心意通达……
“唉……”
江舟无奈长叹。
也只能是自己想得痛快了。
他虽有些自保之力,可想要横行无忌,未免太过奢望。
这便人生于世的无奈,世事总是难遂人意。
不过,也未必不能做些什么……
江舟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没事,只是觉得有些可惜了,这本是一次消弥大祸的良机。”
许青看了一会儿,没有看出什么来,只好摇摇头:“在其位,谋其事。”
“如今朝廷对南州局势不可能一无所知,如此仍敢放任,必有倚仗,我们就不必多虑了。”
江舟笑道:“不错,果真如此,多谢校尉大人亲自来见告了。”
许青挥了挥手:“本就是我让你去做的事,要谢也是我谢。”
“好了,消闲谷之事,还有不少首尾需要本校尉去处置,不与你多说了。”
说罢,转身便要离去,忽然又顿住脚步,回头道:“对了,差点忘了,还有一事。”
“消闲谷此番自承其过,也不是白白背锅的。”
“还好你抓住了消闲谷的一个重要人物,朝廷以赦免其罪,既往不咎为代价,才让消闲谷自咽苦果。”
“就是那个提灯的童子,你可知他是什么人?”
江舟摇摇头。
“创立消闲谷的,是当世五位一品散仙,这五位联手,即便是六大圣地,也要避让三分。”
许青述道:“你不是去过鬼市吗?听说这鬼市幕后便是由这五位散仙所掌控。”
“便是因为这五位散仙的存在,消闲谷才能庇护天下散修,即便谷中有许多不肖之徒,只要不是太过分,朝廷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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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有一位,人称灯花婆婆,那提灯的小童,便是灯花婆婆的孙子。”
“这五位散仙,行事亦正亦邪,虽非邪道中人,但个个脾性古怪,”
“你抓了灯花婆婆孙子,虽然未伤其毫毛,但也难保会她会找你麻烦,”
“朝廷有言在先,伤你性命她是不敢,却难保她不会暗中整治你一番。”
难怪,那个小童一回来就不见了。
江舟正想着,许青将卷手书递了过来:
“你是为朝廷办事,自不会让你受连累,这是六府台赏赐给你的,若是灯花婆婆来找你麻烦,便拿出来,她不敢放肆。”
江舟接过手书,打开一看,出乎意料,上面铁划银钩写了两行字。
一行是两句诗: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
只看字迹,江舟便隐隐能看到一片密林之中,一株小树不断生长,直至高耸入云天。
胸中不可抑制地臆气激荡,一时间仿佛生出凌云壮志,热血沸腾。
好一株凌云巨木。
好一幅大儒手书。
江舟回过神来,眼里露出惊叹之色。
另一行小字:赠吾小友江舟
两行字下,还加盖了一个朱紫印章。
章上的字体和金敕上的如出一辙。
“天官宝玺?”
许青笑道:“你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赚大了。”
“虽是六府台给的,但其实是你那位大儒老师,当朝太宰亲手所书,”
“听六府台官员说,读书人若能得之,读书之时,常伴身旁,能开慧启智,书写文章,也能下笔如有神,”
“若是妖魔邪祟,三品以下,皆可镇慑,六品以下邪祟,直接镇杀,来多少死多少。”
“即便是朝廷官员,见了这张手书,也要先对你退让三分。”
“你这位老师对你还真是没话说,以他的身份,知晓这事不奇怪,若非他提及,六府台那些大人们,可未必会想到你区区一个校尉会不会被人整治。”
许青又提醒道:“不过你也不要仗之自恃,大儒手书,以浩然之气为墨,用一次就少一点,等这墨迹淡去,那就只是废纸一张了。”
第248章 庇护 (求订阅、月票)
江舟微微发怔。
他没有想到,那个自称要收他为弟子的李东阳,竟然还真记挂着他。
他现在不是当初的小白,知道真正的大儒手书有多宝贵。
何况还是加盖了天官宝玺的,这方宝玺,可也不是等闲之物。
看着许青离去的背影,江舟不由面现无奈。
“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
“这是安慰,勉励,还是还礼……?”
江舟能从这幅字中感受到李东阳的殷殷垂念,和寄予的厚望。
更多的,还是庇护吧?
加上这方宝玺,意义就更不一般了。
就是明着告诉世人:江舟是老子罩的!
欺负自己不仅是与他李东阳过不去,还是和朝廷过不去!
也亏得江舟这次所作所为让他师出有名,否则这一方印,就足以让人说他李东阳公器私用,名节受损。
“唉……”
这东西确实很贵重,江舟却高兴不起来。
这份情太重了。
自来此世,这还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感受到的一缕温暖。
他本来已经想要撂挑子,随自己心意大闹一场。
让天下太平容易,祸乱天下还不简单?
那些大人物既然不想管,想要乱,干脆就助他们一臂之力,闹他个天翻地覆……
可这东西一来,他还怎么闹?
别看越来越多的人都已经将他视作李东阳的弟子。
江舟却清楚得很,除了当初“借”来的一诗半文,他跟李东阳完全没有半点牵扯。
下书吧
他自认和李东阳是无亲无故的,可看这模样,李东阳却是真将他当作亦友亦徒来关爱了。
置人于不义,还是真正关心自己的人,江舟做不来。
可这事要就这么算了,江舟又绝对不愿。
那句话怎么说的?
念头不通达!
中二是中二了点,确是至理啊。
江舟握着那份手书,回转内宅,小楼窗下,靠着桃树坐了下来,闭目思索。
已经挂满树枝的花骨朵儿散发出阵阵清香,让他神思清明。
良久,忽地睁开双眼,目中清亮无比。
“闹,必须闹……”
“闹什么闹!”
“我兄弟像是瞎胡闹的吗?”
“小zei!知不知道什么叫才高八斗?”
“我兄弟说的,天下之才共一石,他独占八斗!”
“你等着!一会儿就让你看看什么叫才高八斗!”
突然一声破锣嗓子,打断了他的自言片语。
没多会儿,一阵砸门声传来。
“江舟!开门呐!你五哥回来了!快出来迎接啊~”
“开门呐开门呐!”
“……”
江舟一头黑线。
他情绪都酝酿出来了,下面正要暴发一波。
这货一来,心气顿时一空,差点没岔了气儿。
“自己进来。”
燕小五正在挥舞着拳头砸门,忽然耳边传来一阵细如蚊蝇,却清晰入耳的声音。
再看他身后的一个穿着男装的小女子,正维持着刚才的满脸不以为然,似乎根本没听见。
一双斗鸡小眼骨碌碌一转,便知道自己这位江兄弟又使了什么手段。
有意思嘿!
一扇门自然拦不住他五哥。
伸手贴在门上,运力轻轻一震,里面的门拴便自己跳开。
“小zei,跟上。”
拍拍手,推开门,便大踏步走了进去。
江舟站起身,拂了拂衣袍,走出庭院,便遇上了手里提着什么东西的燕小五迎面而来。
看到了他身后的男装小女子。
一眼扫过,便没好气地朝燕小五道:“你这祸害不是去郢都了吗?怎地又来扰我清静?”
“听衙门的人说了,你来找过五哥,知道你想五哥,这不一回来就赶紧来看你了?”
燕小五毫不示弱,嘴皮子翻飞。
说话间,将手里提溜的东西塞了过来。
江舟抱着这个长长的包袱,入手还挺沉,不由道:“这是什么?”
燕小五一脸坏笑:“你准丈母娘托我捎给你的。”
“胡说八道什么。”
江舟皱眉,就要将东西给他扔回去。
“别别别!”
燕小五见他真恼,连忙道:“不闹不闹,这是谢礼。”
江舟纳闷道:“什么谢礼?”
“楚王妃给你准备的谢礼,你求了郡主,而且……怎能没有表示?”
燕小五挤眉弄眼道:“本来是打算邀你去赴楚王府的八珍夜宴的,亲自接见的,”
“不过出了些意外,今年的八珍宴罢了,楚王与楚王妃会来赴白麓书院明日的祭月诗会,”
“听闻你也要去,便让我捎言,到时要亲自见你,当面相谢,在此之前,先聊表谢意。”
他露出几分暧昧神色道:“其实就是亲眼看看你这位未来的佳婿。”
“……”
江舟将包袱递回去:“拿回去,恰逢其会罢了,用不着谢。”
燕小五摆手往回缩:“诶,要想还你自己去还,可千万别害我。”
江舟摇摇头,只好先拿着。
当面还也好,正好撇清关系。
别人的礼他敢收,这位楚王他是真不敢。
“还有事没?没事走吧。”
江舟直接送客。
燕小五瞪眼:“江舟,你过分了!”
江舟视如不见,淡淡道:“说吧。”
“我发现你这人越来越没意思了,连我你都赶?”
燕小五不满地嘀咕一句,然后指着身后的小女子:“这位是苏大家的侍女,上次不是好要给寒香园写本子吗?”
“苏大家让她来问问,你写好没有?”
小女子上前来一福道:“小婢兰香见过江公子。”
虽然礼节上挑不出毛病,不过一双大眼却是毫无顾忌地扫量江舟。
“不知江公子可曾有大作出世?若是未得闲暇,便告知婢子,也好让婢子回去回禀姑娘。”
“这是定金,姑娘交代,无论公子大作有没有写完,这定金都不必退了。”
她言语间似乎并不在意她嘴里的所谓“大作”,只不过是应付差事,走个过场,花钱舍个人情罢了。
江舟看了眼,她手中递来一个已经打开的盒子,金灿灿的十锭金子,手笔不小。
他还没反应,燕小五已经恼道:“喂,我说你们家姑娘怎么回事?怎么?倒像是五爷我仗势欺人,强买强卖,到你家姑娘那打秋风啊?”
婢女兰香只是带着无可挑剔的礼貌微笑。
沉默以对。
意思不言而喻。
让燕小五更恼了,正想嚷,江舟抬手打断。
他这才想起,是有这么回事。
本子确实写了些许,不过这几天一直被事情绊住,倒把这东西忘了。
闻言也不说话,更没有接过她的定金,回身到小楼里拿出薄薄几张纸。
递给兰香:“这便是了,你拿回去让你家姑娘过目,若是入眼,便一切照早,”
“否则,此事便当作罢。”
兰香大眼中透出几分意外,显然没想到江舟真有东西给她。
有些不以为然地接过,低头一看,顿时目光微亮……
第249章 彩毫记 (求订阅、月票)
一座雅致幽静园子里。
“彩毫记?”
“这是燕五爷那位朋友写的?”
这一个如春水般娇柔秀美的女子,看着手上薄薄的几张纸,有些惊讶地抬头道。
“是呀姑娘,婢子也没想到,这位五爷的朋友,竟然还能写这么一手好字。”
刚从江宅回到寒香园的兰香脆声道。
她久侍苏小小身侧,见过不知多少达官权贵,才子名仁,即便大儒也不是没有见过。
耳濡目染,眼力眼光都非常人可及。
知道只这几个字,就称得上大家风范。
而且她还从来没见过这般字体,秀逸行云,便又笔锋如刀,轻柔与刚劲两种矛盾无比和谐地融汇。
兰香想起江舟样貌,微微恍神。
“姑娘,那位江公子人长得可真是俊得很,但这本子,看名字就很一般了。”
苏小小略带调侃道:“怎么,小妮子春心动了?”
兰香俏脸一红:“哎呀,姑娘您说什么呢?”
苏小小见她模样,知道那位江公子估计是真的俊得很。
她这小婢跟着自己这么久,眼光不知道养得多刁,能让她露出这般模样的,可真是难得。
轻轻笑了笑,这字让她多了几分兴趣,纤指轻捻,翻阅起来。
这一看,脸上的的漫不经心便慢慢消失,眼中的惊讶越来越浓郁,
到最后,更是为之动容。
苏小小作为玉京城里的戏曲大家,她的文才也是很出类拔萃的。
琴棋书画,无不精通。
许多名士都未必能与她相比。
若非如此,怎会引得堂堂大皇子对她倾心?
“洒落天才,昂藏侠骨,风流千古青莲……”
“万金如土,一日散如烟。官供奉淋漓诗酒,傲睨至尊前……”
“名花邀彩笔,遭谗去国,湖海飘然……”
“宝剑秋呼风雨,彩毫夜饮虹霓……”
“名擅雕龙,诗成倚马,清思裁云翦水,未抒天外冥鸿翅。且养山中隐豹姿,男儿生自奇……”
“天才磊落自髫年,斗酒淋漓诗百篇。长庚入梦太白君,仙姿现世是青莲……”
苏小小忍不住念出声来,念着念着,仿佛亲眼见着那位斗酒百篇,诗成倚马,万金如土,傲睨至尊的谪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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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有些痴了。
半晌才喃喃道:“好一个李太白……好一位绣衣郎……”
苏小小虽然对此事本不太在意,但说合的人是燕小五,别人不知这位的身份,她却清楚。
虽非皇子,其身份之尊贵却也与皇子无异。
自然也着意去查探过。
知道这位明明是肃靖司的肃妖校尉,却有着几分文名,最近还得了陛下亲赐绣衣郎出身。
若是正儿八经的绣衣郎,她自然不会小看。
不过这种恩荫的出身,却让她产生了误解,以为对方是着什么背景,才能与燕小五这样的人攀上交情。
却没想到事实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似乎她想岔了啊。
苏小小不由叹道:“想不到小小吴郡,竟还有如此人物,写得出这般奇文奇人,倒是我鼠目寸光,小视天下人了。”
兰香在一旁撇嘴道:“姑娘,说起才华,有件事还真是有意思,这姓江的竟然敢自称才高八斗,真是好大一张脸。”
苏小小诧异道:“才高八斗?这是什么说法?”
兰香咬了咬手指,想了一会儿才道:“嗯……听燕五爷说过,好像是说什么他……天下之才共一石,他独占八斗?对!就是这样。”
“天下之才共一石,独占八斗?”
饶是苏小小已经对写出这奇文之人已经十分高看,但听到这样狂妄的话语也不由一怔。
旋即哑然失笑。
原来是一个狂生。
即便再有才,谁又敢如此夸口?
岂不是将天下读书人都视如无物?
不过她也没有说什么,狂生她见得多了,与她也没什么关系,何必理会?
“可惜,要是真有文中这么一位谪仙人,倒是真的配得上才高八斗这四个字,”
“如若殿下得知,也定会折节相交,唉……”
“殿下在司春殿里也不知道如何了,他自小尊贵,也不知受不受得了司春殿里的清冷?”
苏小小一时间,思绪远飞,又想得痴了。
兰香也见怪不怪,只在一旁静立,直到有人敲响房门。
“姑娘,白麓书院送来邀贴,邀请姑娘明日赴白麓祭月诗会。”
一个婢女捧着张素雅的帖子进来。
苏小小一怔:“祭月诗会?白麓书院?怎会请我这区区一个戏子?”
兰香道:“姑娘,这有什么奇怪的?姑娘大家之,在玉京城里谁人不知?,连那些皇亲权贵都对姑娘趋之若鹜,何况这小小的吴郡?”
“他们知道姑娘在这里,自然极力相邀,诗会中必然有许多佳作面世,若能得姑娘亲口唱出来,必会名闻天下,对那些才子名士来说也是件幸事。”
苏小小摇摇头,这个小妮子,真是被她宠得太自大了。
白麓书院是什么样的所在?
她一个戏子,名声再大又如何?
“回张帖子,就说我定会准时赴会。”
这面子,她还真落不得。
……
江宅。
燕小五抱着手臂,绕着江舟走了几圈,满是疑惑:“江舟,我怎么感觉几天不见,你好像变了?”
江舟并不知道这小子从他这听来的一些碎言碎语,给他编排出了一个狂生的形象。
闻言眼皮子都没动一下:“是吗?怎么变了?”
“说不出来,就是有点古怪。”
他抓了抓脑袋:“好像是变得更俊了?嘶,这都快赶上五哥了。”
“……”
江舟扫了一眼他那大圆脸盘,一双斗鸡眼,都懒得说话。
打开桌上的长盒。
隐隐有一声剑鸣传出,一股厚重的锋锐扑面。
盒中竟是一把古朴的剑。
剑在鞘中,仍有剑气溢出,绝对是一柄难得的宝剑。
江舟拿起剑,打量了一番,落到剑柄上:“磐郢?”
“嘶~”
燕小五听到,吸了口凉气,一把抢了过去,又摸又看,满脸震惊:
“竟然把这剑也给你了,看来是真把你当女婿了啊。”
“你知不知道?这剑是楚王府的名剑,那位楚王殿下的随身佩剑,向来剑不离身的。”
“哦?”
江舟抢回剑,看了几眼,嘴里道:“没事的话你就走吧。”
燕小五两眼环睁:“你确实变了,你不再是以前那个对我很温柔的江兄弟了。”
“锵!”
江舟将剑从鞘中拉出一截,寒光四射。
嘴里淡淡地吐出一个字:“滚。”
“好嘞!”
燕小五嗖的一声不见人影。
江舟摇了摇头,呛啷一声,长剑出鞘。
“好剑啊。”
长剑在手,江舟目泛异彩。
“咔嚓!”
下一刻,张嘴啃下。
一柄当世名剑,顿时崩碎,一点点被他吞入腹中。
过了许久。
江舟睁开双目,仿佛有两点寒光如稀世宝剑般刺出。
“果然是宝剑,金精之气至少增加了两倍,以前那些破烂货嚼上十几把也比不上这一把”
要不是有庚辛二气,他也不可能嚼得动这剑。
他这三体合一的先天破体无形剑气,庚辛二气和金精之气的每一分增加,可不是单纯的一加一这么简单。
否则也配不上神功二字。
“啧,这下好了,要让那位楚王知道,我把他送的名剑给啃了,会不会跟我翻脸?”
本来他是真不想收这礼,不过对方似乎知道他正在收集宝剑名剑似的,正好就送到点上了。
看到这剑他就忍不住,直接给啃了。
到时还真不好交代啊……
江舟虽然这么想,但是脸上却没见半点心虚。
反正不管有意无意,他确实是救了那位郡主一命。
一条命换一把剑,两清,他还吃亏了。
小指一翘,一道轻灵迅捷的剑气激射而出。
瞬间没入地面,流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平滑小孔。
“好家伙,上回要有这样剑气,元千山也不敢直撄锋芒。”
江舟寻思着:“有这样的剑气,应该配得上新马甲的身份了吧?”
第250章 凝炼元气 (求订阅、月票)
又是一夜过去。
“呼……”
江舟满身大汗,像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而且还是滚烫的沸水,身上都还冒着热气。
张口呼出一口毒烈的热气。
他现在感觉自己全身都麻了,七窍都会喷射毒火。
毒火焚身之苦……
他宁愿剖心,再也不想感受第二次。
江舟不是没被火烫过,但火与毒火,一字之差,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烧心燎肺,他是真正体会到这个成语的意思了。
不过……
江舟睁开双眼,瞬间透射出两道如剑光一般的锐利精芒。
剑光般的精芒一闪即逝,便见其眼中竟有紫气氤氲,
江舟脸上带着惊喜。
虽然经历了一场非人的痛苦,但收获也是令他意想不到的。
他现在才明白。
一百年道行法力,远远不是增加百年法力这么简单。
道行是道行,法力是法力。
何为道行?
那是修士苦修之果,法力只是其中之一果。
百年道行,便是百年苦修,所得非只法力这么简单。
当道行法力增长到与功力相当时,江舟顿时明白了老钱所说的灵肉不合是什么意思。
而他一直不得其门而入,只能每日诵念经文的元神大法,也在此时突然有了异变。
泥丸宫中骤生异力,如同洞开了一个口子,他的体内乾坤顿时像出现了一个漏斗,全身的功力、法力尽数向其中倾泻倒灌,如同一个无底的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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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完全无法控制,也无法停止。
等回过神时,全身的功力、法力竟然全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氤氲紫气。
这是凝炼元气真神所需的元气!
他竟然可以凝炼出了元气!
一百八十六年元气,江舟却感觉比之前强了不止两倍。
而且可以随意转化为功力、法力。
全数转化,已经超过三百年,五品的境界。
江舟自忖,他现在只凭自己的实力,虽然与素霓生、曲轻罗这些名教骄子相比,虽然仍有一些差距,但较之之前的天差地远来说,如今已是肉眼可见的距离。
不借武圣之力,哪怕不敌,也完全不怵了。
这一步进境,完全是一次飞跃。
“一百六十年……”
“好像离千年元气修为也不是很远?”
江舟脸上带笑,喃喃自语。
才刚刚凝炼出百余年元气,他便觉得千年不远。
却没有想想自己是斩杀了多少妖魔,嗑了多少东西,经历了多少事,才有了这点修为。
这元气,可不是一个名字罢了。
其妙用无穷,远非血气之力、神魂之力可比。
别的不说,仅仅是在他运气使力之间,浑圆无碍,如臂使指,远非之前可比。
御使剑气,念动即至。
往日他能于一息间发出十数道,如今念头一动,便能射出上百道剑气。
而且更加迅捷、锋锐,自不必说。
元气的妙用远不止此,只是他也还来不及研究。
只这一点,就足以令他平日里的只存在于设想和做梦的招式成为现实。
哪怕只用出与之前同样的功力,能发挥的实力也数以倍计。
江舟有点不想动。
毒火焚身后的无力感,和凝炼元气后的兴奋,都让他想安静地好好修养参悟一番。
不过今日就是白麓书院的祭月诗会。
江舟对诗会不感兴趣。
但徐文卿有可能是为他背锅,他不能置之不顾。
而且……
消闲谷之事不能这么算了,否则他堵得慌。
鲍信到底是忠是奸,再也没有比白麓书院更有资格、有能力分辨的了。
江舟心中盘算,眼中有精光闪烁。
起身洗漱一番,便出门去了肃靖司。
既然是祭月,时间当然是在夜里。
诗会开始的时间是酉时,现在还早,不过他也还有些事要处理。
……
肃靖司。
将事情处理妥当,已经是下午,江舟便想离开。
燕小五知道他要去诗会,便约好结伴,这会儿应该已经来找他了。
“你就是江舟?”
才走出百解堂,便见一个身穿青色官服的人,正负手而立,转身看向他。
江舟打量了几眼,是文官的服饰。
看神色,似乎有些不善。
“阁下是?”
那人傲然道:“本官乃六府台通判,孟先。”
六府台通判?
江舟微微诧异。
这官不大,九品,算与他同级。
但权利不小。
乃六府台下监察百官政事的官员。
江舟语气淡淡道:“原来是孟大人,不知唤住江某有何见教?”
因为消闲谷的事,他对六府台没有多少好印象。
“哼,果然桀骜不驯,目无尊卑。”
这孟先怫然不悦,大袖一拂,皱眉道:
“年轻人,本官劝你做人做事,谨言慎行,太过锋芒毕露,枉顾大局,对你不好,还会连累他人。”
“莫要辜负了东阳先生对你的厚爱,在外胡作非为,损了东阳先生的名声!”
“怎么?本官之言,你可明白?”
孟先说着,拂须看着江舟,似乎在等待他拜谢恭领训示一般。
江舟轻轻开口:“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
“你、你你……”
孟先被他一句话说堵得脸色紫红,举手指着,浑身颤抖。
看样子,差点就要背过气去一般。
金九刚好经过,见着了这一幕,神色一惊。
连忙来到江舟身后扯了一把,连使眼色小声:“他是来核查消闲谷那桩案子的。”
“刚刚说要找你,说是六府台有话要传达给你,我便让他在这里等你,怎么弄成这样?”
这时,孟先抖了半天,才终于憋出一句话来:“你、你目无尊卑,以下犯上!”
金九焦急地小声劝道:“他可是六府台通判,不好惹,你不要太冲动,顺着他哄两句就过去了。”
江舟闻言微微一笑,嘴里说出的话却不怎么好听:“第一,论官职,你不过是一个九品通判,你我平级,何来尊卑之别?”
孟先胸口又是一闷,顿时想要破口大骂。
区区一个校尉,也敢与他相提并论?
“第二,论身份,江某蒙陛下亲赐同绣衣郎出身,位比七品,若分尊卑,你该向江某行礼,江某看你年纪一大把,也就算了。”
“第三……”
江舟神色渐冷:“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攀附东阳先生?”
“你!”
孟先又浑身发抖,这次抖得更厉害了。
金九怕他真背过气去,也顾不得劝江舟,连忙过去扶着。
“江舟!时辰到了,该走了!”
这时,燕小五的破锣嗓子传来,便见他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咦?这老小子是谁?发病了?癫痫?老金,赶紧送他去看大夫啊!”
被孟先的模样吓了一跳,扔下一句,然后就过来拖起江舟。
“赶紧走了,白麓书院的诗会来的可都不是寻常人,可不能迟到,快走快走!”
白麓诗会?!
正气得发抖的孟先听到这几个字,心中一颤。
他能不知这几个字代表着什么?
这狂妄的小东西竟然有资格去?
他都没资格啊!
“嗝!”
羞怒嫉恨之下,孟先终于抽了过去……
第251章 战书 (求订阅、月票)
去白麓书院的路上。
江舟骑在腾雾背上道:“你刚才故意的吧?”
燕小五嘿嘿一笑:“一来就看到那小子放屁,不得恶心恶心他?”
江舟道:“你认识那人?”
要不是认识,也不可能三两句就正中要害,把人给捅背过去了。
“我听说消闲谷的事儿了,听人说你得了那位当朝太宰东阳先生的手书?好小子,李老头儿还真把你记心里了。”
燕小五说完,才回答道:“那个孟先,应该是玉京孟家的子弟。”
“我听说他们家一直在找门路,将自家子弟调到天官府,在那老头儿手下当差,近水楼台嘛,自从李老头儿进京,就一堆人想让自家子弟拜入门下。”
“听说,好像到现在李老头儿也只收了扬家的一个小子到身边差遣,至于弟子嘛,只有你小子这根独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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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你明白,姓崔那小子干嘛要针对你了吧?”
江舟听完摇摇头,还真特娘的是无妄之灾。
不由问道:“崔家是什么来头?”
燕小五看起来不大在意:“崔家?也勉强算是个名门望族,累世为官,现在崔家当家的,现任天官府教典都御史。”
天官府自太宰之下,除太宰直属属臣,还有分掌六典的六位主官。
治典、礼典、教典、政典、刑典、事典,这六典都御史都位列正三品,已经是站在金阙前列的大员,确实是大人物了。
他之前用尸虫咒暗杀的那个宋廉,便与掌礼典的宋姓阁老沾亲带故。
好家伙,远在南州,他这就算招惹了天官府六位阁老中的两位……
……
酉时一刻。
江舟与燕小五已经站在白麓书院中。
祭月大典与接下来的诗会,便在一处名为白麓岩的所在举行。
听说这是白麓书院得名的所在。
一处宽阔的平地,地面是一种洁白如玉的奇石。
前面不远处有两座山峰。
像是原本的一座山峰,被人从中破开,两峰间只隔三四丈。
从底下看去,天幕如同一线。
相邻的一面是寸草不生的山崖峭壁,洁白如玉。
另外一面却是满山青翠。
他们所站立的地方,便是在两峰之间,峰脚下的一处巨大平台。
方圆数百丈的地方,此时已经满是人影,人来人往。
所有人都身着白色深衣袍服,江舟和燕小五也不例外。
因为白衣是祭月的习俗。
不过哪怕都是白衣,也大多都是衣着光鲜,少有布衣之人。
燕小五四处张望,啧啧称奇:“这白麓书院这次玩得还真大啊,太守府、刺史府、六府台、清吏台、考功台……”
“嚯!不仅南州所有达官显贵都到了七七八八,连玉京城里的大人们都不少……”
“好家伙!”
燕小五本来还只是在轻松地打趣,忽然惊叫了一声,扯了扯江舟:“那俩,你知道是谁?”
此时人头涌动,人流自发地向两旁分开,一阵窃窃私语。
一看就是来了大人物。
事实也确是如此。
江舟看到了两个高冠博带,宽袍大袖的老者,众星拱月一般,从下方蜿蜒的石梯缓缓走上了白麓岩。
燕小五小声道:“那个方脸的是玄州原家原黯,矮胖的那个是幽州商家商融,两位三品大儒,而且原家和商家都是千年文圣世家!亲咧娘!”
“幽州和玄州都远在数万里之遥,竟然都来了,这次究竟来了多少文人名士?”
“不愧是白麓书院,这气魄,玉京神都都没几家比得上了。”
江舟有点好奇:“千年文圣世家?”
燕小五知道江舟有很多常识都不知道,也不以为怪。
解释道:“当年夫子座下的儒门七十二圣贤,如今虽都已不在,但却是书礼传家,其中大半都历经千年不败,世人称为文圣世家,即便是朝廷,也是十分尊崇,仙门圣地,都敬让三分。”
文圣世家?
三品大儒?
看来今天夜注定不会平静了。
江舟眼中一丝忧虑一闪而逝。
他没有想到,会有三品大儒莅临,而且还是两位。
若他真在这里闹事,恐怕会立刻被反手镇压。
用强恐怕是行不通了……
“江兄!江兄!”
江舟正思绪转动间,一阵惊喜的呼声传来。
回头一看,竟然是当初迷路在林中偶遇拜月的王复和郑仁。
不由笑道:“王兄、郑兄也来了?”
郑仁激动道:“还是沾了江兄的光,我与表兄方能在此,朱博士说我二人是江兄友人,非但让我二人留宿书院,还让我们来参加这祭月盛会!”
王复正色施礼道:“区区贫寒卑下之人,能见此盛会,复无怨矣,江兄大恩,复当一世铭感。”
江舟摆手道:“诶,些许小事,不必如此,何况要感谢也得谢朱先生,与我何干?对了,我与你们介绍介绍……”
燕小五已经好奇地探头探脑,江舟便为三人引见。
“阁下可是江舟江绣衣?”
这时,人群中又有一个面貌清秀,身材消瘦的青年男子向他走来。
他和王、郑二人一样,是此地少有的一身布衣,头发只用一方白帕扎起,略显松散,在两鬓额前垂下几缕发丝。
虽是布衣,却是气度清宁,颇有几分荣宠不惊的潇洒。
江舟目光扫过:“正是江某,阁下是……?”
“在下崔行之,见过江绣衣。”
崔行之正色说道,旋即整了整衣冠,对江舟深深一拜。
江舟一惊,伸手一挡:“兄台这是何意?”
崔行之神色严肃道:“行之受人之托,今夜诗会,定会冒犯江绣衣,此非吾所愿,却不得不为,故先向江绣衣致歉告罪。”
“……”
江舟一脸莫名其妙。
一旁燕小五忽然道:“你是玉京崔家那位寒门麒麟子,名列玉龙册的崔行之?”
崔行之道:“正是在下。”
燕小五撇嘴道:“你是来给我兄弟下战书啊?”
“如此说来,也无不可。”
“诗会之时,崔行之当尽力而为,还望江绣衣莫要留手。”
崔行之说完,行了一礼,便转身大步离去。
“呵呵。”
江舟正满头雾水,身后又有一人经过身边,发出笑声:
“看来你招惹的人还不少,不愧是那姓楚的同门,别怪本世子没提醒你,今晚除了这崔行之,可多的是想让你出丑之人,本世子倒要看看你如何应对。”
第252章 礼成开筵 (求订阅、月票)
江舟回头,便看到个一身白色锦衣的贵公子。
正是镇北侯世子韩延信。
江舟脸皮不由微微一抽。
这小子,到底有多恨“楚留香”?
咬上他这个“同门”不放了还?
“哟!”
江舟还没说话,燕小五就从他身后蹦了出来。
“这不是勃公子吗?”
韩世延看到燕小五,神色微微一变。
那声“勃公子”更令他眼中火光大冒。
怒目以瞪,咬着牙关,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燕、小、五!”
燕小五乐了:“叫你爷爷干嘛?”
“……”
韩延信只气得胸前剧烈起伏,看着就快炸了。
几个呼吸后,江舟正以为他要发飙时,他却强自吞下了这口气。
显然对燕小五极为忌惮。
“哼!”
韩延信森冷的目光转到江舟身上:“小子,不要以为你攀上姓燕的,本公子就拿你没办法。”
“本来只是想给你个教训,毕竟以你的身份,还不值得本公子针对,现在既然有姓燕的给你撑腰,那便别怪本公子不客气了!”
“哼!”
韩延信说完,又重重哼了一声,甩袖而去。
“……”
江舟一脸黑线。
这特么跟老子有什么关系?
转头对燕小五怒目相视。
“嘿嘿,安了安了。”
燕小五嘻皮笑脸道:“这小子就是粪车掉轮子——臭架子,一贯爱装腔作势,也就是嘴上过过瘾而已,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那个……”
一旁的王复忽然出声,他和郑仁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不敢说话。
害怕啊。
这也是人之常情。
这位江兄身边的人,就没有一个是简单的,他们可望不可及。
刚才那位小侯爷就不必说了,对他们来说那都是天上的人物。
就是之前那位看似低门小户的崔行之,那也是鼎鼎大名的大人物。
虽出身寒门,却硬生生凭着自己的惊才绝艳,登上了玉龙册。
玉龙册,可是稷下学宫记录天下俊杰的一本册子。
每一个名录其中的人,那都是万里挑一的人中龙凤。
即便没有这一条,也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寒门寒门,那也是“门”。
和他们这种贫寒平民子弟完全是天壤之别。
“江兄,这两日我与仁弟留宿在书院中,暗中听到书院中的一些学子知道江兄要赴这祭月诗会,暗中串联,想要在诗会上让江兄大失颜面,以讨回当日烟波楼之辱……”
“江兄可千万要小心啊。”
一旁的郑仁连连点头。
两人眼中都有担忧之色。
他们也没想到,当日随便碰上的一个人,竟然有这么大来头,还曾经做过这般惊天动地的大事。
连当进太宰都要收他为入室弟子。
江舟一听,便知二人恐怕听了不少传言,难怪今夜再见,他们变得拘谨了许多。
燕小五偷笑道:“江舟,看来你招惹的人不少啊,要不要五哥帮你?五哥虽然不懂什么诗文,可有得是办法把这劳什子诗会给闹黄了!”
江舟顿时有拍死他的冲动,咬牙道:“你还好意思说?你以为是因为谁!”
燕小五冤枉道:“那可不能怪我,虽然五哥是煽风点火了,不过五哥也没想到你的战斗力这么强啊?”
笔趣阁
生怕江舟真的动手揍他,连忙转移话题:“别说我了,我告诉你,刚才那个韩延信不足为惧,不过崔行之那小子可不好对付。”
“他本是崔家一支远房,幼时崔家学堂就学,可根本不受重视,反而经常因其出身被崔家子弟欺侮,”
“但谁也没想到,他在去年州试之中竟然连拔头筹,县、郡、州小三试中,连中三元,写下三篇奇文,引得贡院圣钟长鸣,文章生辉,织成锦绣,”
“不仅得大儒收入座下,连陛下都亲自过问,让天工台用那张锦绣为他织了一件千言锦绣麒麟儒袍,金口御言,称其为崔家麒麟子。”
“原本那崔家本可以得个大便宜,可是崔行之并没见有留在崔家,反而自此破门而出,游学天下,听说,他还是刺史鲍信的妻侄,最近才游学至陈都,没想到竟然也来了,而且还和你杠上了。”
燕小五一脸同情:“我看啊,八成和之前那个崔先脱不了干系,就是不知道这个麒麟子怎么会听那个草包的话。”
江舟静静地听着,虽然惊讶,却并不在意。
文章织锦绣?
这倒是个有真才实学的人。
此间有许多东西都颠覆他的想象。
就如这文人一只笔,真的是能玩出花来。
蕴含大道真理的文章,那都是能与浩然长河辉映,能与先圣诸子的精神智慧交汇,从而显化出种种异象的。
所谓锦绣文章,就是其中一种,可不仅仅是形容而已。
那真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境界。
“参见太守大人!”
“参见刺史大人!”
“参见楚王殿下!”
两人说话间,时间在流逝。
人群突然响起一阵喧哗。
继那两位大儒之后,又有重量级的人物到场了。
这几人不同于两位大儒,位高权重,众人均不敢失礼。
场面顿时变得安静。
江舟站在远处,冷眼旁观。
看着那几位大人物与白麓书院还有一众名士大儒寒喧。
没过多久,时辰已至。
一轮明月渐渐升起,于两峰一线天之上高悬,大如玉盘,皎皎明明。
白麓书院的山长,李孟阳出现在两峰之下。
那里已经摆上了祭台等一应祭物。
“时辰已至,有请殿下主祭。”
一身白衣,风度翩翩的楚王摆手道:“诶,本王今日是客,岂能喧宾夺主?咱们也不要来虚的,客随主便,请山长主祭吧。”
李孟阳也不客气,径直走到祭台前。
在礼官的高唱下,带领在场众人一起祭月。
“三上香!”
“三祭酒!”
“读祝!”
“乾坤万世,日月五光。普天盛裕,心宇玄黄。重拂仙袂,誓振礼纲……”
“惟贤惟古,渐远渐茫。南山峨峨,怀水汤汤……”
“伏祈明灵,垂佑我邦。圣教永续,英魂恒昌。风雨调顺,万姓德光……”
“至诚祭告,伏祈尚飨!”
“祀事既成,诚祈清辉嘉飨!”
上香、祭酒、读祝、拜月……
众人随着李孟阳一起,对月祭拜。
这拜月之礼虽隆重,却也不是跪拜。
而是人人席地跪坐,随着礼官“兴”、“坐”之号,屁股从脚后根上抬起,便是兴,又坐下,一兴一坐,便是一拜。
三上香,三祭酒,既而三拜之后,便开始诵读早已准备好的祝文。
祭月之典礼便成。
一系列程序下来,江舟倒没有觉得不耐,反而感觉有趣,跟着一丝不苟地完成。
“诸位,祭月礼成,当开筵歌诗!”
“列位高朋,请入席!”
祭物撤去,有白衣仆从如流水般端着美酒佳肴,沿山阶而上。
江舟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宴席。
众人席地而坐,或坐于崖壁,或坐于山石,或依山而卧。
地位高的就坐在高处,低的就坐在低处。
错落有致,别有一番风雅。
第253章 月夜萧歌 (求订阅、月票)
坐在白玉般的地面上,燕小五不安分地蠕动着,探头探脑地四处张望。
撇嘴道:“这些文人,还真是会玩,就是太穷酸了点,连张坐的椅子都舍不得。”
江舟嫌弃地斜了一眼,屁股向旁边挪远了点。
“燕、燕五哥,可不敢这么说,这是白麓书院的白石流觞,美名传世,乃是文道盛事。”
一旁,郑仁小心翼翼地道。
他本不知燕小五是什么身份。
但这个姓燕的小白胖子口气极大,连韩小侯爷都敢怼,还半点事没有,八成也是个大人物。
便顺着他的自称称呼。
“什么白石流觞?”
燕小五不屑道:“流什么流?到处是破石头,拿什么流?”
郑仁辨道:“常言道,月光如水,今夜月满中天,正是流觞之时。”
燕小五小眼一瞪:“嘿,看不出来,你小子也是个小酸丁啊?白麓书院给你啥好处了?这么为他们说话?”
郑仁还待再争,王复在他身侧拉了一下,只好吞了回去,嘴里还不服地喃喃嘀咕。
江舟看不过去,指着那头如拾级而上的山石山壁道:“燕小五,你要抖威风到上边抖去,别在这欺负人。”
燕小五看了一眼楚王和那两位大儒等人,脖子一缩:“嘿嘿,那我哪敢?别说他们,你江大爷面前我也抖不起威风不是?”
“切……”
几人说闹着,忽然听闻一阵悠扬清悦,如流水般的乐声响起。
“叮、咚……”
自上而下,所有人都顺着乐声,抬头望去。
只见那双峰一线天之下,一群白衣女子,抬着一方巨大的锦榻,迈着轻盈的步子,如同一朵烟云般飘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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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榻上,只有一个白衣如仙,云髻高挽的女子,怀抱琵琶。
十指纤纤,弹、挑、勾、抹、捻……跳跃如飞,灵动柔美。
乐声叮咚,指间似有百花齐放,春水如澜,清越绝美。
“苏大家!”
“是玉京寒香园的苏大家!”
“她怎会出现?!”
“听闻这位苏大家不仅人长得绝美,且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戏、曲、琴、歌更是冠绝天下,玉京中多少皇亲贵胄都为之痴迷,甚至还曾得辛皇后亲口赞誉,玉指国手,冠绝神都!”
“不愧是白麓书院,今夜要一饱耳福了!”
“还有眼福!”
“咦?你不对劲!”
“……”
“咚……咚……”
苏小小双手十指节奏忽地一变。
乐声顿时由清悦变得沉厚悠扬。
如同江楼钟鼓,于大江碧波之中远远传开。
提醒渔船归还,也惊醒了议论纷纷的众人,渐渐安静下来,倾听佳乐。
“嘶……”
燕小五听得摇头晃脑,满脸陶醉:“真不愧是苏小小,此等造诣,真无愧于她冠绝神都之名。”
江舟也在闭目倾听。
他虽然唱歌五音不全,但并不是不通音律。
相反,他在这音律上还颇有些造诣,尤擅古琴。
自苏小小从一线天中出现到现在,她怀中的琵琶已经是变化了好几个调子。
却一点都不让人觉得突兀,如行云流水一般,给人缓缓展开了一幅绝美的画卷。
江楼钟鼓荡碧波,明月东山照大江……
清风徐回江水曲,百花拽影映亭台……
云水一线,渔歌唱晚,回澜拍岸,桡鸣远籁,欸乃归舟……
乐声悠悠,渐至尾声……
好一幅南国水乡,月夜春江图。
以乐入神,以音入画,端的是称得上大家国手。
苏小小手按琵琶,缓缓从榻上站起,向四周婉然轻福。
引起阵阵热切的惊叹赞颂之声。
虽然轻纱遮面,其姿容如仙,令人流连。
王复和郑仁早已经痴了,两眼直直地看着苏小小的身影,仍然沉醉在刚才的绝美音画和苏小小如仙般姿容中。
江舟也不由目露惊叹。
燕小五见他神情,嘿嘿一笑,用手肘捅了捅他:“怎么样?我跟你说过的吧,这苏小小可是人间绝色。”
“不过还是那句话,你看看就算了,可千万别动凡心啊,这娘们可不好招惹。”
江舟只回应了他一个字:“滚。”
“哈哈哈哈……”
上方白石台上,峨冠博带的李孟阳一声大笑,站了起来。
“好一曲花月萧歌!”
叹了一声,朝苏小小揖手:“不愧是名满神都的苏大家,白麓书院此番能有苏大家光临,实是增色不少。”
苏小小站在锦榻上,连忙屈膝福身,以示不敢受礼。
一曲奏罢,李孟阳面朝众人,高声道:“佳乐已闻,列位请享佳筵!”
白麓台上,众人跪坐在地,直起身齐齐揖礼高呼:“谢筵!”
李孟阳高声笑道:“无酒不成席,当筵须歌诗。”
众人闻言也不意外,反倒是纷纷交头盼耳,环首四顾,激动不已。
似乎好戏就要开场。
“白石流觞要开始了!”
郑仁激动地叫道。
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亲眼看到如此盛景。
边上的王复比较细心,他见江舟似乎有不解之意,便轻声道:“这是白麓诗筵的规矩,传酒歌诗,一人一句祝酒词,酒斟到眼前需献一句祝酒词,若是接得下,酒便继续往下传,也可指定一人将酒传下。”
“嘶~”
燕小五脸色一僵:“要是接不下呢?”
王复笑道:“接不下也不打紧,不过,传酒歌诗之后的催月令,却是无法参加了。”
江舟好奇道:“催月令是什么?”
郑仁抢道:“也是作诗,有酒当然要有令,白麓书院的酒令有些特别,江兄一会儿就知道了!”
“哦,那还好,还好……”
燕小五拍拍胸脯。
不让他作诗就好,什么劳什子催月令,才不稀罕。
至于在这种场合作不出诗来会不会丢人,他完全不在意。
正说话间,已经有几个白衣仆从捧着玉壶来到白石台上。
李孟阳手执酒觞伸了过去,环顾四周道:“老朽忝为地主,抛砖引玉……”
“孟阳先生且慢。”
竟有人在这时出来叫止,声音清悦悠扬。
众人惊视,原来竟是苏小小。
她已经从锦榻上下来,带着几位白衣侍女,走上了白石台上……
第254章 白石传觞 (求订阅、月票)
还未走上白石台,坐在稍低处的白麓书院一众博士与教习中的朱元皓怕她冲撞了上面几位,走了出来。
“苏大家有何见教?”
苏小小微福道:“小小承蒙诸位先生厚爱,能赴这文道盛会,不胜欣喜,却也心中惴惴,”
“斗胆相询,可否让小小代劳,为列位名士俊秀斟酒传觞,聊作回报……”
上面李孟阳大笑道:“哈哈哈哈,苏大家倒的酒,那肯定是美得很,元皓,让苏大家上来。”
李孟阳毫不推辞,等苏小小上来,捧过玉壶,便直接把酒觞递了过去。
燕小五远远看着,颇有酸涩地小声嘀咕道:“这个老不修……”
“怎么?你对这位苏大家有什么想法?”
江舟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不对劲:“难怪你小子一直提醒我不要打她主意,原来不是因为什么大皇……是因为你自己啊。”
看着江舟一脸讥讽的笑意,燕小五圆脸顿时腾的一下通红通红。
嘴里犟道:“你别胡说!你五哥是什么人?会是这种为美色所动的人吗?”
江舟撇嘴一笑:“是吗?那就好,这位苏大家别的不说,音律之道确实是天下少有,我对此也有些涉猎,一会可要好好地与这位苏大家请教一番,若能结交,当是件幸事。”
“不行!”
燕小五顿时急了。
江舟冷笑:“为什么不行?你管天管地,还管我交什么朋友?”
一旁郑仁好奇地看过来,他也想知道为什么。
王复只是暗暗发笑。
“因为、因为……”
因为你小子就是个花间圣手!
燕小五暗暗咬牙。
他知道以江舟的相貌,天下恐怕少有女子能无视,再加上他往日的“战绩”,就算是大皇子,与他相比也不过是多了一个尊贵的身份罢了。
他还真不敢打包票这苏小小不会动心……
不过这话他是不会说出口的,那不是长敌人威风,灭自己锐气吗?
在他转动小眼睛,思索着如何打消江舟的念头时。
白石台上,李孟阳已经仰头饮尽一觞酒。
高举空觞,高声吟道:“劝君今夜须沉醉,尊前莫话明朝事。”
“好!”
一众文人名士纷纷喝彩。
江舟微微一笑。
这酒词其实不过是一般罢了。
以李孟阳身份,实也不必出这风头,真就只是抛砖引玉。
不过不管他说得好不好,自然是少不了赞颂的。
李孟阳哈哈一笑,举觞指向下方一位须发如霜的老者。
苏小小便手捧玉壶走了过去,将他座前酒觞斟满,欠身微福:“柳老先生,请。”
被称为柳老的老者伸手朝李孟阳虚点,苦笑一声站起身来,将觞中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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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汩酒液顺着胸前白须流下。
白眉下,一双眼却漆黑清亮,微微一转,哈哈吟道:“遇酒且呵呵,人生能几何?”
“哈哈哈!柳老果然是人老心不老。”
最上首处,楚王长声大笑。
“好好好,妙妙妙,遇酒且呵呵?列位且呵呵,都喝喝吧!”
原本略为紧张,而有些沉闷的气氛,因柳老这一句,顿时变得轻快热闹了许多。
苏小小手中的玉壶倾倒得愈发快了。
“须愁春漏短,莫诉金杯满!”
江舟熟识的朱元皓高举酒觞,满面通红,与他平时所见的温文有礼全然不同。
短短片刻,坐于高位之人,几乎都饮胜一杯酒,唯有楚王、鲍信、范缜,与那两位大儒无人敢唐突敬酒。
这几位只是满面微笑地看着。
所谓客随主便。
白麓书院是此地主人,此时酒自然是先在主人中传。
眨眼之间,白麓书院中十数位博士、教习,已经尽有佳句出口。
令得众人不由暗叹,果然是白麓书院。
很快传到了白石台下。
台下平地上,都是白麓学子与各方的后辈子弟、后起之秀。
苏小小已经手捧玉壶,来到了平地,
自然也是白麓学子当先。
年轻一辈,不像台上那些人,并非人人有急才。
许多人轮到根前,尤其是近距离面对苏小小,只急得抓耳挠腮,满脸通红。
却没有人会嘲笑,他们自忖换了自己,也是不行的。
但他们自己却觉得有些丢人。
很快,一位身材奇伟,面容方正的白麓学子被从人推了出来。
似乎想挽回一道。
“江兄,就是他!”
郑仁忽然指着那人低声叫道:“我与表兄在书院里听到有人想找江兄麻烦,推出来的为首之人,正是这人。”
王复也正色道:“此人姓杨名省,才学端的不凡。”
燕小五一乐:“嘿,我知道他,听说在年轻一辈中,仅次于徐文卿,你小子有乐子了。”
江舟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
那杨省却果然如郑仁所说,举着酒觞,便径直朝江舟这边看来。
方正的脸上,勾起一丝张扬的笑意,迈步走了过来。
在场众人皆是一惊,旋即神情振奋。
刚才除了李孟阳作乐般地指了柳老,其他人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按顺序传了下来。
虽然文采激扬,令人激动,却终究少了几分火气。
久了就有些乏了。
现在终于有人要开始挑人了。
文无第一。
这种指定人传酒,显然就被众人视作是一种挑战的方式。
就是不知他要挑谁?
杨省作为白麓书院中的佼佼者,他的名声还是不小的,在场许多人都认得他,十分好奇是什么人能让他在意?
便连白石台上的大人物,见此情景,也起了兴趣。
坐在楚王侧首的商容、原黯两位大儒相视一眼,微微一笑。
原黯抚须笑道:“看来今夜诗筵,如今才要真正开始了。”
“听说,令孙商素也来了,在场之人,怕是以他为最,这位后生不会是要挑他吧?”
商容有些发福的胖脸上露出几分向笑:“白麓书院俊秀辈出,说这样的话,你也不怕孟阳笑话?”
李孟阳哈哈一笑:“这群小崽子,哪里有什么俊秀?”
原黯微笑不语,忽然一怔,手停在长须上:“哦?那位后生是谁?”
原来杨省已经径直走到了江舟这一席前。
“哈哈哈哈。”
李孟阳发出一阵大笑,用一种揶揄的神情看向楚王:“这位啊,那得问楚王殿下了。”
楚王另一侧,刺史鲍信笑而不语,范缜面无表情,不过眼中都隐隐有一丝波动。
“哦?”
两位大儒颇为好奇。
看向楚王,却见他脸色都黑了。
不好相询,却更加好奇地往下看。
台下平地。
杨省已经举觞饮尽,笑吟道:“春在对花饮,春归花亦残。对花不饮酒,欢意遂阑珊。酒向花前饮,花宜醉后看。花前不饮酒,终负一年欢。”
他先是对着斟酒的苏小小吟吟诵,嘘声大起。
最后一句却是对着江舟吟出,同时举手直指江舟,令得场中响起喝彩之声。
果然,只有到了台下,这酒词才精彩。
上面的人物,都只是点到即止。
下面的后辈却个个拼尽全力。
杨省这诗是作得极好的,不过有些牵强,不大应景。
但苏小小当前,他这本不大应景的诗句,却反倒成了一语双关,妙得很。
即拍了苏大家马屁,很可能能得美人垂青。
同时,也对下一个传酒之人,透出了挑衅之意。
上有王公,大儒名士,下有天下俊彦,近有美人当前。
是个男人也受不了这样的挑衅啊!
众人喝彩之时,也纷纷纷翘首,争相议论被挑衅的之人……
第255章 白衣秀士 (求订阅、月票)
白石台上。
大儒原黯笑吟吟道:“孟阳,你们白麓书院和这后生有嫌隙?”
下方,杨省正一手执觞,一手直指江舟,脸上略带笑意。
边上有不少白麓学子大声叫好。
也不知道是为杨省的祝酒诗叫好,还是对江舟大加嘘声。
李孟阳闻言只是嘿嘿一笑。
下边朱元皓擦了把汗,急道:“原先生,哪里有什么嫌隙,这些小子胡闹罢了。”
原黯呵呵一笑:“我看不尽然吧?”
底下一干书院教习博士都有点挂不住脸。
别人不知,他们又怎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心中暗骂,这个杨省,平时挺机灵,怎么今日这么蠢?
要出气也不找个合适的时机,这般场合,不是落人话柄,让人说他们白麓书院没有肚量,容不得人吗?
李孟阳却是一直带笑,斜眼看向楚王:“殿下,令婿可是要出丑了,你不助上一助?”
“我呸!”
“李疯子!休得胡说八道!”
楚王脸色顿时一黑,唾了一口怒骂道。
在场之人,也就是这李孟阳敢跟他这般说话。
即便是两位大儒,也会自持身份,不会做这等丢份的事。
旁边的人却是耳朵一动,有八卦?
即便是两位大儒,也不禁侧目。
原黯虽是大儒,却是个闲不住嘴的:“殿下,那位后生是……”
“不是!”
楚王面沉如水,矢口否认。
眼角不自觉地飘向另一边。
原黯见状便已心中有数,抚须笑道:“呵呵,且看他如何应对。”
在离他们这处白石台不远,另对面另一座峰上,有一座小楼,楼前有一座临崖的庭院。
白麓书院此番祭月诗会十分盛大,邀请大稷各方来人,大多都不是独自前来。
庭院中,就汇聚着各地权贵名士的女眷。
其中就有楚王妃和兰阳郡主。
“这个獐头鼠目之人是哪里跑出来的?如此元礼!”
此时楚王妃正好发出不满的斥责声。
“……”
她身旁依着的兰阳郡主楚怀壁,翻起白眼:“母妃,咱们就是看戏的,你激动什么?”
楚王妃没好气指了指她的额头:“你这不知好歹的小妮子,我这是为了谁?这小子责难的是谁?还不是你自己选的人?”
“母妃!”
楚怀壁满脸通红:“你胡说什么?”
“还知道不好意思?当初是谁离家出走也要去找人家?这会儿知道羞了?”
楚王妃摇头:“算了算了,你都不急,我急什么?就看着这小子被人责难,丢大丑吧。”
“丢就丢,关我什么?”
楚怀壁不屑说道,眼睛却是不自觉地向下方瞟去。
她自从上次被掳,回到楚王府后,后怕不已。
从别人嘴里知道救自己的人,本来对江舟十分感激。
不过慢慢地就从府里一些下人口中听到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传言,连她的母妃都时不时旁敲侧击,大有就将自己许出去的感觉。
这份感激就有点变味了。
变成了羞恼,切齿……
后来许是说得多也听得多了,她似乎对救了她的江舟真有了些不一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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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是谈不上的,只是有点矛盾的在意。
又痛恨又感激。
就像现在,若是能看到他出丑,还是很乐意的,不过心中又不愿意别人欺负他。
要算账,也只能是她亲自去算,那些人算什么东西?也配为难他?
这番心情连她自己都迷茫,更不足为外人道,哪怕是自己母妃。
“咯咯,那倒未必呢。”
楚怀壁正自心情复杂,边上传来一声娇笑。
是一身如雪宫装的长乐公主。
以往都爱穿一身艳红,如今一身素白如雪,看起来竟无比端庄雅贵。
“兰阳妹妹,这位小郎君是你心上人么?”
楚怀壁恼道:“别胡说!这人要喜欢你自去喜欢,休要扯我。”
不想长乐公主竟娇笑道:“那姐姐就放心了。”
楚怀壁双眼圆瞪:“你什么意思?”
长乐却是笑而不语,转而道:“这位小郎君可不是个简单人物,妹妹可别小看了。”
楚怀壁撇嘴:“就他?”
一旁的楚王妃凤目微阖,隐约有精光闪烁:“哦?长乐认得这小子?”
长乐眼波流转:“姨娘不知,我与江小郎可是旧相识了。”
“是么?”
楚王妃呵呵一笑:“兰阳,我与你说过什么?要多学学长乐,在外面要自重身份,可不能随便什么人都胡乱相交,凭白惹人嚼舌根子。”
“不敢当姨娘夸赞,不过别的不说,对这位江小郎,我还是自信眼光不至于出错,本来……咯咯,不是兰阳的心上人就好。”
长乐公主故作娇羞一笑。
楚王妃柳眉倒竖。
“……”
底下一众女眷都眼观鼻鼻观心,对上首的交锋如若不闻。
……
平地上。
白麓学子起哄之声越来越大。
杨省斜睨江舟,笑道:“怎么?江兄是看不起在下,还是认为这满堂宾客,皆不足与共饮?”
苏小小轻纱遮面,捧着玉壶,看向江舟,眼中颇有几分好奇。
她倒是好奇,这位能写出李太白此人物,又敢夸口天下之才共一石,他独占八斗,余者共分两石的人,究竟有多少才学?
郑仕和王复现出焦急和不忿的神情。
燕小五猛地回过神,两眼不舍地从苏小小身上移开。
怒视杨省:“老太婆抹胭脂,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是不知道自己有多丑?”
“江舟,上!别给我面子,嫰他!”
“……”
江舟无视燕小五,看了杨省一眼。
他既然来这里,就没打算一直缩着,否则不如不来。
不过这风头,他更没打算自己去出。
对于杨省的挑衅,只是轻轻一笑,便低眉垂目,不理不睬。
该差不多到了吧?
“哼!”
杨省见状,冷声道:“原来只是浪得虚名之辈,你不喝也罢,只须当众说一声,你江舟不如我白麓学子,杨某也不与你计较。”
“好!”
一部分白麓学子大声叫好。
还有一些,却静默不语,冷眼旁观。
两峰之上,也各自微笑静观。
“阿弥陀佛,居士岂不闻,得饶人处,且饶人?”
就在这里,一声清朗佛号远远传来,悠悠传扬开去。
便听一阵喧哗忽起。
“神秀神僧?!”
“是大梵寺神僧!”
“这祭月诗会,他一个出家人来此作甚?”
“你不知道?神秀神僧乃是出了名的佛门高士,诗文之道,不输于当世名宿。”
“咦?他身边那人似乎是王晋!”
“王晋?有佛手雕龙之称的王晋?往年成州解试的解元魁首?!”
众人议论纷纷之际。
眉目如画的神秀和尚,与一位白衣秀士,在一个书院教习的引领下,拾级而上,穿过人群,来到江舟身前。
神秀笑意吟吟道:“阿弥陀佛,江居士别来无恙?”
江舟心下微诧。
他等的可不是神秀。
未等他说话,神秀身边的白衣秀士已经朝杨省道:“在下远来奔波,喉中生尘,可否先讨了这杯酒?”
第256章 月下谪仙人 (求订阅、月票)
杨省神色阴沉。
眼前这个白衣秀士,他也曾有耳闻。
上届成州解试的解元魁首,位列玉龙册上,稷下学宫亲笔书写佛心雕龙之称。
说的是其文才之高,出口成章,下笔有神,有如雕龙。
与玉京神者另一位有着“鸣凤”之名的崔思鸣并称,也是其同届解元。
所谓佛心雕龙,鸣凤吐珠。
可不是他能招惹的。
深吸一口气,挤出个笑容道:“王解元请。”
苏小小心中微感遗憾,却也不曾迟疑,及时捧上玉壶。
其他人见状,除了部分白麓学子怒目而视,也都将注意力转到新至的王晋身上。
毕竟相对于“名不见经传”的江舟,堂堂佛心雕龙更引人注目。
王晋手执酒觞,朝江舟微笑点头。
沉吟半刻,又看向杨省,颇含不满与告诫之色,然后朝周围环顾一礼,朗声吟诵:
“莫入红尘去,令人心力劳。相争两蜗角,所得一牛毛。且灭嗔中火,休磨笑里刀。不如来饮酒,稳卧醉陶陶。”
杨省脸色微白。
众人哗然。
“好!”
“不愧盛名,果无虚士!”
“好一个佛心雕龙,心中有佛,诗中有禅,文可雕龙,名不虚传!”
“既意境不凡,又暗藏告诫讥嘲之意,那杨省确实是有些咄咄逼人,毫无我辈之风。”
“名列玉龙册,果然无易与之辈。”
“……”
一方巨石上,韩延信微微皱眉,朝身边一个意态闲适,颇为不羁的青年道:“这个王晋怎么会突然出现,还出手帮那小子?”
青年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有些不耐烦道:“我哪里知道?我又不是他爹。”
韩延信对他的无礼竟然不计较,瞪眼道:“你与他齐名,怎么不知?”
青年给了他个“你有病”的眼神:“齐名而已,为什么要知道?”
韩延信怒目道:“你答应过我,要给那小子一个教训的!”
青年耸耸肩,毫不在意地道:“王晋此人,文才过人,犹擅文字之道,经文雄辩,我胜于他,诗文之道,我不如他,他若真有心维护,还真拿他没办法。”
韩延信顿时破口大骂,青年也只是掏掏耳朵,只当不知,堂堂小侯爷,也拿他没办法。
另一边。
杨省有些灰头土脸,想要掩面而走。
王晋环揖一礼,想要将酒觞随意递给下一个人。
众人虽有遗憾,无热闹可看,却也很快忘了,继续期待下一人。
毕竟江舟在许多人眼里都陌生得很,除了少数一些人心中愤恨,无人在意。
一只手却挡在了酒杯前。
众人一愣,却见正是刚刚躲过一“劫”的江舟。
神秀怔道:“江居士,你……”
本来他到此处,是另有要事,也是恰逢其会,碰上江舟被人为难。
便想为其解围,王晋是他好友,知晓他意,便先他一步出手相助。
江舟劈手夺去酒杯,王晋也是微微一愣,却也没什么不满,反温然一笑。
江舟却是旁若无人一般,笑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与大师久别重逢,本该喝上一杯,不过,江某有一友人,远道而来,该先敬他一杯才是。”
大喇喇地伸手过去,提醒惊愕的苏小小:“苏大家,我可喝得这一觞酒了?”
苏小小惊醒,忙道:“绣衣郎此句言简意赅,颇有智慧,自是饮得。”
其余众人也是眼中一亮。
琢磨着那看似随口而出,却回味无穷的一句。
又听得苏小小之语,都是一惊,道此人名不见经传,竟还是绣衣郎?
如此急才,倒也勉强当得。
神秀看着江舟眼中毫无迟疑畏惧,更惊觉一段日子未见,这位江居士竟像是脱胎换骨一般,心中啧啧称奇。
也知他定有计较,便笑道:“出家之人,本就不便沾酒,江兄自便。”
江舟笑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大师,你着相了。”
神秀猛地一顿,如受当头棒喝,喃喃重复着。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是了,是了……”
眼中越来越亮,忽然哈哈一笑,竟一把抓过酒觞,一饮而尽。
“莫上青云去,青云足爱憎。自贤夸智慧,相纠斗功能。鱼烂缘吞饵,蛾焦为扑灯。不如来饮酒,任性醉腾腾!”
他竟是顺着王晋的几句吟了下来。
文字丝毫不输,意境相当,皆是禅意盎然,当着杨省这前吟来,更有讽刺之意。
“哈哈,江居士,对不住了,小僧一时欣喜,抢了这觞酒,居士好友何在?快快唤来,小僧敬还一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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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杨省本来已经掩面而去,这时足下一滑,险些摔倒,急急狼狈而去。
看得白石台上一众师长连连摇头,暗骂不已。
“在下能否与江兄喝这一觞酒?”
就在此时,一人忽然挺身而起。
几步行来,满面羞愧,躬身一礼,嘴里却道:“江兄,今夜此举,非我所愿,身不由己耳,还望恕罪。”
“竟是麒麟子!”
“这位绣衣郎什么来头?竟然连麒麟子也要与他过不去?”
“哈哈哈,果然狂妄之人自有天收,这回我看还有什么人来替他挡酒!”
众人纷攘,或冷眼相看,或言语讥笑。
江舟看了崔行之一眼,摇头道:“你既是身不由己,再是美酒,也是涩苦之味,实是暴殄天物,这酒不喝也罢。”
“我看是不敢吧!”
“白石传觞,觞至而不饮,便自承不如人罢!莫要丢人现眼!”
杨省边上,有几人忍不住高声叫道。
几番受挫,难得有一人能治他,他们又如何肯放过?
“哈哈哈哈!我远道而来,也想讨一杯水酒润润喉,阁下可否成全?”
又来!?
一阵疏狂的大笑之声传来。
众人回头,只见山阶之上,一个白麓书院仆从身后,此着一人徐徐而行。
那人一身白衣,大袖飘摇,如乘风而来。
好气度!
见了此人,众人不约而同在心中赞了一声。
此人相貌虽不俗,但行走之间,自有一股不羁豪迈之风,更令人瞩目。
“你是何人?”
“崔麒麟的酒也是谁都能喝的吗?”
自有人喝问了出来。
来人连声大笑,只将在场之人尽皆视若无物般,来到江舟面前,嘿嘿一笑。
便一把夺过苏小小手中玉壶,在她的惊愕之中,仰头痛饮。
酒液顺着嘴角流下,磊浪不羁。
“哈哈哈哈!”
“这酒传来传去,太也小气,白嗜酒如命,可等不得这许久!”
“不如尔等都不要喝了,还有谁想喝,都一起来吧,且待吾畅饮百杯!”
一边喝,一边大笑,一边伸手,环指白麓岩上众人。
哪怕是石台上的那些,也没有避过。
“大胆!”
“狂妄!”
这一番举动,自是引起众怒。
原本有许多无心争斗攀比的名士俊彦,见来人如此狂妄,举止无礼,也心生恚怒,纷纷长身而起。
一人振袖而出,大步而来。
边走边吟。
“此时无一盏,争奈帝城春。此时无一盏,何以叙平生。此时无一盏,争过艳阳天。此时无一盏,何计奈秋风。此时无一盏,争奈去留何。”
走到来人之前,正好吟毕,拱手道:“兄台请归还玉壶。”
声中有人惊呼:“是岳阳萧离!”
燕小五忽然在江舟身边小声道:“以前跟你说过,那位《龙女别萧郎》里的萧郎,便是此人兄长,名声可大着哟,有好戏看了。”
江舟闻言一笑不语。
还真是有好戏看了。
却见来人斜睨了萧离一眼,哈哈一笑,举起玉壶又是倾出酒液淋漓。
这玉壶传了这么久,里面的酒居然还是满的一般。
一口饮尽,只见他面色微酡,脸上狂态愈显。
大袖飘摇间,已经漫吟出口:
“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
“已闻清比圣,复道浊如贤。贤圣既已饮,何必求神仙。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
“哈哈哈哈……”
“你呀,还差点。”
“还有谁来?”
大笑声中,如口吐珠玉,惊得在场众人纷纷吵嚷。
萧离神色一白,怔然许久,叹了一声,摇头转身而去。
来人一声笑问,却无人敢应。
能来此地,在场之人,就没有几人草包的,几乎都是各地名秀俊杰。
虽只寥寥几句,但他们岂能听不出其中玄妙来?
文字还是那些文字,但在此人嘴里吐出来,却像是沾染了仙气一般。
遥不可及,高不可攀。
实非人间世俗之句。
若给他们充足时间,未必不能一战。
但此时此刻……
怕是要让他独占鳌头了。
不过,其中却也有侥幸欲趁机邀名之辈。
想着即便不敌,也能在诗会上一展名声。
这样的人还不少,见众人寂静之时,都纷纷站起。
“我来!”
一人吟罢,得意四顾。
来人却看也不看一眼,张口便来:“百年三万六千日,一日须饮三百杯……”
“太差太差,去休去休!”
匆匆吟罢,连连挥手,像是挥赶苍蝇一般。
那人羞愧抱头而去。
又有人高声吟诵。
来人仰头畅饮,随口吟了一句便怼回去:“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臭不可闻,败吾酒兴!”
“……”
过得片刻,平地之上,一众年轻俊杰,个个面如土色。
尤其是刚刚上前的,浑身冷汗涔涔,几疑身在梦中。
白石台上一众大人物,也不由面面相视,纷纷起身,凝神注视着场中那举壶畅饮,身形摇晃,步履错乱,对月起舞之人。
短短片刻,他已经喝了不下百觞酒,斗退了数十人。
每人上来,不管是谁,他都是看也不看,张口便来。
偏偏字字放光,句句如仙。
世间怎会有如此之人?
不是人,不是人……
此时已经无人敢再上前自取其辱,全都静静地看着那人伴月独舞。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边上怔怔呆立,看着那独舞独饮之人,苏小小猛地回过神。
看了看周围一片沉寂,这般下去,这祭月诗会恐怕是不用再往下办了。
不由苦笑一声,脆声道:“小小也有意向谪仙人讨一杯水酒,不知可否?”
来人醉眼迷蒙,头也不回:“休得多言,扰吾酒兴,速速道来!”
苏小小沉吟片刻,吟道:
“把酒对斜日,无语问西风。胭脂何事,都做颜色染芙蓉。放眼暮江千顷,中有离愁万斛,无处落征鸿。天在阑干角,人倚醉醒中。”
她这一出声,果然唤得众人回醒,微微提起神来。
此诗除一个酒字外,已与此情此景无关,不过此时已经没有人在意,
他们只想看到这个如仙般的男人何时诗尽!
来人摇头醉笑,似乎为难逢敌手,意兴阑珊。
脚步凌乱,抱壶挥手。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
意态疏狂,却透着寂寥之意。
仿佛面对天下群英皆束手,无可堪一战之人,寂寞难耐,只能邀明月共饮……
白麓岩上,一片死寂。
人人面色苍白。
世间怎会有这般人?怎能有这般有?
没有,没有……
此人非人……
是天上仙谪落凡尘!
“……”
“太他娘地威风了!”
此时此地,能说出这般话的人,只有燕小五这个不学无术的了。
他兴奋地捅了捅江舟:“你是不是认识他?”
江舟眉头微扬,这小子眼光还真毒啊。
“咳咳!”
过得这许久,白石台上的人终于看不过去了。
李孟阳站了出来,干咳一声。
他要再不出来,这诗会不用开了。
“祭月秋会,当筵歌诗,有这位……斗酒百篇,真真是谪仙人在世,有此百篇,世间祝酒之词,自此尽矣!”
“酒兴既尽,月未出,何如?”
无人应答,尚沉浸在那邀月共饮的谪仙身上。
斗酒百篇,珠玉在前,谁还敢在他面前言诗?
这诗会还有意义吗?
这个家伙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根本就是来砸场子的!
下方的朱元皓很是善解人意,一边擦着满头大汗,一边低声解释道:“此人是江舟小兄托我引入会中,应当是他的友人。”
“嗯?”
怎么又是这小子!
第257章 诛心 (求订阅、月票)
一旁原黯连连摇头感叹:“想不到世间竟出了此等人物。”
“人间谪仙人,人间谪仙人……”
商容也点头赞同:“如此惊才绝艳,当得起谪仙人之称。”
却也同时叹惜道:“可惜,此人才气盛极,文气却不足,若能文气透顶,未尝不能直冲斗牛,将文字镌刻于浩然长河之中,与日月辉映,”
“届时,诗词之道,也能为成为大道之术,为我儒门再添一圣道矣。”
“可惜,可惜……”
他连连顿足,显然确实是可惜到了极点。
这番话语,却令得周围之人大为震惊。
楚王也不由惊道:“商先生,诗词小道,也能有此造化?是不是过了些?”
“呵呵,”
鲍信轻声笑道:“殿下,诗词虽是小道,文人以之怡情养性,可若能镌刻浩然长河,便能显圣于世,诗中种种妙境,都能随心化现,文人吐珠泄玉,口诛笔伐,诗文显圣,便是此因。”
“不错。”
原黯抚须道:“文章,乃文道智慧精神不朽之传承,诗词,乃文人立身宏道之宝。”
“诗文中才气越盛,其威力也是越大。”
“这位谪仙人今夜斗酒百篇,若都能镌刻入浩然长河,便能为我儒门增添多少华篇美章?”
“小道到了此等境界,又与大道何异?”
楚王点头惊叹:“原来如此。”
周围之人也是恍然。
虽然都是文人,能令诗文显圣,口诛笔伐之人也不少。
但他们口诛笔伐之时,念诵的都是前人篇章,若念诵自己所作,却毫无效果。
不少人以往只当是理所当然,如今听了这席话,才明白其中道理。
“看来这位叫江舟的后生也是不一般啊,不过未免太过……那个沉稳老成了,倒与这位狂态毕露的谪仙人截然相反。”
一旁范缜难得开口道:“原先生,我倒是觉得,我辈读书养气,还是沉稳些好,锋芒太甚,难免伤人伤己。”
原黯抚须笑道:“哈哈,如此说来也是不错,不过,知栗啊,你既能说别人,岂不知自己也未免刚直太过,又何尝不是锋芒暗藏?”
知栗是范缜的小字,当世也只有少数几人能如此叫他。
范缜只是难得一笑,却不再多言。
“咳咳。”
他们在边说话,另一边李孟阳却心中暗骂,平地上已经冷寂得很,无人响应他的话,也只好自己接了下去,高声道:
“诗酒已尽,正当催月时!”
“我辈学文识礼,明通道理,一言可安邦,靖国,平天下,书就华章,一笔可画土,分疆,定社稷。”
“诗词虽为小道,怡情怡性,也有至理圣道。”
“所以,今日作诗,只以月字为令,其他不作限制,不必以诗应景,对山言海,对月叹花,弱冠垂白,束发及笄,都可。”
“就算是以往所作,只要未曾流传,便算今日所作。”
“不过,虽不必以诗应景,却要以景应诗,画中有诗,诗中有画,此所谓诗情画意。”
众人闻言,顿时精神一振。
这诗中有画,可不是说的诗中意境如画,而是诗中意境要能外显成画。
如同武道化境的意志外显。
意思就是,接下来没有养出浩然之气的,就不用献丑了。
那个如仙人般对月起舞之人,确实仙姿绝世,诗词一道,实难与之争锋。
不过若论浩然之气,却是大道之争,非诗词小道可比。
许多人都重振信心。
或许,还可以找回点场子?
何况……那个谪仙人般的家伙,此时已经醉倒,席地抱壶而眠。
已酣声如雷,当不会再起来发狂了……吧?
如此狂态,令人又敬又鄙,又羡又怕。
刚才那口若悬河,斗酒百篇的景象,已经给他们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
就算有心想找回场子,想起那一幕,却也实在提不起心气来了。
看着刚刚信心尽丧的众人神采难复。
李孟阳暗叹了口气。
看来这冷场是挽不回了。
臭小子!
目光扫过下面恍若无事人一般的江舟,忽然露出一个微笑。
高声道:
“所谓,以上使下为之令,若举觞促坐,迭为盟长,听其约束,有举必行,有禁必止,无宾主百拜之繁,罕饮无算爵之罚,亦谓之令。”
“然则令酒也,酒亦以令行。且令者善也,有择著而从善之义也。”
“此地,自然以楚王殿下为尊,不如,由殿下做这第一位行酒催月之人如何?”
“?”
这个李孟阳,疯病又犯了?
楚王心中暗骂,脸上去是一脸矜持笑意。
“本王不擅诗词,就不要在这里献丑,徒令人笑了。”
“诶,殿下身份尊贵,不必亲自作诗,可以找个人代作嘛,只需殿下出个名头罢了。”
李孟阳笑指下方江舟:“适才老朽听那位姓江的后生说了几句,虽无几分文采可言,却颇有些道理禅意,而且未免太过简短,似有未尽之意,不能一展雄才。”
“我可听说,他与殿下关系匪浅,让他来代劳,也算是合情合理的嘛?”
老匹夫!
楚王差点暴喝出口。
“……”
楚王神色猛地一滞
该死的李孟阳!
“呵、呵呵……”
楚王正自尬笑,李孟阳已经朝下面喊道:“江舟!楚王殿下要你代劳作诗,你可愿?”
“呵呵呵,江师侄,这可是好机会,你若能让殿下在今夜大出风头,没准殿下就准了你和兰阳郡主的婚事,”
众人闻言微微哗然。
此人竟是楚王准婿?
“喂,这下你可赖不掉了。”燕小五捅捅江舟,一脸坏笑。
江舟却没有理会他,心思电转,便起身行礼道:“楚王殿下开口,下官岂敢不从?”
“哈哈!好!”
李孟阳大喜,也不等楚王说话,连忙叫道:“来人,上笔墨!”
很快便有侍从捧笔墨纸砚过来。
江舟看了眼台上臭着一张脸的楚王,眼中清过一丝微光。
提笔挥毫。
燕小五怎会放过这热闹?最先凑了过来。
神秀、王晋等人也不由围了过来。
江舟片刻挥就停笔。
神秀与王晋相视一眼,目中惊疑不定。
“来来,老夫要亲自诵念,殿下,您不介意吧?”
李孟阳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
“哼!”楚王只是冷哼一声。
“哈哈。”
李孟阳很快将那张纸拿到手中,低头一看,顿时两眼一亮。
同时高声诵念了出来: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
“咕咚……”
李孟阳喉头滚动,吞咽了一口唾沫。
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一眼楚王,招来后者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
“你倒是快念啊!”
原黯听到如此佳作,见他忽然停住,却是按捺不住,连连催促。
李孟阳知道大庭广众,想藏是是藏不住了,心中叹了一口气,将最后一句念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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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王吐哺……”
“天下……归心!”
“啪!”
一声轻响,满心期待的原黯手一停,扯断一根胡须。
与商容相视一眼,便垂目不语。
鲍信笑容可掬。
范缜两眼微眯,隐透寒光。
场中顿时又是一片死寂。
这还怎么比?
睡倒了一个,又出一个。
只这一篇长诗,便足以压下在场九成九之人。
在场之人,大部分纯是被诗文所震,却有一部分人心中悚然。
只因这长诗内藏之意……
并非所有人都能体会出这层意思,但想到的都暗暗看向楚王。
楚王贤名,天下皆知。
尤其是爱贤若渴,曾经有贤士来投,他于饭中吐哺,正嚼着东西也吐了出来,光脚去迎。
此事曾传遍天下,引为美谈。
也令楚王贤王之名通传天下,令许多名士贤人趋之若鹜。
南州能有如今气象,从数十年前的南疆边僻之地,到如今隐隐有赶上阳州,成为大稷第二个鱼米之乡的趋势,楚王贤名功不可没。
只不过,此时此地……
这些人看向神色如常,像是什么都没做的江舟。
这诗……
有些诛心啊……
第258章 楚王妃
场中气氛一时凝固。
这一首诗,堪称千古佳作。
大多数人都是被打击得心灰意冷,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但已经琢磨出味道的人不少,眼神都不由自主地飘向楚王。
这首诗乍听起来没有什么,便是说的求才若渴四个字。
一个愁字,诉尽了对贤才的渴求。
但若放到楚王身上,便是诛心之言。
你一个亲王,求贤若渴想干什么?
尤其最后一句“天下归心”,归什么心?天下之心又归谁?
在场之人都不是蠢材,越来越多人回过味来。
看向楚王,却只见他神色如常,面带几分矜持笑意。
如范缜之辈,神色已经微微沉下。
他作为吴郡太守,楚王是什么样的人他岂能不知?
只不过一直没有抓到他把柄,只能隐忍不发。
如今江舟这一首诗,简直是将其心昭然若揭。
以他的城府,也忍不住作色。
李孟阳此时已经有点后悔去招江舟。
早知道这小子是个一碰就炸的玩意儿,招他干什么?
他心中是有些盘自,但万万没想到这个小子这般肆无忌惮,胆大包天。
他就不怕被当场灭了口?
大兄啊大兄,你这收的是什么弟子啊?根本就是个大麻烦……
燕小五左看看右看看,感觉到气氛不对劲,缩了缩脖子,对江舟竖起一个大拇指,小声道:“小母牛钻蒸笼,你真牛逼。”
江舟现出一脸茫然:“什么?写一首诗罢了,有什么问题吗?”
燕小五一滞,圆脸微微一抽,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把另一只大拇指也竖起来。
“好好的丈人大靠山你不要,偏要背着粪篓满街窜,找死!”
“一会儿我看你很难走回吴郡城,你可不要连累五哥我。”
他嘴里虽然这么说,但也没见他像周围一些人一样,慢慢远离了江舟所在之地。
反而挪动脚步,隐隐地挡在江舟身前。
那位佛心雕龙王晋,看着江舟,目中泛着奇光:“江兄此诗,堪称千古之句,江兄风骨峻峻,也实令王某钦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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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小五撇嘴道:“说风凉话是吧?钦佩是吧?一会儿出事儿你可别跑?”
没想到王晋却点点头:“此诗虽有犯禁之处,却实乃江兄一片拳拳忠贞之心,若楚王当真怪罪下来,王某自当竭力劝阻。”
“……”燕小五暗骂了一句呆子!
神秀面露隐忧,叹道:“唉,江居士,若事有不可为,便说你已入我大梵寺,为方丈亲传,当能保得一条性命。”
“喂,我说,我就写了一首诗罢了,你们这是干什么?”
江舟心下还是挺感动的。
但就是装傻。
他这次来这里,除了徐文卿这个原因外,本来就是为了大闹一场,最好能把桌子给掀了。
要不然在那张看不见的网之下,无论做什么都难逃其扰,想安静都不行。
偏偏每次到最后,他都不能把背后的人怎么着。
消闲谷一事,让他不想再忍了。
至于怎么闹,还得见势而行。
作这首诗,也算是顺势而为。
他倒要看看,南州这滩水究竟有多浑。
一棍子下去,到底又能搅出多少东西来。
江舟目光一直不离台上楚王双目。
只是有点失望,要不是这位楚王殿下心中光明磊落,就是城府太深,太镇定了些。
边上,王复郑仁二人本来也没反应过来,但他们也不是愚钝之人。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他们很快也回过神来。
王复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满脸冷汗。
郑仁更是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发抖。
“楚王妃有谕!”
正当场中气氛一片凝固,忽然有一个女侍快步行来。
向台上楚王等人行了一礼,便行向江舟。
大声道:“楚王妃有训示,请绣衣郎领训。”
江舟微微一愣,抱拳道:“下官恭领。”
“娘娘说:江舟此诗作得极好,但失于谄媚,本宫知道你素来对殿下尊祟,但虽是自家人,在外也当谨言慎行,不可吹捧太过,以免贻笑大方。”
“不过此诗实乃佳作,本宫心甚欢喜,正好陛下圣寿在即,殿下乃人臣人子,心甚念之,命本宫代为寻献寿礼已久,一直无果,心甚忧之,”
“今夜得此可名留千古之佳作,本宫便代殿下作主收下,陛下圣寿之日,献予陛下。”
“江舟献诗有功,择日便来郢都呈上仪帖吧。”
女侍说完,对江舟一笑,向台上矮身一福,便快步离去。
“……”
江舟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燕小五瞪圆小眼。
场中其余人也颇有些瞠目结舌。
这……
楚王妃这是什么骚操作?!
“哈哈哈哈!”
白石台上,李孟阳最先反应过来,顿时长声大笑。
“恭喜殿下啊!这可真是双喜临门!既为陛下得了一副千古佳作,又得了一个乘龙佳婿!”
“哼!”
楚王此时没了笑容,满脸黑沉骂道:“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瞎胡闹!”
“这小子算什么东西?也配做本王女婿?哼哼!”
李孟阳撇了撇嘴,暗道得了便宜又卖乖。
什么都不懂?
恐怕在座的就没有比那位楚王妃更懂的了。
即便以楚王之尊,这首诗若传到京里,就算楚王屁股是干净的,恐怕也要招来圣谕斥责。
何况,他屁股真的干净吗?
这位楚王妃却是三言两语,便将这事定性为“自家人”的胡闹。
不仅把一件能令许多人人头落地的事给化解了,还把江舟也变成了“自家人”。
坏事变好事。
扪心而问,那小子这诗作得确实极好,说是千古佳作不夸张。
当今也是个好文墨之人,且极喜诗词书画。
这诗作在圣寿之时送上,那可是天大的一个龙屁。
而且还白捡了一个女婿……
刚才那番话里所谓的“仪帖”,便是男方到女方家中,送上自己的身家信息等。
乃是男女议婚之礼。
一般能递上“仪帖”,便是代表女方同意了的意思。
李山阳面上带笑,心中却有一丝隐忧。
当初兰阳郡主与江舟这小子的传言,虽然是太守等人有意无意为之,却也只是权宜之计,只在小范围里引导,只等风头过去,人们也就忘了。
最后却传得如此广、如此快,闹得众说纷纭,却不是太守等人的手笔了。
而是有人暗中引导。
若是没有楚王府首肯,谁敢?
至于她为什么这么做?
江舟这小子,可是他的大兄,当朝太宰,唯一对外承认的弟子……
楚王府若与当朝太宰结为姻亲……
这个楚王妃,所有人都小瞧了呀……
李孟阳心念电转间,边上原黯与商容对视一眼,抚须笑道:
“此子文才了得,确实是难得,虽然此时名声不显,但今日之后,必当大放光彩,以他之才,他日未必不能登临金阙,恭喜殿下了。”
他也是爱才,不忍见如此后生俊杰就毁于一时冲动,便顺口帮了一句。
鲍信也呵呵笑道:“此子下官也曾见过,胆气过人,一身武道修为也不可小觑,能与纯阳宫、玄母教等名教骄子相提并论。”
“哦?那还是文武双全,果真了得。”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将江舟夸出花来。
楚王似乎也因此而震怒稍去。
却仍傲骄地哼道:“几位先生也不必如此夸他,妇道人家胡闹罢,这小子有没有这个造化,还得再看他表现。”
“对对对!”
李孟阳连声道:“这个臭小子,想这么轻易就能娶到郡主?那是妄想。”
“不过今夜群贤毕至,就不必为这小子耽误这么多时间了。”
“原先生、容先生,接下来还有劳……”
第259章 浩然 (求订阅、月票)
“原先生,商先生,有劳两们大驾了。”
李孟阳拱手道。
“好说。”
原黯与商容相视一笑,点头道。
“如今,先有谪仙人斗酒百篇,后又有这位后生一诗惊四座,今夜怕是也无人敢作诗了。”
“也罢,只谪仙人一人,今夜诗会足以名传天下,流芳青史,”
“孟阳你的目的当也能达到了,这汇聚的才气要打开玉壁月宫,已绰绰有余。”
李孟阳、朱元皓等书院中人都露出难掩欣喜之色。
原、商两人站了起来。
李孟阳也来到台边,抬手虚压。
下方因刚才之事还在议论纷纷,此时渐渐安静。
“不瞒诸位,今夜诗会,除去祭月,实还有我白麓书院一片私心。”
李孟阳高声道:“我书院学子徐文卿,不幸被妖邪所趁,陷下白麓岩上,玉壁月宫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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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白麓玉壁月宫,相信诸位都有耳闻。”
“乃是当年圣人言子所留,非惊才绝艳之辈,即便是大儒,也难以强行破开。”
“今夜邀请诸位来此,便是为了借诸位才气一用。”
李孟阳说完,团团一揖。
下方众人听完,也不惊讶。
白麓书院做此事,乃是光明正大,随邀贴来时就说明了。
如神秀、王晋之辈,本无意来此,纯粹是心存善念,又恰逢其会,便赶来想要助一臂之力。
这是人人皆知之事,大多数人更在意的是李孟阳后面要说的。
他们知道,经过刚才那两人,今晚诗会恐怕到此为止。
原本的催月令也断然进行不下去了。
别说那个斗酒百篇的非人,就算是刚刚那个名不见经传,却似乎颇有来头的江舟,一诗既出,珠玉在前,也没有几人敢言能胜。
听李孟阳这话,也是打算就此略过了。
不由都精神振奋,将刚刚江舟闹出的风波也抛诸脑后。
概因接下来才是今夜诗会的重头戏,也是他们削尖脑袋想要与会的最重要因素。
“托诸位高朋贤士之福,今夜所聚才气已足。”
“为感谢诸位高朋高义,我白麓书院将请出圣人墨宝,由原、商两位当世大儒,祭请浩然长河显世!”
“令众贤士得以沐浴众圣之不朽华光!”
虽然早已得知,但李孟阳的话仍然如惊雷一般。
轰然一声震响。
众人哗然。
激动不已。
江舟从刚才的事回过神来,也顾不得寻思那位楚王妃所为的深意。
闻言微觉意外。
原本以为白麓书院是想让与会之人相助进入月宫救徐文卿,没想到只是聚拢才气。
“才气”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也不知道白麓书院是用什么手段去收拢?
不过想来也该是如此,以白麓书院的底蕴,又哪里需要他来操心?
即便今夜没有他,这满座高贤,也足以救出徐文卿了。
至于这祭请浩然长河显世,更令他惊讶。
还真的有浩然长河这东西,而且还能主动令其现世?
江舟暂缓闹事的念头,他很好奇,浩然长河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劳烦两位先生。”
台上,李东阳已经捧出一只盒子。
包括楚王,商、原二人在内,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肃容理冠,朝那盒子行了一礼。
商、原二人更是神色激动,朝着盒子深深拜下。
然后由商容接过盒子,与原黯相视一眼,郑重点头。
原黯神色庄重地伸手打开盒子。
一道华光自盒内透出,冲天而起。
一股浩瀚如渊海,沉重如山岳的气息瞬间铺开。
江舟只觉霎时间如同置身一片浩瀚的大海中。
至大至刚,威严又平和。
原、商二人共捧木盒,口中大声诵念:
“礼也者,合于天时,设于地财,顺于鬼神,合于人心,理万物者也……”
“天道至教,圣人至德……”
浩大威严。
随着他们抑扬顿挫的声音,头顶有华光冲破,直射斗牛。
漫天云幕洞开,点点星光绽放
三道华丽光柱接天连地。
“天道至教,圣人至德……”
平地上,众人也整理衣冠,神色肃穆,跟着一起念诵起来。
诵读之声越来越大。
渐渐的,身处其中的江舟,忽然莫名地感受到自己被一种奇异、莫名的存在给包裹了。
那是一种虚无的存在。
不可见,不可闻,不可触摸……
但江舟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这种存在。
正当他满心奇异之时。
忽然于冥冥之中,听到了一阵阵读书声。
“天理人欲,相为消长,克得人欲,乃能复礼……”
“天不言而人推高焉,地不言而人推厚焉,四时不言而百姓期焉……”
“夫此有常,以至其诚者也,君子至德,嘿然而喻,未施而亲,不怒而威……”
“我有天志,譬若轮人之有规,匠人之有矩。轮匠执其规矩,以度天下之方圆……”
“制天命而用之,君无为而臣有为……”
许多声音在一齐诵读,每个声音都不一样,似乎来自不同的人。
所诵念的内容也不一样。
先是隐隐约约,渐至浩大如雷。
如涓涓细流,汇聚成海。
倾刻之间,便将他淹没,猝不及防。
肉身、灵魂,都在这书声海洋中起伏。
“众贤士!吾养吾浩然之气!”
“众圣之不朽,智慧精神,皆在浩然之中,能得多少,全看自身造化!”
一声清喝,令渐渐迷失在“海洋”中的江舟猛地惊醒。
他明白了。
这便是浩然长河!
那些莫名的虚无存在,是此世过去的文道众圣,诸子先贤!
是他们不朽的文章,不朽的智慧精神!
随着他的明悟。
胸中有一点华光绽放,却不自觉。
他如饥似渴地倾听那众圣诸子诵读文章的声音。
已经沉浸在众圣的不朽智慧与精神之中。
这是每一个人的求知欲。
没有人能抵抗这种诱惑。
即便肉体消亡,也仍在天地之间不朽不精神智慧,足以令所有人都饥渴地吸收。
江舟也没有发现,自己胸中那一点华光,也是他之前就已经养出的一点浩然之气。
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扩张、膨胀。
倾刻之间,便已经冲过重重关碍,直透顶门。
隐隐有透顶而出的势头……
第260章 诸子之问 (求订阅、月票)
另一座峰上。
“这便是浩然长河?”
“怎的也看不出什么稀奇来?似乎有些……”
“只有胸中养出浩然气的君子,才能见得,我们这些妇道人家又哪里有这福缘?”
“不错不错,还是看看有哪家子弟脱颖而出,早早下手,捉来为婿,那真是要福延子孙了!”
“……”
一众女眷都站了起来,往前凑去,满心好奇地看着。
所谓人族不灭,浩然长存。
她们虽是妇道人家,这句话也是如雷贯耳的。
浩然长河乃是众圣最伟大的功业。
是鼎立人族千秋万世之基的伟业。
即便大稷消亡,只要有人在,浩然长河便会长存于世。
但别说是她们,就算是儒门名士,真正见过的人也是少数。
浩然现世,是难逢的机缘。
只有世间出现了圣道文章,或是大儒立命,才会显露一鳞半爪。
除此之外,也只有白麓书院这样有着圣人底蕴,又请来两位大儒,才能激发浩然长河短暂出现。
读书人得见浩然,沐浴众圣不朽光辉之下,是千载难逢之机缘。
平地上,除了燕小五这种混进来的异类,几乎所有人都沉浸在浩然长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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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白石台上的大人物们也是一样。
如这些女眷,虽多是富贵人家,见识不凡,通晓诗书,却也无人能养浩然气,怎能得见?
不过她们却能看见那些学子名士在浩然长河下的表现和反应。
“嘶~这位后生好生厉害,华光透顶三丈,已经是名士之境!”
“那位是商先生的嫡孙,千年圣人世家,大儒之后,年轻一辈,能比得上的也没有几个了。”
“那也未见得,和那位神僧同来的王家后辈,还有韩小侯爷旁边那位,是焦家的子弟,还有那崔家麒麟子,你们看看,丝毫不弱啊!”
“咦?那位斗酒百篇的狂生怎的似乎没有什么反应?”
“其他人都是身披华光,分明是大有所得,他却还在呼呼大睡。”
“适才见他气度好生不俗,出了好大风头,竟然连君子都未成?”
“可惜了这惊世骇俗的才气呀!”
“读书人,空有诗才,不通文章道理,不养浩然之气,终究是一场空,可惜可惜……”
“还有那位……王妃刚刚点的娇客,似乎也是空有诗才……”
“听说他只是肃靖司的一个肃妖校尉,武人一个,能有这般诗才,已经是难得了。”
“武人?如今天下承平,我们这等人家,招个武人为婿,可没什么用,光耀不了门楣啊……”
“可不是?终日打打杀杀的,实在不雅,尤其还是肃靖司,可不天天要和那些腌臜物打交道?我可受不了……”
“嘘,小声点……”
“……”
一众女眷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上首处。
楚怀璧正满脸通红,也不知是气是羞,朝自己母亲有些气恼地道:“母妃,您刚才是干什么啊?”
“我都跟您说了,跟他没有半点关系,您这样我以后怎么出去见人?”
楚王妃目光淡淡扫过那些长舌妇,旋即没好气地道:
“怎么?还委屈你了?人家年纪轻轻,已经位居九品,一身修为更是堪比名教骄子,你刚才也看见了,这些人里除了那位谪仙人,还有谁能比得上?”
“他有什么不好?你要不是有个郡主身份,还未必轮得上你呢。”
“会念几句诗有什么用?现在还不是都被人比下去了?哼!”
楚怀璧见自己母亲竟这般说,早就憋了一肚子气的她再也忍不住,起身重重跺了跺脚,便气匆匆地跑了。
实际上她并不讨厌江舟,相反,她觉得这人很对自己胃口。
虽然远谈不上倾心,但做个朋友是不错的。
可从没想过男女之事。
楚王妃的做法又太过突兀,实在让她难以接受。
一旁长乐公主眼波流转,瞥了一眼楚王妃,娇笑道:“姨娘不必在意,兰阳还年轻。”
“还有这些俗人之言,她们这些人啊,日子过得太舒心,每日就只知道嚼舌根,又能有什么见识?”
“不过她们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姨娘还真是让长乐好生惊吓,竟然就这般点了此人为婿?”
“兰阳这般可人儿,还是金枝玉叶,岂不是太便宜了他?”
楚王妃淡淡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心中却叹了口气。
怀璧啊,你又怎知母妃苦心?
你父王如今鬼迷心窍,他恩师是当朝太宰,他日你父王若是……
或许还能护你一护,为楚王府留下一根独苗……
楚王妃面上如常,但心中苦涩。
她此中苦心,不足为外人道,也只有自己藏在心里。
……
下方,被许多人议论的江舟,已经无暇去理会外界。
刚才就在华光要透顶而出时,江舟眉心之内,紫府之前,不久前才洞开的脑宫丹田,突然凭空生出一股无匹的吸力。
冲顶的华光顿时一滞,被吸入其中,与其中的元气纠缠、相互追逐,渐渐融入彼此。
原本虚幻的华光,变得有如实质,氤氲的元气变得通透,隐隐有光明绽放。
隐隐约约间,他似乎看到了一个个人影。
这些人或是峨冠博带,或是大袖飘摇,或是披头散发,或是形容高古……
或执书卷,或击鼓高歌,或挥毫泼墨,或秉烛疾书……
这些人影,似乎感受到他的“到来”一般,忽然都转过头,开口喝问,如春雷乍动。
“汝为何读书!”
“君子立世,当以何为贵!”
“君贵乎?民贵乎?”
“何以治乱!”
“天理,人欲,何存!”
“你有何道!”
“……”
一个个人语声,一声声喝问,不断响起,令江舟震耳欲聋,神魂激荡。
“嗯?!”
白石台上,原黯、商容猛地惊醒,瞪大双眼,露出无比震骇之色。
旋即满是惊喜。
“有人跨越古今,与诸子论道!”
“是谁?!”
目光急扫,想要寻出那人。
忽然听得边上一声长笑。
急忙看去。
竟见刺史鲍信头顶华光冲天而起,接天连地,光耀斗牛。
天上星辉闪烁,如同天河贯世。
两人相视一眼,难掩惊喜。
“我儒门即将再添一大儒矣!”
下方,正沉浸在诸子喝问之中的江舟,也忽然心有所感。
醉躺在地的谪仙人“李白”睁开双眼,一骨碌翻身坐起,看向白石台上……
第261章 宝剑双蛟龙,雪花照芙蓉! (求订阅、月票)
“立命!?”
许多人被这一声长笑惊醒。
浩然长河中众圣诸子之不朽精神智慧,并不是人人可以承受。
积蓄越浑厚,坚持得就越长久。
许多人早就已经从其中脱离,只不过是沉浸在刚刚所得。
此时被鲍信突然的突破一惊,都纷纷抬头。
“竟然在此时破境立命!是谁?”
“是鲍刺史!”
“果然!听闻南州诸贤名士,以白麓二阳,刺史鲍信、太守范缜为最,其中尤以鲍刺史最负盛名,虽然为政不显山不露水,其文章却最令人称道,被称为最有希望立命破境之人。”
“只是没有想到,会是东阳先生最先立命,如今鲍刺史立命破境,也是在情理之中。”
平地上众人激动议论。
白石台上诸人也纷纷醒转,惊愣之余,也都十分欣喜。
每一位大儒,都是儒门的底蕴。
一位大儒的诞生,对天下文人来说都是件好事。
现在已经没有人去注意刚刚一诗惊人的江舟,甚至是斗酒百篇,惊煞世人的谪仙人,此时也变得黯淡无光。
在大道面前,诗词作得再好,也终究是怡情小道。
也有人下仍记挂着,回头看了一眼,见到两人只是呆呆静坐,似乎无甚所得。
不似那少数几位仍然沉浸浩然长河之中的,浩然华光冲顶数丈的文道俊彦。
也都摇摇头,叹了一声,不再关注,转而聚精会神地去看鲍信破境。
这可是一样难逢的机缘。
此时,连原黯与商容两位大儒,也将刚才所感应到的有人跨越时空,与诸子论道,当成了是鲍信破境立命而起。
大喜之余,全神贯注,为他护道,以免出现意外,令儒门失去一位能震古烁今的大儒。
失去了焦点的江舟,此时却是一心二用。
本体仍然沉浸在浩然之中,接受众圣诸子的拷问。
即便他有着一世积累,面对这些千秋不朽,光耀古今的圣贤,也被问得拙嘴结舌,满头大汗。
他本想要“引用”彼世的圣贤之言,却发现自己张开口,却无一丝声音发出。
他发现,那些圣贤之言,似乎字字千钧,他就像一个三岁小儿,根本无力举起,而无法宣之于口。
只有他真正明悟,能化为己用的,才能说得出口。
就如一位圣贤问他为何读书,按照套路,他应该搬出横渠四句。
但他发现根本不行。
字字重逾山岳!
他绞尽脑汁,勉强一一应答来。
忽听一声声大笑响起。
“哈哈哈哈……”
“吾道不孤,浩然长存!”
“虽显稚嫩,却开古今之先河!”
“后世来者,书下你的篇章,光耀我人族万世……”
“我辈读书人,风骨为笔,浩然为墨,书万世不朽……”
“汝道为何?”
“……”
震耳欲聋的声音在他灵魂深处不断回响。
江舟忽然睁眼一看,发现自己竟出现在一条浩瀚长河之上。
这条长河不知其始,不知其中,似乎上接前古,中连今时,下入将来。
伟岸、浩瀚,无穷无尽,全然无法用语文形容。
那每一朵翻腾的浪花,都是前贤的智慧,不朽的精神。
风骨为笔,浩然为墨,书万世不朽之篇章……
立言吗?
这不是儒道五品的境界?
他不是不久之前才刚刚莫名其妙地做到落笔生辉,勉强九品境界吗?
又如何书?
书什么?
江舟一头雾水。
他完全是莫名其妙就得到了这无数读书人苦苦追求一世而不可得的境界。
正茫然之际,江舟忽然看到自己周身有点点星辉缭绕,闪烁着璀璨的华光。
“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
“我舞影凌乱……”
“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
“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贤王吐哺,天下归心……”
是他刚刚“作”的诗!
刚才吟诵的诗词,竟然化作了一个个闪烁着华光的文字,在他周身缭绕。
密密麻麻,如同星云。
江舟忽然有种明悟。
暗道一声,彼世诸贤,对不住了……
不过你们都是圣贤,既已光耀一世,千古流芳,不妨在此世再放光芒,护佑人族吧……
心念动间,脑宫丹田之中的氤氲紫气华光倾泻而出,变化一支如椽大笔。
“诗词小道,何以立言立身?”
浩瀚长河之中,翻起巨浪,一圣贤身影立于其上,骈指喝问。
江舟神色毫无动摇,字字铿锵:“不读诗,无以言。”
“赠人以言,重于珠玉。”
“字吐珠玑,文铺锦绣!”
轰然一声巨响,又有一位圣贤逐波而起。
“此为何道?”
江舟双眼低垂,微微沉吟,半晌,睁眼,华光射斗牛。
“清平之道!”
如椽巨笔挥动,霎时之间,于长河之上,浩瀚星空,书就无数华丽篇章。
江舟陷于众圣诸贤拷问之中,似乎过了无数时日。
但在外界,不过是刹那之间。
与此同时,“李白”翻身而起,抬起双手,口中漫吟。
“秋霜切玉剑,落日明珠袍!”
他手中竟凭空浮现三尺青锋,如秋霜晨露,寒透身心。
有趣,有趣!
竟然真的可以!
“哈哈哈哈!”
一阵长笑声,惊得众人纷纷看来。
只见那位似乎被人遗忘的谪仙人,正手持一柄秋霜长剑。
如口绽春雷,一声清喝,长剑直指:“鲍信!”
“你身为刺史,枉顾生民,窃居高位,行悖逆之举,以治百姓炼药炼尸,害无数生民惨死消闲谷!”
“你有何面目立于世?”
“无耻老贼,枉为大儒!”
“白今日来此,便要为消闲谷万千生民讨回公道!”
清喝之声,令在场众人尽皆失色。
他疯了!
他要干什么?!
若是江舟知道他心声,会很大方地告诉他们:众所周知,李白是刺客……
“哈哈哈哈!”
“宝剑双蛟龙,雪花照芙蓉!”
“精光射天地,雷腾不可冲。”
“李白”长声大笑,口中疾诵,手中秋霜宝剑再度变化。
一化为二,寒光盛极,如烈日照雪。
瞬间脱手而出,化为两道精光冲天而起。
于无垠天际,竟变化为两条蛟龙,相互纠缠,盘旋而上,越来越疾,龙吟之声震天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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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其去势,竟是要冲撞鲍信头顶的浩然华光。
众人大惊。
原黯、商容两位大儒也是神色一变。
齐声暴喝:“大胆孺子!”
第262章 云龙风虎尽交回, 太白入月敌可摧!(求订阅、月票)
“大胆小辈!”
“无礼!”
原黯和商容同时大怒。
他们万万没见有想到,刚才尤如谪仙般的一个人,竟会突然暴起,袭杀一位即将破境立命的大儒。
这如何能忍?
哪怕他们对“李白”有爱才之心,也万万不及一位大儒的分量。
至于此人刚才所述罪状,根本没有人会信。
一来鲍信素来官声极佳,德高望重。
此时更是破境立命在即。
名声能做假,但心中有愧、暗藏鬼祟之人,是绝对不可能养出浩然之气,更不可能达到如此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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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者之间,孰轻孰重,孰人可信,就不言而喻了。
根本没有人当一回事。
原、商二人几步迈出,大袖招展,同时大喝。
“止!断!”
原黯一言出,那剑光所化,贯冲天际,几欲扑噬鲍信浩然华光的两条蛟龙,顿时应声而止,应声而断。
重新现出两柄寒光照人的宝剑,却早已经断成四截。
当空坠落之间,就化为片片星辉消散。
商容怒目横眉,朝李白摇摇一指,虚画了个圈:“画地为牢!”
李白脚下立时出现了一道光圈。
一股力量瞬间将他禁锢,别说走,便是想动一根手指头都难。
原、商二人,已达大儒之境。
已不必借诗文之力,随口一言,便有浩然相随,有莫大威力。
几如言出法随。
他二人终究是爱才,没有下重手,只是想将其拿下。
待鲍信破境之后,再仔细喝问。
在他们想来,鲍信不可能是奸邪之人,而李白如此谪仙气度,先前没发现,竟还养出如此浑厚的浩然之气,也不会是小人。
其中当是有什么误会。
不谈原、商二人,其余人也都是惊呆了。
原本以为只是一个诗才绝世之人,哪知竟有如此精深的儒道修为。
诗文显圣,口诛笔伐,那是至少五品立言境方能为之。
此人为了刺杀鲍刺史,藏得也未免太深了。
这便是众人的想法,没有人相信,他是刚刚跨越数境,直达五品。
这种人物不是没有,青史之上,甚至有从一个普通人,一朝明悟,一步立命的都有。
但那全都是千古风流人物,千年也未必能出一个,可遇而不可求。
再说江舟。
幻梦身被禁锢,他心中却一点波澜也没有。
随着他在浩然长河中镌刻诗篇华章,只觉得一股磅礴的伟力自冥冥之中倒灌入体内。
而且随着他的书写,每镌刻下一个字,就增长一分,似乎无休无止,毫无限制一般急速攀升。
不过是短短片刻,他能运用的文道力量已经远远超出五品立言,急速地逼近四品,甚至还远远看不到头。
这种力量,应该是暂时的,是得了浩然长河的加持。
等他铭刻完成,恐怕就会消失。
但这段时间,已经足够他做很多事了。
这纯粹是意外之喜。
江舟原本今夜都不得已之时,便召唤关二哥的打算。
现在却是完全不用!
只是一篇华章于虚空浩然铭刻完毕,力量便暴涨无数。
李白纵声长笑。
本已被禁锢的口齿再度张开。
“安得倚天剑!”
清朗之声响彻天地。
一柄倚天长剑的出现,更是令得众人面色苍白。
那是一柄长达百丈,通天彻地,寒照乾坤的长剑!
“跨海斩长鲸!”
倚天长剑当空斩落!
剑气呼啸,激荡起罡风如雷,如同惊涛骇浪,海啸声声。
“嗯?!”
“这小子究竟达到了什么境界?怎的力量还能如此暴长!”
原黯、商容惊呼。
这不仅是浩然正气的力量。
还是诗文的力量。
浩然之力,是以读书人才气、智慧、德行来驱动。
这才气越高,智慧越深,德行越重,能发挥的力量就越大。
同样的修为境界,能诵出的诗文不一,所能发挥的力量也可能是天差地别。
他们很清楚,以这小子的惊世诗才,修为不用多深,只要有四品,恐怕就堪与他们二人匹敌。
因此,即便是他们,仓促之间,想要拦下这倚天长剑,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他们也绝对不会就此不管。
“关山阻隔!”
“画地为疆!”
随着两人高喝,虚空竟真轰然出现了一座山岳虚影。
倚天长剑斩落。
山摇地动!
剑气如暴风狂卷,向四周肆虐。
却如同撞上一层涟漪般的虚无疆界,尽数消弥。
这时,清越的声音如连珠般再起,却已令人如闻魔音。
“流星白羽腰间插,剑花秋莲光出匣。天兵照雪下玉关,虏箭如沙射金甲!”
“云龙风虎尽交回,太白入月敌可摧!”
风起云涌,似有黄沙四起,一尊巨大的虚幻人影,身穿金甲,跨骑骏马,自虚空踏出。
背负巨弓,腰悬白羽,手握宝剑。
遥遥一剑斩落,山岳虚影轰然暴碎。
金甲虚影反手一握,已将巨弓握在手中,白羽搭弦。
一声暴响,众人便见一道流星经天,直射鲍信!
原、商二人神色剧变,却再也来不及拦阻。
“轰!”
流星没入鲍信头顶那道通天接地的浩然华光,众人只觉天地似乎猛地一震,双耳欲破。
旋即只觉一阵死寂。
似乎天地间的声音都在这一刻消失。
哪怕只是一瞬间,也令人烦闷欲呕。
鲍信头顶那道浩然华光,竟然在剧烈地震动一下后,便轰然崩碎。
“啊!”
一声惨叫,打破了天地间的死寂。
正沉心破境的鲍信突然睁眼,张口就喷出一口血箭。
脸色由红变白,又迅速变得死灰黯淡。
“你、你……!”
鲍信身形摇摇欲坠,颤抖地指着“李白”。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破境在即,一步之遥!
竟被一个名不见经传之人破坏!
数十年苦读修身,一朝尽丧!
“啊!”
又是一口血箭喷出,仰头栽倒,不省人事。
饶是他城府极深,也难以忍受这种极恨。
一旁的李孟阳和范缜收起惊疑不定的神情,连忙上前查看。
众人一个个面色苍白,惊骇欲极。
原、商二人也呆愣愣地看着,仍旧不敢相信。
“孽障!”
商容暴喝一声:“你怎敢毁我儒门根基!”
“哈哈哈哈!”
李白毫不在意,放声长笑:“这般奸邪之人,儒门竟也能倚为根基,沾沾自喜,岂不惧天下人耻笑?”
“你、你……”
商容只气得说不出话来。
原黯上前一步,悲怒道:“你究竟是何人?鲍刺史所犯何罪?何至于此啊!”
第263章 登阙谒帝! (求月票、订阅)
两位大儒的质问,众人紧紧盯视下。
李白大袖一摆,金甲天兵虚影缓缓隐没,诸般异象尽敛。
恍若无人般,怀抱玉壶,仰头畅饮,酒液汩汨而流。
“哈哈哈哈……”
“痛快!”
全然一副手刃宵小,心怀大畅的模样。
众人于阵阵长笑之中,见他疏狂之态,哪怕他刚刚做了“大逆”之事,却也无人生得起厌恶来。
反为其风流气度所倾,暗自钦佩,甚至羡慕不已。
甚至有人暗暗动摇,如此风流人物,怎会是宵小之辈?
莫非那鲍刺史还真的做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
已经有人怀疑地看向鲍信。
李孟阳和范缜正在查看他的状态,看样子,应该是还活着。
刚才那人的手段,只不过是断其立命之路,不至于伤其性命。
不过是愤懑攻心之下,才昏了过去。
这白麓岩上,上千文人名士,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一个人开怀痛饮。
似乎忘了一般,无人催促,也无人干扰。
直到李白似乎喝得心满意足了,仰天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
才转过头来,有些狭长的的眼角斜睨,带着迷离醉意,哈哈一笑:
“方寸山中一闲人,李白,特来替天行道。”
“谁有不服,白就在此地,不妨上来一会!”
“方寸山?”
在场之人,有几人都心中一动,不约而同地看江舟。
神秀、燕小五等人,此时也用古怪的神色看着他。
燕小五重重吞了吞口水,小声道:“喂,这家伙是你同门?”
江舟正处于一种十分奇异的状态。
他的精神意志,似乎站立于那浩瀚无边的长河之上。
人却还是清醒地站在原地。
此时他已经将上百华丽篇章镌刻于浩然长河之中。
但他总还觉得缺了些什么。
这是一种冥冥中的感应,说不清,道不明。
所以他在思考。
闻言分心随口道:
“家师圣贯天地,宙合百家,斜月三星,小能藏方寸之间,大能囊括宇宙诸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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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有多少门人弟子,我也不清楚。”
“这位太白师兄,持师门信物来寻我,要与我一道来赴这诗会,我也想不到,他竟会做如此之事。”
刺杀刺史,更是毁其立命之道,这可不是件小事。
江舟是万万不可能担下罪名的。
但他又不想完全置身事外。
毕竟“李白”这样一个马甲,威慑力可不小。
正是用来加强“方寸山”名声和威慑的时候。
所以在来时他便用自己的身份带李白进入诗会,此时也没有隐藏“两人”间的关系。
不过,关系可以有,却不能牵扯太深,否则以后掰扯起来可不好说。
燕小五啧啧称奇:“啧啧,我现在对你的师门是越来越好奇了,拔了萝卜种辣椒,一茬比一茬辣,怎么从里面出来的人一个比一个变态?”
可不是吗?
先是一个楚留香,众目睽睽,重兵把守之下,把平蛮将军元千山给盗了,屁事没有。
元千山不仅没抓到人,还把自己闹了个灰头土脸。
现在又来一个李白,更加变态,竟然一个人斗败了在座上千名士俊杰。
燕小五从来没有想过,文人念的那些酸诗也能那么让人热血沸腾。
一口酒,一篇诗,来一个败一个,如同战阵之上的无敌将军,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斩一双。
现在更是在两位大儒的手下,将一个即将立命的刺史给“斩”喽!
燕小五刚才都差点想尖叫一声:牛逼——!
还有他自己,也是个高深莫测的。
每次都以为是他的底限,可下一次又总能做出点惊破人眼球的事来,完全看不到极限。
燕小五越来越怀疑,他写的那本《群雄录》里描写的人,该不会就是方寸山门人自己左手跟右手打着玩吧?
一旁的神秀也不禁暗叹。
难怪江居士对入大梵寺全然不动心,这方寸山能出江居士还有那位李居士这样的人,又岂是寻常?
即便是仙门圣地,如此人物也是百年难出。
在场之人,都因李白口中的方寸山纷纷寻思议论起来。
原黯、商容两位大儒也是暗自思索,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想不到。
商容不由抬头怒道:“你将鲍刺史说得如此罪大恶极,你倒是说说,他到底犯了哪般大罪?小小孺子,竟下此毒手!”
原黯也道:“李白,老夫看你也非是奸邪小人,若有何冤屈,休妨当众说出来?”
“若是鲍刺史当真有过,我等非也不是不分是非黑白之人,老夫当为你二人调解一二,”
“可若是无理取闹,那便莫怪我等真的要替天行道了!”
他现在依然认为二人间是有误会。
对于鲍信、李白,都是出于爱才之心,不愿二人“自相残杀”。
哪怕李白已经犯下“大错”,他也仍想竭力调解,保下这块良才美玉。
“哈哈哈哈……”
李白发出狂笑之声。
“是非黑白?”
另一边,江舟忽然睁眼。
他一心二用,状态极妙。
便和平时本体与幻梦身左右互搏,于实战打斗间勇猛精进一般。
本体在这里思考,遍搜前贤文章道理。
李白在那边狂笑痛饮,嬉笑怒骂。
两相激荡,竟真让他摩出了灵光的火花。
他在浩然长河之上,与众圣诸子问对,所谓“清平之道”,仅靠那些华词美章,还不够,远远不够。
李白忽然长笑骤歇,朗声道:
“好!既然尔等想看,那便看看吧,白今日便让天下人来评一个是非黑白!”
众人心中莫名一突:这小子又要搞事!还是大事!
只听李白漫声吟道:
“吾有三剑,铭刻浩然,可耀日月,唯愿万世清平。”
众人闻言还是一头雾水,原黯、商容两位大儒却已经变色,立刻醒悟。
“他是要立言!”
“他竟然还未立言?!”
两人一人一句,都表达出难以言喻的惊骇。
竟然还未立言,就能在他们二人面前逞威!
“三杯拂剑舞秋月,忽然高咏涕泗涟。”
众人惊疑之间,只见李白忽然神色一变,从意气风发,变得郁气重重。
随着其漫吟出口,一股悲天悯人之意,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令人不由自主,心随之动,变得忧郁沉重起来。
“凤凰衔下紫泥诏,月下称觞登金阙……”
这下不仅是原、商二人,稍有才学之人都神色剧震。
难道他想……
“唳——!”
只听一声清越悠扬的清唳之声响起,令人几疑是世间最美好的的叫声。
一只七彩斑斓的神鸟自九天之上探下身来,挥动双翅,拽着长长的华丽翎尾,口衔一卷书卷,降临凡尘……
“神鸟……”
“传说中的神鸟凤凰……”
“紫泥诏……”
“他想登阙谒帝!”
第264章 登闻 (求订阅、月票)
此间之人,传递公文书信,常用泥封。
朝廷也不例外。
不同颜色的泥,代表着不同的等级、不同的事件。
紫泥封书,只有两种情况可用。
一是人君自用。
所以紫泥封的书信,都称之为“诏”!
第二种情况,便是有人间奇冤!
有人要敲登闻鼓,叩金阙,告御状!
只有这种时候,才会允许以紫泥封书,以示此状之重,如面帝君。
上至王侯公卿,下至百姓平民,都不可拦阻!
所以,此刻神鸟口衔紫泥诏,才令众人震骇。
更令他们心神震动的,是那只神鸟……
凤凰,传说之中,上古的神鸟,乃飞禽之长。
不遇至宝不落,非有圣贤不临凡尘。
即便眼前只是凭借浩然之力凝聚而成的神鸟凤凰,却也非同寻常。
浩然之力也不是做白日梦,想什么就有什么。
若无与之匹配的才智德行,根本不可能显化。
这只凤凰的现世,至少足以说明,这个名叫李白的狂生,竟有圣贤之姿!
原黯与商容惊呼出口,然后惊悚地相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一丝犹豫。
要不要阻止这狂生?
不是因为他们害怕这狂生登阙谒帝,对他们有什么不利。
他们虽非圣人,但也是世间难得的大儒,不说一生无愧于心,至少也是光明磊落,不惧他人攻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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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害怕这狂生被人君问罪!
登闻鼓岂是那么好敲的?
那是人君的无上威严。
叩金阙,告御状,但凡有丝毫差错,后果不堪设想。
一个即将破境立命的鲍信,他们都力保。
眼前这可是一个有圣贤之姿的人,两人更是绝对不想他出半点差错!
此时即便是楚王,也不由长身而起,与李孟阳、范缜等人惊疑地看着天上神鸟衔诏盘旋,点点七彩光辉如雨雾般洒落。
一时漫天都变得七彩迷蒙,如同仙境。
即便是相隔二百余里之外的吴郡城,也看到了这一奇景异象,只当神迹。
有无数百姓叩拜。
在两位大儒犹豫之时,其他人也是惊震不已之时。
那只神鸟凤凰忆衔诏而下。
从人这才看清,这只神鸟双翅展开,竟长达数百丈,如垂天之翼。
突听李白长笑一声,身上竟走出了一道虚影,与其一模一样。
这道虚影迎风便涨,瞬间便高逾数十丈。
一步踏出,竟登临神鸟之背。
而李白本人,却还站立原地,如若雕像一般。
“欲谒九重万乘主,谑浪赤墀青琐贤!”
“哈哈哈哈……”
长笑声中,神鸟振翅而飞,瞬息即逝,只留下七彩星辉点点。
原、商二人一惊。
此时便再想阻止也不可能了。
“咚——!”
“咚、咚——!”
神鸟消失,不过数息之间,在场众人突然只觉心头猛的一沉。
三声如雷鼓声似自心头响起。
“登闻鼓真的响了!”
有识之人瞬间反应过来。
登闻鼓,也是大稷的一件重器至宝。
但有敲响,稷土之内,人人可闻。
这鼓声却非传入耳中,而是起自心头,神异无比。
“他真的欲登临金阙!”
“简直胆大妄为!”
“他竟真的去登金阙了!”
“怎么可能?此去玉京数万里之遥,他怎能倾刻即至!?”
“不……不对……”
“不是立言……不仅是立言……这不是普通的立言!”
“是圣道……他在铭刻圣道……”
众人惊骇不已,惊呼声此起彼伏。
燕小五急忙摇了摇江舟的手臂:“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登闻鼓?那不是在玉京吗?那可是数万里之遥,你这同门眨眼就到了?”
江舟此时哪里顾得上理会他?
两眼呆滞无神,也不知在想什么。
好在此时许多人都是这反应,倒没有人会多想。
“好厉害……”
一旁的王晋叹了一声,为燕小五解答:
“这是他刚才所吟的诗文之力,御神鸟而谒帝君圣主,藐众贤而笑谑群臣,好大的魄力,好大的豪气!”
燕小五却不管之眼,他圆瞪双眼:“这些酸……咳,你们读书人的诗文就这么厉害?”
“一般的诗文,自然没这么厉害。”
王晋面带感叹道:
“据说在我在朝之前,天地苍茫,妖魔四起,祸乱世间,以人为食,”
“仙门高高在上,前朝以人为祭,祈求上天,护佑人族,是以,才有了‘巫’,”
“‘上天’虽时有神迹现世,垂怜世人,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根本无济于事,”
“但自七十二圣强铭圣道于天地,令浩然长河显世以来,只有将学说铭刻于浩然长河之上,才能称为立言,”
“概因如此方能得到浩然长河加持,众圣诸子传道,才能使使诗、文显圣,”
“自此以后,我辈文人,才终于真正有了口诛笔伐,文字如刀,在妖魔祸世之时,令我人族自立自强,为我人族开创出千秋万世之伟业。”
“此后读书人著书立说,最终所求,都是将自己的学说铭刻于浩然之中,以辉耀千秋万世,为我人族增添底蕴。”
燕小五道:“这和现在有什么关系?”
“天下读书人,智慧如海,岂能个个如一?所立斯言,自然也尽皆不同,有的名留青史,光耀千秋,有的也不过是名噪一时罢了,”
“人之智慧分高低,立言之时能得到浩然长河之垂青也自然有高低之分,”
“传说在铭刻圣道之时,能得到浩然长河加持无上伟力,能短时间内堪比圣贤,感受圣人至人的无边智慧,无上品德!”
“嘶~”
燕小五吸了口凉气。
以往他不是对读书人的口诛笔伐没有耳闻,但却不屑一顾。
此时亲眼目睹这等异象,才真正体会到,为什么大稷之中,文人当道!
江舟此时也慢慢回过神来,将这番言论听在耳里。
也是暗叹不已。
此间文道,确实匪夷所思,在场恐怕没有人比他更能体会到。
至于其他人的言论……胆大妄为?
此时无人注意的江舟,心中暗笑。
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今晚会有这等机缘!
浩然长河加持,竟然使自己得到堪比大儒的实力。
甚至在他灵光闪现之时,本已经停止的加持,竟然又骤然暴涨。
照这么下去,恐怕当他完成之时,他真的能体会到这世间最巅峰的力量!
不过他能感觉到这股力量绝不是永久的,在浩然长河隐去之时,就会消失。
若不趁着此时浩然长河之力加持,千载难逢的机会,为所欲为,他什么时候才能这么威风?
在浩然长河的加持之下,又有谪仙人的华章,他在“李白”身上的意识,已经驾御着神鸟凤凰,瞬间抵达大稷之中,玉京神都!
第265章 叩阙 (求订阅、月票)
被山带水,四塞之地,果然不愧天下之脊,六合之龙首之称。
江舟不懂风水堪舆之术,但通过“李白”所见,也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帝王之气!
这座雄绝世间的帝城,全不似人间之城,而是云上天宫。
城中间一座似有金光万道的连绵殿宇,一眼便知是皇城所在。
“李白”御神鸟之背,俯视山河,如掌上观纹。
高临九天,已经看见皇城之中,一条长逾千丈,雕刻龙纹云篆的华丽长阶。
从皇城门后,直通一座如天宫般威严宏伟、瑰丽无双的大殿。
紫宸宫,含元殿!
帝王之居,群臣叩首,掌御乾坤,拨弄日月之所在!
也就是民间常说的金阙。
据说群臣百官,便在这条御道两边朝拜人皇。
能入金阙者,都是位高权重王侯公卿,重臣大吏。
在皇城之外,九百九十九步之外,有一座高楼。
一面漆黑如铁的巨鼓,便高悬其下。
应天楼,登闻鼓。
找到目标所在,“李白”化影驾御神鸟,自高天坠落。
“什么人!”
“敢闯玉京神都!”
“速速止步!”
才落至玉京上空千丈之外,便听闻几声暴喝接连响起。
几股无上斥力,从城中数个方向升腾而起,如同一个无形的护罩,倒扣玉京城。
重重阻力,让他座下神鸟寸步难形。
江舟早有所料。
堂堂大稷京城,首善之地,若这么容易闯进去,早就已经被人攻破。
“哈哈哈哈!”
“方寸山闲人李白,特来敲登闻鼓,叩阙面圣!”
长笑之声震动玉京。
如同一滴冷水滴落沸油,上至公卿,下至百姓,俱是沸腾。
“登闻叩阙?!”
“嗯?”
“圣道之气?!”
“神鸟凤凰!”
“紫泥诏书!”
适才那几个声音再度响起,却震惊无比。
“放开去路。”
一个威严淡漠的声音缓缓响起。
“李白”顿感神鸟之下的无边斥力散去。
这几个声音的主人,都是站在大稷最巅峰的人物。
圣道之气,紫泥诏书,神鸟凤凰……
比谁都清楚,这几者同时出现,意味着什么。
“金锤灼灼舞天阶!”
“李白”长声大笑,御神鸟而下。
漫吟声中,袍袖一挥,一只巨大的金锤凭空显现。
朝着应天楼下,登闻巨鼓,缓缓锤落!
“咚……!”
“咚……!”
“咚……!”
鼓声如雷,双耳希声,却起自人心之间。
远在数万里之外的白麓岩上,众人神色惊骇之极。
白石台上,太守范缜腰间一物忽然绽放金光。
范缜神色郑重,解下腰间物。
原来是一方大印,是他的太守印玺。
鼓声一响,印玺便绽放金光。
他捧起印玺,三声鼓响一过,印玺便脱手而出,缓缓悬浮空中。
投射下金光。
金光之中,竟显现出万里之外的皇城景象!
所有人都是一惊。
江舟本体也不例外。
竟然还有这样的操作?
“登闻鼓响,天下皆闻,群臣俱应。”
王晋见得他神色,虽有些疑惑以他才学,怎么不知这种赏识,但还是解释道:
“各级官员的印玺,都非是一般之物,承载我大稷国运,有人道气运加持,”
“所谓登闻,登闻于天,却也是对群臣的一个警醒,能通过宝玺,示警各级官员,如太守一级印玺,更是能将万里之外的登闻之景,显化眼前。”
江舟这才明白。
这时所有人都被吓到了。
那个狂生竟然真的敲响了登闻鼓!
登闻鼓,叩金阙,告御状,不仅是人君的无上威严,更是百官朝臣的脸面尊严!
有什么天大的事,他们处理不了?
非要闹到君前?
若真有人被逼到敲响登闻鼓,直面圣君的地步,岂不是说他们这些百官群臣全都是尸位素餐之辈?
所以说敲登闻鼓的严重性,不仅是因为所告御状本身要承担的重责,有丝毫差错,后果就不堪设想。
很容易变成诬告不成,自己倒陷了进去。
即便告成功了,也是得罪了满朝文武。
从此往后,除非你躲起来,或者离开城郭,去往荒野之地,否则将处处寸步难行。
朝臣百官,是不会自降身份,亲自针对。
但下面的官吏可不会客气。
不必什么阴私手段,只要盯着你,稍有把柄落于人手,便能光明正大地整治!
谁能保证一辈子不干犯王法官律?
原黯、商容二人看着太守宝玺之下显现的景象,相视一眼,隐露忧色。
此时玉京城中,无数官员被登闻鼓惊动。
无论在干什么,都停了下来,纷纷抬头看向金阙方向,面色不善。
“你欲何为!”
一个身穿朱紫袍服的官员口绽春雷,抬头直指“李白”化影,暴喝出口,神色不善。
眼神却惊疑不定地在其脚下神鸟流转。
“唳——!”
神鸟一声清唳,口衔紫泥诏当空坠落。
朱紫官员大喝:“大胆!惊动圣驾,你万死难赎!还不速速下来,叩阙拜君!”
他是主管应天楼的官员。
登闻鼓一响,首当其冲便是他。
“罢了,呈上来。”
正当他想有所行动,那威严淡漠的声音再起。
便见一个满头白发如雪的宦官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含元殿前,手中拂尘银丝一卷,化作大手,将紫泥诏书抓下。
抬头淡淡地扫了一眼上空的神鸟与“李白”化影,便转身走入含元殿中。
整个玉京城,无论王侯公卿,文武官员,连藏于其中的各家各派中人,全都在屏息凝神。
整个白麓岩上,所有人也都在提心吊胆。
天地间似乎陷入了一股沉重的死寂。
所有人都在等着结果。
是君王一怒,山河俱震?
还是君恩垂化,普降天下……
死寂只持续了一阵。
那威严淡漠的声音便再度响起。
“南州刺史鲍信,犯,不作为之罪,尸位素餐,致令万千流民惨遭屠戮。”
“着,南州清吏台,革其职入狱。”
真的被他告成了?!
众人皆惊。
白麓岩上,一个头发花白的清癯老者,满头大汗地从人群中小跑出来。
即便那声音的主人远在数万里之外,他也仍郑重地整理衣冠,朝着宝玺金光跪下叩首。
“臣,清吏台柳致恭领圣谕!”
那声音主人似乎能听到他的话一般,微微一顿,又再度响起:“着,南州六府台,重审消闲谷一案。”
又有六位官员从其中急急跑出,叩首领旨。
没有人敢出声,即便那声音静默了下来。
声音似乎在沉吟,半晌才又再度响起:“着,南州肃靖司靖妖将军李玄策,重查南州谋逆一案,念李玄策无暇抽身,着其麾下都尉许青、校尉江舟,代为清查。”
“特赐其圣祖人皇金敕请用之权,金敕之下,太守府、提刑司,平蛮将军元千山,皆听调遣。”
“臣等,恭领圣谕!”
太守范缜,远在吴郡城中的谢步渊,还有缩在将军府中自省的元千山,都朝天叩首。
那声音再起:“如此,你可满意?”
众人凝神看向金阙之上,驾御神鸟的那个狂生的身影。
“李白”化影本在闭目静听,此时睁目开口:
“便如此而已?”
声音淡漠威严依旧:“便如此而已。”
“李白”沉默半晌,不知为何,令人心中惴惴不安。
严、商二人更是提起了一颗心。
暗暗祈祷,千万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
人皇如此,已经是出乎他们意料,天大的恩德垂青!
“哈哈哈哈!”
李白忽然一声大笑。
“好,如此便如此……”
严、商二人闻言提起的心微落,刚想松一口气,下一刻,却又立马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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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诸侯之剑
“李白”高声道:“敢问人皇,那万千流民,公道何在?”
“大胆!”
“陛下不问汝犯阙惊驾之罪,为汝平冤,如何不知好歹,不识尊卑!”
皇城内外,禁军早已经严阵以待,还有百官群臣也自各方汇集而来。
他这话一出,顿时有无数人怒指大骂。
一长髯及胸,所度沉凝的老者越众而出。
此人正是如今的百官之首,太宰李东阳。
李东阳肃容沉声道:“朝廷自有规章,各级官吏即便是真的犯了罪,也需经各有司审问,明白无误,方能问罪。”
“如今陛下只凭你一纸状词,便将一州刺史革职下狱,已是破例,你可明白?”
“李白”点头,哈哈一笑道:“白今日非为讨请恩德,乃是为讨公道。”
皇城下,众人脸色古怪。
白麓岩中,众人也是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流民算不得百姓,这是很多人的共识了。
虽然不会宣之于口,但长久以来环境造就的观念,是被众人视为理所当然的。
你就是为一些流民,搞出这么大的阵势,去犯阙惊驾?
人皇大度,不与你计较,还降下恩德,竟然还不依不饶?
李东阳张口欲言,却又止在喉间。
眼前这个自今夜之后,注定了要惊艳天下的年轻人,这一句话让他莫名有种感觉,竟然和当初他亲口对人说要收为弟子的那个小辈有些相像。
烟波楼上那一番话,让他最受触动的不是什么惊世文采、大道理。
恰恰是他的言论之中,每一句话都透着一种对“百姓”的重视。
是真正的视天下如一,人人皆为国中“百姓万民”。
而不像一些腐儒只知道挂在口中,实则视万民如猪狗。
在大多数人眼里,只有士、官,才是真正的百姓。
李东阳眼中闪过疑惑。
若非眼前之人的阵势,绝非江舟那小辈能有,他真就怀疑眼前之人便是那小辈了。
思绪转动,周围的一些大臣已经喝骂不止。
他正想说话,忽闻含元殿中传出一声不知喜怒的轻笑。
“呵呵……”
“你想如何讨这个公道?又如何方为公道?”
众人安静,抬头看向李白化影。
却见他竟摇头道:“李白也不知。”
事实上,江舟也清楚,帝芒刚才所做的安排,已经是出乎他的意料。
也是极限了。
凭他一封紫泥书,便将一位封疆大吏革职下狱。
若非这人皇是个偏听轻信的昏庸之辈,便是早已经对南州之事有所了解,甚至是了若指掌。
除此之外,还能怎么做?
难不成,将南州官场从上到下杀个干净?
江舟倒是想,不过身为人君又怎么可能?
只不过,鲍信虽下狱,但罪名却是不作为之罪。
江舟怎肯干休?
“你不知?”
那威严的声音缓缓道:“那你如何讨这公道?莫不是……你当朕是任你戏耍之人,当这紫宸宫,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声音淡漠依旧,不见喜怒,却如同暴风雨将至,天地间一片低沉,令人窒息。
这个狂生,终究还是惹怒了陛下……
众人或是冷眼以待,或是幸灾乐祸,或是心中忧虑……
“哈哈哈哈!”
李白蓦然一声长笑。
“陛下贵为人君,天地之至尊,白岂敢戏耍?”
“恰恰相反,白要给人君献上厚礼,以报恩德。”
“哦?你想送朕什么?”
“朕富有四海,天地乾坤,皆在掌中,你有何物,敢在朕前言厚礼?”
威严的声音透出几分兴致。
“我有二礼!”
李白忽然振袖长笑,神鸟展翅,扶摇直上高天。
清越的唳啸声遍传八方。
清朗大笑之声震动乾坤。
“白今日立言,铭刻浩然诗篇百首,天下君子皆可取之,修身,养德,立世。”
“此为一礼!”
随着他的声音一起,天下读书人此时尽皆心中有感。
抬头望去,只见一条浩瀚长河如天上星河垂浇,浩浩荡荡,横贯长天。
其中有华光翻涌,如波涛汹涌。
点点星辉如水珠四溅,那是一个个绽放华光的文字!
是一篇篇华丽的篇章!
不由心中俱震。
浩然长河,竟然显化于世!
此子果然要铭刻圣道!
只是心中依然生疑。
百首诗篇,虽然骇人听闻,能为儒门增添不少底蕴,却也远不能为圣道。
疑惑刚起,又听那狂生声音遍传八方。
“尚有三剑,欲铭浩然,留赠天下。”
“此为二礼!”
“第一剑,以知勇士为锋,以清廉士为锷,以贤良士为脊,以忠圣士为谭,以豪桀士为夹!”
“此剑直之亦无前,举之亦无上,案之亦无下,运之亦无旁。上法圆天以顺三光,下法方地以顺四时,中和民意以安四乡!”
“此剑一用,如雷霆之震也,四封之内,无不宾服。”
“可名,诸侯之剑!”
诸侯之剑!?
好大的口气!
此时所有听到他声音的人,心中都无一例外,生起荒唐之感。
“知勇士为锋,以清廉士为锷,以贤良士为脊,以忠圣士为谭,以豪桀士为夹……
“四封之内,无不宾服……”
“他怎么敢?!”
虽只寥寥数句,但有识之士,便已听出其中蕴含极深的治国用人之智慧。
令人心中发痒,渴望知道其中详细的同时,又怀疑他不过是口出狂言。
即便是大儒,也不敢有如此口气,敢言能教人宾服四封,安民治国之道!
区区孺子,何敢大言?
可接下来看到的,却令他们三观受到冲撞,有点怀疑人生。
显化于世,如同天河贯世的浩然长河中,竟突然暴射射出数以百道剑光。
有不少目力极强之人,已经在瞬息之间便看清。
足有八百之数!
恰恰有八百之数!
众人生起惊疑之念,便见其中数十道剑光,横贯长空,落于玉京城内。
其中有十数道,落于皇城之内,朝十数人头顶落下。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列土分封的诸侯王公!
众人顿时确认。
玉京城中,此时恰好便有数十个入京朝拜的诸假王公。
整个大稷,恰好也正有八百诸候!
此时,皇城内这十几位诸侯,正呆呆地看着悬于身前的一柄华丽长剑。
这是浩然长何的伟力所造就的剑!
由虚化实,虚空造物,只有铭刻圣道之时方有如此异象!
“上面刻有文字!”
有人发现剑上镌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李东阳身边正好有一位亲王,正手捧华剑,神色怔怔。
他急切之下,也管对方身份,劈手夺了过来。
“这是……”
一看之下,双眼不由圆瞪。
“农耕蓄养,百业兴和,安民治国之道……”
李东阳越看越心惊,剑上所书,他竟闻所未闻,但细品之下,他发现分明不是空言无物,而似乎是真实可行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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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如此……竟然还能如此……”
“糟!”
“诸侯之剑……当真是诸侯之剑!”
“如此重宝,散落天下,必定掀起滔天大乱!”
第267章 天子,庶人 (求订阅、月票)
八百剑光,八百诸侯之剑,只有数十剑落于玉京城中,其余皆散落天下各方。
只看那些剑的落处都是京中诸侯王公,便知其去处。
若是诸侯得之,依这剑上所载而行,毫无疑问,恐怕十年之间,便能令得国力强盛一倍不止。
本来天下富庶强盛是件好事,可天下八百诸侯,有多少野心勃勃之辈?
李东阳再清楚不过。
不仅他清楚,很多人都清楚。
玉京城中,已经有人开始破口大骂。
还有人目光灼灼,盯着那些得到了诸侯剑的王公。
大有一股欲诛之而后快之意。
一个头戴紫金冠,身着金丝华服的矮胖圆脸中年,一双小眼溜溜转动。
他手上也有一柄诸侯剑。
忽然一步踏出,朝含元殿方向扑通跪下,双手高捧诸侯剑,大声喊道:
“陛下天佑,有贤人出世,献此兴国之宝策,臣弟愿献此剑,为陛下贺!”
“……”
这是当今人皇的亲弟,陈王姜怀。
他的反应出乎众人意外,却又似乎在意料之中。
此人一向飞鹰逗狗,不务正业。
别的诸侯大多是到京城来朝拜,他却是常年居于京城,只为享乐,置自己王国于不顾。
此时作为,虽让人觉得情理之中,却也颇为意外。
暗叹一声好机敏的反应。
其他王公见状,如梦初醒,纷纷步出,捧剑拜倒。
少数几个,眼底闪过挣扎的神色,在众多大臣权贵的逼视下,还有已经将皇城围得水泄不能的禁军,他们也不得朝含元殿跪下,献出诸侯剑。
含元殿中,却无半点反应。
帝芒不发话,这些王公也不敢起身,就这么一直跪着。
如李东阳等人,也没有半点喜意。
玉京城中,只落下几十柄,这些倒好收回。
其余散落天下各地的,再想收上来,恐怕是难了。
即便能收,上面镌刻的文字也早就传遍天下。
他们没有想到,更令他们惊怒,甚至恐惧的还在后头。
“第二剑……”
清朗的声音,再度响起。
原本令人觉得清朗颇有豪爽气的声音,此时却令人觉得恐惧。
“……以雄城为锋,岱岳为锷,郡国为脊,诸候为镡,百姓为夹……”
只此一句,就令众人心中惊恐止不住地显露脸上。
数万里外的白麓岩上,众人看着金光之中,那骑御神鸟的身影,吓得脸色煞白。
有人盯着李白留在原地如雕像般的肉身,都生出将其挫骨扬灰之心。
再让他说下去,以后若让人知晓这人是在他们这诗会中走出,恐怕今夜与会之人都要受连累!
“李白”却不管这许多,声音仍在传来:
“……包以四夷,裹以四时,绕以四海,带以昆山,制以五行,论以刑德,开以阴阳,持以春夏,行以秋冬!”
“此剑直之亦无前,举之亦无上,案之亦无下,运之亦无旁!”
“上决浮云,下绝地纪。此剑一用,匡诸侯,天下服矣!”
“可名……天子之剑!”
完了!
皇城内外,白麓岩上,九成九的人,听到这里,都是脸色猛地一白,身形摇晃。
“天、子……”
李东阳抬头盯着神鸟之上那道身影,神色黑沉。
此子究竟要做什么……
天覆地载谓之天子。
大稷虽以人皇称之人君,却也有天子之名,只因当年帝稷不喜,故不常用罢了。
但李东阳总感觉,此子此时说出“天子”二字,似乎别有用意。
思绪之间,浩然长河之上已与适才如出一辙,又射出剑光。
这一次,只有九道。
却比刚才的八百道更加璀璨耀眼,浩大无畴。
一股堂皇之气铺天盖地而来,沛沛然冲塞天地!
九道剑光,一道射落含元殿上。
如同天星坠落,在似要洞穿大殿金顶时,一轮大日忽然从金顶之上升起。
悄无声息地将坠落的剑光包裹,缓缓下落。
大日隐去,现出一柄璀璨之极的金色神剑!
是帝芒亲自出手!
李东阳不顾僭越,最先忍不住大踏步上前。
凑到神剑之前。
果然!
上面同样铭刻文字。
李东阳只看了几句,双手便微微颤抖。
“练兵选官,君服四方,四海一统,平天下……”
“这是……帝王之术!”
有几人也随之赶了过来。
看过剑刃上的文字,越看越心惊肉跳。
最后全都怒目炸须,抬头直指李白化影。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李东阳却没有说话,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出意外,九道剑光,便是九柄所谓的天子剑。
一道落于含元殿。
其余八道,看方向,应该是有四道落于大稷之内。
还有四道……
应该分别是北狄、西戎、南蛮、东夷之地……
“第三剑……”
李白化影却不管他人谩骂,又再次张口:
“相击于前,上斩颈领,下决肝肺,命绝在前,虽无用于国事,却足为天下万民自强不息,护命立世之剑!”
“若上有不肖,即贵为公卿诸侯,匹夫亦可披发跣足,慷慨亢歌,执此剑,血溅三尺!”
“此剑……”
“可为庶人之剑!”
众人已经麻木了。
身心俱冷!
“啊!”
一个老臣突然大叫一声,仰头喷出一口血箭。
栽倒在地,气都喘不过来,仍然指天大骂:
“祸国妖孽!祸国妖孽!”
“当诛!当诛!”
这一次,却是比之前的天子剑更加璀璨万分。
一重又一重的巨浪从浩然长河之上掀起,激起无数华光。
数以十万计的光雨朝大稷四面八方倾泻下。
落于皇城之上的就数以百千。
众人顾不得许多,纷纷去抢。
一少年抢到一柄,快步走到李东阳身后:“卿相,您看!”
李东阳闭目摇头。
不必看了……
众人此时已经几乎人手一剑。
“百工巧技……”
“怎的是这等低贱之物?”
“有辱斯文!”
有人看了一眼,便将之弃之于地。
“不止!这是……蕴绝高剑技、吐纳秘术于百工之中!”
“嘶~好高明的剑技,剑道技艺,竟也能达到如此境界?!”
“还有这吐纳秘术……”
听到议论,那些弃剑之人,赶忙满头大汗地又想去捡回来。
但早已经被他人给拿了去,只能顿足懊悔不已。
众人议论之时,又听上空声音传来:
“此三剑,可耀日月,能御山河,能斩首摧敌,匹夫亦可溅血!”
“铭此三剑,天下人人皆可取之,唯愿开万世清平之道,自此而始!”
哗然之声轰轰不绝。
李东阳缓缓睁开双眼,看向天上那人,神色无比复杂。
此三剑一出……
天下……乱矣!
此人,究竟是治世圣人……还是乱世大魔……
“昂——!”
众人以为,那人已到此为止。
忽然闻听一声长吟。
这吟啸声无比浩大,不似人间所有。
人们惊骇迷茫之际,已经有人意识到这是什么,难以自抑地发出惊叫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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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庞然大物,自玉京城上空,虚无之中,凭空显现……
第268章 五龙吐气於神京 (求订阅、月票)
此物通体青金之色,如金铁厚重,却又如琉璃般通透。
大无边际,盘旋于空,体长如蛇,蜿蜒如地脉起伏、山川耸峙。
遮盖方圆数千里。
几乎将整个玉京城都笼罩其下。
其身如蛇,头状如牛而无角,腹有一足,趾爪张扬。
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
“夔龙!”
“国运夔龙!”
“国运显形!”
夔,神魖也。
如龙,一足,存于虚空,不实之物。
相传大稷立国之前,帝稷止为前祀一方小诸侯。
时有天降神魖于其国,帝稷自此而起。
所谡天生夔龙,降而生稷。
此夔龙便是大稷国运所化。
此时亲眼看到这庞然巨物浮现虚空,人们相继想起这个传说。
也亲眼见证了传说的真实!
国运夔龙怎会突然显现?
传说这夔龙只有两种情况会显现于世。
一是灭国之祸,倾世之劫!
二是圣人治世,大世将起!
难不成……真是因为这狂人!
“治世……祸世……”
李东阳眼看着国运夔龙缓缓现世,嘴里喃喃自语。
同时也不忘整理衣冠,朝空中巨大无比的青金夔龙长身一礼。
其余人在他的带领下,也齐齐一拜。
“昂——!”
众人作惊未消,便又忽然听到一声长吟。
不,不止一声。
“吼——!”
“昂——!”
“……”
继夔龙现世,竟然又有一连四声长吟响起。
竟然又出现了四尊夔龙!
身形不及第一尊夔龙一半大,却威严不减。
与最大那尊青金色夔龙不龙,四尊夔龙,分别作赤金、玄黄、天青、纯黑之色。
咆哮声声,巨口有金色云气吞吐。
巨大的身形在金云之中绵延起伏,摇头摆尾。
那是人道气运金云!
原本就浓郁的金云,在多出四条夔龙之后,更是铺天盖地,整个玉京所在的地域,都弥漫在金云之中。
无数玉京百姓如置身仙境神域中,早已叩拜在地,不敢抬头。
“人道气运倍增……”
“可多出了四尊夔龙……”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众人仰头看着五条夔龙惊骇欲绝。
气运倍增自然是好事,可多出的四条夔龙却令人心惊胆战,不知其意。
五条夔龙出现,吞吐金云,缓缓摆动巨首。
李白化影已经高居万丈之上,那条最巨大的夔龙仍然居高临下,垂下龙首。
十双如日月般的巨目齐齐注视他这个小如蝼蚁般的身影。
只是短短一瞬,众人正以为要做什么时,五尊夔龙竟然又缓缓隐没。
只余一声声长吟于天地间隐隐回荡。
“……”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众人惊疑之际,李白化影也是静立高空。
江舟同样疑惑不已。
他本是仗着短暂得到的几如无敌般的力量进行着这一切,许多事情连他自己都没有料到。
如同这庞然无比的夔龙,一眼之下,似乎有千山万岳齐齐朝他压力。
即便他凭借浩然长河之力,堪比人间圣人。
竟也有种摇摇欲坠,难以抵抗之感。
好在只是一瞬,就已经消失。
感受到那浩然之力已经在飞速地消退,江舟已经生出退意。
“你叫李白?”
这时,含元殿里,却传出了帝芒的声音。
声音依然威严淡漠,听不也一丝喜怒。
面对这位即便是他“成为”圣人,也依然让他感觉高深莫测的人皇,江舟不敢轻慢。
李白化影当空振衣合手一礼:“正是,人皇陛下可有见教?”
“呵呵呵……”
帝芒一声轻笑,不见其人,只闻其声,缓道:“朕看你也是一身剑骨,你送朕三剑,朕倒是好奇,你还有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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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有。”
“你的剑,又如何?”
“哈哈哈!”
“李白”长声笑道:“白之剑,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嗯,果然是好剑……”
“若无事,你且退吧……”
帝芒发出一声赞叹,声音便就此消隐,不见再起。
令旁观众人都是一怔。
这就完了?
此人如此惊扰神都,震动天下,竟不拿他问罪?
“今日惊扰圣驾,白不得已而为之。”
“三剑已赠,白立言功成,就此身退,告辞!”
“唳——!”
神鸟展翅,瞬息即逝。
空中只隐隐传来一声声豪迈不羁的大笑声。
“世人不识李青莲,大隐人间是谪仙!”
“哈哈哈哈……”
……
“卿相,就这么让他离开吗?”
少年站在李东阳身后,看着神鸟御空而逝,目中精光炽热。
似是钦佩向往不已,却又充满了一种不甘人下、不弱于人的不屈斗志。
“陛下自有决断,你我无须多虑。”
李东阳摇摇头,长叹了一口气。
转头看着四周嚷嚷不休,如同市井俗夫一般的王公卿贵。
又叹了一口气,便转身走向含元殿。
脚步沉重缓慢,却又坚定无比。
此间事了,他身为太宰,却是难以清静了。
天子九剑,八百诸侯之剑,数之不清的庶人之剑……
全都是天大的麻烦!
更别谈五龙现世,究竟预示着什么……
……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好绝的剑,好绝的人……好一个李青莲!”
“世间三品之下,当以此子为峰!”
……
“天子之剑,诸侯之剑,庶人之剑……”
“儒门浩然……”
“果然是有些门道……”
“儒门夫子……七十二圣……”
“真是开了万世未有之伟业啊……”
“唉,人族又要大兴了……”
“不过……”
“大稷要乱了……”
“我等正该蓄势以待,下一纪,谁能主天地沉浮,还未可知……”
……
神鸟已逝,夔龙隐没。
世间各地,却有一个个难明的存在,发出一声声叹息。
南州吴郡。
某个角落里,一个浑身脏污的乞丐似乎刚从睡梦中醒来。
睁着浑浊的双眼,嘴里喃喃嘟囔着一些旁人无法理解的话语:
“孤爽悲于洪波,白尸飘于无涯,五龙吐气于神京,玄龟负棺以徒魔,神鸟扫秽于灵岳,水母受事于九河,赤锁伏精于辰门,岁星灭王于金罗……”
“呵呵呵……”
“乱吧,乱吧……”
“这浑浊恶世,毁灭也罢……”
“乱吧,乱吧……”
……
“乱吧,乱吧……”
白麓岩上。
江舟也同时在心中发出同样的喃喃之语……
第269章 曲终
本就腐朽之躯,留之何用?
不如剜之。
不破不立……
江舟表面看不出异常,心中虽然也在喃喃念叨着这些话语。
但其实他心中慌得的一批。
就算他再没脑子,也知道“李白”这一番作为会造成什么后果。
这是烈火烹油,让大稷原本已经有些苗头的局势,加速暴发。
天下动荡的导火索,就是他亲手点燃的。
他没有未卜先知。
今夜“李白”所为,只是他心有所感,灵光一闪,才铭刻下这三剑。
原本只是想给天下人留一条“活路”。
但铭刻之后,却发现有些玩脱了。
怎么说呢……
江舟原本以为铭刻浩然,不过是如给世人留下一点精神指引。
却没想到会是直接生出诸般异象。
而且还凭空造物,搞出这么多剑来。
这些剑其实跟他完全没关系。
确切的说,是剑的数量、去向,都不是他自己控制的,
也不知道这些剑,到底会落于谁手。
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力量牵引着它们落到自己的主人手中。
否则他未必有这样的勇气。
不破不立,说起来简单,但真做起来不说难易,破立之前,必有浩劫。
若他是一个没有良心的人就罢了,可他并不是。
他这个始作俑者,又如何承受得起这滔天的罪孽?
心中念叨着这些言语,不过是自我慰藉罢了。
“唳——!”
一声凤鸣,惊醒了白麓岩上因三剑出世,而吓得呆傻一般的众人。
天上神鸟御空,李白化影变化一道流光,没入白麓岩上的肉身中。
七彩神鸟也当空消散。
江舟也回过神来。
自己装的比,跪着也要装完……
众人都用复杂无比的眼神看着神魂复归的李白。
此处之人,没有一个是蠢笨的。
这个狂人刚才所做一切意味着什么,人人都清楚。
也正因如此,他们对这个叫李白人狂人的看法,是十分复杂的。
钦佩、痛恨、茫然……
等等兼而有之。
佩服的人,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恨不得顶礼膜拜。
这是开天下未有之先河,是启万世清平之道,是圣人之行。
恨他的也同样恨之入骨。
痛恨他今日之举必令天下动乱,是祸国妖孽!
也有人茫然不知所措,不知如何去判断此人功过。
“李……”
原、商两位大儒神情复杂,想要说什么。
李白却是大袖一摆,口中吟诵:“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一步踏空,下一刻,便踏落一只大鸟,扶摇而上,瞬间消失。
令得众人面面相觑。
江舟已经感觉到力量在急速地消退。
“李白”再不走,怕是就走不了了。
哪里还会留下来和人废话?
“这……”
原黯话没出口,手还悬在半空,人已渺渺。
众人看着渺无人影的夜幕长空,无言沉寂许久,才有人叹道:
“世人不识李青莲,大隐人间是谪仙……”
“果真是谪仙……”
哪怕是有对其恨之入骨之人,闻言也默然,无法说出不认同的话语来。
“对了,这位谪仙说过,他是来自方寸山,我怎么记得,那个叫江舟的后生,也是方寸山弟子?”
白石台上忽然有人想起,他是书院中教习,对这个曾经落了他们书院颜面的人还是挺了解的。
“对!朱博士,这谪仙人可是你带进来的,你刚刚似乎说了也是江舟请托?”
经人一提,众人才纷纷惊觉。
那位做了好大事情的谪仙人虽然跑了,但他似乎还有一个同门在啊!
三剑一出,这李白虽然只是个立言名士。
可他立的是圣道之言!
更是开了前古未有之先河的圣道!
其影响注定是惊天动地。
将来既有可能是乱世之魔,同样也有可能是开启大世的圣人!
绝非一般立言可相提并论。
甚至此时在许多人心中,即便是大儒,也无法与其同日而语。
别的不提,只那一番说剑之言,就已经足以向世人召显其深不可测的智慧。
在场就有许多人心中敬佩已极,想要寻其论道,甚至生出了拜入其门下之心。
不管是敬佩,想要论道或拜师之人,还是恨之入骨,想找他理论、找麻烦之人,既找不到本人,找他同门也是一样。
“咦?人呢?怎的不见了?”
众人惊悟之际,却发现江舟原来所在之地,已经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人?
只有神秀和尚站了出来,对众人合什一礼道:“江居士已应小僧之邀,前往大梵寺一行,诸位居士怕是暂时见不到他了。”
大梵寺?!
众人微微一凛。
这小子,躲得好快,也真会躲!
若是别的地方,在场之人都能给他揪出来。
可大梵寺……
看神秀和尚的样子,这江舟还与大梵寺有渊源,若真有大梵寺为出头,天下还没有几个人敢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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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其出身的方寸山虽然名不见结传,可出了一个谪仙李青莲,自今而后,谁又敢小看了?
众人只能暂时放下某些念头。
“来呀,将鲍刺史……鲍信押入府台大狱,那个……不得慢待了。”
沉寂了许久,终于有人想起还有残局要收拾。
这时已经有官府差役等人赶到。
六府台的几位官员当着众人的面,落实了帝芒的谕旨。
但文人的体面还是要留的,何况陛下只是以不作为之罪,让革职查办,并非什么大罪。
走个过场,风头过去了,没准就官复原职了。
只是可惜,立命途断,从今以后,怕是就此而止了。
白麓诗会,自此而终。
人们渐渐散去,但气氛却没有冷,反而越来越热。
人人口中争相议论刚才之事。
却没有一个人再去看白石台上。
因为在那里,楚王手上,就正拿着一把自天而降的诸侯之剑……
……
始作俑者的江舟,此时当然不是真的要去大梵寺。
他确实答应了神秀邀请,不过却不是现在。
神秀也不算说谎。
只说他要去,并没说什么时候去。
令众人产生了某种误会。
也是他知道江舟恐怕会陷入麻烦,才会在这时候开口邀请。
倒是解了江舟一个大麻烦。
而此时,江舟正在面对另一个令他有点头疼的麻烦……
第270章 风波 (求订阅、月票)
江舟好不容易才在燕小五几人的掩护下,从白麓书院溜了出来,回到家中。
此时他正在家中和自己的幻梦身“李白”大眼瞪小眼。
铭刻“说剑”后产生的结果,除了三剑由虚化实,是他没有能完全预料到的。
还有一个,就是他以“李白”之名铭刻三剑,也让这具幻梦身产生了莫名的变化。
现在这具幻梦身,已经不能说是幻梦身,而是变成了一具能凝聚实体的“阴神”。
他听老钱吹牛比时,听到过道家阴神的说法。
还有元神,甚至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阳神也曾提起过。
所谓“一念清灵,魂识未散,如梦如影,其类乎鬼,此阴神也”。
阴神就是修道之人一念化生而出,能离体神游物外。
但阴神没有实体,如阴魂鬼物一般。
而且十分脆弱,修为稍低的,甚至受不住一口天风,一缕阳光。
寒风一吹,便如烟雾般消散,阳光一照,更是倾刻便亡。
阴神为后天之神,修出阴神之后,便是一个后天返先天的过程。
元神便是先天之神。
本无、根本、原始,谓之“元”,此为先天之义,所以先天之神称为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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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神者,无思无虑,是为自然虚灵,先天之神。
这个过程,也就称为炼神返虚。
元神独立于肉身之外,似虚却非虚,聚散随心,有种种神异。
本来“李白”在铭刻三剑之后的变化,与元神最为相近。
可偏偏“李白”是用梦幻泡影变化出来,有形有质,有血有肉。
不过是他的一丝念头附着,才变成了一个‘人’。
他附着的那一丝念头,意外成就了元神,却与幻梦身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也就造就了现在的“李白”。
似元神又不是元神。
更像是传说中的“阳神”。
所谓“脱胎换骨,身外有身,聚则成形,散则成气”,即为阳神。
阳神虽为神化,却已经与人无异。
但照老钱告诉他的,阳神已经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存在。
不能仅以虚、实论。
而且传说中的阳神,一念动便有改天换日之能。
他还差得太远。
江舟已经弄不清楚现在的“李白”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反正已经不单纯是一具幻梦身。
之前他控制幻梦身,是一心二用,还时常会有些顾此失彼的阻滞。
现在却像是变成了两个自己。
不是一心二用,是有了两颗心。
倒是像传说中的身外化身。
这本来也算是一件好事。
这可是一具儒道五品的化身,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五品,是铭刻圣道的五品。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江舟发现他已经舍不得失去这具化身。
如果像以往的幻梦身一样当工具人用完就散,这一身有可能是天下间绝无仅有的儒道五品化身,也会同时散去,再也无法复制。
所以他现在似乎必须要在梦幻泡影这门神通和“李白”之间做个选择了……
马甲小号且不说,只论梦幻泡影可以让他无限作死,试验各种“绝学神通”,江舟就舍不得放弃。
可拥有圣道五品,实力强大,还有着不可估量的前景的“李白”,他也舍不得。
除非……
他再炼出一个念头阴神出来,重新修炼梦幻泡影,就能两者兼得。
只是江舟现在也不确定,在有了“李白”后,他还能不能炼出一个念头阴神。
不对……也不是不可能。
“还有元神大法……”
天一元神大法,能炼九帝三万六千神,分出一尊重修梦幻泡影,还不是九牛一毛?
“罢了,先放着。”
虽然他并不确定元神大法修炼成功后会是什么样,但至少还有希望。
没有必要急着决定。
他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躲过今晚过后,即将翻起的风波。
看了一眼“李白”,心念一动,“李白”便走了过来,与他重合隐去。
紫府之中,多了一尊分神。
阴神不是阴神,元神不是元神,他只能称之为分神。
只要他不想,不可能再有人能找到这位震动天下的谪仙人。
但要找他这个谪仙同门可不难。
难道真去大梵寺躲清静?
江舟只是考虑一瞬,便摒弃了这个选择。
可以想见,三剑出世,短则三五月,长则一年半载,天下必定大乱。
事实也如他所料。
也不用三五月,不过过了三五天,江舟就已经见到了乱像。
自祭月诗会之后,官府便在大肆收拢散落天下的庶人剑。
不过这事又岂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大稷疆土之广,人口之多,得到剑的人真要是有心私藏,
此间非彼世。
没有那种几乎遍布每一个角落的天眼,也没有下沉到最底层,每个乡村、每个户人家、甚至每一个人的管理制度。
甚至连户籍制度经江舟看来也是粗糙得很,他估计大稷的户籍登记,算上流民,估计连百分之一的数量都不到。
这种情况下,即便朝廷的力量再强,铺散到整个大稷中,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
简直是滴水入海,浪花都掀不起来。
浩然长河之上,时间不存,古今同在。
一瞬百年,百年一瞬。
在那里,他在天子、诸侯、庶人三剑上,铭刻上他“一生”的学识。
那是彼世千百年的智慧结晶,放到这里,即便是道法显圣的世界,也足以掀起惊涛骇浪。
只要时间足够,改天换日也不足为奇。
毕竟,无论哪个世界,都是以人为本。
只庶人剑上的百工巧技,就足以造成难以想象的后果。
这是他将参悟出来的剑技与吐纳之术融入百工而成。
不问出身,不问资质,天下人人皆可得。
只于日常劳作间便能修炼。
无论是读书、修炼,都是此世人人所追求的向上之道。
不过是困于环境,无论书籍、秘法,都是各家秘而不宣,轻易不外传的东西。
大多数人便想求上进也无门而入。
如今庶人剑散落天下,岂能不令人趋之若鹜,甚至为之疯狂?
官府在收缴庶人剑时,耗费了不知道多少代价。
据江舟所知,吴郡各司全部出动,没日没夜,数日下来,也只收缴上来不足百数。
人人得到庶人剑都藏了起来,官府人也抓了,吓也吓过,刑也用过。
却是收效甚微。
渐渐地,似乎也看清了形势,知道是大势所趋,无法阻止。
也就不费这功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正撞刀口上,也懒得去理会了。
过去了月作时间,这股因庶人剑而起的风波才渐渐缓了些。
躲在江宅里不敢冒头的江舟,也终于躲不住了。
“李白”去犯阙,人皇却把锅甩到了他本尊头上。
重查谋逆一案,最后还是落回他手上。
许青上门来抓人来了。
不过让江舟更在意的却是许青告诉他的一件事。
重审鲍信一案有了结果。
他被放出大狱了。
第271章 鲍信 (求订阅、月票)
江宅。
“都尉大人,您急急忙忙赶来,就是要说这事?”
江舟脸上笑容如常。
许青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异常来,心中疑惑。
难道登闻犯阙,三剑出世之事,真的与他无关?
她起初听到白麓书院祭月诗会上,有一位谪仙人横空出世,不仅在诗会中一个人一壶酒,斗败天下名士大儒。
更是当场立言,骑乘神鸟凤凰,衔紫泥诏书,瞬息万里,独入京城,敲登闻鼓,叩阙告御状。
令一州刺史锒铛入狱不说,竟然还铭刻圣道,令浩然长河现世,显化天子、诸侯、庶人三人。
天下尽皆震动!
只听到登闻犯阙一事,许青就下意识地认为与江舟有关。
毕竟这事是江舟最先发现,当初与她谈起六府台轻纵鲍信时也是义愤填膺。
她很难不怀疑。
不过眼下从江舟身上看不出异常,她自己也认为不大可能。
毕竟她这个部下虽然天资卓绝,也堪称人中俊杰,但比起那位最近天下盛传的谪仙人来,还是差得太多。
他若有这本事,还用得着屈居在肃靖司,做一个小不的校尉?
许青摇摇头,放下杂念。
说道:“这件事,我本来不该告诉你,就怕你一时冲动。”
“你能看开就最好,六府台重审鲍信,确实查出了些疑点。”
“但是……”
“你也知道,刑不上大夫,而且鲍信虽无大儒之实,却有大儒之名,堂堂当世大儒,那些文人,是断然不会让他丢了体面,便判了个罢官归乡。”
江舟笑道:“恐怕不是疑点吧?”
许青淡然道:“是与不是,已经不重要了。”
“我来还是要问你,陛下谕旨,虽是让你我去重查谋逆一案,但其实还是以你为主,你想如何去查?”
是啊,确实不重要了……
江舟心中暗叹一声。
闻言抬头反问道:“都尉,你说陛下是真有意要查此案吗?”
许青沉默半晌,才摇摇头。
江舟笑道:“如此重要的案子,若真有心要查,怎会让我一个校尉去查?”
“还让太守府、提刑司、霸府军同时听命于我?”
“呵呵,即便有圣祖金敕在手,那也未免太过儿戏。”
“不管有意无意,圣谕既下,你我总要有所作为,你这样躲在家中,一躲就是月作,究竟想干什么?”
“要不是范太守和谢总捕在前面挡着,你这大宅早已经被人踏平了信不信?”
许青翻了个白眼,又盯着他道:“我听说最近风头极盛的那位谪仙人,与你是同门,该不会月前那事,真是你与他一同谋划的吧?”
“哈哈,我哪有这么大本事?”
江舟笑道:“他确实与我是同门,不过方寸山小能藏一心方寸间,大能囊括寰宇,我就连山门都还未真正踏入,又如何能尽识其中同门?”
“不过,若说这位李师兄所为与我全然无关,那也是不可能,”
“当日他持师门信物来寻我,要与我一起赴会,你说我能拒绝吗?”
许青盯了他半晌,才缓缓点头:“我信你,但外面可是有无数人想找到这位谪仙人,他们或是想兴师问罪,或是想攀附结交,”
“这些人可不会听你说那么多,以后可有得你头疼。”
江舟摆手笑道:“李白与我同门,交情却没有多少,他是天上的谪仙,我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小校尉,烦我有何用?”
“罢了,不说这些。”
江舟转移话题道:
“您不是说过,有传言说当今陛下有意纵容皇子争斗,都尉可知其中原由?”
许青淡淡道:“或是为选储君,或是别有考量……”
她看了江舟一眼,颇有告诫之意:“总之,不是我们该掺和的事。”
她正色道:“江舟,你我虽身在公门,却也不过是因为公门之中好修行,”
“说到底,你我还是修行中人,在其位,谋其职,尽其事,便够了。”
“于修行一道,你是我见过的最有天资之人,若是心无旁骛,假以时日,必有所成,即便是踏入上三品,打破三百年寿限,得享长生,也不是不可能,”
“可千万不要为了其他俗事,荒废了修行,误了自己。”
江舟点头道:“多谢都尉,我省得。”
“行,看你心中有数,我便不多言了,陛下圣谕,不管如何还是要做做样子,你明日便回司中点卯吧。”
“你那位同门扔下三剑,除了庶人剑实在无法追寻,天子九剑,与八百诸侯剑的去向可是天下瞩目,如今那些诸侯王公即便有什么心思,暂时也不敢妄动,就算想查估计也查不出什么来。”
“这么算起来,那位谪仙人还真是做了件好事。”
许青摇摇头,说了几句便又风风火火离去。
江舟送走她后,回到小楼边,那株桃树下。
桃树上已经绽放一朵桃花,陈青月俏生生丽于其上。
她看向江舟,目中带着异色:“我没有想到,你竟能做到这一步。”
陈青月也知道了外界之事。
她没有询问,就确定了外间传颂的谪仙人定与江舟脱不了干系。
江舟摇头自嘲一笑:“可惜,想做的没做成,倒是把这天下弄得更乱了。”
“天下何时不乱?”
陈青月妍丽的脸庞带着淡然:“如此,未必不是件好事。”
她抬起眼睑,双目清澈如水:“公子心有杀意,你想刺杀鲍信?”
江舟没有说话,转身径直离开。
陈青月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桃花重合。
……
江宅正厅。
“打听到了?”
江舟看着下首的王重光。
自从将元千山下狱,王重光就锲而不舍地想尽各种办法,想投入他门下。
江舟一直未曾理会。
这次将他找来做此事,王重光没有多问,十分卖力。
短短半天,便似乎有消息带回。
王重光抱拳道:“回大人,打听出来了,有人看到他从六府台大狱出来后,并未回陈都,而是去了荒野,进了六指峰中。”
六指峰?
就是消闲谷所在……
江舟起身道:“你办得很好,你心中所想,我答应了,去寻乙三四吧,他会为你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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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大人!”
王重光大喜告退。
江舟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身上走出一道虚影,悄无声息地潜出江宅。
……
六指峰,消闲谷。
“你来了……”
鲍信原本是个须发黑亮的中年模样,此时须发花白,就像一个垂幕老人,坐在池塘边上,手里拿着一根钓杆。
对于“李白”的到来,他似乎早有预料。
甚至连头也不回,就知道是谁一般。
“李白”负手缓步踱来:“知道我要来,为何不逃?”
“呵呵……”
鲍信仍然注视着眼前血池,似乎真能从里面钓出鱼儿一般。
“老夫为何要逃?”
“李白”笑道:“你既然到此刻都未死,当是惜命之人,如今我要杀你,不过反掌间,何言不需逃?”
第272章 道理,太和钟响 (求订阅、月票)
鲍信头也不回道:“老夫在等送我之人。”
“李白”笑道:“你的意思,你本就是在等我来送你上路?”
鲍信微微侧过头,笑道:“你不愿?”
“我不愿。”
“李白”也笑着,不过却清冷许多。
鲍信笑着点点头:“你不愿,但你还是来了。”
“你不愿杀我,是怕脏了你的剑,却也不得不杀我,否则便会心中蒙尘。”
“李白”冷笑道:“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鲍信也不恼,转回头,又看向血池中的一只浮饵。
忽然悠悠说道:“当年圣祖曾言:为人者,当自强,以不息为体,以日新为道,方能永享盛世。”
“夫子也曾有曰:君子敬其在己者,而不慕其在天者,日进也。”
“如今的大稷,早已经不是圣祖立国之时了。”
“人呐,当自强不息,如此,方能保我人族万世不朽,否则,有朝一日,终会被豺狼之辈分而食之。”
“李白”皱眉:“你想说什么?”
鲍信不答,笑道:“你比老夫强,老夫只是想着扶出一条真龙来,行补天之举。”
“你却是要改天换日,重塑乾坤啊!”
“人族,人族……自当以人为本,生而为人,又有什么力量,能比‘人’更强大?”
“王侯是人,公卿是人,人皇也是人!可天下万民,亿兆黎庶,才是最大的‘人’啊!”
“一叶障目,一叶障目!”
“老夫错了,天下人都错了!”
“老夫佩服你,佩服得五体投地……”
“只恨老夫未能早遇你,否则老夫甘愿为你门下走狗,为这古今未有之举,趟平前路!”
“可惜老夫已铸成大错……”
“可惜了,可惜了……”
“李白”眉头越皱越深:“你在说什么疯话?”
鲍信哈哈一笑:“疯话?是疯话,也是疯人,不疯魔,又岂能做出如此壮举?”
“不过,此路虽开前古未有之先河,或许真能为我人族奠下万世之基。”
鲍信心中似乎早已经对“李白”有了一种自我脑补的定义。
此时只以为“李白”是在装傻。
“你也不必如此防备老夫。”
“老夫将死之人,在此垂钓,只因还有一言,不吐不快,若不说与你听,怕是要死不瞑目。”
“李白”道:“你想说什么?”
鲍信不答反问道:“你可知,若要行开天辟地之举,什么才是最重要?”
左右已经来了,“李白”也想听听他弄什么玄虚,顺着他的疯话道:“是什么?”
鲍信摇头道:“你终究还是信不过老夫,也罢,将死之人,也不怕贻笑大方。”
“自然是道理,世间万事,皆离不开道理二字。”
“不息为体,日新为道,是圣祖的道理。”
“君子当自强,是夫子的道理。”
“你的道理是什么?”
“李白”道:“怎么?你还要教我为人处事的道理?”
鲍信摇摇头:“你行事虽看似疏狂,目无余子,实则却明是非,知进退,不该越的线,半步也不逾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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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即便你有圣道在身,那时也走不出玉京。”
“老夫是想在临死之前,听一听你折服天下的道理。”
“没有令人信服的道理,所做一切终归是空中楼阁。”
“老夫曾以为,这天下间最大的道理,便是一个礼字,礼崩乐坏,才是当今天下不复前古的罪魁祸首,现在想来,却是错了,大错特错。”
“这天下间最大的道理,其实在那些修行之人手上。”
“天下所有的人,都信他们的,哪怕是受其奴役如猪狗,生死皆操于人手,也依然信服。”
“这就是道理,你若没有一个能与之对搞的道理,今日所为,他日也终究是为他人作嫁衣裳罢了。”
“因为天下人信他们,不信你。”
“老夫言尽于此……”
鲍信摇摇头:“你将来是要成贤作圣的,老夫罪孽深重之人,就不必脏了你的剑了……”
“哈哈哈哈……”
他出一阵沉缓的笑声。
笑声越来越小,等“李白”反应过来,已经渐不可闻。
心中一惊,几步来到他身前。
却发现鲍信已经变得枯瘦老朽的脸上带着一丝洒脱的笑意,双眼已经闭合,嘴角带着一丝血渍。
“李白”已经感应不到他的心跳、血流,没有了丝毫的生机。
心中微微一沉。
人死了,但他竟然没有半点快意。
他现在忽然有点明白了,为什么这样的人,竟然能成就大儒。
用他的话来说,这个鲍信,就是一个有着坚定信仰的极端改革者。
或许是因为他看出了大稷的一些弊端,想要改变。
却选择了一条很极端的路。
道理?
不如说是思想……
力量,是需要思想去统御、支配的,这道理他懂,可能比此间很多人都更清楚思想的重要。
只不过……这老头,难不成还以为他要搞革命不成?
疯了吗?
他只是个普通人,可没这么伟大。
“李白”摇摇头,看了一眼鲍信的尸体,没有去动他,便转身离开。
……
吴郡,江宅。
“你想什么呢?跟你说话没听到啊?”
燕小五伸手在江舟眼前晃了晃。
江舟回过神来。
鲍信的结局,让他有点出神。
看了一眼满脸不悦的燕小五,撇撇嘴道:“听到,不就是苏小小携款潜逃吗?”
这段时日,除了闹得沸沸扬扬的庶人剑,还有一个人也上了热搜。
就是那天做下了好大事的“李白”。
在吴郡,其中最大的受益人不是江舟这位始作俑者。
竟然是苏小小的寒香园。
因为前段时间他写了部《彩毫记》,里面讲的正是李白这位谪仙人的故事。
自谪仙人、李青莲这几个名字震动天下后,寒香园里也是每日暴满。
那金子可能都是用箩筐来装的。
不过今天燕小五突然跑来告诉他,寒香园突然开门了。
而且苏小小的戏班子也悄无声息地不见了踪影。
燕小五便着急忙慌地跑过来,让他出面调动吴郡官府的力量去追债!
不过江舟很清楚,这小子绝对是因为苏小小这个人,担心她出了什么事,才扯出个什么携款潜逃的说法来。
江舟懒得理他,说道:“让你打听的事儿怎么样了?白麓书院把徐文卿救出来没有?”
燕小五笑道:“早救出来了……不对,也不能说出来了,我听说那小子确实没事了,不过他死活不愿意出来,在月宫里和他的心上人双宿双栖,快活得很。”
江舟一愣,虽然有些诧异,但到底是放下一件心事。
燕小五又将话题扭回来:“你赶紧的呀,快点去叫人,去把苏小小找回来……”
“当——!”
话没说完,忽然听到一个奇异的声音,如黄钟大吕般,响彻整个天地。
令人神魂都震荡。
燕小五少有的神色一变,露出惊恐,惊呼出口:“太和钟响!”
第273章 钟长鸣,国有丧 (求订阅、月票)
“太和钟……”
江舟一如往常,坐在小楼中,从窗外望去。
这里被他改成了一个静室。
平日里就在这里看书写字,或是静修。
昨日那似乎能响彻乾坤的钟声一响,燕小五便神色大便,匆匆离去,连他心心念念的苏小小也顾不上了。
而自昨日起,这耳边的钟声却再没有停歇过。
那种响彻乾坤的钟声,响了七下便停止。
但自这七下钟声停止后,吴郡城内外各处道观寺庙,都响起了钟声。
一下接一下,一天一夜,都没有止歇。
江舟默默估算了下,这些钟声都是有规律地响起。
大约10秒一下,到了现在,估计已经响了八九百次。
他发现不仅是吴郡,整个南州,甚至可能整个大稷的寺庙道观,都在敲钟。
这段时间因“李白”闹出的沸沸扬扬,也被这一阵阵钟声渐渐压了下来。
就连喧嚣的集市,似乎也在压抑着,不敢大声叫卖喧哗。
城中无论官民,似乎都陷入了一种难言静寂中。
他今日回肃靖司点卯,发现司中上下,一个个都是缄口不言,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即便他想问也问不出口。
不过这种令人焦闷的气氛,倒让江舟想起自己在藏书阁里翻阅到的一些信息。
“钟长鸣,国有丧,天下缟素,天地同悲……”
江舟低声自语,眼中闪烁微光。
“国丧……”
若真是如此,会是谁?
不可能是帝芒。
当日他化身李白,几近一品圣人的实力,在于紫宸宫上空,都能感觉到含元殿中那股深不可测,如日月潜于极渊中的的皇皇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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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存在,怎么可能说死就死?
除了帝芒,还有谁能够得上“国丧”二字?
“公子,有个和尚想见您!”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忽然闯进庭院中。
江舟抬头。
那是一个头扎双髻,十四五岁的清丽小姑娘,正在楼下抬着头,仰着小脸嚷道。
王重光投入他门下后,一心想要讨好。
见他这偌大的宅子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不便打理,便自告奋勇,说要为他寻找一些得力的人手。
江舟本来也有此意,不过一直被各种事情耽误,也没有时间去考虑。
经他一提,就随口答应。
王重光在短短半日内,就带来了数十个人,男女都有。
这些人一来,江舟就看出他们全都有些武功的底子。
王重光说江湖上本就有不少希望投身高门谋前程的好汉,这些人全都是他精打细算,为人可靠踏实的。
全都签了卖身契,任打任骂。
其中还有几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武功底子说不上多厚,却都会些拳脚。
看着清秀柔弱,寻常的大汉也不是对手。
江舟也不怕这些人有问题,本来他也缺人手,有底子更方便他以后调教,就都收了下来。
从其中挑了两个顺眼的,留在身边使唤。
眼前这个小姑娘便是其中之一,他给取了个名叫弄巧,另一个叫纤云。
“和尚?”
江舟心念微转,便道:“请进来。”
“是!”
弄巧儿应了一声,转身又风风火火地跑出去。
不多时,便带进来一个眉目如画的和尚。
果然不出他所料,是神秀和尚。
江舟起身笑道:“大师怎的有空到我这来?”
“阿弥陀佛。”
神秀和尚仍然是那副温吞吞的模样,合什道:“小僧此来,是想向江居士辞行的,若是江居士有闲暇,不妨与小僧一道回返大梵寺。”
江舟听他又一次提起邀他去大梵寺之事,不由心中一动。
“大师,可是有什么不妥之事?”
神秀和尚抬头听着悠悠传来的洪钟声:“不瞒江居士,小僧此番再入吴地,本是为寻一故人,”
“只是如今太和七响,乃召示当今帝后薨逝,”
“当今辛皇后,乃是自古少有的贤后,如今薨逝,天下同悲,方丈师尊降下法谕,令神秀回寺中为辛皇后诵经三年,而且……”
他看向江舟,双眸如星:“贤后薨逝,天下必有动荡,吴郡乃是非之地……”
他没有再说出去。
不过却已经透露出让江舟随他回大梵寺,就是避难的意思。
江舟反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直看得神秀浑身不自在。
才说道:“看来吴郡是真要有大事发生,大师不便相告,我也不问。”
“不过,江某倒是好奇,我与大师虽相识不久,却也知道大师并非怕事之人,相反,慈悲之心天下少有,是难得的佛门大德,怎会遇事而匆匆躲避?”
神秀和尚果然面露惭愧之色,低下头来,避开江舟的目光。
“师门有命,不得不遵,且出家之人,当六尘清静,不该过多沾染凡尘的。”
“呵呵。”
江舟笑了一声,也不说话,回身走到书案前。
拿出一张纸,提笔写下了几行字,又拿过一张,再写了几行。
“大师既然要离去,江某无以为赠,便将此字赠与大师,就当作临别赠礼吧。”
“小僧惭愧。”
神秀更显愧疚,慌忙伸出双手要去接。
江舟却忽然收了回来,笑道:“大师可莫要贪心,江某这字虽不值钱,却也不能轻易与人,两幅字,你只能选一幅。”
“大师,不妨先来看看,要选哪幅?”
神秀一愣,却也不以为意,合什道:“正该如此。”
他走了过来,本来也不在意选哪幅,只是将之当成江舟的一份心意,即便是一张白纸也是要珍而重之的。
但走过来一看到桌上的一幅字,便立即怔住了。
一双如星般的瞳孔突然凝固,然后渐渐放大。
嘴里喃喃念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菩提本无树……”
他心中若有所悟,但眼中却有茫然,始终无法抓到那丝灵光。
这灵光顿悟,看似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不可触摸。
江舟在一旁笑道:“怎么?大师喜欢这幅?”
神秀猛地惊醒,震惊地看着江舟道:“江居士,果然是天生佛性!”
“如此宝偈,小僧愧领。”
“哈哈哈。”
江舟大笑一声:“只是几个字罢了,有什么愧不愧?谈什么佛性?”
“不过大师你倒是比江某所想的不一样,未免太自大了些。”
神秀一怔:“此话何解?”
“除了佛祖外,谁人能悟得空无,证得四大皆空?你妄想与佛为比,可不就是自大?”
神秀愣然间,眼底扫过另一幅字:“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
顿时如被当头棒喝一般,人都呆住。
神色不断变化,似有挣扎。
“是了,是了……小僧何德何能,与佛为比?”
“心中有尘,自当时时拂拭,却不该畏惧尘埃,此心不去,岂非又是难除之尘……”
过了片刻,眼中神采渐复,对江舟郑重合什一礼:“多谢江居士点悟,小僧便要此幅。”
江舟伸手道:“大师请自便。”
神秀珍而重之地将这幅字卷起,放入怀中,拍了拍才松下一口气。
抬起头,毅然道:“江居士,小僧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江舟一愣道:“大师请说。”
神秀合什道:“小僧想在府上借住些时日,不知可否?”
“江某自然无任欢迎,不过大师这是……”
神秀却垂目道:“江居士不必多问。”
江秀心念电转,便笑道:“行吧。”
第274章 妖圣袭神都 (求订阅、月票)
“弄巧儿,带大师去休息。”
“是,公子。”
弄巧矮身一福。
虽然极力让自己显得很安份很有规矩,但两只大眼却是不住地在神秀脸上转动。
这和尚长得还真好看。
果然公子长得好看,他的朋友也都长得好看。
好像比公子长得都好看……不对!弄巧你不能这样,这世上只有公子才是最好看的!
别人也不知道她这一会儿功夫就在心里转了一通绕口令似的心思。
不过她自认为隐秘的“偷窥”自然瞒不住江舟二人。
尽管神秀是高僧,对于这种事也见怪不怪,并不介意。
但江舟只感觉丢人得很……
看着弄巧带着神秀离去。
江舟回想他刚才说的话。
钟声还是按照着固定的节奏传来。
还真如他所想,这是国丧。
太和钟非国有大事不鸣。
如帝皇出征、祭天、驾崩,帝后薨逝等等。
钟声次数不同,寓意自然也不一样。
七声钟响,便是帝后薨逝。
听神秀说,在太和钟响后,天下各地的所有道观寺庙都要敲钟。
合共二万七千次。
若是帝皇驾崩,便是三万次。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大稷恐怕都要听着这钟声过日子了。
辛皇后?
这位皇后连他也有耳闻,
甚至在市井中也经常能听到,在那些贩夫走卒口中都是一位贤明的皇后。
帝后薨逝……
神秀突然又要离开吴郡,现在又忽然说要留下。
原因八成和这个脱不开干系。
这位辛皇后,可不是般人。
除了天下皆知的贤名外,她身后的家世也十分不凡。
其父曾为先帝宰执,相国足足一甲子。
其后辞官,隐居于稷下学宫。
一百三十余岁时才瞌然长逝。
可谓是门生故旧便天下。
在南州,曾在其门下就学的大儒名士就不少。
似乎连太守范缜、刺史鲍信等人都是其门生。
江舟回忆着从藏经阁里的《稷书》看到的资料,才悚然惊觉。
这位贤后的死,可能真的会引起天下大动。
不仅是其父系的影响,其母似乎还是某个仙门名教的嫡传,来历有些神秘。
而且辛皇后本人,还是当今大皇子、六皇子的亲生嫡母。
六皇子,楚王……
江舟摇摇头,似乎想将这些事甩出脑子。
他该做的,能做的,“李白”已经都做了。
他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做得比“李白”更好了。
他也不想再做什么。
江舟自觉已经不欠任何人,无愧于心。
从今以后,他只需要为自己而活。
其他的,就算天塌了,也自有高个子去顶。
他自己苟住发育才是正理。
若真有大乱,起码也要有足够的自保之力。
现在他可不是孤家寡人。
至少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刚刚有了几分家的气象,可不能让人毁了。
……
一日无话,包括夜里,整个吴郡都在钟声之中度过。
但没有人敢抱怨,也没有多少人会抱怨。
甚至有不少百姓在家中都自发地为辛皇后守丧。
以江舟如今的修为,也不至于被区区钟声给搅扰了心中安宁。
一整夜都在修炼元神大法。
自从立言铭刻浩然之后,他脑宫中的元气产生了某种莫名变化。
似乎是变得更加纯粹。
不知道是因为“李白”变成了分神,还是因为这种变化,江舟感觉自己修炼元神大法的速度加快了许多。
虽然距离凝炼帝神还差得远,不过总归是件好事。
日子也算是越来越有盼头……
第二日。
江舟神清气爽地来到院中舒展筋骨。
在另一处独院中,神秀于厢房中跌迦而会,低眉垂目,手捻念珠,口中喃喃念诵着经文。
忽然抬头望向小楼方向,眼中露出几分惊疑。
“身光内绽,天衣暗结,佛门身胜境……”
“华光冲顶,浩然内蕴,儒门立言境……”
“紫气氤氲,阴神隐动,道门……阴神境?”
“些许时日不见,江居士竟然已达到如此境界,只是他竟三教同修?”
江舟练功之时,气息难免泄露,也没有刻意用五烟罗掩盖。
倒让神秀一眼看穿了他的修为。
令神秀惊诧莫名。
不仅是三教同修,还都修炼到了中三品以上的境界。
而且那氤氲紫气,竟让他全然看不透。
“江居士的佛门修为,确实是我大梵寺的金刚九会,这紫气又是哪门哪派?竟如此高深莫测?”
神秀摇了摇头,重新低眉垂目,念起经来,也不再深究。
修行乃各家之秘,还是不要随意窥探。
……
江舟照常来到肃靖司点卯。
走进司衙,却发现气氛似乎有点古怪。
正好碰上金九匆匆经过,便一把抓住问道:“司里怎么回事?怎么人人都紧张兮兮的?”
金九匆匆而过,也没看到江舟,被一把扯住,惊了一下,看到江舟才松了一口气。
“你可吓死我了。”
“搞什么?你也这样,在司里还能撞鬼了?”
金九呼了一口浊气,小声道:“‘狱卒’出来了。”
“狱卒?”
江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狱卒,在肃靖司里,并不是指普通牢狱的狱卒,而是刀狱的看守者。
虽然称为狱卒,但身份有些超然。
在吴郡,即便是太守也无权管辖,只有李玄策一人有权调动。
江舟奇道:“这位怎么会出来?”
从他进肃靖司以来,除了上次托老钱将炼尸放入刀狱蕴养,就只见过一次狱卒。
就是那个浑身罩在血甲中的怪人。
除此之外,狱卒在肃靖司就跟不存在一样,别说跑出刀狱来了。
金九说道:“好像是刀狱出了什么事,狱卒出来让许都尉加强守备。”
“这不,你也看到了。”
他指了指周围各个全副武装,匆匆往来进出的巡妖卫。
神色沉凝道:“刀狱这地方你也知道,里面关押了多少妖魔?别说中三品的不少,好像连上三品的都有一个。”
“要是真出了问题,那可是滔天大祸。”
“这么严重?”
金九摆摆手:“这事还是可大可小。”
他神秘兮兮道:“真正的大事,是玉京那边。”
江舟愣愣道:“你再吊我胃口抽你信不?”
金九似乎想起江舟今非昔比,动起手来还真不是对手,吞了口口水,干笑了几声,正色道:
“有一品妖圣袭击玉京皇城,三千拱日禁军尽殁,两位一品大将军受了重伤,当今陛下身边的那位大总管差点被吸成人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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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神色惊悸,压低声音道:“听说好像连陛下都受了伤。”
“可怕的是,那妖圣在大闹玉京,杀伤无数之后,竟然还能安然而退。”
“陛下震怒,颁下平妖诏,命各州各司,全力捕杀一切妖魔。”
金九抬手想拍江舟肩膀,忽然想起他已经是上官,便讪讪放下。
“咱们肃靖司首当其冲,以后啊,有得忙了。”
说着摇了摇头:“最近是多事之秋,案子要比往常多好几倍。”
“我总感觉有种山雨欲来的意思,”
“都怪那个什么谪仙人,自从他闹了这么一出,这天下都乱了,”
“我跟你说,不仅是咱们司里,提刑司那边更惨,每天都不知道要抓多少人,忙得后脚根打后脑勺,”
“都是些江湖上的撕杀,就连普通百姓也不少打架斗殴死人的,”
“要不是因为他把那些剑传得天下到处都是,又怎么会弄出这事来?”
“所谓法不可轻传,何况是这等高深的武道?他这么干,简直是乱来。”
江舟:“……”
当着和尚面骂秃子,真想抽他。
忍着冲动,江舟追问道:“知道那个袭击玉京的是什么人哦不,什么妖吗?”
第275章 阴兵借道 (求订阅、月票)
“这个……倒是有点不大清楚……”
“就是听说叫什么鬼?哦对,山鬼!”
金九猛地一拍手:“就叫山鬼,听人说,那妖圣长得青面獠牙,跟山一样大,血口一张,就把三千拱日禁卫给吸了进去,一口就吞了!”
“当时正好有两位伏魔大将军在皇城,两位将军联手,居然还是斗不过,反被它伤了。”
“嘶,还好不是咱们这儿遇上,你说咱们吴郡肃靖司斩妖除魔这么多年,也算见过不少妖魔了,”
“可真要遇上这位,还真不一定够它一口吞的。”
“有这么夸张?”
江舟虚着眼,有些怀疑。
若是以前,他还真就信了,毕竟他自己也没什么见识。
可化身李白之时,多多少少也看到了几分玉京的虚实。
别说那位深不可测的人皇,还有皇城禁宫中究竟藏有多少能人。
只是当初从玉京城中放出无上斥力拦截他的那几位,就不下一品。
加上玉京守军,皇城禁军,可都不是纸糊的小人。
这种力量,能让一个妖魔杀进杀出,伤了这么人还扬长而去?
金九却笑了起来:“你还真当回事啊?”
“哎,这种顶了天的事,咱们这些小人物怎么能知道清楚?”
“不都是私底下传传,就算是真的,从玉京到这里几万里之遥,传来传去的,也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
“这些事儿啊,你听听就算了。”
“行了,校尉大人,卑下还有案子要办,就先告退了?”
金九作势下拜行礼,江舟一脚虚踢了上去:“滚。”
“得令!”
金九嘻嘻哈哈地便要离去。
才走了两步,江舟看着他的步伐忽然又道:“金九,你最近长进不少啊,几个月没注意,已经八品了,都快晋入七品了吧?厉害啊。”
金九停下,转身笑道:“跟着苗校尉办了几件大案子,得了些不错的赏赐,也算是厚积薄发了,怎么说我也在司里十几年了。”
“不过和校尉大人您可没法比,不愧是咱们吴郡肃靖司的头牌,内定的下一任靖妖将军的男人。”
“……”
看着江舟眯起双眼,闪烁着危险的光芒,金九连忙转身就跑。
“办案去了,告辞!”
江舟站在原地挠了挠下巴。
有点意思。
短短几个月,从区区九品,到距离七品不过一步之遥,几乎连跨二品。
这个金九,也没这么简单啊。
毕竟别人不是他,没有鬼神图录这么超出常理的东西。
这个念头也只是在脑子里转了转,便没再学究。
这世上机缘无数,许他开挂,还不许别人有机缘?
司里看来是真的很紧张。
知道他来了,很快便有人来寻他,说是都尉许青有交代。
其他校尉都被派出去执行任务,,这段日子,百解堂都由他来坐堂。
同时也是让他坐镇肃靖司,以防意外。
显然,许青也很清楚,她这个部下在实力上已经超过了自己。
没有人比他更适合。
江舟也没有什么不乐意,坐不坐堂对他来说都一样。
反正他的只要能斩杀妖魔就行。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自己错了。
坐到百解堂上没多久,他就发现案件真是堆积如山。
这几天下来,堆积起来的案子比往常一两个月都要多。
而且还在不断地新增。
即便以他可以一心多用的能力,也有些焦头烂额。
十有八九是帝芒分布的平妖令闹的。
好不容易处理完那些上门来报案的,可以稍微缓下来,慢慢整理堆积的旧案。
江舟把自己手下能识字的人都找了过来,帮着一起处理这些小山一样的案卷。
其实他原本手下也就只有一个冯臣是识字的,现在只多了一个王重光。
江舟有点庆幸把王重光收了。
以他现在在肃靖司的地位,提溜个人进司里当差不是难事,何况王重光这样身家清白,出身还勉强算得上显赫的人。
这家伙虽然出身武林世家,却算得上是个文武双全的人才。
不仅人脉广,地面熟,脑子也灵活。
有他在,可是省了自己不少事。
几人埋头案卷时,王重光忽然从案卷堆中抬起头:“大人,有两件事好像有些奇怪。”
江舟也正忙着,头也不抬:“说来听听。”
王重光道:“属下发现这些案子里,竟十有三四,都极为相似。”
他指着一堆整理出来的案卷道:“这一部分,说的是发现有阴魂邪祟出没,据这些报案之人所说,邪祟都是如出一辙,全身穿盔甲的鬼物,在半夜穿街而过,”
“而且报案之人还不少,都是郡城中百姓,”
“却都不是目睹邪祟的本人,而是他们亲友邻居。”
江舟还没说放,另一边冯臣已经好奇道:“这是为什么?”
“因为亲眼目睹邪祟的人,无一例外,都生了重病,卧床不起,浑身冒冷汗,而且除了起初的一两日,神智尚算清楚,还能说话,就慢慢变得神智不清,形如痴呆,连话也说不出来。”
“属下做了个估算,至少有三四十家,都是如此。”
冯臣惊道:“这么邪门?”
江舟皱着眉。
其实他也已经发现。
他之前翻阅的案卷,也有不少是如王重光所说。
心里想着,嘴里道:“还有另一件呢?”
“哦,另一件也是差不多,不过是发生在郡城之外,不少怀水沿岸的居民来报案,说是看到怀水之上,有白尸漂浮。”
王重光说脸上现出心悸的神情:“这事更加邪门,见过白尸的人,都是男人。”
“而且他们在见过白尸后,过几天就无一例外,全都失踪了。”
冯臣听着,已经忍不住跑了过来,翻起他身边垒起的案卷,越看越心惊。
忍不住抬头道:“大人,这么多的受害人,之前没有一点风声,而且连郡城里都接连出现邪祟,恐怕这涉案的妖魔不简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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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重光忽然面现犹豫,说道:“大人,其实我曾听江湖上的朋友说过一些奇怪的事情,不知道会不会和这两件案子有关……”
江舟道:“你先说说看。”
“我曾听江湖上的朋友说过,在阴世,有一种阴兵,出现之时,都是成群结队,若有人得见,必定会被夺去魂魄,活不过十天半月。”
“他们就曾有人遇上过这些阴兵,都是几天之后,无缘无故就死了。”
“和郡城里出现的那些疑似邪祟的甲兵倒有些相似。”
“阴兵借道!”江舟忍不住脱口而出。
“阴兵借道?”
王重光一愣:“大人知道这东西?”
“哦,只是有些耳闻,也不知是不是。”
江舟回过神来,摇头道。
他只是忽然想起,这案卷上说的情况,不就和他在彼世听过的阴兵借道有些相似?
第276章 变数 (求订阅、月票)
什么阴兵借道,在彼世自然是玄奇诡异得紧。
放到这里,说起来,似乎也不算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不过事实是,阴世与阳世,就像是镜子内外。
阴阳相隔,互不相涉。
即便人皇可以册封阴神,但就算是帝芒,也是不可能踏入阴世的。
人皇册封阴神,靠的是人道气运。
神灵修功德,求位业。
这天地之间,只有天地之主能掌控位业。
此方天地之主,就是人。
若不依附于人,所谓的神灵便和那些野祠邪神没有什么区别。
只能靠着忽悠那些愚夫愚妇,来赚取一些可怜的香火愿力,不得正道。
生人入不得阴世,入了阴世的阴魂亡人,同样也不可能踏入阳世。
阴兵不是一般阴魂,不可能在阳世存在。
既然出现在阳世,就意味着阴世门户出了问题。
江舟听说过,各州城隍,就管着阴世的门户。
这事,确实可大可小。
不过究竟情况如何,还得经过查探才知道。
“你再说说另一件。”
江舟暂时放下这个念头,问起另一件案子。
王重光道:“是这样的,江湖上,前些日子不知从何处传出一句古怪的话语,”
“说什么……孤爽悲于洪波,白尸飘于无涯,五龙吐气于神京什么的……”
“属下本也不曾放在心上,只是看到这怀水白尸一案,才忽然想起,却不知两者间究竟有何关联?”
“孤爽悲於洪波,白尸飘於无涯,五龙吐气于神京……”
江舟心中莫名一跳:“还有其他的吗?”
王重光想了想,摇头道:“只有这些,这些传言都是零零碎碎的,江湖上的道听途说,只当作是闲时谈资,只是流传甚广,才被属下听闻。”
江舟闻言眉头深皱。
这些案子,一件比一件古怪。
还有这句话更加古怪。
五龙吐气于神京……
究竟是什么人编造出来的?又有什么目的?
……
在江舟埋头在如山案卷中时。
郢都,楚王府。
“殿下,您多少吃点儿吧。”
楚王妃捧着几样精致的吃食走进来,看着坐在阴影中的楚王,满面忧心地劝道。
“放着吧。”
阴影中传出楚王沙哑的声音:“瞬华,你先去歇着吧。”
“唉……”
“臣妾告退。”
楚王妃沉沉叹了一声,忧心忡忡从房中退出。
“母妃,父王怎么样了?”
房外,楚怀璧担心地迎了上来。
“不必太担心了,你皇祖母薨逝,你父王有些伤怀罢了。”
楚王妃一扫面上忧心,不露异色道:“你这几天可安份点,让你父王安静几天。”
“哎呀,母妃,我在您眼里就这么不懂事吗?”
楚怀璧撇了撇嘴,旋即露出忧伤道:“皇祖母怎么说去就去了?”
“我记得去年进宫拜见皇祖母,她老人家气色还挺好的。”
楚王妃摇摇头:“你皇祖母虽驻颜有术,可毕竟年纪大了。”
可不是年纪大了?都快二百岁了。
不过对一般人来说,二百岁那是快成仙儿的人了。
但对这位辛皇后来说,如果她愿意退下后位,别说二百岁,照常理推断,即便活到二千岁也不足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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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妃想着其中蕴藏的可能,心中忧虑又冲了上来。
回头看了一眼房中,眼中难掩忧色。
半晌,才拉着楚怀璧离开。
走在路上,忽然说道:“你那个江舟可有跟你说过,什么时候来王府递帖?”
“哎呀!母妃!”
楚怀璧有些崩溃:“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拿这事开玩笑!”
“还有,什么叫我的?我跟那家伙根本没说过几句话!”
“哼,我可没开玩笑。”
楚王妃哼了一声,重重拧了她一下:“我告诉你,这个女婿,你老娘我还真就认定了。”
“他要不来,老娘亲自派人过去,抬也要把他抬过来!”
“我不理你了!”
楚怀璧气得两眼溜眼,瞪着自己母亲好一会儿,才重重地跺了跺脚,转身就跑了。
“唉……”
楚王妃看着她离去,脸上又现出重重忧色。
……
楚王寝宫中,昏暗的阴影下,传出一阵阵低沉的怪笑声,
“呵呵呵……”
“你果然还是动手了,你真是好狠毒的心啊……”
“君上,此时正是良机。”
一个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楚王身前,一团黑暗如影随形,将其整个人笼罩在其中,连身形都看不真切。
“那个所谓的谪仙人,也算是帮了君上一把。”
“如今天下动乱,外有四夷虎视眈眈,内有八百诸侯蠢蠢欲动,”
“就连那些蚁民中也有不少人,因一把庶人剑,而不甘朝廷压迫,多有胆大杀官之人,”
“据我所知,北边的幽州、东州、西州、阳州之地,都有几拨流民汇聚,举义旗,杀官夺城,声势颇为浩大。”
“听说其中有两人,是得了天子之剑,被那些流民奉为天命所归,聚起好大的声势。”
“咱们这位皇帝偏偏在这个时候颁布平妖令,不得不说,若非是他太过自信,便是修炼日月大法把脑子也给修糊涂了。”
“呵呵呵……”
黑影发出一阵笑声。
楚王坐在阴暗之中,一言不发。
沉默许久,才缓缓道:“既然母后已去,本王又还有何顾忌?”
那黑影似乎颇为惊喜:“殿下英明。”
黑影顿了顿忽又道:“不过,若要举事,南州却还有个变数,最好先除去。”
“变数?”
黑影一笑:“呵呵,那位谪仙人的同门,也是殿下您的准女婿,肃靖司肃妖校尉,江舟。”
“区区一个肃妖校尉,也能成为本王变数?”
“殿下,此人来历神秘,不说他背后有个不知深浅的李青莲,前段时间将元千山弄得灰头土脸的楚留香,也是其同门,”
“就算他自己,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而且与纯阳宫、玉剑城等名教弟子来往密切,”
“我刚刚收到消息,如今连大梵寺的神秀,也忽然出现在他家中,似有长居之意。”
“他一人自然是不足为虑,不过他身后却联系着当世几大仙门圣地,如今还手执人皇金敕,实在不可不防。”
又是一阵沉默。
楚王才发出声音道:“一个小小校尉罢了,你自行决定吧。”
“是。”
黑影回头看了一眼殿外,似乎轻轻笑了一声,缓缓消失。
殿外。
一个娇小的身影缩在角落里,双手紧紧捂着嘴。
双眼睁得溜圆,眼中透出惊惧不可置信的神色。
过了好一会儿,楚怀璧似乎觉得应该没有人会发觉自己,才小心翼翼地离开这里。
远离了这卒寝宫,她才快步跑了起来。
才跑了没多远,眼前忽然有道道黑气缭绕,汇聚成一道人影。
“咯咯咯……”
“郡主娘娘,你要去哪里?”
第277章 三元交驳 (求订阅、月票)
楚怀璧吓了一跳,心差点跳出了胸腔。
却仍强自镇定,深吸了一口气,昂首挺胸,摆出了自己郡主娘娘的架子。
“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楚王府?”
“信不信本郡主一声令下,你立时就要万箭穿心?”
黑影笑道:“咯咯,郡主娘娘可不要误会,我是楚王殿下座前驱使,卑下之人,又岂敢对郡主娘娘不敬?”
“既然如此,你就快快让退下,别挡了本郡主的道,哼。”
楚怀璧一边说着,一边倒退。
“砰!”
才走了几步,却忽然撞上了一墙“墙”。
黑影令人心中阵阵生寒的笑声响起:“炀,郡主娘娘面前,你怎敢无礼?郡主什么身份,也是你能冲撞的?”
“还不快快跪下请罪。”
楚怀璧只觉得头上有一大片黑影压下。
惊惧地回头,旋即就惊呼了一声,连连倒退了几步。
她身后不知何时,竟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人影。
是一个相貌粗犷平凡的大汉,但身高足有丈余,往那一站,身躯如同一堵墙一般。
肩头杠着一根长长的巨柱。
巨柱上盘绕着九条巨蛇,正高高扬起蛇头,当空舞动,吐着猩红的蛇信。
正朝她弯下身形,单膝跪下。
就像是一座小山似地压下来,压迫感十足。
尤其是那巨柱上的九条高昂蛇首的巨蛇,冰冷的碧绿竖瞳,猩红的蛇信,都令她感到不寒而栗。
黑影发出娇笑:“炀,收起你那些宝贝,别吓着郡主娘娘。”
那炀闻言低下头,九条巨蛇便缓缓地缩回,盘伏在巨柱之上,如同柱上的浮雕。
楚怀璧心中害怕,却倔强地咬着牙根:“你们想干什么?”
“郡主娘娘不用害怕,他呀就是长得丑了些,人却很温柔的,咯咯……”
黑影笑道:“刚刚殿下吩咐他去办点事,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郡主娘娘,才未曾避让,倒是让郡主你受惊了。”
“炀,还在这里做什么?快去办你的事吧。”
“炀”不声不响地站了起来。
只不过是这么一个“轻微”的动作,周身竟然就激起了一阵狂风。
吹得楚怀璧衣衫猎猎,不自禁地以手掩面。
不过想起刚才听到的话语,又连忙叫道:“站住!”
“你想去做什么!”
那炀肩扛巨柱,并不理会她的叫喊。
行走间所过之处,地面都踏陷下一个个巨大足印,却听不到半点声响。
黑气流转,那黑影突兀地出一在楚怀璧的身后,贴上了她的耳边。
楚怀璧只觉阵阵阴冷的气息在耳边吞吐。
“郡主,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好好做你的郡主娘娘,坏了殿下的大事,就算你是殿下的爱女,恐怕也会有坏事发生哦。”
“阴,你太放肆了。”
冷冷的声音自远处楚王寝宫幽幽传来。
楚怀璧一喜:“父王!”
“殿下,属下只是想提醒郡主娘娘一句。”
黑影沉默片刻,话语中的轻浮之间稍敛。
“本王的女儿,何需你来置喙?”
黑影似乎低下了头:“是属下僭越,请殿下恕罪。”
楚王声音冷冷道:“再有下次,莫怪本王不顾七绝宫主颜面。”
“是。”
楚怀璧朝寝宫方向急喊道:“父王,那个怪物想去做什么?您让他回来好不好!”
“……”
楚王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怀璧,这是大人的事,你不要理会。”
“父王!我不是小孩子了!”
楚怀璧喊了一声,两眼红了起来,声音抽泣道:“父王,您变回来好不好?这几日您变得让怀璧好害怕!”
“……”
楚王沉默许久,才幽幽出声:“来人,送郡主回房歇息。”
“父王!”
楚怀璧哭喊起来,只是在楚王府中,没有人能违抗楚王命令,即便她是郡主。
很快便被人送回自己房中。
外面还有森严把守。
……
吴郡城外。
江舟站在怀水边上。
这段水域,是最多人报案,说看到过有白尸漂浮的一段。
但这两日来,他或明或暗,已经查过几段水域,都没有发现有什么白尸。
小屁孩路忘机在边上拿着罗盘,皱着小脸又掐又算。
嘴里喃喃不止:“奇怪……奇怪……”
“天地人三元交驳……命数皆匿……”
江舟走了过来:“怎么?算不出来?”
路忘机下意识地摇头,嘴里喃喃道:“三元交驳,命数隐匿,吉凶不显……”
“啊!”
他忽然叫了一声,罗盘掉到地上,竟应声而碎。
他却顾不上自己这师门至宝,双手抱头,痛得在地上直打滚。
江舟一惊:“你怎么了?”
刚想去抱住他,路忘机又忽然停了下来。
江舟将他扶起,却见他双眼紧闭,两道血痕从眼中流出。
他一把抓着江舟手臂,小脸惊恐地叫道:“江舟,不要再查了!”
江舟眉头微皱:“什么意思?”
路忘机突然暴躁地喊道:“不要查了不要查了!听不懂人话吗!”
“好好好,不查就不查。”
江舟见他模样癫狂,连忙说道。
路忘机紧闭着双眼:“真的?你没骗我?”
“我骗你一个小屁孩干什么?”
路忘机连忙道:“那好,咱们快回去!”
江舟无奈,只好回头朝乙三四叫道:“你来背他。”
一行人再次徒劳无功而返。
江舟不仅没查出什么,心中迷雾反而越发重。
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滔滔江水,眉头深皱。
路忘机这个傲骄小孩,元千山这等人物他都不屑一顾,是什么能让他怕成这样?
有关怀水白尸一案,折腾了这么久。
只是查出了更多见过白尸的人,知道了见过白尸的,并不止是男人而已。
只是见过的女人都没有什么事,只当是寻常的浮尸,都没有当回事,没有报案,肃靖司案卷中才没有记载。
除此外,一无所获。
江舟将路忘机带回了江宅。
为他检查了下,发现这小孩双眼只是一些小创伤,但神魂却如同遭受了重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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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他这两日他斩杀了几个妖魔,手中刚好还有一合阴灵膏、一盒阳灵膏没有用。
他早已发现这些东西不仅能加强神魂肉身,还能治疗两者的创伤。
便拿了出来,给这小子用了。
效果立杆见影,非但创伤迅速恢复,他也算是因祸得福,得了不少的好处。
不过到底是个孩子,许是受了惊吓,精神大挫,用了膏药后,整个人松下来,便呼呼睡下了。
第278章 拘魂锁魄 (求订阅、月票)
江舟将路忘机安置好,又嘱咐心思细腻的纤云在其房中看顾,便径回到小楼中。
坐在窗前,疏理着这两日所遇的古怪案件。
以往的案子,再怪也总是有迹可循。
但疑似阴兵借道的甲兵,怀水上的白尸。
这两件案子,都像是无根无源一样,凭空出现。
让人无法捉摸,也寻不到根源。
甚至连一丝一毫的线索都找不到。
江舟知道,恐怕这是已经远远超出他这个层次,完全不是他能力范围内的事件了。
他也没有太纠结,反正和以前一样,不是他能碰的不碰就是。
现在的局势,到处都是妖魔,他完全不缺“经验怪”。
想了一会儿便暂时放下。
很快进入定中,凝神寂照,修炼元神大法。
说是修炼,其实依然是默诵经文。
不过这一次诵念经文,却似乎有了些不一样的变化。
江舟一遍又一遍地默诵天一经文,也不知过了多久。
只觉神意茫茫,飘飘忽忽,似乎在虚空中飘来荡去。
一直向“天上”飘去,也不知飘了多久,似乎要飘入那无穷无尽的太虚之中一般。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就在此时,一声清朗之音响起。
江舟猛地惊醒,心中一片清明。
是居于紫府中的分神“李白”。
这是怎么回事?
“李白”又念诵道:“一念清灵,魂识未散,如梦如影,其类乎鬼。”
居于脑宫中的“李白”,似乎一日比一日便得更神奇。
此时就像是他脑中的一台超级电脑。
与他有着同一个意识,却比“自己”更加冷静、理智,而且能瞬间调出他曾经看过、经历过的一切。
事无巨细。
简直像是让他多出了一颗超级大脑一般。
江舟一阵后怕。
也亏得“李白”的存在。
否则他刚才就危险了。
刚才那种状况,应该是他要凝聚阴神。
“未至真空,阴神也难出。”
江舟想到藏经阁中有一部道经中有言。
心空及致无碍时,就是真空。
他之前本已经该到了阴神之境,但心有所累,心有挂碍,不得解脱。
祭月诗会之后,他用自己也没有想到的方式,让自己问心无愧。
消除心中所累,如今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就要凝聚阴神。
如果“李白”没有出声惊醒,他可能已经一跃而出,成就阴神。
不过江舟并没有懊恼,反而庆幸。
初生之阴神,十分脆弱,没有人敢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阴神出窍。
否则往往阴神出窍之时,就是魂飞魄散之日。
更何况,有元神大法在,他也并不想凝聚阴神。
天一元神大法中,有经文记述:修持之人,始也不悟大道,而欲于速成。形如槁木,心若死灰,神识内守,一志不散。定中以出阴神,乃清灵之鬼,非纯阳之仙。以其一志阴灵不散,妄称为仙。虽曰仙,实为鬼。用功到此,乃曰得道,诚为可笑。
这经文将此世中人许多人苦苦追求的阴神之境,说得一无是处。
乃是“始也不不悟大道”后,急欲速成,才将这左道当大道。
他要的是直接凝聚帝神,而不是这区区左道阴神。
江舟思绪电转,片刻之间便恢复清宁。
将几欲出窍的神魂正要归附灵窍,忽然听闻一声嘻嘻怪笑。
便觉一阵巨大的拉扯力,将自己神魂一扯。
江舟神意猛震,如同酒醉般,昏昏欲睡。
暗道不好。
八成是遭了暗算。
为防不测,脑宫中的“李白”瞬间出窍。
“哎哟!好厉害的浩然气!”
“快走快走!”
“这小子好像有得了大造化的读书人护持!快快回转!”
“李白”出现在榻前,却见几个鬼鬼祟祟的影子,手里扯着一根漆黑铁锁。
铁锁另一端,锁着的分明是本体。
只是昏昏错错,不知人事,被几个鬼祟锁着,直接拖入了虚空中一阵迷蒙黑气中,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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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再回头一看,本体肉身却好端端地坐在榻上。
这是魂魄被拘了……
幸好他有这尊分神,否则还真要遭了暗算。
到底是什么人?
竟然能让他毫无所觉地便将他魂魄拘走?
拘魂锁魄……
除了阴司,还有谁能有这般能为?
“李白”神色沉凝。
可这阴司为何要暗算他?
“哼。”
“李白”轻哼一声。
不管是谁,擅拘生人魂魄,都是大罪。
何况还拘到了自己身上?
心念一动,本体口鼻中窜出五色烟气,贴着皮肉蔓延开来,护住全身。
有太乙五烟罗护体,也不怕自己这肉身遭了破坏。
“李白”身形变化凝实。
这是这尊分神的另一处神异。
所谓“阴神能见人,阳神人能见”。
便是因为阴神非实,乃人之一念。
只有修为十分高深的真修,阴神才能变化形色,为人所见。
而他这尊分神却与一般阴神不一样。
可以虚实随意。
虚时为神,实可化为血肉之身。
与传说中的阳神一般。
四处扫了一眼,将一旁放在桌案上的一柄文茂斋刚刚为他搜罗来的宝剑,还有那只乾坤洒葫芦拿在手中。
“霓为衣兮风为马!”
口中一声慢吟,便从窗户穿出。
一脚踏空,云气自生,青衫飘拂,御风而行。
姿态如仙,却是风急电掣。
不过短短片刻,便来到城隍庙上空。
此时夜深人静,庙中并无人。
只有院中一尊巨大的香炉,即便是深夜,炉中也仍有香火不灭。
青烟袅袅,聚而不散。
如一层青黑的薄纱,将黑夜中的城隍庙笼罩其中。
若隐若现,十分神秘。
“李白”飘身降落。
看了一眼这尊香炉。
这东西以精铜所制,受了吴郡不知多少年月的香火。
恐怕早已经变为异宝。
当初那灵空道人竟然能将此物踹翻逃遁?
根本不可能。
“哼。”
“李白”抬头看向那黑幽幽的城隍大殿,怒道:“受人间香火,不思恩德,反为祸人间,擅拘生人魂魄。”
“吴郡城隍!”
“与我出来!”
“李白”连喝数声。
庙中仍然一片静悄悄。
“李白”冷笑一声,腰间长间铿然出鞘,当空一斩。
剑气呼啸而出……
第279章 阴司 (求订阅、月票)
“砰!”
紧闭的城隍殿门轰然碎裂洞开。
显露出殿内静幽幽的景象。
城隍神像高坐神台。
于阴暗之中只露出半截身子,透出一股森然之气。
“李白”冷笑一声,倒提长剑,一步步缓缓跨进其中。
读书人心中有正气,不惧鬼神。
鬼神阴邪,最惧怕的反而是读书人的浩然正气。
他这具分神虽是假冒的马甲,但经受过浩然长河的“认证”,假的也能变成真的。
虽然仍是江舟自己的意识,但其实已经有了不一样的性格。
“李白”就如同一盏明灯,随着他的踏入,殿中的黑暗似乎被一点点驱散了一般。
这才看清殿中的情形。
城隍神像是一个中年模样,面目威严的男子。
听说吴郡城隍,生前也是一位好官,死后因生前功德而被册封城隍。
城隍左右有文武判官像列位。
文判官白脸黑须,笑意吟吟,双眼似能看破人心。
武判官黑脸赤须,怒目骈指,似直指人心拷问。
两旁有诸多文武阴神像、阴差小鬼泥塑。
或嬉笑或怒骂,或庄或谐,百态皆具。
颇有一股诡异之气。
“装神弄鬼,再不出来,我捣了你的功德金身!”
“李白”一声喝斥。
手中长剑已经抬起。
“住手!”
“什么人胆敢擅闯城隍庙?”
“亲娘咧!可别冲动啊!冲撞城隍老爷,你死也逃不过罪责的我老刑跟你讲!”
“李白”刚要斩出,忽闻一声颇为令人出戏的叫喊传来。
嘴角一抽,本不待理会,却忽然心中一动。
本尊的意识似乎苏醒了……
“你你你,说的就是你!”
“你到底哪来的愣傻小子?城隍爷招你惹你了?”
这时刑长恭带着几个人从外面冲了进来。
最近城里不太平,提刑司、肃靖司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要派出人手巡城。
刑长恭即便是青衣捕头,也免不了要干这累活。
他正和几个兄弟巡街,忽然听到城隍庙方向传来异动。
这城隍庙可算是郡城里的一个重地。
当下不敢耽搁,带着人匆匆赶来。
没想到看到了一个文文弱弱的书生模样的人,竟然提着长剑要砍城隍神像。
您真当这是泥雕木偶啊?
这可神灵功德金身,冲撞了要遭报应的!
“咦?你不是……那个什么李黑还是李白的?”
一声怪叫,一个圆脸小胖子指着“李白”叫道。
燕小五居然也在这里面。
刑长恭呶呶嘴道:“你认识这傻小子?”
“我记得他好像是江舟那小子的师兄,就是最近传得很凶的那个谪仙人。”
“你这是想做嘛呢?”
燕小五前半句是对刑长恭说的,后半句却是在问“李白”。
“亲娘咧!”
刑长恭却是一声怪叫:“是大人物啊!”
“李白”一头黑线看着这两人旁若无人似地对话。
却也不急着动手了。
……
另一边。
江舟在昏昏迷迷间,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
等他清醒过来,便看到前面几个头大身小,佝身驼背的小鬼,正用锁链扯着他在渺渺冥冥的虚空中奔跑。
锁链锁在他的脖颈上。
江舟扯了一下,竟然十分坚固。
上面还有一种特殊的力量气息,有些像捆妖锁,却又不一样。
仔细感受了下,想要挣开虽然不容易,但也不是不行,只不过要费些时间力气罢了。
与“李白”间的联系似乎受到了阻隔,但仍然能感应到存在。
知道自己的分神已经到了城隍庙中。
江舟也不急着动作。
他连身在何处都不知道。
这地方有点古怪,就算他将这几个小鬼杀了也无济于事。
还不如看看它们到底想干什么。
没过多久,几个小鬼便拖着他钻进了一团青烟之中。
江舟只觉眼前一花,便出现在了一方奇异的所在。
这里青烟缭绕,黑雾弥漫,难见十尺之外。
其中又隐有金光隐隐。
几个小鬼拖着他走了一段距离,那金光处竟然是一座威严的殿堂。
身不由主地被小鬼拖进其中,走在殿堂上,两边皆是各种青面獠牙,奇形怪状的鬼物。
一个黑面赤须,恶形恶相,不似人模样的跳了出来,怒目暴喝:“堂下何方犯鬼?还不速速醒来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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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如雷霆,能震人神魂。
江舟装作悠悠醒转的模样。
扫了一眼周围的景象,看向那个黑面赤须的恶神。
边上还有另一个白面黑须的鬼神。
文武判官?
那高大的城隍宝座上,却空空如也。
江舟心思微转,做出一副外厉内荏的模样喝道:“你们是何方妖魔?竟敢擅拘生人魂魄,竟然还拘到本官身上来,尔等可知本官是谁?”
“呼~哈哈哈哈!”
那武判官猛然爆笑。
殿下小鬼也发出一声声嘻嘻怪笑。
“到了阴司,竟还敢摆你那官威?”
武判官怒目戟指:“你——且朝那看!”
却是指着城隍宝座前两根立柱,上有一副联。
“赫赫厥声,濯濯厥灵,任是是非非,到此明明白白。”
“昭昭其有,冥冥其无,虽恍恍惚惚,谁不战战兢兢。”
武判官呼哈笑道:“任你什么王权富贵,饶你半世有夸权在手,占了利,沽了名,造了孽,丧了天理良心,”
“到了此处,冤孽报应,恶罚祸灾,你须一样难逃!”
“原来是城隍阴司。”
江舟笑了笑:“任是是非非,到此明明白白?”
“本官怎么还是不明白,到底犯了什么罪孽,阳寿未尽,竟就让尔等拘了魂来?”
“休逞口舌之言!”
武判官暴喝:“堂下犯鬼还不速速跪下!陈禀生前罪孽!”
“速速跪下!”
殿下诸多恶神鬼差都齐齐喝道。
一股暴虐的阴煞之气铺天盖地一般。
将四周青烟黑雾都激荡得滚滚翻涌。
江舟心中一惊。
这阴司的实力竟然如此可怕。
尤其是这武判官。
只凭这一身气息,他就远不是对手。
也难怪,若无此实力,城隍阴司岂能镇慑管辖阴世?
虽然如此,但江舟也不可能就屈服。
冷笑一声:“想让本官跪?”
“你可受得起?”
“哇呀呀呀!”
武判官气得哇哇大叫:“来呀!与我先将他提上刀上,剐上千刀!再扔入油锅,滚上几滚!”
第280章 宝印 (求订阅、月票)
武判官,一声令下,很快几个小鬼就嘿咻嘿咻抬着两样事物上殿。
原来它所说的刀山油锅,并不是江舟所知的那种诸般地狱,不过便是这两样东西。
一个模样古怪,两根铁柱连在一起,铁柱上插满钢刀。
森冷的刀光寒彻人心魂。
另一个,是一口巨大的铜锅,不见明火,锅中是几乎满溢的热油,冒着阵阵青烟。
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几个奇形怪状,手拿钢叉铁锁的小鬼就嘻笑着蹦了出来。
其中两个举起钢叉,似乎就要将江舟直接叉起来。
“慢。”
站在武判官旁边,白面黑须的文判官,忽然出声。
挥退小鬼,笑眯眯地朝江舟道:“阁下生前是肃靖司校尉,应当知道,进了阴司,无论是谁,都只能伏罪听判,”
“即便冥顽不灵,孽镜台前走一遭,便明明白白,无所遁形,非但徒劳,反增罪孽,”
“除了白白受这酷刑之苦,还要入那冤孽林中走上一遭。”
“你可知,入冤孽林者,十死无生?”
“如今你为魂体,再要死去,便连往生也是妄想。”
“呵,尔等还知道本官是肃靖司校尉?”
江舟冷笑道:“如此胆大妄为,但不怕朝廷问罪,打落尔等神位,届时别说在本官面前逞威恐吓,恐怕连孤魂野鬼都不如。”
“阴司自有阴律依行,我等拘你来此,自然不会是无缘无故。”
文判官笑道:“本判禀公依法,即便是监天司当前,本判也问心无愧。”
若说阴司阴神最忌惮的,除了正气冲天,不惧鬼神,反而一言可黜落鬼神的大儒外,便是监天司。
因为监天司对城隍阴司有监察考功之权。
“好,本官倒想听听,本官反犯何罪,竟然惊动了阴司拘魂?”
“既然尔等知道本官是肃靖司校尉,看来是对本官底细很了解了,”
“那便应该知道本官有圣祖人皇金敕在手,若是给不出交代来,别怪本官请出圣祖金敕。”
“休得狂言!”
武判官环瞪双眼,戟指怒喝:“我阴世自有法道!便是当今人皇,也须手执人皇宝玺,方能敕令阴冥!”
“人皇金敕管得天管得地,须管不得阴世幽冥!”
“你这区区罪鬼又怎敢狂言!”
江舟知道武判官说的也不算是假。
阴司虽为人皇敕封,但其实半游离于人间之外。
人皇唯一能敕令阴司的依仗,便是人道气运所依的人皇宝玺。
以此宝玺,敕制宝箓,才封得五岳四渎,幽冥阴司,诸多神灵。
监天司之所以对幽冥有监察考功之权。
便是因监天司中,皆是道行高深的有道真修、大德高僧,有出入阴阳之能,镇压鬼神之神通。
不过这武判官也就是说说罢了,若真是人皇要问罪,一句话就能让它神位黜落,魂飞魄散,何需什么宝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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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以他的身份,还真不足以惊动朝廷。
武判官刚刚唱完黑脸,文判官又笑呵呵道:“你也休要自恃阳间身份。”
“人死万事消,到了此处,人间纵有滔天权柄,也是无用。”
“你若真不知自己所犯何罪,本判便提点你一二。”
文判官说着,手一翻,一本厚厚的册子出现在手中。
册子哗啦啦翻动,停下之时,册中有一个个文字飘出,悬于虚空:
庚戌年四月初五亥时一刻,吴郡城隍阴司震动,致恶鬼亡魂脱逃,共六千七百之数。
察:为阳世吴郡肃靖司肃妖校尉,江舟以邪法搅乱阴阳,致使阴阳失序,犯祸乱阴世之大罪,当拘生魂,遭诸般恶刑六千七百遍,投入冤孽林六千七百年。
江舟看完,心中一震。
四月初五……
四五个月前……
那时似乎是他炼制九泉号令符之时……
难道是九泉号令符的炼制,竟然还影响到了幽冥阴司?
当时他不知深浅,闹出的动静颇大。
不过也幸好他为以防万一,有托庇李玄策之意。
李玄策虽然没有明说,但江舟也知道,当时他必定是出手了的。
不然那么大的动静,事后不可能一点风波都没有。
不过说起来,这阴司竟然还有这等本事,能查到这事与他有关?
甚至于,他们还能知道九泉号令符的存在不成?
文判官似乎一直在盯着江舟的神情变化。
见他有沉思之状,眼中闪过一丝喜意。
瞬间便被他隐去,有些难掩的焦急道:“江校尉可是想起来了?”
“本判虽身在阴世,但这判官簿上,却记录一切亡魂罪鬼生前功过,须是隐瞒不得。”
“如今问你,不过是按律当过审后方能判罪,江校尉若能从事招述,本判念在你生前斩妖除魔,有功于人间,或能从轻发落,轻判于你。”
江舟闻言,心念电闪。
这阴司真的这么神通广大,能知道九泉号令符?
江舟是不大相信的。
不过对方虽然不大可能知道九泉号令符的存在,其目的也定是要问出自己能“祸乱”阴世的隐秘。
说什么一切尽知,不过是唬他罢了。
还恶刑六千七百遍,什么六千七百年?
真当他是吓大的?
要说他一点不担心也不可能。
在阳间,他还不会如此忌惮。
不过他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这么巧的拿捏到他阴神将成,魂飞冥冥之际,将他魂魄给勾了来。
别说这殿上的诸多阴神鬼差不好对付,即便是这两尊文武判官,他也不是对手。
如今也只能拖延时间,等“李白”在阳世找到出入幽冥的法子。
面上却不显异色,目光忽然扫过那空空如也的城隍宝座。
抬头道:“我道是何事,此事易尔,不过……”
听他开口,文判官还能按捺神情。
武判官却是瞪着双眼,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
更让江舟心中笃定。
“此事事关阴阳两事,非同小可,尔等不过区区判官,本官与你们说不着。”
江舟话锋一转:“城隍何在?本官要亲自禀告城隍。”
“呔!”
武判官提起的一口气差点岔住,气得哇哇大叫,怒骂道:“你是何身份?也配城隍爷亲自审判?”
文判官微微皱眉,又勉强笑道:“江校尉有所不知,城隍爷诸事缠身,轻易不会现身,”
“这阴司中寻常大事小情,都由本判与武判大人共同执掌。”
说着,手又是一翻,一方大印出现在掌上。
“江校尉若不信,可看看认得这方大印否?”
“此乃城隍宝玺,乃城隍爷亲授我等,以同掌阴司诸事。”
江舟深吸一口气。
他不是为文判官所说的话,而为眼前这方大印。
确切的说,是这方大印出现时,他竟然感应到九泉号令符出现了一丝奇怪的动静!
第281章 悉奉黑律 (求订阅、月票)
九泉号令符一直被他贴身收藏。
此时应该在阳世家中自己的肉身中。
但他现在竟然感应到了九泉号令符。
这东西平时经常用来制符。
除此外,就是上次查到冥纸金人突然冒出来一次,一群金人瞬间化为香灰。
冥纸金人那次他也曾以为有了什么变,研究过几次。
只不过都毫无头绪,也就一直将随身带着,和一方普通的印玺差不多,根本没有什么用。
江舟现在感应到九泉号令符,似乎有一种强烈的欲望,来到自己根前。
这动静像是被眼前那方城隍大印所引发。
此时他的肉身为太乙五烟罗所护,内外隔绝。
但九泉号令符却有种几乎要冲破隔绝,连五烟罗都有无法阻挡之势。
甚至连阴阳界线,也未必能阻隔。
江舟心中一喜。
他此时状态实在是有苦难言。
他虽然三教兼修,但对敌手段都在武道上。
若肉身尚在,他还有一战之力。
如今是魂魄之身,十分力发不出一分。
根本不可能与这些阴神对抗。
只能拖延时间等待分神寻到破界之法。
阳世,城隍庙。
“我师弟为官府劳心劳力,鞠躬尽瘁,你们却任由那城隍阴司胡作非为,勾他生魂。”
“我若不来,还不知师弟竟被你等如此作贱欺侮!”
“今日我若不砸烂这邪神金身,岂不是令世人笑我方寸山无人?”
“李白”正用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对刑长恭等人质问。
刑长恭与燕小五等人也知道了这位大名鼎鼎的谪仙人怎地突然下凡来了。
不过也正因如此,才头疼不已。
燕小五跳脚炸毛道:“他奶奶的,耗子舔猫屁眼子,不知死活!”
“这城隍老官昏了头了?连我兄弟也敢勾?”
刑长恭已经满头大汗,听他乍呼顿时气得一脚踹了过去。
“头儿!你踹我作甚?”
“踹死你活该!”
刑长恭擦着满头大汗:“你知不知道阴司擅拘生人魂魄是多大的罪过?拘的还是江舟那个能惹祸的主,亲娘咧,我这仕途要完啊!”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
江舟在他看来是个不安份的主,还有眼前这个“师兄”,那是敢把天都捅个窟窿的真神!
好死不死,偏偏这事还让他给撞上了……
这要处置不妥当,别说仕途,他小命都难保啊。
“李仙人李仙人!且慢且慢!”
刑长恭见“李白”提剑又要去砍城隍金身,连忙拦住赔笑道:
“这金身可是万民香火所聚,震慑邪祟,保万民不受阴邪侵害的,可万万砍不得啊!”
“李仙人,咱现在还是先想办法把你师弟给救出来再说,阴司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多延误一刻,他就有可能多受许多苦。”
“这样,我这就去找咱们总捕,让他请监天司的仙师们出面,一定把你师弟给救回来!”
“李白”故作迟疑片刻,才正要答应,突然再次心有感应。
“哼!”
“我方寸山的人,又岂需假手于人?”
说罢,口中再次吟诵,如来时一般,脚下云气自生,便踏云御风而去,瞬息即逝。
刑长恭手搭凉棚:“亲娘咧,还真是仙人啊。”
燕小五一头黑线:“头儿,这事儿你还不快去禀报总捕?耽搁了我怕你真的仕途不保啊。”
“亲娘咧!”
刑长恭闻言,如同屁股着火一般猛地蹦起来。
“走走!快走快走!”
……
“李白”数息之间回到江宅,果然见得九泉号令符已经将原本贴着皮肉的太乙五烟撑得扩散开来。
小楼中有五色烟霞弥漫而出。
一道血红的印玺在烟霞之中左冲右突。
连三千里云梦河泽都能轻而易举挡住的五烟罗,此时竟然有些摇摇欲坠,困锁不住它。
怕两者僵持,有所损伤,“李白”连忙心念一动,五色烟霞顿敛,从本体肉身口鼻钻入。
“李白”穿窗而入,刚好看到九泉号令符上幽光一闪,便像是将虚空破开一般,钻入其中,倾刻不见。
……
阴世城隍大殿。
“堂下罪鬼!到了这里哪里还能由得了你?真当本判在与你玩乐!”
江舟坚持要见到城隍才说,武判官已经不耐烦了,暴喝道:“来呀!扔他进油锅!”
两个小鬼嘻嘻一笑,蹦了过来。
手中钢叉一举一送,便一左一右插入江舟两肩。
“哼!”
这钢叉竟不知是何物所铸,能叉入魂体,且滋滋作响,冒出青烟。
灵魂上的疼痛,远不是肉体可以比拟。
两肩传来的锥心之痛竟让他也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两个小鬼用钢叉将他叉起,走向巨大的铜油锅。
该死!
这个该死的红毛鬼,别落老子手上,不然有你好看!
心里虽发着狠,不过看着那冒着青烟的油锅,江舟也不由生起一阵寒意。
他可不认为这东西和普通和油锅一样。
更不想体验炸肉和炸魂有什么不同。
在武判官瞪眼冷笑,一众阴神小鬼嘿嘿嘻笑声中,江舟眼看便要被投入油锅。
在这当口,江舟也顾不得许多,只能拼一把。
将九泉号令符当成自己的最后救命手段。
但他也不知道要如何控制九泉号令符,只好急急念诵当初炼制这令印之时的咒诀。
“奉紫微垣中,万象宗师,众星所拱,上朝金阙,下領酆都,北极紫微玉虚帝君敕命……”
“今演大魔黑律,行酆都九泉号令符,纠察三界鬼神印……”
“行酆都大法,于人世身佩黑律,手握宪章……”
实际上在他咒诀念出口时,文武判官便是神色一变。
它们并不知道江舟念的是什么,只是在他一出口,便莫名地感到其中蕴藏着一股大恐怖,大威严!
魂体瑟瑟,几欲伏地叩拜。
而底下一众阴神小鬼,道行远不及它们,此时已经尽皆跪伏。
以头触地,浑身瑟瑟发抖。
叉着江舟的两个小鬼也不例外,令他得脱困。
二判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恐惧。
又来了!
果然那次阴司震动,与这江舟有关!
但此时它们已经顾不上惊喜,只是心中涌起无尽的后悔。
它们本也不知其中根本,只是查探到这江舟身上或有至宝,才能引得阴司震动。
最近阴司大变,它二人贪恋至宝,才行此举。
却不想这是不是至宝且不说,但已经远远超出它们所能掌控的范畴。
二判同殿不知多少年月,心有默契,相视一眼,便知对方心意。
看向江舟,厉色闪过,恐怖的阴煞涌动。
江舟看在眼里,心意却未曾动摇,反加速了念诵。
二判正待动手,江舟已对念诵出最后一句。
“六洞鬼兵,神灵魔王,游行人世,悉奉黑律,急急如北帝明威口敕律令!”
“啊呀!”
一道幽光一闪,二判顿时如同头顶有一座山岳压下,魂体竟然如肉身一般,咔嚓一声弯折,趴伏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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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血红信印虚空悬浮在城隍大殿之上,散发着阵阵幽光。
“大神饶命!大神饶命啊!”
二判连连惨叫。
就连看着暴力粗蛮的武判官也忍不住连连求饶。
它们知道,自己是惹上了不能惹的存在了。
江舟瞪大双眼看着。
这玩意儿叫做九泉号令符,难不成还真能号令幽冥?
正想着,在九泉号令符的幽光照耀下,一方大印忽然颤悠悠地悬空而起。
是文判官手中那方城隍大印。
城隍大印在幽光照射下,此时竟然浮现出一道道细小的锁链,紧紧缠绕在印玺之上……
第282章 酆都神位 (求订阅、月票)
“咔、咔……嚓……”
那些细小的锁链竟发出一阵阵细碎的崩裂声。
趴伏在地上的文武二判神色一变。
充满了慌张、恐惧。
但在九泉号令符的镇压下,它们却什么都做不了。
江舟眉头微扬。
城隍大印上怎么会有这东西?
这锁链似乎原本浊城隍印上的东西,反而像是困锁这大印之物。
他扫了一眼空空的城隍宝座。
想起文武二判之前的言语行举,心中若有所思。
九泉号令符似乎在帮助城隍大印脱出这锁链的困缚。
在幽光照射下,锁链越崩越紧,发出一阵阵细密的崩裂声。
这锁链极是厉害,非但能困缚城隍大印,还能在九泉号令符之下坚持这么久。
但这也是极限了。
说是久,其实也不过数息时间。
“砰!”
锁链砰然崩碎。
“轰!”
一股磅礴浩大,如山如海的气息猛地暴发出来。
金光一闪,江舟便见眼前多了一人。
面目威严,颔下长须,一身大红官袍,官帽两边垂下两条红帛,手执玉笏。
周身有金光万道,照得人几睁不开眼。
神威如狱,如山如海。
一波又一波地冲刷而过。
文武二判,满殿阴神小鬼尽皆面目惊恐欲绝。
江舟若非有九泉敕令符护持,也要被这神威所慑。
这等威势,恐怕是他至今为止,在南州见过的最强一个。
除了当初那尊黄金邪佛外,他还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么恐怖的威势。
即便是黄金邪佛,也未必比得上眼前这尊红袍神灵。
红袍神灵淡淡扫了一眼满殿阴神,目光无比冰冷。
所过之处,阴神小鬼纷纷惨嚎。
“城隍爷爷饶命!城隍爷爷饶命!”
祂竟然便是这吴郡阴司城隍。
城隍对这些阴神小鬼的惨嚎视若惘闻。
目光扫过江舟,只是短暂停留,并不大在意。
但只是这一扫而过,江舟便有种大山压顶、神魂飘飘欲散的感觉。
好在祂只是一扫而过,便落到悬在半空的九泉号令符上。
如渊般的双目中透出浓浓的惊骇之色。
祂遥遥伸出一掌,似乎想将九泉号令符取到手中。
九泉号令符却悬在半空纹丝不动。
江舟见状,心念一动,九泉号令符微微震动,便朝他这边飘来。
轻轻落于他伸出的手掌上。
“……”
城隍一怔,猛地看过来,眼中带着震惊又尴尬之色。
祂下意识地想要缓解一下尴尬,便伸手去取自己的城隍大印。
却发现城隍大印也像是凝固在虚空中一般,纹丝不动。
“……”
江舟嘴角微微抽动。
心中一动,旋即看向那城隍大印,下一刻,这方主宰着一郡阴司的大印,便晃悠悠地朝他飘来,又落于另一只手上。
红袍城隍双眼圆瞪。
一股滔天神威不自觉汹涌而出,压得满殿阴神惨嚎不已。
江舟眉头微皱,托起手中的九泉号令符,红袍城隍似乎受到了某种压迫,气息微微一滞。
滔天神威顿时尽敛。
城隍微微露出一个尴尬不失礼貌的笑容,双手抱笏道:“本神吴郡城隍,见过江校尉。”
“你认得我?”
红袍城隍笑道:“校尉可曾记得刁老实?”
刁老实?
江舟一愣,寻思了一会儿才想起。
是当初来肃靖司报过案,说自己弟弟失踪,也因此让他后来找到了邬道人,和那只阴摩罗鬼鸟。
说起来那只阴摩罗鬼鸟也算他的福星,梦幻泡影这门神通便是杀它得到的奖励。
“你是给刁老实托梦的那个神灵?”
江舟想起来,刁老实来报案时,曾说过自己弟弟失踪后,有一个神灵托梦给他,说弟弟是被妖魔掳走,他这才知道要去肃靖司报案。
吴郡城隍笑吟吟道:“正是本神。”
“实不相瞒,那邬道人来历不凡,而且牵扯到一件大事,”
“说来惭愧,本神那时,已经受制于人,无法作为,只能以此法,警醒肃靖司。”
“说起来,本神还没有多谢江校尉解困之恩。”
吴郡城隍说着,抱笏朝江舟行了一礼。
警醒?
江舟仔细寻思。
似乎许多事情都是自邬道人而起。
南州掀起谋逆之案,南州荡寇司守将王悬胆因此而死。
也才有了此后他追查谷村、血煞珠、消闲谷等等。
这背后居然还有这吴郡城隍的影子?
江舟心中震惊。
这件事,到底牵扯了多少人?
那个幕后之人,究竟想干什么?
心中惊异,面上却故作不信道:“堂堂一郡城隍,竟然还会为人所困?”
城隍苦笑一声:“一郡城隍又如何?若没了这方大印,我也不过是一个孤魂野鬼。”
他指了指江舟手中的城隍大印道。
“本神被人暗算,在这方大印上动了手脚……”
说着,祂冷冷地盯着殿下跪伏的文武二判。
“也是本神御下无方,竟然出了此等叛逆恶鬼,伙同外人,暗算本神,将本神镇封于此印中,夺了阴司之权。”
祂没有细说其中过程的意思,江舟也不好追问。
被自己手下阴神暗算,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城隍说完,也没有急着处置这些叛徒。
抬头眼巴巴地看向江舟手中的城隍大印。
其意不言自明。
这大印可是我的命根子,求求你还给我吧!
不过这城隍显然是个很好面子的神,只是巴巴地看着江舟,也不明说。
江舟翻起手中大印看了一眼。
又抬起头,饶有意味地看了眼城隍。
抬手将城隍大印掷了过去。
他倒要看看,这城隍还敢不敢接这玩意儿。
吴郡城隍大喜。
祂受暗算被困在大印之中,失去了一切,没有人比祂更清楚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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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下一刻,将城隍大印接在手中,祂的惊喜就凝固在脸上。
江舟见状,露出一丝笑意。
刚才他将九泉号令符拿在手中时,就已经有所感应。
知晓这方大印,已经和之前不同。
上面已经被九泉号令符烙下了北帝黑律。
其中法则也全然变了。
还有城隍大印中原本烙印的神灵业位,也不再是此间人皇敕封的业位。
而是,酆都神位。
第283章 少师 (求订阅、月票)
吴郡城隍才触碰到城隍大印,便神色大变。
祂视若命根的城隍大印,就像是烧红的烙铁烫手一般,被祂抖手就甩了出去。
“这这这……!”
祂指了指大印,又指了指江舟,满面惊惧,有些语无伦次。
江舟一脸无辜道:“怎么了?”
这还真不关他的事。
是九泉号令符自己干的。
吴郡城隍一脸惊疑不定:“你、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其实祂更想说的是,你不是人!
祂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么邪门的事情。
天地间竟然还有这么邪门的律令,能敕令鬼神。
律令本身更是蕴含着一种大恐怖,那是一种令祂也不敢直视,甚至不敢去想的伟力。
其实祂得城隍业位,万民香火,人道功德,早已凝聚城隍金身。
并不像祂之前所说,没了城隍大印,就只是一个孤魂野鬼。
祂的香火功德金身,几乎堪比三品的真修。
失了业位,他便失了正统,也只是从三品黜落罢了。
但即便如此,祂仍然不敢去触碰那律令中的伟力。
别说是祂,吴郡城隍很怀疑,即便是一品,甚至是传说中超脱了一品的“天”,也未必能与之抗衡。
天地间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伟力存在?
那到底是什么?!
“城隍大人,您这是何故?”
江舟奇怪道:“您既然曾多次警醒江某,自该清楚江某是何人。”
“别别别!不敢不敢!”
吴郡城隍一脸惊恐,连连摇手道:“尊驾面前,老朽可不敢当大人之称!”
“老朽生前名柳权,尊驾直唤老朽贱名便是!”
殿下文武二判,一众阴神小鬼都有些惊愣傻眼。
以往这位吴郡城隍虽然待人和气,可为人最好面子,还喜欢摆架子,讲排场。
对尊卑之分看得极重。
此时竟然在这个小辈生人面前如此卑微,这是在城隍大印里被关傻了?
实际上,柳权心里也是一阵苦闷。
这刚刚脱困,本以为终于得脱大难。
却又碰上了这么一个来历不明,却明显来头大得很的家伙。
眼前这个祂自以为很清楚了解的江舟,此时在祂眼里也变得一片模糊。
能持有这样的东西,真的可能会只是一个肃靖司的小小校尉?
连祂的城隍大印,也在不知不觉间被动了手脚。
这才是最令祂震骇的。
祂能感觉到,大印上的业位甚至法则都被抹去了。
这还得了?
神灵业位乃人道气运所敕,法则乃天地大道所显。
这都能抹去,你还是个人?
可怕的是,原本的业位、法则被抹去,被那股律令上的莫名伟力取而代之。
城隍印还是城隍印。
这上面竟然还有一尊神位,而且也是城隍神位。
但柳权不敢碰。
祂若取了这大印,就等于是改换门庭,从原本的天地正神,变成不知道哪里的邪神野神。
放在人间,这是妥妥的叛国投敌。
只不过别叛国投敌还有活路,祂若叛,就是叛的这方天地,叛的是整个人道!
天地虽大,阴阳无界,祂逃都没处逃去!
不能怪祂把这东西当成了邪门的东西。
实在是上面的律令太狠,太绝,太霸道!
大到祭拜天地、神灵,小到穿衣吃饭,拉屎撒尿,都有规定。
凡有丝毫逾越违抗,轻则削去寿命,减去功德,重则打入一个什么大铁围狱,甚至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吓死个神!
不过……
柳权苦笑一声。
这东西,是祂不碰就完了吗?
祂是城隍,这城隍大印便是祂的业位来源。
城隍印已经改换门庭,祂却没有被黜落,只能证明,祂现在已经是别家的神灵了……
柳权想至此处,露出苦涩之意,抱笏行礼道:“尊驾何必戏耍老朽?”
“老朽不知尊驾身份,先前多有轻慢,望乞恕罪。”
祂还以为,是自己刚刚有意无意的威慑,得罪了来历莫名的江舟。
此时才跟祂装傻充愣。
江舟也不知道祂在短短时间内,已经有了这么复杂的心路历程。
但他知道这城隍前后态度变化如此巨大,应该是知晓了黑律灵书的种种律令,也感受到了黑律的威力。
他也不想得罪了一尊几乎堪比三品的郡城隍。
笑道:“城隍爷误会了,江舟确实是无意。”
“这枚令印,是江某恩师所赐,防身护道所用,其中大道,江某自己也未曾参悟,却非故意所为。”
所谓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放到他身上也是合适的。
他装可以,可装得太大了,反而惹人猜疑,毕竟他远没有那样的力量。
这样正正好。
背后有个高得不见影子的大靠山,就算他再弱,别人也不敢小觑他。
这比他自己一个人更令人忌惮。
毕竟如果是他自己一个人,即便再强,别人也难免生出什么心思,反正只要弄他一个就行。
可身后若是有一个师门,那就得考虑打了一个,会不会捅出一窝来……
恩师?
城隍柳权没有想这么多,他也不敢想
只是听完后又惊又疑。
你这什么师门?!
竟然天天地法则,人道业位都能改变?!
柳权虽然不大信,但也不敢明着置疑。
面上笑道:“原来如此,不妨事不妨事,不过尊驾还是不要如此称呼老朽,唤一声柳权便是。”
江舟一听便知祂所想。
便道:“那江某便唤一声柳老吧。”
“不敢不敢。”
柳权连忙道谦声道,不过倒也没有继续纠缠。
“其实柳老也不必惊慌,这黑律中虽有种种铁律严令不得违背,看似枷锁重重,但其中有诸般妙法,皆直指大道,皆非区区香火神道可与之并论。”
“柳老何不细细体悟?”
黑律灵书中蕴藏妙法,江舟是早就知道了的。
他是从阴雷符中,隐约察觉到黑律灵书中,有着更高深的雷法暗藏。
只是修为道行太低,不得其门而入。
眼前的却是一位城隍,道行非他所能及,应当能看出一二。
至于法不轻传?
那不存在,人家都是改了门庭了,进了体制的人了……
有九泉号令符在,江舟也不怕祂翻了天去。
果然。
过不一会儿,柳权又变得眉飞色舞起来。
妙法!果然是妙法!果真是大道!
祂以前追求的香火业位,那简直是个……不行,不能口出秽言,违背律令,要记过受罚的……
若非顾及这里还有旁鬼,祂真想就立刻摆案焚香,祭拜那位至高无上的北帝!
柳权按捺心中激动,朝殿下众阴神冷声道:“尔等且先殿外候着,稍后本神再治尔等背逆罪!”
文武二判等阴神虽心中恐惧,却不敢违逆。
应声伏拜出殿。
柳权这才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那个……少师啊……”
祂也是仔细琢磨后才用了这么个称呼。
太过祂不好意思,太低又怕得罪江舟。
一般道门中手掌敕令之人,都称为“师”。
龙虎道中就有天师之称。
江舟手掌敕令,不过既自称得自其师所赐,那祂称一声少师当不为过。
江舟听得有些肉麻,不过看祂样子,似乎也很难让祂改口,干脆由祂去。
“那个……小老儿到现在也不知,咱们这一门里,是个怎样的章程啊?”
“还有那个……酆都又是何处所在?小老儿似乎看到这里面还有诸多神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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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念着这个……
江舟明了。
不过……
他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这老头说得怎么就那么像是某种发展下线的地下不法活动?
第284章 敕建冥宫 (求订阅、月票)
“天之北,有无穷太溟,穷无穷之极,有一天名曰五气玄天。”
“酆都便居其中,上参碧落,下接黄泉,为鬼神之都,上有酆都诸圣,中有五方鬼帝、六洞天君、十殿阎罗,下有三官、九府、二十四狱等等,治诸天阴阳,”
“又有六天异鬼,冥宫恶神,主黑薄之司,赏罚生死善恶……”
城隍大殿中,江舟添油加醋,大吹法螺。
听得柳权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老汉,一愣一愣的,同时又两眼放光,心潮澎湃。
这个组织有搞头啊!
柳权眼中放光,有些期盼地道:“那不知……小老儿这城隍神位,在酆都之中,位列几品?”
江舟看了他一眼,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尴尬:“那个……呵呵……”
伸出一个小拇指,捏着一小节,想了想又觉得太过分,便又向下滑了一点,再露出一节。
便没再说话,意思却已经明了。
轰的一声,柳权如遭雷殛,呆住了。
怎么可能呢?!
本神贵为一郡城隍,乃一郡阴司之主,天下神灵业位中,除了名岳山君,名川水神,谁能比祂更尊贵?
不对……
“少师啊,不是小老儿不敬,敢质疑北天帝君……”
柳权小心翼翼朝北方抱笏拱手道:“酆都如此神威……怎的天地间从不见名传?”
江舟不慌不忙道:“人间百姓人人皆知你城隍之名,可是人人皆信你?”
柳权道:“那自然不可能。”
江舟又指了指头顶:“那你‘贵’为城隍,又可曾见过,那天之上,是哪般景象?”
柳权闻言,心中一震。
是了,蝼蚁不知人间事,百姓不知鬼神事,鬼神又何以知晓天上事?
天上……
柳权眼中惊震难掩,心中惊疑不定。
天上……难道酆都真的和“天”有关?
“天”,在普通人眼中,是头顶青天。
可在人间真修,天地真神眼中,那可不仅仅是头顶一片天……
柳权心中惊疑,却不敢再追问。
有黑律灵书的存在,他也完全不敢怀疑江舟所言。
或许其中是有夸大之处,可这酆都绝对是一个不可言说之地,这点无庸置疑。
这官小就小吧,换个角度想,官小了升迁余地就更大。
不亏,不亏……
柳权安慰着自己,江舟在一旁察颜观色,知道这个吴郡城隍成为下线呸,成为自己人应该稳了。
一尊郡城隍,三品神灵,为他所用,这感觉不要太好。
不过还是有点可惜。
柳权是阴神,即便是城隍,也不能随意出入阳世。
想要靠祂在阳间胡作非为,不大可能。
不过让祂在阴世为自己发展下线,倒是可以作为一个强大的后手、底牌。
江舟一边思虑着要怎么使用这张王牌,一边问道:“柳老,之前有个鬼修被阴司捉拿,还请了肃靖司执刀人去处决,后来却打翻了香炉逃跑,可是柳老所为?”
柳权也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闻言笑道:“少师说的是灵空道人吧?”
江舟点头:“不错。”
柳权说道:“确实是小老儿所为,小老儿那时还未被困城隍印中,不过,也已被人暗中掣肘,”
“知晓这灵空道人,与纯阳宫颇有渊源,便使了些手段,将香炉打翻,令其遁走,”
“但事后却也激怒了暗中掣肘之人,竟请来了罗刹道人,将小老儿镇入这大印中。”
笔趣阁
柳权摩娑着重新捡回来的城隍大印。
这会儿接受了新身份,祂更加将这东西当做心头宝贝。
上面的黑律灵书,可是有直指大道的法门。
可万万不能出了岔子。
“罗刹道人?”
江舟一惊,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到这名字了。
“不错,这罗刹道人乃是三品元神真人。”
柳权神色凝重道:“小老儿虽也勉强有三品之力,但多赖这城隍业位,实与那些真修无法相提并论,”
“而且上三品之境,非一般,即便同为三品,也有可能是天差地别,这罗刹道人是积年的老怪,虽是三品,却是三品中的绝巅,”
“其修炼生死轮转阴摩罗大法,有颠倒阴阳生死之能,能出入幽冥,”
柳权忿恨道:“若非是他,小老儿殿下那些阴神小鬼,又如何敢叛?”
江舟忙道:“如此说来,柳老是很清楚南州的隐秘?”
“这……”
柳权这时却犹豫起来:“不是小老儿斗胆,要隐瞒少师。”
“实在是此中凶险,难以测度。”
“少师在阳间所作所为,小老儿也有耳闻,以少师仁义之性,恐怕知晓之后,断难坐视。”
“小老儿实在不能将少师置于如此险地。”
江舟笑道:“柳老,你未免将江某想得太好了,我这人一向自私,事不利己,是断然不会去做的。”
“哈哈哈,”
柳权闻言却是一笑:“少师难道忘了城隍神位,掌生死,也赏罚功过善恶?”
“若连善恶功过都无法看透,小老儿又如何赏罚?”
“少师,听小老儿一句劝,还是算了。”
“实不相瞒,原本小老儿也以为可以阻止那人,不过后来才知,那人大势已成,怕是已非人力可挡。”
柳权正色劝道:“少师如今尘世历劫,大道未成,还是自保为上,若是可以,此番回返阳间,便尽早离开南州,千万不要再回来了。”
“否则若出了半点差错,叫小老儿如何向师君交代?”
“还望少师垂怜,这罪责小老儿实在是担不起啊!”
柳权也不是在说场面话。
而是真的怕。
大魔黑律,实在是太严了。
连拉屎撒尿都不能面向北方这种事都有规定,你叫他怎么敢让这位执令行走的少师出半点差错?
江舟见祂都说到这个地步,也不好逼迫。
想了想道:“那我只问一句,那人是不是要对吴郡动手了?”
柳权顿时跳脚:“哎哟!小祖宗哎,我就是怕您问这个啊!”
“……”
“行了,我明白了。”
只看祂这个反应,不用说江舟都已经明白了。
当下道:“出来久了,还要劳烦柳老送我一程。”
他没有出入幽冥之能,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回去。
“这是自然。”
柳权见他不再追问,顿时想要谢天谢地。
“呃……不过,小老儿还有一事……”
祂顿了顿,忽然又期待地道:
“少师您执掌九泉号令符,有号令幽冥阴世,如今又已将吴郡阴司收入酆都法脉之下,何不就此敕建幽冥阴宫,敕封主司黑薄之冥官阴神,先将吴郡阴司尽纳掌于中,为少师所用?”
“如此,小老儿也好在阴司为少师谋划,即便少师在阳间,若事有不济,也可借由吴郡门户,敕令冥宫诸神护持。”
“如此,方能显少师之尊贵啊。”
第285章 冤孽林 (求订阅、月票)
江舟闻言盯着柳权看了一会儿,直看得柳权露出尴尬。
这老头儿,也有自己的算盘啊。
这建议倒确实是不错,对他有利无害。
但若真敕建冥宫,最得利的,还是柳权自己。
他是活人,不可能在阴司久留。
回到阳间后,更不可能随意进出幽冥。
敕建冥宫就只能依赖柳权。
这老头儿是刚投了敌,就要想要升官啊。
放在那几年里,妥妥的一个带路党。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柳权积极性越高,对他越有利。
若真是个无欲无求,慈悲渡世的神灵,江舟倒要担心祂会不会为了这天地的“纯洁”,要将他给净化了。
敕建冥宫?
这倒也是一个好建议。
虽然以他现在的能力,开建的冥宫估计也没多大力量。
而且见不得人。
别人家见不得人,那叫地下党。
他这倒好,还要更往下,直接就是阴间党。
想见人都难。
不过即便如此,如果真有一个阴间党为他所用,对他来说也是有利无弊。
问题在于敕建冥宫没这么简单。
心念转动,便摇头道:“此事谈何容易?”
柳权呵呵一笑:“少师所虑,当是无人可用?”
“怎么?柳老有高见?”
江舟朝殿外看了眼,微微一笑:“难不成柳老是想用那些吴郡阴神?”
柳权明白他的意思,老脸微红。
江舟这是说祂手下那些阴神连祂都能背叛暗算,怎么可能还能用?
“少师见笑了。”
柳权尴尬道:“不过阴世恶鬼,大多都是这般,或凶残暴戾,或无信无义,多是恶贯满盈之辈,”
“有德之人,死后不受封阴神,便是早已往生,又哪里会游离阴世?”
“不过,少师有君师令玺在手,掌酆都法脉,又岂惧恶鬼?”
江舟转念一想也是。
问题是他现在并没有掌握九泉号令符。
柳权只不过是个意外,都是九泉号令符自己所为。
江舟估计,是和祂本来受困于城隍印中有关,被九泉号令符逮了个空子。
让他自己用这令印去收服恶鬼,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做。
这话却不能对这老头儿说。
他并不了解柳权的品性,而且这老头儿是个官迷。
若是知道了,不一定会有什么心思。
他心中的为难,柳权却主动为他解了。
只听祂道:“只是少师掌九泉号令符之事,如今还不宜泄露,否则恐遭觊觎。”
“好在老朽如今得了酆都法脉,承了城隍尊位,这城隍印也自有酆都律令法条,可约束恶鬼,”
“少师若是信得过,不如先将这初建冥宫交由老朽暂时代为管束,待少师历劫归来,成就大道,再来接过,届时便可以吴郡阴司为基,一扫幽冥乱象,将阴世尽握于掌中!”
柳权说着,自己都忍不住激动起来。
祂倒是没有什么坏心思。
只是如果真能如祂所说,到时候祂不就是个“开国功臣”?
那些听起来就很高大上的五方鬼帝、十殿阎罗什么的不敢去想,可一方冥宫之主,总能觊觎一下吧?
不至于只能当这一个小指头都够不上的破城隍!
“……”
江舟可算是体会到这老头儿对当官儿的瘾头了。
“若如你所说,殿外这些人……鬼也远远不足为用啊。”
“此时也有解!”
柳权见他意动,更加兴奋。
“少师是生人,阴世之地,实不宜久留,也难以在此搜罗可用之鬼,”
“不过……少师可知道山界?”
江舟点点头。
鬼市所在,便是山界。
柳权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笑道:“山界为阴阳交汇之所在,冤孽林便在其中,”
“林中有阴司投入其中的无数不得往生的恶鬼,还有数之不尽的游魂野鬼,”
“能在冤孽林中久存而不消亡的,必定是穷凶极恶之辈,正好为少师所用。”
“少师若能收服其中恶鬼,令其暂归于老朽这城隍阴司中,充为冥宫恶神阴兵,掌控吴郡阴司,敕建幽冥阴宫,不过是反掌间。”
“这些恶鬼虽个个为极恶之辈,但其困于冤孽林中,不见天日,永无出期,出头无望,只要少师能败服它们,再以老朽这城隍印中的酆都法令约束,当可为少师所用。”
“柳老所言,也不无道理。”
江舟点头道。
这老头儿虽然有些私心,但也可以理解。
祂说的也很有可行性。
至于自己辛辛苦苦地去收服恶鬼,最后会不会为祂作了嫁衣裳,江舟倒不担心。
黑律灵书不是闹着玩的。
祂的城隍之位已经纳入酆都法脉中,即便他还没有掌握九泉号令符,但柳权只要没昏了头,就不可能对他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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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不敢让他掉一根毫毛。
柳权见他点头,果然大喜,却又提醒起来:“少师若果真要去冤孽林收服恶鬼为己所用,还有一点当需谨记,”
“那冤孽林非是一般所在,其横跨阴阳两界,”
“有阴、阳各十八层,每入千里,便是一层,越深入阴世,其中的恶鬼怨魂就越是强大,”
“以少师如今的实力,对付阳界前几层中的恶鬼,当是轻而易举,可千万莫要跨过六层之内。”
柳权神色严肃地说道。
江舟不置可否,问道:“听起来倒是可行,不过,若真能收服其中的恶鬼,我也无出入幽冥之能,又要如何将其送入阴司呢?”
“哈哈哈,这个容易。”
柳权笑道:“少师当是初掌法令,还不大了解。”
“若有恶鬼为少师败服,可令其望北叩拜,虔心诵念君师尊号,与大魔黑律,”
“少师再亲口敕封其为老朽麾下鬼差,老朽自能感应,用这城隍印玺,将其召至这阴司之中。”
“原来如此。”
江舟知道自己在祂面前露了怯。
不过也无算什么大事。
要是之前他充大头,没说九泉号令符是师门所赐,那结果可能就完全不同了。
……
柳权所说的法子,江舟决定可以去尝试一下。
发展一个阴间党也算是给自己留一手底牌。
冤孽林这个地方,他也很好奇。
没准是一个可以开发的经验宝地。
与柳权仔细商议后,又从祂那里问了不少事情,便在这官迷老头儿的殷勤相送下,离开阴世,回到自己的肉身中。
“李白”正站在榻前守着,见他醒来,便走了过来,重归体内。
从“李白”这里得知,肃靖、提刑两司已经因他魂魄被勾走而被惊动。
为免引动更大的动静,让人知晓阴司的变化,江舟连忙叫来一个三四十来岁的文雅男子,让他派人去两司报平安。
这人是王重光给他找的管家,名叫纪玄。
看着文雅,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其实却在江湖上有着不小的名头。
武功不弱,听说手段更是毒辣阴狠,在江湖上也是一个令人惧怕人物。
江舟想了想,又让纪玄去将家中的好手,和自己在肃靖司中的手下全都召集过来,说是有要事宣布。
第286章 传功 (求订阅、月票)
江舟坐在堂上,看着厅下聚集起来的一群人。
不知不觉,他手下竟然也汇聚起了这么多跟着他吃饭的人。
这一群数十人,泾渭分明地各站一侧。
左边是肃靖司的下属巡妖卫、执刀人。
以冯臣、楚卫、乙三四、王重光这几人为首,有二十来人。
能进肃靖司,本来就说明了他们有不凡之处。
能在肃靖司活下来,更证明他们的能力。
自不必多说。
右边是通过王重光,更确切地说,是通过他背后的金刀王家居中为他牵线搭桥、搜罗而来江湖道上人物。
以管家纪玄为首。
加上弄巧、纤云这两个小女孩,将近四十人。
经过这些时日,江舟发现这里面的人良莠不齐。
但也颇有些人才。
纪玄就不用说了,能当得起这个管家,管束得了这些桀骜不驯的道上人,这么些日子来也没有闹出什么事来。
本来就足以体现他的手段。
其中有几人让江舟颇为留意。
江舟目光首先落在一个身穿素白儒袍,二十上下的年轻俊秀男子。
这人是王重光的亲堂弟,名叫王重旸。
当初第一次这名字还吓了他一跳。
差点以为哪位老乡也穿越了。
不过这个堂弟也真不辜负这个名字,绝对可以算得上武道天才一个。
别人打架,他在旁边看上几遍,就能将人家的一招一式,全都复制下来,自己用出来半点不差。
王重旸是金刀王家的一个宝贝。
也是最近江舟名声鹊起,王家才舍得将他送出来。
其实最重要的是,谪仙人李白的名声太响亮了。
别人知道了他是李白的师弟,找不到李白,自然就来想着来与他交好。
江舟知道王家的私心,不过这对他有利无害,自然没有拒之门外的理由。
王重旸是个可造之才,若给他时间,倒是这群人中最有可能脱颖而出的。
不过毕竟太年轻,也太稚嫩。
江舟有点可惜地扫过,看向另一人。
这是个穿着一身艳红衣裙,红唇似火,就连双眼周边也如同画上淡淡的红色眼影一样,美艳得像一团火一样的女人。
注意到江舟目光,更是媚眼一挑,银牙轻咬红唇,极尽挑逗之意。
江舟视若无睹,毫不避让地打量着她,心中寻思着。
这女人也来头。
江湖人称一点红。
因为她身穿红衣,而且精擅一门名为飞花指的武功。
中者立毙,而且中指之人全身不会出现任何外伤,只有中指处会出现一点如花瓣般的红印子。
别看她是个千娇百媚的女人,可这一点红的名号是杀出来。
死在她手下的人,远比江舟杀的妖魔多得多。
没有人知道她真名叫什么,王重光这个中介也不知道。
江舟也不在意这些。
他只在意,这人能不能为他所用。
说起来,若是放在普通的武侠世界,一点红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奇女子。
不是一方大佬,也是名震天下的人物。
只可惜这是道法显圣,神仙妖怪满地跑。
江湖草莽,实在不值一提。
江舟移开目光,又落到四个长相几乎一个模子出来的黑瘦男子。
看模样就知道这四人是兄弟,姓游,分别以凶、暴、恶、戾为名。
江湖人称黑风四煞。
这四兄弟的武功在江舟眼里,也只能算过得去。
但这四人有一个常人难及的地方。
他们四人之间,似乎心意相通一般,知道对方想什么,极为默契。
他们也是靠着这点,琢磨出了一个合击之术,在江湖上闯出了名头。
从名号看就知道,这些人都不是善茬,也不是什么好人。
混江湖的,尤其是这个世界的江湖,绝对不是他以前看的小说里那么浪漫。
不凶,不恶,连活下来都难。
除非是像王重光那种赢在起跑线上的幸运儿。
“你们这些人中,肃靖司的兄弟都跟了我有一段时日了。”
江舟看了一会儿,心中也有了底,缓缓开口。
“而你们,”
他看向右侧:“虽然初来不久,但也该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公子都不曾给我等机会,与公子亲近,又如何知道公子是什么样的?”
一个娇媚的声音响起。
一点红正用一种挑逗的眼神看着他,眼波流转,媚态舒展,看得人群中一些人暗吞口水。
江舟目光淡淡扫过,一点红只觉一股锋锐之意直刺双目,并且在瞬间刺入灵魂。
从未经历过的剧痛令她不由自主地痛吟一声。
这是他受林疏疏的启发,学会的目击之术。
虽然不可能如林疏疏那般,目光成剑,摧魂夺魄,但用来唬人也足够了。
江舟淡淡道:“现在你知道了?”
一点红心有余悸,银牙咬着红唇,幽怨地看了江舟一眼,又如受惊的兔子般低下头:“小女子知道错,公子见谅。”
这些江湖道上的人,一个个全是日桀骜不驯的主,而且在江湖上野惯了。
虽然因各种原因,投入他门下。
表面上遵从,可心中未必就真的服他。
他若没有雷霆手段震慑,想靠温情脉脉去收服这些人,简直是痴心妄想。
一些本还有小心思的人,见了一点红的遭遇,也是心中一凛,收起了那些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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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靖司的人在一旁微微冷笑。
就凭这些江湖草莽,也敢试探大人?
简直不知死活。
作为肃靖司的人,他们是看不起这些人的。
也不明白江舟为什么要收他们。
不过他们早已经对江舟心服口服,虽不明白,却也不会去质疑。
江舟没再去理会一点红抛媚眼,目光扫过厅下:“在我手下办事,只要尽心用力,我绝对不会亏待任何人。”
“有功,就赏,有过,就罚。”
“这些日子,你们在我手下,也算是勤勤恳恳,我交代的事,也没有出过差错,这也算是功。”
“有功自然就该赏,今天让你们来,就是让你们自己来说说,想要什么?”
底下议论微起,不过大多是迟疑。
江舟扫了一眼,说道:“我说话算话,你们放心大胆地说。”
“公子!想要什么都行吗?”
有人按捺不住喊道。
这也并不奇怪。
这些江湖人投入江舟门下,本来就是有所求。
或求名,或求利,或求个前程。
倒是肃靖司的人,十分不屑地看着那些人。
如乙三四、楚卫等,更大声道:“大人!我等只愿随大人斩妖除魔,别无他求!”
江舟笑了笑,摆手道:“这些话就不必说了,在我这里做事,断没有白做的道理。”
又朝先前那出声的人道:“只要我有,你想要什么都行,当然,那也得看你做的事,配不配不得上。”
那人是个壮硕的汉子,很符合一般江湖莽汉的形象,闻言叫道:“俺要学上乘武功!”
江舟闻言一笑,很干脆地道:“可以。”
第287章 金刚不坏
江舟说完,扫了一眼他身后背着的一把刀,一把剑。
“庶人剑,没想到你也是个有福缘的。”
当初的庶人剑,虽然数量庞大,但相对于整个天下来说,却就是那么回事。
散落到天下各地,就像是一颗石头掉落水面。
只会激起一些水花罢了。
后续的影响,却需要长远的时间才能体现出来。
所以外面对于庶人剑的争夺,也才会这么激烈。
能得到的人,确实算得上是有福缘。
江舟笑道:“既然有庶人剑,这剑上便有上乘的法门,你何必再假外求?”
那汉子有点尴尬地挠头道:“俺不喜欢干活,这剑就是舍不得扔。”
厅上众人闻言都有些想笑。
庶人剑上的武学,他们也是有所耳闻。
与他们往日所学似乎全然不同。
并不需要识文断字,认穴辨脉。
更不需要每日苦苦参修。
只需要照着上面记载的百工之技,埋头干活就行。
换句话说,勤勤恳恳地把活干好,那就是在练功了。
这也是江舟刻意而为。
否则若是像寻常武学,那对天下间连读书识字都是奢侈的平民百姓来说,根本就是看得见,吃不着的东西。
又岂得能配得上庶人剑三字?
“公子,铁胆这厮打小就是一个懒汉。”
人群中有交好之人取笑道:“他家里本来有田有地,他却不爱下地干活,终日在街头巷尾厮混,才被他爹给赶了出来,混迹江湖。”
壮汉羞恼地挥手:“滚!要你这厮多嘴!”
江舟笑道:“你叫铁胆?”
铁胆挠头道:“俺姓铁,名字早就忘了,江湖上的朋友都说俺胆子大,索性就叫铁胆吧。”
“当初也多亏了俺爹赶俺出来,否则没准俺这条命也和俺爹娘兄弟一起,被妖魔所害。”
“所以他虽然赶俺出家门,却也是给了俺两条命,名字可以忘,这个姓俺却不能忘了。”
他说这句话时,也不见异色,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江舟暗叹一声,却也对这壮汉添了几分好感,笑道:“好,铁胆,你想学什么?说说看。”
他口气很大,似乎通晓天下武学,别人想学什么他都能教一样。
也让这一众江湖中人有些怀疑。
除了纪玄一直在边上垂手而立,全无半点反应。
其他人都面现疑色。
江舟也不以为意。
虽然现在梦幻泡影受到了限制。
但好在他之前用幻梦身疯狂做过各种实验。
虽然成功的是少数,但积累却不少。
加上在浩然长河之上,那一瞬百年的整理、融汇、贯通。
他甚至敢自信地说一句,别人数百年的积累,也未必及得上他这短短数月。
因为一般人大多只能靠着原有的传承,小心翼翼、亦步亦趋地沿着前人走过的路去摸索。
他却可以肆无忌惮地去尝试,去犯错。
在无数次尝试和犯错中,也同样总结出了无数种正确的答案。
这些答案未必有多高深,只是无数基础的知识。
但就是这无数基础,就能组成一个个坚固的基石。
在浩然长河之上,又给了他足够的时间,基于这个足够坚固的基石上,任由他发挥创造。
这也是他能将高深武道融于百工技巧,铭刻在庶人剑上的根本原因。
以他现在的积累,称得上广博、深厚。
但是也受限于他本身的上限,不可能创造出太高深的东西。
但对于这些江湖武人来说,已经绰绰有余。
而且他创造出的东西,虽然有上限,但论基础,江舟却自信不会弱于当世大多数法统道脉。
就算是上限,也不过是暂时的。
基础足够牢靠,随着他本身的提高,这个上限也随时会变化。
铁胆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公子,您不是在吹牛吧?难道俺想要学什么您都能教?”
“您可别骗俺,俺可是见过世面的,连仙师都见过,他们都没这么大口气。”
乙三四忍不住骂道:“住口!大人是什么身份?岂会与你胡言?”
江舟抬手道:“我能不能,你先不要管,你只管说便是。”
铁胆挠着头皱眉苦想了一会儿,才咧嘴露出大白牙笑道:“俺也不知道,公子您就看着给吧,越上乘越好。”
“你倒聪明。”
江舟笑了笑。
这家伙看似粗豪呆憨,实则也有着些小心机。
不过这里面有许多亡命徒他都能容得下,这点小心机也不算什么。
想了想道:“我有一门神功,练此功后,全身金黄,如穿金甲,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可抵御一切外力,金刚不坏。”
“若练到高深处,以武成道,更是无坚不摧,力可拔山。”
“将来以此窥得仙人之境,也未尝不可。”
“不过若想练成此功,却非要有至纯之念,不可掺杂一丝一毫的邪念,否则金身破碎,魔头入心,身魂俱残。”
江舟盯视着他笑道:“此功可算得上乘?你可愿学?”
“真哒?!”
铁胆牛眼大亮,连忙道:“俺学俺学!”
江舟笑道:“好,我便传你这金刚不坏神功。”
这金刚不坏神功,是他众多“答案”中令他最满意的几个之一,脱胎于搓剑成丸术与铁牛水法。
与彼世只存于幻想中的金刚不坏神功不一样,乃是将铁牛水法化于血气运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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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以出自搓剑成丸术的嚼铁大法为辅,吸取炼化金精之气,散于周身。
某些地方或许比不上正版,可论神妙与上限,却远远胜过。
说话间,江舟已经从座上站起。
运转神功,众人见他周身上下,肌肤体表果然渐渐转化为金黄之色,金光耀眼,如同黄金铸成的雕像一般。
江舟朝铁胆道:“来,我便站在此处不动,用出你所有的本事来攻击我。”
众人面露异色。
这是要玩真的?
金刚不坏神功?世间真有这样的功夫?
如此神功,以前怎么没有听说过?
铁胆憨声道:“公子,真要砍啊?俺这刀可锋利,伤了您您可不能罚我。”
江舟笑道:“你若能伤我,不仅不罚,还要赏你。”
“好咧!”
铁胆一听,便露出个看着狰狞的笑容。
“呸,呸!”
吐了两口唾沫在手上搓了搓,拔出身后的刀。
“哇呀!”
大喊了一声,便挥舞着砍了过来。
这憨货倒也没吹牛。
这一动手,周身血气蒸腾如雾。
竟然是堪堪踏入了九品的境界。
一柄刀舞得虎虎生风,刀风呼啸,扑面生疼,令肃靖司众人面色微变。
显然没想到这江湖草莽竟然也有这般实力。
“当!当当当!”
下一刻,这来势凶猛的刀,结结实实地砍在江舟身上,却如同砍在了一块坚铁之上,发出一连串清脆的颤鸣。
“我滴个乖乖!”
铁胆怪叫一声,忍着被震得快裂开的虎口,更心疼地看着自己这宝刀上的一个缺口。
不过很快他便回过神来,激动地单膝跪地:“求公子教俺神功!”
其余众人也看得眼红,相视一眼,都纷纷学着他的模样:“求公子传授神功!”
原本还有人有别的心思,不过此刻神功在前,有多少金银财宝也换不来呀。
“教你们可以,不过,从今日开始,你们除了练功,还要为我办一件事。”
江舟停止血气运转,浑身金色褪去,面带笑意。
他废这么大劲,自然不可能只是为了传授他们武功。
第288章 水火 (求订阅、月票)
“从今日起,你们便修习这剪纸成兵之术,每日念诵咒诀,更换法香,绝不可有半点懈怠。”
“办得好,便记功,办砸了,便记过。”
“今日传授你们的武功,只是前三重,足以让你们修炼至七品,”
“若想再进一步,便好好办事,我绝不会亏待。”
“都明白了吗?”
江舟站在厅上,对着一群人露出少有的严厉之色。
众人齐声应道:“谨遵大人(公子)令谕!”
江舟点点头,朝一旁的纪玄道:“纪玄,以后他们的情况,便由你来记录。”
纪玄欠身道:“是。”
其他人已经兴奋不已。
今日这里的人,江舟都传授了至少一门神功。
一门金刚不坏神功。
一套辟邪剑法,剑势快如闪电,更有破魔诛邪之能。
实际上就是他总结出的一套以速度见长的剑招,再加上了些血气破魔的手段。
可不是那个要自切一刀才能炼的。
还有一套血海迷踪,专为辟邪剑法这种杀戮剑法而创的轻功身法。
他传的这些武功,都是以保命、杀人为主要目的。
除了这些武功,其实他真正想要传授的,是剪纸成兵之术。
确切地说,只是其中焚香诵咒的一部分。
现在的局势,乱象显露,飘摇不定。
神秀和尚、城隍柳权都或明或暗地警示他,最近南州要有大事。
虽然他们不肯说,但江舟也知道,必定是和那个要造反的人有关。
造反他不怕。
他怕的是对方暗中炼制血煞珠、尸煞元丹。
可以肯定,谷村当年销声匿迹,与这事脱不开关系。
以谷村隐匿的时间算起,已经过去了几十年。
足以说明那人已经准备了至少数十年。
在这数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里,他究竟制造出了多庞大的血煞尸军?
江舟不能不尽量做些准备,至少要有自保之力。
城隍阴司短时间内派不上用场。
他手里能用的力量,只有元千山那数万霸府军。
召集看来,是远远不够用。
这剪纸成兵术炼制出的道兵,威力不弱。
但数量太少,也派不上太大用场。
他一个人一次只能炼七尊兵甲,累死也炼不也多少来。
既然手下有人可用,那不如传下去。
人多力量大。
没准可以当一支奇兵用。
至于眼前这些人,真要是出现他最不想看见的事,大概是没有什么用的。
暂时也只能当工具人了。
现在传他们一些功夫,也算是临时抱佛脚,到时候能提升点活命的概率。
至于离开南州,江舟不是没有想过。
只不过他下意识地很排斥这个念头。
“江居士这金刚不坏神功,已得几分我佛门金身之意。”
打发众人离去,神秀和尚的身形从后厢转出。
俊脸上满满的赞叹。
露出期盼,又旧事重提:“江居士如此佛性天成,真的不愿入我大梵寺?”
“呵呵……”
江舟尴尬地笑了笑。
神秀便知他意,可惜地叹了口气。
江舟转移话题道:“大师来得正好,江某正有一些修行上的疑难,想向大师请教,不知可愿赐教?”
他并不是随口一说。
江舟发现,不知道是自己耗光了潜力、积累,还是什么原因,他的修行进境又有了慢下来的迹象。
最重要的是,他开始有点怀疑。
一直这么堆积血气、法力,凝炼元气,真的就能水到渠成地凝聚帝神?
神秀在他身上上下一扫,沉吟道:“修行一道,我大梵寺讲究空色一如,身是色,性是空,”
“而道门讲究的是服丹炼气,这丹也有内外之分。”
“小僧观施主竟是三教同修,且都到了极深的境界。”
神秀满眼惊叹,却又摇头道:“却也正因如此,每向前一步,都变得极为坚难。”
“只因人力有时尽,再是天纵之才,也是难免。”
“施主三教同修,所耗却是寻常人十倍、百倍。”
神秀顿了顿,似乎在寻思怎么述说。
“居士如今身炉殊胜,神材如天成,却缺了能熬炼之‘物’。”
“我佛于身胜之时,通常入世历劫,以红尘劫气磨炼金身,打磨性光。”
“而道门以内、外丹法,或以心肾为水、火之用,或以外丹龙虎之力,再凝聚阴神,破肉身桎梏,参悟乾坤。”
“其实都是殊途同归,如神兵宝刃,需以火炼,以水淬,越是天材地宝,越是需要神火神水。”
“以居士之身胜,寻常水火怕是难以融炼。”
神秀一双浓眉紧紧皱起,似乎很是苦恼:
“我大梵寺有金刚九会,居士已学得降三世金刚掌,若能得我梵法,当能领悟其中的金刚怒火,可为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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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金刚九会为我大梵寺不传之密,居士又不愿入我梵寺……”
江舟连忙道:“大师不必为难,大师能为江某指点迷津,指出江某疑难所在,已是感激不尽,不敢再求大梵真法。”
神秀的话,倒让他想起当初老钱说的话。
老钱说他灵肉不合,当时他还不太理解。
又因为自己有鬼神图录在,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现在想来,或许有些不妥。
其实一开始老钱就告诉过他一些内丹法的奥妙。
内丹法,以身为炉,心肾为水火,炼金玉之液,还照一枚金丹,一尊元神,于内观照人身之妙,于外遨游天地之阔……
现在想来,那时候老钱就已经是在传他一些秘法关键。
只是自己没有领悟罢了。
一边与神秀谈论修行上的一些心得体会,一边寻思。
他于修仙真之道上,远远不如神秀。
但于武道上的造诣,却是令神秀也佩服惊叹不已。
两人在交谈中彼此都算是大有收获。
等回过神之时,两人已经彻夜未眠,谈了整整一夜。
才有些意犹未尽地停下。
神秀自回房中去做早课。
江舟出门来到肃靖司点卯。
处理了几桩案子,他唤来冯臣,问道:
“冯臣,你有没有听说过冤孽林?”
冯臣一怔,旋即回忆道:“冤孽林?好像有些印象,大人您让我整理司里的陈案,其中有几桩案子,似乎便提到过这冤孽林。”
“哦?司里还有关于冤孽林的案子?”
江舟有些意外:“你说给我听听。”
“属下记得,有这么一桩案子,还和阳州的太守有关。”
冯臣便饶有兴趣地道:“阳州有一个术士,曾以召鬼术戏耍阳州太守史弥悲,召来其故去老母,喝骂史弥悲得罪神仙,令其在阴司受苦,”
“逼得史弥悲在老母亡魂前给其叩头谢罪,事后史弥悲报复,追杀刘庚,虽然逃脱,却重伤废去半生修为,不得不遁入山界中,”
“听说史弥悲还曾派人追入山界,逼得他不得不逃入冤孽林中……”
第289章 追杀 (求订阅、月票)
“戏耍一州太守?”
“这术士是什么?这么大胆子?”
江舟惊讶道。
“据案卷上所载,此人名叫刘庚,却不知其出身何门何派,只知道他精擅一门召鬼之术,能召唤阴司恶鬼亡魂。”
冯臣说着,从身边的案卷中翻找了一下,抽出一卷文卷,呈了过去。
“召鬼之术?竟连阴司之鬼也能召来?”
江舟讶异,一边翻开案卷。
冯臣笑道:“听说那史弥悲是个极为厌恶鬼神之人,便是听闻其名声,认为其以异术招摇撞骗,便叫人将他找来,要他当面召出阴司鬼犯,示于人前,否则便以其借鬼神之名蛊惑世人为由,将其斩首未众。”
“这刘庚也确是个有真本事之人,当着史太守的面,便将其早已故去的老母召了出来,”
“史太守老母将刘庚视为仙神,当众怒骂史太守,哭言其不孝,不敬仙神,累及至亲,以至于老母至今不得往生,要在阴司受苦。”
“还逼迫他当众给刘庚下跪伏罪。”
“史太守乃是当世名士,最重礼、孝,不敢违背亡母之命,便真的当众给那刘庚下跪认错。”
江舟笑道:“以亡母相逼,即便是太守,也不得不低头,这刘庚确实是阴损。”
“不过也未免太过,等他亡母一走,岂能有好下场?”
冯臣道:“可不是?此事被史太守视为奇耻大辱,追杀得那刘庚上天入地,非但丢了半条命,至今不敢露头。”
“史太守还发下海捕文书,请各州司衙协助其捕杀刘庚,这案子才到了咱们司里。”
“不过咱们肃靖司自家的案子都顾不过来,这刘庚又是个活人,又哪里顾得上?便一直积留了下来,成了陈案。”
江舟翻了翻案卷,便合上,没再多说,似乎就是顺口一问。
冯臣挠了挠头,心中不解,却也不好追问。
江舟在埋头捉妖斩妖之中,时间又过去了月余。
吴郡中似乎越来越乱。
以往妖魔多是在郡城作案,如今妖魔在城内也颇有些肆无忌惮之势。
江舟虽然斩妖斩得很爽,短短月余,他积累下了将近百年的一阳丹。
全部凝炼成元气,已经达到二百三十年。
转化成血气、法力,将近五百年。
虽然距离四品还有不小的距离,但在五品中也勉强算排得上号了。
若是借用关二爷的力量,他的实力将极度接近四品。
真灵之数此也达到了一百七十六,足够他挥霍几次。
照理说,应该很安心才对。
毕竟整个南州,四品以上的强者真的是凤毛麟角。
但看着越来越糟糕的局势,他心中的不安却愈发重了。
他总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看着手上一个盒子,里面装着的是他让手下那些人炼制的兵纸。
近七十个人,月余时间,每日不停,炼出来的不足一千五百之数。
加上他自己炼的,才刚刚一千五百。
这些纸兵有神力加持,虽无活人血气,但实力却不弱于九品的武道高手。
放在平日,已经是一股不弱的实力。
但现在江舟仍然完全没有底。
思虑了许久,江舟来到肃靖司,找来冯臣。
“我要离开一段时日,到冤孽林查查刘庚那桩案子。”
“啊?”
冯臣有点愣然道:“大人,这案子其实没有必要去管的,那史太守管不到咱们司里来,也不怕得罪了他。”
江舟摆手道:“我自有道理。”
“此人行踪诡秘,我可能要在冤孽林中耗费些时日,司里的事,就由你和王重光、乙三四商量着决定吧,”
“若有处理不了的事,直接禀报许都尉,若她无暇,便尽量拖住,等我回来。”
冯臣闻言,知他心意已定,虽然心中奇怪,却也不再追问,只好躬身应是。
以他现在的身份,实在不宜无缘无故长时间离开肃靖司。
不过冤孽林一行,他也摸不准要花多少时间。
刘庚一案,正好用来遮掩。
江舟安排好诸事,便离开肃靖司。
带着明庭香,出城欲往老槐林去。
只是还没到地方,他就遇上了意外。
江舟竟然在城郊之处遇上了一个故人。
两个看起来妖滴滴的女子,正各自手持一柄利剑,与一个妖魔在林间奋力大战。
两人的剑法在一般人看来,还算得上高明。
口中娇叱连连,剑光吞吐,不离那妖魔周身要害。
且时不时还能用出一个道术。
这“故人”正是楚王之女,兰阳郡主。
还有她的小侍女月牙儿。
江舟有些哭笑不得。
怎么这姑娘每次倒霉都能让他遇上?
她遇上的似乎是一只寻常的妖怪,应该是山猫成精。
身上还有着尾巴、耳朵等明显的特征未能完全化去。
不过,寻常是对他来说。
实际上这只妖怪,至少也是八品。
在江舟看来,若是这位兰阳郡主身上没有那件癸水仙衣,也不知道被那只山猫妖杀了多少次了。
正在“血战”的三人并没有发现江舟的到来。
江舟也没有急着出去相助,隐在一旁,暗中看着。
过不多时,两个女的都有些气力不继。
那山猫妖也学精了,知道兰阳郡主有宝贝护身,伤她不得。
便只针对月牙儿出手。
很快月牙儿身上便挂了彩。
江舟摇了摇头,夹出一张阴雷符,抖手甩了出去。
轰隆一声闷雷响起,暗红的阴雷当头击落,猫妖瞬间被殛成一具焦尸。
正苦苦支撑的楚怀璧一怔,小心翼翼地用剑捅了捅倒霉的山猫妖,发现已经死透了。
月牙儿痛呼一声,忍不住一屁股坐到地上。
楚怀璧一惊,顾不上山猫妖:“月牙儿,你没事吧?”
“郡主,我没事。”
月牙儿痛得小脸都皱到了一起,带着泪花开心笑道:“郡主,咱们遇上高人了!咱们得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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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怀璧眼珠子微微一转,抬头四处张望。
朝着空无一人山林喊道:“江舟!是不是你?”
无人回应。
楚怀璧咬牙继续喊道:“我知道是你!快出来!”
躲在林中的江舟暗自纳闷。
这丫头居然认得出阴雷?
他有这么出名吗?
“呀!”
月牙儿突然喊了一声:“是姑爷吗?姑爷来了吗!”
她的叫声同时让两个人黑了脸。
楚怀璧很想给她个结实的教训,不过看她负伤,终究不忍。
只好将气撒到某人身上。
“江舟!你个没良心的!”
“本郡主千里迢迢赶来给你报信,救你小命,你还躲着本郡主!”
“好啊,我不管你了!你爱死不死!”
喊着喊着,楚怀璧还真的委屈起来了。
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事情就变成这个样子。
本来只想报个信,让他躲躲,结果倒弄得自己这么狼狈。
扶起月牙儿,带着满腔的委屈,就要离开。
转身却看到前面出现了一人,正皱着眉头看着她。
“你的意思,是有人要杀我?”
正是现出身形的江舟。
看到江舟,楚怀璧想起自己受的委屈,不知为何,再也忍不住,顿时化作眼泪冲了出来。
“你混蛋!”
“?”
江舟眼里透着一股莫名其妙。
转眼看向月牙儿,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盒阳灵膏。
自打路忘机受伤那次,他就一直都在身上留着些备用。
“先给她敷上吧。”
楚怀璧虽然有些任性,却并不是个不讲理的刁蛮郡主。
知道自己受的苦还真不能怪江舟。
骂了一句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月牙儿受着伤,也不是置气的时候。
却还是抹不开面子,撇撇扭扭地过来拿走药膏。
江舟避到远处,转过身去。
还有点气度。
楚怀璧暗自嘀咕。
过了一会儿,楚怀璧的声音传来:“好了,你转过来吧。”
江舟回过身,看了一眼。
阳灵膏确实是圣药。
月牙儿用了药,药口已经止了血,面色也变得红润。
江舟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楚怀璧咬了咬嘴唇,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用一种复杂的语气道:“我父王要杀你。”
江舟:“?”
第290章 罗刹 (求订阅、月票)
“江某何时冒犯了楚王殿下?”
江舟心思电转,面上却不露痕迹,一副无辜的模样。
“其实也不是我父王,是我父王手下的一个贱人!”
楚怀璧咬着银牙,恨恨道。
“那个贱人给我父王进馋言,又偷偷派了人出来,要追杀你。”
“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给你报信。”
楚怀璧说着,脸上露出万般委屈。
其实要不是楚王妃暗中出手,她到现在还被软禁在自己寝宫里。
这也是让她委屈的一个理由。
自己父王突然变得自己都有些不认识了。
母妃也上赶着要把她送出来给别人,居然在出过一次事之后,还宁愿让自己女儿冒险赶来吴郡给这小子报信。
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
楚怀璧想到一路上为了躲避那贱人的眼线所吃的苦,越想越委屈。
看着江舟的眼神越不善。
事实上她自己都没有发觉,根本就没有人逼她,反而是她自己宁愿受这些苦,也要来找江舟。
“贱人?”江舟纳闷道。
“我也没见过,一个见不得人的贱人。”
楚怀璧恨恨地描述着那个“贱人”的特点。
江舟听得有些莫名的熟悉感。
神出鬼没,来去间有黑气相随,身形面目都笼罩在黑气之中……
他当初在荒原之中,与素霓生几人在流民群中遇上的那个伪装成活祭品的少女,不就是这样的么?
江舟说道:“无缘无故的,这人为何要杀我?你父王又怎会听她馋言?”
楚怀璧神色微黯,嗫嚅道:“我、我不知道。”
“反正我告诉你了,你快点逃吧。”
江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直看得她脸庞涌上一层淡粉。
“你看什么?”
一旁月牙儿眨着圆溜溜眼睛:“郡主,你这么美,姑爷当然要多看两眼啊。”
楚怀璧怒目瞪视:“你闭嘴!再乱说我撕烂你的嘴!”
月牙儿委屈道:“本来就是么……啊!”
楚怀璧真的扑了过去。
“……”
江舟脸皮微微一抽,打断两人的打闹。
“兰阳郡主,多谢你相告,不过你身份尊贵,最近吴郡不怎么太平,你在这城外久留,恐怕会有危险,”
“我先送你进城,再找人送你回家吧。”
江舟感觉得到兰阳郡主言不由衷,似乎有所隐瞒。
不用追问他也大概猜得出来。
看来他在白麓岩上的试探并没有错。
兰阳郡主的出现让他确定。
这南州动乱背后之人,十有八九,便是那位楚王了。
她估计是得知了什么。
不过楚王毕竟是她的父亲,没有理由把这种事到外面乱说。
能千里迢迢起来给他报信,已经令他意外得很。
“我没家了。”
楚怀璧神色微黯。
她不是个没脑子的人。
想起自己变得陌生的父亲,还有暗中助她跑了出来,让她暂时不要再回郢都的母亲。
都让意识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姑爷,是王妃让郡主不要回郢都的。郡主本来是想来给你报信后,就回到封地兰阳郡去的。”
月牙儿说道:“不过您也看到了,我们没想到路上变得这么不太平,去兰阳郡的路也不算近,不能让郡主再犯险的。”
“姑爷,您把郡主带回家吧。”
楚怀璧羞恼地瞪过去:“月牙儿!”
月牙儿疑惑道:“郡主,要不是出了这桩意外,姑爷早就送仪帖上门了,王妃都亲口允了这桩婚事,”
“您住姑爷家里不是理所当然吗?”
“……”
楚怀璧不由将脸埋进双手后,她感觉自己已经没脸见人了。
江舟心中无语,也不好和一个小姑娘计较。
便帮作不闻,说道:“既然如此,郡主殿下就先在江某家中住下吧。”
“正好,江某近日有公差要办,需要离开一段时日,也不用怕冲撞了郡主。”
“你不在?”
楚怀璧闻言有些意动。
让她随随便便到一个男子家中居住,那是肯定拉不下脸的。
像什么话?
不过要是他人不在,那还可以考虑考虑。
反正就是借住一些时日罢了。
楚怀璧想着,昂起脑袋,摆着架势:“既然你盛情邀请,那本郡主就给你这个面子,你快回去准备准备,让人来接驾吧。”
“……”
江舟双手不自觉地抽动起来。
跟燕小五在一起的时候,他时常有这种冲动。
这丫头不愧是和燕小五能玩到一起的,这天赋能力都是一样的。
“啊!”
楚怀璧惊叫一声,已经被江舟抓着肩膀提在手上。
一手一个,化作一道轻烟般,往吴郡城回赶。
很快便落在自己家中。
喊了一声,将人都叫了过来,吩咐道:
“纪玄,这位是兰阳郡主,这些日子要借住在这里,你好生照料。”
“纤云,弄巧,你二人好生伺候。”
安排好后,又一阵风似地消失。
楚怀璧仍然没有回过神来,晕乎乎地。
等江舟看不见人影后,才反应过来。
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咯咯地磨着牙。
……
江舟很快就将兰阳郡主忘在了脑后。
至于她所说的有人来追杀自己,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他是债多了不愁。
紫宸宫含元殿都闯过来,还怕别人追杀?
只是心中多了一丝警觉。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就是。
很快就来到老槐林,点燃明庭香。
明庭香这东西挺珍贵,只是用来当门票,实在是可惜。
不过现在他有种时间紧迫的感觉,也顾不得许多。
大不了等从冤孽林回来,再去鬼市玲珑宝楼走一遭,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捡。
很愉快,他再次见到了那只胆小得要命的食灰鬼,进入了山界中。
“带我去冤孽林。”
江舟没有废话,直接朝食灰鬼道。
食灰鬼谄媚的笑容一滞,露出几分哭相。
却也不敢说出拒绝的话来。
一如上次,过了冥河后,召出泥马,让江舟骑上,它扒着马腿。
沿着冥河一直往上游疾跑,没多久就到了地方。
这冤孽林没有江舟想象的那么阴森恐怖。
反而郁郁葱葱,一片翠绿。
仿佛电影里的精灵之森,绝美无比。
在蜿蜒的小道路口,歪歪扭扭地立着一块长满青苔的石碑,歪歪扭扭地写着冤孽林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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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只有这东西,才透出了几分诡异的气息。
食灰鬼这小东西,远远地给他指了路后,便溜烟钻进了地里,不见踪影。
江舟毫不意外,摇了摇头,便一脚踏过了石碑。
他这一进,便是连续十数日不见人影。
在他进入冤孽林大约半个月后。
正当夜深人静之时。
肃靖司,刀狱。
一个身披血甲的身影在镇妖石周边来回走动,似乎在搜寻什么东西。
周围还有不少执刀人、巡妖卫,也在四处搜索。
突然,一道绝强的气息凭空出现,令众人感觉似乎有一座大山从天上压了下来。
血甲人猛地抬头,面甲中两点寒星暴射出血光。
“呵呵呵……”
“肃靖司?”
“我罗刹道人今日倒要看看,你们有多大本事?连本座的弟子也敢杀……”
第291章 风云动 (求订阅、月票)
江宅。
“诶诶诶!”
“你们这功夫很好啊!教我教我!”
庭院里。
纪玄带着铁胆、王重旸、一点红等人,正在修炼江舟所传的几门神功。
楚怀璧带着月牙儿像一个该溜子一样,这里转转,那里瞅瞅。
江宅里的人都已经习以为常。
这个楚王之女,当初江舟将她带回来,要住在这里,还令他们颇为紧张。
毕竟是堂堂郡主,对他们这些江湖草莽来说,那是顶了天的贵人,贵不可言。
生怕有丝毫怠慢。
可过了些日子,这个顶天的贵人形象便在他们眼中崩毁。
这就是喜欢胡闹的女娃子嘛。
还好这女娃子虽有些难免的贵气、任性,却还是个心肠很好的。
对待下人也没有他们担心的那种高高在上,颐指气使。
反而能与他们打成一片。
尤其是好武成痴……
嗯,也仅仅是好而已。
是那种又菜又爱的好。
武功烂得要死,偏偏一见他们修练武功,就死皮赖脸地凑上来,要人教她。
楚怀璧此时正雀跃地看着长得一模一样的黑风四煞,游家四兄弟,在修炼一门剑阵。
因为这四兄弟有心意相通之能,江舟不仅传了他们辟邪剑法和血海迷踪,还各自传了他们一路六脉神剑。
原版的六脉神剑需要极其浑厚的内功方能修成。
江舟弄出来的要求更高。
不仅需要浑厚的血气,更要练成先天破体无形剑气。
不过他传授给游家四兄弟的,却是简化了的。
不以无形剑气为基,而是以嚼铁大法吸收、蕴养金精,走了捷径,要求大大降低。
嚼铁大法的门槛不算高,只要踏入九品,修出血气之力便可。
但想要像江舟一样一口一把千锤百炼的宝剑是不可能的。
只能先从小小一块金铁开始,每日用血气慢慢消磨、吸收。
游家四兄弟用了快两个月时间,才成功吸收了一丝金铁之精,化为己用。
今日才发出了第一缕剑气,在三丈外将竖在院中的一块木靶子洞穿。
正好让楚怀璧看见了,顿时兴奋不已。
游家四兄弟收起剑势,站直身体,朝楚怀璧抱拳恭身。
面无表情,也不言语。
“又来……”
楚怀璧噘了噘嘴,低声抱怨嘀咕。
这个江舟家里,全是一群怪人。
这四兄弟更是怪中怪。
整天冷着张脸,谁也不搭理。
要不是她的身份,恐怕连看都不会看她一眼。
纪玄这时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行了一礼:“郡主娘娘,游家兄弟不擅言辞,您大人有大量,别和他们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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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怀璧嘀咕道:“我跟他们计较什么?我就是想学功夫,你们太小气了。”
纪玄笑道:“郡主见谅,这些功夫,都是公子所传,没有公子的话,我们这些下人是万万不敢外传的。”
“噗嗤~”
一身红艳的一点红笑出声道:“纪大管家,郡主娘娘算什么外人?”
她朝楚怀璧娇笑道:“咯咯,郡主娘娘,您贵为郡主,还是咱们公子爷的未过门的……咯咯,您想学,等公子爷回来,说上几句好话,还怕公子不教不成?”
“红姐姐,你胡说什么!”
楚怀璧面如敷粉,羞恼转身欲走。
几人微微一笑。
这位娘娘也真是可爱,这种场景每天都要发生一两次。
偏偏她每次都是乐此不疲地重复。
“轰!”
楚怀璧才走了几步,一声轰然巨响,把吓了一跳。
余悸未消,朝巨响传来的方向看去。
“怎么回事?”
纪玄等人也神色凝重地看去。
一股死灰色的云柱从天上直直贯下。
一眼看去,就像天柱倾塌,砸落下来
下方有一道血色气浪翻涌而上,死死抵住这死灰的云柱。
却明显难以抵抗那死灰云柱,正在一点一点地倒退。
纪玄沉声道:“是肃靖司。”
江舟便是肃靖司之人,每日都往返上间,他们很容易认出那是肃靖司的方向。
“什么人!”
一点红神色突然一沉,玉手挥出,五指如抚琵琶。
无形的劲力掠过,空中似乎有一朵红花绽放。
“噗”的一声闷响,却骤然消散。
一道人影缓缓出现。
此人一身黑袍,头脸都罩在其中,看不到形貌。
一只手还平伸在空中。
刚刚一点红打出的劲气,竟是被他一手十分随意地捏爆。
纪玄和一点红已经不着声色地挡在楚怀璧身前。
黑风四煞也无声无息地围在他身后,断了他的去路。
纪玄沉声道:“阁下是何人?”
黑袍人却对几人的动作视若惘闻,朝楚怀璧单膝跪下,发出沙哑的声音:
“郡主,吴郡将有大事发生,为免伤及郡主,楚王殿下让我等来护送郡主回家。”
楚怀璧看见来人的装扮,脸色就微微发白,此时断然道:“我不回去!”
这边说着话。
“轰隆隆!”
肃靖司那边声势更是惊人。
几乎半个吴郡都被这动静震动。
“刀狱狱卒?好大的名头,不过如此。”
一个声音如同起自九幽深渊,阴冷深邃,令人不寒而栗。
即便隔着半个吴郡城,他们也听得清清楚楚。
这声音也引得那黑袍人不自禁地侧头去看。
“许青,江舟,尤许,三人何在?”
“乖乖将此三人奉与本座,交出本座徒儿与座骑尸身,今夜可留尔等一命。”
“大胆贼人!怎敢在吴郡放肆!”
一道铁锁横空而来,青光如虹。
是提刑司总捕,谢步渊。
“青衣总捕?嘿。”
那声音的主人冷冷一笑,满是不屑之意。
无穷死灰云气翻涌,竟汇聚出一只巨大的灰鹤,当空长唳,如箭般射向谢步渊。
一扑之下,竟让谢步渊来势一滞,甚至连人也向后倒飞了数十丈。
灰鹤双翼一振,又扑了上去,与谢步渊激斗起来。
谢步渊堂堂南州总捕,四品强者,竟与其打得不相上下。
而那罗刹道人仍未现出身形。
只有滚滚死灰云气在上空翻涌不休。
缓缓向肃靖司压下。
“若不肯交,今夜本座便掀翻你肃靖司。”
“本座倒要看看,这明神十八狱镇妖大阵,究竟是不是如传说中一般。”
滚滚云气中,阴冷笑声不绝。
“罗刹道人?”
一个略带苍老的不屑声音忽然响起,用罗刹道人先前的口气道:“好大的名头,不过是一块棺材里腌出来的老腊肉,也敢出来蹦跶?”
第292章 神仙打架 (求订阅、月票)
死灰云气铺天盖地,滚滚翻涌。
云气中显出一张栩栩如生的人脸,从其中缓缓探出。
居高临下,压迫着整个吴郡城。
“你是什么人?”
一张死灰色的云气人脸,竟能让人感觉到其中的情绪。
阴冷中,带着一丝震惊。
“哈哈哈!”
苍老的声音大笑:
“我老钱是什么人你还不够资格知道。”
“你是你这老腊肉,怎么?酒仙人给你戳的几个洞眼都闭上了?”
“就敢从人那破棺材里跑出来,不怕屁眼儿漏风吗?”
“……”
被死灰云气所惊动的人,无论是谁,心中震骇竟有人敢如此羞辱来人之余,也满是无语。
这是什么人?
听这声音,怕是哪里跑出来的老不修。
“装神弄鬼。”
“给本座滚出来!”
死灰云气剧烈翻涌,那张云气巨脸陡然变成一只狰狞的鬼首。
张开獠牙巨口,咆哮着往虚空一处扑噬。
同时有无数云气成团成团地射出,又于瞬间变成一只只灰色巨鹤。
飞向四面八方。
在短短数息间,便几乎笼罩整个肃靖司及其所在的北城。
竟然是无差别地攻击前方所见。
在这些灰鹤长喙利爪下,连肃靖司听众多巡妖卫也难以招架,苦苦支撑。
幸运的是北城多是官府衙门聚集。
几无百姓居住。
此时整个北城区都被官军封锁。
吴郡太守范缜出现在一处街口,抬起头,神色阴沉看着天上的死灰云气。
自这死灰云气出现时,他一直未曾露面。
竟然是在无声无息间,就已经调来重兵,封锁了北城各个要道出入口。
那些云气所化的灰鹤未曾靠近,便被官军以强弓劲弩布下天罗地网,死死地封锁住。
虽难免有漏网之鱼,却已经是应对及时,避免了大量伤亡的出现。
那巨大恐怖的云气鬼首扑噬之处,显露出一个稍显瘦弱的人影。
“是钱老!?”
“录事房的钱老!”
肃靖司里,乙三四、冯臣等江舟属下的一群人聚在一起,听到这声音惊讶地叫出声。
江舟与钱泰韶的关系很好,他们自然知道。
老钱双手背负,虚空而立,腰背微显佝偻,衣衫略显凌乱,活像个刚刚“种田”回来的老色批。
抬头看着那扑噬而来的巨大鬼首,身形在鬼首前如同蝼蚁一般。
但他那张老脸上却看不到一丝惊惧,反而不改平日的恹恹之色。
惺忪双眼如同刚刚酒醒一般,扫了一眼那如山岳般的鬼首,与周遭漫天飞舞的死灰色巨鹤。
露出不屑之色。
“老腊肉,不抱着你的棺材板在幽冥海里腌你那块臭肉,跑到人间来闹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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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还敢跑到我老钱的地盘撒野,你也不到外面打听打听,我老钱是什么脾气?”
“哼!”
老钱冷哼一声,整个人突然绽放出万道金光。
头上七窍,眼耳口鼻,周身八万四千毛孔,尽皆有金光透射而出。
瘦弱的身躯霎时间令人感觉到一股伟岸之意。
如同天上的金阳一般,普照乾坤。
照破被死灰云气遮盖的天空,照破了夜色。
整个吴郡都笼罩在耀眼的金光之中。
“大罗法咒,六阳神掌!”
老钱一声暴喝。
一只枯瘦的手掌探出,一只虚幻的金色掌印飘出。
迎风就涨。
瞬间便奇大无比。
有罗天之广,覆地之威。
天上地下,六合八荒,似乎都在他这一掌之覆。
逃无可逃!
金色手掌缓缓压下,罡气激荡如飓风。
一把便将巨大的鬼首和无数灰鹤抓入掌中。
猛地一攥!
噗哧!
沉闷的爆响接连响起。
金色手掌又缓缓松开,指缝间有丝丝缕缕的死灰云气流泄出,又倾刻烟消。
“轰!”
巨响声中,金色巨手扬起,又重重地朝漫天的死灰云气猛地拍下。
云气四散,里面钻出一个略显狼狈的身影。
“老腊肉,臭烂肉,敢来老子地盘撒野?老子拍不死你!”
老钱一边说着狠话,一边挥舞着手掌,如同拍苍蝇一般,赶得那身影四处躲闪。
所过之处,狂猛的罡气四溢,一阵阵地动山摇。
看得人眼中惊骇无比。
这便是上三品的神威!?
明眼人都看得出,老钱已经分出了力量护着吴郡城了。
否则光凭这威势,众人毫不怀疑,偌大的吴郡城,被被这老头三两巴掌就拍成废墟。
这一幕若让江舟看见,肯定也是要惊爆眼球。
哪怕他早知道老钱不是个高深莫测的人,却也绝对想不到眼前这一幕。
整日里恹恹如醉,只知道喝酒看小皇叔的一个小老头,打起架来竟然狂得不像话,猛得一踏糊涂。
哪怕这等神通手段,已经超出一般人的目光眼界。
众人也是看得目炫神迷。
上三品的存在,已经超凡脱俗,在世人眼里与仙神无异。
神仙打架,百年难得一见。
江宅。
那个黑袍人从震骇中回过神来,再次催促道:“请郡主让属下护送离开吴郡。”
听到黑袍人催促,众人从那边的神仙打架中惊醒。
楚怀璧咬牙道:“我不认得你,我不会跟你走的。”
黑袍人抬起头,冷冷道:“请郡主不要为难属下。”
“阁下到底是什么?”
纪玄沉声道:“这里是江家,可不是任由阁下来去之地。”
黑袍人发出一声不屑冷笑:“蝼蚁之辈,也敢在郡主面前放肆?”
“小心!”
王重旸突然叫了一声。
却已经迟了。
黑袍人仍在原地,丝毫未动。
但纪玄身后不知何时,忽然出现了一尊虚幻的影子。
正手举雪花大刀,当然斩落。
一丝风声也无,纪玄竟丝毫未觉。
听得王得旸惊叫,警觉地脚步一错。
施展出得自江舟传授的血海迷踪。
身影如幻,虚晃几下。
“哼!”
纪玄的身影向一侧飞出。
肩膀被雪花大刀划过,几乎将手臂连肩削下,血瞬间染红了半边身子。
若非他刚才躲得快,这一刀已经将他整个人劈成两半。
纪玄被劈飞出去,那道虚影仍没有放过他,又举刀朝他砍去。
“吼!”
铁胆一声虎吼,整个人如一头牛般冲了出来。
“当!”
铁胆浑身泛着铜色,一把将纪玄扑倒,用后背挡下了虚影一刀。
“噗!”
铁胆一口血吐了出来。
初入门径的金刚不坏神功,虽然挡下了这一刀,却仍负了伤。
“一起动手!弄死他!”
一点红娇喝一声,双手如花绽放。
黑袍人冷笑一声,动也不动。
身前数尺几朵红花绽放,激起几道虚幻涟漪。
却连他衣角都碰不到。
下一刻,所有身后都出现一尊虚幻影子。
手举雪花大刀,短短数息间,众人便险象环生。
楚怀璧看着眨眼间就纪玄和铁胆就受了重伤。
看局势,剩下的几人也支撑不了多久。
恐怕都要死在他手里。
不由急道:“住手!”
“你敢伤这里任何一人,我立时便死在这里!”
楚怀璧拿着把匕首,贴在自己的脖颈,厉声道。
黑袍人抬起头:“郡主,不过是一群下贱之人,您千金之躯,怎能如此?”
“我跟你走!”
楚怀璧目光冷然道:“但你不许伤害这里任何一个人,否则我宁愿和他们一起死在这里。”
“唉,郡主何必如此?”
黑袍人叹了口气:“既然如此,看在郡主的面子上,饶尔等一命……”
第293章 百鬼出行 (求订阅、月票)
“休想!”
王重旸怒声喝断:“贼子当我等是贪生怕死之辈吗?”
他转向楚怀璧道:“郡主,公子令我等好生伺候郡主,若是让您在我等眼前被人带走,公子回来,我等如何交代?”
“郡主休要担忧,这里便交给我等。”
“还请郡主先行离开,到肃靖司去寻那位老神仙,那位老神仙与我家公子交好,必不会坐视。”
“呵呵呵……”
黑袍人沉声笑道:“郡主殿下,既然此等贱民不念殿下恩荣,胆敢阻拦殿下回家,分明是心有不轨,便让属下送他们上路吧。”
说着,也不待楚怀璧说话,口中念念有词。
“藏地阴中,追见道仙,神兵神将,斩死戮生……”
那些虚幻影子在他念咒声中,变得越来越清晰。
显化出一尊尊身披金甲的将兵,真如同神兵神将一般。
原本虚影之时,众人还能与之缠斗一二。
如今众人顿感压力暴增,一刀砍下,便令他们立足不住,体内气血翻涌。
王重旸急叫道:“莫理会这些邪祟,只管杀贼!”
“咝!”……
他话音一落,便听数下破空之声。
原来是游氏四兄弟已经举剑刺向黑袍人。
黑袍人发出一声不屑冷笑,根本懒得动。
下一刻笑声却忽然一顿。
本以为这些低贱莽夫根本破不了他的道术,近得身来。
没想到四柄长剑刺入,竟将他周身的无形术域洞穿。
这四人的剑法竟有辟魔之力!
“哼!”
心中生出几分被蝼蚁冒犯的怒意。
身后现出一尊巨大的金甲虚影,举刀一扫。
游家四兄弟便口吐鲜血,倒飞而出。
“住手!”
楚怀璧焦急地叫喊。
想要故伎重施,用自己来威胁对方。
但身后却不知何时也出现了一尊虚影,将她牢牢控制住,根本无法动弹。
“嘿嘿……”
黑袍人不理会楚怀璧的叫喊,阴笑一声。
此时幻玄等人全都无力再战。
这些金甲神将便欲动手将在场之人斩心杀绝。
“阿弥陀佛……”
“施主未免太过了。”
黑袍人身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眉目如画的和尚。
正是借助此地的神秀和尚。
他皱眉扫了一眼四周。
之前他因为肃靖司那边发生的事,担忧会祸及城中百姓,便暂时离了江宅,暗中候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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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老钱出手,他才放心回转。
没想到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大梵寺?”
黑袍人一眼认出神秀来历,声音凝重。
“怎么?大梵寺不是一向号称不染尘俗,和尚难道想要多管闲事不成?”
“这是楚王殿下的家事,我劝和尚还是莫要为大梵寺招灾惹祸为好。”
神秀摇摇头:“既知小僧,又岂不知出家之人,慈悲济世,岂能因惜命见杀生而避?”
“好,好,好一个大梵寺,好一个神秀……”
黑袍人连道几声,满是阴冷之意。
身形却渐渐隐去不见。
竟是见神秀在此,事不可为,便就此退去。
神秀摇摇头,没有将此人放在心上,反而望向天空。
看着老钱挥舞着金色巨掌,打得罗刹道人如无头苍蝇一般狼狈东躲西藏。
眼中却透出隐隐的担忧之色。
“谢神僧救命之恩。”
纪玄撑着伤势,走了过来。
神秀收回目光,忙道:“不敢,几位施主忠义,小僧钦佩。”
楚怀璧也道:“多谢大师。”
“郡主不必多礼,小僧受人所托,定会护得郡主周全。”
受人所托?
是那个家伙交代的吗?
楚怀璧微微一怔,心中忽然生出一丝从所未有的欢欣。
“死老头!”
“你欺人太甚!”
陡然一声气急败坏的暴喝声传来,打断几人的叙话。
“欺你娘辣个巴子!”
“老子欺的就是你!你咬我?”
“抽不死你!”
老钱更加暴躁的声音震响。
金色巨掌猛地再次涨大一倍有余,呼啸着自上而下,轰然拍下。
“啊!”
罗刹道人躲无可躲,被拍了个结实。
如同一颗流星般坠落城外。
落地发出轰然巨响,哪怕隔着数十里之远,城中众人也能感觉到地面隐隐震动。
几如山崩地裂。
“啊呀!”
“该死!”
“百子鬼母!天官老怪!再不出来,休怪本座食言了!”
罗刹道人从巨大的坑中跃出,灰头土脸,气急败坏地叫道。
“百子鬼母!”
“天官老怪!”
听到他叫喊的人大多都不知道他口中所叫的是谁。
但也知道他还有其他帮手。
罗刹道人这等人物,能成为他的帮手的存在,又哪里会简单?
吴郡城中诸人,个个色变。
如钱泰韶、神秀、范缜、谢步渊等人,却是对这两个名字有所了解,心中更是剧震。
还没有人见到罗刹道人呼叫的帮手。
“啊!”
范缜调来的官军正在吴郡城中与提刑司众捕四处奔走,极力稳定城中局势,不使生乱。
一队军兵正匆匆巡过一街,却忽然闻听一声惨叫。
回头一看,最后面的一个军兵竟然被一条“蛇”缠住。
待他们看清,却哪里是什么蛇?
那分明是一个人的脖颈。
长有数丈的脖颈,从一边的民居屋顶上探下,如蛇躯一般将那军兵缠绕,拖到了空中。
脖颈上连着一颗披头散发的头颅,露出半张惨白的女子面孔。
“何方妖邪!”
队正怒喝一声,便号令着众军兵攻了上去。
相似的一幕,正发生在郡城中各处,似乎每一条街道,每一个角落,都突然出现了令人惊惧的邪祟鬼物。
遇上军兵和捕快的,还能抵挡一阵。
但这些官兵放到整个城中,根本是杯水车薪。
无数百姓发现街上忽然出现的鬼怪,都惊恐地尖叫奔逃。
范缜努力维持镇压下来的稳定,荡然无存。
整个郡城陷入了混乱之中。
范缜面色黑沉,拿出一枚印信,吩咐身边一随行之人:“速速拿我手令,去城外东、西营中调来霸府、铁牢二军!”
“是!”
这人持令急急离去。
“诸位,随本官斩妖除魔!”
一番安排后,范缜亲自带领太守府各级官员,杀向了那满城的鬼怪邪祟。
“大人!”
“大人!”
还没过多久,刚刚持令离去的那人又匆匆而回。
神色惊惶。
令范缜心头一沉
“不好了!”
第294章 复国仇,清君侧 (求订阅、月票)
“何故回返!”
范缜怒斥。
此时多耽搁一刻,郡城中便要多伤亡无数百姓。
他如何能不怒。
“大人!”
“城城、城外……城外……”
那人满脸惊恐,颤抖地指着南门方向,口齿颤颤,一句话半天也说不出口。
“咄!”
范缜发出一声厉喝,令那人浑身一震,眼中却清明渐复。
“大人!”
那人终于尖叫一声:“城外数十里,有大军集结!恐、恐已兵临城下!四方城门皆要被围!”
“他、他们都在喊、喊……”
说着说着,却又再次结巴起来。
范缜和其作官员都是一震,满脸不可思议。
范缜疾行几步,提起这人的衣领,厉喝道:“喊什么!”
那人被喝得头晕目眩。
“喊、喊……”
“尽母孝!”
“复国仇!”
“清君侧!”
“靖天下!”
范缜神色一变。
这却不是那人所说。
而是从城外极远处传来。
虽然隐隐约约,却有如排山倒海之势,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
城中诸人都已听见。
人人面色大变。
只有那报信之人隐隐松了一口气,终于不必迫说出来。
这种大逆之言他实在不敢说出口。
他吞了吞口水道:“大人,城外还有一将,率数千兵座于城下大喊,说、说要……要大人开城献降,否则……”
“否则要屠尽郡城,鸡犬不留!”
范缜目眦欲裂:“狂妄悖逆之徒!”
范缜怒目道:“这些叛逆打的可是楚字旗!”
“不、不错,正是楚字旗号!”
范缜毫不意外。
其实不用问他都敢确定。
南州境内,有此胆,有此能之人,只有一个。
“好毒辣的心思!”
“好猛烈的手段!”
范缜怒声骂了几句,抓着那人衣领,一把拉了过来:“今日何人镇守!”
他问的是值守城门的将领。
“是、是荡寇司参将穆平!”
“穆将军已率郡兵紧闭四方城门,于城墙上备战!”
“走!上城门!”
范缜松手将他放下,当先大步走去。
口中高声朗诵圣人文章,华光透顶而出,浩然之气浩荡弥漫。
四周鬼怪阴邪纷纷惨嚎避让。
后边一众官员有一部分紧随其后。
近半的人在面面相觑,目露惊悸、犹豫之色。
还有少数几人趁着他人不注意,悄悄地溜走。
眼前吴郡显然是大难临头的架势,他们是打算另作谋划了。
城中其余人虽已经听到城外叛军喊声。
但却没有几人顾得上去寻思到底怎么回事。
城中百鬼出行,处处是邪祟阴鬼。
肃靖司、提刑司疲于奔波,四处救火,全然顾不上别的。
老钱此时已经被罗刹道人和一个脸色惨白,背上、怀中都趴着好几个“婴儿”的妇人给联手缠住。
罗刹道人怎么说也是三品中的绝顶人物。
老钱虽然厉害,却也仍未能脱出三品的桎梏。
对上一人之时,还能碾压。
此时多了一个百子鬼母,却让他感觉有些棘手来。
三人似乎都有某种顾忌,并没有放开手脚去打。
只是相互间缠斗试探,一时僵持。
肃靖司中。
诸多校尉满头大汗,疲于应付。
“该死!”
苗人风带着人,好不容易斩杀一只闯进司中的鬼物。
抬头叫道:“快去请监天司仙师!”
“监天司?哼!”
许青驾驭一道剑光落下。
剑上已经染满鲜血,缠绕着浓郁如墨的阴煞邪气。
也不知道刚刚斩杀了多少鬼物。
一众校尉都很有默契地领着麾下巡妖卫朝着刀狱方向聚集。
他们都很清楚,如果此时刀狱再出问题,那吴郡城,甚至整个南州就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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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无挽回的余地。
许青冷然道:“监天司早在月前便调离南州。”
苗人风一惊:“难道他们早就料到南州会有这场劫难!?”
许青摇头不语。
若非师门传讯,她也被蒙在鼓里。
其实九宫剑派传讯,便是将她召回。
只是她拒绝了师门将她召回的命令,留了下来。
此刻她若走,那她将留下一生无法抹去的心魔。
江宅。
“阿弥陀佛……”
神秀对今夜劫难并无意外。
但见城中百鬼肆虐,城外“屠尽郡城”的喊声不绝于耳。
眼中仍是露出悲悯愧疚之色。
“郡主,诸位施主,小僧已在府中布下蔓荼罗法界,只要诸位不踏出此宅,当能保得诸位平安无事。”
纪玄道:“神僧可是要出去?”
神秀摇摇头:“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他双手合什,一步一步缓缓朝外走去。
“因缘生灭法,佛说皆是空……”
“人在三界中,何能跳出五行外?”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众人听得一声声梵音于耳边缭绕,在这劫难之中心中竟逾渐祥和。
待回过神来,抬头却不见了神秀身影。
只见一尊百丈怒目金刚,站在夜幕之下。
赤焰如红莲,金刚巨手自空中往下探。
一只只鬼物被捞起,在掌中攥成一朵朵赤焰。
一阵阵鬼哭之声不断响起。
“嗯!”
“大梵寺的秃驴!”
“啊!”
正与老钱缠斗的百子鬼母只觉心中一痛,略微分神,便被老钱一巴掌拍到了地上。
下一刻,鬼母出现在另一个地方,身上挂着的“婴儿”却少了一只。
双眼血红,不见瞳孔,怒嚎出声:“老东西!你找死!”
“呸!”
老钱啐了一口,直接举掌就拍。
鬼母无法,只得全神应付。
任由百鬼被神秀一只只抓起,捏爆。
心痛无比。
“还请鬼母放心,这小和尚教给老夫便是,哈哈哈!”
突闻一声大笑,神秀所化的百丈金刚动作一顿,转动头颅。
“看你不过区区百来岁年纪,竟然只差一步便修成佛门舍利,踏入上三品。”
“好好好,不愧是大梵寺,正好让老夫看看,是你的大梵佛陀佛法无边,还是老夫的钧天神官天威无敌!”
夜幕下,竟然凭空出现了一尊比金刚还要高大的华贵神灵。
金冠金袍,手托一方宝印。
金衣神灵望空抛出手中宝印。
宝印迎风就涨。
瞬间大如山岳,朝百丈金刚当头砸下。
第295章 金刚宝幢如来,镇妖石碎 (求订阅、月票)
“轰隆!”
如山宝印当头砸下,百丈金刚明王以托天之势举起双手。
在震天巨响声中,百丈金刚明王被宝印从空中砸落。
巨大的金刚明王双足压毁许多房屋。
一声声哭喊在其足底下传出。
太丈金刚明王屈膝弯腰,双手苦苦顶着如山宝印。
身形被压得抖动不已,一点一点矮下。
双足深深陷入地下。
双足之间,神秀也保持着双手托天之势。
一张俊脸涨得通红。
浑身骨骼咯吱咯吱直响。
佛门极擅炼体,更有金身之法。
以他的修为,即便真是一座山砸下,他也未必托不起。
但这方宝印,却让他有难以招架之感。
但神秀仍苦苦支撑。
哪怕被压得七窍都有鲜血迸溢而出,在脸上滑落一道道令人心悸的血痕。
不远处正好,正好有一户人家被落下的百丈金刚明王擦过,房屋被压塌。
孩童的哭声从里面传出。
“哈哈哈哈!”
那尊金衣神灵之下,传出一阵大笑声:“小和尚,以你的修为,虽尚未臻至三品,但还不至于连老夫一击都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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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不快快躲开,再与老夫战过!”
神秀极为吃力地转动头颅,发出一阵阵咔咔声响。
百丈金刚明王也随着他动作一起动。
望向那处传出哭声的房屋。
“阿、弥、陀、佛……”
神秀一字一字艰难又坚定地挤出。
眼中血液不断溢出,如同血泪。
“诸般罪因,种种罪果,皆归小僧……”
“不罪……大、梵……”
“噗!”
神秀周身莹莹如宝玉的肌肤竟然豁然裂开,飙射出一道道血箭。
身形竟又缓缓向上顶起。
“嗯?”
“大梵圣印,舍身印?”
金衣神灵垂下金色眼眸。
虽华贵无双,神威凛凛,却冰冷无比,看不到一丝一毫的人性。
嘴角勾出一丝毫无温度的笑意。
“没想到竟还真有秃驴练成这等假慈假悲的无用神通。”
“果然是大梵寺的作派。”
“老夫今日倒要看看,你是要你这身道行,还是保那几条蝼蚁贱命。”
语落,金衣神灵双手结印,口中诵念咒诀:“钧天洞玄,手把帝钟,卫我九重,辟尸千里。”
咒诀一遍遍地在天地间回响,似乎有万千神灵在齐声高诵。
一只金色大钟缓缓自虚空浮现。
金衣神灵探手大手,将大钟提在手中。
“钧天九奏。”
神灵屈指一叩,钟声响起。
高天之上,风狂云卷。
城中众人只觉脚下大地似乎猛地震了一下。
许多人却都生不起丝毫的惊惧。
因为他们似乎被这一声钟响,连魂魄都给震散,意飘神摇,难以附体。
“轰!”
神秀只觉头顶压力暴增数倍,再也难以抵挡,脚下一屈,单膝跪落。
坚硬的地面被砸得龟裂一片。
百丈金刚明王也同时屈下一膝。
膝盖离地丈余之时,险险停住,没有砸落底下的房屋。
神秀此时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百丈金刚明王也如同琉璃一般现出无数裂痕。
他却神情不改,悲悯、愧疚、坚定……
口中喃喃不断:
“身是、菩提树……”
“心如……明镜台……”
“时时……勤拂拭……”
“勿、使……惹、尘、埃……”
“大梵寺果然名不虚传。”
那声音再次响起:“屈屈一个小辈弟子,竟然有如此道行。”
“老夫便要看看你能受得几响。”
说罢,金衣神灵又要屈指叩钟。
混乱的郡城之中,某个巷角,一个乞丐蜷缩其中,隐隐发出一声声鼾响。
他竟是在酣睡。
任由周围呼嚎叫喊,百鬼横行,也难以影响他分毫。
在金衣神灵要再次叩钟之时,只见乞丐翻了个身,睁开迷瞪的睡眼,望向天上。
“大梵寺?”
乞丐将那尊金衣神灵视若无睹,只看着那尊几欲支离破碎的百丈金刚明王,浑浊的双眼中竟透出极为复杂的神色。
悲、喜、怒、恨、怨……种种,辨不清究竟,或又兼而有之。
“一群老秃驴,千年苦修,修到了狗屁眼里,还比不过一个小辈……”
目光一转,看到金衣神灵又要叩钟,鼻间轻轻哼出一口气。
“哼。”
“聒噪。”
声音极细微,偏偏却传进了所有人耳中。
“嗯?”
金衣神灵动作微微一顿,垂下金色的眸光,似乎要找出那个胆敢亵渎神灵之人。
“唵——!”
满城之人突闻一声极为奇异的声音响起,如同光明照破黑暗,瞬间一扫心中忧思悲恐怒诸般情绪。
伴随着异声,一尊巨大的佛陀当空显现。
结跏端身正坐虚空,一手结拳印,一竖起朝外,庄严伟岸。
周身如金铸,身披金色法衣,身后七宝金幢飘摇,脑后悬一轮满月,庆云缭绕,大放光明,普照四方。
城中横行百鬼被佛光一照,顿时发出阵阵惨嚎厉哭。
如同雪遇烈阳,点点消融。
“这是……”
莫说其他人。
即便老钱,看到这尊佛陀也瞪圆了双眼。
其他人更是呆怔无语。
不少人已经下意识地向着佛陀屈膝朝拜。
令人有些怪异的是,这尊佛陀固然是庄严无比。
但佛陀那张面目却是一半横眉怒目,令人恐惧。
一半慈悲怜悯,透露种种不忍。
自佛陀出现,早已到极限的神秀和尚立时压力骤减。
他却是呆呆地看着那佛陀,目中满是不可思议。
“金刚九会……三昧耶会……”
“金刚宝幢如来……”
神秀眼中血如泪涌,更多的却是惊喜。
嘴中喃喃道:“小僧未负大梵,大梵亦不负众生……”
空中,庄严佛陀一手缓缓推出,朝下方按压。
百余丈的金衣神灵在这只佛手之下,就如同一只小小蝼蚁。
佛手尚在高空,金衣神灵已经发出阵阵惨叫。
丝丝缕缕的金色烟气四下散逸。
神灵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虚幻淡薄。
片刻之间,便如烟消云散。
一个老者的身影惨叫着从空中坠落。
原本揪心地关注着这边的人,俱是惊喜不已。
钱泰韶也是心下微松,收回心神,正要全心对敌。
“轰!”
只听又是一声巨响震动整个吴郡城。
“镇妖石!”
“镇妖石碎了!”
肃靖司中,许多巡妖卫、执刀人惊恐大叫。
第296章 重生 (求订阅、月票)
众人正为那尊庄严佛陀所惊骇,不由自主地抬头仰望。
哪怕是心中全不敬神佛之人,此时心中也不由生出一种佛法无边之感。
得益于这尊佛陀的出现,城中横行的鬼怪如烟消,如雪融。
即便还有强大的鬼怪邪祟,能勉力抵挡佛光的普照。
却也不敢再肆虐郡城,残害百姓。
只能各个战战兢兢地龟缩起来,不敢稍露一头。
生怕被这无边佛法给渡化了去。
刚刚疲于奔命的各司官兵也都暂时得以稍稍松下一口气。
肃靖司中。
许青等人也满脸惊骇地看着天空。
却没有人注意到。
刀狱周围的山石、石窟、脚下地面,不知什么时候长出了一点点嫩绿的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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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血甲狱卒刚才被罗刹道人击落,重伤昏迷。
连番的异变也让人暇顾及。
巡妖卫只将暂时抬到了边上一个石窟中安置。
此时忽然发出一痛吟,醒转过来。
面甲之后,两点幽幽血光方始微亮,便突然猛烈地一闪。
不顾身上重伤,整个人猛地撑起来。
看着遍布石壁、地面的绿芽,骤然发出一声急怒的吼声。
“该死!”
“来人!”
“刀狱有变!”
他家一声急怒厉吼,将许青等唤回神来。
还不及去看,便发现了周围的异样。
许青神色一变。
却已经迟了。
整个刀狱广场已经变得一片绿意。
中心那块镇妖石上,也已经被一道道绿色藤条缠绕起来。
“轰隆隆!”
整个肃靖司突然一阵山摇地动。
“镇、镇妖石……”
“碎了!”
“镇妖石碎了!”
肃靖司上至校尉、文吏,下至一众巡妖卫、执刀人。
见到这一幕,都是脸色一呆。
旋即许多人发出惊恐的叫声。
许青也满脸不可置信。
镇妖石是什么?
那可是圣祖人皇集天下一千八百上三品顶尖高人合力炼制的至宝。
即便是上三品武圣、真修,也未必能伤其分毫。
怎么可能就这样碎了?
更令她恐惧的,是镇妖石碎裂的后果。
果然。
根本不等肃靖司众人反应。
下一刻,整个镇妖石轰然爆裂。
石下那黑不见底的窟窿中,骤然窜出一道道雾气。
黑色、血色、青色……
种种阴气妖气飞窜而出,冲天而起。
数以千百计!
这是肃靖司数百年来关押的巨妖大魔。
稍弱的,都早已经被斩杀,或是磨灭。
能留下来的,都是极其强大。
需要以刀狱镇压,一点点消磨。
除非是像黄金邪佛那种,需要用以震慑,才会不计成本,以斩妖大阵诛杀。
或是有什么特殊意义,才暂时留下来的。
即便这些巨妖大魔难能得见,长年累月下来,也关押了极为庞大的数量。
“布斩妖大阵!”
“杀无赦!”
许青神色大变,然后立即反应过来,顾不上追究根由,果断下令。
一众巡妖卫、执刀人,都纷纷动起来。
没有人比他们这些肃靖司中人更了解刀狱中妖魔逃出来的后果。
所以即便是执刀人,也没有几个想着趁机划水逃跑。
与其最后死在妖魔手里,不如此时卖命,或许还能搏一捕那缈小的活命、甚至是立功出头的机会。
因佛陀现身而渐渐平缓的混乱,又一次暴发,以肃靖司所在石峰为中心,迅速弥漫开来。
没有人注意到。
石峰脚下,接连着连绵山脉的一面。
一只银白色的狐狸迅捷灵动地奔跑跳跃。
三条硕大蓬松的狐尾在身后飘动。
一根嫩绿的藤蔓忽然从它身后钻了出来,一阵纠缠扭曲,竟渐渐变成一个人形。
银狐停了下来,回过头,发出清澈的声音:“小妹,怎么了?”
那绿藤竟变化出了一个身穿翠绿纱裙,清丽灵动的少女。
赫然正是早已“死”去的薛荔!
少女回首眺望吴郡。
清灵的眸中透出几分无奈:“殷罗哥哥,你先走吧,我要留下。”
银狐一惊:“你这是……”
薛荔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微颤:“毁坏镇妖石,放出刀狱中这些妖魔,必定要造下天大杀孽,”
“我本就是妖精,人妖异类,那些人类是死是活,本与我无关。”
“但我虽心中无愧,却唯独不想欠人。”
“这次为了救殷罗哥哥出来,才不得不顺势自坠那楚王的算计,”
“虽是我自愿,却是置一人于不义,我不想欠他的。”
以往总是一副灵动跳脱,心思多变,令人捉摸不清的薛荔,此时竟然显得十分安静沉稳。
银狐微微沉默:“小妹,你想要做什么?”
薛荔摇摇头,眼中透出一丝迷茫。
她虽损毁镇妖石,却是借了楚王之势,还损了娘娘赐她的至宝。
她比许多人都清楚,以她的力量,想要在这场浩劫中掀起一丝涟漪都不大可能。
薛荔抬头看着远处天空,那尊庄严的佛陀。
眼中带着一丝沉凝。
不是因为这尊佛陀。
而是她知道,这尊佛陀虽然庄严伟岸,法力无边。
可未必能阻止这场浩劫。
银狐狐眼中露出几分惊疑:“小妹,你该不会是……”
薛荔神色微滞,急道:“殷罗哥哥,你别瞎猜!”
“你知道我的,我只是不想欠人。”
“要不是那人,我也救不出殷罗哥哥你,等我还了他,自然会回幽篁山。”
银狐摇摇头,语气莫名:“你想怎么还?”
薛荔目露茫然,旋即一清,毅然道:“至少……不能让他死在这场浩劫中。”
“好吧,那我先回幽篁山,你小心些。”
薛荔有些意外,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看了看吴郡局势,也不再耽搁,点点头便化作一道绿影没入地下不见。
那只银狐才叹了一口气:“浩劫?傻妹妹,这也是你的劫啊……”
他是过来之人,怎会不明白薛荔的言不由衷?
连她自己都未必意识到。
所以他才没有劝阻。
因为他知道劝阻也没有意义。
只有让她自己去经历,才能明白……
情之一字,可比兵灾魔劫,更能摧心戮魂,断人肝肠……
……
吴郡城头。
范缜刚刚带着人赶来。
站在城头上,看着数十里外与天地相连的黑线,如同黑色海潮在朝着吴郡缓缓涌来。
那是楚王叛军!
第297章 谕天下万民万灵檄 (求订阅、月票)
镇妖石破碎,千百道恐怖的妖气阴气冲天而起,城头范缜等人惊骇之时。
楚王叛军已经至城外二三十里处。
站在城头,入目可见。
黑甲黑旗,连绵数十里。
黑压压一片,如同黑色的海啸。
朝着吴郡缓缓压来。
范缜神色略显苍白。
饶是他养气功夫深厚,平时一张铁面不苟言笑,喜怒不显。
如今也有些难以自持。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今夜种种,让他明白,楚王叛逆,来势凶猛。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以他对楚王的了解,楚王若无十足把握,绝不可能行如此之事。
天上那尊突然出现的庄严佛陀,必定是一尊一品大德。
但楚王敢行悖逆之事,会不考虑这些存在吗?
大稷一品,虽是凤毛麟角之属,但放在明面上的,也是有一些的。
他若无把握,怎么敢反?
只这刀狱逃出的妖魔,恐怕就藏有不少上三品的巨妖大魔。
虽然被镇压多年,力量已经被消磨大半。
但上三品之力,却也绝非一般人所能想象。
至于一品……
范缜神色难看,念头急速转动间。
大地突然一阵阵剧烈震动。
“怎么回事?!”
城头上诸人惊骇。
“是叛军铁骑冲锋?”
“不,不可能,叛军骑兵虽众,却也不可能有此等威势!”
自然不是那叛军铁骑。
数十里外的楚王叛军不仅没有冲锋,反而速度明显放缓了,几乎停了下来。
叛军与吴郡之间,大地骤然裂出一道道狰狞的裂缝。
裂缝不断蔓延,山石随之崩塌,被一道道沟壑吞噬。
五座巨大的“山峰”从地下拱出,缓缓拔地而起。
方圆数十里的大地,缓缓上升。
方圆数十里的大地,千万钧泥土沙石不断滑落。
“这、这……!”
城头上,众人几面无人色。
那哪里是什么山峰?
分明是五根微屈的白骨手指。
沙土泥石滑落,露出的是森森白骨。
升起的竟数十里大地,竟是一整只白骨手掌!
白骨手掌,捏着一个奇异的手势。
范缜强压心中震骇,看着这白骨手掌的手势。
似乎想起了什么。
佛门印诀?
白骨手掌捏着手印,缓缓升上高空,与那尊佛陀相对。
佛陀高坐空中,仅一只佛掌就大得似能覆盖山岳。
而在这只白骨手掌之前,竟显出了几分渺小。
一只手掌尚且如此,若这手掌是有主人的,那人该是何等的恐怖?
郡城角落中,乞丐抬起蓬头,平时一双浑浊的双眼,此时如同金色琉璃一般。
一如空中那尊佛陀。
深邃、庄严,一半愤怒,一半慈悲。
金色琉璃中,倒映出那只白骨手掌。
嘴里喃喃道:“大梵……”
另一处。
浑身欲血的神秀,也睁着一双血目,满是不可思议。
“大梵圣印……”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
城头上。
范缜也想了起来。
神色难看之极:“大梵圣印!”
当初肃靖司诛斩黄金邪佛,那尊邪佛用出大梵寺的六字咒诀时,他就该想到的。
只恨当时没有将大梵寺那群恶僧留下!
他此时已经认定了大梵寺与楚王叛逆有关。
大梵圣印乃大梵寺至高真诀,绝不可能外传!
钱泰韶也早已顾不上与罗刹道人、鬼母纠缠。
回到肃靖司中,帮助镇压脱逃的妖魔。
此时见了那只白骨手掌,饶是以他的心性,也满脸无奈地摇头,嘴里不断地嘀咕着。
“回天无力……回天无力……”
角落中。
“唉……”
乞丐长叹了一口气。
缓缓闭上双眼,掩去金色琉璃瞳。
天上的佛陀缓缓消失,同样消失的,还有乞丐本人。
似乎世间从来没有这个人一般。
佛陀消失后,令吴郡城中众人惊骇欲绝。
令他们稍有安慰的是,佛陀消失不见,那只恐怖的白骨手掌也缓缓地重新沉入地底。
刚刚裂开的巨大沟壑,也慢慢地重新弥合。
若非一片草木土石狼藉,刚刚的地裂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城头上,范缜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大概能想到这两者为什么突然同时退去。
这是两位一品强者间的妥协。
两尊一品相斗,吴郡千里之地将不复存,百万生灵涂炭。
而且对两尊一品强者本身,也没有半点好处。
又何苦来由?
这便是一品。
只是一个名字便能威慑天下,却少有动手之时。
旋即他的心又重新提起。
一品虽退,叛军仍在。
此时。
叛军中有百余骑突然奔出。
转眼间便奔至吴郡城下二里外,便不再往前一步。
只是纵马于二里外来回疾奔,手上高举一卷帛书。
嘴里高喊:
“楚王有檄,召谕天下万民暨万灵妖属精怪异类!”
“盖闻:一人三失,怨其在明,不见是图。夫智者恒虑患於未萌,明者能烛情於至隐。”
“圣祖帝稷,当祀末乱离,群雄角逐,披冒霜露,栉沐风雨,勤劳艰难,危苦甚矣。”
“然后平巫乱,覆暴祀,定天下,立纲陈纪,封建诸侯,巩固天下,如盘石之安,始有我大稷八千年之盛,皇皇人道,万世不朽之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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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奸臣用事,跳梁左右,欲秉操纵之权,潜有动摇之志,包藏祸心,其机实深。蛊惑圣听,戕害帝后!”
“帝后国母,此为子者山高海深之私恨,为臣者亦不共戴天之国仇!”
“且,奸邪操权,大兴刀兵,无道伐邻,致四边祸起,战火连绵,生灵流离涂炭!”
“施苛政滥法,祸乱天下,致生民扰扰,生灵战战。”
“颁平妖恶令,屠戮无辜生灵,事无毫发之由,先造无根之衅,妖属精怪异类,亦天生之灵,困兽思斗,诚有所不得已也。”
“朝无正臣,内有奸逆,外有忧患,予恭承天命,罔敢自安,欲遣兵复母之仇,清君之侧,靖天下之难,拯生民于涂炭,复皇皇大稷之威盛!”
“另有口谕于诸妖属精怪异类!若尔等愿襄助本王靖难天下,十万里云梦大山皆赐尔等,来日功成,当禀奏人皇,察圣人之心,体天道以行仁,敕为万妖之国,永世不征!”
一卷《谕天下万民万灵檄》,只听得城头上范缜只浑身发抖。
是气,是惊,更是悸!
这檄文上条条桩桩,他虽引嗤之以鼻,视之为乱臣贼子的犬吠之音。
可真要论起来,却又难以辩驳。
天下有识之士,皆知如今天下却有风雨飘摇之势。
天下之人,眼中所见,恐怕也与檄文所指无异。
这檄文一出,怕是……
范缜只觉眼前发黑。
其余人等脸色也好不了多少。
楚王贤名,天下皆知。
很多人想不到他会造反。
但既然反了,以其往日名声,也断不会师出无名。
只是事到临头,谁也想不到他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这檄文一出,楚王叛军,仿佛倒是为母复仇的至孝之师,解黎民于倒悬,挽社稷于倾覆的正义之师!
第298章 人心浮动 (求订阅、月票)
不得不说,这一纸檄文,威力确实大得不可思议。
刚刚因百鬼横行、刀狱破碎……种种惊变厄难,而陷入混乱惊恐之中的吴郡百姓,此时竟然不少心里生出“王师”终临,救他们于水火之中,得出生天的狂喜。
即便是城中士官绅贾,因乱起而惶惶之心,也骤然一安。
反生出许多心思来。
有不少已经开始盘算,该如何选择。
来者不是不义之师,而是堂堂正正,拨乱反正的义师。
既然要清君之侧,靖难天下,那必然不可能只靠他一家之力。
定要广纳天下贤良,招揽天下民心。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偏偏是楚王。
楚王贤名在别处或只是传闻,但在南州,哪个不知,哪个不晓?
若是楚王……大事可期!
如今义师初起,早早站队,自然风险极大。
但收获之大,也是另人垂涎不已的。
莫说他人,即便是站在城头之上,范缜旁边的一些官员、文人。
他们或是为私利,或是为公理,或为天下,心中都开始出现动摇。
这便是师出有名!
范缜冷眼旁观,将众人反应都收入眼底。
他却不能指责,否则后果难料。
深吸一口气,朝城下扬声怒道:
“姜楚!”
“欺君悖父,忤逆不孝之贼!可敢出来与本官答话!”
大稷国姓姜,分封诸子,以封地为氏。
范缜唤姜楚,便是唤的楚王。
他虽是文人,但正修身,养胸中浩然之气。
一声怒喊,宏亮之极,扩达四野,人尽皆闻。
也是他故意为之。
无论对方檄文写得多么凛然正气,花团锦簇,范缜便咬死其欺君悖父,忤逆不孝的罪名。
这也不是他编造,而是不可抹消的事实。
数十里外的绵延大军中,有一方阵忽然排众而出。
护卫着其中一车驾,往城下奔来。
不消多时,便于二里之外停下。
“哈哈哈!”
那阵中传出一声大笑。
一长须儒服的文士驾车而出,立于车上,低仰头大笑,手执一柄碧玉如意,朝城上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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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道:“范太守,楚王殿下为母复仇,为救君父于奸逆操持,不惜背负恶名,兴义师,乃古今大孝至孝之举。”
“怎的到了你范太守口中,却如此不堪?”
“早闻吴地范缜,乃南州名士,明经义,晓礼仪,有大儒之姿,”
“如今看来,却不过是目盲耳背,不分是非黑白,负虚名以欺世的腐儒之背,真羞与尔为伍!”
“是萧别怨!”
城头有人见得这车驾上的文士,惊呼出声。
“岳阳萧别怨,曾在洞庭之上,以一纸书文,逼得洞庭龙王低头的萧别怨?”
“他怎会为楚……楚贼效力?”
众人惊声议论。
岳阳萧家,虽称不上世家名门,却是数十年来,少有的崛起寒门。
其最大的因由,便是这位萧别怨。
以一介寒门之身,令萧家成为当世名门。
若非大稷门第品级之分极为严苛,萧家崛起时日又太短,恐怕早些年便能在名门之前加上世家二字。
即便如此,萧家晋升世家,有天下人眼中,也不过是时日问题。
这萧别怨能几乎以一己之力,做到这种不可思议之事,其才学能为可想而知。
即便是那些千年文圣世家中出来的,也不敢说就一定能找出比他强的。
当年帝芒未垂拱之时,曾数度下旨征辟,都被其婉拒。
如今竟会不顾萧家前程,投入楚王门下,与他干这破家灭门的买卖?
“怎么?”
范缜听着身旁之人的议论,两眼微眯,盯着下方那青衣文士。
神色不见喜怒,置此萧别怨语中讥笑讽骂于不闻。
沉声道:“忤逆不孝之贼,不敢出来见本官吗?”
“哈哈哈哈!”
萧别怨大笑道:
“楚王殿下举义旗,兴靖难之师,广发檄文,南州四郡一百四十城,两郡七十九城传缴而归附,百姓夹道欢呼!”
“楚王殿下自责扰民生息,如今正忙于安定各方,自然无暇到此。”
“范太守若想见殿下,不如出城,随萧某一道,去往郢都,献表拜见!”
“什么!”
“两郡七十九城……”
“南州过半皆降……”
“这、这如何是好!这如何抵挡!”
城头众人纷纷色变。
范缜也是神色黑沉,身形微微摇晃,几欲跌倒。
他虽早有预料,却万万没有想到,这楚王动作,竟然如此迅猛如雷!
至于萧别怨话中的劝降之意,他全然不理。
城下萧别怨却又道:
“楚王殿下有谕,给范太守还有诸位高士贤人一日夜时间考虑,现下正好卯初之时,明日卯正,若是不降,大军尽起。”
“请范太守能体谅天心,莫要陷城中百姓于水火之中,刀兵一起,生死难料。”
“诸位好自为之。”
萧别怨说完,别由方阵护送着,驾车回转。
城头上一片寂静。
范缜看着众人中有许多眼神闪烁,心中长叹。
大势,去矣……
萧别怨此话一出,他若不降,便是阻了满城官军百姓的活路。
别说这些官员士绅中有几个有气节之辈,即便都是立场坚定之人,誓死不降。
恐怕底下军兵,甚至百姓之中,就会有不少人对他们动手……
萧别怨虽回转,却没有就此陈兵不动。
派出了大量游骑,于城外奔走大喊,同时将大量文书用强弓射入城中。
范缜即便极力阻止,面对如蝗飞矢,也难以为之。
到得天色大亮,城中官军士民,尽皆知晓了城外的情况。
人心欲动……
……
城中,一个绿色的身影走在混乱狼藉的街巷上。
拾起一张文书扫了一眼,便弃于道旁。
天下人与她何干?
只要是为她在意的人……即便人世间变作血海滔滔,她也在所不惜。
对娘娘姐姐如是。
对殷罗哥哥如是。
如今对他……亦如是。
……
江宅外。
身材越发圆滚的燕小五突然匆匆地跑来。
正想冲入门中,过往巡视镇压城中混乱的一队军兵中,有一人悄然离队,那些军兵如若未觉,似乎队伍中从未有这一人般。
那兵卒如鬼魅一般,忽然出现在燕小五身侧。
燕小五一惊,小眼疑惑:“你是……?”
这兵卒低垂着头,盔帽遮挡了半张脸,看不清楚面貌。
只见其忽然单膝下跪,说道:“五公子,大将军命属下接您回京。”
燕小五闻言,神色一变,就要抚袖而去。
那兵卒快声道:“五公子是想去寻那个受帝谕查谋逆案的肃妖校尉?”
燕小五顿足回头:“你怎么知道?你究竟是干什么的?”
兵卒仍低着头:“属下只是大将军帐下一小卒,不足挂齿,受大将军之命,来带五公子回京。”
燕小五冷笑一声:“呵呵,真是好大的威风啊,堂堂三品武圣,竟然只是帐下一小卒,还朝我区区一个废物下跪?”
说完他回身便走。
兵卒忽然道:“那个校尉怕是回不来了。”
燕小五猛地回头:“你什么意思?!”
第299章 讯,谋 (求订阅、月票)
“五公子何故惊异?”
兵卒淡然道:“楚王以复母仇、清君侧之名举兵谋逆,又怎会放过他?”
“卑下听说,楚王座下十凶已经有人亲自前去追杀那校尉,”
“不过是一个小小校尉罢了,搅和进这样的大事中,被辗得粉身碎骨不足为奇。”
燕小五回转身,几步跨了过来,抓着他的衣领重重一扯,想把他提起来。
却发现对方重如山岳,根本无法撼动一丝一毫。
脸皮抖动了几下,瞪着眼怒道:“你在哪里听说?我江兄弟现在在哪里!”
“卑下自有卑下的办法。”
兵卒很配合,燕小五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半个月前,那校尉独自前往老槐林,进了山界之中。”
“既然卑下能探知,那楚王也必定知晓。”
兵卒话锋一转:“五公子,此事早已过去半月有余,”
“卑下虽不知去追杀那校尉的是何人,但楚王座下十凶,最弱的一位也是四品好手,五公子以为,那校尉在一位四品好手追杀之下,还能活得了吗?”
“混账!”
“老子兄弟没那么容易死!”
燕小五怒声大骂:“滚开!”
他骂完又转身朝江宅跑去。
虽然对方这么说了,但他也不会全信。
都到了家门前,他自然要进去看个究竟。
但他才转身迈出脚步。
那兵卒却不知道何时又跪在他身前,一动不动,似乎他之前就在那里,根本没动过一样。
“让开!”
兵卒仍旧低着头,淡然道:“五公子,大将军之命,是立即带五公子回京,将令不可违,五公子应该知道。”
燕小五恨得牙根发痒。
但对方所说他再清楚不过。
别说一位三品武圣,在死老头子的麾下,即便是一条狗,也绝对不会对他的命令打一丝一毫的折扣。
燕小五突然呛地一声抽出腰刀,指着兵卒。
兵卒毫无反应,恍若未觉。
燕小五咬了咬牙,反手将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梗着脖子道:“他让你来带我走,可有说过是要带活人还是要带尸体!”
兵卒淡声道:“大将军倒是没有说明。”
燕小五笑道:“行,你要拦我,今天你就带着我尸体回去!”
“唉,五公子,看来您还是没有什么长进。”
兵卒叹了一声。
“少废话,老子就是个废物,你咬我?让开!”
“五公子,大将军虽无明令,但卑下知道,大将军心中是十分着紧五公子的,卑下自然不可能让五公子伤了半根毫毛。”
兵卒微微抬头:“恕卑下斗胆,五公子,您在卑下面前,即便想死,也是不能的。”
燕小五突然发现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束缚住,任他极力挣扎,也无法动弹分毫。
“你干什么!放开我!”
他还是大意了。
在一位三品武圣面前,他确实是想死也不可能。
“恕卑下冒犯了。”
兵卒站了直来,大手一探,便将燕小五抓在手里。
一阵血雾升腾,两人便都不见了踪影。
过了约摸盏茶时间,血影微闪,那兵卒去而复返,重新出现在江宅门前,转着头,四处扫视。
半晌,才略带疑惑,重新消失。
又过了许久,江宅门前的街巷尽头转角之处。
一株绿藤钻破地面,不断生长蔓延,纠缠扭曲,现出一道人影。
“好厉害……”
“这小胖子到底是什么人?堂堂三品武圣,竟然也如一小卒般为其奔赴驱使?”
薛荔看着兵卒消失的地方,眼中带着一丝惊色。
她藏匿之法极为高明,否则也不可能在刀狱中蜇伏这么久,不被人察觉。
刚刚却差点露了踪迹。
回头看了眼江宅。
薛荔上中又露出几分忧色。
她刚刚才从里面出来,没有找到那小子。
倒是看到了不少人。
这小子果然不是什么好人,才多久没见?就多了一座大宅,养了好几个小美人。
竟然连楚王爱女,兰阳郡主也给勾搭上,拐带回家来了。
薛荔冷笑一声。
把人女儿也拐跑了,活该被追杀!
出来之时,凑巧撞上了这兵卒,也听到了消息。
楚王十凶……
她比很多人都了解。
个个都是极为可怕的人,当得一个“凶”字。
若是当初楚王派来追杀她的不是曲轻罗,而是十凶,那她恐怕是十死无生。
不过……
那小子真的这么容易就死了吗?
薛荔不大相信。
不谈姓江的本身就滑溜,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以他身后的师门,也不可能这么容易让他死了。
尽管她怀疑那家伙说的师门吹牛的成份很大。
但一个能赏赐弟子仙器的师门,水分即便再大,也是不可轻侮的。
薛荔虽然觉得江舟被追杀是活该,很想就此离开。
但终究过不去心里那关。
正好,这次若是将他救下,也算是还了欠他的。
老槐林,山界?
他去那鬼地方干什么?
想着,人已经施展遁术,潜出城去。
……
太守府。
范缜正座在堂上,眼睑低垂,喜怒不显。
底下一众官员坐立不安,小声交头接耳。
“大人!”
不多时,一人急急闯进。
“讲!”
范缜直接开口,免得他虚礼浪费时间。
“大人,有消息了!”
那人面色惊恐道:“萧别怨所言一点不假,南州四郡一百四十城,过半数传檄皆降。”
“剩下的……”
“叛军兵临,有降者,有死守者,但……”
他吞咽了一下,惊惧道:“不论是降是守,满城皆被一股刀枪不入,如行尸走肉般的怪物屠尽!无论官军士民,鸡犬不留!”
“啊!”
满堂惊起,哗然不已。
范缜神色黑沉:“逆贼,果然另有所图。”
在他边上,是刚刚闻迅赶来的白麓书院山长,李孟阳。
闻言站起,脸色惊震:“他究竟是为何?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范缜却不理会,目光扫过堂下众官,冷冷道:“本官知道,这里必然有人动了别的心思,”
“但现在尔等也听到了,降或不降,人家都不要了,他们要的,是你们的命!”
众官士绅垂头不敢与之对视。
心中惶惶然。
“哼!尔等且好自为之,本官还要上城主持防务。”
范缜冷哼一声,起身拂袖,快步离去。
那报信之人急忙跟上。
出了太守府。
范缜停步回头:“到底如何?”
那人低声道:“屠城是真,不过出身门第,或是有入品修为的人,只要肯降,都被接纳,”
“但城中平民百姓,尽数被屠,一个不留。”
范缜眼中精光闪烁。
刚才在太守府中,他竟是故意演了这么一场戏,为的就是断去那些人的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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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同时也没有想到,局势竟然已经如此恶化。
这个楚逆,到底想干什么?
“你再去探。”
那人躬身应是,急急离去。
范缜站在原地想了想,才独自快步前往城头。
……
山界。
冤孽林。
江舟正盘坐在一个幽黑的山洞中,周身熊熊燃烧着明黄的烈焰,几乎成了一个火人……
第300章 帝神之种,九转元炁金丹 (求订阅、月票)
周身火焰明黄,如同琉璃。
炙烤得空气都在一阵阵扭曲。
将幽暗的洞窟照得明亮。
所坐之处,坚硬的岩石地面,都被烤得焦黑。
还有一簇簇火苗时不时地腾起。
这是连岩石都被点燃。
连十数丈外的岩壁也被熏得黑黄。
显然这火的温度是高到了极致。
奇怪的是,他身上穿的不过是普通衣物,却半点也没有烧着。
他自己也没有感觉到一点炙热。
更玄妙的是,江舟不仅不热,他还觉得通体清凉无比。
这火焰便是他此次之行的收获。
这次冤孽林之行,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本想是先来探探路。
最好是杀几个比较高级的精英怪。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从鬼神图录里得到比较像样的奖励了。
想要短时间内提升自己的实力,提高生存能力,鬼神图录才是最佳捷径。
只是这东西根本就是个不解风情的死物。
若是可以,也能寻一些适合的恶鬼,收服以充做鬼将。
但这冤孽林中却没有柳权那老头儿说的那么“好”。
祂说得满地是鬼恶鬼,但江舟来到这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身上的福德之气作祟,找了几天,竟然一只都没碰上。
最后大概是因为来之前神秀说的那一番话,说他现在缺的是水火炼化身丹。
还不能是凡火。
结果就独独碰上了一只火烛恶鬼。
大约生前是被火烧死的,这东西变成了鬼,也跟火一样猛。
生俱御火神通,那火还不是凡火。
鬼神图录中称之为亡神丁火。
为世间至阴之火。
在天可为日月列星,在地能化万家之灯。
这可不是说这亡神丁火能如日月星辰、万家灯火一般为世人带来光明。
恰恰相反,它代表的是一种极其隐匿的毁灭。
能于无形无迹之间,使万物归虚。
这火烛鬼只有五品,实际的实力与江舟差不多。
但江舟身上底牌众多,却也仍然差点翻车。
便是因为这亡神丁火。
最后还是靠着太乙五烟罗和武圣之力,耗费了近五十点真灵才将它解决。
本来若是能取得亡神丁火,这一趟也算是值回票价。
只是亡神丁火是灯烛鬼与生俱来,它一死,便如灯灭火熄,再无踪影。
江舟本以为这一趟注定是亏本生意,结果鬼神图录的奖励又出乎他的意料。
【离合神光:于是洛灵感焉,徙倚彷徨。神光离合,乍阴乍阳。此火非凡火,可参先天坎离妙用,聚阳罡之气而成琉璃佛火;可调和坎离之妙,凝先天纯阳真火。神光一成,专能消解元神。】
这一门佛、道兼修的法术。
炼一口佛门阳罡之气,聚成佛火,再炼一口道家先天纯阳真火,和合神光。
元神沾之即消,十分歹毒可怕。
鬼神图录中说的元神是什么?
是元灵之神。
不仅是道门三品真人修的元神,也是三品尊者修的金身舍利,同样也是武道圣者所聚的精气狼烟。
也就是说,他若炼成这离合神光,三品的大佬见了也得跪!
一时兴奋,江舟便不顾其他,寻了这处隐蔽的山洞就尝试修炼。
一炼就忘了时日。
到了今日,终于有所成就。
离合神光是没有练成,但炼出了一口先天纯阳真火。
神光虽然没有炼成,但江舟却是心中欢喜。
因为这离合神光中有他目前最需要的东西——调和先天坎离之法。
坎离,便是水火。
离合神光的出现,让江舟彻底明悟自己当前境况,也清楚地看到了前路。
不仅是坎离调和之法,还有佛、道的本质。
确切地说是,是佛、道两门法的根本区别。
老钱和神秀都说过佛、道殊途的话,却谁都没有说清楚。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自己也无法说清。
江舟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现在他却从离合神光中明白了。
佛法,本质上便是“空无”二字。
空和无,便是于定中将静中种种全部除掉。
人静中的种种变化,都是精气之行、神意之变。
将这些全部泯灭,即是将精气、神意封绝于体内,尽数散入肉身。
凝炼金身,再进一步,便是结生舍利,舍得如何生江舟还不知。
但他知道,随着佛法的深入,杂念越来越少,情欲也越来越寡,便是散化神意,元灵之神越来越弱,真阳、阴元,都被化去,境中少生意,少动静,自然便少杂欲。
道门则走的另一途,所谓服丹炼气,便是驯服精气、神意,法***度,行易经八卦之理,阴阳动于内,服气安神,真阳日涨却能杂念不起。
所谓:仙人道士非有神,积精累气以成真。
两法高低江舟无法辨别,因为他只是个刚刚踏了进来了小学生。
但他知道自己佛道双修,确实是走了一条相悖的路。
一个散,一个聚,能走通才怪了。
有了离合神光,这个问题却迎刃而解。
若能炼成神光,意、气聚散由心,散则如大日普照,融炼金身,聚则阴阳相济,道化元神。
即便如今神光未成,一口先天纯阳真火,已经令他受益匪浅。
吞吐真火,以前的种种滞碍全然不见,元气运转随心。
真火初成之时,脑宫丹田之中的元气,直接发生了剧变。
本是氤氲紫气的模样,却先天纯阳真火一烧,便烧成了一颗紫色圆丹。
圆丹一成,江舟便对天一元神大法中的一些经文有了明悟。
这是元神大法中所载的九转元炁金丹!
或者可以叫做帝神之种。
如同道门炼金丹一样,金丹一破,元神立成。
这帝神之种一成,凝炼九天帝神,便只差一步了。
江舟凝神返照,“看着”脑宫中的那枚紫色金丹。
心念微动,周身纯阳真火尽敛。
刚要收攻,怀中突然有一物跳了出来。
化为一道血色幽光,从眉心处钻入。
令江舟猝不及防。
一惊之下,便发现脑宫中多了一物。
九泉号令符!
江舟还没能反应过来,只见九泉号令符骤然绽放血色幽光,一枚格神文如同蝌蚪般飞了出来,环绕着金丹,像一道道锁链,瞬间锁住元炁金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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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地一扯,嗖的一声,元炁金丹便直接被扯了过来,没入九泉号令符中。
像是被它吞了一样。
吞、吞了?!
第301章 受吾真炁,阴阳造化 (求订阅、月票)
噗~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江舟似乎又听到了这么一声,九泉号令符又将元炁金丹给吐了出来。
把他的一句“混蛋,还我金丹”给阻了回去。
“……”
金丹还是那颗金丹,不过上面却被加了料。
一枚枚神文闪烁着玄黑的幽光。
分明是黑律灵书!
这算怎么个意思?
提前盖印?确认归属?
“混蛋!”
江舟终于忍不住骂了出来。
金丹被加了料是好是坏江舟暂时还不知道。
但九泉号令符这种做法就跟强X一样。
好不容易刚生出来的宝贝,就被它给玷污了,这能忍?
不能忍!
也得忍……
九泉号令符虽然是他“造”出来的,可他一点都不了解。
甚至柳权那老头都比他了解得多,至少能看懂一些黑律灵书。
而他除了拿它盖印制符外,就完全不知道了。
江舟正想着,忽然脑宫中的令符微微一颤,竟出现在了紫府中。
一直盘卧紫府,毫无动静的龙魂猛然一颤,竟然紧紧缩成一团,把龙头也埋进了盘绕的龙躯中。
鬼神图录也缓缓展开。
显现出一个个字符。
【九泉号令符:受吾真炁,受箓真人。敢有不顺,风火灭形。阴阳造化,随手应分。】
不同于以往图录,这令符的内容极为简单。
但在后面还排列着许多名号,一眼看去,密密麻麻。
北极四圣、五方鬼帝、六洞天君……
十殿阎罗、司命六神、六丁六甲……
五方大魔王、六洞魔王、六道冥官、值狱神将、酆都功曹、酆都力士、酆都使者……
看得江舟眼花缭乱。
目光落到最后一个,是六洞鬼兵。
几乎所有名号都是黯淡难见。
只有六洞鬼兵和前一个护坛八将是泛着玄黑幽光的。
这是他目前能敕封的酆都神位……
江舟一看便自然而然地明白了。
旋即长长地倒吸一口凉气。
看向悬浮紫府中的九泉号令符,这玩意儿……
真是我弄出来的?
也太夸张了吧?
江舟惊骇之余,忽然感觉一阵疲惫袭上心头。
这种由内而外的身心俱疲,他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
无法再维护寂照的状态,意识从紫府中跌了出来。
睁开眼,只觉一阵头晕眼花。
不由怀疑起来,他是做梦吗?
心念刚动,九泉号令符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手中。
江舟愣了愣,又动起心念,令符再次消失,重回紫府。
反复几次,脑中一阵如针刺剧痛,江舟才停了下来。
不由怔然。
这令符……是他的符了?
照目前来看,之前他只是个装着令符的工具人罢了,现在才算是真正拥有了这枚九泉号令符。
可以用它来敕封酆都神位。
尽管能敕封的神位只有护坛八将和六洞鬼兵这些喽货。
没办法,看了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号,他再也回不来了,只能这么叫。
北极四圣啊,十殿阎罗啊……
再不济,一个六丁六甲也好啊……
这什么护坛八将、鬼兵的,一听就是喽啰嘛。
摇了摇头,将这些贪欲念头清除。
有些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算算日子,他出来应该有大半个月了,耽误了太久,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
心中急切,江舟也懒得去鬼市,宁愿浪费一次明庭香的机会,就出了山界。
……
从老槐林出来,江舟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不是一丝……
是好多丝……
天空就像是暴雨将至,厚重的黑云低压压的就像近在头顶。
沉闷的气息有令人几欲窒息之感。
空气中飘荡着一丝丝血腥的味道。
更诡异的是,天空中有一道道血红的雾气。
如同一道道血链,从四面八方,扭曲蔓延,横贯天空。
纠缠卷绕着,如同一簇簇血红的丝带,飘在天空。
江舟发现,这些血链似乎在汇聚向某处。
应该是某几处。
那层层厚重的黑云之上,似乎藏着某种存在,在揪住这些血雾,引导着朝几个点汇聚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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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是在山界里蹲了几百年了?
一出来天都变了?
江舟忽然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仔细看了一会儿,他发现这些血雾都是从各个不同的地点升起。
和他对周围地形的了解一印证,那些地点似乎都是一些县城所在的位置。
心中有些发沉地辨认了一会儿,发现吴郡方向并没有这种血雾飘起,心下微松。
寻了其中一个升起血雾,距离自己最近的方位,分神李白从脑宫中走出,口诵诗词,乘云御空而去。
本体也不闲着,往吴郡方向赶回。
那种心惊肉跳的感觉愈发明显剧烈。
……
清河县,是离吴郡最近的一个县城。
因距离吴郡不远,算是得了便利,是个繁华的大县。
此时这个大县却不见一丝平日里的繁华,反而破败不堪。
城墙塌了大半,处处是废墟。
墙上、地面,处处涂满了血污。
一具具残破的尸体到处都是,连残破的城墙上都持着许多。
尸横遍野,毫不夸张。
忽然,其中一堆尸体忽然动了一下。
一只满是血污地手突然从其中探了出来。
几具尸体被掀翻,一具“男尸”竟然活了过来,从尸堆中爬出。
茫然地看了四周的惨像,突然醒悟一般,又七手八脚地将近旁的一堆尸体翻开,从底下扒拉出了一具“女尸”。
原来这是两个借着尸体隐藏,得以幸存的人。
虽然浑身血污,却也隐约看得出两人年纪都不大。
男的二十上下,女的更小,最多也就十五六。
“小妹,小妹!”
男子惶然地摇动女孩,叫了一阵,女孩才悠悠醒转,让他重重松了一口气。
“小妹,咱们快走,等那些恶魔回来就完了。”
“哥哥……我走不动了……”
女孩虽然醒了过来,状态却不大对劲,有气无力地应着声。
男子急道:“小妹,坚持下,等逃到吴郡,咱们就安全了!”
他跌跌撞撞地扶着女孩站起来,笑道:“你看,这不是站起来了?再坚持下,乖。”
女孩吃力地抬头道:“哥哥,那你答应我,如果我坚持不下去了,你自己也一定要逃到吴郡,好好活下去。”
“好,好,哥哥答应你,来,哥哥先背着你走一会儿。”
男子看妹妹确实是走不大动,也不顾自己同样虚弱,咬着牙,摇摇晃晃地将她背了了起来。
“小妹,咱们兄妹俩福大命大,清河的人都死光了,就咱们活了下来,以后也一定会好起来的……”
男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满地尸体之间,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女孩时不时应几句,但走了一会儿,男子忽然听到咚的一声响。
然后便感觉脖颈一热,似乎有暖流流过,从脖颈,到后背,很快就感觉一片湿润。
“小妹,你不会是在哥哥背上尿了吧?”
他笑着,不自觉地摸了摸脖颈,放在眼前一看,便愣住了。
手掌猩红猩红的。
血……
“小妹!”
男子急忙将妹妹放下地,转过身,整个人顿时呆住了。
他放下来的,是一具无头的尸体。
他呆呆地站立,神色茫然。
一丝破空微响划过。
又忽闻一声暴喝。
“死来!”
剑光经天,擦过男子。
扑通一声,他身侧倒下了一黑衣黑巾罩头的“人”。
李白从天而降,看着满目疮夷,不由一股怒火充斥胸腔。
看了一上倒下的那具尸体。
这不像是一个人。
黑巾之下,是一张灰白毫无血色的脸,他更没有感受到半点活人的气息,倒像是一具行走的尸体,还会举刀杀人。
不由抬头看向边上唯一的活人……
……
正在向吴郡赶回的江舟满脸铁青。
分神那边看到、听到的,他自然也能知道。
果然,真的出大事了。
他抬头看向天空,似乎要穿透那厚厚的黑云,看到上面的东西。
楚王真的叛了,叛得猝不及防,叛得迅猛如雷,而且……
“六尊佛像……”
“七宝香火邪佛?”
他回忆着当初斩杀黄金邪佛时所看到的。
忽然,他身形一顿,目光从空中收回,缓缓回过身。
沉声道:“你是谁?”
目光落处,正站着一个高逾丈余的巨大身影……
第302章 苦战 (求订阅、月票)
两米高的人江舟见过不少,可三米多高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身形庞大的生物他不是没有见过,连龙蝠那种数百米的庞然巨物他都弄死了,虽然是抢的人头。
但眼前这个壮得不可思议的汉子,给他带来的压迫力一点都不比龙蝠小,甚至尤有过之。
而且他肩上杠着一根两三丈长的巨大柱子,像是把某座宏伟宫殿的立柱给拆下来的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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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巨柱上,还盘踞着一条巨大的怪蛇。
九颗蛇头昂扬扭动,对着他张开血盆巨口,吞吐着红信。
“你是谁?”
江舟凝神戒备。
他刚刚从冤孽林出来,此人恰好就出现挡道。
显然是早就在等着,甚至早就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
来者不善。
“我要杀你。”
那巨汉开口,发出嗡嗡的震响。
江舟眉头微皱,尚未追问,巨汉一句废话也无,仿佛就是来宣告江舟的死期。
话音未落,已经屈起庞大的身躯,脚下轰然爆响。
像是原地引爆了一炸弹,土石爆射,瞬间炸出一个大坑。
与此同时,巨汉的身影消失。
一股狂猛的罡风刮起。
仅是一丝余风怕是就能切金断玉。
巨汉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江舟前面,抡起巨大的柱子,拦腰横扫而来。
“轰!”
江舟全身瞬间变得如同黄金铸就,双臂交叉,横挡在侧。
巨柱与双臂相触,江舟瞬间被扫得横飞而出。
一击之下,江舟体内气血便汹涌难止。
一股腥甜直涌上喉头。
不可力敌!
一击之下,江舟便清楚的知道彼此的差距。
念头未止,狂猛罡风再起。
巨汉出现在上空,抡着巨柱,朝着悬空未落的江舟以开山之势直直劈下。
心念动间,五色烟气从口鼻间流出,瞬间覆盖周身。
“轰!”
江舟余势去尽,摔落地面。
那巨汉反被自己的巨力震得倒飞而出。
江舟忍着气血狂涌的不适,趁机迅速爬起。
一张柳叶滑落,化为金刀。
先天无形破体剑气遍布其上。
只是刀悬虚空,丝丝锋芒便已将地面岩石割裂粉碎。
留下一道道纵横交错的平滑刀痕。
武圣之力也在瞬间附体,气息骤然暴涨,直逼巨汉。
那巨汉被自己的巨力瞬间震飞数百丈之外,粗犷的脸上面无表情。
去势未缓,仍身在空中,冷漠地将手中巨柱抖手甩了出来。
一声轰鸣,带着可怕的呼啸声朝着江舟撞来。
江舟不退反进,足踏弓步,手握刀柄末端,金色刀光由后至前,重重劈落。
春秋十八刀,破竹。
以他如今三金的先天无形剑气,即便真是一根千锤百炼的精钢巨柱,也能一刀劈成两半。
“嘶!”
刀光临至,缠绕在巨柱之上的九头怪蛇突然昂起一颗巨大的蛇头。
血口猛张,竟然将他劈出的刀光一口吞下。
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
他这三金合一的刀罡,即便三品也未必敢直撄其锋。
这九头怪蛇虽然不知底细,但想要吞下,根本不可能。
事实也是如此。
这颗蛇头在吞下刀罡瞬间,便骤然炸裂,万道金光将其切割得粉碎,瞬间变成一团模糊血肉。
但那巨柱也已经撞了过来。
江舟只好避让,脚下一错,身影模糊如幻,巨柱便将他留在原地的残影撞得粉碎。
出现在另一个方向的江舟还立足未稳,那巨汉已经虎吼一声。
一颗足以覆盖他半边身子的巨拳轰了下来……
……
在江舟陷入与无名巨汉的苦战之时。
吴郡也同样陷入了苦战。
此时往日里繁盛无比的郡城外,喊杀之声震天。
从城头望去,如蚁群般的楚军此起彼伏,源源不断地攀上城墙。
滚石、巨木、热油……
吴郡守军无数的手段都用尽了,都未能阻缓凶猛的攻势。
范缜、谢步渊等吴郡官员,甚至是从白麓书院赶来的博士、学子,也手执兵器,亲上墙头杀敌。
甚至跃入城下,沥血苦战。
只是即便他们这边高手不少,楚军却更多。
而且叛军势大,数十万大军结阵,强如谢步渊等人陷入其中,也不过是自保。
从东西二营赶来的霸府、铁牢二军,血战数日,仅剩的数万人也早已尽殁。
“咚!咚!”
一阵金鼓之声响起。
叛军攻势突缓,渐渐退了下去。
范缜等人得以缓下一口气。
一辆车架由军阵护持,来到数里之外。
萧别怨立在车驾上,手执如意。
一袭青衣飘飞,在这血腥沙场之上,仍是一副风雅之态。
他手中如意轻拍,扬声道:“范太守,东西二营的霸府、铁牢二军如今已尽殁,范太守难道还要死守孤城,作困兽之斗么?”
“竟要不顾这满城官民性命,要以吴郡百万生灵,来成全范太守一人的忠臣名节?”
“住口!”
谢步渊上前几步,染血长刀直指,大骂道:“畜生!难道以为你等兽行能瞒得过天下人?”
“清河诸城,本已出降,你等竟然仍不放过城中百姓,满城上下,皆被尔等畜生屠戮诛绝!”
“这般倒行逆施,伤天害理,也有脸敢自称靖难之师!”
“我呸!”
他狠狠啐了一口。
萧别怨轻拍如意,不以为意地笑道:“谢总捕此言差矣,此事我家殿下早已查明,南州之地,实有妖人作祟,以活人炼尸军,聚以成军,”
“此人不是他人,正是前刺史鲍信,此人大奸似忠,大恶似善,早早就暗中聚拢流民无需数,提炼血煞,屠城之举,正是其的炼尸军所为。”
“尔等身为郡首之官,却任由其坐大,实为失察渎职。”
“我家殿下举兵,实为拨乱反正,怎称不得义师?”
“殿下实爱诸位之才,不忍见诸位与此城同归,令萧某务必劝诸位归附。”
“事已至此,萧某便再与范太守诸位三个时辰,三个时辰后,若再不肯降,便休怪萧某言之不预了。”
说完,大军将车驾掩去。
“哼!”
范缜冷哼一声,与诸人回转城中。
临走前,转头看了眼萧别怨身旁一个看似三十许的披甲跨骑的男子。
回到城中。
诸人齐聚,个个面带惨色。
“诸位,如今该如何是好?”
“是死守,抑是出降,总要有个决断……”
“住口!”
第303章 回天无力 (求订阅、月票)
有人刚提到一个降字,但被人怒声喷了回去。
局势到了现在,要降的也早降了。
若无死战之心,也坚持不下来。
自然听不得这个字。
怒喷的是一个士人,乃郡城中的名望。
说出降的是一个太守府官员。
士人指着那官员鼻头骂道:“贪生怕死之死之徒!何敢言降?”
“你若敢踏出一步,我定要你立毙当场,血溅五步!”
官员神色一滞:“我、我哪里说降了?”
“本官不过是说早做决断,我等自当与城同休,但若真死战至最后一刻,必然激怒楚逆,届时楚逆迁怒于城中百姓,又当如何?”
士人怒道:“我便不信!”
“郡中民众百万,他楚逆还真能都杀了!”
“若是人人皆有死志,便是咬也能咬下他楚逆几口肉来!”
官员也怒了:“你有何本事!能让百姓随你赴死?”
“你李家乃郡中名望,平日里也不见你家有多爱惜民众,反倒是家中子弟多有欺压百姓之恶行,如今生死关头,倒还想让百姓与你一心赴死?”
“哈!”官员怒笑出声:“真是天大的笑话!”
“住口!老匹夫!怎敢辱我门庭!”
李姓士人大怒,捋起满是血污的儒袍袖子,扑了过去。
堂堂中三品的儒士,竟与官员像市井匹夫一般,揪头发挠脸,毫无章法地扭打在一起。
边上众人或是因久战疲累,无力劝阻。
或是心丧若死,无心理会。
或是心焦如焚,让他们一闹,心中更加烦躁,恨不得加入他们一起扭打。
一时倒是无人上前拦阻。
“够了!”
直到两人打得披头散发,鼻青脸肿,堂上的范缜才铁青着脸,怒喝了一声。
他德行威望本就极重,不久前,才设计将郡中许多墙头草给引了出来,尽数当众诛绝。
太守府前,血流如泊,此时仍未干。
更是人人敬畏。
一声怒喝,打架的两人顿时分开。
嘴里虽仍哼哼唧唧地咒骂不休,却也不敢再闹。
“唉……”
谢步渊摇头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道:
“范太守,如今霸府铁牢二军几乎尽殁,城中守军不足三万之数。”
“楚逆聚五十万大军围城,我等虽有坚城可守,三个时辰之后,恐怕半天也抵挡不住了。”
“李先生所言,倒也不无道理,以太守您的威望,若能登高振臂,城中百姓定有赴死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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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万民众一心,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范缜神色阴沉,摇头否决道:“你等难道还没有认出,这几日楚逆之中,是谁人在掌军布阵?”
一身血污,不复儒雅的李孟阳讶道:“不是那萧别怨吗?”
“百闻不如一见,萧别怨确实称得上谋略无双,算无遗策,但排兵布阵,攻城掠地,却非他所长。”
范缜摇头道:“今日在其身旁随行之将,才是真正的掌兵之人。”
“那人……”
谢步渊闻言,似想起什么,皱眉思索,有些惊疑不定地道:“是贺惊弦?”
“什么?!”
在场不少人闻言惊呼出口。
范缜点头道:“应是他无疑了。”
“想不到连贺惊弦也为虎作伥。”
李孟阳闭眼摇头:“若是此人,当是再无生天。”
有此人掌兵,别说是寻常百姓,即便百万百姓皆能立时化为可战精兵,想要在五十万叛军之中杀出一条血路都不可能。
“没有想到贺惊弦竟会归附楚逆!”
“此人为当世兵家名将,大将军燕不冠也曾赞其为世之名将,治军用兵,莫过金钏儿。”
“今日看萧别怨身旁那将,确实臂上挂着一串金钏,除他之外,当无他人了。”
“兵家御兵之道,确有其过人之处,其兵法常言:兵者,有可见之兵,有不可见之兵。”
“可见之兵,执戟荷戈,肉身之士。不可见之兵,日月星辰、风云水火、山川灵气,如此万物均可为兵。”
“兵家奇阵,能以兵卒化为掌上玄机,万物万象,皆能为其所用。”
“传闻贺惊弦此人,精擅绝传多年的兵家大阵,地煞玄襄阵,在其手中,大军如若一体,更可引地脉玄煞为用,脚不离地,其力不绝,”
“如今他手掌五十万叛逆,即便是三品真修陷入其中,恐也生死难料,错非有一品至圣,以力破阵,否则……”
“五十万大军,数位三品真修,尚有那只白骨巨手,当是一位不知底细的一品……”
“唉……看来我等是再无生机了,可怜了郡中百姓……”
那贺惊弦竟是有好大的名头。
听听闻其名,堂中便哗然不已。
渐生出一片哀声,死气沉沉。
忽然有人道:“先前那位化身佛陀的高人,不知可有人认得?若能请出那位来,或能有一线生机啊……”
“对啊!”
“城中可是有一位一品至圣,若他肯出面,即便楚逆也有一位一品,不能胜,也当能保下郡中百姓性命,想来楚逆再猖狂,也不至与拂了一位至圣脸面。”
众人忽然生出一丝希望。
范缜却沉沉摇头:“难道尔等没有看出来?那尊佛陀,与那白骨巨手,都与大梵寺渊源极深。”
谢步渊惊道:“你的意思,他们还是一伙!?”
范缜摇头:“若是如此,吴郡早已经万劫不复,不过,即便那人肯出手,怕也回天无力。”
他现在已经对大梵寺极不信任,对那位一品并不抱希望。
“报!”
此时忽有一兵卒急急闯进,看了一眼堂上众人,有些犹豫。
范缜挥手示意,让他放心讲。
兵卒单膝跪地,低头道:“太守大人,金鞭王等八百江湖绿林豪士潜入楚逆军中,刺杀萧别怨,事败陷围!”
“楚逆正将八百绿林豪士尸身悬挂于城外示众,尽是万箭穿心而亡!”
“……”
堂中一片寂静。
谢步渊等人意外地看了一眼范缜。
原来这位太守大人早已经有所筹谋,暗中部署。
只是如今看来,却是事败了。
其他人也都想得明白,虽本就无期望,但这消息却更是雪上加霜一般。
“这可如何是好?”
“死则死已,有何惧之?吾辈读圣贤之书,岂能因生死趋避之!”
“与城同归,是为国尽忠,为君事节,乃吾辈之幸!”
“只是……这满城百姓……”
众人争议之时,范缜已经缓缓闭上双眼。
是啊,事已至此……
回天无力了……
第304章 九头相繇,三头六臂 (求订阅、月票)
“轰!”
巨大的赤色火焰掌印轰然拍下,将一颗蛇头一掌拍碎。
蛇躯微微摇晃,焦黑的断口上,竟然又爆射出无数肉芽。
扭曲纠缠,竟然瞬间又生出了一个蛇头。
江舟在空中翻了个身,远远落下。
金刀倒拖在地,神色沉凝地看着巨汉和他手上的蛇柱。
此时两人都是一身狼藉,头发衣着凌乱,血污和泥沙粘得满身满脸都是。
无论是巨汉还是江舟,身上都是伤痕创口无数。
江舟胸腹处此时向内凹陷下一个大坑,看起来极为诡异,令人不寒而栗。
这是被那巨汉所伤。
他连五烟罗都来不及用,便被对方一拳击中。
即便他有自创的金刚不坏身,也是胸骨尽裂,塌了半边。
也得亏他血气雄浑。
这肉身更是用阳灵膏这等奇物堆出来的。
不死不灭远谈不上,生机较之常人那是远远超出。
普通人受这一击,早就死得不能再死。
他却仍能活蹦乱跳。
巨汉身上的创伤也同样不少。
三米多的巨型身躯,都是狰狞的刀口。
其中不下十道深可见骨。
只不过这巨汉更为诡异。
战了这么久,江舟也对对方有所了解。
这巨汉是个武道四品,武功称不上多高明。
但是神力惊人,尤其是肉身强横之极。
若非他的金刀锋利,三金之气合一的破体剑气更是无坚不摧,连伤他都难。
更可怕的是,加上这柱上巨蛇,江舟已经斩落他们的头颅不下十次,却每次都能重新再长出来!
一如刚才被他用降三世金刚掌拍碎的蛇头。
他不相信有人真能有不死不灭之躯。
就算有,也绝不会是一个四品。
本以为这是对方的某种诡异之术,砍头并非致命。
换了许多部位,都造成过对常人来说足以致命的重创。
无一例外,都不难以将这巨汉杀死。
甚至最初之时,伤口都是瞬间愈合,根本无法在他身上留下伤口。
打到现在,他身上的愈合速度才缓了下来。
不过也正是如此,让江舟确定,对方确实并非不死之躯。
这种重生之力,也是有着极限的。
“轰!”
江舟心念电转,还未喘上两口气,巨汉已经再次抄起巨柱,横扫而来。
他神力骇人,每一击都势大力沉,如同巨炮轰鸣。
所过之处,大地翻裂,岩土飞溅。
江舟虽有武圣之力加身,几乎堪比四品。
但四五品之间,似乎隔着一条天堑。
他距四品似乎一步之遥,却仍有种遥不可及之感。
对上巨汉,多依赖他曾出不穷的手段。
诸般精妙的神功,太乙五烟罗,柳叶金刀……
若无种种手段在身,他恐怕除非请关二哥附身,否则今日定然是饮恨当场了。
江舟好几次有冲动请关二哥,但是如今南州发生的事情让他不敢轻易动用这张最后的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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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的一百多真灵虽然看似不少,若真到了需要动用之时,未必能支撑多久。
只能与巨汉苦苦血战。
巨汉虽强,但江舟诸般手段层出不穷,也不怵他。
唯一令人头疼的是巨汉如同不死之躯一般。
若不能找出破绽,他也支持不了太久。
毕竟武圣之力也是在一直消耗他的真灵。
江舟念转间,已经身化轻烟。
方圆百丈之内,尽是他的幻化出的身影。
巨汉也不管不顾,只是挥动巨柱,一扫便是一大片。
几个呼吸间,这一片大地就像被犁过一遍般。
左右伤他也无用,斩了头颅都能重生,江舟索性将柳叶金刀散去。
春秋十八刀猛归猛,却太耗力气。
要与他周旋不如用他更擅长的剑法。
撤去金刀后,江舟双手十指如挥琵琶,连连弹出。
破体剑气化作六脉神剑,纵横交错,结成剑阵,将巨汉笼罩剑网之中。
有先天破体无形剑气在,即便是空手,杀伤也不比金刀差上多少。
巨汉身上倾刻间添了十数道新伤。
江舟神色沉凝,手中半刻不停。
他倒要看看,这大个子是不是真的不死不灭!
与巨汉周旋纠缠之际,在离此数里之地。
李白立于高处,远眺江舟本体与巨汉的争斗。
巨汉绝对想不到,江舟还有另一张底牌。
一个人竟变成两人用。
本体与他纠缠,李白却在一旁窥视。
旁观者清,分神比本体更容易找出对方破绽。
“吼!”
在江舟连绵不绝的剑气之下,一直面无表情的巨汉终于怒了,咆哮连连。
他这打法太过恼人。
身形稍触即分,满场乱跑。
巨汉虽神力惊人,速度却也只是靠着一身神力强形暴发。
迅猛有余,灵动不足。
论辗转腾挪,哪里是轻功身法独步当世的江舟对手?
偏偏他的六脉剑阵又实在神妙,破体无形剑气更是无坚不摧。
若非巨汉有不死之躯,早就已经被透成了蜂窝。
“嘶~”
不仅是巨汉,柱上九头巨蛇也昂首连连嘶吼。
蛇躯狂舞,血如雨洒。
在巨汉挥过巨柱,八颗头颅骤然齐出,如箭矢爆射。
这种突如其来的手段江舟早已领教过。
猝不及防下,还被伤过几次。
哪里还会上当?
身形一转,又消失不见。
远处,李白眼中精光一闪。
一步迈出,乘云而逝。
口中已同时高吟: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一个绝美的虚幻身影自虚空持剑穿出。
手中剑器舞动,矫如神龙。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绝美虚影突然将手中剑器高高掷出。
化作九道惊世剑光,横贯长空。
矫如神龙翔空,去如雷霆乍响。
剑光璀璨,令天地失色。
不过一瞬之间,便穿过数里之地。
向声如同丝帛撕裂轻响重叠。
巨汉挥出的巨柱上,九颗蛇头齐齐被剑光洞穿!
血雨飘洒。
“嘶吼!”
九头怪蛇发出一声凄嚎,巨大的蛇躯猛地一颤。
“轰!”
蛇头垂落,砸在地面,尘土飞扬。
【诛斩九头相繇一,赏三头六臂一】
江舟微微一惊,未曾细想。
便听巨汉狂吼一声,如同发狂一般,整个人向他扑了过来。
第305章 再见 (求订阅、月票)
冷酷得要命。
这是江舟对这个和他打了这么久的巨汉的印象。
从头到尾,几乎见不到他有情绪波动。
但现在他就像是疯了一般,将手上巨柱也丢在了一旁,朝他扑来。
完全没有任何章法。
中门大开,毫无章法,周身处处是破绽。
就是一副跟他拼命的模样。
江舟本体与分神一齐出手。
六脉神剑与浩然剑气同时洞穿巨汉庞大的身躯。
巨汉身上的剑创没有再愈合。
果然如他所想,他的不死不灭,靠的是那条九头怪蛇。
九头怪蛇一死,他就失去了这种能力。
但这也并不代表江舟就能轻易杀死他。
事实正好相反。
怪蛇死了,巨汉陷入疯狂。
对他的攻击不理不睬,用一种同归于尽地架势和他拼命。
一位远超过他的四品强者拼起命来,江舟顿时压力剧增。
他给巨汉身上带来的创伤,没有让他有半点迟滞。
别说疼痛,甚至每伤一次,他就变得越发狂猛。
更诡异的是,他的身形还在一次次的创伤中,不断地变大。
江舟本体与分神联手,短短片刻间,便在巨汉身上留下十数道伤痕。
巨汉却也变成了一个三丈余高的巨人!
周身浑厚血雾蒸腾,一双拳头大的眼睛射出尺长的血光。
庞大的身躯裹在血雾中,如神如魔。
每一拳轰下,都如同一座小山砸落。
简直就是个怪物。
江舟根本不敢近身,太乙五烟罗缭绕周身,丝毫不敢大意。
这种状态下的巨汉,一拳落实就能要他的命。
问题在于太乙五烟罗是仙器,即便自有玄妙,即便普通人也能以血气驱动。
但仙器就是仙器,消耗却小不了。
就算他今时不同往日,也难以长时间维持。
为了减少消耗,只能用来护住要害。
五烟罗所在之处,变成了神魔一般的巨汉,即便是一丝微风都掀不起。
可五烟罗之外,罡风激荡,江舟甚至难以立足,被掀得四处乱飞。
分神李白没有五烟罗护持更惨。
巨汉虽然如狂如魔,但理智并没有完全消失。
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无法奈何五烟罗,就变换目标,死命地攻击李白。
攻势更疯狂。
毕竟在他眼里,李白才是那个杀死怪蛇的人。
江舟这尊分神虽然受到过浩然长河的洗礼,论境界,比本体都要高出不少。
但是儒道浩然,洗炼的是精神智慧,论斗战之道,远不如其他。
仅仅是肉身就比本体弱许多。
尽管诗文显圣,千变万化,如同言出法随。
但双方间过于悬殊的力量却令李白难以发挥。
一不小心与巨汉相接一招,李白便如被一座小山砸了一下,震得全身骨骼筋肉都在剧烈震颤,极为难受。
就算有本体在旁,几招下来,就已经气血翻涌,喉头一甜,止不住喷出一口恶血来。
与巨汉纠缠了这么久,心系吴郡情形,江舟早已不耐。
如今巨汉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更是令他心中生起一丝焦虑。
没想到杀了怪蛇,废去了他重生的力量,反而像是解开了他力量的封印一般。
这么下去,江舟自忖也只有耗费大量真灵,请关二哥降临一途了。
“轰!”
小山一样的巨汉比他更不耐,几招无果,腰背微屈,放弃了双拳,整个人冲着李白撞了过去。
这一下如同山岳倾塌,令李白避无可避。
江舟想要放出五烟罗护住分神,却也来不及。
轰然一声巨响,李白被撞了个正着,如同一颗炮弹一样飞了出去。
江舟猛地喷出一口血。
分神得创,竟然令他本体也受到了牵连。
顾不得神魂动摇,疼痛欲裂。
太乙五烟罗已经将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的李白笼罩。
巨大的身影再一次撞了上去。
这一次巨汉撞得自己头昏眼花,晃了晃巨大的脑袋,竟然咆哮一声,一瞬不停,回身就朝江舟本体撞来。
什么叫山岳倾颓,天崩地裂?
江舟现在才真正感受到这些词汇的威力。
实非人力可挡!
神色剧变间,江舟再也无法按捺,便要将关二哥的第一次降临用在这里。
忽然。
地面轰然爆裂,数十上百道绿藤从地下射了出来。
凌空一卷,上百道绿藤将小山一样的巨汉牢牢地缠住。
头脸全身都尽数被绿藤缠裹。
山倾之势竟然瞬间止住。
“吼——!”
巨汉暴怒地咆哮一声,猛烈地挣扎。
“崩!”
绿藤瞬间被挣断一半。
很快,地下又重新钻出更多的绿藤,将其紧紧缠绕。
“妖女?!”
抓住机会,飞身远避的江舟,已经看到巨汉身后远处的一个明眸皓齿,一身碧绿纱裙的身影。
“人家可是知道你有危险,便辛辛苦苦地赶过来救你,你倒好,居然叫人家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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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个负心汉。”
薛荔贝齿轻咬,一副哀怨的模样。
“……”
江舟眼角微动。
果然是妖女。
一声惊呼出口,江舟也顾不上一个“死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还出手帮他。
手掌一翻,柳叶化金刀。
长刀绕身一周,一轮金月急旋而出。
春秋刀势,绞项。
“嗤!”
一声轻响。
巨汉诺大的头颅从巨大的身躯滚落,咕咚一声落地。
“吼!”
落地的头颅竟然又发出了一声恐怖咆哮。
巨大的躯体挣扎地更加剧烈。
瞬间崩断大半绿藤。
薛荔神色微变,地上再次涌出无数绿藤,死死缠住。
口中道:“没用的,他是楚王座下十凶之一,蛇魔,炀。”
“其血肉命魂早与这九首妖蛇相连,不分彼此。”
“你杀了九首怪蛇,这蛇妖的千年血气与生机都尽灵数转移到了他身上。”
“血气生机不竭,他就不会死。”
江舟心中一惊。
好诡异的手段!
“怎么办?”
薛荔脸上绽放出熟悉的明媚笑意,嘴里却说着令人心中一颤的话语:“当然是吸干他!”
嗖!嗖!嗖!……
地下涌出一道道巨大的绿藤,缠向巨汉。
巨汉崩断一根,就缠上十根。
似乎无穷无尽一般
“啊啊啊!”
巨汉疯狂地咆哮着,却完全无法摆脱这无穷无尽的绿藤。
很快原地便出现了一个直径数十米的巨大绿茧,仍然在不停地剧烈晃动。
周边的地面被震得一片片龟裂。
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这种晃动才渐渐缓了下来。
江舟远远站立,凝神看着。
直到绿茧停歇,再无动静。
薛荔挥手,无数绿藤滑落,在地上堆成了小山。
藤山上倒卧着一具巨大的……尸骨。
只有一层肉皮包着,再不见之前魔神般的威势。
这么一尊恐怖的魔神,竟然生生被她吸干。
薛荔身形微微摇晃,喘了几口气。
抬起头,苍白不见血色的脸庞上出现明媚依旧的笑意:
“江郎,许久不见,想我了吗?”
第306章 阴兵勾魂 (求订阅、月票)
“滚。”
江舟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字。
今时不同往日。
他现在也不用靠着与她装傻周旋保命。
没必要再同以前一样演戏。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江舟眼里透出一丝冷意。
他没有问对方明明死了,为什么又活了。
显而易见,他当初猜得没错。
妖女死不死,与他无关。
但是她既然能从刀狱出来,出现在这里,只能证明刀狱必定出了变故。
而且绝对不是小事。
若是刀狱这么容易就能闯出来,那也关不住这么多巨妖大魔。
“人家刚刚才救了你,你就吼人家,你就这么恨我吗?”
妖女以手掩嘴,一副泫然欲滴的模样。
“……”
江舟眼角微微一抽。
“不就是害你损了一具分身吗?”
薛荔见他不说话,轻咬红唇:“你难道不知道,姓曲的小贱人最死心眼了,她若知道误会了你,一定会对你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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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神情一变,上一刻还是泫然欲泣,下一刻已经笑靥如花。
转换间毫无一丝迟滞,无比自然。
“人家可是九天玄母教的圣女,神女赋中人,你若是用些心思,说不定人家可能对你因愧生爱哦。”
“啧啧,若是让天下间的男人知道这小贱人对你念念不忘,那你可是出了天大的风头了。”
“哼,妖魔之辈,满口胡言!”
分神在后边冷哼了一声。
只是刚从坑里爬出来,一身尘土,狼狈之极。
谪仙人的风采已经大损。
江舟对这个妖女实在是有点头疼。
妖女见了李白,果然被引去注意,目光流转,透露出几分惊异。
“哼。”
分神故作不屑。
“师弟,此等妖魔奸邪,与她多说什么?你若下不了手,为兄可以代为出手。”
妖女神色微变。
即便她刚刚从刀狱出来不久,这位名震天下的谪仙人,她也是知晓了的。
别看她似乎轻易地将江舟和李白联手都无法搞定的炀吸干。
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她的能力本来就克制炀,又对其十分了解。
而且在江舟二人联手下,炀已经是穷弩之末。
她才能如此看似轻易,实则也付出了不小代价才将其解决。
在她眼里,无论是这位谪仙人,还是以前不被她放在眼里的江舟,都足以对她千万威胁。
尤其是这个谪仙人,更令她忌惮。
“算了,今日她也算帮了我们,错过今日再说。”
江舟看了她一眼,露出几分威胁之色。
大有她再作妖,便立即动手的意思。
妖女轻咬贝齿,幽怨地看着江舟。
却总算不再得啵个不停。
“师兄,走吧。”
在妖女面前,江舟将分神当成了另一个人。
她确实帮了自己。
真相未明前,他也不想翻脸。
说完便调头离开。
若是平时,他更想将妖女锁回去。
不过薛荔这妖女的实力也不弱,而且难以捉摸,谁也不知道她藏着什么手段。
若此时动手,又不知费多大手脚。
他急于赶回吴郡,只好暂时放下。
薛妖女竟然没有跟上来。
这让以为她又有什么阴谋,在打他的主意的江舟略感意外。
难不成她还真是特意赶来救他不成?
摇摇头。
他生出这个念头后,自己都觉得可笑。
不再却想这妖女之事,路上。
江舟才得以抽出空闲翻阅鬼神图录。
【九头相繇:水神臣属,九首蛇身,食于九土,所歍成泽,其血腥臭,百谷不生。——相繇亦名相柳氏,上古所遗一丝血脉生而为九头相繇,为天地异种,九首蛇身,有血肉重生之能,一首存,则九首存。】
【三头六臂:并出三头,重安六臂,跨山踏海,把云擎日。——痴毒作引,化寂忿之首,嗔毒作引,化忿怒之首,贪毒最众,化现六臂,寂静唯我,统御诸毒。息灾,增益,降伏,护持正法,是为三头六臂金身法相。】
【真灵之数:一百一十八】
和炀一战,耗费了他将近六十点真灵。
炀的人头还被妖女收了。
不过也幸好妖女出现。
不然他请关二哥降临,耗费的真灵数可能是成倍增加。
而且这炀虽然诡异,却是个人。
江舟手上也已经有不少人命,可从来没得到过鬼神图录奖励。
倒是这九头相繇……
又一头天地异种。
幸好不是传说中的相柳,只是其一丝血脉。
几次经验都证明了,天地异种出品,必定不凡。
三头六臂金身法相神通!
这神通并不是能让他多长几颗头几只手而已。
那是全方位实力巨大的增幅。
江舟一边赶路,一边研究着这门新得的神通。
一路上他见到了许多尸体。
一开始还只是一些看起来像是流民、百姓之流。
离吴郡越近,尸体就越多。
后面更是渐渐出现了许多军兵的尸体。
兵甲剑枪,落得遍地都是。
残肢断臂,处处可见。
浓烈的血腥冲天而起。
在空中汇聚成一道道血链,盘旋而上,直入那黑云层中。
不由再次抬头看向黑云层上。
从分神在清河县所见所闻,他知道了南州正在发生的事。
南州大半郡县已经被楚军攻占。
令他愤怒的是,其中许多县城百姓,都被血煞尸军屠戮殆尽。
战争会死人,城破会屠城。
他在彼世史册中就看到不少,倒还能理解。
但楚王屠城的目的,恐怕不仅仅是为了达到战争目的这么简单。
越看江舟心中越不平静。
正按捺心中怒气时,他忽然抬起头。
不远处,一队身穿灰暗、透露关破败气息甲胄,手持长戈的兵卒,似乎从虚空之中凭空钻出来一般。
这些兵卒缓缓游走在满地尸体之中。
时不时用手中长戈朝尸体上空一勾,便有一个虚幻的人影被其从尸体上勾出。
阴兵?
江舟看到这诡异一幕,心中便生出念头。
他在阴司城隍殿问过柳权。
阴世中大多数阴兵,并不受他管辖,反而是阴世各方巨鬼大魔所收拢的兵卒。
这些阴兵,本就有拘魂锁魄之能。
寻常人若与其对视,便会神魂不附,轻则魂魄离体,重则大病。
若被阴兵触碰,魂魄就是直接被勾走了。
这也是当初那些报案之人,说见过阴兵过道的,事后都重病不起,神思不清的原因了。
但凡阳间将有天灾人祸,都会出现在阳间,拘魂锁魄,带回阴世。
这算是一种争夺“鬼口”的行为。
这也是他进冤孽林前,料定南州会有事发生的主要因由之一。
只是他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这队阴兵似乎感受到他的注视。
动作整齐划一,缓缓转过头来。
灰败的盔甲之下,是空洞的幽默。
只有两朵绿火跳动。
江舟心中不由自主地生起一丝寒意。
第307章 代价 (求订阅、月票)
江舟心中一跳,竟有种避开阴兵那跳动的绿火的冲动。
难怪那些百姓见到阴兵,与它们对视一眼就大病不起。
这些阴兵只是看了一眼,便又转回头。
缓慢地行走在这块遍地尸体的大地上。
不再理会江舟这个大活人。
阴兵阴兵,也沾了个兵字,自有规矩。
阴兵过道,都是目的明确,有任务在身。
只要不去挡路,或者手贱去惊扰它们,便不会来犯你。
江舟自然也不会犯贱。
远远看了一眼,便绕路而行。
一个两个阴兵他不惧,但成队的阴兵即便是他对付起来也要费一番手脚。
一路上,短短数十里路,江舟竟然接连看到四处游走的阴兵,不下数十拨。
少数十,多的数百。
阴兵所往,必为死地。
可想而知,南州死了多少人。
“给我拦住这畜生!”
“他娘的!好暴烈的畜生!”
“能让老子骑是你多大的福分?竟然还敢逃?”
“等老子抓到你,定要先将你这畜生狠狠抽上三百鞭!”
“嘶??~!”
已经赶回到吴郡城郊处。
远远已经能看到吴郡上空有焦烟升起,血煞弥空。
如同被魔域笼罩。
忽然只听一阵呼喝声传来。
间杂着几声熟悉的马嘶怒鸣。
江舟神色微变。
嘬口发出一声长啸。
“嘶??~!”
一声高亢的马嘶声顿时响起。
竟能从其中听出惊喜、委屈等复杂浓烈的情绪。
江舟心下一沉。
脚下猛地一顿,便化为轻烟朝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射。
很快,他便看到前面有一群兵卒,手持长刀长枪,围着一匹浑身华赤,除鬃、尾黑亮外,无一丝杂毛的神骏。
进退合围间,皆有法度,
手中长刀长枪很刁钻地时不时刺向骏马。
果然是腾雾!
腾雾非一般凡马,本就有六品的实力。
这一群兵卒最多不过八九品,但以阵势合围,竟然能牢牢困住它。
任它撕咬奔腾怒踹,也始终无法脱困。
而且刀枪在它身上留下了一道道血痕。
本来华赤的身躯,变得有些猩红刺目。
显然,它听到了江舟的呼唤,更加急切。
拼了命地要冲出包围,甚至连刀枪刺来也顾不得闪躲。
“嘶??~!”
腾雾已经看到了江舟的身影,顿时前蹄高扬,浑身血雾升腾,整个马踏空而起。
“哈!”
“果然是神马!竟然还会飞!合该老子走运!”
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便见一身披将甲之人扬刀飞身而起。
一刀朝腾雾当头罩落。
他也不想废了如此神骏,只以刀身拍下,想将腾雾逼回阵中。
“死来!”
江舟看得怒火中烧。
暴喝一声,人如飞矢。
双手十指早已挥出。
数十道金红剑气呼啸破空,瞬间即至。
却是将那将领和数十个兵卒都同时笼罩其中。
“啊!”
那将领虽然不弱,却还挡不住江舟暴怒出手的破体剑气。
痛呼一声,从空中摔落下来。
他尚如此,其他兵卒更加不堪,瞬间倒了一地。
“嘶??!”
腾雾长嘶一声,似乎在欢呼。
甩开四蹄就朝江舟奔来。
“嘶!?!”
“噗!噗噗!”
围着江舟又蹦又跳,发出一声声嘶鸣,不断向他喷着响鼻。
还不时用大脑袋来顶他。
似乎在大骂:你个没良心的!老子都被这些直立怪欺负死了才来救驾!喷不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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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舟推开它的大脑袋:“行了行了,再不安分,我把你扔这儿了。”
“噗!”
腾雾喷了一口带着唾沫的热气,瞬间安静下来。
“哪个王八蛋!敢阴老子!找死吗!”
这时那将领已经爬了起来。
中了他一道剑气,竟然没死,显然不是个弱手。
起来看到江舟,还有自己视为己有的神骏竟然与他如此亲密,顿时暴怒。
“小畜生!”
“好大的狗胆,可知道本将是谁?”
南州突然陷入战乱,江舟实不知自己熟悉的那些人、物是何光景。
与腾雾重逢,本是又喜又气。
一听那将领喝骂,不由笑意微敛。
“哼!”
江舟冷哼一声,翻身跨上腾雾背上,亮出柳叶金刀。
“废马,给你个机会,让你亲自报仇。”
“嘶??!!”
腾雾双眼放光,鼻孔噗噗地喷着热气,四蹄躁动地在地面砸出咚咚的声音。
狠狠地盯着对面那群兵卒。
尤其是那个将领。
“冷静点。”
江舟一巴掌拍落马头:
“今日我就教你个乖,身为一匹马,就要有一匹马的素养。
“若想在沙场之上战无不胜,就收起你那跳脱的性子,乖乖听话,我让你往东,你不许往西,有一丝差错,我打爆你头。”
“噗!”
腾雾喷了个响鼻,马眼溜溜转动。
若是以往,它肯定要撂个蹄,掀不下江舟来也要颠得他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不过刚刚才受了这么大的罪,它也学了些乖。
现在这地界可是处处凶险,要是没有这个直立怪护着,恐怕它很有可能变成马肉火锅。
对面那将领见江舟视他如无物,旁若无人一般和一匹马说话,更是气炸了。
直接一挥手中长刀。
那些刚刚受了伤的兵卒竟然很快再次布成阵势。
将领虽然出口狂妄,却也知道来者不善。
仅刚刚将他逼下那一手,就自知不是对手。
江舟冷眼扫过。
得自关二爷的人马合一之术已经运起。
腾雾只觉一股炽热的火流涌入,气力顿时暴增十倍百倍。
口鼻中止不住地喷出一团团热气,一触即燃,如同喷吐烈焰的怪兽。
不由发出一声震天长嘶,前蹄高扬。
江舟脚跟轻轻一磕,腾雾瞬间化成一道血虹。
……
吴郡。
浑身浴血,衣衫破碎,长刀断裂的谢步渊,有些无力地踏进太守府大厅。
对已等候多时的范缜道:“我已经探知,楚逆屠杀数十县城之民,乃是为了聚得百万生民之血怨。”
“若我所料不错,应该是为了那只白骨巨手。”
“虽然不知上此举意义,但或许这就是楚逆能请动那尊一品出手的代价。”
范缜坐在大椅上,面色沉沉。
闻言也只是轻轻摇头:“没用了……”
第308章 单骑闯阵? (求订阅、月票)
范缜沉声道:“我已寻得那位佛门至圣,不过他不愿见我。”
“或许是心中有鬼,或许,他也根本无法对付那白骨巨手。”
“无论如何,也是指望不上他了。”
虽然他怀疑对方是大梵寺的人,但事已至此,即便只有一丝希望,他也仍要尝试。
有官员焦急道:“那现在如何是好?”
李孟阳沉声道:“谢总捕此番探得的消息,若是真的,或许……还有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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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惊喜道:“什么转机?”
范缜冷笑一声:“我等出城乞降,若是运气好,楚逆所聚血怨已经足够,或许便不需再屠戮郡中百姓。”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知道楚逆虽行无道之事,但他既然处处讲出师有名,也不会为屠戮而屠戮。
若是可以,他自然不会再杀戮无辜。
众人一呆。
可不正是如此?
“那……”
“太守大人,我们……?”
在场之人,能血战到如今,剩下的虽然都是心意极坚,气节尤存之人。
但人一但经过了绝望,再见生机,心中总会出现摇摆。
“是降是死,尔等自决吧。”
范缜闭着眼。
但他如今也不想再阻他人生路。
别人是乞降,是血战到底,他都不会再阻拦。
但是他自己……
城破之时,便唯死而已。
“大人!”
突然有个兵卒跌跌撞撞地闯了来进。
“各位大人!”
“城外楚逆大军有异动!”
“什么!”
众人纷纷惊起。
“楚逆这是要开始攻城了?!”
有人大怒:“明明还有一个时辰,他们怎的不遵信诺!”
“哈!无道叛逆,你跟他们讲信诺?”
“这可如何是好?”
见得众人纷乱,范缜皱眉:“好了。”
众人平静后,他指着兵卒:“你仔细讲来。”
“是,大人。”
“就在盏茶之前,楚逆军中金鼓大作,却并非来攻郡城。”
“而是后军退转,似有人从后方闯阵。”
“什么!”
“有人闯阵?”
“何人这般大胆!”
众人更是震惊。
有人闯阵,并不稀奇。
之前就有不少不屈之士、侠义之辈接连闯阵,意图刺杀楚逆军中首脑,以解吴郡之围。
但无一例外,都陷入大军之中,尸骨无存。
连范太守暗中安排的以金鞭王为首的一部绿林豪侠,潜入军中暗杀,都已经到了中军大帐之前,却仍逃不过一个万箭穿心,被悬尸城下的下场。
当此之际,还有何人有此胆魄、能为,敢去闯阵?
“事到如今,尚有忠义之士,愿为国尽忠守节,我等又岂能躲在此处自艾自怜?”
“走。”
“上城头!”
范缜睁眼起身。
大踏步走出大厅。
众人相视一眼,方才有些动摇的心思也都顿时坚定,紧随其后。
死则死尔!
至于那位闯阵的义士,在他们想来,是不可能再活着走出楚逆大军了。
……
吴郡城外,数里之地。
江舟跨骑腾雾。
周围是数不清的黑甲兵士。
如蚁如朝的楚军将他重重包围。
江舟早就猜测吴郡情况不妙,却没有想到已至如此境地。
他来时便见吴郡被黑潮一般的楚军围得水泄不通。
楚军的战力他已经是深有体会的。
在之前遇上的那队兵卒,便是楚军派出,四处巡防斥探的游骑。
只是几十人,便能将他围困多时。
他骑乘腾雾,于阵中来回冲杀,竟不能脱出。
耗费了大半个时辰,才将之尽数斩杀。
大半个时辰斩灭一个数十人百战之兵,听起来很强大。
但那些兵卒最多不过是八九品。
将近一半还只是刚刚入品而已。
连那将领也不到六品。
竟能困住他这个五品那么长时间。
简直不可思议。
此时围困吴郡的大军更加精锐。
一眼望去,如无边无际一般,怕不是数十万之众。
虽说吴郡是南州州府,必然会受到特殊对待。
但这样的实力,也太令人震骇。
而且别人不知,他却再清楚不过。
楚王还有一支数量不明的血煞尸军。
别说区区一个吴郡。
江舟现在很怀疑,即便朝廷大军来援,也未必能将吴郡从楚王手里头抢回来。
在他看到吴郡情形的同时,楚军也第一时间发现了他。
并有大军迅速将他合围。
江舟此时却没有看周围的大军。
而是抬头看着远处。
吴郡城下不远之处,搭着一座高台。
上面悬挂数百具尸体。
每一具都是身披无数创伤。
一根根箭矢洞穿每一个人的尸体,如同一个巨大的箭团。
这些人他大都很陌生。
有一小部分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有过匆匆一面之缘,却无法想起那种。
却有一人,是他极为熟悉的。
王重光。
那个喜欢耍小聪明,却壮志勃勃,投入他门下,只为提振王家门楣的武林世家公子哥。
“唉……”
江舟发出一声叹息。
王重光此人,他一开始并不喜欢。
不过自入他麾下,勤勤恳恳,兢兢业业,能力也十分出众,是个可造之才,令他大为改观。
此番离城前,他传下诸多武功。
王重光刚好回返家中。
他本是打算回来之后,好好传授,调教成自己的得力帮手。
没想到……
江舟扫了一眼周围。
如今他即便想进城也不可能了。
楚军并没有为他一个突然闯入的“无名小卒”浪费时间的意思。
大军合围,便第一时间对他发起攻势。
战场之上,也不会跟他讲什么单打独斗,平等决斗。
一群雄狮子,对上他这个“小白兔”,一样是全力而为,一拥而上。
一股铁血煞气扑面而来。
激得座下腾雾躁动不已,昂首一声嘶鸣。
江舟轻轻一夹,人马合一之术再次运起。
人与马合,如一道血虹冲入阵中。
立马,挑袍,磨腰,绞项,缠丝,翻身,破竹,摧马、乱舞……
春秋十八刀尽展。
一柄金刀在他手中化为一片光幕。
所过之处,人仰马翻,头颅断肢飞起。
江舟没有丝毫留手。
沙场争战,容不得一丝仁慈。
何况,他现在也仁慈不起来!
吴郡。
范缜等人刚刚登临城头,便见到了这一幕。
惊震不已。
“此人是谁?”
“竟如此勇猛?”
“唉!数十万大军之中,一人之力,再是勇武,也无济于事了……”
第309章 降是不降? (求订阅、月票)
“话虽如此,但此人好生厉害!”
众人看着下方江舟单骑冲阵。
于万军之中竟纵横来去。
刀光闪烁,竟无一合之敌。
楚军中军。
萧别怨听到来报,走出大帐,登上营地高处眺望。
不由赞道:“好一员骁将!”
他冲旁边挺立的贺惊弦道:“此人何来?”
贺惊弦面色冰冷,嘴角露出一丝不屑:“不知,此人突然出现,闯入后军,恐怕也是如先前那些不知死活之辈,妄想冲阵刺帅。”
“先生不必忧心,便让他逞一时之威,惊弦稍候便将其头颅带回,悬挂高台,也让那些吴人瞧瞧,省得心存妄想。”
萧别怨饶有兴趣地看着在阵中冲杀的江舟。
呵呵笑道:“不必,再等等。”
见贺惊弦疑惑,便说道:
“殿下兴靖难之师,名望不可失。”
“这吴郡乃南州首府,郡中百百姓逾百万,却不可像其余县城般,断然是不可死伤过多,否则难阻悠悠众口。”
他抬头看了眼天上层层密布的黑云,一道道血雾汇聚成链,盘旋而上。
“尸军已屠戮数十县城百姓,殿下答应白骨老佛的生灵血怨,应当也差不多聚齐了,却没必要再为了此事毁了王爷大义。”
“便再给他们些时间。”
“殿下靖难天下,求才若渴,正需能冲锋陷阵之将。”
萧别怨手指阵中冲杀的江舟,笑道:“此人骁勇,若能收服,当是一员猛将。”
“哦?”
贺惊弦看向江舟,若有所思:“确是一员猛将,若能为我所用,我那八门陷覆绝阵,当能补全一门。”
“好,先生且稍待,待我亲去,将他擒拿!”
说罢,一跃跳下营楼,大步而去。
……
“是他?”
吴郡城头上,范缜已看清闯阵之人,眉头微扬,颇感意外。
旁人惊道:“太守大人识得此人?”
范缜还没说话,谢步渊已经抢先道:“他是肃靖司肃妖校尉,名叫江舟。”
“谢总捕也知道此人?”
“原来是他!”
“我想起来了!”
“传闻此人虽为肃妖校尉,却有一身文才,曾得当今陛下亲赐绣衣郎出身!”
“而且在白麓祭月诗会上,还曾大放光芒,一首短歌行压得在场诸多才俊不敢言诗!”
“竟有此事?”
“那还有假?不仅如此,因其为楚逆献诗,楚王妃还当场许婚,我亲耳所闻,亲眼所见,在场有圣人世家两位大儒见证,天下名士皆闻。”
“你若不信,李山长便在此处,你一问便知。”
“李山长,可真有此事?”
见众人好奇地看过来,李孟阳神色迟疑,虽不想说,却也只能点点头。
众人惊叹。
不过对闯阵之人的热情却冷了许多。
毕竟此人有可能是楚逆之媚。
也有人奇怪:“这就怪了,既然此人与楚逆之女有婚约,怎会与楚逆大军打起来了?”
“管他为何,都是一丘之貉,只当死前看个热闹出罢!”
“尔等休得胡言!”
李孟阳听这些人一口一个楚逆之婿,皱眉不已。
以往还就罢了,作为一个贤王之婿,是大好事。
他乐得推波助澜。
可如今楚王叛乱,再让这等传言流出,他如今向自己大兄交代。
李孟阳此时无比后悔,当初跟着范缜等人一起起哄。
见众人讶异看来,他埋怨地看向范缜:“此事不过是权宜之计,范太守当是最清楚不过。”
他将当初兰阳郡主被妖魔掳去,为保郡主名节,范缜等人顺水推舟之事说了出来。
范缜在众人注目中,点了点头。
他当初虽已对楚王有些忌惮,却还万万料不到会发展到如今的局势。
“如此说来,此人与楚逆实无关系,当是忠义之士了!”
“肃靖司刀狱有变,如今正在全力封锁刀狱石峰,与脱困妖魔苦战,此人怕是在外得闻消息,赶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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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啊……”
“太守大人,不如下令开城吧,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趁引机会,出城与这位江校尉一道,与楚逆血战一场,纵死也是死得其所!”
“没错!开城门吧!”
“血战一场,死得其所也罢!”
众人群情激奋,高叫赴死。
范缜却一言不发。
众人激动看着下方单骑闯阵的江舟,见其左冲右突,马骏如龙,刀出如虹。
万千大军,竟随其而动。
像是被驱逐的潮水,所过之处无不退避。
“情况不对。”
李孟阳忽然沉声道。
众人疑惑:“什么不对?”
范缜冷笑道:“你们也与楚逆大军交过手,彼辈真有如此这般好对付?能让区区一个五品杀得处处退避?”
有人说道:“这位江校尉骑术精绝,刀法凌厉霸道,一看便知是专为沙场争战杀伐出而,虽只五品,但于沙场争战,也非是我等可及,如此也不足为奇啊?”
范缜摇摇头:“贺惊弦所治之军,若是如此不堪,我吴郡又何至于败得如此迅猛?”
“若是如此,楚逆究竟是为何?”
李孟阳忧心道:“我看,他们是想活捉江舟。”
众人一惊。
范缜沉声道:“诸位,做好准备,出城一战吧。”
众人心中凛,不再猜测,纷纷应道:“谨遵太守之命!”
“等等!”
“他想做什么?”
范缜正准备下令开城杀出的命令阻在喉间。
下方。
于大军之中冲杀的江舟,此时虽然已经杀了不少人。
浑身浴血,几乎看不清头脸。
周围大军也如同对他生出惧意一般,处处退避。
但江舟也还没有杀昏头。
已经渐渐回过味来。
只看他杀来杀去,仍是在大军合围之中,与吴郡的距离根本没有半点缩短,他就知道不对。
心中早已经杀出一丝疲意来。
他知道凭借自己的力量,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杀出重围,杀进城中。
更别提妄想解了吴郡之围。
他忽然策马急停。
腾雾双蹄高高扬起,嘶鸣之声震天。
一阵冲杀,腾雾也第一次跑得如此畅快淋漓。
不断昂首嘶鸣。
似乎在质问江舟为什么要停下,它还没有爽够!
“废马,你还没杀够?”
他停了下来,那些楚军果然没有来围杀他,也停了下来。
江舟摸了摸原本黑亮,如今已经被血染红的鬃毛,笑了笑。
抬头看去。
前方大军忽然分开一条缝。
一将缓缓行出。
“那小将,可敢通名?”
江舟轻轻抹了下脸上流下的血浆,露出同样染红了的牙齿,轻笑一声:“肃妖校尉,江舟。”
“江舟?”
贺惊弦念了一声,冷声道:“南州之中,与你相比者,不出五指之数。”
“不过,你杀了本将数百儿郎,你说本将该如何杀你,才能安抚我这数十万儿郎?”
江舟笑道:“你想如何?”
贺惊弦眯眼:“即刻下马,跪地投降,念你骁勇,可饶你一命。”
“呵呵呵……”
江舟一边笑,一边拍拍腾雾:“废马,你杀得不过瘾,我是没本事再带着你杀出去了,不过……”
“倒是可以换一位有本事的来满足你,你说如何?”
贺惊弦见他垂首低声自语,不由皱眉。
冷然道:“休要拖延,降是不降!”
江舟只若不闻。
抬头看向黑云密布的天空。
一道道血链盘旋而上。
嘴里喃喃自语:“就先拿你们几个来祭刀吧……”
第310章 勒马,问谁雄! (求订阅、月票)
江舟从空中收回目光,对贺惊弦的喝问毫不理会,看也不看。
骑在马上,面色一肃,朝天拱手一拜,高声道:
“下界小辈江舟,拜请伏魔帝君垂聆示现。”
天上黑云重重密布,低压压令人窒息。
数十万大军汇集,却森严无声。
肃杀之气弥漫,令人胆寒。
“他在干什么?”
城头范缜等人也已看到阵中变化。
相隔数里,城头上多是文人儒士,并非人人能看清、听清。
即便是范缜这等离大儒只一步之遥的名士,肉身也只比寻常人强些罢了。
耳力、目力却也没有达到离谱的地步。
还好有谢步渊等人听得分明。
谢步渊神色古怪,将江舟的动作话语重述了一遍。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
“这是何为?”
“难道他背后尚有高人?”
“我倒是记得,传闻这位江校尉师门颇为不凡,当初平蛮将军府失宝,便是其同门所为,闹得平蛮将军灰头土脸,却连人影都摸不着,”
“还有不久前令浩然现世,为我儒门再添圣道的谪仙人,也与其同出一门,莫非是在唤其门中长辈?”
“伏魔帝君……”
“好霸道的口气,你们可有听过此名号?”
“敢自号帝君,且冠以伏魔二字,若非是失心疯,便非是等闲之辈。”
众人议论纷纷之际,范缜眼中惊疑不定,看向谢步渊,低声道:“你可听清了?他真是自称下界小辈?”
谢步渊道:“不过相隔数里,我岂能听错?”
旋即脸色微变:“你是怀疑……”
范缜低喝道:“噤声!”
谢步渊一滞。
心中已经掀起狂涛。
下界……
既称下界,那自然就有上界。
“上界”是什么,一般人不知道,他们如何不知?
但即便是他们,也不敢将之宣之于口。
不仅是他们不敢,当世所有知晓这两个字的人,恐怕都是讳莫如深。
若真是如他们所想,还真不知是祸是福……
大军阵中。
“嗯?”
贺惊弦看着保持着望天而拜的江舟,半晌没有动静,不由眉头一皱。
不耐道:“装神弄鬼,不知所谓。”
“本将再问你一次,是降,是死?”
他已经将手中令刀高举。
大有江舟敢言不降二字,他便要其人头落地之势。
江舟却仍旧不闻不睬。
令贺惊弦心中恚怒不已。
若非萧别怨有言在先,他早已下令将其乱刀诛戮。
即便如此,他高举的令刀也已经重重挥落。
就算要活捉,也必要给他个教训。
否则他日他还有何威严掌军?
却见一动不动的江舟忽然动了起来。
望天而拜的双手缓缓放下。
只是这么一个微小的动作,却已经令贺惊弦神色猛然一惊。
只因眼前之人,已经完全变了。
与其说变,不如说是凭空换了一个人。
哪里还是那个唇红齿白,如白面书生般的小子?
赤面蚕眉凤目,绿袍金铠青巾。
丹凤眼,面赤如丹。
身九尺,川渟岳峙。
高踞马上,三缕美髯垂胸,于万军肃杀之中,随风轻拂。
一双丹凤眼微阖,似睡非睡。
不知为何,此人一动不动,连眼都未睁。
贺惊弦却如同背上、心头同时降下了一座大山。
压得他背弓欲折,窒息难言。
不仅是人,就连其坐下马,也变了个模样。
原先的那马,一身华赤,鬃尾黑亮,无愧神骏二字。
如今马的模样却是连鬃尾都变成了赤红之色。
红得刺目,红得惊心。
体长逾丈,矫健如龙。
马首高昂,竟如人般扫视周遭数十万大军,透出不屑之意。
城头。
“这、这是怎么回事?!”
亲眼见着江舟大变活人,无声无息地变成了另一个人。
哪怕众人都是身居高位,见多识广,也尽皆惊诧莫名。
“难道是……”
“龙虎道拘灵遣神之术?!”
“不对!拘灵遣神之术乃是龙虎道中历代天师拘拿天下灵妖怪魔,制成一张神谱,门中真修可以天师令法役使。”
“但拘灵遣神,是以人役灵,唤请虚神附体,借力附身,并不会如此改换形貌。”
“可他……”
“他这分明是变了一个人!”
“我想起来了……传说上古之时,有神灵不灭的仙佛,能借凡人之身示现,难不成……”
“不可能!那只是上古之民编造的传说!”
众人惊震之时,军阵中。
贺惊弦咬牙苦苦支撑着那若有若无的压迫,一条大脊被压得咯咯直想。
他紧咬牙根,一个一个字地艰难地吐出:“你、是、谁!”
却见此人双眼未睁,轻抚长须,淡淡吐出几个字:
“某,关羽。”
一股萧杀之意陡然随这三个字平地而起,刮过数十万大军。
清清楚楚地传进每一个人耳中。
却深深烙印在了每个人心中。
数十万大军,寂静如死。
城头上众人,瞠目不语。
谁都不识此人,也不闻此名号,陌生得紧。
偏偏只这三个字,便令人听到了无边傲气,如嶽神威,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无论敌我。
“啊——!”
贺惊弦骤然发出一声尖嚎。
因为他再承受不住了。
这一声不叫出来,他的脊背都要断了。
这一声叫出来,他似乎终于摆脱了一丝那如嶽威压。
“杀!”
贺惊弦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摆脱威压,便用尽全身余气,奋力挥起令刀。
同时打马转身,逃也似地跑回大军之中。
数十万大军的拥护,才令他得以稍安,喘出一口气来。
喊杀之声震天。
数十万人齐动,大阵倾刻而起。
竟能迎着此人的威压扑杀而去。
如蚁如潮的大军瞬间淹没那一袭绿袍金铠。
“唏??~!”
座下赤骏陡然高扬双蹄。
数百士卒轰然倒飞。
赤电一线,直插入大军之中。
一袭绿袍,一柄长刀。
人头起,残躯落。
宝马骤驰似虎,青龙飞舞如轮。
鬼神见了须瞋,马下人亡身滚。
血如雨纷落!
城头众人只觉从那绿袍之人被大军淹没,到势如破竹,杀穿整个大阵,冲入中军,不过是眨了个眼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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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堪堪回转中军的贺惊弦听得马蹄声如雷震响,背后寒毛陡然一炸,须发直竖。
惊魂乍起之时,念头未起,便觉天旋地转。
视线急速转动,高高升起。
转动间,他看到了数十万大军呆立。
一人横刀立马,闭目拂须。
数十万大军布下地煞玄襄阵,一品也可战,他们在为何而惊?为何而惧?
“咚……”
人头落地。
贺惊弦再无意识。
怀水荡荡,群山如戟。
风云晦暗,旌旗摇荡。
赤兔嘶风,青龙偃月,惊煞千里沙场。
数十万军无颜色,失魂落魄胆欲裂。
城头众人也是脸色苍白,双手颤颤……
是惊,是惧,也是激动如狂!
心中,眼中,全是那独立万军之中,手抚长须,闭目养神的神人身影。
马如电,刀如雪,气如虹。
手起头同落,凛凛快哉风。
勒马,问谁雄!
第311章 威风偃日月, 神武振乾坤! (求订阅、月票)
无酒无鼓姿亦雄,威震乾坤第一刀!
贺惊弦就这么死了……
兵家骄子,当世名将,就这么落了个尸首分离,人头落地的下场。
而且还是在数十万大军之中!
数十万大军……
布下阵势连一品都能困得一时的大军……
竟然被此人眨眼间就杀穿,直入中军,手起刀落,阵斩敌方大将!
数十万楚军如在梦中。
吴郡城头,众人亦不敢置信。
若是大军如此无用,那大稷还要什么军队?
大稷数百万铁军,还要来何用?
“这、这……”
“这究竟是、是何方神圣!?”
“究竟是何方神圣!”
“世间何时多了这么一位、一位……”
城头上诸多人激动得舌头打颤。
即便这里多是南州名士,文道大家,却也一时词穷。
“不要吵!”
范缜突然喝了一声。
只见他双眼直直瞪视着楚逆大军之中,那横刀立马之人。
楚逆无道,但其麾下雄军却着实精锐。
金鼓之声突然大作。
如此足以威震乾坤的一刀,肝胆欲裂之时,数十万大军竟然还能自发地遵循鼓声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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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中阵势大变。
鼓声如雷,杀声震天。
若说刚才贺惊弦只是指挥其中一部围杀那一人一马。
此时接过令鼓之人,却是尽起大军。
大有不惜代价,将此人围杀当场之势!
一人一马,却仍是直立当场。
马上人闭目拂须。
座下马闲踏黄沙。
众人心都提了起来。
现在谁都不认为这神人会这么容易被大军围杀。
但毕竟是数十万大军尽起。
以此人适才的惊天一刀,想杀出重围,只怕并非难事。
难就难在……
城头上众人从刚才那一刀上,看到了希望。
他们期盼这位神人再建奇功。
贺惊弦已死,若能一如斩杀贺惊弦般,斩落大军主帅萧别怨的头颅。
此番吴郡之围,倾刻可解!
只不过万军之中,取一军主帅首脑,又谈何容易?
若非刚才一刀,众人绝对不敢生起这个念头。
杀!
杀!
务必要斩杀萧别怨!
众人双手紧握,咬牙切齿,心中无比期盼。
那一人一马似乎听到了他们心声一般,终于动了。
却并非如他们所愿,冲阵斩帅。
而是拂须的手微微一顿,挽长髯在胸。
头顶赫然有血虹喷薄,冲天而起!
“精气如狼烟,五气冲云霄!”
城头上,谢步烟忍不住惊呼出口。
虽然早知如此神人,必定是武圣之流。
但他还是抑制不住震惊。
尤其是,这位武圣绝非一般武圣。
冲天精气如虹,笼罩周身数百丈,接天连地!
此时天已暮,黑云之下,四野皆暗。
精气虹柱照得天地间一片光明。
这光明,却是血色!
数百丈内,空无一人。
寻常武圣,狼烟径丈。
能达十丈者,已入二品。
传闻一品至圣,可达百丈。
谢步渊更曾有幸得见,当朝大将军燕不冠,世间公认的武道第一圣,也不过二百九十九丈!
此人竟然……
怎么可能……如何可能!
不需动手,精气如虹,已无人能越雷池一步。
鼓声忽而急如骤雨。
楚军阵形大变。
士卒间一道道血气相连。
脚下大地隐隐有丝丝缕缕赤玄之气升腾。
本就肃杀的军阵,此时忽然变得巍然如山岳。
一股锋芒冲天而起。
红黑二气交杂,竟汇聚成一头红黑相间,长逾百丈的异兽。
人脸白首,虎爪狸身,绒尾如伞,浑身长毛而作红黑之色。
“梁渠古兽!”
“军势成形!”
城头上有人惊呼,神色惊骇。
他们想不到贺惊弦已死,还有人能有如此行军布阵之能!
是萧别怨?他竟然有此能为?!
军势成形,数十万人之力彻底合为一人!
而且这军阵凶灵,竟是传说中的大凶古兽,梁渠!
古经有载,见梁渠,国有大凶!
足见其不祥。
若说此前之阵,能困一品。
此时便有可能诛斩一品!
“嚎——!”
梁渠一啸,山摇地动。
吴郡城头诸人,也感到脚下雄城一阵晃动。
如此威势,几已不在之前那只白骨巨掌之下!
不由个个脸色苍白。
有如此手段,又何需有之前一场场血战?
不过都是楚逆与他们戏耍罢了!
众人身魂俱颤。
只道一声:完了。
军阵成形,还有一尊不知藏于何处的一品白骨巨手……
众人只有寄望于那位神人再造奇迹。
仓皇看去,只见那神人依旧挽须闭目,不见动作。
但他头顶精气虹柱仍在继续扩大。
无边血气如烟如霞,迫开层层黑云。
“那是……什么?!”
沉厚黑云散开,明月当空,繁星如灯。
那神人的精气虹柱,甚至冲入了太虚斗牛,将那层层太虚神罡冲散,露出早已沉落西谷的大日!
日月同天,乾坤逆转。
照得天地四野重光。
除此之外,夜空之上,还出现了令人惊异之物。
六尊巨大的佛像!
六尊颜色不一,材质不同的佛像。
众人都是见多识广,眼力不凡之人。
一眼便辨出佛像之材。
分别是白银、琉璃、珊瑚、琥珀、砗磲、玛瑙。
六尊佛像,各踞一方。
范缜目光惊震,低声喃喃:“黄金……邪佛……”
“佛门七宝……”
他双目蓦然一瞠:“七宝邪佛!”
众人已无暇顾及他的惊呼。
他们都此时都已发现,原来那从南州大地各方升起的一道道血雾,盘旋而上,如链条一般。
这血链的另一端,便是汇于这六尊佛像向外张开的一只手掌上。
有人喃喃出声:“它们在干什么……”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谢步渊喃喃道。
原来他打听到的消息果然没错。
楚逆屠城,根源就在这里。
“邪魔外道,跳梁鼠辈。”
一声冷傲淡然的语声忽然响起,传遍四野。
众人一惊,循声望去。
果是那尊神人!
他终于要有所行动了。
只见他手挽长髯,淡淡说道:“小辈,且看,且学。”
小辈?
看、学?
众人一怔。
却见他手中长刀缓缓抬起。
一股沉凝如山之势豁然而起。
数百丈精气虹柱缓缓转动。
乾坤似乎都被这一转搅动!
竟有天摇地动之势
“昂……!”
一声奇异的高亢吟啸不知从何而起。
那神人竟突然睁开了一直低瞌的双眼。
一声轻喝:“斩!”
“昂!”
咆哮吭吟之声震响天地。
刀光闪耀乾坤,一头庞然巨兽竟自刀光之中赫然冲出。
摇头摆尾,张爪舞爪,长须垂天。
春秋十八刀。
摸须!睁眼!青龙!
三刀合一!
青龙出世,舞动乾坤,神威震震,无人不骇!
那阵势凶灵梁渠,本是凶威赫赫,此时忽然悲嚎一声,夹起绒尾,转身便跑。
“昂!”
却已经晚了。
青龙龙爪一探,顿时四分五裂,血雨飘洒。
数十万大军心血相连,都纷纷吐血栽倒。
青龙去势不止,龙身一盘,蜿蜒升空。
张开龙口,直欲将那六尊邪佛一口吞下。
“轰隆!”
似乎感受到青龙恐怖的威胁。
突然一声震天巨响。
大地猛然龟裂塌陷。
道道巨大沟壑不断蔓延。
轰隆隆巨响声中,五座山峰拔地而起。
土石滑落,巨岩翻滚。
露出阴冷森白的骨质山体。
白骨巨掌再现!
骨掌翻起,如陆地反覆。
五指微屈,成玄异秘印。
如乾坤翻覆,将关羽与那条青龙尽数盖压,缓缓按下。
“呵。”
只见其手挽长髯,双眼微眯,不焦不躁。
“斩。”
依旧只是一个冷傲的斩字。
刀光乍起。
冷滟滟,寒凄凄。
一刀出,一刀落。
天地间骤然一黯,重陷死黑。
大日,明月,群星,似乎被这一刀尽皆斩去。
春秋十八刀,最后一刀。
偃月!
乾坤黯淡,只是一瞬。
日月重光。
天地清明。
青龙不在。
六尊佛像烟消无踪。
白骨巨手自中而分,缓缓向两边倾倒。
如山之巨,即便倾倒,也如天倾地陷,令人色变。
只是倾倒中途,两半骨手便骤然崩碎。
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白变灰。
倾刻间便是漫天骨尘败灰飞扬。
飘飘扬扬。
天地四野一片死寂。
数十万大军满目茫然。
吴郡众人张口无言。
这一刀……
威风偃日月,神武震乾坤!
第312章 号令幽冥! (求订阅、月票)
“……”
不知是黑云尽去,天地清明,日月重光之故,抑是刚刚那一刀,涤荡了世间魔氛。
吴郡城外,肃杀的战场,忽然刮起阵阵清凉的秋风。
当然,对吴郡满城上下,这秋风是清凉的,令人松快的。
被那神人先后三刀,震得神摇魄动。
却也是斩去了他们心中那座大山,斩去了紧紧包裹着他们的绝望。
但对楚军来说,却是斩灭了他们心中的信念。
数十万大军,堂堂皇皇之师,必胜之战,千古伟业……
不过一刀之下,一切都尽化灰灰。
所以这些楚军如今心中惧意已经过了头,只余下满腔茫然。
“嗒、嗒、嗒……”
郡中满城官民,郡外数十万大军。
此时安静得似乎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只有一声声马蹄声,如雷如鼓,每一下都似乎踏在人的心上。
牵动着每一个人的心神。
所有人都将心提了起来。
单骑破万军。
一刀斩将首。
一刀青龙腾。
一刀偃日月!
如此神人,此时他若再出一刀,数十万楚军即便不能尽灭于此,也将彻底溃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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届时吴郡残余数万官军,再趁机出城掩杀。
吴郡之围尽解!
郡中官军心中雀跃企盼。
数十万楚军心惊胆战。
中军深处,萧别怨满面仓皇。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十拿十稳的一个局面,竟会突然跑出这么一尊非人来。
三刀就将他苦心创造出来大好局势给破得一干二净。
如今大军士气已穷,胆魄已裂,无再战之力。
连白骨都佛都已惊遁。
本是必胜一战,竟落得如此下场!
那人只要再出一刀,他们即便想全身而退都难!
万众瞩目之下,却只见那神人一双丹凤眉眼又合了起来,收刀横拖。
赤龙般的神骏迈动四蹄,用一种闲适的步伐在大军阵中缓缓穿过。
顾盼神飞,傲然睥睨,视千军万马如无物。
楚军士卒只觉一阵憋闷屈辱。
那神人也就罢了,连你一只畜生也敢看不起人?
虽说如此,但也无人敢小瞧这头畜生。
刚才冲阵之时,这匹马的表现堪称龙驹,天下神骏无出其右者。
城头范缜见得关羽闲庭缓步,万军之中,所过之处,如潮水分流。
硬生生将数十万军阵分趟出了一条坦途大道来,朝城门这边缓缓踱来。
“快开城门!”
“与我出迎!”
范缜如梦初醒,以他的涵养,也不由激动地叫道。
有此神人在,楚军即便有百万大军,也难犯吴地!
提起染血的儒袍,当先转身,就要带着众人齐下城头,开城去迎。
“大人!快看!”
忽闻一人惊呼。
范缜等人不由停步回身。
只见那神人于城下三里处停了下来,勒马转身。
缓缓举起手中长刀。
数十万楚军心中仓惶之极。
甚至有人忍不住两股战战。
若非军纪严苛,已经有人要扔下兵器,转身逃跑。
出人意料,此人并没有向他们挥刀。
手中长刀在手中舞动转圈。
一道冷滟刀光打着旋飞出。
不断盘旋扩大。
似乎平地刮起一阵狂猛的旋风。
刮得人眼都睁不开。
狂风稍平。
众人睁眼,却见吴郡外三里之地,凭空出现了一道圆形的沟壑。
宽三丈,深三丈。
环绕整个吴郡城池。
沟壑之中,还隐隐有一丝丝冷滟寒意残留。
漫天飞扬的尘土之中,那个冷傲的声音传出:“入圣者,过此一步,斩。”
轻轻一个斩字,便已震得人神魂摇荡,面色苍白,两腿颤颤。
尘土渐落。
所有人都是一怔。
因那赤面长髯,绿袍金铠的神人已经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之前闯阵的江舟。
连座下的龙驹也变了回去。
虽然也是神骏无比,但比之刚才那匹顾盼自雄赤色龙驹,这匹马两眼溜溜直转,充满了一种……猥琐。
城头众人却顾不得理会一匹马。
范缜等人都是心头一沉。
这神人就这么走了?
虽斩了一个主将和一品。
数十万楚军也受了重创,可毕竟还没有退,还有一战之力。
吴郡剩下的人以逸待劳,即便能将这数十万伤兵拼死。
但楚逆可远远不止有这五十万大军!
楚军之中,萧别怨也从怔然之中回过神。
心中涌起一丝希望。
若非是顾忌那尊神人再现,他此时就要挥军强攻!
两方人马各有心思,各自盘算。
只见城下江舟忽然高举一臂。
手中举着一方血色令印。
双方之人神情一肃,便听江舟振声道:
“奉酆都之主,北极中天上帝座下,伏魔帝君之命,吾持九泉号令符,代掌九幽之权,号令幽冥,万鬼亡神,皆来归附,敕汝六洞业籍!”
九幽之权!
号令幽冥!
诸人闻听,无不惊震莫名。
九幽阴世,那是什么所在?
阴阳相隔,活人不入幽冥,亡魂不出阴世。
乃天经地道。
连人皇也不可破。
只有少数仙佛两道,有法统遗泽,道行精深之辈,方有出入之能。
却也仅仅是出入。
若是敢有一丝搅乱阴阳,必受扑噬!
更别提什么号令幽冥!
连人皇都只能敕封城隍阴司,护佑一地一域。
阴司之外,尚有无数鬼神亡魂游离,割地自雄。
人皇也鞭长莫及。
众人惊震莫名地看向江舟。
虽然大多数人下意识地认为他是失心疯之举。
但理智告诉他们,这人若是失心疯,又岂能得那位神人青睐?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四处扫望。
这人喊出这等惊天之语,却不见动静。
有人正吐出一口浊气,心道,果然如此,他必是想借着那位神人余威,虚言威吓楚逆,以解吴郡之围。
虽不知那位神人为何不彻底解了此地之围再离去,但神人嘛,高深莫测,可以理解。
这江校尉也算是有些急智……
只听江舟高声叱道:“幽冥阴卒,万鬼亡神,还不归位,随吾降魔平乱,更待何时!”
双方之人,忽然只觉一片阴冷之意陡然降临。
一种发自魂灵的阴冷,令许多人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四周骤然升起了浓浓的灰黯雾气。
不过是短短数息间,便笼罩四野之地……
第313章 净坛八将 (求订阅、月票)
江舟看着四周起雾,一颗心提了起来。
事实上他拿出九泉号令符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这东西,如果只有他自己,他是万万不敢暴露出来。
现在关老爷的神威犹在,今日之后,必将震动天下。
足以震慑许多霄小。
倒是无虞。
只不过,他自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这东西究竟能不能凑效。
这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他知道关二爷猛,可也完全没有想到竟然猛到这种一塌糊涂的地步。
本来辛辛苦苦攒出的一百多个真灵,以为足够让他造上一段时间。
却万万没想到,二爷三刀就给他霍霍空了。
确切地说,只是一刀就空了。
斩贺惊弦那一刀,关二爷根本就是动动手指罢了。
即便是七尊邪佛,若非是二爷有意让他看清春秋十八刀中,摸须、睁眼、青龙、偃月这最后四刀,也根本不必花费什么力气。
唯一用上了力的,只有那只白骨巨手。
一刀,烧掉的真灵就几乎过百。
剩下的,也被二爷斩出一道环绕吴郡的沟壑,用以震慑敌寇。
那些楚军,却只能留下他们自己解决了。
不过,江舟很怀疑,这是关二爷有意而为之。
否则他不会留下一句“入圣者,不得越界一步”的话来。
这关老二实在太傲了。
之前那个贺惊弦若非瞎逼逼太多,关二爷十有八九,根本也不屑斩他。
更何况这些小兵?
所以说,反派死于话多,果然。
这关老二本来可以轻松帮他解决这些楚军,偏偏要留下这么个烂摊子给他。
一个不好,刚刚才装了个大X,转头就要让人给绝地反杀了……
也得亏是在赶回来的这一路上,他见到数不清的阴兵。
江舟才灵机一动。
只能冒险一试。
四周的情形,已经证明他这举动是有效果的。
至少,九泉号令符真的把这些阴兵给引了过来。
就看他接下来能不能把这些劳力忽悠进厂了……
他这可是有大把编制的国企,吸引力应该很大吧……
话说众人见浓雾四起,惊疑不定。
不多时,更是看到雾中飘起一朵朵幽暗绿火。
一个个奇怪声音从灰暗浓雾中传出。
似鸮鸣,似狐叫。
嘶哑,却又尖锐。
凄凄厉厉。
吴郡,楚军,许多人都神色一变,不寒而栗。
这种声音,许多人都不陌声。
这是阴鬼的声音。
所谓鸮鸣鬼啸、鬼火狐鸣,圣人造字作词,都是有的发矢。
正因有这种声音,才造出了这般词汇来。
楚军军中。
萧别怨双目圆睁。
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又猛地一沉。
难不成……
他瞠目环视,心中急转。
这浓雾遍布四野,几乎将整个大军都笼罩其中。
其中的绿火,更是隐隐有将大军包围之势。
若都是阴鬼,怕不是数以十万计。
此子口中所言,若是成真,不需尽数为他所用,只要其中一半,此番攻吴,便要铩羽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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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地乃南州首府,无论所处之地极为重要,将来南州的军政钱粮,也多要依赖。
失了吴地,殿下兴师起事的根基,便要折损一半。
将来也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倍的代价才能取回。
当此之时,他仍能神静意稳,在心中算计。
不愧能掌一军主帅。
城头上。
“他……是在收服那些阴鬼?”
有许多士官文人,他们个个饱读万卷书。
比普通人知道得更多。
不仅知道这是鬼叫,更知道这是鬼语。
人死之后,流离人世,是为亡魂,尚能与生前有所牵连。
入了阴世,去了前尘,受了阴籍,方为鬼。
人鬼殊异,自然也有鬼话。
别人辨不得,他们却有人辨得,只不过听不懂罢了。
所谓鬼话连篇,说的便有说话如鬼一般,真假虚实难辨。
如今看这情况,这江校尉还不是虚言威吓楚逆。
而是真有本事召来万鬼。
众人捏了一把汗。
只盼他真能将这些阴鬼收服麾下。
阴兵鬼卒,非一般士卒精锐可比。
即便实力相当,也十分难缠。
不用太多,只要十万之数,吴郡便稳如山岳。
城下。
江舟确实如他们所想,在与众鬼交涉。
浓雾中传来一阵阵怪声,在别人听来不过是嘶哑尖锐的怪啸。
他手执九泉号令符,竟能听得明白。
这些阴兵竟然真是在询问他待遇……
江舟高举九泉号令符,肃声道:“六洞鬼兵,可享人间香火,净坛八将,可得周天星力。”
“鬼神亦有正道,功完业满之时,又何尝不可登临罗酆天,得正神之位,永享仙福?”
“吾只要八将,各领一军,六洞业位,只敕八万,尔等还不归附,更待何时?”
他此话一出,浓雾顿时如沸水般剧烈翻滚。
江舟手中的九泉号令符也猛地一震,脱手飞出,高高悬在半空。
浓雾之中,忽而有十数团如墨般的黑烟冲天而起。
双方诸人皆看得分明。
那浓墨般的烟团中,是十数只貌凶神煞的恶鬼。
这些恶鬼一边往前冲,一边各自举着手中破败兵器,攻击彼此。
甚至用手抓挠,用嘴撕咬。
拼了命一般残杀。
短短数百丈的距离,全有几个被打得支离破碎,被众鬼分而食之。
到得那枚血红令印之下,刚好只剩得八头恶鬼。
个个咧嘴狞笑不已,露出满口血污。
朝江舟发出一阵怪异的啸声。
江舟微微一笑,伸手朝九泉号令符一招。
“谨奉北帝敕令,敕封尔等酆都六洞,净坛八将之位。”
便见令印轻轻一震。
无数玄色符文飞出。
如同一道道铁锁缠向八鬼。
八鬼未及反应,便被玄符铁锁紧紧缠绕。
不过是一触即收。
玄色符文便缩回令印中,九泉号令符也回到江舟手中。
八只恶鬼却已完全变了个模样。
原本破破烂烂,不一而同的装束,也完全变得统一。
黄巾,鬼面,皂袍,银甲,金带,麻鞋。
一执金剑,一执银剑,一执铁棒,一执金锤,一执杖器,一执大戟,一执木枷,一执麻绳。
或赤发,或白发,或青面,或黑面。
虽然凶恶依旧,却透出凛凛神威。
八鬼各自手捧兵器,满脸好奇、激动之色。
第314章 退兵 (求订阅、月票)
众人看得分明。
那八只恶鬼竟然倾刻间变了个模样。
不仅是模样变了,浑身气息也变得极阴极凶,相比于之前更加凶神恶煞,偏偏却有一股浩大神威。
这分明是……
与人皇封神一般无二!
“这怎么可能……”
众人神色惊骇。
除人皇外,竟有人能敕封神灵……
其中之义,实在令人不敢深思。
“好强的气息,如此宝物,竟随手就扔出八件!”
城头上,谢步渊开口,引开了众人的注意。
不仅是八鬼将手中的兵器,它们身上穿着也非是凡品。
如此手笔,实在令人心惊。
多大的家业,竟然能撑得起这么个造法?
江舟此时没有理会旁人,手捧九泉号令符,也得了些领会。
扫视八鬼,肃声道:
“敕尔等为酆都六洞魔宫净坛八将,统一万鬼兵,领魔宫恶垢诸业清扫之司,人间恶祸大劫涤净之责。”
“麾下鬼兵,由尔等自行补足。”
“去吧!”
八道黑光打出,落于八鬼将手中兵器。
顿时乌光流转,现出一道道黑色符文。
正是大魔黑律。
八鬼将一怔,旋即便得了大魔黑律灵威所感,各有所悟。
各自或狞笑,或厉啸。
化作一团黑烟,冲入浓雾之中。
众人只见江舟忽然打出八道黑光,便见八鬼冲入浓雾中。
江舟周遭,就突然凭空出现了一个个身披灰暗铁甲,手执长戈的士卒。
这些铁甲呈灰暗之色,略显破败,但没有人真觉得这是破败。
反而有一阵阵的寒意从心头直往出冒。
那不是什么破败,而是死气,不祥之气。
初时还只是一个一个地出现。
很快,就变成成片成片地出现。
短短片刻,灰败的死气已连成一片。
阴森,冷肃。
令人寒毛直竖,如山岳压顶。
“真的成了……”
“号令幽冥,统领阴神鬼卒……”
“他竟真有此能为……”
看着城外乌泱泱连成一片,绵延四野,身披灰甲,手执长戈,幽幽绿火跳动,阴沉沉,死寂寂的大军。
无论是吴郡,还是楚军,都是惊怔莫名。
近十万阴兵鬼卒,足以扫平数倍于己的大军。
即便楚军精锐,又足有数十万之众,但经过刚才那神人三刀,此时也是强弩之末。
楚军军中。
萧别怨张嘴无言。
看着肃杀死寂的阴兵方阵,他缓缓闭上了双眼。
手中的玉如意重重垂落。
要不是身旁亲兵扶了一下,恐怕连站都站不稳。
“鸣金……退兵!”
过了半晌,他用力全身力气,才说出了这几个字。
一片消沉的气息,随着一通金鼓之声,传遍数十万楚军。
在吴郡满城上下的官军眼底下,数十万楚军如潮水般,缓缓退去。
“退了……”
“真的退了……”
“得救了……我们得救了……吴郡得救了!”
城上,如梦初醒一般,响起一片难以置信的欢呼之声。
“呼……”
过了许久,范缜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
看了眼城下在鬼将阴兵拥护之中的江舟,振声道:“诸位,随我出城相迎!”
不多时,满是血污的沉重城门,缓缓打开。
江舟看到范缜等人出城而来。
手捧九泉号令符,八鬼将会意,用手中新得的宝器虚空狠狠挥动,发出霹雳之声。
阴兵鬼阵无声无息地分开。
范缜等人已来到鬼阵前。
不少人看着死气弥漫,绿火幽幽的阴兵鬼阵,饶是他们都非寻常之人,也难以自禁地心中惴惴。
能抵受近十万阴兵至阴死气侵蚀的,毕竟是少数。
江舟从阵中走出。
八鬼将手执鬼兵,跟随在后。
范缜看了一眼皂巾银甲,金带麻鞋的八鬼将,心下暗自惊叹。
之前这几只恶鬼虽凶,但他养浩然之气,几近大儒之境,该怕的,是这些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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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现在,这些本至阴至邪至凶之物,竟有了一丝至大至正之气。
浩然正气,也未必能轻易震慑得了了。
范缜撇去杂念,整肃衣冠,竟对江舟,大礼一拜。
谢步渊伸手拦下想要避让的江舟正色道:“江校尉,你若不受了这一礼,我们这些人,从今以后,恐怕无颜立足于世了。”
“桀桀桀……”
江舟身后一个白发黑面,手执金剑的鬼将发出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阴谲诡笑。
“能拜少师,是他们的福气。”
另一个赤发青面,手执金锤鬼将也阴笑道:“嘿嘿,对对,要本将说,要拜少师,就该顶礼参拜,哪能如此草草了事?”
“你……!”
范缜身后的几个府官怒目以对。
若非是在江舟面前,吴郡刚刚又算是靠了这些阴兵鬼卒才退了楚逆大军,以他们的脾性作派,立马就要唇枪舌剑,喝鬼斥神。
“哼哼哼,怎么?还不服啊?”
“你们这几个老倌,半截身子都已经埋进土里,要不了多久,等你们两腿一蹬,到了阴间,看你们如何耍威风。”
“若无少师庇护,嘿嘿,本将怕你们这身老骨头经受不住阴世小鬼的炮制啊。”
赤发金锤老鬼冷然笑道。
其余鬼将你一言我一语,满是威胁之意,也都是一口一个本将,这角色倒是进入得很快。
“你、你!”
那几人只气得浑身发抖。
江舟回头,狠狠地瞪了几个鬼将一眼。
几个鬼将讪讪一笑,垂头安静下来。
范缜也回身威严地扫过众人。
江舟说道:“范大人,您是上官,何必如此?”
范缜正色道:“江校尉,吴郡因你而得保,自本官而下,吴郡百万生民,也皆仰盛恩,而得脱出生天。”
“此恩此德,山高海深,区区一礼何足道?”
江舟知道这老头是个冷面老顽固,也不想把时间耗费在这上面。
反正又不是他拿大,要拜便拜吧。
这一次他亏了这么多,受这一礼,也是心安理得。
索性任由范缜带着一众官员拜谢,他也一一受了。
范缜也没有多浪费时间。
楚军虽退,但城中还有诸事繁杂。
就是江舟,也要赶回肃靖司,镇压刀狱群魔之乱。
很快,众人一道回返吴郡。
江舟令八鬼将中的六个率领麾下鬼兵,陈兵郡城外。
以防楚军再返。
带着剩下的两个,率领二万鬼兵,长驱直入。
赶往肃靖司。
第315章 平乱 (求订阅、月票)
肃靖司。
此时的肃靖司,已经陷入了一片魔境鬼域之中。
邪怨弥漫,雾霭重重。
鬼哭魔啸之声不绝。
成千上万的妖魔鬼怪在其中疯狂地扑杀每一个眼前的活物。
百解堂、千机堂、万象堂、刀狱、后山……
整个石峰与峰后连绵山谷,尽数被妖魔侵入。
大量执刀人早已死伤殆尽。
数百巡妖卫也伤亡过半。
千机堂有数百大匠,水火童子、挥锤力士过万,万象堂有各大门派、江湖九流奇人异士上千之数。
连同各房文吏辅官,全都被波及,无一幸免。
亏得这是肃靖司,即便是仆从童子,也都有些许对付鬼怪之力。
若是其他地方,恐怕此处早已变成死地。
如钱泰韶、许青等高品修士,也根本无法腾出手脚。
他们此刻正被几个大妖巨魔死死缠住。
后山刀狱石窟,笼罩在一片红粉迷雾之中。
迷雾艳光如桃花,奇美无比。
令人一望,便有种面红耳热,心跳加速之感。
艳光迷雾之中,竟隐隐传出一阵阵少女娇笑,似羞还嗔,一阵阵娇喘叹息,勾人心弦。
“大罗法咒,六阳神掌!”
一声暴喝从艳光迷雾之中陡然炸响。
便是一阵山摇地动。
一个巨大的金色掌印冲破迷雾,打得艳光滚滚翻涌。
只是一会儿,金色掌印穿透的空洞,却又被翻涌的迷雾艳光重新弥补。
“青女娃!”
刀狱之上。
丝丝缕缕的粉红烟气流窜。
钱泰韶须发炸起,威猛无俦,完全不复平时的吊儿啷当。
一手前探,抓着许青的胳膊拉了回来。
一向英气勃勃的许青,这时却是面色酡红,眼神迷离如醉酒。
钱泰韶竟挥手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许青猛地一个激灵,眼神恢复清明。
回过神来,顿时怒意勃发。
却不是针对老钱。
“青娃子,你过去主持斩妖大阵!”
“这鬼母的九子母玄阴天鬼大阵,能发玄阴之火,搜精竭髓,销骨蚀魂,更有色声香味,布成无形天鬼罗网,你还是处子之身,可受不得这个。”
老钱疾声说道。
对着个后辈女娃子,他没有把话说全。
这罗网之中,能见无数赤身娇娃,能勾人百欲迷情,专摄修行人血气阴神灵魄。
色欲迷情,再是意志坚韧之人也难逃。
更别说她这种处子。
许青想起阵中所见羞怒难当。
虽然恨不得用剑将那鬼母扎上百千个洞,却也知道老钱说得没错。
正想依言而行。
却忽见四周粉雾翻涌,竟然急速退去。
“百子鬼母!”
“你干什么!你敢阴我兄弟!”
粉雾艳光一退,无数妖魔鬼怪无所遁形。
其中有七团邪怨所聚的黑雾滚滚,凝如实质,几能滴出墨汁一般。
显然是几个巨魔。
老钱一看,虽不知所以,却是双眼一瞪,露出狞笑。
“迷天七煞!终于露出王八头来了!”
“给老子死!”
“大罗法咒,九阳炼魂!”
老钱狞笑声中,须发飞扬,双掌疯狂地拍出。
九个金色掌印瞬间飞出。
急速旋转,绽放金光万道,如同九轮大日当空。
大日金光之下,七团如墨黑雾滚滚,一丝丝黑烟流出。
几声惨厉的啸声,倾刻间化成了一滩滩如墨汁般的恶臭汁液。
“休想逃!”
老钱九阳炼魔之际,一道苍白鬼影闪烁,许青暴喝一声。
手中挥舞着一杆小小令旗。
周围所剩的巡妖卫奋起余力,挥动手中斩妖刀与捆妖锁。
血煞刀气纵横。
无数血煞涌动相联,许青面色血红。
手中也拿着一把斩妖刀,吃力地挥起,搅动斩妖大阵所汇聚的无边血煞。
一道长达百余丈血色刀罡隐隐成形。
只是这时那鬼影已经越空远去,许青修为尚不足以如臂使指地御使这上百人的斩妖大阵。
目中露出不甘之色。
忽见丝丝缕缕的五色云烟不知从何处起。
倾刻间弥漫整个石峰。
如同一个五色烟罩,倒扣而下。
那百子鬼母一头撞在五色烟罩下,竟然直接被弹了回来。
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枷鬼将,缚鬼将,拿下这恶鬼!”
“桀桀……”
“嘻嘻……”
又有几声怪异的阴笑声。
许青心下一惊。
刚刚炼死迷天七煞的老钱,得以腾出手来,见状也露出几分意外之色,也不急着出手。
从入口方向,天上忽地飞来两物。
肃靖司中众人看,都是微微一怔。
那竟是一条麻绳,一个木枷。
麻绳就是那种乡下老农用黄麻搓出的普通麻绳。
木枷除了大些,看起来也是十分普通。
这两样东西,在他眼中都再寻常不过。
但那另他们吃尽了苦头的百子鬼母,见了这两样东西,就像猫见了耗子。
尖啸一声,变换了个方向,又要逃遁。
却又一次撞上五色烟罩,直接被弹了回来。
老钱凝神看着天上四处逃窜的鬼母,和紧追不舍的两样东西。
眉头微微皱起。
以他的眼力,很容易就看出来。
这麻绳和木枷,都是极不凡的宝贝。
只是那操控宝物的人,修为道行太浅,远逊鬼母,根本不足以驾御。
鬼母虽惧,却未必是惧那宝贝,而是害怕那宝贝透出的至阴至凶之气。
当下不再迟疑,大手一探,一只金色巨掌当空成形,朝鬼母拍去。
“啊!”
鬼母本就道行不及老钱,此时前有烟罩挡路,后面至凶之物追击,心神大乱下,当即被老钱一掌拍下。
得老钱这一阻,麻绳与木枷终于赶上。
麻绳往鬼母身上一缠,将其与身上攀爬,如九只婴儿般的鬼子尽数缠绕。
大木枷当空罩下,锁住鬼母脖颈。
鬼母登时从空中落了下来,掉落在地,动也不动。
许青见状,亲自拿着捆妖锁飞身而去。
想要将其锁住。
老钱在她身后道:“不必了,它跑不了。”
说完回过身,面带异色道:“好小子,你哪里弄来的宝贝?”
“这又是怎么回事?”
百子鬼母突然撤阵遁逃,江舟突然带着这些至阴至凶之物回返。
都令他心生疑惑。
这时,江舟已经从入口处飞身而来。
身后是两大鬼将,与涌进来的阴兵鬼卒。
“枷鬼、缚鬼二将,各领麾下鬼卒,所见一切非人者,杀无赦!”
江舟手持金刀,浑身煞气腾腾。
自吴郡,这一路所见,满目疮痍。
尤其是来到肃靖司,更是如见鬼域。
心中早已无丝愤怒、沉重无比。
他是从司一路杀进来的。
不知见到了多少往日的故交同僚,惨死在妖魔鬼物之下。
此时恨不得将所有妖魔鬼物杀绝戮尽。
哪里会有半分手软?
“钱老,此事稍候再说。”
老钱也知道不是时候,点点头,目露煞气:“好,好,这些孽障,该是清算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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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靖司被妖魔所困,他还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
不知江舟从哪里带回这些阴兵鬼卒。
但有这些东西,肃靖司之难当可解了。
于是。
肃靖司中,开始响起无数鬼哭怪啸。
阴煞血怨滚滚如沸,却在不断地缩减烟灭……
第316章 表功,隐迹 (求订阅、月票)
楚军退去,吴郡之中,各种鬼啸怪嚎,厮杀争伐之声,仍然连续响了三天三夜,才渐渐止息。
百死余生的吴郡百姓,得官府差役兵丁四处安抚,这几日紧闭门户。
在阵阵喊杀鬼啸之声中,战战兢兢。
直到此时,才稍得安宁。
有胆大之辈,已经打开门户,出去探询。
到了后半夜,终于见到有官差,敲着锣走街过巷,高声宣扬祸乱已平。
首先响起的不是欢呼声,而是一阵阵从压抑到暴发的哭声。
这一场大祸,对吴郡百姓来说,是难以承受的。
虽然楚王叛军一直未曾进城。
但城中数以百千计的妖魔,把百姓祸害得不轻。
吴郡各司衙门阻挡叛军,已经是费尽全力。
城中妖祸,只能靠肃靖司一己之力,根本无法平定。
叛军退去,妖祸已平,伤亡却不计其数。
全城笼罩在浓浓的哀氛之中。
太守官邸。
“老爷,您吩咐的事仆已经办好了。”
一间厢房中,一老仆躬身禀道。
房中昏暗,只有窗前有一盏昏黄火烛跳跃。
隐隐可见房中简朴陈设。
实不像一州太守的居处。
范缜埋首案前,手执墨笔,目中幽幽沉沉。
闻言回过神来,从案中抬起头:“哦?这么快?”
老仆笑道:“江校尉回返肃靖司,就施展了一道五色烟罗,将整个肃靖司尽数笼罩,无数妖魔尽困其中,不得出脱。”
“即便是那百子鬼母也受困其中,被轻易拿下。”
“江校尉麾下有两万阴兵鬼卒,那些妖魔逃不得,走不脱,也不过是待宰羔羊。”
“数千妖魔鬼怪,不是死于斩妖刀下,便是被阴兵鬼卒撕碎分而食之。”
“老爷您派去伺机相助之人,根本没有机会出手。”
“五色烟罗……”
范缜微微出神。
他想起了当初砚山神女大水覆城。
是了,应当如此。
哪里有什么隐仙?
明明是一尊“大仙”就摆在人前,却无人识得。
范缜摇摇头,微露自嘲之色。
“老爷,这位江校尉真乃神人,而且如此年纪轻轻,依老仆看,那些仙门圣地中的天骄,也根本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范缜闻言,眉头微皱。
寻思了一会儿,忽而眯眼沉声道:“你速持吾手令,严令守城之时,与吾同在城头的官员士绅之辈,任何人不得言及阴兵鬼卒一事,若有违抗者,休怪本官心狠手毒。”
“是,老爷。”
老仆一愣,先应了个诺,又疑惑道:“老爷,江校尉守住吴郡,令百万百姓得以保命,此功实堪比护国拓土之圣功伟业,为何要隐瞒。”
范缜摇头:“我非是要瞒他的功劳,只是……你自去传令便是。”
老仆迟疑:“那……”
老仆随他多年,范缜极为了解,见他神色,便说道:“你只说江校尉请了师门前辈,一品至圣,诛杀凶獠。”
“又料敌机先,早早便率元千山所部霸府军回返,与楚逆大军血战,终于逼退叛军。”
老仆闻言,不再多问,转身匆匆离去。
范缜回转头,看向窗外回复清明的夜空,沉沉一叹。
便低下头,目现毅然之色,提笔继续书写。
“……风云有感,星象降生,绣衣郎肃妖校尉江君舟者,文武之姿,怀经济之器……”
“自凶狂构祸,区宇未宁,蕴忠贞以立身,资义勇而成务……”
“帅彼劲卒,赫然先驱,收吴地如拾遗,翦凶残犹振槁,功存社稷,泽润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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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望陛下,恩降国士,大赏其功……”
不过盏茶之时,范缜便书就一篇表功长文。
吹干墨迹,沉吟片刻,便朝窗前虚空处沉声道:“捕风使何在?”
一丝微风轻抚,不见人影,不闻人声。
范缜却已将手中表书,和一封楚王谋逆的奏报放入信封,开口道:“速将此表与奏报送入玉京,呈上金阙。”
微风刮过,竟将案上两封书信刮起,瞬间隐没虚空不见。
范缜也见怪不怪。
从案前起身,走到房外,负手而立,面带沉沉忧虑。
敕封阴神,非同小可。
如今他也只能尽力为其掩盖。
若非那位关帝君的存在,足以威慑许多人,他连江舟的存在都想彻底抹去。
吴郡之围虽解,楚逆之叛却已无可阻挡。
南州大半皆已陷落。
过不了多久,大稷南疆,恐怕就要落入楚逆之手。
以吴郡之重,其必当卷土来取。
只盼朝廷援军尽早到来,阻住叛军北扩之势。
……
大乱暂息,江舟好不容易摆脱肃靖司与其他衙门众人的热情,拖着有些疲惫的身子回到江宅,
“公子!”
他家中之人,早已得官府之信,早早在门前迎候。
江舟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心中不由庆幸。
还好,全都在。
“你回来了。”
楚怀璧站在门前,笑靥如花。
令江舟有了那么一瞬的恍惚。
旋即自己就失笑了一下。
真的是身心俱疲了。
掐了掐虎口,重振起精神。
面对这位楚王之女,神色不变
与其他人笑语。
“公子!”
“听官府的人说,这次是公子您救了吴郡!”
“不错!我们都知道了,若非公子您大展神威,恐怕郡城的人都活不了了!”
“这下好了,吴郡满城上下,谁不感念公子恩德?”
进了宅中,众人有着大难不死的欣喜,更有着自己眼对了人的兴奋,围着江舟。
尤其是纪玄、铁胆等江湖人物,无比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
江舟耐心地应对着。
看着众人,却又想起了那被万箭穿心,吊在城下的王重光。
不由叹息一声。
左右一看,有些疑惑:“神秀大师呢?”
弄巧儿争抢着道:“公子,这一次若非神秀大师,我们都要被妖魔害了,不过他自己也受了重伤,后来被一个自称是师门长辈的乞丐给带走了。”
“还有还有!”
“公子!原来您种在后院小楼下的桃树是棵仙树啊!还好仙子显灵,不然我也又要被妖魔害了!”
江舟听着她脆生生的声音将自己不在时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过了许久,才大概了解个清楚。
便打发兴奋稍去的众人。
楚怀璧却被留在了下来。
江舟盯着她看了许久,本来有话要问,却不知道说什么。
只问了一句:“你早就知道了?”
“我知……不知……”
楚怀璧笑颜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泪痕:“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的……”
“他不是我父王!”
楚怀璧双腿一软,坐到了地上,掩面哭了起来。
这几日,吴郡的动乱,她看在眼里。
虽然被众人死死护着,她没有受到半点伤害,也没有亲眼见到城中惨状。
但百姓的哭喊,却不断地传进她耳里。
每时每刻,都如同万千只毒虫在噬咬她的心。
看着痛哭的楚怀璧,江舟心中暗叹了一声,冲外头叫了一声,把月牙儿和弄巧儿叫了回来。
便对她道:“先好好休息吧,过几天,我派人送你回封地。”
说完,便转身离去。
实在是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楚王之女……
这个身份在往日,是高高在上,令人既钦慕,又敬而远之,
可在此时,尤其是在吴郡,这个身份却是个灾难。
尽管他并不认为,楚怀璧在楚王谋反中,能扮演什么角色。
不过,就算如此,她也还是楚王之女。
这点无可抹煞。
一路上见了南州各县的惨象,如今又见了吴郡狼籍。
即便知道楚怀璧是无辜的,他也无法当做什么事没有地去面对她。
没有迁怒于她,已经是他的极限。
回到小楼,江舟唤出了鬼神图录……
第317章 大力金刚有相神魔 (求订阅、月票)
江舟返回小楼,经过那株桃树。
本来已经十分茂盛的桃树,竟变得有些秃了。
满树的叶子只剩下稀稀疏疏的点点绿意。
花苞更是只剩下陈青月栖身的那一朵。
从弄巧儿口中得知,楚王派人来过,若非神秀出面,纪玄等人还真是凶多吉少。
之后神秀受伤,被一个乞丐带走,也曾有妖魔闯入。
以纪玄等人的功力,对付一般妖鬼阴邪之物不是问题。
但那一夜横行的鬼物却都百同一般。
多亏了陈青月现身,才得以保全。
不过现下看来,她也付出了不小代价。
“陈小姐,多谢了。”
江舟朝桃树拱了拱手。
桃树没有反应。
江舟想了想,便回到小楼。
唤出鬼神图录。
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好,但事实上,这一次楚王叛乱,对别人来说是大劫。
但对他来说,尽管也付出了不小代价,收获却是难以想象的丰厚。
江舟看着缓缓展开的图录。
上面的武圣图录本比之前,变得一片黯淡。
显然是无法再召唤。
却不知是因为真灵空了,还是这东西是一次性的。
还有一处变化,原来的图录名字前缀是“无双武圣”。
如今旁边却出现了一个新的名字,变成了“三界伏魔大帝”。
只不过新名字更加黯淡,几不可见。
八成是升级了,但请神条件恐怕比再次唤起无双武圣更加苛刻。
“三界伏魔大帝?”
江舟忍不住念出声。
这名号他说过,不过只是忽悠人的。
没想到还真出现了?
不过……
“无双武圣已经远超普通一品,这伏魔大帝得是什么层次?”
算了。
江舟直接略了过去。
想想之前的关二爷,已经是他不可触及层次。
那种无可匹敌的力量,简直令人心惊魂魄。
不过这种力量虽然令人着迷,但江舟却不大想再体会第二次。
因为他根本没有想到“请神”降临,竟然会是这个样子。
那一刻他几乎觉得自己消失了。
关二爷直接取代了他的存在。
这种感觉一点都不好。
鬼神图录仍在展开。
长长的一截,上面多出十几个新图录。
数量最多的收获,是带阴兵回返肃靖司平乱。
刀狱破碎,逃出的妖魔成百上千。
在他没有回来时,已经被击杀许多。
其中有几个巨头级的妖魔,早已遁走。
这几个妖魔老奸巨滑,不像那些留下四处杀戮的,沉不住气。
知道自己被关多年,元气大伤,并不急于报仇,只想着保命。
这也让老钱等人压力大减。
唯一留下来的几个巨魔名为迷天七煞,其中两个三品,四个四品。
被老钱一人炼死。
江舟晚来一步,没有抢到人头,心疼得要死。
不过后来击杀了不少妖魔。
他那时因关老二上身,元气大伤,加上真灵一空,以五品的实力,也杀不了太多。
大多数是阴兵击杀。
不过有先天破体无形剑气,却也抢得不少人头。
其中也有几个五品以上的巨妖大魔,得了几样好东西。
【九转百炼固元灵胶(1盒):采九天地间第一缕初阳所生氤氲紫气,九转百炼,功能凝魂固魄。助人凝聚元神,坚固元婴。】
【太乙清宁露(10滴):仙府奇珍,止息一切伤病痛,复神归元。】
【弥尘幡(1):方寸小幡,中绘人心,能纳须弥于芥子,随心所至,无弗远近。】
【剑玄丹(12颗):聚玄清剑气凝炼,服之驱邪破煞,祛病延年,益气轻身,习练剑术吐纳尤具妙用。】
前三个,都是四品妖魔所得。
固元灵胶应该是等级最高的奖励,但是对他的作用似乎最低。
清宁露是保命的东西。
剑玄丹是出自五品鬼物,数量最多。
弥尘幡就让江舟很是欢喜了。
明明别人穿越,什么须弥戒指、储物袋之类的标配空间装备,多到可以批发,他就一个都没有。
现在终于不用羡慕了。
江舟把弥尘幡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把玩。
这是一张巴掌大的小幡,色作暗金,中间有个奇异的符文,看起来像是一个人心的模样。
心念一动,便能感觉到其中茫茫渺渺,若他能尽数撑开,恐怕连一座山都能收进去。
不过撑得越大,阻力越大,以他现在的修为,并不足以撑开太大的空间。
心满意足地暂时放下。
念头一动,一团金色的氤氲雾气出现在手中。
雾气之中,隐隐有一尊尊人形扭曲。
【大力金刚有相神魔:大悲力犹如炽火,烧除秽恶生死业缘,名“大力”。坚固无能截断者,名“金刚”。诸法之形现,森罗万象之自性,名“有相”——大力金刚有相神魔,有大悲之力,有金刚之性,有相之相。合共三十六尊,以元神御之,力大无比,能移山拔岳。若有相臻涅槃之无相相,则俱制服诸魔外,消灭一切地水火风空等所生之诸难之大威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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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将百子鬼母枷住后,与其余巡妖卫一道,布下斩妖阵亲自斩杀之后得到的。
将其斩杀后,江舟才知道,当初他因查案以见妖斩血咒追踪至幽门谷,无功而返,那时所追查的鬼物便是百子鬼母。
阴刀童子便是鬼母百子之一。
也幸好当初没有追出结果,否则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这东西可是三品鬼物!
三十六尊有相神魔!
看名字就知道这玩意儿很牛!
力能移山拔岳,至少也是四品的存在。
却有也个致命的缺点。
就在于“有相”二字。
三十六尊神魔,与神魂相联,无异于身外化身。
若是放出,敌人若道行修为高于自己,很容易就变成自己亲手把弱点送到敌人面前。
而且,驱使这大力金刚有相神魔,本就需要有强大的神魂。
“以元神御之,力大无穷,能移山拔岳”。
说的就是成就元神,方能发挥其威力。
不过江舟虽然没有成就元神,但他的神魂本来就异于寻常,别说同是五品,便是四品也未必能比得上他。
驱使其中一尊神魔,应是无虞。
而且,三十六尊神魔不仅能单独放出,还能附身于人身上,将对方变成自己的傀儡。
将来若能同时驱使三十六尊神魔……更可以将之炼成无相神魔……
嘶~!
要不是心情沉重,江舟差点忍不住都想笑出声来。
这还不是所有收获。
关二爷斩杀的那六尊七宝香火邪佛,也算在了他头上。
六尊四品!
【枯木龙吟:枯木里闻龙吟,阒寂中闻巨响,绝灭妄念,死中得活,不生不灭中得大自在。——七弦古琴,能奏龙吟之声,涤心之乐。】
【法华金光轮:正大光明,妙不可言,曰妙法莲华。——形如飞轮,绽放金光,如永恒之佛,眉间光明,万八千土,皆如金色。极坚极固,不可损毁。】
【日月五星轮:日月星辰,三光合朔,四象为易,阴阳浑一。——轮分三光,日轮、月轮、星轮,分则崩山毁岳,合则阴阳浑一。】
【冰魄寒光剑:以西极玄冰精英凝炼而成,剑如冰玉,寒彻魂灵,分化千万,妙用无方。】
【灭魔弹月弩:采聚三百六十五两西方太乙真金炼成,形如弩筒,内藏金丸五枚,收发由心,专破魔火邪邪罡气无形之物。】
【落神门:坊门五座,落魂摄魄,能发风火云雷飞叉金刀,鬼神难越。】
六个奖励全是法宝!
加上之前黄金邪佛给的元神大法,这七宝邪佛简直是他的福星!
无愧于七宝之名!
可惜,那尊白骨老佛只是斩了一只骨手,那可是一品……
江舟一边心疼,一边又烦恼起来。
以往不是没有得到过法宝。
白骨戮魂针,威力有限,没用几次就跟不上自己的升级速度。
太乙五烟罗,厉害倒是厉害,可耗费太大,而且只能防御。
现在好了,他绝对不会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为法宝太多而烦恼……
这么多法宝,他该使哪件?
总不能遇着敌人,一股恼地砸出来吧……
咦?为什么不行?
第318章 国之不祥 (求订阅、月票)
江舟抱着一堆宝贝,折腾了一夜。
最终得出结论。
小孩子才选择,大人全都要。
一个都不能少。
谁让他有三头六臂呢?
……
清晨。
“陈小姐,我不在时,家中人多赖陈小姐损毁根基回护,”
“这太乙清宁露,是我师门所传灵药,或能对小姐有所助益。”
江舟一手抱着枯木龙吟,一手拿着个清光隐隐的玉瓶,从小楼走了出来。
来到桃树前,小心翼翼地往树上滴了一滴。
似乎没什么反应。
但江舟明显感觉到桃树的生机在迅速恢复。
东西是好东西,陈青月估计也是真的伤得狠了。
这人情还欠大了。
要不要帮忙撮合一下,让神秀和尚还俗算了……
江舟一手抱臂,一手托着下巴,寻思着。
这俩有点意思。
当初查画皮鬼案子的时候就觉得他们有点勾当。
神秀尚在他这儿的时候,明显很抗拒靠近这个小楼。
陈青月从来也不现身。
被乞丐带走之后,她才现身相助。
江舟很好奇这俩之间到底什么故事。
郎有情,妾有意,却两两不相见。
当初陈青月连嫁六夫,该不会是做给神秀那不识风情的大光头看的吧?
啧啧……
江舟心中转着八卦的念头,抱着刚刚得的枯木龙吟古琴,在桃树下席地而坐。
手抚枯木古琴。
琴音乍起,时隐时现,犹如置身高山之巅,云雾缭绕,飘忽无定。
江舟十指变化,滚、拂、打、进、退。
琴音时而浅如坠玉,清冷缠绵,淙淙铮铮,清清冷冷,如山间寒流,欢泉鸣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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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而亢似龙吟,澎湃浩荡,风急浪涌,隐有蛟龙怒吼。
宛然坐危舟过高峡,目眩神移,惊心动魄,几疑此身已在群山奔赴,万壑争流之际。
音势渐弱,余波激石。
一曲终了。
江舟长舒了口气。
真是好久没弹了。
这枯木琴果然是个宝贝。
所谓枯木里龙吟,棺木里瞠眼。
仅仅是奏出琴音,便有涤心荡魂之效,死中得活之能。
抬头看向桃树,本已光秃的树枝,长满了细嫩的叶芽。
枝叶微微晃动,似乎在向他表示感谢。
“份所应当,陈小姐不必言谢。”
江舟站起身来。
边上,是被他的琴音吸引来的楚怀璧。
身后站着月牙儿、纤云、弄巧。
皆是神色痴痴。
显然是被琴音所摄。
江舟早已察觉。
才特意在刚才抚琴之时,运起了秘魔神音。
果然奏了奇效。
这一曲下来,连他自己都种身临其境之感,遑论他人?
他的技艺显然是没这么高超的。
有这宝贝,看来以后可以开发个音波奇功了?
一曲肝肠断……
不错不错,有搞头。
“公子!你好厉害!”
江舟起身的动静惊醒几人。
弄巧儿最是雀跃,一惊一乍地叫着。
楚怀璧这两日因楚王叛乱之事,面目憔悴,人如弱柳,不复以往活泼跳脱。
此时一曲听完,竟如流水涤心,心胸豁然为之开阔。
江舟知道枯木琴之效,本就是有意为之。
楚怀璧目中隐复光采,看向江舟。
“想不到,你还是琴道大家。”
江舟抱琴笑道:“大家不敢当,不过是小时曾学过些,多赖了这宝琴之力。”
楚怀璧只当他是谦虚,微微一笑道:“这曲叫什么?”
“流水。”
“流水?”
楚怀璧喃喃道:“万壑争流,峨峨洋洋,果真是行云流水。”
江舟笑道:“好些了吗?”
“原来你是有意而为?”
楚怀璧迎上他的目光,忽而低头避过,声如蚊蝇:“谢、谢谢……我、我还能再听吗?”
江舟慨然一笑:“郡主回封地前,想什么时候听,随时来寻我便是。”
话落,便朝纤云弄巧道:“我要出去两日,好好服侍郡主。”
“是。”
纤云柔柔应了一声。
弄巧儿冲着点头抱琴离去的江舟叫道:“公子!您又要去做什么啊!”
“弹琴。”
江舟举手挥了挥,便转出庭院。
“谈情?”
纤云、弄巧面面相觑,公子有相好儿的了?
那郡主怎么办?
两人偷眼望去。
却见楚怀璧呆呆看着江舟离去的门户,咬着牙。
听到她从牙缝里挤出极细微的埋怨声:“混蛋,就这么急着把我送走……”
……
玉京神都。
紫宸宫,白玉仙晶铺就的天街御道上。
李东阳一手持玉圭,一手提着朱紫官袍,神色匆匆,急步而行。
踏上千级玉阶,来到含元殿前。
“冢宰,陛下正在清修……”
“让开!”
李东阳一把拨开拦阻他的宦官,直接冲进了含元殿中。
“陛下!”
“陛下!”
李东阳匆匆撞进含元殿,急声高呼。
“是朕的大冢宰啊……”
“什么事竟将朕的大冢宰急成这样?”
玉陛之上,一道身影隐于珠帘后。
声音悠悠传出。
“陛下!”
“楚王起兵造反!兵发五十万围困吴郡,南州一百四十四城大半陷落!”
“还请陛下速速发兵弛援!”
李东阳抱圭行礼,口中疾道。
“嗯……”
“朕知道了。”
珠帘后,只是传出个淡淡的声音。
“陛下!”
李东阳双目圆瞪,难以置信地看着玉陛上那道身影。
神色变幻,眉头倒竖。
厉声道:“陛下,如今北境战事不利,更有北、燕、戎三州绿林啸聚为寇,手执天子、诸侯剑,三十六路烟尘滚滚!”
“开州、阳州有净土邪宗以‘天当大乱,佛母降生为号’,结社烧香惑众,聚众百万!”
“天下各州,流贼四起!如今又有楚王叛乱,南州陷落……陛下!此为国之不祥,还请陛下临朝决断,以安天下!”
帝芒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地传传:“冢宰稍安勿躁。”
“玄素,给冢宰看座。”
“是。”
侍立玉陛之下的白发宦官躬身应是,转身去搬座。
“陛下!”
李东阳又待开口,却被帝芒打断:
“诶,不说这些烦心之事。”
“前几日,西极万国进贡了不少好宝贝,大冢宰平日里代朕理政,实是辛苦,朕正想赏赐一番,冢宰来得正好……”
“陛下!”
李东阳顾不上君前失仪,怒喝一声。
甚至将鱼玄素搬来的大椅给一脚踹翻。
“大冢宰,您失仪了。”
鱼玄素抬起白首,淡漠的眼神地直视李东阳。
李东阳神色变幻,青红交替,胸前起伏不定。
喘了几口粗气,便狠狠咬牙抱圭行礼:“臣……告退!”
“哼!”
大袖一拂,转身气冲冲地大踏步而去。
帝芒也不出声怪罪。
没有帝芒发话,白发宦官也垂头侍立,任由李东阳离去。
珠帘之后,帝芒从手边拿起一封奏报,手指轻轻摩娑边沿。
“关羽……?”
“天下英雄何其多也……”
第319章 杀意 (求订阅、月票)
从后院里出来,经过宽敞的中庭。
江舟看到腾雾高昂着大头,迈着别扭的步子,走几步就变成顺拐,走几步就变成顺拐。
不由脸皮微微一抽:“你干什么?”
这废马又搞什么幺蛾子?
腾雾停了下来,打了个响鼻,偏转马头,斜睨着他。
这姿势……
怎么有点眼熟?
腾雾见江舟仍有疑惑,似乎急了。
甩了甩头,又摆了几个姿势。
大眼在前方来回扫过。
“……”
江舟终于明白了。
这傻缺在学赤兔……
关二爷降临,不仅是把他给取代了,连他骑的腾雾也变成了人自己的赤兔。
赤兔在战场上睥睨四顾的傲然,可不就是这样……
不过人家是傲然睥睨,这废马就纯粹是傻缺……
江舟一言不发,直接快步走过。
本来觉得有点累,还想骑着它出去。
现在还是算了,怕丢人。
江舟捏了捏眉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关二爷太猛了,他根本承受不起,搞得他心神疲惫。
回到肃靖司平乱,又接连几天没有休息过。
一直都没有缓过来。
昨晚好不容易可以休息,却又被一堆奖励搞得极度兴奋。
现在兴奋一过,更加疲惫了。
出了门。
大街上,虽然仍见萧瑟,但已不见混乱狼籍。
吴郡官府的行动力不弱。
街上已经出现了少数百姓的身影。
或是整理自家门户,或是准备着重新摆摊,或是采买置办。
毕竟灾祸是灾祸,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大难不死,那生活就要继续。
即便南州祸乱,远远没有到止息之时。
江舟背着枯木琴,缓步走在有些萧条的大街上。
穿街过巷,不少人家门户敞开。
他看到不少人拿着木棍、锄头、柴刀等各式各样的工具,在比划着一些略显怪异的架势。
心下暗叹。
那是他铭刻在庶人剑上的百工剑法。
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之前官府收缴庶人剑,即便有人习练,也是偷偷进行。
如今是根本不避忌了。
大概是被吓怕了吧。
摇摇头,加快了脚步。
肃靖司中有不少人在刀狱大乱中丧生。
执刀人更是几乎死伤殆尽。
剩下的人,也少有完好的,个个带伤是一点不夸张。
发现枯木琴有这种奇效,他便打算到肃靖司中弹上两天。
也算是尽一尽力。
“嗯?”
离肃靖司还有着一巷之隔,江舟走过巷角,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皱眉看着巷尾的那道碧绿身影。
“你居然敢到这来?”
薛荔露出明媚笑意:“我为什么不敢?这里是什么龙潭虎穴吗?”
“嗤——”
一道金红色剑气陡然破空,贴着薛荔脸颊擦过。
一缕秀发飘落。
她那莹白的脸颊缓缓出现一线血痕,丝丝血迹缓缓滑落。
薛荔巧笑不变。
似乎没有看到那道剑气一般,脸上那血痕也不是出现在她身上。
江舟垂下手,眉头皱得更深:“你受伤了?”
薛荔笑道:“怎么?你在关心我?”
江舟深吸一口气:“能不能好好说话?”
“好好说话?”
薛荔眼中透出疑惑之色,旋即以手半掩脸庞,似嗔似喜地道:“那你想要人家怎么样?”
“……”
江舟一脸黑线。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要求什么奇怪的事。
他知道真要演起来,这妖女能跟他演上一天。
索性忽略掉。
“为什么不躲?”
江舟冷然道:“我说过,再见面,我不会手软。”
“哼。”
薛荔忽然收起那幅媚态,身姿摇曳,缓缓走了过来。
“你以为我怕你?”
“别看你今非昔比,当初我能要你的命,今日也可以。”
“是吗?”
江舟不为所动道:“所以你今天是来要我的命?”
薛荔哼道:“恰恰相反,我是来救你的命。”
“说说看。”
“你让我说就说?”
薛荔胸口起伏。
脸上的伤对她来说不值一提。
反倒是江舟刚刚明显散发的杀意更让她心中不舒服。
江舟冷然道:“既然不说,那就动手吧。”
若是以往,他对妖女死活并不在意。
就算要打,也不会在她受伤之时打。
但在肃靖司平乱数日,他已经知道刀狱出事,是因为镇妖石破碎。
司中之人并未最终确定。
但听他人描述完当日情景之后,他便确认,镇妖石破碎,必是薛妖女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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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她一人,造下如此大祸,江舟怎么可能不起杀意?
薛荔神色阴沉:“你就这么想杀我?”
“是。”
江舟只是淡淡回了一个字。
一股萧瑟秋风吹过。
草木摇动,碧绿纱裙摇曳。
薛荔纤指抚过脸上,一滴滑落到颔下的血被她抚去。
忽而重新露出明媚笑意。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看看,你这些日子,有多大的长进。”
“轰!”
一声爆鸣。
一道道绿藤竟是直接从虚空之中爆射而出。
四面八方尽是绿影。
江舟双手舞动,十指如弹琵琶。
同样在瞬间爆射出无数金红剑气。
一根根绿藤一触即断。
同时脚下微错,人影如幻。
薛荔单手一挥。
无数绿藤骤然倒卷而回。
一层一层将她自己包裹成巨茧。
一道道剑气斩落其上,只将外面几层斩断。
人影如幻,江舟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其前方数尺。
手中已经多了一柄湛蓝如冰霜,通体晶莹透亮,寒气升腾的长剑。
隔空一剑斩落。
便将绿茧从中斩裂。
露出其中的薛荔。
江舟剑势不停,朝着她当胸直刺而来。
薛荔护身绿茧被破,神色丝毫未变。
眼见一柄寒气逼人的长剑向自己当胸刺来,反而露出明媚的笑容。
不仅不闪不避,还张开了双手,中门大开。
江舟心下一惊,却已经收势不急。
“噗!”
冰魄寒光剑直没入其胸,一截湛蓝的剑身透背而出。
血未流出,便已经被凝成湛蓝的冰晶。
“不——!”
一声悲嚎,却不是出自江舟之口。
而是从远处传来。
江舟手执剑柄,看着薛荔嘴中不停溢出冒着寒气的鲜血,神色怔然。
失神之下,忽然一股大力将他推开。
托住软倒的薛荔。
江舟回过神来,看见来人,不由又是一怔。
“是你?”
来人竟然是金九。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两个人会有联系。
第320章 悬生吊死 (求订阅、月票)
又来?
这是当冰魄寒光剑没入妖女胸口时,江舟第一个生起的念头。
前车之鉴。
上次她很有可能就是用了陈青月所说的青皇解体重生大法,骗了他一次。
江舟不得不怀疑她是故伎重施。
他虽然今非昔比,但薛妖女也不是个易与之辈。
他确有杀妖女之心。
却绝不相信薛妖女会这么容易就被他得手。
反倒像是故意求死一样。
江舟有杀薛妖女之心,却绝不想她以这种方式死在自己手里。
一时的失神,让他轻易地被人推开。
所见之人却更令他意外。
“金九……”
江舟回想过去种种,许多看似寻常之事,都联系了起来。
金九与薛妖女之间有某种联系,似乎也并不出奇。
江舟沉声道:“原来是你在司中内应,暗助这妖女?”
他虽是发问,却已经肯定。
“为什么?你是司中老人,肃靖司也待你不薄,那些死去的兄弟有多少是与你有过命交情的?”
江舟越说越怒:“你心中可有半点愧疚!”
对于他的怒声质问,金九却毫不理会。
他眼中似乎只有薛妖女。
“为什么?”
“你到底在干什么!”
金九托着薛荔,仓惶地看着她胸口上插着的剑,大声地吼叫着。
手颤抖着举起又放下,接连数次。
他一时想去堵住薛荔口中不断喷出的血,却不知何从下手。
一时又想去拔下那柄剑,却又始终不敢。
他能感受到这柄散发着慑人寒气的剑的不凡。
薛荔的生机正在迅速地被这柄剑磨灭。
“你别怕……别怕……”
“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一定会救你……一定会救你……”
金九将小心翼翼地将薛荔放下,平躺在地。
双手悬空,一阵手足无措的茫然,他才想起自己要干什么。
慌忙将手探入胸口,掏出了一枚巴掌大的青铜圆镜般的物事。
这青铜圆镜用一条黄金链子挂在胸前,一看便华贵之极。
不似民间寻常之物。
他在铜镜上摩娑了几下,手中竟然凭空出现了一样东西。
江舟心中一惊。
他刚刚得到一张弥尘幡,哪里会不知道是什么。
虚空藏物,须弥纳于芥子。
这种手段可不是寻常随处可见。
即便仙门大教,能有这等手段的也是凤毛麟角,屈指可数。
一个出身平民百姓的肃妖校尉怎么可能会有?
再看他拿出的东西。
竟是一截长约三尺的铜矛。
确切地说,只是一截矛头。
这矛头却有些古怪。
矛身尖锐,通体爬满青绿的铜锈,矛尾两端垂下两条铜链。
铜链上挂着两个小小的铜人。
铜人均是身赤不着衣缕,似是一男一女。
男的双手背剪,被铜链缠缚,身体蜷曲,神色痛苦。
似在经受极苦之刑。
女的双手抱胸悬吊,面目平静。
江舟从这古怪的铜矛上,感受到了截然相反的气息。
黑暗,暴戾,死亡……
光明,慈悲,生机……
金九不顾江舟在一旁,双手捧着铜矛,脸上现出一种无比虔诚之色。
口中喃喃有词地念着。
这是一种江舟听不懂的语言。
他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没有阻止的意思。
随着金九的念诵,江舟渐渐有种心烦意躁。
生出一丝丝暴戾之意。
嗯?
正当他察觉不对之时,却忽然头脑一昏,脚下微软,差点站立不住。
趁着一丝清明尚存的瞬间,江舟心念急动。
太乙五烟罗自七窍喷涌而出。
瞬间便将全身笼罩。
五色烟罗之中,禁绝了一切法。
江舟顿时回复清明。
却见金九猛地抬起头。
两眼满是血丝,用一种狰狞的眼神瞪视着他。
举起手中的铜矛对对准他,似要择人而噬。
“噗!”
就在此时,一道碧绿的藤蔓从他胸前穿透而出。
将他高高吊起。
当啷一声,那截诡异的青铜头从他手上掉了下来。
又被一根绿藤卷起。
躺在地上的薛荔,正举起一只手,操纵着绿藤。
她的伤却作不得假。
几个动作耗尽了最后的力气,也牵动了伤势。
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手无力地垂落。
绿藤失去控制,也猛地落下。
带着被洞穿的金九,砸落地面。
“你、你……”
金九在地上抽搐着,与她一样,口鼻不断地溢出血。
他眼中没有不解,反而是一种释然。
“你果、果然……爱、爱……”
一句话没说完,头向一侧偏垂。
立时没了声息。
江舟虽然仅凭他的血气生机就能断定他已经死了。
但还是忍不住蹲了下来,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心跳。
“到底怎么回事?”
江舟忍不住看向薛荔。
这妖女的生命力远远超出人类。
若是人类修士,即便是五六品的武道强者,被冰魄寒光剑穿心而过,也早就死得不能再死。
她的生机确实在不断地流逝,却没有死。
“呵呵……”
薛荔没有回答他。
虽然口鼻溢血,却开心地娇笑着。
“你不是想杀我吗?还等什么?”
“……”
江舟沉默了一会儿,才沉声道:“为什么?”
薛荔笑得很开心:“他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想知道吗?我偏偏不告诉你。”
她一边笑,一边咳着血。
“我欠你的……咳咳!已经加倍还给你了……”
“我要、要你也欠着我……永远……永远也还不了,呵呵呵……咳!”
江舟用力捏了捏虎口,目光复杂。
半晌,才缓声道:“我只问你一句,镇妖石破碎,是不是你所谋划?”
“呵,怎么样?我厉害吧?”
薛荔满嘴是血,却仍得意地笑了起来:“那个狱卒还真有些难缠,镇妖石也不愧是大稷镇国之器……”
“我废了那么大劲,受了那么多苦,连命都丢了一条,好不容易才破去的呢……”
“呼……”
江舟胸膛起伏,良久才吐出一口浊气。
不见说话,伸手将薛荔横抱起,化为一道轻烟。
很快,便来到城郊,一处林中。
把薛妖女在一棵树下放下,又将那截铜矛放在她身边。
伸手直接将冰掀寒光剑拔出。
“嗯!”
薛妖女痛吟出声。
胸口一股血箭瞬间飙出。
江舟取出玉瓶,捏开她的嘴,倒入一滴太乙清宁露。
便站了起来,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喂!你不是要杀我吗?怎么就走了?”
薛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江舟不是什么英雄,更非慈悲圣人,但凭心意好恶行事,心中却也自有底限。”
“很不巧,妖魔害人,就是江某底线。”
“但今日你也算是为我而受此重创,我不杀你。”
江舟脚步未停。
刚才金九拿出那铜矛后,他身上的反应,就让他明白了。
这几天他一直有种心神疲惫的感觉,并不是什么被关二爷掏空了,也不是平乱耗费太多心力。
而是在不知什么时候,不知不觉间,早已经中了金九的暗算。
若不是薛妖女突然出现,他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真就让金九暗算成功。
至于金九为什么暗算他……
他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的铁憨憨,看了金九刚才的反应,就猜到了大概。
“呵呵呵……”
“想不到当日在我面前小心翼翼,只会靠着大话唬人的小子,今日也敢对我喊打喊杀了?”
“你今日不杀我,日后相见,再想杀我,就要看你有没有这本事了,我可不会再对你客气呢……”
薛荔似乎完全不怕江舟回过头来杀她,仍然在用言语相激。
江舟如若未闻,身化轻烟,很快便消失不见。
他离开后。
过了许久。
薛荔艰难地撑起身体,噗的一声,猛地吐出一口血。
吐出一口血,并未止息,仍然在大口大口地往外溢。
短短几息,胸前衣襟已经被鲜血染红。
就像血吐完了一样,却仍未停止,鲜红的血,便成了翠绿的汁液。
如同人的心头精血,这也是她的精元所在,损失一滴,都会极大的损伤她的元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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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感觉到江舟给她服下的那滴清露,不仅令她的伤口在迅速愈合,而且在快速地补充着她损失的元气。
没过多久,她就恢复了力气。
开始大口大口地呼吸。
“真是的……”
“这臭小子,哪里来这么多宝贝?”
“这等能复本归元的宝药竟也能随手拿出来用……”
薛荔大难不死,并没有多高兴。
反而咬着牙埋怨。
拾起旁边的青铜矛。
“倒是省了我再用这悬生吊死诡铜矛了……”
“可这样一来,他岂不是又不欠我的了?”
薛荔站了起来,恨恨地跺了跺脚。
过了一会儿,却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捂着嘴发出噗噗的笑声。
“口是心非的家伙,还说什么要杀我?这么珍贵的宝药,却还舍得给我用呢……”
她一边发出清脆如铃的笑声,一边虚弱地迈着有些趔趄却又雀跃的步伐,慢慢离去。
薛荔离开后,约摸过了一个时辰。
幻影如烟。
江舟再次出现在原地。
“果然……”
果然如他所料。
这小妖女又在骗他。
江舟觉得自己应该生气,却发现他气不起来。
反而有点想笑。
这妖女永远不依常理而行,喜怒无常,令人难以捉摸。
还接连两次“死”在自己面前。
这一次,还是他亲自动手。
着实是深刻之极的印象。
江舟摇摇头,正想转身离去。
忽然脚步一顿。
薛荔刚刚所躺的那棵树下,地上长出了一棵棵细小的绿植,竟排列成了一行字。
“姓江的,你可威风了,坏了楚王大事,如今又一身系吴郡安危,楚王不会放过你的,千万别死了哦,你的命是我的……”
这是警示么?
江舟若有所思。
她来时就已经身受重伤,难道是因为这个?
在南州能伤薛妖女的应该不多。
要是楚王便不奇怪了。
楚王是什么人?妖女能知道他要做什么,岂能不付出代价?
江舟看着这些绿字。
所以,这小妖女也一样早料到他会去而复返?
还真是一点都不肯服输啊……
第321章 道法自然,心行处灭 (求订阅、月票)
肃靖司。
“悬生吊死……”
老钱眯着眼,念叨着这名字。
妖乱平定,他又回到了录事房,一如往常。
江舟满肚子的疑问,自然而然想到来寻他解惑。
“相传百蛮国猎首毋氏一族有一世代相传的宝物,青金为矛,白骨为柄,缚锁阴阳铜人,能操生灭之气,咒死祈生。”
老钱缓声说道:“矛上铜人,一人咒死,一人祈生,”
“只需采两人一丝气息,各自缚于铜人之上,咒上七日七夜,”
“受吊死咒者,生死操于执矛者之手,全身血气生机、魂灵魄精,任其予取予求,只在一念之间。”
“所取血气生机、魂灵魄精,却又能尽纳于悬生铜人之上,那受悬生咒者,便能百病不生,无灾无痛,即便是死了,也只需用此矛刺入心口,便能死而复生。”
“咒杀一人,祈活一人,此之谓悬生吊死。”
“你所说的,应该就是此物。”
老钱看向他,叹道:“这东西,是百蛮诸部共主毋氏猎首世代相传之物,金九能有此物,来历必定不凡。”
“听闻毋氏有一九子,名毋岐金,我老钱要没猜错,应该就是此人。”
老钱摇摇头:“真是想不到,堂堂百蛮国猎首之子,竟然混进肃靖司,当一个小小的校尉,十数年默默无闻。”
江舟听完,心下后怕不已。
他哪里能想到,看似平常的金九,还有这样诡异的东西?
他与金九不说朝夕相处,却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有这样的东西在手,他要暗算自己,太容易不过。
不过,照这么看来,金九对他下手,也不过就是在这几天。
应该是他回返肃靖司平乱的期间。
难怪那几日他老觉得心神疲惫。
看来以后不能这么大意了,任何异常都不能疏忽。
话说回来,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刺激到了金九,才让他下手。
这样一个人,要是一心想杀他,几个月前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杀了。
他死都不会知道怎么死,又怎么会等到现在?
“钱老……”
老钱扫了一眼江舟脸上的迟疑,笑道:“你是想问那个小妖女?”
“悬生吊死之咒,若想破解,只有三种可能。”
“在咒成之前,或是受悬生咒者死,或是受吊死咒者死,抑或是施咒者死。”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老钱似笑非笑地看着江舟:“如此一说,你当明白,她为何如此了?”
江舟哑然。
难不成薛妖女是故意来给他杀的?就为了救他?
根本不可能。
救他是真。
但宁愿付出生命来救,那就是扯淡。
这妖女心思机变诡诈,必然是知道金九对她的心思,才故意用这种方式把金九引出来。
金九的死,和他走后暗中观察到的妖女的表现,也证明了这点。
只看金九当日的疯狂,对妖女心思已经很明显。
只不过换来的却是这样的下场。
薛妖女毫不迟疑地下了杀手,和杀个不相干的人没什么区别。
但不管如何,救他是真。
江舟自认为不是什么无私之人。
即便花费极大代价去救人,也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心里舒坦。
只能说是他的三观正好与“救人”相符,恰巧撞上了。
而不是他为了别人,牺牲自己。
损失的是表面的,满足的却是内心的。
何况他似乎也从来没有损失过什么。
作为一个“自私”的人,对于救了自己命的人,他很难没有偏向。
但因妖女而生祸乱,却又死了多少人?
其中一样有许多是和他朝夕相对的同僚友朋。
若是不杀她,心中也过不去……
钱泰韶眼见江舟神色变化挣扎,目中有紫气翻滚,血气紊乱,涌动不止。
摇摇头,张口发出一声断喝:“咄!”
江舟猛地一个激灵,惊醒过来。
老钱慢声道:“修行之人,心关难过。”
“稍有不慎,心魔暗藏,毒火滋生,堪破了,称宗道祖,堪不破,身死道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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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江舟,肃色道:“道门有道法自然,返璞归真,修心炼性。”
“佛门有言语道断,心行处灭,明心见性。”
“儒门养吾浩然气,存心养性。”
“俱是一样的道理。”
他话锋一转,自嘲一笑道:“既入此山,是非对错,已无关紧要了。”
老钱点了点心口:“这里才是紧要的。”
“就看此次楚王叛乱,那些仙门大教但凡有一个站出来,姜楚也不敢如此肆无忌惮,事实却是没有,连监天司都躲了回去。”
“你当那些仙门大教,都是胆小怕事?”
老钱摇摇头,又点点头道:“说是怕,倒也未尝不可,但他们怕的不是姜楚,而是怕沾了这滚滚红尘万丈。”
江舟闻言,若有所思。
却又不由道:“老钱,你不怕吗?”
“当然怕。”
老钱果断道,又翻起眼皮,斜睨他道:“所以啊,只要有人敢让老钱我心里不痛快,老子就一巴掌一个,拍成肉酱,绝不留他过夜。”
说完,又摆摆手;“不过,这是老钱我自己的‘心’,你的‘心’,还要你自己去问。”
“你该学学你那位长辈,啧啧,那股傲气,大约这天下是再没有什么能入他眼了,一切随心所欲,又何需理会旁人眼光?”
老钱啧啧称奇。
江舟知道他说的是关羽。
却只能听一听,没有关老二的刀,学关老二的傲,找死吗?
“行了,说了这么多,也没带口酒来,不说了,口干,你走吧。”
江舟本待再说,还没开口,老钱已经开始赶人。
他也不强求,起身告辞离去。
过不多久,肃靖司中响起了一阵如流水般的琴声。
驱散了笼罩了这里数日的一丝阴霾。
琴声时而清清冷冷,时而急急切切。
如细流,如浪涌。
足足响了三天三夜。
似乎将肃靖司里里外外,洗涤了一遍。
本有些死气沉沉的肃靖司,就像枯木中蕴出了生机,开始有了些人气。
琴声止歇之时。
录事房中,正闭目听着琴声,摇头晃脑的老钱睁开眼,露出一丝笑意。
“这小子……虽然有点虚伪,却还算得上恩怨分明。”
……
郢都。
“君上,吴郡如今有八万阴兵鬼卒,若是强攻,代价太大,得不偿失,不如……”
第322章 李玄策下落 (求订阅、月票)
“依属下看,既然那些阴兵如今是受命于那个叫江舟的校尉,不如先派人潜入吴郡,说其来降,”
“若能成,非但吴郡唾手可得,君上还可得一干将,八万阴兵鬼卒,也可尽纳于手,”
“甚至可由此渗入阴司,还有那位一品武圣,也未尝也能收为己用啊?”
“属下听闻,这位江校尉似乎与郡主……”
楚王府中。
楚王高坐上首,双目低垂,似闭目养神。
下方有文武分列,颇有气象。
一文士立下堂下,欠身低头,说话时,余光偷偷观察楚王神色。
楚王闻言神色未见异色。
在他身旁,一个黑袍罩身,连头脸都看不清的人上前两步。
斥责道:“此等谣言,怎可拿到君上面前妄言?”
“区区一个肃妖校尉,怎能配与郡主并论?”
也不理那意欲辩驳的文士,转向列于侧首的萧别怨。
“萧先生,你确定那个名叫关羽的,真是一品武圣?”
别人都是站着,萧别怨却坐在一张大椅上。
不仅是因为他地位特殊,更是因他自吴郡铩羽而归后,就患上了血气不通的毛病,无法久站,甚至行动不便。
闻言冷冷一笑:“阴先生是怀疑萧某畏罪,虚言造谎,以脱罪责?”
“呵呵,不敢。”
“只不过,一品至圣,千年也难出一位。”
“武道一途,虽凶猛精进,却终究受人身所限,难有成就。”
“一品武圣?那更是凤毛麟角,世间一品皆有数,武中至圣,千年以降,也只有一个燕不冠。”
“怎么会无缘无故冒出一个从未听闻的一品武圣来?”
萧别怨神色冷淡:
“阴先生既不相信,何不亲自去问问白骨老佛?在那人面前,老佛亲自出手,也铩羽而逃,想必是比萧某更清楚,那人是不是一品。”
“阴先生”摇头道:“白骨老佛此人居心叵测,若非君上担下天大的祸端,许他百万血怨,他又岂会出手?”
“如此老魔,岂能尽信?”
萧别怨眉头一皱,忽而撇嘴一笑,话锋忽转:
“阴先生,听说不久前有人夜闯王府,是幽篁山的小妖********先生”似乎微微一顿:“区区小事,何劳萧先生挂怀?”
萧别怨笑道:“小事?阴先生神机运筹,将堂堂山鬼的心爱近侍,玩弄于股掌之间,放眼天下,也无几人有此能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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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先生”沉沉一笑:“不过是各取所需,这妖女也不过是想利用君上,救出那人狐罢了,何谈玩弄?”
“是吗?”
萧别怨道:“萧某听说,那妖女是因为得知了当年阴先生设计,借长乐公主之手,陷那人狐入狱的真相,方才想来寻君上复仇。”
“若是这妖女知道,吴郡那块镇妖石是假的,有她没她,其实都是一个结果,反倒因她入刀狱,惹得山鬼大闹神都,负伤而归,你说,她会不会再来找你算账?”
“她这次重伤而遁,下次在来,你说她会不会把山鬼也带来?”
萧别怨的话,让原本在一旁看戏的众人微微一凛。
一位一品妖圣的怒火,即便是楚王,也不是可以轻易承受的。
何况那位山鬼,可不是一般的妖圣。
“阴先生”沉声道:“萧先生,你倒底想说什么?”
萧别怨一笑,似乎胜了一着,不再理会“阴先生”。
转向楚王道:“君上,别怨今晨收到消息,百蛮国九王子毋歧金,十数年来竟一直潜伏在肃靖司中,为一巡九姓。”
“数日前,突然出手袭杀肃妖校尉江舟,被其当格杀。”
“什么!”
堂上众人皆惊。
显然,他们也并不知情。
听到堂堂百蛮国王子,竟然潜伏肃靖司十数年,如今竟还被人杀了。
这事听上去都有些匪夷所思。
楚王这时才缓缓睁开双目,目光落向“阴先生”,缓声道:“阴先生,怎么回事?”
“阴先生”迎上楚王平淡的目光,心中微凛,垂首道:“君上,毋歧金所为,确是属下授意。”
“属下以为,毋歧金手中有百蛮至宝,悬生吊死矛在手,不出意外,那姓江的小子,应该是活不过这几日,却不想……”
“却不想那姓江的小子不好对付。”
萧别怨接过他的话,冷笑道:“阴先生神机妙算,难道会不知,此人身后站着一位武圣,岂是可以轻易招惹的?”
“阴先生”哼道:“那位武圣既然在吴郡城外划了三丈界限,明言入圣者不得踏过,便是说明三品之下,他无意理会,”
“属下此举,也是为了试探那武圣所言虚实,若真是如此,不管是何原因,君上也大可不必再顾虑这位武圣了。”
“嘿嘿。”
萧别怨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冷笑声。
楚王语声微冷:“本王可曾说过,不可再轻举妄动?”
“阴先生”不再辩驳,躬身道:“属下知罪。”
“哼。”
楚王微哼一声,却略过了此事。
说道:“吴郡之事,暂且不要理会,南州诸郡县尚待平定,待南州之地尽入囊中,吴郡不过孤悬之城,不足为虑。”
“即日起,全力攻伐余下诸郡县,却不可再行屠城之举。”
“是!”
众人齐声应道。
楚王以看向萧别怨:“萧先生,收拢荒野流民,以充诸县之事,便有劳先生了。”
萧别怨在椅上欠身:“是,君上。”
……
吴郡,肃靖司。
江舟提着一瓶酒又走进录事房。
“老钱,你看什么呢?”
他看到老钱手里正拿着一块石头在把玩。
起初还不当回事,看了两眼,便愣住了。
“咦?这不是镇妖石吗?”
这石头,分明是那块碎裂的镇妖石上脱落的碎块。
老钱抓着山羊胡:“是,也不是。”
江舟愣道:“什么意思?”
“不好说,不好说。”
老钱摇摇头,将石头装进一个盒子里放好。
抬头道:“你就不要问了。”
“还有,外面百废待兴,吴郡防务也都系你一人之身,你现在不仅是肃靖司,还是整个郡城的顶梁柱,怎么还老往我这儿跑?”
江舟笑道:“给您老带点好酒,顺便问您老一件事,李将军到底在什么地方闭关?”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居然也不出现?”
这事挺奇怪的。
到现在也没见到过李玄策人影,他问过司里的人,也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钱泰韶皱起眉头:“李玄策啊?”
第323章 心魔,心宫 (求订阅、月票)
太守府邸。
“老爷,夜深了,用些吃食吧。”
范缜正在伏案疾书。
老仆捧着一碗清粥,一碟小菜,从门外进来。
“放着吧。”
范缜没有抬头。
老仆欲言又止,安静地侍立一旁。
过了许久,范缜才放下手中笔,抬起头来。
老仆见范缜鬓角竟多出了几片灰白。
这才大半年时间,范缜竟就如老了十数年一般。
忍不住道:“老爷,您这般下去,可对身子不好。”
范缜不在意地摇摇头:“楚逆陈兵牧野,近来连日日来攻,虽然都不过是小股军兵,十有八九,是旨在试探阴兵虚实,却也不得不防。”
城郭谓之邑,邑外谓之郊,郊外谓之牧,牧外谓之野,野外谓之林。
牧野之地,非是某个地名。
而是远在城郊之外的荒原之上。
楚军在数月以前,于吴郡之外的荒野,各个必经要道之上陈兵把守。
令吴郡成为了一座孤城。
进不了,出不得。
又时常派遣小股军兵来袭拢。
令城中难得安宁。
“兵法有云,虚则实之,事关吴郡安危,郡城若失,南州之地再无可挽回,我岂能不小心?”
老仆劝道:“老爷,有江绣郎与他麾下阴兵在,楚逆怎敢再大举来犯?”
这些时日,这位江绣郎每逢,必亲率麾下阴兵,身先士卒,不避矢石,披肝沥血。
常杀得人头滚滚,楚逆仓惶而逃。
如今城中妇孺皆知其名。
知道吴郡得保,全赖其功。
已经无人再以校尉称之。
只因一个校尉之名,已经无法彰显其功。
不过不知是因为道路被封,抑是其他原因。
范缜请功的表奏已经递出许久,朝廷封赏却迟迟未到。
其虽功高望重,却也无实职在身。
不得已,有人想到了他还曾得陛下御赐的绣衣郎出身。
虽只是一个出身虚名,无实无职,却是个清贵之名,总比一个校尉让人觉得分量重许多。
便以此相称。
短短月余,吴郡之中,已无人不知江绣郎之名。
老仆又说道:“就算不怕江绣郎,难道还不怕那位武圣再临,再一刀斩了他五十万大军?”
范缜闻言,眉头深深蹙起。
“恐怕不会这么容易了……”
他没有说为什么。
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当日那位叫关羽的神人,恐怕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出现的。
否则也不会只出三刀就离去,还在城外划下了一道“绝圣沟”。
“对了,那位关圣之名传出后,百姓争相为其立祠造庙,连官军士绅,也多有提议者。”
范缜忽然道:“我让你去求一幅墨宝以作铭文,可曾求得?”
“有了有了。”
老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老爷,仆遵老爷之命,今晨就去向江绣郎求取铭文,黄昏之时,江绣郎就将这篇诗文送来了。”
“哦?我看看。”
范缜展开纸张,轻声念道:
“惟凭立国安邦手,先试青龙偃月刀。马骑赤兔行千里,敌号万人照春秋。勇加一国震江山,忠义浩荡冲碧霄。独行斩将全无敌,今古留题翰墨昭……”
范缜微微沉吟,点头道:“诗虽平平无奇,却足表关圣之圣功。”
“好。”
“你明日便拿去,人裱上,待帝君庙落成,令大匠镌刻碑文,让吴地生民百姓,世代铭记这位关圣帝君的神威圣功。”
“是,老爷。”
老仆应了声,面上忽现迟疑之色:“那个,老爷,还有一事……”
范缜皱眉:“什么事吞吞吐吐的?”
老仆忙道:“是这样,前几日,有人看见江绣郎暗中送了一人出城,往兰阳郡方向去了,昨夜方回。”
范缜闻言沉吟:“是兰阳郡主吧?”
他虽是发问,却已经有了肯定答案。
摆手道:“她也是个可怜人,罢了,既然已经送走,此事就不要再提了,只当不知。”
“下面的人也都严令下去,不许透露一字,下去吧。”
“是。”
老仆领命而去。
范缜长叹一口气。
兰阳郡主在吴郡,这半年来都住在江舟家中的事,在有心人眼里,并不是秘密。
只不过知情人都看在江舟面子上,没有去揭穿。
但也有人担心,江舟年轻,血气方刚,与这兰阳郡主纠缠不休,难舍难分。
毕竟是楚王之女,谁知道哪一天会不会被楚王用这个女儿给勾去?
那吴郡就真的完了。
也有人想打兰阳郡主的主意,拿她去要挟楚王。
不过毕竟是少数。
别提范缜等人还要脸,就算舍得下这张面皮,也怕惹怒了江舟。
范缜虽不表明态度,其实一样有着担忧。
无比后悔当初所为。
现在好了,许多人都可以松口气了。
……
江宅。
“纤云姐姐,郡主娘娘和月牙儿才走了几天,我怎么觉得她们走了好几年了?这家里都变得冷清了。”
后院小楼下,弄巧儿和纤云坐在石桌边,托着下巴,鼓着嘴,百无聊赖地道。
纤云性子柔弱喜静,却也觉得她说的很对,轻轻点头道:“是有些冷清了。”
“公子也是,每天不是出去打仗杀人,每次回来都是一身血,好不容易那些叛军不闹了,又躲在小楼里不出来。”
“郡主娘娘在的时候,每天都在这里呆呆地看着窗户,他就是不出来见一见。”
弄巧儿埋怨地说道:“你不知道,我可是看见郡主娘娘偷偷哭过,公子他就是个榆林疙瘩!”
纤云虽然心中也有为郡主不平之意,不过觉得不应该这样背后说公子不是,咬了咬嘴唇,柔柔地责备道:“你怎么能背后说公子的坏话?”
“公子他每天都在为保护吴郡百姓卖命,都是在做大事,哪里顾得上这些小儿女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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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犹豫了下又道:“而且,我感觉公子心中藏了事,好像有什么事想不通而烦恼,你可不能再仗着公子恩宠,老是闹他……你看我作甚?”
她话说了一半,却发现弄巧儿双手托着圆鼓鼓的腮帮子,睁着双大眼,扑扇扑扇地盯着她。
“纤云姐姐,你真贴心,将来谁要娶了你,可真是天大的福分。”
“不行,不能便宜了别人,要不姐姐你求公子把你收了吧?”
“胡说什么!”
纤云羞得满脸通红,忍不住用双手捂着脸,好一会儿才敢露出脸来。
却仍是一阵阵发热。
虽是如此,仍露出一丝严肃的责备道:“公子是什么身份?我们卑贱之人,要不是公子,就连普通百姓都不如,没准现在都死在荒原上了,能伺候公子,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你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胡话。”
“哦,知道了……”
弄七儿鼓鼓嘴,虽有些不以为然,看她一脸严肃,却也不敢再说。
……
小楼上。
江舟从定中睁开双眼。
楼下院中的窃窃私语,自然瞒不过他的耳目。
摇了摇头,也不以为意。
不过纤云这丫头的心思确实很细腻。
这些日子他确实有些心事。
起因自然是上次放走薛妖女,尤其是在面对肃靖司中的同僚弟兄。
如今他在吴郡肃靖司中威望极高,司里的人几乎都是对他尊崇有加。
更让他心思愈发重了。
这或许就是老钱所说的心魔。
刚刚经历大难,此时肃靖司正是需要主心骨的时候。
偏偏李玄策此时下落不明,连老钱也不知道踪迹。
老钱、许青等人自然将他推了出来。
但以江舟的性子,是不想当这个出头鸟的。
但或许是心中有愧,他选择站了出来。
而且每逢楚军来攻,他都亲率阴兵出城,不避矢石刀兵,大肆冲杀。
活脱脱一个拼命三郎的模样。
小半年下来,身历大小数十上百战。
威名赫赫,人人敬服。
别人只当他英勇无畏,心系家国万民。
也只有老钱稍稍察觉,他是在用人头磨刀,用鲜血沥心。
没想到他家中一个小丫头也有所察觉。
但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半年之间,他手中的刀愈加锋利,心中也渐渐磨出了一柄通明之剑。
心魔?
江舟无声地笑了笑。
胸腔之中,隐隐有剑鸣低啸,破开心头一片浑浑沌沌,显露出一片渺渺茫茫之处,内中有清灵之气氤氲。
那里,便是三宫之一,心头绛宫。
第324章 大势 (求订阅、月票*/)
大稷北州。
西临戎州,东连大漠。
北出祁山,便是鬼狄诸国。
祁山天堑,连绵十九万里,横绝北境。
大稷立国之初,北出之势自此而断。
于祁山落雁峰上,建了一座雄城,名北雁关。
以北雁关为起始,于十九万里祁山之上,又建起七座雄城。
西有雄武关、老龙关、剑谷关、灵武关。
东有铁牢关、天嶂关、金甲关。
合共八座雄城,于祁山之上,连成一线。
自前祀之前,就一直屡屡越过祁山寇掠的鬼狄诸国,也因此八座雄城而绝。
八关之内有北、戎、燕三州,就是大稷北境。
落雁峰。
连大雁都无法飞过,至此而落,因而得名,可见其险。
北雁关雄城,便建在这峰上一道峡口之间。
以巨砖垒彻,穿云过雁,东西皆有城楼凌空
周边云雾缭绕,宛若天关巨门。
此时这座雄城内外,却是一片死寂。
城外峡谷,尸骨横陈,血漫峰腰。
城上旌旗倒折,血浸砖石,肝脑涂墙。
显然,这里刚刚经过了一场惨厉之极的血战。
城墙城楼之上,一个个铁甲碎裂、披头散发的兵卒扶着刀枪、残旗,方能站起,却仍巍然挺立。
城外尸骨横陈。
城内一样是残甲遍地。
“咔……嚓、嚓……”
一个中等身材、一身残破铠甲,却自有如山之势的将军,缓缓走进一间房中。
思路客
身上残破的甲片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
将军一路来到榻前。
一人躺在榻上。
满头花白长发披散,脸色苍白,无一丝血色。
“如何?”
榻上之人睁开眼,眼中一片灰败,声音虚弱之极。
“公孙太宰,百万北军,如今只余不足二十万之数。”
“若再无朝廷援军,这北雁关……”
“哐当!”
残甲将军狠狠地挥手,边上一个架子顿时四散倒塌。
“公孙太宰,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榻上之人,竟然就是当朝太宰公孙弘。
残甲将军便是大稷镇北侯,韩雄。
此次北征,便是由他二人为主。
韩雄暴怒发泄。
公孙弘本就灰败的眸中,更是惨淡了几分。
他自然明白韩雄为何如此。
百万征北军,雄心壮志,志在平定关外鬼狄,开疆拓土,立万世伟业。
可未曾出祁山,便被狄戎联军埋伏重创,退守北雁。
自此,戎狄如疯了一般狂攻北雁关。
关下每天都战火不息,刀兵不止。
短短一年下来,大小战役数以千计。
百万征北军打去了一大半。
两月之前,暴发了最惨烈的一场大战。
剩下的一小半,也几乎伤亡殆尽。
直到昨日为止,只余下十数万残兵。
此战之惨烈,即便他残甲将军身为大稷当世屈指可数的兵家大将,征战沙场大半辈子,也仍心有余悸。
公孙弘当初独断阴山,令戎狄诸部来刺帅擒王的强者尽数挡在阴山之下。
正气浩然,接连骂死数个入圣强者。
鬼方王师,满教大告辞摩格喀喇亲至,二人于落雁峰顶相峙月余,两败俱伤。
摩格喀喇以解体返魂之法逃得一命。
公孙弘也自此一病不起。
对方没了摩格喀喇这位一品至圣,却有源源不断的狄、戎勇士,更有无数飞天尸戎。
北军却只有不到百万之数。
打了一年多,竟然不见半个援兵到来。
派人送出的上百道求援血书,竟都如石沉大海。
这不得不让人愤怒,心寒。
“唉……”
面对韩雄的质问,公孙弘也无法回答。
他居太宰之位数十年,所能接触的比韩雄多太多了。
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察觉,不过他却无法宣之于口。
只能长叹一声,虚弱地闭上双眼。
韩雄见他虚弱模样,也不忍逼迫。
咬咬牙道:“太宰,好生歇息,有韩雄一日,北雁丢不了。”
说完,转身毅然离去。
“唉……”
房中长叹再起。
……
吴郡。
太守府正厅之上,吴郡诸多官员名士汇集于此议事。
江舟也身列其中。
以一校尉之身,在这厅中,那真是再低微不过。
放在以往,厅中之人或许都没有人会正眼看他。
不过现在,他却只坐在范缜下首。
厅上也无人显露不满,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如今吴郡在江绣郎与麾下阴兵镇守之下,不说固若金汤,却足以令楚逆不得寸进。”
“吴郡虽安,王某却有一忧。”
厅上,有一人正振声说道。
此人是太守范缜的幕僚,姓王名傅,颇得范缜信赖。
有人问道:“哦?王先生有何忧虑?难道是楚逆又要来攻我吴地?”
王傅摇摇头,却未回答,反而滔滔不绝地说起天下大势。
“如今,天下不靖,各地义军贼寇四起,北燕戎有绿林寨、平天军等为首的三十六路烟尘,”
“开、阳二州有赤发、净世二军,”
“八百诸侯王蠢蠢欲动,虽因流贼反寇大都在邑外流窜作乱,只是偶尔在城邑之中兴风作浪,故此朝廷出未曾大举镇压,”
“局势未明,谁也不敢先出头,却也是暗流汹涌,”
“朝中还有诸皇子争权,北雁关外狄戎陈军,九曲天嶂外百蛮寇边!”
王傅大声说着,毫无顾忌。
这些话在以往说来,若入有心人耳中,必有祸端。
只是此时,却无人惊愣,都习以为常。
王傅仍在说着:“南州除我吴地之外,楚逆已尽皆占据,看似声势浩大,却也有隐患重重。”
“我南州之地如今也是流贼四起,又有百蛮寇边,他楚逆还需防成、阳二州有大军来援。”
“说起来,我吴郡才得以苟安,虽有江绣郎之功,但大半还是因为楚逆大半兵力皆被如是种种忧患所牵制。”
王傅说着,朝江舟欠身一礼,表示歉意。
江舟点头一笑,示意无妨。
王傅才说道:“如此情况下,我吴郡于楚逆,便如眼中钉,心头刺,如鲠在喉,令其无法全力应对,更别谈其‘靖难天下’之说。”
“傅还得到消息,那些仙门大教,也有门徒开始入世,暗择幼蛟,妄图扶为真龙。”
“天下风云渐起,楚逆如何甘心,就此困于南州之地?”
有人追问:“王先生以为,楚逆下一步会如何?”
王傅胸有成竹一笑,忽又看向江舟:“我料其不日,必定会孤注一掷,杀了江绣郎!”
第325章 调令 (求订阅、月票)
众人静静听着王傅说的话,其中不乏些大逆不道之语。
但众人虽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王傅所说就是事实,甚至还说得轻了。
天下风云渐起?
何止啊,根本是动荡不安。
说起来,还是因为当初那个谪仙人,弄出了什么天子诸侯庶人三剑。
如今天下大多流贼反寇,都是三剑散落之后,才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或是本就有野心,以得了天赐神剑,承天之命为由,蛊惑人心,啸聚贼众。
此类声势最后大者,便是北地三十六路烟尘之一的平天贼。
听闻其贼首方人杰本不过是一寒门子,当日谪仙人铭刻浩然,天降天子九剑之一,为其所得。
便暗中积蓄力量,直到数月之前,突然举兵攻陷燕州一座县城。
喊出“承天命子,均平贵贱,天下一家,四海升平”之号。
郊野之地,百姓流民景从,聚众数十万,也不踞城,攻下城池,劫掠一番便走,只在牧野之地结营自立。
各方流民闻声而附,颇有声势。
或是趁天下动荡,想浑水摸鱼之辈。
如那净土邪宗。
趁乱之时,大肆散布“天当大乱,佛母降生”之言论。
在开、阳二州发展了上百万信众。
后因其势过大,反内部闹了矛盾,分裂成了如今的赤发、净世两波贼众。
或是得了剑上所载武学的庶人,不再甘于平庸、受人欺压,结众以自立。
如三十六路烟尘中的绿林寨,便是那些江湖绿林贼寇所聚。
总之,自三剑出世,像是把天下间的各种妖魔鬼怪都给勾了出来。
闹得天下纷纷扰扰。
不过在座之人,都非是无知无见之辈。
很清楚那三剑不过是一个引子。
若非这三剑出世,他们这些人恐怕还在醉生梦死,沉浸在“大稷皇皇盛世”之中。
根本看不到大稷已经埋藏极深的祸根。
皇权,名门大教,士族,贵族,江湖武人,平民,流民……
各层阶级,彼此间种种矛盾无数。
即便是他们以往完全不看在眼里的下层江湖武人、平民,甚至是视牲畜之流的牧野流民,如今也都爆发出了令人无法想象的力量。
各州各地那些以义军自居的流贼、反寇,狠狠地扇了所有人一个响亮的耳光。
虽然大多数人,仍然是不将这种叛乱放在眼中,视为癣疥之疾。
但也足以令人面上无光。
大座之人,对各地动乱,也并不如何上心。
对他们来说,楚王才是心腹之患。
只要楚王之乱一平,那些贼寇自然可以反掌便镇压,不足为虑。
王傅所说,也唯有最后一句令他们动容。
“王先生是说,楚逆不久便会来刺杀江绣郎?!”
“不大可能吧?”
“郡城外绝圣沟锋芒尚存,连妖魔都不敢靠近,”
“听闻楚逆手下有十凶,大半皆是上三品强者,其中的百子鬼母已被江绣郎斩杀,天官老怪、罗刹道人也被肃靖司钱老重创遁逃,”
“近来楚逆潜入城中刺探,也只敢派遣一些中三品的好手,上三品之人是一个都不敢踏过绝圣沟一步。”
“但若无入圣之人前来,便连江绣郎身都近不了,他如何刺杀?”
“所以王某才说楚逆会孤注一掷。”
王傅听他人质疑,不以为意地笑道:“此时天下动荡,是楚逆兵出南州的最好时机,绝不愿错过。”
“至于绝圣沟……”
王傅看向江舟:“恐怕这是楚逆唯一的忌惮,以王某所见,过不了多久,楚逆定有手段试探。”
“江绣郎,近日还请多加小心才是。”
江舟笑道:“先生不必担忧,江某别的本事没有,自保却还有些手段。”
王傅微微迟疑,范缜开口道:“王先生有话但说无妨。”
王傅这才道:“其实王某有一计,可断楚逆妄念,只是此计,却需江绣郎冒些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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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不以为意地笑道:“王先生不避顾忌。”
王傅正色道:“楚逆想要袭杀江绣郎,必定是雷霆一击,尽遣高手,”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诱楚逆前来,若能将来者尽数击杀,便如断其十指,令其不敢再轻举妄动。”
“此计却需江绣郎你出城相诱,否则有绝圣沟在,楚逆不敢轻动,必然有种种试探之举,虚实难测,暗箭难防……”
“不可!”
他话还没说完,已经有人大声反对:“江绣郎身系吴郡安危,岂能冒险?”
“王傅,你这哪里是要断楚逆十指,这是要断我吴郡壁垒啊!”
“你是何居心!”
“我答应。”
这边吵了起来,另一边,却忽然响起了江舟淡然的声音。
众人惊愣地看过去。
“江绣郎,不可啊!”
江舟打断众人的劝阻:“王先生说得不错,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此事暂且放下,还是先说说郡中诸事……”
众人还待再劝,为此争吵不休,范缜开口打断,转移了话题。
商议郡中诸事,时近黄昏,才各自散去。
还有人耿耿于怀,怒瞪了“居心叵测”的王傅一眼才离去。
“江绣郎暂且留步。”
范缜忽然叫住了江舟。
江舟转身:“太守大人。”
范缜将他叫回来坐下,面色犹豫了许久,才沉声道:“其实,朝廷早有旨意到了。”
江舟一怔:“哦?”
“御旨上令元将军接管吴郡防务,江绣郎你……”
范缜顿了顿,神色颇为复杂地道:“调任阳州肃靖司,任阳州肃靖司士史之职。”
“阳州?士史?”
江舟愣然。
士史似乎是个文官,掌司中禁令、狱讼、刑罚诸事。
但吴郡肃靖司却不设此职。
阳州那种富庶大州会有却也不奇怪。
“这次你是升调,具体事宜,肃靖司中应该已经有调令到了,你拿到调令,自会明白。”
范缜摆摆手,没多做解释。
面上露出几分歉意道:“江舟,这道旨意,其实数月前就已经到了,但老夫却秘而不宣至今,若非朝廷多次催促未果,直接将旨意下到肃靖司总衙,才有调令再至,老夫也不会说出来,你可怪老夫?”
江舟沉吟片刻,便摇摇头:“太守大人也是心忧吴郡。”
范缜叹道:“这道调令一下,其实吴郡存亡便与你无关了,以身为饵之事,你更不必理会,离开南州,到阳州上任吧。”
离开南州?
江舟念头转动。
离不离开,其实现在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
之所以现在还死守在吴郡,只不过是出于当初那一丝愧意。
不过半年以来,几乎每天以人头磨刀,鲜血沥心,早已经磨炼出了一颗通明剑心,但不至于还被这一点杂念给束缚了。
只是有始无终并不是他的性子,才继续坚守了下来。
等待朝廷派人来接手吴郡防务。
事实上,朝廷若是再无人过来,江舟也不打算再守下去了。
不是他不愿,而是无能为力。
阴阳相隔,不是一句空话。
阴兵鬼卒,不可久留阳世。
当初的八万阴兵,其实早已经被他慢慢用纸兵替换,送回了阴世。
这纸兵化现后,也是鬼气森森的模样,战力也不俗,而且同样不俱刀兵,也没有引起多少怀疑。
到了现在,众人所见的,其实只有万余纸兵,
范缜或许看出了些虚实,不过他没有说。
之前答应要做饵,也是打算最后再尽一份力。
第326章 押运 (求订阅、月票)
“既然调令已下,江某自会遵从。”
江舟转念间,笑道:“不过以身为饵之事,江某也不想推辞,就当是离开之前,为吴郡百姓所尽最后份力吧。”
范缜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叹道:“难得,世间之人,多趋利而避害,而你……”
“不瞒你说,虽然你处处温和待人,对上官长辈也都是礼敬尊从,但老夫可以看得出来,你骨子里蔑视礼法,视威权如无物。”
“这样的人,从古至今,无不是大恶大奸,祸乱天下之辈。”
江舟笑道:“所以范老从不给我好脸色,那范老为何不除了我这大恶大奸之人?”
他也不以太守相称。
镇守吴郡半年,与范缜同心同力,他二人也结下了不浅的交情。
私下里也不必太过拘礼。
“老夫承认,此前却实是走了眼,错看你了。”
范缜也不否认,更没有在意他的调侃。
素来以铁面著称的老脸,竟现出一丝笑意:“老夫确实曾有此意,不过老夫读圣贤之书,岂能不知不教而诛,刑繁而邪不胜之理?”
“你背后师门不凡,还有东阳先生这等大儒愿为师,他日犯错,自有人去教诲,倒轮不到老夫越俎代庖。”
“范老苦心,江某是知道的。”
江舟有点言不由衷地说道。
以前见到范缜,确实感觉他对自己有点黑脸。
如他所说,八成是有意想“压一压”。
出发点虽是好的,但江舟对这种方式还是持保留意见。
不过对方也并没有对他怎么样。
否则以其太守之尊,想给他找麻烦,太容易不过了。
如今时过境迁,双方也有了不浅的交情,这些事情倒不必抓着不放。
“言不由衷。”
范缜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却也不以为意。
“如今看来,你还是有些赤子之心,心中也自有一杆称,倒是老夫多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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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已有决定,老夫也不多劝。”
“你先回去好生准备,过两日,再来商议一个万全之策。”
“一切小心为重。”
范缜肃容说出最后一句。
……
江舟回到江宅,一如往常,细心传授纪玄等人修炼武学。
而后独自回到小楼,参修元神大法。
一夜无话。
第二日,早早来到肃靖司。
一路上遇到的人,全都对他礼敬有加。
江舟这半年来已习以为常。
径直来到百解堂,见到许青,神色似乎有些沉重。
江舟心中已经有所猜测。
果然。
许青递来两卷文书。
江舟拿在手里翻了翻。
“……忠贞立身,义勇成务,文渊武胜,性资耿直,功泽南地……”
“……是用褒扬,以彰厥德,今特尔为阳州江都九最肃靖士史,尔尚益励初心,恪恭乃职……”
一卷是总衙的调任令,同时也是任职告身,也就是他新官职的凭证。
另一卷,却是有着天官府大印的文书,其实便是人皇的御旨。
不过这上面的文字看得他自己都有点脸红。
这说得是他吗?
“想来你在范太守那里已经知道了。”
许青叹道:“想不到,你也要走了。”
江舟愣道:“也?”
许青道:“我也接到了调令,入京城任职。还有钱老,李将军,都要调离吴郡。”
“哦?李将军回来了?还有钱老,要调去哪里?”
“钱老也是调入京城,具体职司却不知道。”
许青摇头:“李将军并没有回来,不过调令是一起下发的,想来要不了多久,将军应该就回来了。”
江舟皱眉道:“怎么会这样?”
照理说,吴郡现在的情况,更应该派人来支援才对,非但没有,反而一次调走这么多人,还都是关键人物。
“我们被困吴郡,道路不畅,讯息闭塞,调令下来才知道,并不止是咱们司里出了问题。”
许青皱眉道:“最近天下各州郡肃靖司中,刀狱常常有异,频频有大阵失效、妖魔出逃的事发生。”
“吴郡肃靖司经此一事,想要恢复正常,恐怕不是短时间的事。”
“若非你用异宝镇压,我们这里的刀狱已经无法关押那些妖魔。”
“与其将人手耗在这里,不如调任他处。”
“还有你,这次除了任职调令,你还要负责将狱中妖魔,押运至阳州江都肃靖司。”
“你到了江都,恐怕就是要负责追捕那些出逃的妖魔了。”
“刀狱?”
江舟对于押运、追捕妖魔倒没什么排斥,反倒正合他意。
只不过许青说的内容透着古怪。
“这事我一直想问,镇妖石乃圣祖集天下诸多高人精心炼制,布下明神十八狱大阵,镇压巨妖大魔,数千年来,几乎从未出过差错。”
江舟疑惑道:“如今怎的突然出了这许多岔子?”
不仅如此,吴郡肃靖司镇压刀狱的镇妖石,甚至直接破碎了。
按常理,别说薛妖女一个区区五品,即便上三品也没有这本事。
至今他们仍然不知道,薛妖女到底是用什么手段,毁损了镇妖石。
最终许青也没能给他答案。
司里也许只有老钱一人,知道一些真相。
前些日子,江舟就经常看到他拿着镇妖石的碎片,翻来覆去的研究。
若非看出些什么,又怎么会这样?
只不过他问过几次,都让这老头左支右捂地敷衍过去。
现在许青的话让他更加确定了。
这不是个例。
镇妖石,甚至是整个明神十八狱大阵,都出了问题。
问不出答案,江舟也只好作罢。
也许等到了阳州,会有什么发现。
……
两天后。
太守府。
“你的意思,是干脆直接押运妖魔赴阳州上任?”
范缜听了江舟的打算,捋须沉吟。
江舟道:“若是旁的理由,楚逆怕是会有所怀疑,顾忌迟疑,未必敢来。”
“可我若是因调任而离城,又押着一众巨妖大魔,他们怕是不会放过如此良机。”
范缜却道:“楚逆视你为眼中钉心头刺,只是因为你镇守吴郡,令其不得寸进,若是你调任他处,岂非正中其下怀?又岂会拦阻,多生事端?”
“呵呵呵。”
江舟笑道:“太守大人,我要调任,城中有几人知晓?”
朝廷传达令谕到天下各地的方式非常隐秘,否则也不能在楚军陈兵围堵的情况下,将调令无声无息地送到吴郡。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送进来的。
除了许青,范缜,老钱,还有他自己,并没有第四个人知道。
“说句狂妄的话,如今有能力押送那些妖魔到阳州的,吴郡之中,只有我一人。”
“我若离城押运,必定要留下大半兵力,以镇守吴郡。”
“他们对我恨之入骨,得知我势单力薄,还带着那么多随时会倒戈相向的‘累赘’,范老以为,他们会放过这机会吗?”
范缜沉吟半晌,才抬头严肃道:“你可想好了?”
江舟干脆地点点头。
第327章 畲蛮 (求订阅、月票)
“江小子,老钱我好不容易得些安生日子,你把我拉出来作甚?”
一条林荫小道上。
江舟骑在腾雾背上,慢悠悠地走着。
腾雾四蹄踏在石砖上,发出嗒嗒的清脆节奏。
许青和钱泰韶一左一右。
不过许青骑的是高头大马,老钱骑的是头驴。
这老头嫌骑马硌腚。
此时夜深人静。
他们身后的小道上,还有一个长长的车队。
一辆辆板车上装满了东西,用一张黑布遮盖。
上面缠绕着一道道铁锁。
都是捆妖锁。
透过缝隙,可以看到黑布下,似乎是一只只暗灰色的古旧瓦瓮。
瓮上画满了暗红色的符文。
看起来透出浓浓的诡异。
尤其是这板车没有螺马拉,没有人推,车轮子却在缓缓转动向前。
两旁弯弯曲曲地飘着一团团的幽绿鬼火。
让寻常人碰到了,看一眼都要吓得寒毛炸裂,魂飞魄散。
“老钱出马,这一路上有谁敢闹事?”
老钱在驴背上抱着只酒壶,晃晃悠悠的,斜着醉眼,若有所指道。
江舟笑了笑,看了眼看面的无“人”车队。
为了引出楚逆,这一趟押运可没有半点作假。
车上这些瓦瓮,每一个里面都装着一只凶魔恶鬼。
也算得益于镇妖石破碎,肃靖司遭劫,他得以进入刀狱看了个遍。
刀狱里的景象,出乎他的意料。
他原本还以为里面有多么宏伟壮观的牢狱。
其实不过是一个个看起来完全不起眼的石窟地洞。
里面除了一个个瓦瓮,别无他物。
但这些瓦瓮看起来不起眼,却是用来镇压妖魔的宝物。
还有个很威风的名字,叫“伏魔金塔”。
每一个都是由历代肃靖司千机堂大匠与万象堂的法师合力铸造并加固而成。
耗费的都是各种巨妖大魔身上的珍贵“材料。”
可谓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宝贵之极。
江舟回过头笑道:“自然是为了安然无恙,才求你老随行,要不然哪里敢劳动你老?”
许青听着两人言不由衷的对话,神色却没有这么轻松。
她自然知道这一行的真正目的。
原本她并不同意真的押送妖魔上路,只用一些伏魔金塔混淆耳目就罢了。
这可是上千只妖魔,而且不乏四五品的大妖恶鬼。
一但出了问题,不用楚逆找来,这些妖魔就能让他们好看。
押运的只有他们三人,和一千阴兵。
妖魔要是跑出来,根本不足以对付。
就算能活下来,至少也是鼻青脸肿。
她现在无比庆幸,那些上三品的妖魔在动乱之时都逃跑了。
没跑的也被直接诛杀,不敢多留。
否则她绝对不会同意这种做法。
“许都尉,放轻松些,有钱老和我这一千阴兵在,谁敢放肆?”
江舟信心十足地吹着牛。
“噗~!噗噗!”
正说着话,座下腾雾突然连续打了几个响鼻。
然后有些烦躁地甩着大头。
江舟皱眉骂道:“废马,你发什么疯?”
腾雾甩了几下头,被他这一骂,又安静了下来。
一双马眼眨了眨,露出了几分迷茫。
江舟有些莫名其妙。
“你这马整个天下也寻不出几匹来,别人得了必定是好吃好喝地侍候着,你倒好,又打又骂的,倒是真舍得。”
许青看了一眼腾雾,目中露出几分羡慕,怪责道。
腾雾昂起马首,马眼极力向后翻着。
似乎想用眼神告诉江舟:听到没有?以后对老子好点!不然有的是人想侍候马大爷!
江舟冷笑一声:“呵,侍候?这废马就是贱骨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它要听话还好,不听话我宁愿劏了,吃马肉火锅。”
许青和腾雾同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一旁钱泰韶眯着迷离醉眼,盯着腾雾。
腾雾发现后打了个寒颤。
这死老头,该不会真想吃马肉火锅吧?
马大爷就知道,死老头经常看着它眼发绿,肯定是觊觎马大爷这身肉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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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噗!”
腾雾朝钱泰韶喷了几口飞沫。
“嘿嘿。”
钱泰韶阴笑一声,大手一抓,吓得马大爷马眼一闭。
却见老钱只是虚虚一抓,便如变戏法般,凭空抓出了一物。
江舟一看,神色便沉凝了下来。
老钱手里抓着的,是一只怪模怪样的虫子。
乍看,就像一根普通的红毛。
与腾雾身上马毛差不多,却粗了一倍有余。
在老钱手里却在不住地蠕动着。
隐隐间还能看到上面张开一张张小口,露出无数密密麻麻的细牙。
也就是江舟眼力非同寻常,普通人怕是要用显微镜才能看清。
不过这时江舟倒宁愿看不清。
这些密密麻麻的口器让他忍不住浑身发毛。
江舟皱着眉道:“这是什么?”
嘴里说着话,却已经凝神戒备了起来。
老钱还没回答,许青已经沉声说道:“百蛮诸部,畲蛮的巫蛊。”
老钱接过话道:“这应该是一种迷心蛊。”
“取蛇虫之尸,以异法秘养,时日足够,蛇虫腐尸上便会长出五色长毛,各有神异。”
“中者心昏头眩,笑骂无常,忿怒凶狠不可抑,也叫做癫蛊,便是中蛊者往往痴狂疯癫,还未明白过来,就已经死了。”
腾雾听得毛发直竖。
焦躁地踏四蹄,不住地回过头来,生怕身上还藏着这种红毛。
忽然,老钱的话音还没未落,江舟和许青便听到一阵窸窸窣窣,让人忍不住抓心挠肺的声音。
江舟三人很快便看到,道旁两边的密林草地中,爬出了无数虫蛇之物。
密密麻麻,在黑夜里就像是黑色的潮水一般,缓缓朝着车队合拢而来。
这黑潮却是一片疙疙瘩瘩,看一眼就能让人浑身打颤。
“嘿,没想姜楚这小子越活越回去了,居然还和那些蛮人勾搭上了。”
老钱冷笑一声。
不过脸上却现出了一丝凝重。
能让他露出这种表情,显然来人绝对不简单。
“这些小东西你们自己应付,小心些,老钱我去去就来。”
老钱话音未落,人影一晃,便从驴背上消失。
江舟和许青也停了下来,肃然看着前方。
前方小道上,正站着几个身披麻衣之人。
第328章 瞬斩 (求订阅、月票)
江舟半眯着眼。
似乎是在打量出现在数十丈外的那些人。
这些人内里穿着兽皮所制的短褂、及膝的短袴,外面罩着一件麻衣。
打扮奇异,身材魁梧,全不像大稷中人。
“%……##!”
其中一个麻衣人叽里咕噜地说了通。
许青皱眉道:“是百蛮国的人。”
她也听不懂蛮语,不过却听得出这是哪里的语言。
“谁是江舟?”
麻衣人似乎看出了两人听不懂蛮语,便换成了生硬的稷语。
许青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江舟。
江舟眉稍一扬。
专程来找自己的,听这语气,还有点苦大仇深。
江舟顿时想到了被薛妖女插死的金九,不,应该叫毋歧金。
据老钱所说,他应该是百蛮国主第九子。
虽然是薛妖女插死的,不过外界却算在了自己的身上。
如果对方真是百蛮王子,那有百蛮的人来找他,再正常不过。
这十几个麻衣人,竟然有将近一半都是五品,还有一个他都看不出虚实来。
只有可能是五品以上。
还有刚刚能引得老钱独自离去的,也只有上三品的存在才有可能。
这样的排场,整个南州也不一定能轻易凑得出来。
除了那位百蛮国主,也不大可能有人能派出这样的排场来。
这个楚王,真是欲杀他而后快了。
竟然把蛮人高手给引了进来。
若说不是楚王,江舟是不信的。
都过去了大半年,百蛮要报仇,早该来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机出现。
看来令夜是注定有一场恶战了。
“那几个六品的交给我,剩下的五个,你自己解决。”
许青很干脆挑了几个“软柿子”。
她很有自知之明。
自己只是六品,敢同时单挑几个同等的高手,已经是自信暴棚。
“保命最重要,尽量拖延时间,等钱老回来。”
许青对老钱很有信心。
但对江舟能否战胜剩下那几个,就不抱什么希望了。
寻常情况下,几个五品已经足以令人绝望,何况其中还有一个四品。
能让她对抱着希望,拖延时间,已经是对江舟很有信心了。
要不是她知道江舟师门神秘,必定藏着很多手段,打都不用打,立马就会让江舟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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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腾雾在,还是有可能逃得出去的。
江舟见许青已经掣出长剑,不由摇摇头。
看这些人盯着他,恨不得将生吞活剥的眼神就知道,对方的目的,只有自己一个。
他没有说话,手中却已经无声无息地亮出金刀,拖在身后,两眼微合。
许青只觉一股寒气无端袭来。
便见江舟双眼乍睁。
眼中一丝寒光,竟令她双目刺痛,无法直视。
与此同时,江舟已经双腿一夹马背。
已经和他有了默契的腾雾顿时周身血雾滚滚爆发。
化出一道血虹,暴射而出。
数十丈距离不过刹那即至。
刀光轨却拖出了一道金色轨迹,如同一条长达数十丈的金色细线。
许青被这条有着玄异弧度的轨迹吸引住了目光。
等她抬头时,却只见几颗人头冲天而起。
五道人影惊起四散。
那些麻衣人原先站立的位置,只余几具无头尸,过劲上鲜血如泉喷涌。
后方数丈,江舟勒马转身。
金刀上滑落几滴血珠,刀身上却不留一丝血痕。
许青看着横刀立马的江舟,竟有种错觉。
吴郡中新立的关圣庙中,那尊傲然的身影,竟隐隐与江舟重合。
那五个被惊散的麻衣人远远落地。
直勾勾地看着几具无头尸。
再看向江舟,已经充满了无尽的震惊和愤怒。
江舟轻转刀身,金刀发出一丝嗡鸣之声。
关二爷降临,他可不是一无所获。
否则也枉费了二爷特地给他演示。
春秋十八刀最后四刀,虽然青龙与偃月他仍未学能使出。
摸须、睁眼两刀却已经掌握。
他嘴上没关二爷那么拉风的美髯。
但摸须这一招,本质就是一种积蓄刀意锋芒的法子。
他从见到麻衣人开始,就开始了蓄力。
这两刀却已经足够瞬斩与他实力相差不大之人。
刚才要不是那个疑似四品的麻衣人反应快,那四个五品的也活不了。
可惜。
这两刀,精髓就在于出其不意,迅猛如雷。
再想使出来,是不可能了。
“许都尉,看好金塔。”
随着他的声音刚落,车队两旁的幽绿鬼火跳动,现出一具具穿着灰败铁甲的阴兵。团团护住伏魔金塔。
用纸兵容易让人看出虚实,这是他临时从柳权那召来的一千阴兵。
“吼!”
剩下的五个麻衣人并无心理会其他。
本就是来复仇的他们,才照了个面,就被人切了一半的人头。
比割草难不到哪去。
再看江舟一副傲然蔑视的姿态,更是感到了深深的侮辱,顿时怒不可遏,没有半个字废话。
齐齐怒吼了一声。
本就魁梧的身躯,竟然像吹气一样,猛然撑起。
个个都变成了三米多的小巨人。
那个四品的,更是直接变成十多数高的庞然大物,如同一座小山似的。
“巫灵之术!”
许青不由惊呼出声。
四个小巨人怒吼一声,竟掉头就朝许青冲过去。
他们虽然看起来粗莽,而且还在暴怒之中。
但竟然一点都不蠢,还知道捡软柿子捏,以牙还牙,让江舟也不好过。
小山似的巨人挡在江舟之前,露出一丝快意的狞笑。
仿佛下一刻就能看到江舟悲痛懊恼。
“真当老娘好欺负!”
许青回过神来,顿时怒喝一声,手中剑电射而出,瞬间化成九柄,布下九宫剑阵。
“天地人神,四正四维,阴阳易象,九宫八扉!”
九宫剑阵下,她对阵一人,与对阵十人,并无区别。
便江舟却知道她撑不了多久。
毕竟是六品和五品之间的差距实在大得难逾越。
扫了一眼眼前狞笑的巨人。
江舟也笑了笑:“别急,你的对手不是我。”
说着,忽然一拍顶门。
一道红光从顶门冲出。
红光之中,跃出一尊宛若神灵金刚的恐怖存在。
头戴五骷髅冠,蓝缎虎皮为裙,周身黑蓝色。
发赤土扬,须眉如火,额有竖眼。
獠牙露齿卷舌,三目圆睁,火光喷吐,十分怖畏。
金刚钩绳自两侧垂胸,上缀骨饰蛇饰,庄严威怖。
右手执金刚杵,左手捏忿怒拳印。
双足立于莲花日轮座上,赤焰熊熊,照亮黑夜。
大力金刚有相神魔!
第329章 三头六臂 (求订阅、月票)
“吼!”
那百蛮巨人怒吼一声,直接举起比人都大的拳头,朝着江舟轰了过来。
江舟视如无物,动也不动。
头顶的金刚有相神魔王目怒张,日轮上烈焰熊熊暴涨。
举起金刚杵就迎了上去。
“轰!”
两者碰撞,恐怖的声响和劲气四溢。
江舟淡定地吐出太乙五烟罗,围在四周。
以免劲气溢出,涉及伏魔金塔。
自己也勒马转身,离开了这个范围。
夹起马腹,就化作赤虹冲向了其余四个蛮人。
这四个蛮人可没有之前几个好对付。
虽然在围攻许青,却也因江舟刚刚那一刀,把他们吓到了,一直在分心防备着。
江舟再次故伎重施,却只将其中一个震得倒飞而出。
金刀明明已经要砍在那人脖颈上,其颈上却诡异之极地裂开了一道口子。
从里面钻出一只巴掌大的金甲怪虫。
他这三金之气合一的金刀,只是没入一半,竟然没能一刀将其斩断。
金甲怪虫掉落地上,扭曲了几下便死了。
但那人却因此逃过一刀。
见了鬼了,生化危机还是异形?
江舟暗骂了一声。
一招春秋乱舞已经出手。
金刀挥动,刀影重重。
将四人都尽数罩入其中。
许青顿时压力大减。
在旁紧紧盯着。
发现江舟虽然不落下风,但以一对四,其修为都未必在他之下,一时间却也无法拿下对方。
远处五色云烟之中,传来一阵阵惊天动地的声响。
云烟之外,却连草木都没有晃动。
不由庆幸江舟有至宝在身。
否则两位四品交手,余波也让人承受不起。
许青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江舟刀法如神。
但那四个蛮人手段极其诡异,刀枪难伤,且力大无比,悍不畏死。
竟然敢用一双肉掌接江舟的刀。
甚至是用嘴、用脖子,用身上任何一处,不仅敢,还都能接下。
其体内更是像一人虫窟一般,藏着无数令人毛骨悚然的怪虫。
时不时钻出来,攻防兼具,令江舟顾此失彼。
当下再次掐起印诀,九柄长剑飞出。
幻化九宫八门,瞬间将其中一个蛮人困在其中,动弹不得。
以她的实力,困四人难,将一人困住片刻却不是问题。
江舟见此,顿时扬手打出一道透出乌光的惨白影子。
只听一丝破空细响,乌光瞬间穿透一蛮人头颅。
那蛮人双眼登时发直,浑身一僵,便往后倒。
这是他许久未用的白骨戮魂针。
这东西虽然用来对付中三品的高手很难凑效。
可若让它刺中了,却是直透神魂。
戮魂夺魄。
用来对付这些诡异的蛮人再适合不过。
在蛮人倒地后,异变却又突起。
其尸体竟然轰然一声爆裂开来,如同潮水一般涌出无数怪虫。
江舟和许青看到这些虫子,不仅是毛骨悚然。
无数虫子涌动,散发出一种腥臭无比的气息。
竟令他有些昏昏欲坠的感觉。
另外三个也是觉悟了,知道自己等人联手也只能在对方手里保命。
突然间又是一声咆哮。
便见其突然全身颤抖,口鼻耳眼之中,却爬出了一只只怪虫。
黑色、绿色、红色、粉色,各色鲜艳无比,场面却令人惊悚欲呕。
那股味道冲得江舟神魂昏昏,有种捂鼻掉头就跑的冲动。
“吼!”
一声怒吼,震得江舟眼前一黑。
余光瞥见五色烟罗中,那十米巨人竟然拿完崩散,化作了漫天的飞虫。
嗡嗡震响,绕着金刚有相神魔,竟在不断吞食着其周身火焰。
有相神魔三目怒睁,透射出三尺红光。
双手一合,十指结印。
背后日轮猛涨,怒火升腾。
被将那些飞虫蚕食的同时,却也将飞虫成片成片地烧落。
两者竟然就这么相互蚕食起来。
江舟暗叫一声不好。
有相神魔虽然强大,却是依赖他的神魂而存。
它若受损,自己的神魂也要受损。
连忙探手入怀中,在弥尘幡上抹过。
枯木龙吟出现在怀中。
“蛮子,让你们听听什么叫一曲肝肠断!”
江舟冷笑一声,跳下腾雾。
以气御琴,悬空不落。
双手疾拂,枯木琴乍响。
琴音冷冽肃杀。
时如狂风,时如烈火。
“轰!轰!轰!”
琴音所过之处,满地虫潮骤然爆烈。
虫尸四射。
秘魔神音,摧山毁岳。
以枯木琴奏出,威力更添数倍。
尤其是这些虫子,似乎对声音十分敏感。
别说是三个五品蛮人,便是那四品蛮所化的漫天飞虫,也是微微一滞,如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飞乱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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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相神魔立即抓住机会,怒火狂涌,瞬间便将飞虫烧去一小半。
琴音之下,三个五品蛮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短短片刻间,虫尸便在方圆十数丈内铺了厚厚的几层。
“噗噗”几声。
剩下的三个蛮人巨大的身躯崩碎,一团团虫尸散落一地。
“呼……”
许青吐出一口浊气,看着满地令人毛骨悚然的虫尸,余悸未消。
她宁愿面对无数妖魔,也不愿意面对这些小东西。
江舟拄琴而立,回头去看有相神魔和那个四品蛮人的战斗。
那蛮人知道自己的虫蛊已经奈何不了对方,又重新聚合成人形。
体型却小了将近一半。
却仍能与有相神魔战得有来有去,惊天动地。
忽然不知从何处,涌出一阵阵黑雾。
如同魔爪一般,从四面八方抓来。
将江舟、许青、有相神魔都笼罩其中。
江舟却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冷笑一声:
“早就等着你!”
身形忽然一晃,竟多出了两颗脑袋,四双手臂。
三头六臂。
正面一头神色寂静安宁。
左边一头怒目直眉,右边一头半怒半寂。
六只手臂各抓一物。
一手抱枯木琴,一手执金刀。
一手持冰魄剑,一手拿灭魔弹月弩。
一手抓法华金光轮,一手握日月五星轮。
神威如潮。
江舟抬起一臂,日月五星轮摇动,顿时绽放无量光辉。
日、月、星三光照射,滚滚黑雾顿时如雪遇烈阳,迅速消融。
黑雾之中传出一声轻哼。
丝丝缕缕黑雾倒旋纠缠扭曲,竟然凝聚成了一个人形。
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中,看不清头脸。
“呵呵呵……”
那人发出一声娇笑。
“本想让这些蛮子先去吴郡趟趟刀子,没想到江公子倒是自己倒跑出来了。”
“更没想到,这些蛮子这么没用,江公子也藏得如此深,有这般惊天动地的神通法宝。”
“早知如此,我倒不必费这般多手脚了。”
江舟正面一首脸色平静,毫无喜怒波动。
左面的愤怒首却是忽地一转,移换到正中来。
怒目横眉,眼中有怒焰升腾如实质。
六臂舞动,半句废话也不说,就挥舞着六宝朝那黑袍人扑了过去。
“慢!”
“在下有一良言相告!”
第330章 太阴神魔 (求订阅、月票)
“废话!”
愤怒首眼中火光熊熊,万物皆虚,只有一个信念留在。
便是将眼前的一切烧毁焚烬。
根本就没打算给黑袍人任何机会。
一手高举,法华金光轮重重地砸了下来。
金光轮绽放永恒之光,如佛陀眉间毫毛,能耀亿万佛土。
性极重极固,无物可破。
用大白话来说,就是它除了能放光外,也没有别的妙处。
就是够重,够硬。
一般的兵器,是磕着就断,碰着就碎。
用来砸人,没有比它更合适的。
放在普通人手,就是砸核桃的板砖。
在江舟手里,它就是一座山,也能给砸得粉碎!
而此时在黑袍人眼里,江舟手中拿着法华金光轮,就如同举起了一座山朝他砸来。
还是一座绽放无量金光的神山。
仅是这金光,就令其身躯涣散,有一丝丝崩溃的征兆。
佛门至宝!
黑袍人心中猛震。
黑袍人不是第一次跟江舟打交道。
自认为已经是对他了解极深。
知道他有一件护身仙宝,当初连岘山神女的三千云梦大水都能抵挡,骇人之极。
背后还有神秘之极的师门。
这次出现在这里,对于仙宝,自然是早有了针对破解之法。
至于其背后师门,还有那位武圣,半年来,江舟与吴郡多次陷入陷境,也未见出手。
外界早已有各种猜测。
有说是其师门有意放他出来磨砺的。
也说其背后根本没有什么师门,天下间有哪个师门是把自家弟子扔出来就不管死活了的?
只是江舟不知道如何与那位武圣扯上了关系,便扯虎皮拉大旗。
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那位武圣为他出手一次罢了。
毕竟是武圣之尊,还是一位至圣,行事高深莫测也是可以理解。
总之什么样的猜测都有。
不过江舟本身实力就输于当世各大名教仙门骄子,手下更有八万阴兵鬼卒。
即便是楚王,也被他挡在吴郡之外,不得寸进。
别人的风言风雨,对他没有半点影响。
黑袍人却不相信江舟真是孤家寡人。
若没有深厚的根底,又怎么可能如此年纪,就能有这般修为造化?
一位武中至圣又岂是那么容易出手的?
尤其是他手中那件护身仙宝,还有疑似能号令幽冥的那枚令印,即便仙门圣地也未必拿得出来这等至宝。
黑袍人不知道其背后势力为何不出现。
但半年以来的试探,也足以令其有了些把握。
而那些蛮人,便是其用来做最后一次试探趟雷的工具。
但黑袍人没有想到的是,短短半年时间,这人的实力竟然又有了暴涨。
而且神通法宝层出不穷,不要钱似的。
同时面对一位四品蛮巫,四位猎犹蛮竟然也能战而胜之!
若是这次行动失败,黑袍人知道自己想要谋夺其号令幽冥之秘的算盘必然要落空了。
眼见最后一次机会就要逝去,黑袍人便按捺不住亲自出手了。
黑袍人心念瞬间百转。
江舟的金光轮已经砸了下来。
“轰!”
黑袍人身形如泡影一般,猛然破裂溃散。
无数黑气丝丝缕缕流窜四面八方。
落于地上,竟变化成了无数个黑袍人。
“呵呵……”
无数黑袍人同时开口笑道:
“江公子,你我并无大仇,何必如此不依不饶?”
“砰!”
回答黑袍人的却是又一个金轮砸了下来。
一个黑袍人崩碎,却依然有数不清的黑袍人同时开口:
“在下有良言相告,实是为江公子所虑,何妨一听?”
“砰!”
“砰!”
“砰!”
六臂狂舞,黑袍人一个接一个地崩碎。
黑袍人任由江舟发狂一般砸碎自己无数化身,仍在不停地说道。
“江公子,如今天下风云渐起,大稷离乱之势已显,各方群雄并起。”
“砰!”
“只待朝廷稍显颓势,八百诸侯王必定叛起,届时便是社稷倾颓,天下分崩离析,人间失序,群雄共逐神器,重塑乾坤之时。”
“砰!”
“江公子出身高贵,来历不凡,听说连那位一手造就天下义军倚为大义名份的天命三剑的谪仙人,也是公子师门中人,加上公子身后还有一尊武圣,手中又握有阴兵雄军,”
“砰”
“可说是大势在身,天命在手,难道普没有一丝想法?”
“砰!”
江舟仍然是不管不顾,说一句,砸一片。
黑袍人心中气恼,却仍表现得不焦不躁:“如今仙门大教皆有门徒入世,暗择幼蛟,夺气运,圆功果,避大劫,”
“在下不才,却也些势力,也颇有手段,若公子愿意,当全力辅佐,届时公子据天命天时,大势在手,拥人和,何愁大事不成?”
“……”
黑袍人说着,忽然发现江舟停了下来,也不拿东西乱砸了。
三颗脑袋一晃,静寂安宁的那张脸转到了正面,安静地看着自己。
不由心中一喜:“江公子可是想清楚了?”
江舟神色无波,淡淡道:“你不是楚王的人吗?怎么倒劝起我造反来了?”
黑袍人似乎笑了笑:“江公子,乾坤神器,有德者居之,楚王殿下若真是有德之人,多公子一人不多,少公子一人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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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群龙夺器,又哪里是这般简单?”
“公子与楚王殿下也并非死生仇敌,反而有极浑厚的渊源,”
“据在下所知,楚王殿下只有一个独女,爱之极深,此次南州举事,别看殿下不管不顾,其实为了护着郡主,殿下做出了极大的让步,若是殿下早依在下之言行事,恐怕即便有公子在,也未必能护得住吴郡。”
黑袍人笑道:“郡主曾与江公子同居一屋檐下,必是倾尽公子,若公子娶了郡主,殿下如今的打下的江山,将来还不是公子你的?”
“如此天时地利人和,江公子皆已占尽,在下实在想不到,将来天下离乱时,还有何人能与公子争锋。”
黑袍人口若悬河,仿佛能舌灿莲花。
一旁的许青都听得惊心动魄,生怕江舟真的被其说动。
不是他不信江舟,而是连她都听得有些心动。
有种也撺掇江舟自立,自己再加入做个从龙之人的冲动。
她出身名教,自然知道所谓的“扶龙夺运”之举是怎么回事。
那是天大的功果,足以令人立地成仙。
凡是修行中人,就没有不心动的。
也幸好她是个意志极坚的人,否则当场反水都有可能。
当下却是十分紧张地盯着江舟,双手虎口都捏得发白。
“说完了?”
江舟这张脸,和之前那张愤怒首,完全是两个极端。
仿佛山崩于前也难改颜色。
他的平淡,也令黑袍人心下一突。
只见江舟举起另一手上的一张莹白如月的弩。
朝着一个方向按下了机括。
“啊——!”
“嗤——”
只听先是一声凄厉惨叫响起,才传来一声极细微的破空之声。
四面八方无数的黑袍人瞬间尽数崩散。
鬼神图录已飘然而出。
【诛斩太阴神魔一,赏太阴奇门阵一】
第331章 匹马上任 (求订阅、月票)
数十万里外的玄州,一处云烟缭绕,群山起伏间,有宫殿连绵,尤如仙山福地,胜境洞天。
一座足以称得上瑰丽玄奇的宫殿之中。
有一尊如仙如神,满头白发如瀑,一身白纱如素的曼妙身影,悬空静立。
面庞上淡淡云烟缭绕,灵光隐隐,看不真切。
只见得双目紧闭,连气息都无,似乎死了一般。
这时却蓦然睁开双眼,内中有无穷玄色气雾滚滚。
以曼妙身影为中心,一股极阴极冷之气瞬间蔓延。
殿宇、大地、山谷、群峰,全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仙山福地,胜境洞天,倾刻间如同进入了严冬。
……
江舟扫过鬼神图录。
一幅幅画卷闪过。
最后归结于几行文字。
【太阴神魔:太阴炼身形,面色似灵云,太阴炼真神,魂灵如月神。是谓月神不死,太阴神母,绵绵若存,用之不穷。——以太阴之炁所凝炼之神,其法不真,其道不正,心神化魔,是谓太阴神魔。】
太阴神魔?
貌似是类似阴神、身外化身之灰的东西。
或是如他的有相神魔一样?
回想起从鬼神图录中看到的画面,江舟眉头紧紧皱起。
刚刚用灭魔弹月弩击杀的这东西,竟然早已经和他“渊源”不浅,打过许多次交道。
灭绝谷村,在他摸到谷村之时,那山洞血池中的尸体,便是其亲手所为。
最后出现的黑雾大手,想要连把他也击杀灭口。
只是恰好出现了古怪的一叟一道,惊走了她。
后来在鬼市之中,还暗算过他。
目目童的出现,在冥河前拦截他的邪魔,都与其脱不了干系。
五里绎所遇的行商之女卢绫,荒野上所遇被当成人祭的流民少女,竟然全都是这太阴神魔所化。
除此之外,其化身楚王身边一谋士,也不知为楚王做了多少天怒人怨之事。
鬼神图录中虽看不到除她之外的人,但对于南州之事,尤其是楚王的一些大动作,江舟太了解了,稍微结合印证就能看出来。
他与这太阴神魔的“渊源”,从魉鬼施粥之时就已经开始。
其后所遇之事,大半与其有关。
楚王炼制血煞珠、尸煞元丹,十有八九也与其脱不开关系。
血煞珠、尸煞元丹的炼制之法,便是脱胎于其太阴炼形之法。
就连魉鬼、白骨妇、画皮鬼这些妖魔,都是被其“点化”而出。
除了他遇上的这些妖魔,南州,甚至天下间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个是出自其手的妖魔。
绵延数十年、甚至上百年,波及整个南州甚至整个天下,真是布了好大的一个局啊。
这样一尊太阴神魔,却只不过是一个“人”的化身或是御使的神魔……
江舟从鬼神图录中看到了一尊人影,却看不真切。
但却看到有无数的太阴神魔自其而身。
那个人,才是真正的布局之人。
“江舟?”
许青的声音将他心神唤回。
江舟眉稍微扬,将这些心思都抛到了脑后。
这样的存在,恐怕不比白骨老佛这等一品存在弱,甚至尤有过之。
他多想无益。
还是先苟住,将来若有机会,再跟这个老阴比算算旧账。
【太阴奇门阵:阴阳道静,是生万象。八卦甲子,神机鬼藏。——太阴之道,九宫遁甲,八门奇阵,能发八门阴雷,能演太阴之道。陷阵者,九死一生。】
【真灵之数:八】
只有太阴神魔得了一点真灵,那七点是之前剩下的。
在吴郡半年,他几乎没怎么斩杀妖魔。
肃靖司平乱所得真灵是有出无进,只有区区七点。
先前那些蛮人虽然诡异,鬼神图录却还是认定为人。
他得不到半点奖励。
不过这尊太阴神魔是四品,这阵法应该不会简单。
念动间,三头六臂一晃,便恢复了正常模样。
许青正惊疑不定地地看着五色云烟中斗得惊天动地的有相神魔与那尊巫蛮。
“你这是什么东西?竟然能与一尊四品匹敌?”
江舟淡定道:“师门所赐的唤使力士,卫我周全。”
许青嘴角微微一抽:“你师门还收人吗?”
想着他刚才变化三头六臂的神通本已十分惊世骇俗,谁知道六只手上竟然都拿着一件宝物。
除了那把金刀,她虽然一件认不得,但敢肯定其中至少有两三件都是仙宝。
带满身的仙宝,还有一尊堪比四品的的力士为仆为役……
混蛋,老娘也有师门,怎么差距这么大?
江舟笑道:“别人不收,都尉你若有意,我倒是可以引见。”
“……算了。”
许青艰难地吞咽着,忍着心中的蠢蠢欲动,撇过头去。
旋即又忍不住问道:“这似乎是佛门护法之流,你难道是出自佛门?”
江舟反问:“你觉得我像吃斋念佛的吗?”
“不像。”许青斩钉截铁。
却也不再多问。
江舟笑了笑,微眯着眼看向那尊巫蛮。
他确实是四品中的强者。
有相神魔种种法力玄妙加持,一身大悲怒火,手中金刚杵,脚下莲花,背后日轮,虽是虚幻所化,却内蕴佛门无上伏魔大力。
这巫蛮竟然能与其打得不相上下,如今渐渐适应过来,竟然还隐隐有占据上风之势。
尽管如此,江舟却没有露出急躁之色。
突然收回了太乙五烟罗。
然后抬手在顶门上一拍,红光冲顶而出。
竟然又跃出一尊脚踩日轮莲座的大力金刚有相神魔来。
大悲怒焰横空,直接飞身扑入了战局。
有相神魔是以自己神魂驱动,驱动数量、个体实力,都受限于他自身。
他如今的神魂,足以驱使两尊四品实力的神魔,不过这是极限,而且颇有负担。
同时驱使两尊,他便无力再维持太乙五烟罗。
之前只唤出一尊,就是为了防备楚王另有埋伏。
“……”
一旁许青看着又跳出来一尊神魔,表情已经麻木了。
手指却在暗暗用力揪着衣角。
这该死的狗大户……有本事你再叫出几个来?
那边巫蛮也神色大变。
一尊有相神魔,已经令其疲于应付。
再来一尊,他只能逃!
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做的。
不过却被第二尊有相神魔迎头一杵砸了下来。
然后便陷入了两尊神魔的围殴。
巫蛮再是厉害,也抵受不住。
没过多久,便被两神魔一把撕碎,爆出漫天飞虫,又被熊熊大悲怒焰焚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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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青看得心惊魂魄之余,也松了一口气。
江舟收回有相神魔。
其实他可以用灭魔弹月弩轻易杀死这巫蛮。
这东西,别说四品,恐怕三品见了也要跑。
只是这玩意的杀伤力,靠的是里面的十枚金弹。
金弹一空,基本就是半废了。
要不是太阴神魔这玩意太难缠,他还舍不得用。
一个巫蛮,杀了还得不到奖励,他疯了才会浪费一枚金弹。
没过多久,老钱去而复返。
虽然没有细说,但江舟许青却看得出他刚刚恐怕经历了一场恶战。
百蛮果然是对江舟恨之入骨,竟然真的派了一尊上三品的存在过来截杀他。
这更让江舟生离开南州的心思越发坚定。
开玩笑……
一个楚王就够他头大,再来一个百蛮,他挂开得再大也得发怵。
这一次押运妖魔,并不是作假。
而是真的要直接送到阳州。
在出发之前,江舟怕连累其他人,已经安排家中之人,还有一些愿意跟他去阳州的人从别的渠道潜出吴郡,先一步去阳州打点一切。
所以他也不想再折返回吴郡。
楚军陈兵吴郡周边,却也拦不住他们,有的是办法避过去。
至于吴郡……
他留守半年,临走时又令柳权放出八鬼将,镇守吴郡,直至元千山完全接管吴郡防务。
现在又以自身为饵,诱杀了楚王一只得力臂膀,还有百变诸多高手,已经是仁至义尽。
吴郡如何,也与他无关了。
楚王如今也是各处招揽流民,以充实南州。
就算最后城破,也不可能再舍得残杀吴郡百姓。
老钱和许青与他一道出了吴境,来到南、阳两州交界之处,便互道别情,各自分开。
江舟用柳权的法令将阴兵送回阴司,又将伏魔金塔全都收进了弥尘幡中。
独自走进阳州境内,匹马上任。
第332章 江湖草莽 (求订阅、月票)
阳州,因阳江而得名。
比之怀水,阳江更是大了不知凡几,自北向南,浩浩荡荡,所经流域,怕不是有数十万里,几乎跨过了半个稷土。
陆上江河,只在黄河之下。
环绕江都,流贯穿整个阳州,与怀水、黄河,汇聚于南州、阳州交界之处,名为三江口。
江舟此时,便骑在腾雾背上,慢悠悠地走在三江口驿道上。
腰间挂着冰魄寒光剑,怀里抱着乾坤葫芦,时不时啜上一口。
神情无比享受,好不悠哉。
葫芦里的青谷酒,仍然是谷村山洞血池中收来的。
浅浅啜喝上一口,淡淡的稻谷清香,与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混合在一起,在舌尖萦绕。
让江舟感觉有一种奇异的诱惑,回味无穷。
江舟自认为,或许是在那半年里习惯了血腥味,他才会产生这种有些微变太的感观。
“噗!”
座下腾雾打了个响鼻,频频回头,马眼不断向他示意,提醒江舟该给它喝一口了。
又要马大爷走,又不给马大爷酒,你这是想白嫖不成?
江舟撇了撇嘴,递出葫芦,倒出一股淡青中带着丝丝血红的酒液。
腾雾仰着马首,张开大嘴,快速地甩动大舌头,马眼里透出享受。
“大哥,好俊的马!”
“马还会喝酒,真是稀奇!”
几声粗犷的呼喝声从身后传来。
旋即一阵阵马蹄声响起,几匹马从他身旁呼啸而过。
马上是几个身形各异,高矮胖瘦都有。
衣衫之下,却都是隐隐可见筋肉健实。
与江舟擦身而过,隐然有一股热气扑来。
那是武者的血气。
好奇的目光从他身上掠过,确切地说,是从他身下的腾雾和他腰间的冰魄寒光剑上掠过。
其中几道,隐隐带着几分贪婪。
“莫要节外生枝……”
这几个骑士很快就越过江舟远去,只有一个清亮的声音远远传来。
江舟只是笑了笑,没有理会。
依旧悠哉悠哉地浅啜慢行。
到江都的路不近,但江舟愿意的话,完全可以在两三日里就到达。
不过他却宁愿慢慢地走过去。
说起来,自从莫名其妙来到此间,他就没有像现在这么清静。
先是各种逃命,求生。
好不容易安稳些,又是斩妖,又是查案,又是打抱不平,为民请命。
现在想想,虽然谈不上什么后悔,但也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
从走出吴郡,走出南州那一刻起,江舟就决定,从今往后,他要过清静悠闲的日子。
绝对不多管闲事……嗯,斩妖除魔还是要的。
要不然怎么升级?
不过却不会再像在吴郡时一样,天天为查案追杀妖魔忙得团团转。
等到了江都,就衔买个大宅子,过个地主老才的清静修仙日子。
毕竟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妖魔?
就看谁倒霉撞在他手里了。
士史这个职司,本就所属文官体系,名义上,掌着肃靖司中的刑狱、律条诸事。
实际上却没有什么具体的职司。
很多事情都有权管,但事实上,那些事情都有专门的职司负责。
他这个士史,可以说是可有可无。
非要管也不是不行,可没有人会听你调遣,只能自己去折腾。
一句话,就是没什么实权,地位却不低。
论品级,高都尉半级,却连靖妖将军也无权管他。
用一个词可以形容:清贵。
这个调令,其实有点耐人寻味。
以他在吴郡的功劳,就算是晋升靖妖将军,主掌一地,甚至封一个勋爵,都不是不可能。
偏偏是这么一个可有可无的清贵官职。
离开之前,听范缜跟他提过,朝廷对于他的封赏,其实是有过争吵的。
还真有人说要给他封爵,把他调到玉京任职。
不过在他的便宜准老师,当朝太宰李东阳的一力坚持下,他却被调到阳州,当了这么个士史。
江舟不认为李东阳会有意打压他,只可能是另有深意。
不过他却已经不在意了。
这个官职正合他意。
其实现在离了肃靖司,他也可以斩妖除魔。
不过真的没有什么必要。
毕竟有组织的好处他已经体会过了。
仅仅是肃靖司里的信息优势他就不想扔了。
而且他现在离天下无敌还早着呢,背后有个肃靖司做靠山,没什么坏处。
当了这士史,既不用干活,没有什么义务,也能享受许多便利,何乐而不为?
江舟一边寻思,一边任由腾雾载着,晃晃悠悠沿着驿道走着。
阳州不愧是大稷的鱼米之乡,走了这一路,他竟然没有看到一个流民,也没遇上劫道的土匪强盗,妖魔鬼怪之类。
这要是换了在南州,是根本不可能的。
但这荒野之地,也难见人影。
走了小半日功夫,才终于看到了一点人烟。
前方出些了一个路口,一张写着“茶”字的旗幡迎风招摇。
江舟抬头,手搭凉棚,看了看有些刺眼的烈日,便用脚后根磕了下腾雾。
腾雾会意,甩开蹄子就跑向茶肆。
它早就不想走了。
真把马大爷当马使了?
骑了这么久也不给休息。
从腾雾背上下来,把它自己扔在道旁。
让小二给装上一桶茶给它,便径直走进茶肆里。
这里已经坐了不少行商旅客之流,大多携刀带剑的。
有两桌人自打他进来,就不时地往他身上瞟,更多的是扫视在道旁咕咚咕咚喝着茶的腾雾。
是刚刚在驿道上遇到的几个骑士。
见江舟看来,他们只是咧嘴一笑,也就收回了目光。
“掌柜的!”
“这附近可有能落脚之处?”
江舟刚坐下不久,就听到那两桌像是江湖草莽之流的人中,有人大喝问道。
那个正在忙着著茶的汉子回头:“哟,要说近些的,除了咱家的村子外,可就真没有了,别说借宿,方圆数十里,也就咱家这茶肆可以歇脚的,想要落脚啊,那几位得紧赶些,到了五六十里外,倒是有一个平江县城。”
“五六十里?那如何能赶到!喂,掌柜的,你家村子何在?”
几人嚷嚷道。
阳州虽然相对太平,可到了晚上,若还在荒郊野外待着,那也一样有着很大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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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长久在外,岂能不知?
茶肆里有不少人都和他们一样,急着找地方落脚。
当下听闻,都嚷嚷起来。
掌柜的赔着笑道:“可对不住诸位了,咱那个小村子,向来不留生人的。”
众人也无法。
这种事是常有的,一般的村落都是这样。
随意让生人进村,是很容易招灾的。
那茶肆小二忽然道:“掌柜的,其实附近还是有一个地方能落脚的。”
掌柜的却是神色微变,瞪了小二一眼。
“嗯?”
几个江湖莽客眼尖,顿时怒道:“你这掌柜,明明是有地方,你扯谎就罢了,为何还不让人说!”
“莫不是你这里是黑店,还想着算计咱哥几个不成?”
茶肆中人顿时色变,极为不善地盯着掌柜。
掌柜的满头大汗,也顾不得别的,连忙道:“诸位诸位,不是咱不说,是那地方实在邪门,咱这是为诸位着想啊。”
“几里外有一座寺庙,那里的僧人倒是愿意留宿过往之人,不过……不过那寺庙闹鬼啊!”
他也不隐瞒了,反正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没必要为了这些不识好歹的人置自己于险境。
第333章 花鼓寺 (求订阅、月票)
“闹鬼!?”
茶肆众人纷纷一惊。
“掌柜的,你莫不是说笑吧?”
有人质疑道:“别的地方倒罢了,在咱们阳州,哪里来那么多妖魔鬼怪?而且还是寺庙里闹鬼?”
掌柜的还没回答,就有旅客行商好奇道:“怎么?阳州的妖魔很少吗?”
“寺庙里闹鬼又有什么问题?”
有一人起身抱拳,带着一种自豪道:“诸位客地朋友不知道也正常,咱们阳州之地,素来繁华,朝庭六司衙门能人无数,即便寻常百姓,也多有读书习武之辈,寻常妖魔想要犯事,却是不易。”
“自从尊胜寺论法之后,阳州一地,只要是有人聚居之处,妖魔之流都不敢露头,寺庙等地,更是避之唯恐不及,这都是尊胜寺的神僧们慈悲功德。”
“你说说,还有什么鬼怪敢在寺庙里作怪?”
此人说着,又瞪视掌柜:“掌柜的,你说寺庙里会闹鬼?莫不是在哄骗我等!”
掌柜的一脸冤枉:“哎呀,这位客官,我阳州之地是繁盛之极,不过也是大得很啊,”
“朝庭人手再多,尊胜寺神僧再厉害,那也不可能处处都能管到,要不然肃靖司那些大人们还不天天喝茶闲谈,或是逛那勾栏瓦舍去了?还用当什么差?”
“哈哈哈哈!”
酒肆里暴发一阵大笑。
有人笑道:“那汉子,我看不是掌柜的哄骗,而是你在吹牛啊!”
那人满脸通红,急于辩解,又笨口拙舌,不知如何去说。
“……”
江舟喝了口茶。
他莫名地感受到了冒犯。
众人哄笑了一阵,忽然有一个清脆的声音问道:
“掌柜的,你说的寺庙闹鬼,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众人闻听这声音,都被吸引了过去,因为这声音太好听了。
循声望去,更是眼都直了。
那是一群年轻的男女。
两桌大约八九人,都是身背宝剑,一式的白色长袍,隐有出尘绝俗之气。
全身上下不染一点尘埃。
连背后露出的剑柄也是雪白的颜色。
竟个个姿容不凡。
在这一身雪白的映衬下,更是如同烈阳照雪一般,令人无法直视。
而刚刚出言的那个声音,正是其中一个明眸皓齿,姿容艳丽的女子。
这群人见众人注视,有的微微皱眉,略显嫌弃,有的微微扬起下巴,有的淡然相对。
却都有一个共同点,眉宇间的傲气十分明显。
其他人却觉得很正常。
他们若有这样的姿容,这样的出身,怕是比这些人还要傲。
只看这一身打扮,就知道这些男女定然出身不凡。
十有八九是江湖名门,甚至有可能是那些仙门名教中仙家子弟。
所以虽然引人注目,却也无人敢冒犯。
江舟从进来之时,就注意到了这些男女。
不是因为他们身上这穿着打扮太骚包,而是他太熟悉。
和林疏疏那个骚包如出一辙。
应该都是玉剑城的弟子。
此时掌柜的被追问,面现迟疑之色:“这个……”
“倒不是咱不愿说,实在是咱也不是太清楚。”
“那寺庙名为花鼓寺,就在几里外,咱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说是那花鼓寺有邪异作祟害人,连官府衙门都曾过来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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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咱还是奉劝诸位客官一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在此歇歇,就早早上路,紧赶一些,到了县城再投宿吧。”
茶肆掌柜显然有些言不由衷。
江舟能看得出来,茶肆中有不少都是阅历丰厚之人,也能看得出来。
他们知道出门在外,多听人劝,没有坏处。
没必要去担那风险。
所以当即就有人起身结了账,匆匆离去。
随后接连有人结账离开。
很快,原本坐得满满当当的茶肆里除了江舟,就只剩下寥寥几拨人。
那群江湖客,和玉剑城那拨男女,也在其中。
“大哥,咱们这么多人,就算有鬼,那也该是鬼怕咱们,兄弟们都赶了几天路了,您就别折腾兄弟们了吧?”
那群江湖客中的领头的是一个魁梧的壮汉,似乎是有意尽早上路,不过其他的兄弟却有些不情愿。
他看自己的兄弟都是一脸风尘之色,也有些不忍便答应了下来。
另一边,玉剑城一群男女,却是喜笑颜开。
“师兄,今晚咱们就到那花鼓寺落脚吧。”
“这次下山,本就是来积攒功德气运,完满道行,若有邪祟,岂不正好?”
“没错,本来听闻阳州繁华,有许多好玩好吃的物事,还挺高兴,可没想这里竟然连一个妖魔都难遇上,也不知道师门为何要让我等到这样的地方让我等来历练,积攒功德。”
“听说门中除了林师兄、秋师姐那等天骄,还尚未有人有所斩获,”
“若那花鼓寺真有妖魔,才真是我等时运到了,只要除了那邪祟,必定能在门中展露头角。”
“唉……”
这些人的议论也不避他人,掌柜的见状,叹了一口气,也不好多说,便不再理会。
两拨人主间打定,没过多久,便先后离去。
走之前,都向掌柜的问了花鼓寺的方向。
过了一会儿,江舟也起身骑上腾雾,朝着掌柜指的方向行去。
掌柜见他孤身一人,竟似乎也想去凑这个热闹,连忙叫住江舟:“这位公子,难道也想去花鼓寺?”
江舟回头笑道:“这不是正是掌柜的所愿?”
掌柜的神色微变,旋即茫然道:“公子这是何意?”
江舟讶然:“掌柜的刚才说了那么多,难道不是要将我们这些‘不知死活’之辈引到花鼓寺?”
“我还以为,掌柜的就是那个鬼物邪祟,想要把人到那里去害了呢。”
掌柜的满脸愣然:“这……公子说笑了,若是如此,咱大可什么也不说,只说那花鼓寺可落脚便是,咱刚才可是一直都在劝说诸位不要去那花鼓寺的。”
“那看来是在下错怪掌柜了。”
江舟笑了笑,旋即回头拍了拍腾雾,慢慢离去。
茶肆掌柜看着江舟离去的背影,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那小二神色阴狠道:“师兄,此人眼力竟如此毒辣,会不会坏了咱们的好事?要不要……”
第334章 棺材 (求订阅、月票)
掌柜摇了摇头。
沉着脸道:“此人不知来历虚实,谁知道会不会踢上铁板?”
“反正他也要去花鼓寺,便让他去吧。若是没本事,死了也是自找的,若真是个深藏不露之人,那也由得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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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在这里又没干什么坏事,还好言劝他们不要去送死,是这些人自己不知天高地厚,非要去寻死,又与我何干?”
“原来是这样!”
小二似乎恍然大悟般,一拍脑袋:
“师兄,难怪你一直让我不要直接骗人去花鼓寺送死,就只是人多的时候唱唱双簧,”
“反正多的是这样自命不凡之辈,只要有这些人,我们也足够交差了,”
“就算碰到路见不平的高人,那也怪不得我们!”
他一时激动,手舞足蹈,头上的头发竟然连着“头皮”一起掉了下来,露出一颗光秃秃的脑袋,上面还有几个香疤。
他这头发竟是假的。
“快戴上!”
掌柜的喝斥了一声,然后笑了笑,又收敛起来叹道:“咱们总归是念佛的,也是身不由己啊……”
……
早已经走远了的江舟,却隔着一两里的距离就将茶肆中谈话听在耳中。
“身不由己……”
谁在逼迫他们?
江舟如今神魂强大之极。
才到茶肆,便已经有种冥冥中的先见之明。
倒不是一眼便看穿了掌柜小二的伪装。
只是在察觉异常之后,坐在茶肆中逐一观察,才看出二人的破绽。
说起来,也得益于他半年磨刀,开辟心头绛宫。
打通心头绛宫,其实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法力修为提升。
但他的道行却是大增。
什么是道行?
修炼法力是道行,炼精是道行,炼神是道行。
修心炼性是道行,行功积德也是道行。
这不是别人告诉他的。
是他在这半年里勤读三教经曲,又两宫具开,渐渐明悟的。
眉心三寸,脑宫主神。
心头三寸,绛宫主意。
神意合一,方为魂灵。
再加上腹下三寸,丹田气海主气,五脏九节百窍主精。
精气合而为身魄。
所谓性命双修,江舟听得很多。
但一直不知所以。
现在他大概知道了一些。
魂灵便是性,身魄便是命。
不过反过来,性却不是魂灵,命也并非身魄。
若等他全然悟通了性命二字,恐怕也大道将成了。
在马背上晃晃悠悠,心中转动着种种道理,却没有将刚刚在茶肆中所见与那掌柜等人放在心上。
傍晚之时,天色将黑。
腾雾嗒嗒嗒地走到了一座寺庙前停了下来。
这寺庙颇为雄伟庄严。
寺门正半掩。
从门中看去,竟然毫无遮挡,一条宽大的白石路直通一座雄伟佛殿。
一群人正于佛殿前站立。
一个年轻僧人正在掩门,见了江舟,神色微微一愣,眼中露出几分慌乱,加快了掩门速度。
“小和尚,你急什么?”
江舟脚后根轻磕,腾雾立马跑了过去,还直接伸长脖子,把马头探进了门缝中卡着。
一上一下,与那小和尚大眼瞪小眼。
“哎哟妈呀!”
小和尚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看到近在眼前的大脑袋,登时一屁股坐地。
“道净,何事喧哗?”
雄伟佛殿前,一个正与两拨人说着话的僧人看了过来。
这僧人看形貌,年岁极高。
长髯尽白,垂在胸前。
两道长眉垂下两寸有余,竟然一边黑,一边白。
十分引人注目。
看到门前的情形,便摇摇头:“可是行客投宿?”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出家人,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快领行客进来。”
叫道净的年轻和尚连忙爬了起来。
“施主可是要投宿?若不是,还是快快离去吧,再往前走十多里路,就有一个村子。”
“天色将晚,孤身在这荒郊野岭可不安生,施主马快,想来能在天黑前赶到。”
这叫道净的和尚虽然极力掩饰,但江舟能感觉到他心中的慌乱。
老和尚急着让他进来,小和尚急着赶他走……
有意思……
“你这小和尚,你家老尚都让我进去了,怎的你却不让?我看你这寺庙大得很,怎的不能留我住一住?”
江舟笑道:“如此可不像出家人慈悲为怀啊。”
“道净?你还在磨蹭什么?怎么还不请行客入寺?”
老和尚的声音又响起。
道净连忙低下头,合什低声道:“施主请进。”
“看看,还是你家大人有气度,小和尚,你修行不够啊。”
江舟一边下马,一边说着风凉话,自己推开门从小和尚身边擦过。
腾雾甩了甩尾巴,长长的尾鬃在小和尚脸上拂过,一股怪味冲得小和尚差点吐了出来。
气得道净直瞪眼。
江舟已经轻笑一声,向那佛殿前的老僧走去。
先到的那两拨人正是比他早一些离开茶肆的江湖客,和那群姿容不凡的男女。
这些十有八九是玉剑城弟子的男女,只是有几个淡淡扫了眼江舟,便不再理会。
倒是另一边的江湖客,有几人见到他,眼睛便是一亮。
在他腰间的冰魄寒光剑与腾雾上来回扫视。
江舟如若不觉,对老僧一揖道:“在下徐文卿,一介书生,刚刚游学至阳州,途经此地,便来借宿一宿,大师可否行个方便?”
他镇守吴郡半年,独挡楚王大军,保不准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顺嘴就把黑锅徐的名字借来一用。
上次杀了那尊太阴神魔,鬼神图录中的画面还给他揭开了一个不解之迷。
徐文卿那家伙之所以会倒霉,还真是因为他……遗落的那本兵书。
当时韦绶之事,便是这尊太阴神魔在背后操纵。
他尾随到老槐林,被其发觉,打碎了他那具楚留香的幻梦身。
锅却扣到了徐文卿身上。
徐文卿也是中了太阴神魔的至阴之毒,才令白麓书院一众名士也束手无策,引出了后面那么多事。
很多事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所以江舟很顺手地拿来就用。
老僧已经合什低喧佛号:“阿弥陀佛,原来是徐施主,老衲枯荣。”
“出家人,与人方便,与己方便,施主要留宿,自无不可,不过……”
“老袖有一事却还需明言。”
老僧转过身,他身后还有几个和尚,此时也让了开来。
露出后面的佛殿。
佛殿中,竟然停着许多棺材。
一排排整整齐齐,摆在佛像之前。
至少二三十口。
第335章 桂花林 (求订阅、月票)
佛殿中,供奉的是一尊江舟没有见过的佛。
不过也不奇怪。
此世种种与他所知大异。
他所见过的寺庙道观供奉的佛陀道尊,就没有一尊是他认得的。
慈悲庄严的佛像下,停着二三十副黑漆漆的棺木。
满殿烛光跳动,明亮异常。
却仍让人感到一丝丝阴森可怖。
“徐施主,还有诸位施主,你们也都看到了。”
枯荣老僧指了指佛殿:“老衲方才也已与诸位施主说过了。”
他朝两边合什道:“左近邻村邻县之民,多有家中有人身故,却无银钱为先人安葬、超度的人家。”
“老衲心中不忍,愉好敝寺还算有些香火供奉,而且在寺后有一片桂花林,颇为宽敞,”
“便索性将这桂花林中用作安葬亡人,让那些家中不便者,将先人送至敝寺,”
“这些棺木,便都是那些人家送来,停放在此,待老衲为其举行法事超度之后,再在这寺后的桂花林中安葬。”
“如此,他人既得便利,老衲也得心安。”
枯荣老僧说到这里,苦笑一声道:“不过也正因此,外间多有敝寺阴邪作祟之传闻。”
他看向佛殿之中的棺木:“事就是这么个事,诸位施主都看到了,这些都是些可怜的亡人,老衲实不忍其曝尸荒野,若是施主不忌讳,大可住下。”
江舟叹道:“大师真是慈悲心肠,功德无量啊。”
“哈!”
一个络腮胡震声道:“我道是什么?就是些死人罢了!”
“活人老子都不怕,还怕死人?”
“老和尚,不用多说了,客房在何处?快带我们兄弟去,赶了几天路,可得好好养上几日,还有上好的酒肉备着,银钱绝不会短了你的。”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枯荣连忙道:“与人方便,不敢要施主财物,只是佛门清净之地,只有素斋,并无酒肉。”
“什么?酒肉都没有!我说你这老和尚……”
“老七!”
那络腮胡大怒,却被一个魁梧壮汉给喝骂了一声。
然后歉意地道:“老方丈还请见谅,我这兄弟不识礼数,得罪了。”
枯荣老僧连忙道:“无妨无妨。”
说着又看向江舟和那群男女:“诸位施主可还要留下?”
江舟笑道:“小生自幼读圣贤之书,不语怪力乱神,不过是一些棺木罢了,有何忌讳?”
“原来是个书呆子,居然还不信鬼神?要是真见着邪祟,可不要吓得尿了裤子。”
玉剑城那群男女中,忽有一人笑道。
江舟看向那发笑之人。
是个姿容艳丽的女子。
他记得此人,在茶肆里,便是她追问的花鼓寺之事,又一力撺掇众人来这花鼓寺“降魔”积功。
当面说人长短,见江舟看来,不仅没有心虚,反而微微抬起光洁的下巴。
并不将江舟放在眼里。
“诶,这位姑娘此言差矣。”
江舟一脸严肃道:“读书人,只是不语怪力,不近鬼神,并非不信。”
“但只要读破万卷书,领悟圣人之意,坚定心中信念,即便鬼神也要退避三舍。”
他抬头挺胸:“小生养胸中浩然正气,鬼神何足惧?”
“噗哧~”
好几个年轻姑娘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果真是个书呆子。”
那姿容艳丽的高傲女子撇了撇嘴:“就你,还养浩然正气?”
她摇了摇头,撇过头去,不再去看他。
似乎不屑于跟江舟争辩,凭白堕了身份。
枯荣老僧忙道:“既然诸位施主都执意留下,道空、道生、道因,你们领诸位施主去后院安歇吧。”
他身后几个僧人上前一步道:“是,方丈。”
众人随几个僧人离去前,玉剑城弟子中有一个看起来年纪只有十六七的女孩回头对他说道:
“书呆子,晚上要是撞了鬼,可千万别尿裤子哦,嘻嘻。”
江舟一挺胸脯:“岂有此理,小生熟读万卷书,能通晓圣人经义,明知圣人大道,岂会惧怕区区鬼神之流?”
“岂不闻,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行无愧于人,止无愧于心,乃君子之乐也?”
“君子无愧,岂惧邪祟?”
“岂不闻……”
“行了行了行了!”
小女子被这书呆子念得两眼转圈,头脑发昏,反应过来,见他还要再念,连忙双后捂耳,脆声打断。
瞪了江舟一眼,转身仓皇而去,不敢停留。
江舟心中暗笑,面上却茫然,伸手叫道:“小生还没有说完呢,姑娘你别走啊!”
小女子脚下一个趔趄,险些就滑倒。
那骄傲女子白了她一眼:“你理那个书呆子作甚?这回知道错了吧?”
小女子面有余悸:“谁知道他这么能说啊?秋师姐,这些读书人都这么可怕吗?”
“他说的那些话,平日里师父好像也让我背过些,不过我只读两句就心魔丛生,神魂难禁……”
“秋师姐”翻了个白眼:“啐!你那叫心魔?还神魂难禁?你那是走神犯困!”
她摇摇头又道:“读书人里,还是有不少厉害人物的,那些大儒不说,连咱们师父也是要敬上七分的。”
“年轻一辈,也有不少俊杰,玉京龙风双秀,佛心雕龙,鸣凤吐珠,可都是名列玉龙册,听说不输我姐姐和咱们林师兄。”
“这阳州,也有岳阳萧家萧离,也是不凡。”
“还有半年前震动天下的谪仙人,不也是读书人?你说厉不厉害?”
小女子捂嘴惊道:“那位谪仙人我听过耶!听说他用了三剑就让天下大乱,那得多厉害!”
“此三剑非彼三剑……算了,你说得不错。”
“秋师姐”摇摇头,对于自己这个学渣师妹,她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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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你记住了,多读书,没坏处的,但可不能像那个书呆子一样,把书读死了,那你也成了一样的呆子!”
小女子睁大眼睛,惊恐地连连摇头。
她才不要变成这样!
过没多久,又忽然担忧道:“秋师姐,你说他那么呆,要是真有邪祟,岂不是很容易被害了命去?”
“秋师姐”:“……”
一旁一直在笑听着的一个俊秀男子回头道:“你这小东西就别再说别人了,管好你自己吧,也不许再烦你秋师姐。”
不提他们的谈话。
江舟有些意犹未尽地放下手,又看向那群江湖客。
有几人正呆呆地看着他。
见他看来,连忙一抖,避开眼神。
那络腮胡骂道:“他娘的,那书呆,你可千万别开口,老子头一疼,就喜欢揍人。”
他举起砂锅大的拳头,对江舟面露威胁。
江舟有点遗憾地摇摇头。
“好香啊。”
随着几个僧人来到后院。
江湖客和一群男女都忽然耸起鼻来。
在前头领路的一个看似年龄最长的僧人道:“这院子后面就是桂花林了,如今正好是开花的时节,诸位施主能赶上,也算是缘分。”
“桂花林?不就是老和尚说埋死人的地方?也太秽气了!”
那络腮胡皱眉,声音震得人耳朵嗡嗡响。
“就是那里。”
一个僧人淡淡道:“刚才方丈已经说过,若是介意,大可离去。”
“诶,道生师弟,不得无礼。”
最长僧人笑道:“诸位见谅,我这师弟向来便是如此冷言冷语。”
领头大汉责怪地瞪了一眼络腮胡,络腮胡不情不愿道:“算了算了,算老子倒霉,就跟死人做一做邻居吧。”
很快,僧人领着他们来到一个院子。
这院子很宽敞,两旁都有几排僧舍,怕是有数十个房间。
他们这二十几号人尽都住这里,也毫不显拥挤。
前方有一道青墙,墙中间是量道月门。
可以看到许多花树林立,淡金的花朵连成一片片,如同一片片金云,十分美幻。
又有阵阵幽香扑鼻。
看到如此一个桂花林,众人竟都有一种若能长住于此,也是幸事的领头。
三僧给他们安排好房间离去之时,那面色冷淡的道生回头道:
“给你们个忠告,晚上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最好不要出来。”
络腮胡疑道:“动静?能有什么动静?”
“道生师弟,莫要胡言乱语。”
最长的道空和尚连忙道:“晚上方丈要为尊胜宝殿中那些亡魂超度,怕是会打扰到诸位施主。”
“不过也没有办法,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短短几日,竟送来这么多棺木,放久了,可不好,还请施主们担待。”
领头大汉抱拳道:“好说,不妨事。”
道空笑了笑,扯着道生就走。
第336章 书生 (求订阅、月票)
这花鼓寺后院中一排排僧舍,一排就有五六间。
江舟独自一人占了一个房间。
腾雾就在门外院子里。
那群江湖客和玉剑城的弟子,各自住了一排房间。
倒是互不干涉,落得清静。
江舟进了给他安排的僧舍。
进宽二三丈的一个房间,摆设极简,只有一张榻,一张桌子。
不过很是整洁。
从角落有些脱落的膝皮,露出的砖石来看,这僧舍有些年头了。
榻上的被褥是寺僧刚刚拿来的。
有些陈旧,隐隐泛黄,却也算是干净,没有什么异味。
江舟四处摸了摸,拍了拍手,坐到了榻上。
开始寻思起来。
这花鼓寺,从他进来开始,就只见到了五个人。
枯荣老僧。
被腾雾吓了一屁股墩的道净小和尚。
还有给他们安排住处的道空、道生、道因三僧。
这后院却有数十个僧舍,也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难不成,还都是给过路行客准备的客房不成?
两耳微微一动,江舟摇了摇头。
抬头看了眼窗外,月色正明。
随手从弥尘幡中拿出一卷书,打开房门走到了院子。
与此同时。
那两拨人也都各自聚在一起。
那群江湖客中,有人心忧道:“大哥,我看这寺里有点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这不好好的吗?就是这东西……呸!”
“他娘的,这玩意也是人吃的?”
络腮胡一边说,一边拿着一个大面饼子,啃了一口,又硬又涩又酸,嚼了两下就吐了出来,骂了一句。
领头大汉皱眉道:“老三,你说说,怎么不对劲?”
老三是个干瘦的汉子,闻言摇摇头:“我也说不清,就是进了这花鼓寺,我就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络腮胡撇嘴道:“老三,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老这么疑神疑鬼,不就是一个字,胆子小吗!”
有人笑道:“老七,你不识字也就算了,连数都不识,还好意思笑三哥?这是三个字!”
络腮胡骂道:“你懂个屁!你识字?你识字你来告诉老子,你那狗名字怎么写?”
“嘿!”
“好了,不要闹了。”
领头大汉道:“老三向来心细,他说的话,你们也不要不当一回事。”
“行走江湖,小心无大错。”
“这次岳阳洞庭湖的群雄大会事关重大,咱可不能出岔子。”
“嗨!”
络腮胡不以为然地摆了摆大手:“这次大会,必然是大哥你力拔头筹,三郡九里绿林盟主的位置,非大哥你莫属!”
领头大汉扫了他一眼,无奈地摇摇头,没有说话。
老三忽然道:“我倒觉得,那群男女不是什么善茬,不知跟这次洞庭大会有没有关系?”
“就那群白嫩嫩的娃子?”
络腮胡咧开大嘴嘲笑道:“老三,你是不是这酸饼子吃多了,把人也吃坏了?”
“你怎么不说那个酸书呆是御龙书生萧情?”
“哈哈哈哈!”
其余人都哄然一笑。
老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不怪他们笑。
御龙书生这个名号在江湖上可谓鼎鼎大名。
听闻这洞庭大会就是他挑头发起。
其人出身也不凡。
乃是岳阳萧家的长子。
岳阳萧家虽非世家,却也是当世名门。
家学渊源,以其才学出身,将来必是出将入相。
不过大半年前,南州楚王举兵造反。
却听闻萧家扛鼎之人萧别怨,忽然出现在楚王麾下,还亲自领兵去攻吴郡。
只不过不知发生了什么,在南州之地大半已陷的情况下,其率五十万围攻吴郡,竟然还铩羽而归。
听说萧别怨还落了个半身不逐,只能坐在车椅上度日的下场。
消息传出,远在阳州岳阳的萧家,也受了牵连。
被抄了家,全家锁押进京问罪。
不过萧家却有两人早早得了消息,逃了出去。
这两人是萧别怨的一双儿子,其中一个便是萧情。
这萧情也是厉害。
潜逃出去,大半年的时间,竟然在江湖上闯出了御龙书生这好大的名头。
其暗中的势力遍布三郡九野。
这次更是挑头发起洞庭大会,要联合阳州绿林豪杰,选出一位盟主。
统合阳州绿林之力,效仿北境三十六路烟尘。
这样一位豪杰英雄,他们是十分敬佩的。
刚才那个酸书呆的表现,他们是看在眼里的。
长得倒是十分出挑,不过一身气血弱不可察,手无缚鸡之力,为人又酸腐。
这样的酸腐之辈,说是英雄豪杰,岂能不令人发笑?
“笑归笑,老三说得没错,那群男女娃子确实是不简单。”
领头大哥微微一笑,便正色道:“不仅不简单,而且不是咱们惹得起的。”
“啊?”
络腮胡子瞪子眼睛,也不吵了。
他知道自家老大不会轻易下定论,必然是有了发现。
领头大哥正色道:“若我猜得没错,那些人不是绿林中人,而是仙门弟子。”
众人闻言一凛。
仙门弟子……
这几个字离他们太远了。
“仙门?这些神仙人物不都是在深山老林里窝着,很少现世吗?”
领头大哥叹道:“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
“天下动荡,即便是仙门,也要找出路啊。”
众人微微沉寂。
“仙门又如何?不都是些嫩瓜娃子?能有多厉害?”
络腮胡子嚷道:“大家都是一个脑袋两条胳膊,真打起来,还不定谁厉害呢!”
领头大哥无奈摇头。
别一边。
玉剑城一众弟子也聚在一起。
那“师师姐”手里正拿着一柄小剑。
一众男女围在一起,都在盯着那小剑看。
这剑长不过尺余,通体冰霜,通透晶莹。
散发出莹莹白光。
那白光中,竟然现出画面。
正是另一边僧舍中的那群江湖客。
“呵。”
听到他们提及自己等人,便有人冷笑出声。
“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绿林草莽,真是大言不惭。”
有人建议:“秋师兄,不如去给他们一些教训如何?”
“不要节外生枝。”
“秋师兄”似乎是他们之中的领头之人。
相貌俊秀,气度沉稳,眉宇间却也有一丝傲气隐隐。
“这花鼓寺的虚实还没有摸清,若真有问题,打草惊了蛇,反要多费手脚。”
“也是,就先饶他们一遭,待诛杀了那作祟的邪物,有他们好看。”
“秋师兄”没再劝阻,点头道:“刚才你们都看过了,可有发现这寺中有何异常?”
一人抢道:“我看那个枯荣老僧肯定有问题,还有佛殿中的棺木,我就不信,他真有这么好心,还专门为一些不相干之人下葬超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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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那些棺材里的死人,都是这老秃驴害死的,也不知道要用这些死人做什么邪法。”
“秋师兄”看向“师师姐”道:“师妹,你怎么看?”
“师师姐”道:“枯荣肯定是有问题,不过在查清他到底怎么害人前,咱们也不好直接动手。”
“师妹说得不错,那就先等一晚吧。”
秋师兄点头道:“他们既然把我们留下来,想必晚上定会动手,只要盯紧寺中的人,谅他也无法作怪。”
“师姐,要不看看那个书呆子吧。”
那个年纪最小的小女子忽然道。
师师姐皱眉道:“你看他作甚?”
小女子嘀咕道:“那个……不是说要盯着那老和尚,不让他作怪吗?如果要害人,那个书呆子应该最好下手的吧?”
“你啊,心地也太软了。”
师师姐摇摇头,知道这师妹向来心肠软善,恐怕是对那个书呆子生出了同情心。
不过她说得也没错。
也就依她所言,念动咒诀,在小剑上一抹。
剑光画面变化。
朗朗书声,从其中传出。
“……君子道者三,我无能焉: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
“知、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德也。”
“何谓知?”
“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可谓知矣。”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知人则哲,知人则明,可谓君子也……”
“……”
看到画面中,那书呆子在院子里学着手,摇头晃脑的样子。
众人面面相觑……
第337章 花下美人 (求订阅、月票)
“嗯!”
“好文章!好文章!”
“贡院之上,我这文章也必能博得三甲,圣钟为此而长鸣!”
一众男女见画面中那书生竟然开始自卖自夸起来,更是满脸无语。
师师姐一捂额头:“果然是个书呆子。”
只有小女子茫然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
众人更加无语。
你这关注点还能不能更偏些?
秋师兄却若有所思,笑道:“他说的为人立世之道。”
“这几句话倒是说得挺好,若真是他所作,此人应该是有些才学的。”
玉剑城虽然不是个读书做学问的地方,但门中弟子却也通晓文字,读过不少书。
对文章好坏还是有一些分辨能力的。
师师姐撇嘴道:“那又有什么用?读书不能立身,终究是一场空,只能埋首经文,做些酸诗腐句,没有半点用处。”
她说的立身却是文道的境界。
读书人养出浩然气,笔落能生辉,那是立行。
浩然有成,浩气成风,才是立身。
所谓浩气英风、正气凛然,便是说的读书人的立身气象。
普通人看不出,他们这些修行之人却是一眼就能看穿。
寻常鬼物阴邪见了,也要退避三舍。
眼前这个书呆,别说什么浩气英风,正气凛然了,即便是胸中一点浩然气都没有养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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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这个时候了,却仍只知穷章摘句,还自卖自夸,不是个书呆酸腐又是什么?
“该死的酸书呆!大晚上不睡觉,念的什么酸诗!”
几人正看着,突然传出一声怒骂:“吵得七爷头痛心烦!再不闭嘴,小心你七爷拳下不留情,打你个头脸开花!”
却见那群江湖客的房中窜出来一条大汉。
正是那络腮胡。
络腮胡一众兄弟正在房中商议,谁想没多久就听到一阵读书声。
吵得他心烦意乱。
他是最听不得这些东西的。
本以为这酸书呆只念一会儿,谁知他还没完没了,还越念越大声。
火气上涌,直接踢开了门,冲了出来。
要不是记着自家大哥嘱咐,络腮胡真想直接提起这小子的脖子,抽上几巴掌。
“哎哟,吵扰到兄台了?”
“对不住对不住,小生一时文思如泉涌,实在按捺不住,见谅则个。”
“小生这就回去,这就回去。”
一众男女看着画面里那书生不住地拱手弯腰,给那络腮胡赔着笑脸。
都觉得这酸书生也太好欺负了。
不是说文人重气节?
这小子一点骨气也没有,这么多书都白读了。
看着这书生在那暴怒的络腮胡面前,一边赔罪,一边仓皇而退。
还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摔了个屁股墩,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回到房间,关上门。
师师姐不屑地撇了撇嘴,手一抹,剑光敛起。
朝一旁的小师妹道:“看够了?”
“这书呆这么没用,我是邪祟都懒得向他下手。”
然后也不管她,重新用小剑照出另一番景象。
画面中显现的是前面的佛殿。
小师妹见状,瘪了瘪嘴,小声嘀咕:“臭书呆,真没用,好心照看你,真给我丢人……”
“呸!没用的书呆!”
院子里,络腮胡瞪着江舟回到房间,关了房门,才吐出了一口痰,骂了一句。
刚想回转房中,忽然觉得腹下膨胀。
不由又骂道:“该死的和尚庙,连人吃的东西也没有,那酸饼剌得七爷嗓子都要冒火。”
他刚才骂得最多,却也是吃得最多。
寺僧给他们准备的饼子虽然抵饱,可吃多了却干得慌。
他喝了不少水,这会儿尿意上涌,就憋不住了,有点一发不可收拾之势。
四处张望了一下,便一边扯起裤腰带,一边往后院的桂花林跑去。
很快穿过月门,就近寻了一棵桂花树,解开裤腰带就滋。
“哈~”
络腮胡满脸畅快,闭着眼睛呻吟了一声。
忽然,一声似鸟鸣般的悦耳声音传来。
络腮胡睁开眼,却突然怔住了。
刚才还滋得哗哗响的声音骤然中断,两手都撒湿了,他却仍犹如不觉。
两眼发直,看着前方。
眼前的桂花树忽然轻轻摇动,满树的淡金色桂花纷纷摇落。
如同下了一场金色的雨。
在月亮映照之下,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金辉。
如梦如幻。
桂花纷落,随风起舞。
竟然隐隐聚成一个人形。
“啊、啊……啊……”
络腮胡嘴巴慢慢张大。
从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音。
他是被吓的,也是被迷的。
那个人形渐渐清晰。
竟然是一个浑身赤果,不着片缕,曲线玲珑,婀娜多姿的美人。
如玉的肌肤上透出淡淡的金辉,整个人如同金玉雕出,完美无缺。
令络腮胡痴迷不已。
那美人面容绝美,身姿更是令人血脉贲张。
绝美的面庞上,却有着一种化不开的愁苦之色。
“唉……”
赤身美人看着络腮胡,发出一声隐有哀愁的叹息声。
“美人……”
络腮胡只觉心都要碎了,用力地吞咽了几下,张开手想要去触碰。
却忽然又听到一声叹息。
“唉……”
“唉……”
……
不是一声,是无数声,此起彼伏。
络腮胡动作僵住了。
因为他看到这桂花林中,无数的桂花树都摇动起来。
桂花纷纷扬扬,入目都是淡金的花瓣。
整个桂花林就如同金色的仙境。
每一棵桂花树下,都出现了一个赤身的美人。
都是姿容绝世,面色愁苦,看着络腮胡哀叹不已。
“呵、呵呵……呵……”
络腮胡发出僵硬的干笑。
一个赤身美人,他会痴迷。
两个赤身美人,他会狂喜。
三个不穿衣服的美人站在他面前,他死了也甘愿了!
可是无数个美人不穿衣服,用哀愁的眼神盯着他看,发出一声声哀愁叹息。
那他就只有害怕两个字了。
“娘啊!鬼啊!”
络腮胡大叫一声,裤子都没提,转身就跑。
他弄出的动静惊动了其他人。
最选冲出来的自然是听到了他声音的那帮兄弟。
“老七!”
“怎么回事?”
“大大大大、大哥!”
“有鬼啊!”
见到自家的兄弟,络腮胡终于有了点底气。
却仍是舌头打结。
第338章 佛前棺动 (求订阅、月票)
“我说老七,你是想女人想疯了吧?”
“哪来的鬼?还女鬼,还是不穿衣服的女鬼?”
桂花林中,众江湖看着四周静悄悄,除了他们,没有任何活人。
只有林中深处,隐隐可见一块块墓碑
虽然有些阴森,但在这些刀头舔血的草莽来说,并不以为意。
“我、我,我没骗你们!”
“大哥!我老七真没说胡话啊!”
“刚才就在这里,树动了,花、花都掉了!”
“一个……不不,是好多好多不穿衣服的美人……!”
络腮胡急得一阵手舞足蹈,说话却是乱七八糟,根本说不清楚。
“好好,你不是那些桂花都掉了吗?”
一个人指着周围道:“你看看,花不都好好的,哪里掉了?”
周围的桂花树,每一颗都是淡金的桂花挂满枝头。
地上连一朵都见不到。
“这、这这……”
络腮胡这时稍微镇定下来,四处一看,也傻眼了。
“这是怎么回事!?”
“老七,我说你做梦也不要这么荒唐,不对,不是荒唐,能把梦做到这种程度,也是种本事。”
“好家伙,桂花变成不穿衣服的美人,还几十上百个?”
一人满脸向往地啧啧说道。
似乎已经想到了络腮胡说的那个场景,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你!”
络腮胡语滞。
不过周围的景象也让他不禁怀疑起自己。
难道刚才真是眼花了?
不可能啊,他又没喝酒,倒是想喝来着,这和尚庙里也没酒给他喝啊……
“行了,别胡说了。”
领头大汉喝道,看向络腮胡:“老七,你说实话,你真看到了人?”
络腮胡急道:“大哥,我秦老七骗谁也不敢骗你啊!”
“不过……这怎么会这样呢?怎么又不见了呢?”
“你们在吵什么!”
几人说着话,玉剑城一众男女一起走进了这桂花林中。
他们早已经被惊动。
只不过是在正看到络腮胡在说自己见鬼,便在一旁看着。
这会儿按捺不住,闯了进来。
师师姐不客气地朝络腮胡问道:“喂,我问你,你在哪里看到的?”
络腮胡不爽她的态度,环眼一瞪:“你谁啊你?”
他长相本就凶恶,这一瞪起眼更吓人。
师师姐非但没有被吓着,反而杏眼一竖,瞪了回去:“不想死的话,问你什么就答什么,废什么话!”
“他娘的!毛都没长齐的娘们,还挺横啊!”
络腮胡登时怒了:“你家大人有没有教过你,出门在外,要夹着尾巴做人?要不然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被剥了衣服打屁股还是轻的!”
“要是没教过,七爷爷来教教你!”
“大胆!”
“放肆!”
一众男女哪里听过这等粗言秽语?尤其是师师姐。
除了身边的秋山奇外,她本就是众人中之长。
更有个亲姐姐是玉剑城一名剑主,天骄之流。
在门中与声名震天下的执尘剑主林疏疏齐名。
同辈对她素来敬畏。
长辈也多对她娇惯,哪里听得这等话语?
顿时大怒,脸罩寒霜。
其余同门已经纷纷反手握住背后剑柄,欲拔剑出鞘。
对面江湖客也是神色凶狠,各自手执兵器。
双方一言不合,竟就剑拔弩张。
“咦?各位都在啊!”
正当气氛凝固之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人群中,玉剑城那位小师妹诧异道:“咦?酸书呆是你呀,你出来干什么?”
心里暗道了一句,大晚上的,见别人热闹你也来凑热闹,还真不怕撞鬼啊?
江舟一袭青衫从月门中走来,看着众人一脸惊喜。
微微作揖道:“小生深夜难眠,在榻上辗转反侧,闻着这满园桂花幽香,忽然听到诸位的声音,便想起几位大师说过此处有个桂花林。”
“心想肯定是诸位在此赏花,这月明当空之际,禅房深处,月夜赏花,花月交相映,着实是一番佳话,本来小生还有些害怕,不过想不到诸位有此雅兴,小生自然就借借光,也来赏赏这花月。”
“或许还能灵思上涌,做出一首传世佳作来,那更是佳话中的佳话啊!”
说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为这满林花香而面露陶醉向往之色。
果然是个书呆子!
众人嘴角微撇,暗道一声。
江舟忽然探着脑袋道:“咦?那几位大师不在呀,真是可惜,小生还想请教一番呢。”
众人懒得理会一个书呆子。
不过被他这一打岔,刚刚剑拔弩张的气氛倒是缓和了一些。
那群江湖客的领头大哥听了江舟的话,却忽然皱起眉头:“有些不对。”
“大哥,怎么了?”
“刚才老七叫得这么大声,咱们在这里的动静也不小,连这书……书生也出来了,那些和尚怎么没个动静?”
络腮胡一听,顿时不以为然地挥手道:“嗨,也许是那些秃驴睡得太死了吧。”
“不大可能。”
玉剑城那位秋师兄忽然道。
师师姐疑惑道:“为什么?师兄是看出什么了?”
“那位枯荣方丈看上去似乎只是一位普通人。”
秋师兄道:“但那几位大师却是有修为在身之人。”
“其他几位还好,那位知客的道净小师傅,不过是刚刚入品。”
“道空、道因两位大师,却已经是至少八品的修为。”
“那位道生大师,我却看不透。”
一众玉剑城弟子微微一惊。
师师姐惊道:“师兄你是七品的修为,要是连你都看不透,岂非是踏入了中三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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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江湖客也是吓了一跳。
不仅是因为他们说的几个和尚竟有着高深的道行在身。
更是因为他们口中的秋师兄,竟然有着七品的修为。
可这些男女明明看起来并不像是武道中人。
修练武道,必要经历打磨筋骨皮肉。
别的不说,想要入品,这层皮必然是打磨得粗韧如牛皮。
除非踏入中三品,血气浑厚,精气反哺肉身,才能慢慢恢复。
想这些娃子一个个细皮嫩肉,一眼就能看出。
若非他们吹牛说大话,那就只能是如领头大哥所猜测的,他们是仙门弟子。
众人不由暗自后怕。
幸好刚才有这个酸书呆打岔,不然打起来就真是凶多吉少了。
寻常江湖中人,是不大敢招惹仙门弟子的。
因为武道修习之初,根本无法与那个仙门术法相提并论。
虽说武道练到高深处,未必不如仙道。
但修习武道,恰恰就因先天受限,难以打破人身桎梏。
想达到那种传说中的武道境界,谈何容易?
“呀!”
“你们看!”
一声惊呼忽然响起。
是那个小师妹。
她手里正拿着师师姐那柄小剑。
他们刚才一直在用这剑观察前院佛殿。
听到动静,便将剑让她暂时拿着,嘱咐她时刻注意,便追了出来。
众人一听声音,都看了过来。
江湖客见了她手中小剑上竟出现佛殿的画面,如在眼前。
终于确信这些人果是仙门弟子,不由更是庆幸。
旋即被画面吸引。
佛殿之中,烛光昏黄,映照着佛像忽明忽暗。
香火袅袅,缭绕佛像,与满殿棺木。
白日里看着庄严慈悲的佛像,此时竟有种说不出有阴森压抑。
而那些棺木,竟然在绽放着蒙蒙的微光。
其中一副棺木,棺盖竟在微微晃动。
幅度越来越打。
像是里面有人在敲打棺木,要从里面挣扎出来一般。
“走!去看看!”
秋师兄当即说道,带着众同门匆匆而去。
领头大哥想了想,也带着众兄弟紧随而去。
江舟左看看,右看看,又往后看看满林桂花,面现不舍,却又害怕犹豫的样子。
忽然一只小手伸出过来,一把扯着他就走。
“酸书呆,你还想自己待在这邪门地方?不要命了!”
玉剑城的小师妹鼓着脸,竖着眼,极力做着凶恶的姿态吓唬他。
“……”
江舟被拉着一起往前院走,领头大哥与秋师兄都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江舟。
眼中都闪过一丝相似的疑惑之色。
第339章 死人 (求订阅、月票)
领头大哥与秋师兄心下都同样起了一丝疑惑。
这个书呆子,是有意还是无意?
佛殿那边的动静让他们更在意,这个念头也只是一转便暂时压下。
一行人匆匆赶到前院。
佛殿大门敞开,内中透出昏黄的灯光。
靠近前院时,他们还隐隐听到了敲打棺材板的声音。
可当他们踏进来,那声音却又消失了。
“没动静了?”
络腮胡有些踟蹰道:“大哥,要不咱们还是……不要去了吧?”
一个玉剑城弟子听见,顿时嗤笑:“长得五大三粗,却如此胆小怕事,真是中看不中用。”
络腮胡先是一怒,旋即嘿嘿一笑:“七爷中不中用,你试试不就知道了?看你细皮嫩肉的,倒比小娘们还白嫩,嘿嘿。”
江湖客哄然一笑。
玉剑城弟子微微茫然。
领头大哥狠狠瞪了络腮胡一眼。
还好这些男女都是些刚出窝的小刍,没什么阅历。
否则定然不肯干休。
“你们怎么出来了?”
一行人刚刚走到佛殿门前,却迎面撞上了白日里给他们安排住处的三个寺僧中的一位,道生和尚。
道生皱起眉,语气生冷地道:“不是跟你们说过,晚上不要出来吗?”
“怎么?你们这是寺庙还是牢房,还不让人出来了,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师师姐冷笑道。
秋师兄拦住她,对道生笑道:“这么晚了,大师还在做功课吗?”
被人怼了一句,道生神色不变,依旧又冷又硬。
“这不关你们的事,没事就快些回到房中,不要再出来。”
络腮胡忍不住道:“嘿,我说你这和尚,老想把咱们关进房间里,怕不是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道生冷哼道:“这里是花鼓寺,我们要做什么,也不关你们的事。”
“肯收留你们已经是方丈心慈,再要啰嗦,便自己出去,在外面,你想干什么都没有人管。”
“这和尚好凶啊,这寺中就他最不像好人。”
小师妹凑在江舟边上,小声地嘀咕道。
江舟正四处张望,像是一个好奇的宝宝。
闻言讶道:“是吗?不会啊,我看这位大师挺慈眉善目的,而且你不觉得这寺里就他长得最俊吗?”
“小姑娘,长得好看的人,肯定不是坏人。”
“……”
小师妹和旁边的人都听到了他这话。
若是别人说这句话,他们也也只会当成胡话来听。
可看着他的这张脸,虽然满脸真诚,却没来由地觉得这书呆是若有所指。
要真是这样,这书呆子也太不要脸了,白瞎了这张脸。
那边师师姐已经被道生和尚激怒:“你们要干什么我们管不着,可要是伤天害理,那就别怪我们替天行道!”
“让开!”
说着已经伸手一把将道生和尚推开。
道生被她一下推得撞到身后墙上。
并没有发怒,眼中反而闪过一丝惊意。
似乎是为师师姐的力道而惊诧。
师师姐直接闯进了佛殿。
其他人看了道生一眼,也紧跟而入。
“得罪了。”
只有领头大哥经过道生和尚时,拱手道了一声。
佛殿之中,烛光摇动。
佛陀金身高踞,面带慈笑,俯视众人。
周遭一具具棺木整齐排列。
窗户一股阴风吹过。
众人先前闯进佛殿的一腔热血,顿时微冷。
不知道是不是源自于上古久远时,妖鬼魔怪对人族的迫害,而遗留下的无法抹灭之因。
抑或是自古至今,妖魔害人之事,层出不穷。
平日里类似传闻也不绝于耳。
人对于妖鬼魔怪,有一种天生的畏惧。
这些人一边是刀口舔血,手上沾了不少人命的绿林草莽。
一边是仙门名教弟子,本就有降妖除魔之力。
但此刻却仍然有种发自魂灵的惊悸、阴寒。
不少人已经忍不住抱着自己双臂,摩娑着胳膊,似乎这样能给他们带来温暖和安全感一样。
“大哥,要不然咱们回去吧?”
“那位大师说得也没错,这儿是别人的地方,咱们这样乱闯不大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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络腮胡子一向嗓门大得跟敲锣似的,这会却变得细如蚊蝇。
领头大哥却懒得理他。
玉剑城弟子也没有闲情去顾得上嘲讽他。
众人都在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些棺材。
只是些死人罢了,他们若怕,今天就不会留下。
不过现在进入这佛殿,所有人都有一种莫名压抑。
本来的不以为意,此时却变得有些心惊肉跳。
何况刚刚才亲眼看到,有一具棺木动了。
死人能动吗?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道生已经跟了进来,神色冰冷质问道。
师师姐却不作理会,回头对小师妹道:“刚才动的是哪具棺木?”
刚才她被棺木吸引,倒是没有留意这点。
小师妹一愣,旋即怯怯道:“我、我也不知道啊……”
“应该是这具。”
秋师兄已经走到一具棺木前。
众人见状,纷纷各自紧握兵器,作出戒备模样。
秋师兄神色沉凝,伸出手,按在棺盖上。
一用力,便露出诧异之色。
这棺盖竟然是被钉死的。
刚才从剑光中的画面上看,这棺盖明明还在跳动。
众人也看出究竟,都不由神色一紧。
这事情是越来越古怪了。
若这棺盖没有钉上,还有可能是有人在戏弄他们。
可是钉死的棺盖……
除非是刚才有人趁着他们过来的那段短短的时间,把棺盖给钉死了。
众人不由将目光投向道生。
“哼。”道生冷哼了一声。
秋师兄此时反手一拔。
背上宝剑呛啷出鞘。
竟是通体晶莹如冰玉。
手向前一递,宝剑竟然脱手而出。
竟然精准无比地插进了棺盖的缝隙间。
凌空绕着棺木转了一圈,又回到秋师兄手中。
“嘶~”
众江湖客吸了口冷气。
秋师兄露的这一手,就令他们心中一凛。
秋师兄此时已经再次搭上棺盖,用力一推。
棺盖缓缓滑开。
“啊!”
棺盖只打开一个口子,全神盯着的众人就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棺中正躺着一个人。
脸色煞白,毫无气息。
显然是死了。
令他们震惊的,是这个人。
竟然是白天给他们开门的那个道净小和尚!
道生见他们神情,不由几步走了过来,往棺中一看。
顿时面色大变:“师弟!”
“和尚,你刚才在干什么?”
师师姐已经拔出背后宝剑,冷笑着道。
“你怀疑是我?”
道生怔然地看着棺中尸体。
神色古怪。
似是悲伤,却又似带着几愤恨、懊悔。
听闻质问,头也不回,冷声道:
“哼,还能做什么?自然是巡夜。”
“一座和尚庙,还用得着巡夜?”
“花鼓寺虽大,却只有方丈和我们几个寺僧,常有些宵小半夜里不睡觉,到寺中寻摸,”
“这里虽然是佛门清净之地,没有什么财货,佛祖金身却万万不能有失。”
“是吗?这么巧?”
师师姐冷笑一声。
第340章 嫌疑 (求订阅、月票)
“哼,巧与不巧又如何?”
道生面色冰冷,扶着棺盖。
对于身后指着的冰寒剑锋,恍若未觉。
“你若怀疑是我害了道净师弟,便去报官抓我。”
“若不怕干犯王法,提刑司上走一遭,也大可现在就动手。”
“呵!”
师师姐冷笑道:“你以为我不敢?”
“杀了你,提刑司也不敢拿我如何!”
“既然你无从辩解,看来在这寺院中借着留宿行客之便害人的,便是你了。”
“拿命来吧!”
宝剑破空,咝咝作响。
“当!”
中途却被另一柄剑给截下。
“师兄!为何阻我?”
师师姐双眼一瞪。
秋师兄摇头道:“真相未明,师妹且莫冲动。”
“怎么回事?”
“诸位施主怎么都在此处?”
殿外忽然传来一个惊讶的声音。
众人回过头。
却是寺僧道空。
他披着一件僧袍,站在殿门口,惊讶地看着众人。
“诸位施主,此处是供奉尊胜佛主之处,又停留放着乡民遗躯,实在不宜惊扰……”
他一边略带责怪地说着,一边走了进来。
旋即便看到众人之间的道生。
“道生师弟?”
“你怎的也在?”
道生扶棺不语。
道空看了眼棺木,又看了看道生。
似乎想起什么,神色忽地一变。
三两步跨了过来。
看到棺中的人,顿时悲呼一声:“道净师弟!”
“看到没有?”
玉剑城的小师妹又凑在江舟边上,像是力证自己先前所说一般,小声道:“我说他是坏人吧,哪有自家师弟死了,还无动于衷的?”
“这位道空师傅哭得这般伤心,想必是和那个死了的师傅感情很深。”
“真可怜,要是我的师兄师姐死了,我肯定会难过死的……呸!”
“不对,师兄师姐怎么会死?他们都是要修成大道,长生不死的!”
小师妹说着说着,先是露出难过之色,似乎真看到了她所说的景象一般。
旋即又啐出一口,连连扇着自己鼓鼓的脸颊。
“……”
江舟现在很怀疑林疏疏那个病秧子的师门,是怎么混出这偌大名声的。
收弟子标准怎么先不说,至少这放下山的弟子……
总之到现在为止,除了那个秋师兄还有几分样子,其他的……
不是冲动暴躁,不点都能着。
就是迷迷糊糊,属于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那种。
但无一例外,个个都高傲无比,拥有一种迷之自信。
还名教呢……
江舟忽然有点可惜,“昊天镜”不方便拿出来,否则把这些东西记录下来,下次见到那病秧子给他看看,看他还有没有脸再装逼,老是一副老子天下无敌的模样。
师师姐看着道空和尚扶棺痛哭,江舟心念才转了转,她便已心中不耐,眉头一皱:
“不管你是作戏也好,真情也罢,要哭也先把此事给我们解释清楚再哭。”
道生和尚依旧冷着脸。
道空和尚闻言,擦了擦泪,回头带着几分茫然道:“女施主这是何意?”
师师姐冷笑道:“不必装傻充愣,人死在你们寺里,除了我们这些人,就只有你们这些‘自己人’。”
“我们杀没杀,我们自己清楚,你们杀没杀,我不清楚。”
一旁络腮胡赶忙道:“不错,我们也清楚!我兄弟几人刚才才在后院桂花林里,这些生瓜娃子都能作证!”
“唉……”
道空张口欲言,却只是叹了一口气,抬头道:“道生师弟,去请方丈过来吧。”
“不必了。”
苍老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众人回过头。
便见寺中仅剩的两个人也到了。
道因和尚搀扶着枯荣老僧,慢慢走了进来。
枯荣老僧走进佛殿,看着棺中的道净,老眼中掠过一丝悲意。
道因和尚一直低着头,搀扶着老僧。
进来后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又重新低下头,不言不语。
“方丈。”
道空道生都站了起来,对枯荣老僧合什行礼。
枯荣老僧摆摆手,脸上难掩疲色。
“诸位施主,敝寺出了这等事情,说再多恐也难让诸位尽信。”
枯荣老僧缓声道:“若是诸位施主不介意,便在敝寺留宿几日。”
“老衲这弟子脚程快,便让他去县城报案,让官府亲自来查明道净死因,届时是非黑白,自有分晓。”
他指了指道生说道。
“既不会冤了无辜,也断然不会纵了作恶之徒。”
“几日?”
领头大哥忽然道:“来此之前,我们曾途经一处茶肆,那里的掌柜说离此五六十里,便有一个平江县城。”
“即便路不好走,怎么也用不上几日吧?”
枯荣老僧道:“施主有所不知,那平江县城小人少,虽名县城,却不过是附近乡民的一市集罢了,并无提刑等司衙,最近的提刑司衙,也在二百多里外的县城,一来一回数日功夫,也是我这弟子脚程快了。”
“这……”
领头大哥面露犹豫。
以他本意,并不太想管闲事。
更何况他们还要去赶赴洞庭大会。
络腮胡刚刚叫着要走,可这会儿却急道:“大哥,这我们可不能走。”
“遇上不平之事,一走了之,到了岳阳,若是让江湖上的英雄知道了,不是要耻笑我们兄弟胆小怕事,还没有侠义心肠?”
“传了出去,就算大哥你夺得了盟主之位,也不能令群雄信服啊!”
其他几个兄弟闻言也纷纷称是。
领头大哥眉头舒展,有了决定:“好吧,既如此,就依方丈所言。”
又转向秋师兄、师师姐:“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师兄师姐,咱们这次下山就是来除魔积功的,可不能放过这次机会。”
玉剑城的弟子纷纷说道,也不避忌其他人。
师师姐闻言便冷笑道:“好,就给你们几天,我倒要看看,你们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
完全被众人忽略掉,正在四处张望的江舟看着几句话功夫,两边的人竟然就要各自离开,回房去了。
也没有人去管几个“嫌疑凶手”。
他倒没觉得这样不行。
这些人八成都是有着自己的盘算,或是对自己很有信心,或是有什么监视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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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枯荣老僧等人做什么手脚。
让江舟无语的恰恰就是他们的自信。
不过他还是没有说话。
也同样回到房中。
一夜就这么慢慢过去。
接下来的一天,江舟独自一人在花鼓寺中晃晃荡荡,这里看看,那里瞅瞅。
同样也借着闲逛,在寺中查看的两群人,看到他都是一愣。
之前不管是哪一边,竟然都没有人还能想起他这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书呆子”。
发生了命案,这个书呆子居然还敢留在寺里,而且还四处晃荡?
他是胆大还是缺心眼?
不提这几拨人各自的行动和盘算。
到了晚上,寺中又出事了。
第341章 污秽 (求订阅、月票)
第二天夜里,又死了人。
完全是重复了昨夜发生的一幕。
众人听到棺材响动,立即跑去佛殿。
在一口棺材中,发现了那名叫道空的寺僧尸体。
当时佛枯荣与道因和尚正好就在佛殿里。
本来死过一个人,众人虽然没有明着盯住枯荣老僧等人。
却各自用自己的方式去盯着寺僧的一举一动。
领头大哥派出了几个兄弟,夜里暗中尾随。
寺中和尚本来就少。
死了一个道净,道生被枯荣老僧派出去报官。
只剩下枯荣老僧自己,与道因和尚。
这两者在领头大哥眼中,都不过只是寻常练武之人。
筋骨血气比寻常人稍稍强健,却也仅此而已。
寺庙道观中,多有习练武艺,并不足为奇。
他以为以自家兄弟的身手,足以看住两僧。
而玉剑城弟子,更是在用那柄小剑,施展秘法,片刻不停地盯着两僧。
双方都信心十足,只要对方有任何异动,他们都能第一时间抓住。
但事实证明,他们只是想得太美了。
双方没有任何人发现有任何异常,但在夜晚仍然是突然听到了棺材的响声。
等他们赶到佛殿,正好看到枯荣老僧与道因和尚正跌坐在几十副棺材之间。
众人一副副棺材查了过去,里面确实都是附近乡民的尸体。
却在其中一副中,看到了道空和尚已经凉透的尸体。
玉剑城的师师姐当即大怒。
认定是枯荣老僧戏耍了他们。
拿着剑将枯荣老僧与道因和尚堵在佛殿中逼问。
枯荣老僧与道因和尚辩称是在为记者念经超度。
众人自然不信。
师师姐认定了这两个人就是花鼓寺中害人的“邪祟”,当即就要动手,结果了这两个恶僧。
有人突然惊叫。
众人心下一惊,也顾不得枯荣老僧与道因和尚,急忙寻声赶去。
领头之前派出去跟着枯荣老僧的两个兄弟之前便不见踪影。
领头大哥便又派出兄弟去寻找。
惊叫的正是去找人的江湖客。
他是看了到了失踪的两个兄弟,正躺在桂花林中,便高声呼唤。
发现这两个兄弟没有死,只是昏睡过去,领头大哥松了一口气。
将二人叫醒,一番询问。
两人便说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昏迷过去的。
却都说记得自己在睡得迷迷糊糊之时,看到边上有一个赤身无毛,通体洁白如玉,面带愁苦,勾人心魄的美人。
但桂花林中,除了他们这些人外,根本就找不到半个人影。
连鬼影都没有。
众人一头雾水之时,又想起枯荣老僧,连忙赶回佛殿。
枯荣老僧与道因和尚仍然安静地坐在那里,闭目念经。
对于众人的质问,根本不理会。
只说待官府来人,便一切真相大白。
然后无论众人如何逼迫威胁,他也闭口不语。
众人无法。
即便是师师姐,恨不得一剑杀了枯荣老僧。
但事已至此,她更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便按捺下了性子。
这一次,所有人都不敢再放松警惕,一起守在佛殿里,半步不离,死死盯着枯荣老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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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吃喝都只在殿中。
就这样到得第三夜,他们又再次听到棺材响起。
猛然惊醒。
令所有人惊怖的是,他们全都是从睡眠中被棺材响声惊起。
却没有一个人说得出,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我明明没有睡……”
“怎么会这样的?”
“我也没有睡,我刚刚还在吃东西呢!”
“怎么会这样!”
众人一个个惊怖莫名。
心中寒气直往上冒。
“又死了……”
众人被这种莫名的惊恐笼罩之时,秋师兄与领头大哥已经站在一副棺材边上。
里面也是一具冰凉的尸体。
那是一直跟在枯荣老僧身边的道因和尚。
众人更是惊恐。
秋师兄也忍不住了,走到枯荣老僧身前,沉声道:“枯荣方丈,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承认吗?”
枯荣方丈却只若不闻,双目紧闭,一左一右,一黑一白两道长眉微微颤动。
双手间一串念珠缓缓转动。
口中喃喃低诵:“如是我闻……”
“……我见此土,丘陵、坑坎、荆蕀、沙砾、土石诸山,秽恶充满……”
“……我佛国土常净若此,为欲度斯下劣人故,示是众恶不净土耳,若人心净,便见此土功德庄严……”
“一切众生悉皆平等,深心清净,依佛智慧则能见此佛土清净……”
“装神弄鬼!”
师师姐已经按捺不住,也不管什么真相,一声剑鸣,通体晶莹的宝剑散发着寒气。
破空而至。
直刺枯荣老僧眉心要害。
那些江湖客见这师师姐之前一副暴躁性子,冲动无智,但这时出手,剑势凌厉,剑风呼啸,比之江湖上的成名高手竟丝毫不弱,神妙之处尤有过之,都不由为之一惊。
但就是这么凌厉无端的一剑,刺在枯荣老僧眉心上,竟然无法再进分毫。
如同刺在一块极坚的铁板之上。
众人惧是一惊,心中升出念头:果然是妖魔!
师师姐更是神色惊骇。
没人比她更清楚自己这一剑用了多少力道。
以她的道行,加上自己手中这柄玉剑城所赐的宝剑,即便钢铁也能轻易洞穿如腐土。
心中不信邪,正想回剑再刺。
却发现心神一滞,竟无法撤回宝剑。
仿佛有一只无形大手,紧紧攥住了她的剑。
纹丝不动!
“师妹!快放手!”
蓦然听闻秋师兄一声惊呼。
与此同时,领头大哥已经对着她一掌劈来。
师师姐还没能反应过来,便被其一掌劈中肩头。
却只觉一股绵软的力道猛地一震。
不由自主地松开握剑之手,倒退几步。
心中一怒,杏目一瞪,正要对领头大哥出手。
却听几声惊呼。
只见众人盯着她脱手的那把宝剑,却没有坠落。
悬在半空。
与枯荣老僧接触的那剑尖处,却出现了斑驳锈迹。
并迅速在剑身上蔓延开来。
锈迹又瞬间变成一种漆黑如墨的黑色。
一宝通体晶莹的宝剑,竟如蜡一般渐渐消融。
变成黏稠无比的黑色汁液滴落。
众人只觉一股浓烈的恶臭扑鼻而来。
黑色汁液滴落,竟还在地面上蔓延开来。
所过之处,一切都变成了一滩污秽、恶臭无比的漆黑。
直到几副棺木之前,才停止了蔓延。
但那一片地面,就如同被什么东西凭空腐蚀了一般,出现了一个大坑。
坑中尽是黑臭的黏液。
这些黑液还在不停地蠕动,似乎想要继续向外蔓延。
但几副棺木之间,似乎有某种无形地力量,在死死地阻挡着黑液的蔓延。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有几人又惊恐地叫了一声。
面目骇然地指着枯荣老僧。
一个令人寒毛直竖的声音响起:
“嘿……嘿……”
“枯荣老鬼,你困不住我的……”
第342章 肉瘤 (求订阅、月票)
花鼓寺后院。
玉剑城弟子和江湖客守在佛殿之时。
江舟却没有去凑热闹。
此时他正缓步走在桂花林之间。
看着满目的淡金色桂花,美得令人几疑此身已不在人间。
只是江舟眼中,并没有半点惊艳之色。
反倒满是悲怜之意。
“唉……”
江舟长叹一声。
心念微动,九泉号令符出现在手中。
轻轻摇动。
令印之上的黑律符文绽放黑光,飞了出来。
在空中连成一道个丈余高的幽暗门户。
一尊高大的身影从门户中踏出。
赤发黑面,阔口翻鼻獠牙,手持一双八角金锤,脚踏麻鞋。
恶相骇人,凶威凛凛。
只见其从门户中一步踏出,便朝江舟单膝下拜,嗡声道:“威鬼将拜见少师!”
江舟点点头。
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手掌一翻,便燃起烈火,将纸张烧成灰烬。
赤发金锤鬼将伸出双手,烧成灰烬的纸张,又凭空出现在其手上。
“将此信带回阴司,转交柳权,他自会知晓如何做。”
赤发鬼将手捧书信,震声道:“威鬼将谨遵少师谕令!”
江舟想了想又道:“让柳权最好先知会此地阴司,尽量少生事端。”
此地是阳州地界,自有此地城隍统管阴司,已经不归吴郡阴司所辖。
他要柳权做的事,已经算是跨界执法。
后果可大可小。
“是!”
赤发鬼将领命而去,踏入幽暗门户。
江舟收起令印。
看着满林桂花,目中沉沉。
“这枯荣老僧留我,究竟是何意?”
原来,自他来到花鼓寺门前时,枯荣老僧就看穿了他的虚实。
这很不可思议。
有太乙五烟罗遮掩周身气息,他至今为止,还没有能看穿他的人。
或许有一个,就是当初莫名其妙拦下他,还要传他妙法的那个乞丐疯僧。
那时候他以为是对方疯疯癫癫,行事毫无章法。
可现在想想,恐怕不是。
除了这乞丐疯僧,即便是号称千年文圣世家出来的大儒,也看不透。
或许也有儒门并不擅此类的原因。
但无论如何,枯荣能一眼看穿太乙五烟罗的遮掩,就很不简单。
更令他震惊的,是枯荣竟然有疑似佛门他心通的神通。
在他进门时,就哀求他留下相助。
不过似乎有着什么顾忌,并没有立即说明,只是苦苦哀求。
江舟本也打算一探花鼓寺虚实,就顺势留了下来。
却也因此故意装疯卖傻,不露痕迹。
他不是当初什么都不懂的修行小白。
他曾在佛经上读到过。
佛门他心通,是知他心之智自在无碍者,数度往返诸趣轮回,证得无上佛果,心若金刚不动,智如琉璃通明,方能证得此神通。
说来复杂,其实也就一句话,能证此神通,必定是佛门高僧大德,称一声佛法无边,慈悲无量,一点也不为过。
也正因此,江舟才愿意趟这浑水。
毕竟能让一位称得上佛法无边的大德,也苦苦哀求他相助的,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江舟当时没有表示,却顺势隐藏自己。
助不助的另说,却打定主意要看个究竟。
全然忘了自己匹马入阳州之时,下定的要不管闲事,清净度日的决心。
心绪转动间,江舟忽然回头看向佛殿方向,微露惊疑。
此时。
佛殿之中,众人正惊怖无比地看着枯荣老僧。
确切地说,是看着枯荣老僧的一张脸。
此时正在以极其诡异的方式扭曲着。
人上的皮肉不断地蠕动,不停地鼓起一个个指头大小的肉瘤。
很快,肉瘤就遍布头脸。
五官都被挤得完全看不见。
与其说诡异,不如说是恶心。
让人望之生怖。
更让人恐惧的是,那些肉瘤上竟突然裂开了许多幼小的口子。
一阵蠕动扭曲,变成了眼、耳、口、鼻。
老人、小孩、男人、女人……
每个肉瘤,都长出了一张不一样的脸。
每一张脸都在发出怪异瘆人的笑声。
“嘿……嘿……”
“哈……哈……”
“枯荣老鬼……”
“你困不住我的……”
“咕嘟……!”
佛殿中响接连起了吞咽的声音。
看着这幕景象,殿中众人就没有一个能无动于衷的。
尤其是从这些肉瘤中长出来的人脸,他们看到了三张熟悉的脸。
已经死去的道净、道因、道空三僧,竟也在其中。
他们所见的三僧,或是天真,或是平淡,或是和气,各有不同的三僧。
此时却完完全全变了个样。
贪婪、恶毒、怨恨、疯狂……
种种负面情绪,令其脸庞扭曲得令人不敢直视。
“枯荣老鬼……”
“别挣扎了,没有用的……”
“你的佛法度不了我!”
“我就是劫!无始之劫!天地众生,仙神佛陀,都难逃劫数!”
无数肉瘤人脸发出癫狂的尖叫。
声音刺得众人双耳剧痛,同是心神震颤,恍恍惚惚。
竟有种大限临头之感。
一个个几乎都陷入无知无觉之中,缓缓软倒。
身上的衣物,竟然迅速地变得破旧灰败,就如同时间在这一刻突然加速。
甚至他们的手上、脖子上、身上,都开始出现了斑驳的污秽,散发出袭人的恶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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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嘿……”
“阿弥陀佛……”
苍老的佛号从无数肉瘤之间响起。
枯荣老僧的身体,仍保持着跌迦而坐的姿态。
双手合什,一串佛珠悬挂其上。
一团团肉瘤被挤压、扭曲,有一个小小的人头从其中挤了出来。
竟然是枯荣老僧的模样。
只见其面现悲悯之色,口中突作狮子吼。
“历劫不坏,渡尽众生,方证菩提!”
众人猛地一震。
恍惚间如见一尊佛陀转动大妙法梵轮,一切外道悉催伏,诸众生皆得法眼清净。
瞬间清醒过来。
身上、衣服上的斑驳也在慢慢褪去。
却仍然有一种无形力量,在使斑驳继续蔓延。
两种力量在相持,你来我去,谁也无法奈何谁。
“没用的!”
“枯荣老鬼!放弃吧!把你的金身给我!”
肉瘤人脸尖叫着。
其中的枯荣老僧显得势单力孤。
脸上却是清静庄严,慈悲怜悯不改,任其叫嚣。
恢复清醒的玉剑城弟子与众江湖客惊疑不定地看着。
络腮胡子吞咽着说道:“大哥,太邪门了,咱们逃吧!”
这会儿他可管不上什么脸面威风了。
命丢了,哪儿还有什么脸可言?
眼前这玩意儿太邪门了,根本不是他们这些江湖草莽能对付的。
“师兄……怎么办?”
师师姐看着这一幕,也一样暴躁不起来了。
她是性急,可不是真蠢。
比江湖客更明白眼前这一幕的恐怖。
秋师兄神色变幻,惊疑不定。
还没有作出回应,便听得江湖客的领头大哥叫道:“走!”
络腮胡一喜,转身就跑。
“啊!”
没跑两步,却忽然发出一声惨叫,摔倒在地,滚了回来。
第343章 天生圣人 (求订阅、月票)
“呛啷!”
一声刀剑出鞘金铁1之声,刀光一闪,只听络腮胡又惨叫了一声。
血光迸射。
众人一看,竟是领头大哥一步跨出,拔出一个兄弟腰间长刀挥出。
络腮胡右小腿齐膝而断。
落在一旁的小腿一如刚才师师姐的宝剑,瞬间化成了一滩黏稠的黑臭汁液。
络腮胡倒也硬气,惨叫一声后,死死咬着牙关。
抱着断腿蜷缩在地上,痛得浑身颤抖,也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也没有因为领头大哥砍了自己的腿而迁怒。
“老七!”
其余江湖客叫了一声,围了过去。
玉剑城弟子神色惊惧。
“怎、怎么……怎么回事?”
“怎么会这样?”
络腮胡牙关微微颤抖,张嘴道:“不、不能踏、踏出棺、棺外……”
众人闻言不由扫过四周。
他们此时正站立在数十口棺材之间。
数十口棺材整齐地排列在佛殿之中。
每一口棺材之间似乎都隐隐有着某种规律。
刚才络腮胡不正是跑出了这些棺材之外?
所以,这些棺材……将他们都困住了?
不,或者,正是这些棺材在护着他们。
不过……
不论这些棺材究竟是什么,他们被困住了是事实。
看了络腮胡的惨状,没有人敢再踏出这些棺材的范围。
这个妖魔的手段太过可怕,而且诡异莫名,防不胜防。
不知道是出于愤怒,还是出恐惧,抑或是两者皆有。
师师姐面现狠色,手掐指诀,朝一众江湖客腰间的刀剑一指一引。
“孽障!”
一众江湖客的刀剑兵器纷纷出鞘,被她操控着卷向枯荣老僧。
“嘎、嘎、嘎……”
“嘿嘿……”
“嘻嘻……”
密密麻麻的肉瘤人脸发出一声声怪异之极的笑声。
这一次,刀剑只到了枯荣老僧盘坐在地的身躯三尺外,便开始变得锈迹斑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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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再往前一分,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陈旧腐化。
直到出现黑斑,融化、滴落黑臭黏液。
尚未能前近一尺,就已经变成了了上的一滩滩恶臭汁液。
“啊——!”
师师姐突然一叫惨叫。
众人惊恐地看到,她那双明眸竟然变得如墨一般漆黑一片。
一滴滴黑泪从眼中流出。
如墨汁一般,在脸上滑出一道道恶臭的痕迹。
“师妹!”
“师姐!”
一众玉剑城弟子纷纷悲呼。
刚才络腮胡的腿可以砍掉,但这次师师姐的情景更加诡异。
众人根本不知如何是好。
难不成要将她的眼睛抠出来,甚至将脑袋砍掉?
他们惊惶之时,师师姐一张白皙的脸庞上已经出现了陈腐恶臭的斑驳。
更令其同门绝望惊恐。
“阿弥陀佛……”
就在秋师兄等人绝望之时,枯荣老僧苍老的佛号响起。
在众人看不到的后院桂花林中,满林的桂花树轻轻摇动。
绽放着淡金色的蒙蒙光辉。
其中几棵桂花树上,满树的桂花摇落,花瓣如金雨,纷纷扬扬。
佛殿中,众人惊喜地发现,师师姐脸上出现的陈腐斑驳,竟然在缓缓消褪。
其双眼中的漆黑也在消失。
身子一软,被秋师兄与一个女弟子急忙扶住。
“啊!”
师师姐确仍捂着自己的眼睛尖叫着。
众人发现,她那双眼睛竟然只有一片苍白,瞳孔似乎消失了一般。
而且师师姐似乎受到了什么重创,痛苦得直发出令人发毛的惨叫。
枯荣老僧头脸上密密麻麻的肉瘤人脸同时变得愤怒欲狂,不住地蠕动。
中间那张老僧的脸缓缓开口道:
“此乃无始之劫,无始为因,万物众生,皆有因缘,诸法因缘生灭,上天入地,阴阳两界,身魂形意,无处可逃。”
“你要除魔,便是因,此念一起,如影随形,魔也要除你。”
“你以神御剑,是因,魔便噬你神,是劫。”
“不能避,避不得……”
“不要轻举妄动了……”
枯荣老僧为救师师姐,似乎耗费了不小力气,说话十分虚弱。
“师姐……”
小师妹抓着师师姐的手臂,急得哭了出来。
“大师,您佛法无边,您救我师姐吧,呜~”
枯荣人脸叹了口气:“救不了,救不了……”
“嘎嘎嘎嘎……”
“谁说救不了?”
“枯荣老鬼,你不是自诩慈悲吗?”
“只要你自己入灭,把你的金身给我,我答应你,我救这小娘们,让她恢复如初的……”
“嘎嘎嘎……”
“老衲我早已造下无边恶业,哪里还有什么慈悲?”
“待将你这孽障除去,老衲自入灭,不用急,不必急……”
“枯荣!老鬼!”
“你为什么要跟我作对!”
“我也是你的弟子!你为何要阻我!为何阻我!”
“给我死!给我死!”
无数肉瘤人脸疯狂地嚎叫。
众人听得悚然。
枯荣老僧置若惘闻,忽然朝殿外看去:
“徐施主,老衲与此僚纠缠多日,坐视其害人无数,今日拼却一身道行,将其困在金身之中,却再无余力除些孽障,”
“还请徐施主为天下生灵计,出手诛灭此僚,若让其脱困而出,必定劫漫众生……”
“方丈大师何苦来由?”
众人惊疑地看向殿外。
却见那里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无息地出现一个人影。
待其走近,便有人惊呼一声。
“书呆子!”
小师妹捂着嘴:“怎么是你?”
江舟叹了一声,缓缓踏入了佛殿中。
没有理会惊疑的众人。
看着密密麻麻的肉瘤人脸,微微皱眉。
这玩意太恶心了。
目光到中间的枯荣大师人脸上,摇头道:“此魔凶狂,我也不是对手。”
“我若畏而逃遁,方丈此举,岂非是自陷绝地,反倒白费了这苦心算计,也枉费了许多功夫,放了这东西出去祸害人?”
“徐施主头顶福德之气,佛光护体,浩然当胸,神府之中紫气氤氲……”
枯荣老僧摇头叹道:“此等气象,老衲生平未见,未闻……”
“能有此诸般异象伴身,徐施主便不是天生圣人,也必定是有大智慧、大功德之人……”
“若是连施主此等人物也袖手,那必是天意如此,众生该有此一劫,老衲也算是尽力而为了……”
江舟心下暗惊。
这枯荣老僧果然厉害。
竟然真的将他看得透透的。
太乙五烟罗的遮掩对他来说竟如虚设一般。
不过他的话话未免有些刻意夸大。
大概是怕他真的撒手不管,才将他高高抬起?
众人听着老僧的施主,更是惊疑震骇。
这老和尚说的什么?
虽然他们并不大听得明白,但也能听出那是极高的赞誉。
尤其是秋师兄等人。
他们怎么说也是出自仙门名教,怎能不懂老僧说的那些话意味着什么。
那怎么可能?
世间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人存在?
他说的又是谁?
这个酸腐的书呆子吗?
其他人都是惊疑不定,玉剑城那位小师妹却是像抓住一根稻草。
跑过来抓起江舟的袖子,满脸期待和哀求:“书呆!你能救我师姐吗?求你救救她好不好?”
江舟看了一眼那个师师姐,摇摇头:“我救不了她。”
“书呆……不是,徐公子,之前是我们不好,不该嘲笑你的,都是我,都是我的错,是我跟师姐笑话你的,不关师姐的事,你救救她好不好?”
小师妹却不知是无法接受,还是只当他是记恨着之前的嘲笑,不住地哭求。
江舟摇摇头,衣袖微震,便将其震开,倒飞而出。
恰好落在那秋师兄怀中。
“小师妹!”
她还待来求,被秋师兄拉住。
“嘎嘎嘎嘎……”
这时,无数肉瘤人脸又疯狂扭动起来。
“枯荣老鬼,你是失心疯了吗?”
“我说你怎么突然发疯,不惜自毁道行,舍了你这修炼千年的金身,也要困住我,原来你是找来了帮手……”
“可你找来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就想对付我?”
“你疯了!你老糊涂了!”
“快把金身给我啊!!”
第344章 挂单和尚 (求订阅、月票)
江舟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肉瘤人脸,实在是忍不住全身起鸡皮疙瘩。
尤其是还在疯狂地蠕动,简直令人头皮发麻。
不由从怀中弥尘幡掏出法华金光轮。
“啊!”
宝轮一出,永恒金光绽放,照亮佛殿。
无数人脸顿时发出惊恐的尖叫。
尖叫声才响起,便中途而止。
如有一座大山压了下来,令其无法动弹,也无法再发出声音。
众人瞪大眼睛看着江舟手中的金轮。
哪怕是那些江湖客,都能看出这东西是宝贝。
那些人脸怪物多疯狂嚣张?
这金轮一出,竟然就变得这么安份!
玉剑城弟子更清楚这金轮是一件世间少有的佛宝。
威仪这般沉重的佛宝,那些佛门大派名教,也未必能找出多少来。
这个“书呆”到底是什么人?
不提众人惊疑。
这宝轮极坚极重,能砸人,能镇魔。
却没有直接诛灭邪祟的法力。
也只能让这些肉瘤人脸暂时安份下来。
见得金光轮奏效,肉瘤人脸不再乱动,虽仍然很恶心,却也好受许多。
江舟不由轻舒一口气。
这才开口道:“方丈大师,可还能坚持?”
“阿弥陀佛……”
“徐施主果然与我佛门有缘之人,竟有如此佛宝,呵呵,天命如此……”
枯荣老僧缓声说道。
虽仍然虚弱,却似乎得了法华金光轮不小的助益,语气都松快了些许。
两声轻笑,透出几分解脱。
“徐施主是想知道此间因果?”
不等江舟回答,就缓声道:“也罢,有施主佛宝之助,老衲尚能苟延些时,就与施主讲讲这孽障吧……”
他也不避忌其他人。
从枯荣老僧口中,缓缓说出了一个故事。
这花鼓寺,虽在外间名不见经传,却也是传承了千百年的古寺。
是佛门离尘一脉,寺中也曾出过不少大德。
枯荣老僧,更是有着千年的道行修为。
是上三品的佛门尊者。
这等身分,若为外间世人所知,那必然是对其趋之若鹜,到了哪里都会被奉为上宾。
甚至会被天下百姓视为在世佛陀。
但他却从不踏出花鼓寺,不履红尘一步。
只在花鼓寺中念佛参禅,接纳香客,为信众排忧解难,却从不收香火钱。
许久之前,花鼓寺也是香火不断的。
不过,花鼓寺在百多年前,却发生了一起惨事。
百余年前,来了个挂单的和尚。
枯荣老僧一向与人为善,自然不会拒绝,留了那和尚。
不过,祸事却也因此而始。
自这和尚进入花鼓寺后,寺中就接连有怪事发生。
先是寺中接连有寺僧无故失踪。
连枯荣老僧的修为,都完全不察,也不知那些寺僧如何失踪。
不久之后,连来上香的香客也开始失踪。
枯荣老僧才觉得不妙,关闭了寺门,再也不纳香客。
在他苦苦寻找那些人失踪因由之时,竟发现大量附近的乡民、过路的行客,都无缘无故地失踪。
枯荣老僧知道定是有妖魔作怪,他却无力找出那妖魔,却再也不能拖延了。
直接到江都肃靖司去报了案。
那时江都肃靖司有不少能人。
一查之下,果然查出了蛛丝马迹。
发现在花鼓寺后院的桂花林下,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个地宫。
里面埋藏着无数白骨。
都是那些失踪之人。
枯荣老僧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家后院竟然藏着这么个人间地狱。
而且以他的修为,竟然毫无所觉。
罪魁祸首竟是那名挂单的和尚。
那和尚见事情败露,竟在枯荣老僧与肃靖司一众高手的围堵下,杀开了一条血路,逃了出去。
那和尚逃了,花鼓寺的祸事似乎就此而止。
肃靖司在此次围剿和尚时,损失了不少人手,人还没抓到。
论理,枯荣老僧也是受害人,但论情,他却算是起因。
肃靖司却是因此对花鼓寺有了成见。
虽说不上恨,却也没什么好感。
只是草草处理了那个地宫,将入口封堵,便离开了。
此后近百年,花鼓寺就如同被遗忘了一般。
枯荣老僧倒也乐得如此。
那个挂单和尚一逃,花鼓寺也恢复了平静。
以老僧修为,天下间能胜过他的不是没有,但绝不是随处可见。
百年间遇上一个挂单和尚已经算是倒霉。
直到数年前。
枯荣老僧的一个弟子,无意间打开了当年桂花林中那个地宫。
当年肃靖司没有在里面查出什么特别的东西,便只是用司中普通的阵法,草草将其封堵。
不至于令其中的白骨生出怨魂。
枯荣老僧也只是每年为其中丧命的无辜之人诵经。
都没有想到,这地宫中竟然还藏着祸端。
枯荣的弟子打开地宫,从其中发现了一些黑灰。
里面竟藏着大恐怖。
有着当年那挂单和尚留下的劫炁。
那是挂单和尚多年修炼积聚的千年魔功道行。
这魔功竟是要用人命生魂来炼。
老僧弟子得了这千年道行,却根本无法掌控,被侵蚀入魔而不自知。
如同当年的挂单和尚一样,偷偷抓来许多无辜之人,来修炼一身魔功。
这劫炁无影无形,无踪无迹,枯荣老僧竟然丝毫不觉。
他发现之时,已经是数年之后。
可这时候,他已经无力对付这个弟子。
在交手之时,这个弟子将寺中僧众几乎残杀殆尽。
枯荣无可奈何之下,为免其出去祸害无辜,便以他千年道行布下一个法阵,将整个花鼓寺都禁锢。
当时寺中之人,无论是谁,都再也无法踏出花鼓寺百里范围。
寺中弟子几乎死伤殆尽,包括入魔的那个弟子在内,只余枯荣老僧几个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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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里,江舟说道:“想来在这几年里,这邪魔仍悔改,而方丈那几个弟子,反被这邪魔蛊惑,为其出去引来无辜过路之人,加以残害?”
枯荣剩下那几个弟子,不用说,自然就是这几天死去的几个,还有在茶肆中故意诱导人来花鼓寺的掌柜。
枯荣老僧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确实无法回头了……”
“不过……”
“害人的,既是他,也是老僧……”
第345章 这不巧了吗? (求订阅、月票)
另一边,众人都全神贯注地听着。
此时不由都是一怔。
小师妹耐不住好奇,忍着对那些肉瘤人脸的恐惧,怯怯地道:“大师前辈你慈悲心肠,为了镇压邪魔,将自己都禁锢在这花鼓寺中,百年不得出,换了别人,肯定不会有这份心的。”
“又怎么会害人呢?”
“呵呵呵……”
枯荣老僧沉沉笑道:“女施主真性烂漫,倒是好一副冰心玉质……”
“玉剑城的玉骨冰鉴倒是后继有人了……”
小师妹一惊:“咦?大师前辈,你怎么知道我是玉剑城的?我们玉骨冰鉴你也知道?”
“老衲痴活千余年,无甚作为,也就是知道得多些罢了……”
“几位施主都是剑骨天成,气息吞吐间,自有一股霜气,这世间除却玉剑城,还有哪家?”
秋师兄叹道:“枯荣方丈真是好眼力。”
小师妹吞了吞舌头,惊讶于枯荣老僧的眼力见识。
“呵呵……”
枯荣老僧微微一笑,沉声说道:
“见识是有些,但方才小施主说老衲慈悲心肠,那却是大错特错了。”
小师妹明眸圆睁:“啊?”
枯荣老僧叹道:“老衲那几个弟子,除了道尘那孩子,有些六根难净,畏生惧死,才被那孽障所趁,为其逼迫,做那伤天害理之事外……”
“道因、道生、道净几个,都是好孩子……”
“若非老衲令他们配合那孽障行事,他又如何能害得这许多人?”
“受老衲之命,他们听从道空那孽障的指使,在花鼓寺周遭,引诱过往行客乡民到寺中来,被其戕害,以许多无辜人命生魂,修炼无始劫炁……”
“这都是老衲私心……”
“若他们不从孽障,恐怕活不到今日……”
“再则,老衲也需要人命生魂,用以聚敛阵魄,一则是为了镇压那孽障,再则,却是老衲私心……”
“佛魔只在一念之间,人命生魂,能助孽障修炼魔功,也同样能助老衲参悟禅法,提升修为……”
“老衲也一样想以此提升修为……”
“数年下来,也不知害了多少无辜生灵,桂花林下,累累白骨,便是明证……”
“所以,徐施主不必有何顾忌,请施主将老衲与这孽障一道除了吧……”
众人闻听老僧之言,尽皆骇然。
先前还以为这枯荣是个得道的大德高僧,慈悲心肠,能舍己渡人。
没想到竟然也是为了增长道行,非但坐视,反而暗里助推,加害生人。
尤其是那个小师妹。
她心中受到前所未有的震动。
在她看来,这世间黑白分明,善恶有界。
可老僧的话让她一时有些难以分清是非,老僧所为,又到底是对是错。
众人此时都不由看向江舟。
如老僧所言,无论他起初的心意如何,现在,他也真的是死不足惜。
此番能舍却自身,与那邪魔同归于尽,倒也是死得其所。
只是却不知道眼前这个“徐文卿”,究竟有何本事,能将这对师徒诛灭?
“哈哈哈……”
被众人注视的江舟却忽然笑了起来。
“方丈大师所言,乍听之下,似乎合情合理,不过未免有不实之处。”
江舟笑道:“方丈大师要镇魔是真,却未必是镇那孽徒吧?”
众人惊愣,不知所以。
“……”
枯荣老僧沉默半晌,才叹道:“徐施主果然慧眼……”
江舟又道:“可是因方丈那孽徒在地宫中发现的‘黑灰’?”
枯荣老僧沉默以对,却没有说话的意思。
不过众人也看出来了,十有八九是让这“徐文卿”说着了。
江舟也不追问,道:“在下还有一个问题,方丈若能为我解惑,力所能及,定不推辞。”
“……”
枯荣老僧微微沉吟,便道:“徐施主可是要问那桂花林……”
江舟点头:“不错。”
枯荣老僧也点点头:“以施主道行,那桂花林中中的异象,应是瞒不过施主的。”
“施主猜得不错,这桂花林,正是老衲所布下的法阵。”
“老衲痴活千余年,只参枯荣二字,以此枯荣禅,悟得莲花化生之法。”
“以此布下阵法,困禁那些被孽障所害之怨魂,使之化生花魄……”
他看向众人:“诸位施主中,应该已有人见过那花魄形貌……”
络腮胡一惊,叫道:“是那些赤身美人!?”
枯荣老僧点点头:“不错……”
“这些花魄,乃生死枯荣之变化所生,多死一人,就能多生一株花魄……”
“老衲便能借之参悟枯荣禅法,多增长一分道行,能助长一分修为……”
“说来也是老僧一念之差,犯了贪痴之毒……”
江舟道:“难道不是为了镇压邪魔吗?”
枯荣老僧摇头道:“是贪痴也罢,是镇魔也罢,老衲坐视,甚至暗助孽障杀害无辜,乃是事实,恶业深重,虽死难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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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
江舟叹道:“看来方丈大师死志已决,既然如此,在下也当履行诺言,还请方丈告知,如何诛灭此魔?”
枯荣老僧终于露出一丝欣喜,说道:“这孽障身具无始劫炁,几已不死不灭,寻常之法,绝难诛除。”
“只有用佛门琉璃净火,或道门纯阳真火,炼烧七天七夜,方能灭尽劫炁。”
“徐施主身具佛光,定然身具我佛门法力,道行虽浅,却也足够用了。”
“老僧这里有一法,能聚佛门阳罡,炼就琉璃净火,”
“以此净火,将老衲这金身烧去,此魔自会与老衲一同入灭。”
“琉璃净火,纯阳真火!?”
秋师兄忽然惊叫出声。
“那是金身尊者,元神真人方能炼就的神通……”
他说着,惊骇地看向“徐文卿”。
听枯荣之言……难不成此人竟是一位佛门尊者?!
否则如何能炼成佛门至大至刚的阳罡琉璃净火?
枯荣老僧似乎知晓他意,笑道:“老衲此法,有些取巧,倒不需这般道行,便能聚得一丝净火,徐施主虽所学不凡,若能有此净火,也当……”
“……”
江舟却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琉璃净火,纯阳真火……
这不巧了吗这不是?
于是他摊开双手。
枯荣话还没说完,便见他双手燃起火焰。
左手火焰明黄通透如琉璃。
右手火焰金红炽烈如大日。
众人:“!!”
枯荣老僧:“……”
第346章 双树枯荣,非假非空 (求订阅、月票)
“这难道就是……”
秋师兄等人满脸惊疑。
枯荣神色凝固了一瞬,沉默半晌,才道:“没错了,琉璃净火,先天纯阳真火……”
他叹了一声:“徐施主果然是……”
是什么他却没有说下去。
“啊——!”
突然一阵阵尖叫。
那被法华金光轮镇压的肉瘤人脸又开始蠕动起来。
这一次比之前都要疯狂。
显然是看到江舟手中的火焰。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个随意路过的小子,竟然会有这般道行。
只要有足够的佛门修为,学会枯荣老鬼的佛法,就能对他造成致命威胁。
何况这小子能同时凝聚金身阳罡、元神纯阳之火?
简直是荒唐!
极度的愤怒与恐惧竟让他稍稍摆脱了法华金光轮的镇压。
疯狂地扭动着无数肉瘤。
“小畜生!”
“你敢!”
“无始为因,如影随形!旷劫无量,读法湮灭!”
“你敢杀我,你也逃不过无始之因,劫炁缠身!”
“从此肉躯衰败,神魂污浊,伤病缠身,必将不得好死!”
肉瘤人脸疯狂怨毒的诅咒,令众人都忍不住心生惊惧。
江舟心中不管怎么想,面上却无视了肉瘤人脸,朝枯荣老僧说道:
“方丈大师,你可是真的心意已决?”
“这火烧下去,可就没有挽回余地了。”
枯荣老僧面露祥和:“好,好……”
“老衲罪孽深重,若无施主,这几位玉剑城的施主怕是已经为老衲所害……”
他看向秋师兄等人:“数年以来,花鼓寺方圆百里内,还是第一次来了仙门之人,所以老衲有意引来几位施主,若几位施主死在敝寺,想来能惊动玉剑城……”
“以玉剑城的名声,或许是有法子诛灭这孽障的……”
他像是生怕别人不对自己下手,说出了这番话。
秋师兄等人看着老僧一脸祥和慈悲地说着这几句话,心中不由自主冒出阵阵寒气。
如他所说,若是没有这“徐文卿”,他们岂不是尸骨早就凉了?
边上的几个江湖客也好不到哪里。
玉剑城的这些娃子是被有意引来,他们更倒霉,是上赶着来送死。
枯荣老僧这时已朝江舟道:“老衲入灭之前,还有一法,想与施主探讨一二,请施主指教一二……”
说完也不待江舟回应,便以神通在江舟心中讲述经文法门。
江舟听了几句,便是一怔。
枯荣老僧说的并非是什么了不得的神功神通。
只是一些佛法、修行心得。
他的琉璃净火和先天纯阳真火,得自于斩杀山界冤孽林中的一只火烛鬼的奖励,离合神光。
不过此前即便有鬼神图录传功,他在冤孽林中十余天,也只炼成了这一佛一道两口真火。
此后遇上了楚王叛乱,诸事缠身,加上他自己所学甚杂,也没有在这门法术神通上花太多心力。
始终无法将两者融汇贯通,将两口真火炼成离合神光。
此时老僧所说佛法、修行心得,却让他有种恍然大悟,豁然贯通之感。
江舟便明白了,老僧其实是想指点他调合两道真火,能运使自如。
这佛道两口真火,一为肉身阳罡之火,一为元灵纯阳之火。
殊途背道,本就难以共存。
枯荣老僧不知江舟如何同时炼成两口真火,但知道这两口火虽殊途背道,却有相生相长妙。
若能运使自如,调和互补,必定威力大增,诛灭邪魔也事半功倍。
却没有想到,居然还让江舟悟通了离合神光这等法术神通。
不过江舟虽然豁然明悟,想要将两口真火融汇调和,却也不是一蹴而就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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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也不是时候。
“阿弥陀佛……”
枯荣于江舟心间传完法,便低诵了一声佛号。
“徐施主,请出手除魔吧……”
江舟看了一眼枯荣。
叹了一口气,却没有犹豫。
枯荣老僧固然有他的苦衷,便后院桂花林那无数冤魂所化的花魄,却是他的罪孽无疑。
死在道空手下之人,被老僧以佛法化生花魄。
无尽血怨,被他以大慈悲度净。
甚至心甘情愿助他镇魔。
但从此生不生,死不死,永禁一株桂花之下,不得出脱。
冤死之怨,化作了无尽愁苦。
江舟正是看出了那些花魄的根底,才召来威鬼将,令其带信柳权,让他想法子助这些花魄解脱。
至于能不能行,他并不知道。
枯荣此举,他实在难以论断。
说他情有可原也可,说他罪该万死也行。
既然他自己都一心求死,江舟却也不会下不去手。
心念动间,在一些人冷眼旁观,一些人目露不忍之下,江舟双手向前一推。
先天纯阳真火与琉璃净火如同两条火龙,盘旋而出,卷向枯荣老僧盘坐的身躯
无数肉瘤人脸疯狂挣扎、尖叫、诅咒。
中间老僧的人脸一片祥和。
无论如何,也阻挡不了下一刻,明黄通透、金红炽烈的火焰于其身上燃起。
“啊——!”
如同热油浇下,无数肉瘤人脸冒出阵阵焦黑烟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
那长满肉瘤、令人望之生怖的头脸,慢慢恢复了枯荣老僧的模样。
在火中一片祥和慈悲之相。
一道虚幻的影子从其身上扭曲着撕裂开来。
在火中哀嚎挣扎。
众人隐隐可见其貌,竟是先前那个一脸和气,早已“死”在棺材里的道空和尚。
心有余悸。
这寺中一切,都太过诡异,若非这个曾被他们当成酸腐书呆子的“徐文卿”,他们这些人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他、他这是……”
一个江湖客忽然指着火中的枯荣老僧。
众人一看,原来枯荣老僧在两道真火之下,本已慢慢变得焦黑模样。
但有半边身子却忽然脱落层层焦皮,露出斑斑驳驳的新皮新肉。
半边脸上,重新长出了黑亮的胡子和眉毛。
一半焦黑如炭,一半如返老新生。
“生死枯荣,入灭涅槃……”
秋师兄喃喃惊语:“我听师父说过,佛门有一种枯荣禅,能令人于灭中得新生,不过修此禅法,枯尽荣生,荣极而枯,循环往复,几如不死不灭,根本以常法无法入灭……”
玉剑城弟子惊道:“师兄,你的意思是……这老僧其实是想借书……徐公子的手助其入灭重生?”
有人恐惧道:“那、那他刚才都是骗人的?!他他要再活过来会不会把我们都杀了?”
“徐、徐公子!这老秃驴在骗你!赶快杀了他!”
“嗡!”
突闻一声梵音,周围的棺材竟然亮起了淡淡的金光。
金光连成一片,仔细去看,竟如一个“卍”字。
隐隐散发出某种波动,与枯荣老僧相连。
老僧身躯被火烧焦、又重新生长,然后又被烧焦,再重新生长,反反复复。
其中一副棺材忽然打开,从中跃出一人。
竟是那个被派去报官的道生和尚。
他站在枯荣老僧身前,神色冰冷,紧紧盯着周围蠢蠢欲动的几人,尤其是江舟,看向他的眼神充满警惕。
江舟听着众人议论,如若未闻。
也未因道生和尚的出现而惊慌。
只是看着火中的枯荣老僧在枯荣生死之间不断变幻。
不由想到于彼世所读过的一些佛经。
佛经上说,当年世尊于娑罗双树之间入灭。
东西南北,各有双树,每一面的两株树都是一荣一枯,称之为“”四枯四荣”。
东方双树意为“常与无常”,南方双树意为“乐与无乐”,西方双树意为“我与无我”,北方双树意为“净与无净”。
常、乐、我、净,便是涅般本相。
无常、无乐、无我、无净,是世间人相。
世尊于这八境界之间入灭,即为非枯非荣,非假非空,至高无上的境界。
不过枯荣老僧虽然佛法高深,却远远不到涅槃之境。
若是他能再进一步,或许还真能领悟涅槃四德之一分。
达到恒常不变而无生灭的境界,于灭中重生。
现在嘛……
他虽即将成功入灭,但要想重生,恐怕还力有未逮。
江舟并没有被戏耍欺骗的愤怒,反而有心助其功成。
便扬声道:“有常无常,双树枯荣,南北西东,非假非空……”
佛经中世尊示寂诸佛菩萨种种经文在他口中念出。
听闻他的声音,真火之中,枯荣老僧生灭往复的过程竟在渐渐放缓。
一丝丝黑气从其身上升腾而出。
那是道空和尚被真火炼化,其身上劫炁被炼出。
丝丝缕缕,竟向江舟缠绕而来。
江舟本想唤出太乙五烟罗,却发现紫府之中,鬼神图录微微一动,竟将劫炁都吸了进去。
“有常无常,双树枯荣,南北西东,非假非空……”
“多谢法主示法……”
“阿弥陀佛!”
江舟怔然之间,枯荣老僧已经合什拜道。
第347章 阿罗汉 (求订阅、月票)
众人俱是一愣。
秋师兄等人出自玉剑城,知道法主之意。
创下一脉法统之人,便称法主,乃法脉之主。
听闻佛门之中,有智慧圆觉通明,佛法修为至高无上的圣德高僧,被尊为佛法之主,亦称法主。
无论是哪种,显然都是极高的尊称。
不是可以随意冠上的。
即便是一众江湖客,不知仙门之例,也能听得出枯荣老僧话中的感激、尊祟之意。
“有常无常,双树枯荣,南北西东,非假非空……”
“今日老衲得无常法,成阿罗汉寂静涅槃果……”
“阿弥陀佛!”
此时,枯荣老僧从真火中抬起头。
数十口棺木金光绽放,本是隐隐约约的卍字法咒显现虚空,如若实质。
渺渺虚空如有诸天佛陀菩萨罗汉齐诵佛经,梵音大作。
一时天下间能感应虚空的圣品之流,皆能闻梵音,能见佛光。
佛光之中,隐隐可见一双树扎根虚空。
双树一枯一荣,一荣一枯,枯枯荣荣,往复无常。
有一尊老佛跌坐双树下,其金身一时大放光明,一时晦暗如死,生生灭灭,幻灭无常。
“有常无常,双树枯荣,南北西东,非假非空……”
其口中所诵,于渺渺虚空中震动不休。
诸多圣品之流俱是心神一震。
世间踏入一品之人,虽如凤毛麟角,千百年难见。
但在此流中人眼中,却也见得不少。
这一位,却有些不同寻常。
尤其是佛门中人,更是惊骇欣喜莫名。
无常之道……有情大法……
阿罗汉寂静涅槃果位!
不提天下间因枯荣老僧于虚空中显化的老佛而震动。
花鼓寺佛殿之中。
众人有些惊惧地看着枯荣老僧。
他此时的模样却让人不敢直视。
原本他只是两道眉毛,一边黑,一边白。
如今整张脸都变了。
一半脸皮层层叠叠,干皱如老树皮。
且被火烧得皮肉焦黑如炭,有些地方还露出一丝丝血肉。
令人不忍直视。
一半脸却如返老还童一般。
肌肤平滑红润,须髯黑亮。
身上的衣物原本已经被烧成焦炭,与皮肉黏连一起。
此时身上却又披上了一件灰扑扑却隐有宝光流转的袈裟。
枯荣老僧一振袈裟,于火中立起。
两道真火如有真灵,自其身缓缓避退,倒卷流转而回,被江舟拢于手中,收回体内。
“老衲枯荣,拜谢法主……”
枯荣老僧再一次合什拜道。
江舟脚下一错,避了开来。
一位一品阿罗汉尊者的礼,他可不敢受。
尽管成道之德,他也有资格受。
他原本对枯荣老僧的猜测已对足够高,必定是三品之极,甚至是超过了三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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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没想到他早已经半只脚踏入一品。
就算没有他,老僧此前种种布局,恐怕也足以令其得道,成就至圣。
只不过若是没有他所诵经文,老僧的成就,绝对不会如现在一般。
而是一种向死而生的大智慧、大无畏,虽令人钦佩,但在一品之中,也不过尔尔。
所谓至圣,自然都是至极至圣之流。
或是智慧,或是勇力,或是道理,或是信念……
必然都堪破了凡俗极至,超凡入圣。
但是现在的枯荣老僧,恐怕不仅仅是普通的一品了……
常,为永恒不变,那是佛。
无常,是刹那生灭,是佛性。
是有情众生于浑浑恶世所修之果,是有情大法。
已经是有情众生所能达到的极致。
成道之德,枯荣老僧才以法主相称,以示此无常法为江舟所赐,敬为此脉法主,更隐有尊为世间有情佛法之主的意思。
江舟不敢受这一拜,避了开来。
“老衲枯荣,拜谢法主……”
他才避开,却又见枯荣老僧就站在他面前,缓缓礼拜。
似乎他原本就一直在那里。
而在众人的眼里,他也仍在原本的地方,并没有变动。
枯荣并未卖弄法术神通,只是他想拜,便就拜了。
他要拜的人,即便跑到天涯海角,也一样如在眼前。
江舟知道自己是不可能避得过了,索性由他。
反正又不是自己强迫的。
见得枯荣的变化,感受着他身那浩瀚无边的气息,其祥和慈悲之后,隐隐然的庄严伟岸,令人无法直视。
江舟不由叹道:“佛门涅槃妙法,果然殊胜无双。”
“恭喜方丈大师。”
枯荣拜了一礼后,站直了身,令人恐惧的半枯半荣的脸上,才露出歉然愧意:“不敢言喜。”
“老衲非是有意瞒骗施主……”
“老衲罪孽深重,不敢求活,入灭之前,却还有一事无法放下,不成此事,老衲即便在阴世受尽恶苦百千万年,也难消罪业……”
江舟道:“方丈是想度桂花林中的花魄返本往生?”
枯荣老僧点头:“法主智慧。”
“林中花魄,乃是老衲所度生魂所化,虽血怨尽去,却添无尽愁苦,不得出脱。”
“以老衲此前的修为,却无法颠倒阴阳,逆转生死,令其返本回魂,往生极乐。”
江舟说道:“即便是现在,方丈要行此事,恐怕也要一身道行烟消,真灵入灭,世间再无枯荣。”
“一品至圣,人间至贵,如此代价,方丈也舍得?”
众人忍不住发出吞咽之声。
这老僧……竟然是一品至圣!
枯荣老僧摇摇头,面露祥和。
“恶业已造,罪孽难消,正当如此。”
“阿弥陀佛……”
枯荣老僧双手合什,口诵佛号。
众人心神俱震。
那棺木所出佛光卍字骤然一颤,急急旋转。
后院桂花林,山摇地动。
无数桂花纷飞。
一个个赤身美人现于树下,满面愁苦。
一个巨大的卍字金咒,现于半空,金雨挥洒。
赤身美人似乎有所感应,面上愁苦渐消,变成欢欣之色。
山摇地动之下,大地竟缓缓裂开。
狰狞的巨大裂缝之下,竟现出了累累白骨。
数以千计万计。
如同白骨之渊,令人震怖。
……
在枯荣老僧施展大法之时。
虚空之中,走来几个拖枷带锁,怪模怪样的鬼物。
自虚空处张望阳世。
一鬼怒道:“什么人敢在此掠夺生魂,扰乱阴阳?”
“好大的冤苦之气,怕不有上万之数!简直罪大恶极!”
“将他锁了!”
另一鬼横身一拦:“慢着!”
“你找死吗?看清楚再说。”
“这可不是掠夺生魂,扰乱阴阳这么简单。”
“明明是在逆转生死,颠倒阴阳!”
“这等手段,你冲上去要拿人,城隍府尊也保不住你!”
第348章 寂灭 (求订阅、月票)
“嘿嘿,还算尔等有些眼力。”
边上忽然传来一声冷笑。
几个鬼怪一惊,转眼看去,更是差点骇得魂飞冥冥。
不知何时,竟有一队甲兵自虚空之处慢慢走出。
幽幽绿火跳跃。
灰败阴沉的铁甲,锈迹斑斑的长戈。
却透着一股如渊如嶽的凛凛气息,令人神魂发沉,心中战战。
阴兵?阴差?阴神?
十数个拖枷带锁的鬼怪暗自吞咽。
心中闪过念头。
看看别人,再看看自家……
两者相较,简直是天差地远。
一个像是威风凛凛的正规军,一个像是破甲烂刀的乌合之众。
一行鬼怪竟生出了一种浓浓的自卑。
它们也不知死了多少年月,本以为早就没了这种凡人情绪。
当头一个赤发黑面,阔口翻鼻獠牙,手持一双八角金锤,脚踏麻鞋的恶鬼,正看着它们冷笑不已。
眉宇间凶威赫赫,隐隐然有一丝傲然自得的优越。
“你、你等是哪里来的毛神阴鬼?这里是阳州城隍府尊管辖地界,尔等不等召令,竟敢在带这许多阴兵鬼卒踏、踏入……”
“可、可知已干、干犯阴律,罪、罪当……”
一个鬼差好不容易,壮起胆子,结结巴巴地质问了一通。
到得最后,在威鬼将的怒视之下,却始终不敢说出罪当如何。
“哼!”
威鬼将从怀中掏出一物,举在身前。
一行鬼差见状大惊,连忙趴伏。
“原来是府尊所遣,小的不知,多有得罪,还望尊神勿怪,勿怪!”
鬼差们满脸谄笑媚意,连声求饶。
倒也没有半点扭捏。
阴世不同阳世,并没有那么多虚伪。
善虽难寻,恶却恶得明目张胆。
一但碰上强者,认起怂来也绝不含糊。
“嘿嘿。”
威鬼将不屑地冷冷一笑,心起手上令信。
要不是少师有命,柳府尊才去向江都城隍求了这令信来。
依它之意,直接过来便是。
少师神威,那江都城隍还敢说半个不字不成?
威鬼将傲然道:“此地自有我等,不需要尔等理会,都走吧。”
“是是是!小的们这就走!”
一行鬼差非但没有不悦,反而大喜。
拖着枷锁蹦跳着,一溜烟跃入虚空不见。
开玩笑,一边是颠倒阴阳、逆转生死的大能。
一边是不知深浅,却明显不能惹的阴神阴兵。
不管是怎么回事,它们才不想一点都不想知道!
威鬼将不屑地发出一个鼻阴。
手一番,拿出一杆令旗,挥舞起来。
身后阴兵顿时随令而动。
……
佛殿之中。
枯荣老僧微微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阴司来人,自然瞒不过他的耳目。
令他疑惑的是,竟来了两拨。
这倒也罢了。
另外一拨阴吏鬼差,却隐隐带有一股如渊如嶽的神威气息。
那不是属于它们自己的气息。
而是来自于其阴职神位。
当地阴司鬼差阴吏也有,只不过两者完全迥异,甚至不能相提并论。
什么时候,阴司业位,也一分为二了?
疑惑只是一闪而逝。
以他此时超凡入圣的修为,却也不敢分心。
全力运转着莲华化生大阵。
全身法力,千百年的道行,全数灌入脚下的法阵之中,毫不保留。
其外溢的气息便浩瀚如渊海,高远伟岸如星辰。
令佛殿众人发自内心地敬畏。
那些江湖客中,已经有人忍不住跪伏下来。
如见佛陀,顶礼膜拜。
桂花林中,因地裂而出的白骨之渊,突现一道道根茎如蔓,于一块块白骨之上攀爬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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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朵朵花苞从其中诞生。
卍字法咒下,佛光普照,梵音阵阵。
花苞缓缓绽放。
片刻之间,无数白骨之上,现出朵朵金莲。
白骨,莲花。
一者令人惊怖恐惧,一者令人惊艳安详。
却无比和谐地出现在一起。
即便是在前院佛殿的众人,也能感受到这种一生一死,无比矛盾又和谐的气息。
如海潮一般一遍又一遍地刷过。
令他们如同在一瞬间经历了无数次生与死。
死死生生,生死轮回,仿佛无穷无尽。
这样的经历感受,对一些人来说,能令其崩溃。
对另一部分人来说,却是难得的体悟。
如老僧的弟子道生,如秋师兄、小师妹,如领头大哥……
即便是江舟,也在这生死轮回的冲刷下,受益良多。
后院桂花树下,一个个赤身美人面带欢欣之色,毫无迟疑,相继跳入令人生畏的白骨之渊。
落于白骨之上绽放朵朵金莲之上。
朵朵耀眼的金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衰败。
那些赤身美人也在渐渐淡化。
随着金莲一道,于世间消逝。
却不见一丝愁苦怨恨。
取而代之的,是一颗颗莲子落下。
又于无数白骨之间,长出一朵朵金莲。
金莲绽放,莲蓬之中,却是站立着一个个人的虚影。
男女老少,富贵贫贱,众生之相皆具。
他们神色茫然,到怨恨,到恶毒,再到安详,到解脱……
佛殿中。
枯荣老僧一死一生各占半边的脸上,正在急速的变换。
死变生,生变死,刹那无常,幻灭轮回。
他的肉身在渐渐变得焦枯衰败,身上的袈裟在急速腐朽。
江舟知道,枯荣老僧到了极限了。
他再不停下,等待他的只有真灵幻灭,世间再无枯荣。
但他也没有办法。
别说他想不想救老僧,即便他想,也无法可救。
他和枯荣的差距太大了。
此时,枯荣老僧身后隐隐现出一双高大的树。
树杆笔直通天,叶扁圆如贝。
一株树枯枝无叶,一株树枝繁叶茂。
一枯一荣,分立两旁。
江舟双眼圆睁:“娑罗双树……”
这枯荣和尚,竟凭他三言两语就能做到如此地步……
娑罗双树一出,枯荣老僧的衰败速度稍稍缓下。
却也仅仅是稍缓罢了。
除非他放弃,否则依然逃不出幻灭一途。
江舟感慨之余,忽然回头看向虚空之处。
来了?
威鬼将踏入阳世,自然逃不过他的感应。
只不过他去信柳权,也不过是想尽一分力。
对祂究竟有没有办法也不知道。
现在看到以枯荣老僧一品至圣之力,还参悟了枯荣无常之道,依然力有未逮,更不抱希望。
不过……
感应着虚空中的动静,江舟心微微提起。
祂还真找到了办法不成?
此时虚空之中,威鬼将已经号令阴兵,布成了一个玄异的阵势。
聚起了滔天的阴煞之气,滚滚如潮。
后院桂花林中。
突然自虚空之中射出一道道戈矛。
戈矛射入白骨之渊,洞穿一颗颗白骨头颅。
黑光闪烁,黑气喷涌。
霎时间,枯荣老僧的佛法所造就的一片生死佛国,便弥漫在一片恶煞黑气之中。
如同死国。
佛殿里,枯荣老僧猛地一顿。
即便是身已将入幻灭,依然安详如故的神色变得惊疑、恐惧。
他不是为来者而惊、而惧。
而是以为自己逆转莲花花生,令万千花魄返魂之举被人破坏,从此再无往生之机。
他却已身入幻灭,无力阻止。
忽然看向江舟,见他脸上神色,便有所猜测,心中惊惧顿时散去。
“阿弥陀佛……”
“多谢施主……”
枯荣再度露出祥和慈悲的笑意,双手合什。
一枯一荣的脸庞,此时已经无存,只余白骨森森,令人惊惧。
话音才落,身上已经无火自燃。
“师父——!”
道生一声悲呼,朝老僧拜倒,跪伏在地。
本已腐朽的袈裟瞬间化灰,露出其下森森骨架。
老僧早已没有了一丝血肉。
就连这副骨架,也在琉璃净火中迅速化为灰烬。
江舟本以为不在意,此时心中却生起不忍。
一念兴起,灵光一线。
九泉号令符从紫府之中跃出。
黑律灵文化作铁锁,缠绕而出。
一瞬即收,又回到江舟紫府。
令道生猛惊,却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再看老僧,已经化作了一堆灰烬。
烬中似有两点微光闪烁。
一黑,一金……
第349章 逆魄返魂 (求订阅、月票)
道生本因九泉号令符的出现,怒目瞪视江舟。
若非因枯荣先前对其礼遇,早已不管不顾地动手了。
此时见得枯荣金身化灰,又悲从中来,也顾不得理会江舟。
从殿上佛爷前的供桌上,取下了一只似乎早就准备好的坛子。
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骨灰收起。
最后竟余下两颗舍利。
令众人惊奇不已。
以枯荣的修为道行,其金身会留下舍利一点也不奇怪。
让人惊奇的,是这数量未免太少。
在场的秋师兄等人都有所了解,佛门高人圆寂入灭,佛法越高深,其遗留舍利就越多,也越完美无暇。
枯荣身为一品至圣,竟然只有两颗?
而且一颗光滑如玉,金光熠熠,并不奇怪,这才是高僧舍利的模样。
但另一颗却是像一个黑疙瘩,通体漆黑,干皱如枯,死气沉沉。
哪里像舍利佛宝?
若是不知情,扔在地上恐怕也没有人会看上一眼。
道生却不管这许多。
他只知这是枯荣所留,小心翼翼,奉若至宝,将其拾起。
刚想收进坛中,却见两颗舍利猛地脱手飞起。
道生一惊,未及反应,便已经见到两颗舍利飞入了江舟手中。
“……”
殿上众人俱是微微张口,一副结舌无语的模样。
这是……
亲师父不要亲徒儿,反选了一个路人?
道生本也怔住了。
不过片刻他就反应过来。
不仅没有怒,反而面现喜色。
“师父……师父他……没有幻灭!?”
江舟手持两枚舍利,若有所思。
闻言抬头道:“枯荣大师没有幻灭,他是功果圆满了,寂灭去了”
幻灭,寂灭,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前者是肉身神魂,甚至真灵都于世间消失。
再不存一丝一毫的痕迹。
即便是有神佛,施展无上神通,无边法力,也不可能再令其重生。
寂灭却不过是了却一具尘俗躯壳罢了。
神魂虽寂,真灵未灭。
若是在彼世,那说法就简单了,八成是到西天极乐,逍遥快活去了。
在这里……
恐怕是刚刚九泉号令符搞的鬼。
要不然,以枯荣的情况,应该是连真灵也保不住的。
“功果圆满,寂灭……”
道生喃喃自语。
“师父是去了我佛净土吗……”
江舟闻听其低语,心中微动。
他在此世也算是遍阅经史典籍。
却没有一部经书上记载过所谓的仙界佛国之类。
甚至连仙佛之流,也少有记载。
少数记载,也不过是是而非。
十有八九不过是那些仙道高人显迹罢了。
平时也没有听人提起过。
道生所言的我佛净土,倒是他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道生在一旁喃喃自语,他不是愚笨之人,回想枯荣寂灭前的种种。
尤其是对江舟说的最后一句话。
顿时醒悟。
便朝江舟合什拜道:“多谢徐施主相助,大恩大德,道生绝不敢忘,来日必定有报。”
“恩德……”
江舟低声重复了一句,旋即摇摇头。
“报不报的,随你吧。”
“不过,我倒还有些疑问想问问。”
道生合什道:“徐施主但说无妨,道生知无不言。”
江舟道:“道净、道因两位师傅为何会……”
众人也朝他看来,显然也好奇。
道生神色微黯:“师父为镇压那邪物,一身道行十去其九,仍要为了镇压那畜生,与之斗法,却是力有未逮……”
他看了看周围的棺材:“这些棺木,本是师父布下,为镇压那畜生之阵枢,”
“说起来,为了此阵,师父确实也害了人命……”
他说着忽然玉剑城弟子和一众江湖客。
“原本各位的到来,就是我们的主意,想用诸位施主的命,填入这棺中,以镇压那畜生,”
“师父不愿,我们就只好自己填了进去,只恨我为兄长,师父却有命在先,否则应该是我先师弟们而去。”
道生面目本就冷淡,此时淡淡说来,更令玉剑城众人与江湖客浑身发冷。
江舟却摇头笑道:“道生师傅所言不实。”
众人一怔。
道生眉头微皱。
江舟却没有再说话。
恐怕这道生的话,得反过来才对。
是枯荣要以人命填棺,而这几个弟子不愿害人,宁愿牺牲自己,填入棺中。
不过道生宁愿自污,也要保全枯荣的名声,他也无意点破。
倒是秋师兄与领头大哥若有所思,似乎也看出了几分,却也如江舟一般,没有说话。
道生眼底闪过一丝感激,便低头不语。
江舟见此间事暂了,便转身走出佛殿。
众人见状,虽不明其意,却也纷纷紧随。
很快来到后院桂花林中。
一见此间景象,顿时都吓住了。
此时整个桂花林死气弥漫,如同死国阴狱。
一道狰狞的巨大地缝横贯整个林子,直通远处的大山。
地缝之中,无数白骨堆积如渊海,触目恸心。
小师妹惊叫一声,躲到秋师兄身后。
不少玉剑城弟子也不忍直视。
更是隐隐可见,骨渊之中,无数白骨被戈矛洞穿,黑气喷涌。
戈矛一阵抖动,竟纷纷从其中勾出一个个虚幻人影。
虽一个个面色惊恐,却不见痛苦。
不过多时,除了已被枯荣老生逆转的生魂,其余每一副白骨,都被戈矛穿透,勾出一具生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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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僧留下的无数金莲,也全数衰败。
坐于其上的赤身美人,也尽数消逝。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生魂。
这看似杀戮的戈矛,竟是在为其逆魄反魂。
虚空中,突然又射出一道道漆黑铁锁,
缠绕住成千上万的生魂,将其拖入虚空。
很快便隐没其中。
一尊赤发黑面的恶鬼忽地自虚空踏出。
其骇人恶相,赫赫凶威,令人生畏。
以为是又有邪魔出来。
正想应对,却见其扫了一眼众人,面现傲然不屑之色,便来到那“徐文卿”身前单膝一跪。
“少……”
刚说出一个字,便被江舟挥手拦住。
“我都知晓了,都回去吧,让柳老好生处理。”
处理什么,威鬼将自然明白。
万计生魂,不是一件小事。
“是!”
威鬼转起身,转身踏入虚空。
“呼……”
江舟长舒一口气。
回过头来,却见一双双眼睛又好奇又闪闪躲躲地朝他看来……
第350章 大造化 (求订阅、月票)
江舟低头打量自己:“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众人纷纷躲闪,面露讪讪。
玉剑城那位小师妹倒没有这么多杂念,脱口而出道:“书呆,原来你这么厉害啊。”
秋山奇心下一惊,轻斥道:“小师妹!不得无礼!”
旋即对江舟躬身道:
“徐前辈,晚辈秋山奇,乃玉剑城弟子,这位是晚辈小师妹,花满月,她不通世事,不知礼数,有冒犯前辈之处,还请前辈见谅。”
在他看来,江舟能凝炼出琉璃净火、先天纯阳真火,必定是上三品的神仙人物。
这般人物,自然不可能如他外表一般,是个年少之人。
驻颜不老虽然不是什么随处可见的小术,却也不少见。
秋山奇说完,拉了花满月一把,示意她赔罪。
花满吐了吐舌头,朝江舟抱拳道:“书……徐、徐前辈,对不起啊!”
她是有样学样,但普普通通的一个动作,在她做来却有些僵硬古怪,透着几分憨态。
江舟摇头道:“无妨,我也不是什么前辈,不用这样叫我。”
别人却是不信,只当他是谦逊。
待玉剑城的一众弟子都过来见过江舟,道过搭救之恩后。
领头大哥也带着几个兄弟上来,感激拜谢。
毕竟若不是江舟,他们这些人早就被枯荣老僧拿去塞棺材了。
而且,这等人物,对他们来说简直与神仙无异,他们自然想要结识。
这样的神仙中人,结交他们是不敢想的。
但在神仙面前露露脸,混个脸熟,怎么也能有几分情分。
江舟也得知了这几个江湖人的身份。
领头的大哥名叫卫君饮,那倒霉的络腮胡名秦雄。
其他几人也各有名号,看样子,都是阳州地界绿林中响当当的人物。
众人都围在江舟面前,花满月忽然小声说道:“徐、徐前辈……”
江舟听了半天前辈,从最初的刺耳让他否认,到现在也习惯了,懒得再纠结。
见她踟蹰,便道:“你想求我救你师姐?”
他现在也知道了那些脾性很暴躁的师姐名叫师雾眉,似乎是玉剑城一位杰出人物的亲妹妹。
一向被门中众捧着,才养出了这般脾性。
不过之前被道空的劫炁所伤,虽得枯荣搭救,双眼却已无法恢复。
变得沉默寡言,刚才只是向他小声赔了罪,便不再言语。
花满月连连点头:“前辈,我师姐她是一心除魔,才冲动了些,她其实人很好的,你帮帮她吧。”
“不是我不肯,是我确实无能为力。”
江舟摇摇头。
恐怕这师雾眉是要永远失去一双眼睛了。
道空虽然不大成气候,但他的劫炁却不简单。
刚才炼烧道空之时,流泄出来的劫炁,全数被鬼神图录给吸收。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能引得鬼神图录主动反应的东西。
道生见江舟似乎有些不耐众人纠缠,“徐施主,师父决意入灭前,还曾留有话语,让小僧在其入灭之后,说与施主。”
“哦?”
江舟诧道:“道生大师请说。”
道生朝众人道:“诸位施主,此番是敝寺有愧于诸位,诸位若是怀恨在心,想要寻仇,道生一并接着,绝不退避。”
“但今日道生还要为家师处置身后之事,可否暂给道生一夜时间?”
秋山奇看了一眼紧闭双目的师雾眉,叹了口气道:
“枯荣大师有大慈悲、大勇力,此举也是为众生所计,秋某与一众师弟师妹绝无记恨之意,徐前辈作证,此事,就此作罢。”
卫君饮也看一眼丢了条腿的络腮胡秦老七。
秦老七粗声道:“这是七爷我自己找死,丢了一条腿,也怪不得旁人!”
“要不是枯荣大师,我老七丢的就不是这条腿,连命要丢在这里了。”
“江湖中人,恩怨分明,和尚诳我们到这里是无意,救我老七这条命却是有意,只有恩,没有仇!”
“好!”
卫君饮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朝道生道:“道生大师,我们兄弟八人异体同心,有恩必报。”
“阿弥陀佛……”
道生垂目合什。
心知他们此时如此干脆,虽说是本身心胸就不凡,但大多还是因为当着徐施主的面。
否则断然不会这般容易就放下。
此时夜深,众人也不好上路,知他有意要支开自己等人,也不多留,又向江舟告辞一番,便各自回到原本的房中。
道生引江舟回到佛殿。
跃上那佛台,自那尊佛像托于身前的手上拿下了一物。
“徐施主,此物便是师父入灭前所留,要小僧在他入灭后亲自交到施主手上。”
江舟接过一看,却是一颗黄金佛珠,佛珠上刻着一个“卍”字法咒。
隐隐散发出一种沉重如山的气息。
“这是师父刻下的封禁法咒,里面封着当年道空那畜生从白骨地宫中得到的东西。”
道生说道:“师父曾说过,这东西,要交给能诛灭道空的人保管。”
江舟看了几眼,也没有看出究竟,便道:“枯荣方丈有没有说过这是什么东西?”
道生却摇头道:“师父或许知道,但却没有告诉我们这几个弟子。”
“小僧只知道,那是一些黑灰,像是什么东西的残烬。”
灰烬?
江舟正思索着,忽然感觉紫府中的鬼神图录竟又有异动。
心中一动,便道:“好,此物我接下了。”
道生也说不上喜忧,只是合什道:“多谢徐施主。”
江舟摇摇头,说道:“道生大师此后可有何打算?”
道生抬头,环顾四周,沉声道:“花鼓寺只剩下小僧一人了,小僧苟活在世,便是为了将师父的法统传下去,令花鼓寺不至于就此断绝,湮没于世。”
“今后,小僧会重开花鼓寺。”
“也好,枯荣方丈的佛法精微,若就此断绝确实可惜。”
江舟点头道:“那便祝大师一切顺利,若有需要,可来江都肃靖司寻我,对了,我不叫徐文卿,我叫江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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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生听闻他的名字,并没有什么异样,也没有为他用的假身份而惊讶。
反而察觉他话中已有去意。
便道:“江施主这就要离去?”
“哈哈,都已经了结了,不走等什么?”
江舟笑了笑,直接转身离去。
“阿弥陀佛……”
道生看着他的背影,低诵佛号。
……
虚空之中,忽有两尊人影踏出。
两人都是一身大红官袍,朱纱官帽,官帽两边垂下红帛,手中执一玉笏。
“柳府尊,此人究竟是何身份?竟劳你大驾,亲至我江都城隍司?”
“即便是仙宗名教门下亲传,也没有这般面子吧?”
其中一位,间是江都城隍,主管阳州一州阴司。
他看着江舟骑着腾雾从花鼓寺出来,渐渐隐没于夜色中,红脸上现出疑惑之色,朝身旁之人问道。
另一位,便是吴郡城隍柳权。
柳权闻言抚须一笑:“这位嘛……不日便要到你的地界了,你只管好生照顾便是,只等时机一到,有你好处,或可得大造化……”
第351章 回家 (求订阅、月票)
“好处?大造化?”
“哈哈,他是皇子还是圣子?”
“就算真是皇子、圣子,那也管不到本府头上来,又如何能给我什么大造化?”
红脸城隍哈哈一笑,不以为然地道。
“我说,他不会是你在阳间的后人吧?”
红脸城隍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理由最合理。
别以为鬼神就没有个沾亲带故的。
祂们也是死后才被敕封神位,生前也不是孤家寡人。
不说儿孙满堂,却也少不了子嗣后人。
碍于阴律,阴阳相隔,不敢逾矩。
但别人可以不理,却难免会对阳间那些子子孙孙照顾一些。
柳权神色一变:“可不敢胡说!你可别害本府!”
红脸城隍对他反应有点诧异。
“你竟如此畏惧他?难不成此人真的大有来头?”
本城隍怕的是黑律!
柳权暗自嘀咕了一声,口中说道:“反正本府已经提点过你,信与不信,你自去斟酌。”
“但别怪本府没提醒过你,机缘就在眼前,你要错过了,恐怕你这鬼肝肠要悔穿了。”
红脸城隍闻言抚须一笑。
显然对柳权所言仍未尽信。
……
江都,为阳州首府。
前祀之时,以此地为京。
地理、历史位置都极其特殊,其富庶繁华在整个大稷也是屈指可数的。
南州吴郡近年来渐渐有鱼米之乡的称呼,但在江都面前,还得加上小字。
江舟骑着腾雾,慢悠悠地走了十来天,才来到这个阳州首善之地。
一路所见,都和南州大不相同。
即便是在鄙野、荒原之地,也多有人烟。
流民虽然也有,却不想南州那般随处可见。
城邑周边,更是随处可见繁华之景。
到了江都,那景象都差点让江舟怀疑自己又穿越到了某个盛世之中。
牵着腾雾,在街市四处闲逛溜达了许久,直到天色将晚,他才往打听到的肃靖司所在行去。
很快,他便见到了一个挂着肃靖司牌匾的气派衙门。
若论大稷若最富庶繁华之地,阳州必定是榜上有名,不是首屈一指,也定然名列前三。
江都不愧是阳州首府,只看眼前这几扇大门,就比吴郡的气派了不知多少。
还有肃靖司衙门前,立着的两尊高有丈余的百解神兽铜像。
栩栩如生,凶威赫赫。
江舟看着这两尊铜像,都忍不住想,把吴郡肃靖司卖了,也不知道能不能买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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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置也不是吴郡肃靖司可比,
守门的是两队全副武装的甲兵,兵甲乌光发亮。
不像吴郡,巡妖卫除了对付妖怪,还得一个人当好几个人使,什么杂活累活都得干,守门自然也逃不了。
江舟随手将腾雾扔在门外,就踏上那光滑如玉石一样的台阶。
“站住!”
“你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肃靖司也敢闯?”
唰唰!
两柄长枪架在了他身前。
两队甲兵齐刷刷瞪向他,目露凶光。
江舟看着差点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枪头,有些牙疼。
“在下新任江都肃靖司士史,江舟,烦劳通报。”
“你?士史?”
一个领头模样的甲兵皱眉,满脸怀疑地打量他。
“这里可是肃靖司,你可不要胡言乱语,假冒六司命官,这罪过你可担不起。”
江舟呵呵一笑:“你也说了,我担不起,我哪来这么大胆子?”
领头甲兵犹豫了一下才道:“那你先等着。”
说完就嘱咐了旁边手下,看好江舟,便转头进去。
江舟被挡在门口,倒没什么不快。
反而觉得挺好。
有规矩,比没规矩可强多了。
再说这些守门的甲兵态度虽谈不上好,却也并没有仗势欺人的意思,都只是在尽职罢了。
连守门的都能做到这点,可比吴郡肃靖司强多了。
很快,那个甲兵头领便匆匆而返。
却是额头见汗,对江舟执礼道:“原来真是新任士史大人,小的有眼无珠,多有冒犯,对不住了!”
“无妨,你也是职责所在。”
江舟摆手道:“我可以进去了吗?”
甲兵连忙道:“司丞大人已在大堂等候,大人您请!”
司丞?
江舟他来前就有所了解。
江都肃靖司不像吴郡。
因为所处之地比吴郡大得多,阳州只算在籍人口远比南州多出不知凡几。
江都肃靖司可不像吴郡那么小。
在官位职司上,也和吴郡将军、都尉、校尉各级大小事一把抓不一样。
靖妖将军仍是肃靖司名义上的最高统领。
但将军之外,还有一位司丞。
靖妖将军只管揖捕、刑诛妖魔之事。
其余杂事,却归司丞管。
相当于文武分立。
司丞也算是这江都肃靖的首脑之一了。
亲自来接待他,虽算不上出格,却也出乎江舟的意料。
江舟思虑间,已经随着那头领进入肃靖司。
来到一座厅堂。
果然见到一个一身文官袍服,长须清瘦的中年模样的人。
一见他人,便就起身笑到:“这位就是得陛下亲赐同绣郎出身,以一己之力退楚王百万大军,独镇吴郡的江士史了?”
“果然是仪容非凡,一表人才啊。”
“本官梅清臣,江都肃靖司能得江士史这等人中俊杰,实在是大幸!”
上来就一串赞誉砸了过来。
还好江舟已经不是当初的愣头青,否则几句话功夫就让他砸懵了。
“司丞大人言过了,下官不敢当此赞誉。”
江舟说完,也怕这人再说出什么话来,赶忙拿出调令。
“梅司丞,这是下官的调令。”
梅清臣也不客气,大方地接过,当着江舟面仔细查阅过后,收起调令,点头道:“不错,确是朝廷调令无疑。”
“江士史,按理说,调令到日,就该履职上任。”
“不过法理不外乎人情,你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若骤然履职,怕有所不便,要不要本官给你告个假,先歇上一段时日,熟悉下这江都的风土?”
江舟本想说不用,,但见梅清臣面上似笑非笑,似有所意指的神色,心中微动,便改口道:“也好,那就多谢梅司丞了。”
梅清臣笑道:“好,好。”
“江士史现住何处?可要本官代为安排?”
江舟道:“不必了,下官早已遣人在城中置办妥当。”
梅清臣点点头:“如此甚好。”
……
与梅清臣闲谈了一会儿,江舟便从肃靖司出来。
也大概猜出了梅清臣的意思。
他这个士史,地位有点尴尬,既是文也是武,也可以说是不文不武。
属于那种这也能管,那也能管,但无论这那,其实都不需要他管,原本就各有职司。
这江都肃靖司虽大,却一个萝卜一个坑。
他来了,别人的职权就得分薄。
梅清雅其实也是一番好意,让他了解之后,再做决定,免得一来就得罪人。
江舟倒是无所谓。
让他选择,什么都不用管最好。
“公子!”
才走出肃靖司,便见一人迎面而来。
“纪玄?”
江舟走了出来,诧道:“你怎么知道我到了?”
纪玄露出笑意:“仆下在江湖上闯荡多年,虽没有闯下什么大名堂,但朋友还算不少,”
“早公子近月到这江都来,也结交了不少兄弟,仆下让兄弟们每日在江都八个城门与这肃靖司衙门前守着,公子一来,仆下便知道了。”
江舟笑道:“好,看来你们在这里比我想象的要混得好啊。”
“自该如此,至少不能委屈了公子。”
纪玄笑道:“公子,宅子早已备好,请公子回家吧。”
“回家?”
江舟微微恍惚。
旋即露出笑容:“好,回家!”
第352章 种子 (求订阅、月票)
江都不愧有水乡之称。
连着纵贯南北的阳江,临着三千八里洞庭大湖。
处处都是水,水榭桥廊随处可见。
江舟此时站在一座秀丽的宅子前。
青瓦白墙,乌门玉阶。
门前挂着个木匾:江宅
这是纪玄给他准备的宅子,便在洞庭湖畔。
听闻曾是一个官员的宅子。
这官员不知犯了什么事,被人抄了家,宅子也被充公。
却又不知如何到了牙行手中。
纪玄使了点手段,从牙行手里低价转了过来。
宅子虽然没有陈三通送他的大,却也不算小。
前面的门墙隔绝了街巷,门墙之后是正房,正房左右,东、西有两厢,大小七八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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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间是一个小院。
正房后,就是洞庭湖。
竟还有一座水榭,与正房相连,凌驾洞庭湖上。
能远眺湖面往来的船只,万顷碧波。
整个宅子能用四个字形容。
奇,幽,秀。
“你是怎么弄来的?。”
江舟看完之后,都有点诧异。
“以公子的身份,这宅子实在是配不上,只怪纪玄能力有限,如此已是极限了。”
纪玄竟还有些遗憾。
“……”
江舟很想问他一句,你是不是对我的身家有些误解?
其实他给纪玄的银钱,最多只够他购置一个很普通的宅子,能住下十来个人就算捡着了。
可纪玄弄来的这宅子远超预算。
侍立在边上的弄巧儿在这里守了许多时日,终于见到了江舟,有些兴奋。
叽叽喳喳道;“公子,您不知道,纪管家为了这宅子,可费了不少力气,他还差点让人……”
纪玄打断她道:“弄巧,公子远道而来,需要歇息,你不要烦扰公子。”
弄巧被他眼神一扫,低头吐了吐舌头。
江舟笑了笑,也不去问他怎么用那么点钱,搞来这么好的宅子。
这是他的本事。
“你做得很好,进去吧。”
随口说了一句,便率先迈入其中。
“公子,这位是张实,就住在后巷,仆下等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多亏了张实代为打点,公子未归时,他家婆娘偶尔也会来府上帮忙打理一些杂事。”
从吴郡跟他过来的人不少。
除了纪玄,弄巧儿和纤云,还有一点红、铁胆、王重旸、游家四兄弟。
其他的都被他打发了。
因为他看出了那部分人心并不安分。
虽然不至于敢背着他跑了,但江舟也无谓留下这么多心不在他这的人,便都打发了出去。
这些人多多少少都在他这里学了些东西。
出去闯荡也好过困在他这里。
肃靖司中本有不少人要跟着他,不过他都拒绝了。
只带走了乙三四、冯臣、楚卫三人。
除了纪玄三人留下在家中,乙三四、冯臣、楚卫三人是平调肃靖司当差。
其他人都没在。
他们是去找活计去了。
毕竟这一大家子人,江舟以往基本不怎么留得住钱,他给的那点钱也养不起。
不过这些纪玄都没有跟江舟提起,只说自己吩咐他们出去办点事。
江舟现在也无心过心琐事,也没对他的说法起疑。
宅中还有两个纪玄请来帮忙打理的人,是一对夫妇。
纪玄将其召了过来拜见,让他认认脸。
“以后家中的事,都交给你了,不必报我。”
江舟对纪玄做事很满意,也不想理会这些杂事,随口放了权,便钻进了后院。
枯荣老僧虽已寂灭,但他留下的东西却有点不简单。
尤其是连鬼神图录都主动有了反应。
不把这东西弄清楚,他就感觉是抱着个定时炸弹,心里不安定。
……
宅门外。
一群男男女女,像是街坊四邻,隔着街巷,对这宅子指指点点,围着一个粗衣汉子道。
“张实,这家主人回来了?”
“究竟是什么人啊?真是好大的气派,之前我就看这宅子有两个娇滴滴、水灵灵的姑娘,还以为是什么大家闺秀,没成想竟然只是侍候这年轻人的婢子。”
“何止啊,你看到那些汉子没有?除了那个憨大个外,其他的看起来都不起眼,但都厉害着呢。”
“之前可有不少浪荡子、青皮,都对那两个小姑娘起了贼心,想打人家主意,全都被打断了手脚扔出来。”
“我刚才远远看了一眼,是个年轻的公子哥。”
“啧啧,真是好俊俏的一个人儿啊!”
“王婆,怎么?你还想给人说媒拉纤儿不成?”
“哈哈,王婆,我看你还是打消这念头吧,那个公子哥一看就是贵人,就你拉的那些货色,人家可看不上眼。”
“呸!怎么说话呢?什么叫那些货色?这江都城上至权贵富贾巨户,下至市井小民小家,哪个要嫁女儿娶媳妇不找我王婆?”
“我就把话放在这儿!但说他找的不是公主郡主,他想要什么模样儿的,我王婆都能给他说来!”
“吹吧你就!”
一群人起哄,那个粗衣汉子张实连忙叫道:“行了,你们就不要胡说八道了,江公子是贵人,你们这些人可不能在他面前瞎胡闹!”
有人喊道:“张实啊,你现在是傍上了贵人,以后可要发达了,可要对你家小儿子好些,不要再让你家婆娘祸害了!”
张实恼了:“胡说八道!我婆娘怎么就祸害我儿子了?”
“去!一天天就知道背后嚼舌,不干正事!别挡着我我回家吃饭!”
众人见他恼了,也不多说,都让了开来。
看着他离去,才有人摇头道:“这个张实,还真是老实过头了,自家儿子都让他那婆娘祸祸成什么样了?”
“才不过五六岁,本就小小个人,都饿得不成样子了。”
“这哪叫老实?分明是又蠢又瞎!”
众人这边议论着。
张实已经回到家中。
“当家的,回来了?吃饭吧。”
他婆娘已经准备了一桌热饭热菜,见他回来,笑迎了过来。
“哎!”
多好的婆娘啊!
那些混账东西,肯定是妒嫉老子!
……
江宅。
江舟打开房门,来到屋前的小院。
手里拿着枯荣留下的那两颗“舍利”。
四处看了看,寻了个合适的位置,就在院子中间。
挖了两个小洞,就将两颗“舍利”埋了进去。
他发现这玩意儿,说是舍利似乎有些不对。
更像是两颗种子。
第353章 娑罗双树 (求订阅、月票)
“纤云姐姐,公子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掏蚂蚁洞啊?”
院子一边,弄巧儿和纤云远远站着,眼看着江舟蹲在地上,掏土挖洞,窃窃私语。
纤云嗔怪道:“不要胡说。”
便静静地侍立着,似乎随时在等候江舟使唤。
江舟蹲在刚刚埋下的两颗舍利旁。
并没有理会窃窃私语的两人。
枯荣老僧不论是幻灭还是寂灭,对于人间来说,都是死了。
但江舟怀疑他的真灵并不是跑去什么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净土,而是被九泉号令符给拘了。
他留下的这两枚舍利,很有可能是他的佛果所化,当初在他眼前一现即逝的枯荣双树。
他便想试试能不能种出来。
不过埋下去也有一会儿了,也没什么动静。
想了想,又从弥尘幡中拿出枯木龙吟。
刚才就是因为枯木龙吟,他才发现这两颗舍利有可能是两颗种子。
所谓枯木里闻龙吟,阒寂中闻巨响。
绝灭妄念,死中得活,不生不灭中得大自在。
这枯木琴与枯荣无常之道隐隐有暗合之处。
或许也是因为这点,他将两者同放弥尘幡中,才会产生某种异动,让他发觉枯荣舍利的奥秘。
之后又在墙角里挖了个坑,再次从弥尘幡中拿出一物。
也是一颗种子。
这是陈青月化生的桃树种。
陈青月不知道是不是把他当成免费的园丁加保镖了,知道他要离开吴郡,小楼下本已长得十分茂盛的桃树瞬间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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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身的桃花瞬间绽放又凋零,化作了一颗种子。
不过江舟觉得,这妹子八成还是觉得在他身边,有机会接近神秀和尚。
江舟本想席地而坐,纤云见他拿出一把琴,早已灵心通透地给他搬来了一张矮几放在身前,很及时地将一把小凳塞在他屁股下。
让江舟不由再次感叹一下腐败的人生。
将枯木琴放在矮几上,双手抚过琴弦。
一阵流水般的清扬之声开始响起。
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赶。
都是种树,也不在乎多种一棵。
琴声清扬,传扬开来。
在时如流淙淙,时如激流奔涌,时如龙吟潜啸。
越过门墙,传到街巷四邻。
这宅子之前虽是官员住所,却地处幽僻,左右住的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
大多是普通市井百姓。
闻得琴声,虽不解其中意趣,却也觉得这琴声煞是好听。
初时不以为意,慢慢地竟然有些沉浸下去。
只觉这琴声能令人心神祥和喜悦。
纷纷寻着声音走出家门,发现琴声竟是从洞庭湖边新搬来的那个年轻公子的家中传出来。
都有种果然如此的恍然。
也只有那个新来的贵人才会有这样的兴致了。
不过这么好听的琴声,还真是第一次听。
勾栏里的那些名花大家,也弹不出来吧?
江宅小院。
在被左邻右舍用勾栏瓦舍中的清乐相比的清扬琴声之中,墙角刚刚种下的桃树种,一颗绿苗最先破土而出。
抽枝发芽,寸寸生长。
另一边,两颗枯荣舍利却仍没有动静。
江舟也不心急。
只是静心抚琴。
只有他知道,枯荣舍利并非毫无动静。
琴声响起时,他就感觉到了一股晦涩的波动,于无形之中与琴音纠缠。
两股截然相反的迥异气息在泥土之中酝酿。
一种充满喜乐、爱欲,却又有种种污浊、哀苦、衰败、灭亡。
一种清静、祥和,似乎永恒不变,又跳动着浓郁生机。
江舟本来是想种树,给种子提供些生机养分。
现在体悟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反而自己在如饥似渴地汲取其中的养分。
渐渐地也忘了原本的目的,只是不断地抚琴。
直到天色将晚。
弄巧儿有些耐不住性子,站不住了,想唤一声。
被纤云拉住,拖着她在边上远远侍立着。
纪玄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被吸引了过来。
看着眼前的一幕,虽是垂手静立。
眼底却隐有精光微闪。
时不时地扫向四周每一个角落。
此时若有人闯入,必将遭到他雷霆一击。
外边的四邻,却早已经回返家中。
琴声好听,却也不可能一整天都耗在这。
对他们来说,生活是柴米油盐,不是琴棋书画。
不过也没有人有控诉江舟扰民的意思。
反而他们觉得今天干活都格外有力气。
却不知原由。
入夜之后,躺到床上,竟是很快就安然入眠。
丝毫不觉得那响了一天一夜的琴音刺耳搅扰。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从夜色如幕,到晨曦洒落。
左右四邻已经从梦中醒转。
从床上爬起,竟觉浑身有力,精神熠熠。
这一觉竟前所未有的睡得安宁、舒服。
却都只觉得是自己难得睡了个好觉,没怎么放在心上。
从房中出来,准备开始新一天的活计。
有人却忽然惊呼一声。
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发现。
那个年轻公子的家中,一株繁茂的花树从门墙之后探出几根枝叶。
满树的桃花妍艳如朝霞,随风轻动,阵阵清香扑鼻。
不止如此。
远远还能看到那家院中有两株大树耸立。
两株大树高矮大小,形容轮廓,俱无差异。
都是高有五丈。
但两树却是一枯一荣。
一株繁茂,枝叶丰蔚,华如车轮,满树异果,果大若瓶。
一株枯枝无叶,萧瑟枯败。
两树相隔数丈,树枝于空中相连。
“哎呀,这真是奇了怪了!”
“怎么才过了一夜,那小公子家里就长出了这几棵树来?”
“莫不是连夜运来栽下的?”
“不大可能吧?这么大的树,说运就运?而且这刚种下的树,也不可能有这么繁茂的花果啊!”
“这家人不会是妖怪吧?”
“胡说八道!那小公子长得这么俊,怎么可能是妖怪?是神仙还差不多!”
众邻议论纷纷。
院中。
江舟早已收起枯木琴。
看着眼前两棵大树。
纪玄和二婢在他身后,满目惊奇。
他们可是亲眼看着这几株树从无到有地破土而出。
生长、绽放、结果、枯败……
虽然知道自家主人不是凡人,但亲眼所见这一切,仍觉震撼无比。
如同经历了一个生死轮回般。
江舟拄琴而立,低语道:“果然是娑罗双树……”
第354章 佛性 (求订阅、月票)
江舟在娑罗双树下站了两天一夜,动也不动。
其余三人,也只有纪玄还能侍立在旁。
纤云和弄巧虽然不情不愿,却已经坚持不下去,被纪玄赶回去歇息了。
只剩下纪玄,静立一旁,看着江舟在两棵树之间呆呆出神。
他不知道江舟在想什么,但他也是个武道高手,也算是个修行之人。
隐约猜出,江舟应该是有所领悟。
他行走江湖多年,也曾耳闻那些神仙中人游戏红尘,往往因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或一样不起眼的物件,便能有所领悟。
由此而修为大涨,甚至一步登天。
这叫悟道。
纪玄猜测,这位主儿,现在八成就是这种状态。
所以他不敢离开半步,也不敢有须臾分神。
以免生了意外,搅扰了江舟的悟道。
“纪玄,拿纸笔来。”
江舟的声音忽然响起。
全神以待的纪玄心中一跳,看到江舟仍是那副出神的模样,也没有耽搁。
很快转入屋中拿出笔墨纸砚。
摆在之前的琴案上。
江舟回身坐到案前,提笔蘸墨,在落笔的瞬间,又悬住了。
他本来是有许多感悟,却只觉纷乱繁杂,难以捋清,便想将之写下,好好捋捋。
可落笔的瞬间,脑子里却又一片空白,不知要写些什么。
提起,又落下,又提起……
始终无法落墨。
只好叹了一口气,将笔又搁到一旁。
纪玄见他手中的笔提了三次,落了三次,又弃笔一旁。
不由张口欲言,却是没有说出什么来。
江舟无心理会旁人。
这娑罗双树,乃是枯荣老僧的佛果。
其中蕴藏枯荣之意,无常之法。
乃至精至深的佛门大法。
他不修佛法,唯与“佛”相关的,也只是当初乞丐疯僧强加于他的大梵金刚九会。
但除了目睹神秀除魔,有样学样,从他那学会了一招降三世金刚掌外,就别无其他。
大梵寺无上之法,自然不可能只有一招金刚掌。
但江舟甚至如同遗忘了一般,根本没有去仔细参悟过。
说到底,还是因为这东西是疯僧莫名其妙强塞给他的。
摸不清其意,江舟也不想去碰。
当然,这固然是因为已经有元神大法在,他不缺功法,也没有能力分心。
要是没有选择,江舟才不管这东西怎么来的,练了再说。
不过神秀在吴郡暂住在他家时,也曾有意无意地对他讲到金刚九会。
金刚九会,其根本在金刚二字。
佛经有云,无能截断者,名金刚。
如来藏空性心,不取六尘万法,无可摧毁。
性如金刚,即性无可毁坏。
纵集百千万亿佛之力亦无法毁坏它。
金刚九会,修的是金刚心,金刚身。
坚固无比,以金刚破斥一切外道,得见真我。
性真不变者,是名真我。
出离生死烦恼,得大自在,才叫真我。
而枯荣老僧的无常法,却是刹那生灭,无时无刻不在“毁坏”。
不过,这娑罗双树,内中演示的是枯荣、无常之意。
却隐隐召示一种“常”法。
常,亦指永不磨灭,不可变易。
是修炼某种不灭法身之法。
身不可毁,永不磨灭,方能远离无常败坏,得大涅槃,大自在。
一样是直指大自在真我之道。
这就是娑罗双树中寓示之意。
尘俗世界是无常苦,彼岸涅槃世界为永恒乐……
永恒乐的彼岸世界,那是佛门至高无上的境界。
江舟却摇了摇头。
若自无常得有常,那便是佛了……
枯荣老僧自己都不过只是悟了个无常。
虽然想靠这双树修炼成佛不靠谱。
但双树却自有神妙,身居其中,便如居于无常。
无时无刻不在感受破灭重生、枯荣轮回之意。
纪玄以为他在悟道。
实际上这也确实是娑罗双树最为神妙之处。
刹那间,如历千百世轮回。
没有比这个,更能帮助人悟道的了。
而且,江舟从中参悟出的“无常法身”,于破灭之中成不灭,也是一门无上大法。
未必就比不上大梵圣法。
江舟却觉得,两者间有共通之处,若能融汇贯通,长短互补,或许能臻至更高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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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此时对于无常法身,他也只是有所领悟,却如同隔了一层纱,若隐若现。
想要真正参透,却不是一念而就,更别提融汇两家。
索性将之前种种繁杂念头都抛去。
什么有常无常,什么金刚九会,全不去想。
清空心念,江舟却顿时觉得自己“看”到的更多了。
左邻右舍的种种景象自在他“眼前”显现。
生火的,做饭的,打孩子的……
担着货物出门叫卖的,街上相遇招呼笑语的,邻里矛盾吵架的……
这不是他双眼看到的,是心眼。
以心为眼,方能看清尘世种种爱欲喜乐忧怒悲恐众生之无常相。
原来娑罗双树并不止是他所以为的那般,只有一个无常法身,还有经历轮回助人悟道。
这是一个宝藏,枯荣老僧留给他的佛宝。
江舟“看”着种种景相,若有所悟。
这心眼,和道门阴神元神阳神也有共通之处。
神游太虚,足不出履尘,便能遍历大千。
这是神魂强大到了某种境界,却不同于道门化现阴神元神而出窍。
反散于身,便就成了心眼。
神魂大涨,江舟不仅看到了方圆之间众生之相。
而且他以往看过、经历过的东西,都在心中一一呈现,丝毫不漏。
江舟看着无数闪现的画面、文字。
竟也有些惊诧于自己所经历过的事、看过的东西,竟然超乎自己想象的多。
等他睁开眼时,竟发现天又黑了。
明明他只感觉只过了一瞬……
此时他却是灵光一现,顾不上惊奇。
当即再次提笔。
这一次,却是毫不犹豫地落笔。
“一切众生,悉有佛性……”
“一切众生心性本净,性本净者,烦恼诸结不能染着,犹如虚空,不可玷污……”
“我不知我当得作佛不,然我身中实有佛性。我今身中定有佛性,成以不成,未能审之……”
在娑罗双树间,疾笔抄写下灵光一闪所现。
一阵微风忽起,两旁枯荣双树轻轻摇动,沙沙作响。
一旁静立的纪玄,见江舟提笔疾书,脑后竟有一轮模糊的金光浮现。
金光之中,隐隐现出一粒虚幻圆丹。
不由心中一震。
公子这是……成佛了?
怪不得他如此作想。
这模样,可不和庙里的佛像有些相似么?
江宅之中,蒙蒙的金光映照。
难免惊动了一些人。
只是待他们想要查看之时,金光已敛,无踪无迹,无处可寻。
舍利佛光?
有佛门大德入圣?
只是……太弱了,不像啊……
不提这些人的疑惑。
江舟已停笔搁纸。
神色、心情,都有些古怪……
明明他这么用心修炼元神大法,一颗红心向道法,怎么现在却是道法无成,佛法先行……
第355章 至乐无乐 (求订阅、月票)
江舟搁下笔。
心情微微复杂。
一直在努力的,懵懵懂懂。
虽然结成了一颗九转元炁金丹,帝神之种,却是莫名其妙的就成了。
若非机缘巧合,杀了个世间少有,拥有亡神丁火的火烛鬼,得了离合神光,修成先天纯阳真火,也成不了金丹。
老钱说他是三教同修,还得加上武道。
论修为积累,也是武道修为最高。
但论道行,该以道为最。
他花费力气最多的,也是元神大法。
一身武道修为虽然极高,积累也最厚。
内心中却并未将此当成自己的道路。
至于儒、佛两法,都是莫名其妙得来的。
现在,却更加莫名其妙,一身佛法修为道行暴涨。
倒是后来居上。
从之前看过的种种典籍中,此界佛门修者,炼成金身后,体内五气朝元,能聚顶上庆云,便是步入四品的外相。
即是所谓五气朝元、三花聚顶。
实际上佛、道修者踏入圣品,即是三品之时,都会显露的异相。
只是佛道两门迥异,侧重不同,说法各异。
道门结金丹入四品,佛门凝金身入四品。
再进一步,便是丹破婴出,元神坐紫府,或是功圆德满,舍利悬庆云,即为三品入圣。
他这一次,凝聚出了顶上庆云,甚至隐隐出现了舍利虚影。
按理说,他早该踏入四品,可现在却没有。
一颗九转元炁金丹,又现了顶上庆云,仍是五品。
这天底下,恐怕就他这么一个奇葩了。
四品道行,他几乎都圆满了,就差法力修为。
这应该就是根源所在。
修行九品,从下三品到中三品是以一个难以迈过的坎。
从中三品开始,却每一品都是一个坎。
六品需百年修为。
寻常人一生不过短短百年,却也不少人还有希望。
五品便需三百年。
寻常之人谁能活这么久?
也只有依靠过人的资质,高深的功法,才能事半功倍,一年能当数年之功。
还有延寿的丹药、奇宝等等资源,哪一样缺了都几乎不可能。
也因此,各家各教,从五品就要开始拉出差距。
儒门虽不得长生,却不拘资质根脚,又有浩然长河在。
只需读书养气,有朝一日,书读通了,理辨明了,就一步登天。
所以儒门能稳压天下各门各教一头,是应有之理。
再从五品到四品,差距就更如天堑。
仅仅是修为就需九百年!
这一条,就几乎令九成修行中人止步,前路无望。
除此外,更需道行圆满。
能达四品之人,不说一定能入圣,但都定然有入圣的资质。
江舟在楚王之乱前,他原本靠着鬼神图录的奖励,血气、法力都达到了一百八十六年,尽数转化成了三百七十二年元炁。
平乱之后,零零碎碎得到的一阳丹,还有半年修行,又将这个数字堪堪推到了四百年。
离九百之数,尚差着一大半。
不过如今最需要的道行境界,他已经圆满。
修为对他来说只是小事,不过是多斩些妖魔罢了。
根本不必如其他人一般积年苦修,还要为寿元担忧。
说到斩妖除魔……
江舟忽然朝门墙外一个方向看去。
刚才心眼初成之时,他倒是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东西。
不过那东西也没有什么祸害,他现在也无心理会。
想了想,江舟还是有些不甘心。
又提起笔,运笔如行云流水,在纸上写下了四个字:至乐无乐
出自《庄子·至乐》。
果有乐无有哉?吾以无为诚乐矣,又俗之所大苦也。故曰:至乐无乐,至誉无誉。
意思是说诸如身安、厚味、美服、好色、音声,等等世人所逐以为乐,只是世人自以为是的乐。
这些乐不是乐,而合于道,顺乎自然的“天乐”才是“至乐”。
与他刚才所感悟的有常无常佛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世人以为之乐,皆是无常之苦,只有我身永恒不败,我性永恒不变,才是真乐、大乐、极乐。
二者似有不谋而合。
江舟写下这几个字,倒没有什么其他意思。
只是有点不甘自己的之前的努力,似乎都不如这么短短几天的顿悟,在和自己较劲罢了。
是佛是道,于他来说,虽然有些微的喜好偏向,却都不过是一种方法。
至于目的?
长生?
以前他是这么想。
但现在,他却多了点欲求。
他想到“彼岸”看看。
想享享那“至乐”、“极乐”。
想知道,“大自在”究竟是什么滋味。
放下笔,忽然瞥到一旁的纪玄正双眼发直,怔怔地看着案上的两幅字。
不由笑道:“老纪,看得这么入神,看出什么了?”
纪玄回过神来,微微一愣。
老纪?
他看向江舟,有些讶异。
这公子……怎么变了?
模样虽没变,但给他的感觉却完全变了。
以前在纪玄眼中,江舟是一个有本事的“人”。
现在……
却有点不像人了,像是……天上的云,无处不在的风,巍峨雄阔的山川大海……
总之是又高又远又大……
而且,变得随意了,不像之前那个有种种规矩束缚的“人”。
至少,以前江舟是绝不会管他叫老纪的。
一来没那么亲近,二来是给他的尊重。
纪玄性沉机敏,心念闪过,不过瞬间便回过神,说道:“公子学究天人,仆下哪里能看得透?”
“仆下只是觉得公子这字写得极好,还从未见过旁人能将字写得这般吸引人。”
“老纪啊,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深。”
江舟摇头笑道:“不过你说得也不算错,既然你觉得好,又能吸引你,那便送你一幅。”
他指了指桌上的字道:“选一幅吧。”
纪玄忙欠身道:“仆下一介粗人,不敢糟蹋公子大作。”
江舟知道他心思深,也不多说,直接道:“你在江都的差事办得很好,就当是赏你的。”
纪玄见他不似玩笑,那字也确实对他有吸引力,微微犹豫,便指了指那张只有四个字的纸道:“那仆下就选这幅吧。”
他想得很简单,他听说过江舟的方才在文人之中也极有声名,写的字甚至曾有名士大儒争抢,定是极宝贵的。
自然不敢贪那幅字多的。
江舟微微一怔,却也没反悔,笑着将字递了过去。
“东西都收起来吧。”
然后随口嘱咐了句,便施施然回房去了。
这使唤人的老爷作派,他现在做得是自然无比。
回到房中,江舟也没有休息,更没有像往常一样,默诵元神大法经文。
而是待纪玄将东西收拾回来,又翻出了纸笔,坐在窗前,一笔一画地将他神魂大增,心眼开启所忆起的经文典籍,一点一点地抄录下来。
这些东西,都是宝啊。
他现在才真正能体会到,当初李东阳为何能因为他“抄”的半篇道论,而一步踏破多年桎梏,破境立命,成就大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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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文字本身没有什么无边法力,但有无穷智慧。
修行之道,不仅是单纯的积累法力,更是积累智慧。
“咔嚓……”
江舟抄写着经文,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传来一声轻微异响。
江舟停笔抬头,脚步声由远而近。
似有人在房顶上纵跃奔跑。
“何方毛贼!胆敢夜入民宅!”
一声厉喝,是纪玄的声音。
数息后,便听刀兵之声响起。
第356章 绣衣盗 (求订阅、月票)
江舟微微一笑,却没有停笔。
一听声音,他便知道是有人在屋顶上疾走,身法轻盈。
不过脚步似忽突然分神,经过他这的屋顶时,踩破了一块瓦片。
实际上在发出声音之前,江舟就已经发现。
三更半夜,穿墙走顶,就算不是贼盗一流,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江舟如若未闻般,仍旧继续抄录着记忆中的经文。
屋顶上。
纪玄已经和那人打了起来。
那人一身黑色夜行衣,头脸都看不见,只露出一双眼睛。
不过那身行头,竟顺滑无比,似全是丝绸所绣制。
连脚下的鞋、罩住头罩的都是丝缎。
绸缎丝布可不是什么廉价之物。
民间即便一些富足的人家也少有能穿得起的。
基本是属于公卿士贵、富贾巨商的象征。
被称为绣衣,以示与布衣之别。
江舟得赐的同绣衣郎的功名,其实出得名于此。
得了绣衣郎功名,便意味着脱离了布衣的层次,一只脚踏进了士人的阶层。
穿着这么身行头,出来行贼盗之举,便是件稀罕事。
那人赤手空拳,出手间变化繁多,令人眼花缭乱。
拳、掌、指、爪,变化万端
偶有奇招突起,拳变掌,掌变指,指变爪,令人防不胜防。
且招招不离纪玄双眼、脖颈、心口等要害。
招招夺命。
纪玄竟似不敌一般,次次都是差之毫厘,凶险无比的躲过。
踩着瓦片,被迫得连连后退。
远处,传来几声呼喝。
黑衣贼人似乎受惊了一般,加上久拿纪玄不下,显出了几分急躁。
招式变幻间,双掌沿手隐隐泛起红光。
原本抓向纪玄下腰的虎爪,突的一变,骈掌如剑,自下往上一挑。
纪玄只觉眼前一花,那人的掌尖便到了自己喉间。
一股森寒锋锐之意刺得肌肤生痛。
黑衣人外露的双眼闪过一丝得意,似乎下一刻就能取了纪玄性命。
眼看就要被人洞穿咽喉,纪玄脸上却沉稳淡然依旧,不见急色。
脚下微微一错,整个人便如随风摆柳,晃出几个残影。
那人的手刀刺穿其中一个残影,目中惊光一闪。
脚下猛地用力,踩破几块瓦片,整个人顿时矮了一截。
“嗤——”
破空之声响起,便剑一道金红的剑气掠过其头顶,将其头巾切成两半,从头上飘落。
黑衣人就势向前一滚,半蹲在地,抬起头来。
纪玄正站在他原来的位置之后。
刚才那道剑气正是自其右手小指发出。
黑衣人发出沙哑的声音:“你这是什么功夫!”
“刚才你是在故意戏耍于我?”
现在他才惊觉,之前纪玄看似被他打得左支右绌,连连倒退,可脚下轻盈无比,连一块瓦片也没有踩破。
又怎么可能真的应对不暇?
“你还不配知道。”
纪玄淡淡道:“说吧,你夜入民宅,想做什么?”
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羞怒,眼珠微微一转,突然大喊一声:“兄弟!东西到手了!你速速带离,我为你引开这些鹰犬!”
话音一出,便见起脚下猛地用力,踩破屋顶,整个人坠了下去。
纪玄神色一变,却不是因为他喊的那句话,而是怕他惊忧了房中的人。
黑衣人坠入房中,便看到窗前一人伏案而书,不由一愣。
旋即眼中露出几分阴狠的笑意,纵身往江舟冲了过来。
在他看来,眼前这个公子哥模样的人,柔柔弱弱,看起来就是手无缚鸡之力。
但其气质却颇为不俗,显然不是一般身份。
若是死了,或许能为他拖延一些时间。
省得那几条鹰犬和秃驴咬着他屁股不放。
就在黑衣人瞬间扑至其身边,以为手到擒来之时。
江舟摇摇头,手中的笔反手挥了出去。
像是随手一挥,却连点其胸前数处大穴。
“扑通”一声,黑衣人便扑倒在地。
浑身僵硬,无法动弹。
只有一双眼中满是茫然。
“公子!”
从黑衣人坠下,到倒地,不过是电光火石间。
纪玄刚刚才从屋顶的窟窿跃下。
扫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黑衣人,并没有什么意外。
连他都打不过,这样的货色还能在公子面前做什么?
只是眼中仍显出自责:“仆下无能,让贼人惊扰了公子。”
江舟放下笔,摇头道:“老纪,有客登门,出去迎接吧,哦,带上这小贼。”
纪玄一怔,旋即应了一声,也不多问,上来就提起黑衣人,走了出去。
“咚咚!”
“开门!”
“提刑司办案,速速开门!”
纪玄打开门。
便见几个青衣捕快,身后还跟着几个身穿朱红僧衣的和尚。
见门打开,几个捕快本想立即闯进来,不过一见纪玄手上提着的黑衣人,俱是一怔。
旋即神色一变,抽出腰刀,冲了进来,将纪玄围住。
“你是何人?”
“可是绣衣盗同党!”
“笨蛋!”
清脆的声音从院中传来。
这番动静早就把弄巧和纤云惊动,跑了出来。
见得这番景象,弄巧忍不住叉腰鼓腮骂道:
“你们这些人是不是猪脑子?纪管家要是贼盗同党,还会把他擒下给你们送来吗?”
一个领头模样的中年捕头皱眉:“你又是谁?”
“我当然是我家公子侍婢!”
弄巧皱起鼻头:“你们拿了贼人就快走,别惊扰了我家公子休息。”
“你家公子?”
中年捕头和旁边一个红衣僧人对视了一眼,旋即朝纪玄道:“还请把这绣衣盗交与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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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玄也不多说,直接把人扔在他们面前。
弄巧大声“嘀咕”道:“本来就是给你们的,就你们要闯进来耍威风。”
几个青衣捕快和红衣和尚都面露怒色。
中年捕头虽然也有些不快,但情况未明,却也不好和一个小姑娘计较。
朝纪玄道:“可否请你家公子出来一见?”
“喂!你们抓贼没本事,让贼跑进咱们家里来,要不是我家公子本事大,换了普通人家早让贼人害了!”
弄巧又气呼呼地嚷道:“现在帮你们抓了贼,居然还有脸惊扰我家公子!”
众人闻言不由神色更加难看。
“弄巧儿,不得无礼。”
江舟已经从屋里走了出来。
对几人抱拳道:“家人无状,诸位海涵。”
第357章 红衣僧 (求订阅、月票)
来人本来还对那丫鬟嘴里的公子不以为意。
以为不过是哪家富户。
江都城中的富户,招揽高手护卫的不在少数。
有本事能擒下这绣衣盗,也不在少数,算不上稀奇。
但此时见了江舟本人,却都是心中微凛。
这等气度,可不像寻常富贵人家。
江都是前朝旧都,即便是本朝,也南方各州之首,被称为南天都城,举足轻重。
内中藏龙卧虎,与中州大城都邑相比,也不稍逊。
因此几人虽心中有所怀疑,却也不敢造次。
此时那黑衣人被几个捕快拿住,在其身上上下搜索。
几个红衣僧人在一旁神色焦急地看着,几乎就想亲自上前去搜。
一番搜索,似乎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什么都没有搜出来。
一个捕快在中年捕头耳边低语。
中年捕头眉头皱得更深。
朝江舟抱拳道:“在下提刑司青衣捕头金玉关,追捕绣衣盗至此,这贼人盗走了一件宝物,事关重大,可否请公子告知适才所见?”
江舟点头一笑,朝纪玄道:“老纪,你跟这几位兄弟说说吧。”
“是。”
纪玄应了一声。
中年捕头等人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江舟。
寻常人不论是百姓还是权贵,可都不会用“兄弟”这个词称呼他们。
只是现下也不是计较这些之时。
纪玄已经开始一板一眼地将刚才发生之时,详细地说了出来。
众人听着纪玄的话语,那几个红衣和尚脸上明显露出怀疑之色。
隐隐还带着一丝蠢蠢欲动。
中年捕头眉头也是越皱越紧。
没等纪玄说完,一个身材圆胖,面如满月的红衣僧就道,毫不掩饰脸上的质疑之色,在纪玄和江舟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
才道:“不知道这位施主高姓大名?如你所说,施主竟还是一位武首高手?连这绣衣盗都不是施主对手。”
“还有这位小施主,年纪轻轻,竟有如此修为,连绣衣盗也不是一合之敌。”
他们追捕这绣衣盗,自然知道其不好对付。
在七品中也算是好手。
而且绣衣大盗,人人皆有迅疾如电的身法。
来去无影,一般高手,连他们的衣角都难摸到。
竟然随意闯进一家不怎么起眼的民宅中,就碰到了能轻易制服他的高手?
未免令人生疑。
纪玄回头看了眼江舟,眼底已泛起狠色。
他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在投靠江舟前,也是南州江湖中的一号人物。
手上的血可没少沾。
这胖大和尚话里话外明显不怀好意,要不是有江舟在。
依他的性子,不会当面翻脸,过后却绝对要用暗刀子把他阴死。
江舟点点头,示意无妨。
纪玄才回过头,面无表情道:“在下纪玄,无名小辈罢了,只是得我家主人传了些拳脚,只学得些皮毛,对付一般小贼,却也足够。”
“这位大师若不信,大可一试。”
他嘴里说得客气,但配合他有些阴鹫的表情,却让人心中一突。
“你……!”
几个红衣和尚看起来也不好脾气的,顿时而现怒色。
本来就满心焦躁和怀疑,此时正好想借机动手。
中年捕头金关玉却面沉似水道:“几位,请稍安勿躁。”
红衣僧众似乎对他有些忌惮,听到他的话,不由按耐住性子。
金关玉这才朝江舟道:“还未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江舟像是没看到刚才的一幕一样,笑道:“在下江舟。”
江舟……?
金玉关心下默念了几遍。
却没有想得起江都城中,有哪家名家高门是姓江的。
他问江舟姓名,本就是怕招惹了什么人物。
只有搞清楚了对方来路,他才好决定接下来要怎么做。
一旁的一个青衣捕快忽然凑了过来,耳语了几句。
金玉关才微微惊诧,朝江舟道:“听说肃靖司有一位新任士史,阁下便是江大人?”
江舟点头道:“正是在下。”
金玉关一惊,连忙欠身执礼道:“不知是江大人当面,多有得罪。”
江舟笑道:“不知者不罪,金捕头也是职责在身。”
他也没有太客气。
以他现在的地位,别的不说,一个官位就能压死许多人,没必要再像以前一样小心翼翼,谁也不敢得罪。
青衣捕头不过是从八品的官差,虽有半个“官”字,但也脱不了另一半的“差”字。
肃靖司士史却是从五品,而且属于文官一系,正儿八经的朝庭命官。
哪里是他一个小小捕头得罪得起的?
至于对方身份是真是假,金玉关倒不怀疑。
一来他不认为有人敢在江都城里冒充朝庭命官。
二来,他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只是这样一来,事情却有些难办了。
金玉关心中犹豫了一会儿,虽想就此离去,但身旁这几个红衣僧却也不是可以随意糊弄的。
只好硬着头皮,指着被捕快扣押的黑衣人道:“江大人,是这样,此贼乃是恶名昭著的绣衣盗,”
“数月之前,有绿林贼盗啸聚洞庭湖一带,尊奉一个叫楚留香的贼首为盗帅,自称绣衣盗,”
“从者数千人,穿室破户,驱人牛马,取人妇女,即便是公卿权贵,也有不少为其所侵,”
“江都百姓深受其苦,我提刑司一直四处追捕。”
“只是这绣衣盗非止一人,其贼众人人皆穿绣衣,盗掠各地,又个个有一身好武艺,身法如鬼魅,来去无踪,实难尽数抓捕。”
“日前,这些个贼盗竟然偷到了城中尊胜寺中,盗走了寺中一部宝经,我等追捕多日,方才发现踪迹,追捕至此……”
他说着,有些为难地看着江舟。
江舟便知其意。
不过,他眼底却有几分古怪之色。
好家伙。
楚留香的大名都传到江都了?
貌似还被人冒名顶替,作了好大事业。
这时,红衣僧众却已经按耐不住。
胖大和尚大声道:“贫僧是出家人,不管你是什么大官,宝经乃我尊胜寺重宝,不容有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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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这贼盗明明喊了一句,东西是交给了同党,我等适才把住了各处要道,并不见其同党,这里除了你们,也没有其他人!”
听着胖大和尚的话语,纪玄眼底寒光一闪。
江舟身后,弄巧已经忍不住叉腰骂道:“死胖子!你什么意思?你在说我们公子贪了你的破经吗?”
就连性子柔善的纤云也皱起秀眉。
金玉关此时似乎变得又聋又哑。
胖大和尚冷笑一声:“贫僧并没有这么说。”
“不过这位江施主是大官儿,想证明自己的清白也容易,只要让贫僧等人搜上一搜便是。”
“若真是贫僧冒犯了,贫僧自会向江施主赔罪!”
纪玄等人气不过,江舟却像没事人一样。
笑了笑道:“大师想搜查我这宅院?”
胖大和尚偏过头不语,显然是默认了。
“既然大师想搜,那就搜吧。”
第358章 净世经 (求订阅、月票)
金玉关等人十分意外,江舟竟然这么好说话。
但凡是官大一级便能压死人,更别说是这些不可一世的文官了。
如果苦主不是尊胜寺,他绝对是立马掉头就走,改日还得想办法赔罪。
但是他不能。
一个五品官员,对他来说是够大了。
但在尊胜寺面前,远远不够看。
在阳州地界,恐怕没有任何官员能不给尊胜寺面子。
何况这个五品官还只是初来乍到,没有什么根基。
既然对方这么本合,倒也是免得他头疼了。
金玉关索性装聋作哑,也没有让手下去搜。
说要搜的是尊胜寺僧人,与他可没关系。
要搜就他们自己去搜,日后也怪不到他头上来。
红衣僧却没有金玉关那么多心思。
若非是看在这是个有官身的,他们早就已经闯进去。
此时既然当事之人都已经开口,他们自然不会客气。
胖大和尚一言不发,当先越过江舟,朝着正房就闯。
他们紧追绣花盗而来,这绣花盗根本没有多少时间能在他们追捕之下转移失窃宝经。
宝经不在绣花盗身上,也必定是在这几条街巷内。
最大的嫌疑自然还是这个姓江的。
来时他便见江舟是刚从这里走出来的,早就想冲进去大肆搜索一翻。
纪玄手指微动,看向江舟。
弄巧又气又急,却被纤云抓着,她也看向江舟。
不过江舟却是没事人一样。
“噗通!”
众人眼睁睁看着胖大和尚气势汹汹地闯到了门前。
才一脚跨过门槛,便噗通一声软倒在地。
其余红衣僧一惊,纷纷跑了过去。
“法见师兄!”
红衣众僧过来一看,胖大和尚并无大碍,只是双眼无神,全身无力。
手忙脚乱地扶起胖大和尚。
“法见师兄!你怎么了?”
“我……我怎么了?”
胖大和尚满脸茫然。
有心急的已经朝屋里闯。
在他们想来,八成是屋里藏有什么东西,法见师兄是受了暗算。
几个僧人一起冲向屋里。
下一刻,却是噗通噗通接连几声。
与胖大和尚一模一样。
红衣众僧一个接一个,都无声无息地倒地,滚了出来。
“妖法!”
本来留下来照看胖大和尚的一个红衣僧,反倒幸免。
此时却是满脸惊惧地看向江舟。
金玉关等捕快也惊疑不定。
江舟扫了一眼滚了满地的红衣僧,仍然一脸温文有礼的笑意,嘴里说的话可一点不客气。
朝金玉关看去:“看来要搜本官宅邸,他们还不够资格。”
“金捕头,要不你回去请一道金衣令,看看能不能进得本官这宅子?”
“你只管放心,本官家就在这里,人也跑不了。”
金玉关看着这个笑意吟吟的人,背上冷汗直流。
吞咽了一下,勉强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不……不敢,此间怕是有什么误会,江大人如此神通广大,又怎会让这区区贼人趁虚而入?”
他一句话便将这事定性为绣衣盗混水鱼,也将江舟和自己都摘了出去。
“惊扰了江大人,实在罪过,下官这就走。”
江舟眉头微扬:“哦?不查了?”
金玉关露出一个快哭了的笑:“江大人,金某实在无意得罪,着实是身不由己,回去之后,金某必定会查清原委,给江大人一个交代!”
江舟无所谓地点点头:“不查便不查吧。”
“这几位大师看来是身体不好,路都走不动了,金捕头要押送犯人,多有不便,江某帮你一把吧。”
说着也不等金玉关回应,便道:“老纪,都扔出去吧,别弄脏了家里。”
幸免的唯一一个红衣僧敢怒不敢言。
金玉关脸皮微抽动,心中已经打定主意,以后远离这个姓江的。
这简直是个笑面鬼。
言笑晏晏,手段却是又阴又狠,一点亏都吃不得。
到现在他都看不清尊胜寺的人是怎么中招的。
他也不想追根究底。
只想赶紧远离。
眼见着纪玄一手提起一个红衣僧,直接往门墙外扔出去。
脚下也不闲着,脚尖连挑,剩下的几个红衣僧也全被踢得高高飞起。
摔落大街上,又是噗通噗通连响。
一点都不打折扣,就是扔。
“金某告辞!”
金玉关摸了把冷汗,带着人,押着那绣衣盗掉头就走。
院中很快恢复了清静。
弄巧儿欢呼一声,兴奋地凑过来。
“公子,您真厉害!看那些臭和尚还敢不敢猖狂!”
江舟笑了笑。
对于纪玄几人眼中的疑惑都看在眼里。
不过也没有说明的意思。
其实说起来也得谢谢那个绣衣盗。
这个盗贼突然闯进他家,还把他的屋顶砸了个洞。
虽然损失不大,但倒是给他提了个醒。
他江舟虽然没有什么钱,但这家里满院子的宝贝。
一株半死不活的桃树精。
能演化枯荣无常之法,能助人悟道的娑罗双树。
就算是他刚才随手写下的几张纸,那也是世间仅有的重宝。
哪天一个不注意,让人逮了空子顺手牵羊了去,损失倒在其次,还不一定会造成难以预料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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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金玉关等人这时叫门,免得麻烦,江舟就直接在房门放下了一扇落神门。
这是当初那六尊邪佛得到的法宝之一,一直没机会用上。
五扇落神门,能落魂摄魄,能发风火云雷飞叉金刀,鬼神难越。
等有了空闲,江舟还打算在自己这新家布下一座太阴奇门阵。
这五扇落神门,是再好不过的阵枢。
到时他这新家才真正是龙潭虎穴,万无一失,就算三品来了也得跪。
和几人随意说了几句话,便将他们打发回去休息。
他自己打开心眼,默查了一遍周遭方圆。
许久之后,才化作一道无声无息的轻烟。
落于离他家不远的一座民居屋顶上,扫了几眼,掀开了一块瓦片。
瓦片下赫然藏着一本书。
这书封皮竟是以金丝织就,极为夺目。
这东西,是那个绣衣盗藏的。
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想到撞上了江舟,人在房中,就将其所做所为都看在“眼”底。
……
一群红衣和尚相互搀扶着,在夜色中行走,颇有些凄凉感。
一个红衣僧满脸愤恨:“那姓江的着实可恶!”
也有人担忧道:“法见师兄,这次没有追回宝经,可如何是好?”
胖大和尚叹了口气,摇摇头道:“不必过于担心,其实就算让绣衣盗暂时得去了也无妨,佛母降生,净世宝经,除了佛首外,无人能打开,他们拿去也是无用。”
“也是……不过宝经事关重大,还是得尽快追回才是……”
……
江宅中。
江舟坐在案前,看着金丝封皮上的几个大字:《大教王尊胜佛母说净世经》
随手翻了开来……
旋即就愣住了。
“白纸?”
经书中竟都是一片空白的页面。
那些红衣僧这般着紧这玩意儿,结果只是一堆白纸?
第359章 过日子 (求订阅、月票)
江舟将这“经书”翻来覆去看了几遍,除了金丝封皮上的《大教王尊胜佛母说净世经》几个字,再无其他。
宝经?就这?
江舟摸了摸封皮。
倒是真金。
用量还不少,全部融了大概也有小半斤,倒还值些钱……
不过,那些红衣和尚明显来历不寻常。
能指使得动提刑司为他大动干戈。
他这个从五品虽然没什么实职实权,还是初来乍到,可也是实打实的命官。
清贵清贵,怎么也搭上一个贵字。
金玉关虽然依足了礼数,却明显在偏帮那些红衣僧。
没有上令,随意搜查一个五品官的宅邸,那是在打他的脸。
说严重点,还是打朝庭的脸。
不是个小矛盾,是大仇。
如此不惜得罪他,也要偏帮那些红衣僧……
这样的人,这么着紧的东西,江舟还真不信只是一堆白纸。
“公子。”
江舟还在研究“经书”,纪玄在门外叫了一声。
“进来。”
“公子,仆下刚刚出去打听了一番。”
纪玄侍立在旁,说道:“阳州之地,城邑之间,虽妖魔罕迹,但江湖绿林武人却颇多,常有以武犯禁之举。”
江湖?以武犯禁?
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出了妖魔横行之地,又到了匪盗横行之地。
纪玄仍在讲述:“这绣衣盗是其中名声较大之一,确实和那金玉关所言一般,乃是一群啸聚洞庭湖一带的贼盗。”
“平日里号称劫富济贫,但据仆下打听的消息,这些贼盗下手的对象,根本不分贫富贵贱,”
“阳州一带,上到权贵公卿,下到平民百姓,甚至连鄙野之地的贫民、流民,他们也不放过,”
“所过之处,绝不走空。”
“许多权贵都遭过劫,对其恨之入骨,普通百姓更是不堪其苦。”
江舟讶道:“这么招人恨,居然还能活蹦乱跳的?”
“确实奇怪。”
纪玄应了一句。
若非他自信自己的消息渠道可靠,也不会信这种话。
普通百姓也就罢了,不是闹得太出格,也没有人管。
可连权贵也下手,还不是一个两个,真当“权贵”二字是虚的?
江舟若有所思:“难怪能有本事偷得那些和尚的宝物。”
刚才那个绣衣盗,也有堪堪七品的修为。
说起来真不算弱了。
但那几个红衣僧却更厉害。
个个都不弱于那个绣衣盗。
那个胖和尚更是六品。
那尊胜寺中,应该更不止如此,否则也不足以令金玉关堂堂一个青衣捕头如此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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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便问了出来:“你知道这尊胜寺是什么来头?”
“仆下倒是有些耳闻,这尊胜寺在江都城中名声极大,信众极广。”
纪玄说道:“说来公子可能不信,仆下来江都这段时日,在外面遇上的人,十个之中,倒有六七个都曾到尊胜寺中上过香,孝敬过香火钱。”
“听说,官府衙门里,也有不少官员信佛礼佛。”
江舟心中诧异,接口道:“他们信的什么佛?不会是尊胜佛母吧?”
纪玄微讶:“原来公子也知?确实是尊胜寺所供奉的佛,听闻其寺名便是由此而来。”
江舟沉吟道:“看来这阳州看着太平,却也未必真的宁静啊。”
难怪他在南州时,就听说这里有净土邪宗,其势甚大。
如今净土邪宗他还没有看到。
但这尊胜寺,恐怕与净土宗脱不了干系。
江舟旋即一笑。
就算是真的又如何?
这跟他也没有关系。
净土邪宗?
这名字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是不是真的邪还不好说。
至少看阳州的景象,比南州强太多了。
那些朱紫权贵也不是傻的。
轮不到他来操心。
江舟此番来阳州,本就没有什么雄心壮志。
江都的环境,很适合静修。
不干活,还有工资拿,闲着的时候参修一下至乐之道。
这才是过日子。
不过这晚这事也算撞上了。
绣衣盗折在他家中,那些大盗明显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倒还需防备些。
还有尊胜寺……也是个麻烦。
当下拿过那部金丝封皮的经书,递给纪玄:“你把这东西寻个时机,还给尊胜寺,不要惊动任何人,也不要暴露了自己。”
“还有那绣衣盗,平日里多留心些,也不必刻意打探,留意其动静便是。”
江舟说着,又从弥尘幡中拿出四个巴掌大小,如同牌坊般的物件。
这是其余四扇落神门。
“将此四物,悬挂在咱们家中四极之位。”
纪玄将东西一一接过,一句也没有多问,便应了声是。
自去按他的话行事。
五扇落神门,能大能小,本就自成阵法。
以他房间的这一扇为中心,四门落四方。
江宅就已经固若金汤。
能他得空,布下太阴奇门大阵,那就真是万无一失了。
谁来找麻烦他也不怕。
大不了就躲在家里不出去。
江舟很快就将这件事放在脑后。
清空了杂念,继续抄写经文。
一直到了后半夜,抬起头,朝之前他拿了经书的屋顶看了一眼。
还真是集体作案?
微微一笑,便又低下头。
……
离江宅不远的民居屋顶上。
一人影无声无息地落下。
一身黑色绣衣,将头脸都罩住。
在屋顶上翻找了一阵,一无所获。
气息猛地一乱,把脚下的瓦片也踩碎了几块。
“哪儿来的野狸?踩坏老子屋顶多少次了!”
“他娘的!别让第子逮到你!”
下面传了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
黑衣人形一晃,便消失在夜色里。
“老王,大半夜的,你瞎叫什么呢?”
那人的叫骂声惊扰了不少邻居,惹了众怒。
好几个人都跑了出来咒骂。
这老王也不怵,在门前沉腰坐马,舌战四邻。
一家清贫的屋舍前。
“老张,什么事啊?”
“没事,你睡吧。”
纪玄给江宅找的帮工张实,应了屋内的婆娘一声,在门口看了几眼,见不是什么大事,便来到房舍边上的厨房里,看了眼还点着火的灶头。
打开灶上的笼盖,里面是一大锅蒸饼。
张实看了看火候,便将火熄了,回转房中。
在其离开后,一只苍白的手,从窗口伸出进来,打开了笼盖……
第360章 典薄 (求订阅、月票)
早晨。
“当家的,怎么的又少了几个饼子?”
张实的婆娘许氏打开蒸笼,将蒸饼一个个拾进挑箱。
来回数了几遍,姣好的面容顿时沉了下来。
正在一旁忙活的张实抬起头:“少了?怎么会呢,大概是你昨夜里面和少了吧。”
“这都几天了,天天都少几个饼子,我和多少面我还不知道?”
许氏皱眉道。
“我刚才送了几个饼子过去给江公子府上了,可能是我多拿了几个,少几个就少几个吧,不打紧。”
张实没怎么放在心上。
家里又没进贼,进了贼也不会只偷几个饼子。
一文钱都不值当,偷来作甚?
“人家江公子是贵人,就你那破饼子你也好意思拿去送?”
许氏嗔怪地说了一句,回过头来,却是往屋里看了一眼,眼里透着几分狠色。
几人?这可少了半笼子。
肯定是那小贱种偷吃!
“我出门了!”
张实朝屋里喊了一句,挑起蒸饼。
他被纪玄找来帮工前,就靠卖饼为生。
现在也没放下这门营生。
“好。”
许氏姣好的面容,带着温婉的笑意,一直将他送出门。
等张实背影转入巷角不见,许氏脸上的笑容便消失无踪。
回头看向屋里,脸色沉了下来。
“小贱种,又偷吃饼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呜哇~!”
屋中传稚嫩的哭声。
“不许哭!”
怒骂声响起,哭声渐息。
……
江舟从房间里走出,站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
埋头抄了几天经文,虽然不累,却有点腻烦了。
“公子,您终于舍得出来了!”
纤云弄巧已经把早食、案几给他端他上来。
就放在枯荣双树下。
“再不出来,都要把自己捂臭了。”
“哈哈。”
江舟笑道:“你家公子就是捂粪坑里也是香的。”
“咦惹~”
弄巧做了个干呕的动作,显然被恶心得不轻。
鼓腮道:“公子,您早食还用不用了?您不用婢子还想用呢!”
纤云掩嘴轻笑,旋即问道:“公子可是要出门?”
“嗯,得去趟司里了。”
今天他得去肃靖司一趟。
干活是不会干的,能闲一天是一天。
不过也不能一直不去司里,他还没算正式上任。
今天得去露个脸,领个闲差回来再继续宅。
顺便还要把弥尘幡里的伏魔金塔移交。
江舟拿拿起一个饼,咬了一口,有些意外地朝纤云道:“这饼还挺香,你做的?”
纤云笑道:“是后巷的张实送来孝敬公子的。”
“他在到咱家帮工前,还有个卖饼的营生,每天都会做些蒸饼上街去卖。”
江舟笑道:“怎么?老纪这么小气,工钱没给足啊?”
“那倒不是。”
纤云认真的想了想:“婢子听说,他们家原本家境还算殷实,”
“不过自打其妻病故,日子就难过了许多,本就有两个儿子,后来娶了个继室,又生了一个,就更难了。”
“一家人吃穿用度都不少,大儿子还在书塾里读书,说起来,也是挺不容易的。”
“是吗?家中还有人读书,那确实不易,让老纪平时多给找他些活干吧,工钱多给些。”
江舟随口道。
弄巧闻言皱鼻道:“公子,你不知道,那个张实的婆娘不是好人,我听说……”
纤云责怪地打断道:“弄巧,别拿这些嚼舌根的事搅扰公子。”
她自然知道弄巧想说什么,不过正因如此,才不想污江舟听了这些糟心事,心中不痛快。
江舟笑了笑,也没多问。
吃了早饭,便出门走上了街。
“江公子!”
也是巧了,走上街头,迎面便碰上了挑着担子的张实。
江舟笑道:“张实啊,这是要上街?”
张实憨憨一笑:“对,蒸些饼子去卖,”
江舟点点头,张实以为就这样了,刚要挑着饼箱离开
江舟忽然道:“你会养马吗?”
张实一愣道:“倒是曾给富贵人家喂过马。”
江舟道:“我家里最近杂事颇多,还有马要喂养,你这饼也莫要卖得太晚了,早些回来,帮我照料好马匹,每月去向纪玄多要一钱银子。”
张实大喜:“是!谢江公子!”
江舟看着他欣喜地挑着饼箱离去,摇了摇头。
他虽然打开了心眼,但平时也不会随意去窥探,反而刻意收敛。
否则那些家长里短,人语鸡鸣狗吠,都能把他烦死。
不过就算如此,隔着半条巷子,张实家中这几天发生的事,也没能瞒过他。
闲事莫管,何况是别人的家事?
清官难断家务事,提醒一下,也算是尽些心力了。
……
“江大人。”
来到肃靖司,守门的甲兵还记得他。
“日前来得匆忙,还没来得及和诸位见见。”
江舟笑道,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江某新官上任,见面礼还是要给的。”
眼前这个头领,名叫雷肃。
几天前来报到时他就知道了这些甲兵的身份。
这些甲兵其实不属于肃靖司系统,而太守府所属的巡防军。
江都各部衙门都是由他们看守。
算是统一调配的安保大队。
雷肃一怔,旋即忙道:“标下怎敢……”
江舟道:“诶,小东西,雷统领和诸位兄弟莫嫌弃。”
雷肃闻言,不好再推辞,接了过来:“多谢大人赏赐。”
江舟笑了笑,便走进衙门。
“头儿,这位江大人倒是一幅好脾气,还真讲究。”
“快看看!”
江舟一走,守门的甲兵便围探头探脑。
雷肃不在意地一笑,打开了瓶子,便是一愣。
原本他还不怎么在意所谓的见面礼,毕竟在他想来这位江大人初来乍到,一穷二白说不上,但也不大可能拿出什么能让他动心的东西来。
“豁!血煞丹啊!”
几个甲兵看到瓶子里隐隐透出的血煞之气,都是一惊。
“这么多,怕不是有二三十颗!”
军中武道,和肃靖司一样,都是修炼血煞为主。
血煞丹蕴含精纯的浓郁血煞,是修炼武道的绝佳辅助。
江舟在吴郡立下的功劳,足够他从肃靖司拿许多东西。
他自己未必用得上,但有备无患,来之前准备了不少杂七杂八的东西。
众甲兵得了这瓶血煞丹,即便平分到十几个人手中,也足够他们两三个月的用度。
平时他们想要得到一颗,那都是要把脑袋提在裤腰带上才行的。
自然高兴不已。
“我说什么来着?看到没有,这位主儿一来就收买人心,肯定是不甘于寂寞。”
“听说他原来就是个执刀人,短短大半年时间,就一跃而成从五品命官,若说他是个淡薄名利的,打死我都不信。”
司衙中一个角落,有几个人冷眼旁观,将门口景象看在眼底,低声议论着。
“不管他甘不甘于寂寞,反正衙里职司就这么多,他这个士史若从别人手上抢饭吃,可没这么容易,不管是哪边,可都不是吃干饭的。”
“得,也不关咱们的事,且看热闹吧。”
……
百解堂上。
梅清臣呵呵一笑:“江士史不必在意,这些人整日闲着就喜欢嚼嚼舌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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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清楚江舟的实力,虽然隔得远,但这些话语不可能瞒得过江舟耳目。
江舟喝了口茶,笑道:“梅司丞多虑了。”
“江士史果然心胸开阔。”
梅清臣忽然道:“不过……他们说的也并非全无道理。”
“司中情况,江士史大概也了解了些,对于接下来的安排,可有什么想法?本官当尽力满足。”
“不必刻意安排,该如何,便如何。”
江舟笑道:“若是可以,江某便邻一个修订条文典籍的职司吧。”
士史之职,可以说管得很杂,刑狱,诉讼,追凶,制定条例,修补典籍,等等都有涉猎。
说是万金油也可以,说是不用管事的闲官也可以。
就看他怎么选。
“这……”
梅清臣有些意外,不过看江舟神色,不似作伪,只好答应。
“既然如此,司中典薄之职正好空缺,江士史便一同兼领了如何?”
江舟笑道:“可以。”
典薄,管理修订文书法例,图书典籍,正合他意。
梅清臣心中松了一口气,却也有些遗憾。
老实说,对于江舟的安排他也为难。
以他所了解,这是个人才,不用着实可惜。
可要用,又得考虑其他人能不能接受,实在难以安排。
江舟已经开口道:“梅司丞,吴郡刀狱转送来的妖魔尚未移交,未免夜长梦多,还请梅司丞带下官走一趟刀狱吧。”
“正该如此。”
第361章 讨债 (求订阅、月票)
江都肃靖司的刀狱比吴郡看起来更像样些。
从司衙后的牢房中,有一条地道,直通数里外的洞庭湖底。
是一座水下牢狱。
关押妖魔的也不仅是伏魔金塔。
还有大量监牢。
据梅清臣说,这水下牢狱通体都是用一种神金所铸。
上面刻有许多法咒。
外力难摧,牢不可破。
即便地龙翻身,三千八百里洞庭湖水倒灌,也难摧其分毫。
镇妖石也不过是个辅助罢了。
像是吴郡刀狱那种情况,绝对不可能在这里发生。
窥一斑而知全豹。
有这样一座水下牢狱,就可以看出阳州对于打击妖魔的力度。
也难怪在阳州城邑之地,少见妖魔。
一但有妖魔犯事被抓,那真的是永不见天日了。
江舟对此也十分满意。
虽然他很需要妖魔,却也不希望吴郡之事再重演。
这天下妖魔多的是,想要刷经验并不难。
本身刀狱就会定期处决妖魔。
他的士史一职本也有决狱之权。
虽然领了个典薄的清闲差事,但也正因如此。
在别人眼里,他大概是做出了极大的退让。
若偶尔要亲自勾决一两个妖魔,也断然不会有人阻挠。
那便是刻意跟他过不去了。
届时他要发飙,也没有人说得出什么来。
刀狱这边,对他来说只有遇上大妖大魔才有意义。
险些外,山界的冤孽林也是一个备选地,偶尔去逛一圈没准就有大收获。
其余的,平时稍加留意,自己在外面就能解决,倒不用太依赖肃靖司。
江舟走在大街上,在繁华的集市四处闲逛。
现在让他苦恼的,反倒是兜里没什么钱了……
在吴郡镇守半年,吴郡上下都是供着他,一切用度根本没有需要他考虑的余地。
到了江都可就没这待遇了。
他的俸禄不算少了,从五品士史,俸六百石粮,外加六十两银。
在吴郡,恐怕都足够普通百姓之家近十年用度。
但这半天逛下来,他发现江都物价远比吴郡高得多。
他这月俸自己用就算了,还要养一大家子人,可就有点紧巴了。
而且他还有个吃宝剑的习惯……
说起这个,江舟就想起来了。
他还和文茂斋有合作关系。
那本《群雄录》和楚留香的个人传记《血海飘香》销量可是不低的。
不过因为楚王那厮,吴郡商路断绝,他已经很久没有收到分成了。
别的不说,楚留香的名号都被那群绣衣盗拿去用了,拉起了那么大一个队伍。
可以想见,至少楚留香的传记在阳州是卖得不错的。
江舟现在还没心思去找那个侵犯名誉权的绣衣盗要版权费。
不过卖书的分账可得去要回来。
江舟现在倒有点担心,这文茂斋会不认账。
毕竟这可不是彼世,没有那么完善合同法。
出了南州,没有当初那个跟他合作的掌柜,别人认不认还真不好说。
文茂斋是大稷全国大型连锁书店,江都如此繁华之地,自然不可能没设有分店。
江舟在街上随意拦了几个人,便问出了文茂斋所在。
这文茂斋竟也在洞庭湖边,说来也巧……还真不巧,洞庭湖大得很,那地离他住的地方还真不近。
“咦?这位公子好气度!”
江舟刚一走进文茂斋,一个衣着看似简朴,用料却极考究的中年迎了上来。
“公子看着面生,是第一次到敝号吧?”
“那公子真是来对了,敝号别的不敢说,经史典籍,名家名作,应有尽有。”
“太冲先生的《摘星图》,希孟先生的《神女赋》,大儒袁公望袁老的亲笔手书,敝号也是都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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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来看看,可有所需?”
“……”江舟一句话没说,这中年就口若悬河说了一大堆。
不过他说的若是真的,那这处文茂斋的实力还真是不一般。
江舟也算半只脚踏进了文坛士林中,在吴郡守城时,与吴郡同生死的有不少文人名士。
那是真正有风骨之人。
也曾与江舟打过不少交道。
所以江舟知道这中年嘴里的那几个名字可都不一般。
他们的亲笔字画,都算得上是宝贝了。
不过江舟对此没有兴趣。
“阁下是这里的掌柜?”
中年笑道:“正是,敝人周九归。”
江舟舟便伸手入怀里掏了掏,其实是从弥尘幡中掏出了一张文书。
“请周掌柜过目。”
周九归略微诧异,却也接了过去,扫了一眼,脸上的热情便敛去了许多。
脸上的笑容依旧,却透着几分冷淡:“这位公子,此契乃是黄掌柜所立,您该去找他才对。”
他一看这上面的内容,便猜到这年轻人是来要钱的。
能有好脸色才怪。
江舟早有所料,也没有什么气愤,只是收回契纸,扬了扬道:“难道这上面不是你们文茂斋的印?”
“虽同是文茂斋,可这天下各处分号,却是各有分管,公子您在吴郡分号立的契,自然要去吴郡讨要才是。”
江舟忽然走到一旁,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扬了扬道:“那为何你们这里也卖这书?”
正是他写的那本《群雄录》。
周九归不以为意道:“书自然是卖的,不过所得银钱,都会运归总号,再下发各处分号,公子若想要分账,那便只能到吴郡分号去要了。”
“是这样?”
“那叨扰了。”
江舟点点头,也不多说,掉头就走。
这干脆劲倒让周九归愣住了。
看着江舟离去背影,眉头深皱。
若是一般人,他自然就是轰出去了事。
可是这个年轻人,却让他有点摸不透。
只这身气度,就不像是普通人。
可不要招惹了什么大人物……
想着,他招来一个伙计,让他跟了上去。
倒不是想做什么,只是让他去打听江舟的身份。
身后跟来了个尾巴,自然是瞒不过江舟。
不过这也正合他意,也没去理会。
“哎哟!”
“又钓上一条鱼!”
“好大一条鱼啊!”
“这是多少条了?”
“怕是已有上百之数!”
路经洞庭湖,江舟忽然看到一座石桥下的堤上围着一群人。
惊呼之声不断从起中传出。
江舟本不想理会,但从人群间隙之中,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让他停下了脚步。
传他金刚九会的乞丐疯僧!
第362章 钓龙 (求订阅、月票)
江舟心中略微犹豫。
他之前只当这癫丐僧是个大麻烦,现在也没有改变看法。
不过无论如何,他再不想承认也好,这癫丐僧怎么也对他有传法之德。
而且当初吴郡遭劫,若非他出现,那只白骨巨手之下,吴郡未必能有机会等到他赶回。
没见到就算了,既然碰见了,他倒不好刻意回避。
便走了过去。
挤进人群之中,便见这癫丐僧仍是一副邋遢得令人望之远避的模样,毫无形象地半躺在石堤边上。
在他对面,是一个头戴斗笠,作渔夫打扮的老叟。
也坐在湖边石堤上。
边上放着一个鱼篓,里面已经装了不少鱼。
老叟手里拿着的一根钓杆,握在手里,垂入水中,轻轻一甩,就是一条鱼被钓上来,准确地落入鱼篓中。
再一甩,钓钩又垂入湖中。
只是这片刻间,他已经又接连钓上几条鱼。
那鱼篓明明已经装满,但老叟不断地钓上鱼装入其中,就是不见满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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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都引得堤上的围观之人发出阵阵惊呼。
鱼篓边上,一个赤脚汉子,打扮看起来像是个渔夫。
看着鱼篓里满满的鱼,一脸的兴奋。
而癫丐僧却是躺在地上,一脚搭在膝盖上一以手支头,另一支手提溜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扯来的长长的芦苇杆,垂入水中。
许久也不见动静。
脸上却始终是一副不屑之色。
江舟挤进人群的时候,他斜着眼睛扫了一眼,便不再理会。
江舟看得心中纳闷,不由朝边上一个吃瓜众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吃瓜众皱眉打量了他一眼,似因为被打扰他看热闹有所不悦,见他气度不凡,才神色稍霁。
“在比钓鱼啊,这都看不明白?”
“这老渔翁本来好好地在此钓鱼,也不知怎的,被这乞丐见了,嘲讽他不会钓鱼。”
“两人便争吵起来,便说要比试一番。”
“不过这乞丐摆明就是在找事,这不?这老渔翁都掉上这么多鱼了,他一条也没钓上。”
“用一根芦苇秆就想钓上鱼来?开什么玩笑呢!”
江舟闻言,不由有些无语。
堂堂一品至圣,就这么无聊?
不过那个老叟显然也不是个普通人。
他这根本不是钓鱼,那些鱼根本是排着队来咬他的鱼钩。
众人啧啧称奇地指点着那不断钓上鱼来的老叟。
老叟置若惘闻。
众人一条一条地数着他钓上来的鱼,都数到了二百余条。
老叟才忽然停了下来,转头看了眼癫丐僧。
微微一笑:“老乞丐,我这鱼都钓上来百多条了,你却是一条未钓上,你还不认输,总要定个章程才是,难不成你我要在此钓上一辈子?”
“钓上鱼有什么本事?”
癫丐僧半坐起来,伸出一只小拇指,探进了鼻孔里。
一边搅,一边冷笑道:“老子若想,一口气能把洞庭湖里的鱼都吹上来。”
围观众人哗然。
却是嘲笑癫丐僧。
说他胡吹大气。
难道真想用这胡吹的功夫吹出鱼来不成?
老叟呵呵一笑。
却不知是嘲笑癫丐僧,还是别有所指。
“那你待如何?”
癫丐僧搅着鼻孔,冷笑道:“钓这些烂鱼烂虾,不算本事,有本事,就钓一条真龙上来。”
“谁若把真龙钓上来,那才算赢了。”
“哗!”
众人更是哄笑不已。
钓龙?
那怕是神仙下凡也没这本事吧?
再说了,这洞庭湖边,竟敢说这等狂言妄语。
也不怕龙王爷爷听到了怪罪?
还真有人脸色大变,怒骂癫丐僧:“你这疯乞丐!怎敢胡言乱语,亵渎龙王爷爷?”
“惹得龙王震怒,连累我等江都百姓,你是百死死莫赎!”
“嘿嘿!”
癫乞丐连连冷笑,对一个个怒骂者视若无睹。
朝老叟道:“老东西,你比是不比?”
老渔翁眼中似有一丝精光闪过,旋即哈哈一笑道:“老朽终日钓鱼,也钓得有些厌腻了,今日便钓一钓真龙也好。”
他说着,提出了钓勾。
忽地回过头,看向人群。
“小兄弟,老朽年迈,真龙之力,翻江倒海,要钓真龙,老朽这老迈之躯怕是力有不及,你可否代老夫执钓?”
人群哄然。
这老叟还真的答应了?
目光纷纷投向老叟所看之人。
正是站在人群前的江舟。
江舟更是一愣。
不明白这老头儿怎么突然找上他这个吃瓜的。
“嗤!”
正当江舟想开口之际,一声嗤笑传来,却是癫丐僧在冷笑:“钓条小龙罢了,还要啰啰嗦嗦,费这般多事?”
“你若没本事,便滚一边,且看老子手段!”
“小子,你也给老子站一边去,别在这里碍手碍脚!”
江舟看到癫丐僧用嫌弃的目光连瞪了他几下。
再看看老叟殷切的目光。
笑了笑,朝老叟露出几分歉意的神色,退到了人群中。
老叟脸色微微一滞,便露出几分失望之色,摇了摇头。
“哈哈!”
还没两句话的功夫,便听癫丐僧发出一声大笑。
洞庭湖边的人便突然发现万顷碧波突然翻起了巨浪。
一个巨大的漩涡在无边无际的湖中出现。
石堤上,癫丐僧满头蓬乱脏污的头发狂舞,手持一根芦苇秆,发出癫狂的大笑。
围观众人惊疑不定地看着他手中的芦苇秆。
本不过几尺的芦苇秆,竟不知何时,变得极长。
在他手中绷得紧紧的,一直延伸到数百丈外的湖中。
湖水底一上,似乎有一条巨大无比的鱼咬住了一般,扯着紧绷的芦苇秆,来回不住的挣扎兜圈。
湖面上一时巨浪翻涌。
“嘿嘿!”
“还想跑?给老子出来吧!”
“轰隆!”
一声巨响,湖水炸起一道惊天水柱。
“昂——!”
便听一声龙吟震天。
整个江都城都被惊动。
“龙!”
“真龙!”
众人竟见癫丐僧猛地一扯手中芦苇秆,一条庞然大物便被其扯出湖面。
当空狂舞不已。
鹿角,牛耳,蛇项,蜃腹。
四爪腾云,长须舞动,碧鳞映日。
可不正是龙?
不过这传说中能行云布雨,翻江倒海的龙王爷爷,此时龙口正被一根小小的芦苇秆缠绕。
一双巨轮般的双眼泛出赤红的光。
长达数百丈的龙躯在空中挣扎狂舞,却始终无法挣脱。
狂风怒卷,惊涛狂涌。
无边洞庭湖,一时刮起了狂风,下起了骤雨。
许多百姓眼见此奇景,自然是目瞪口呆。
一些人心中却是早已被掀起惊涛骇浪。
这可是洞庭龙王啊!
谁这么大胆……不,是谁有这般手段!?
“哈哈!”
狂风骤雨中,癫丐僧狂笑不已。
“老东西,认输不认输!”
“唉……”
老渔翁却是看也不看癫丐僧和那条龙一眼。
反而朝江舟看过来,目中露出几分惋惜之色。
旋即提起鱼篓,背在身后,转身就走。
说也奇怪,他走得也不快。
可几步之后,江舟便不见了他踪影,甚至不知道他是往哪里走,又是怎么消失的。
第363章 扶龙 (求订阅、月票)
可怜的老龙被一根芦苇秆牢牢地锁着。
任由它如何挣扎,也难以挣脱。
似乎那不是一条龙,而是一条巨大的泥鳅。
一双巨大的龙眼,就是普通百姓都能看得出来,那是一种又羞又怒的色彩。
一时间心情有些不知如何形容。
既有对龙王爷爷冒犯的恐惧,又有一种茫然、兴奋兼具的奇妙感觉。
那可是龙王爷爷!
“老泥鳅,跟你耍耍罢了,用不着这么瞪着老子。”
“小心气坏了身子,一命呜呼,那就真是可喜可贺了,老僧我可是一直想尝尝龙肉的味道!”
癫丐僧狂笑着说出气死龙不偿命的话语。
空中的洞庭龙王却突然不再挣扎,安静了下来。
一双龙爪像人手一样抱拱,朝癫丐僧连连作揖。
“啧啧,真无趣。”
癫丐僧反而大失所望。
还咂了咂嘴,满是期待落空的遗憾。
似乎为无法品尝龙肉而大感可惜。
“罢了罢了。”
癫丐僧手一抖,缠住龙口的芦苇秆松开,老龙如蒙大赫,却是半刻也不敢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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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尾一摆,呲溜一下钻进了洞庭湖中。
风浪止息。
癫丐僧随手将手中的芦苇秆扔掉。
不过两三尺长的一根普普通通的芦苇秆,任谁看了也不会相信,这东西竟然能锁住一条真龙。
江舟本以为癫丐僧闹出了这一幕,必然会被众人所敬畏。
或是敬如仙佛,或是畏如魔鬼。
但癫丐僧看着老龙入水,撇了撇嘴,拍了拍手,便转身晃晃悠悠地钻入人群之中。
所有人却都视如未见,不,是看到了,但一个个露出嫌弃的目光躲避。
似乎那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肮脏乞丐。
而不是拿着一根草根就能钓出真龙的神人。
江舟微微沉吟,便跟了上去。
很明显,癫丐僧是用了某种手段。
只有他自己没有受影响。
江舟不认为是自己有能力抵挡癫丐僧的神通,只能是他有意而为。
是有意而为,自然就是要他跟上的意思。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官府各衙中的人才堪堪赶到。
但有一点是可以确认的,这是一件很令他们头疼的事。
洞庭龙王受此羞辱,那个神人自然不怕。
肃靖司虽然也不惧,但他们却要顾忌方方面面。
洞庭龙王不是一般的妖魔,是授了位业的水族。
他们还得头疼如何去安抚这老龙。
……
“前辈怎会在此?”
江舟在一条小巷里找到了癫丐僧。
他正躺在一棵树下,悠哉地打着盹。
江舟到来,他也只是一只眼睛睁开条缝,斜睨了他一眼。
“阳州富庶,正合老子乞讨化缘,又乃人间净土,老僧岂能不来朝拜?”
“如此人间乐土,老子这穷叫化在这里很奇怪吗?”
阳州富庶是不假,人间净土……
江舟觉得这疯和尚若有所指。
癫丐僧忽然又道:“倒是你小子,就是灾星一个,老子每次见你都是乌云罩顶,走到哪儿哪就有麻烦。”
江舟一怔,旋即微微一笑,执礼道:“还请前辈指点。”
“嗤~”
癫丐僧发出一个不屑的鼻音,忽然消失,又忽然出现。
一如初见,像只蝙蝠一样悬空倒吊在江舟面前。
摸着下巴道:“这次倒是干净了些,看着没那么碍眼了。”
“混混洞洞……这是牛鼻子的把戏。”
“枯荣无常?倒是好手段……”
他嘴里嘀嘀咕咕,念念有词。
却是将江舟看了个通透。
下一刻,却忽然落地,瞪起眼,指着江舟怒骂:“你小子怎么没练老僧给你的东西?”
“怎么?是嫌弃老子的东西配不上你吗!”
“……”
江舟看着喜怒无常,疯疯癫癫的丐僧,实在有点头疼。
所以他之前才一直排斥接近这人。
心中转着念头,面上笑道:
“前辈神通广大,所传妙法博大精深,晚辈苦苦参悟,也不过是学得了一式降三世金刚掌,实在难以领悟更深。”
“嘿嘿,那是自然。”
“你小子也算有些资质,老子这通天妙法,换了别人,怕是一辈子也休想摸着门槛……”
“不对!老子教你的明明是大梵寺那些死秃驴的垃圾!妙个狗屁!”
癫丐僧先是得意一笑,又突然变脸大骂起来。
江舟眼见他脸上一阵变化,愤怒、痛恨、悲苦、欢喜等等情绪全都在闪现。
让人心惊肉跳,生怕他下一刻就发癫发狂。
还好,过了一会和,这癫丐僧又像忽然忘记了一般,所有的情绪全都消失,又变成了那副对所有人都不屑一顾的狂态。
“小子,你可知道刚才那个老不死想干什么?”
江舟道:“请前辈指点。”
癫丐僧冷笑道:“想钓‘真龙’的,不是老子,而是那个老不死。”
他斜睨江舟:“老僧说的可不是那条老泥鳅。”
江舟听得明白,癫丐僧此时所说的“真龙”和刚刚那条老龙不是一回事。
想到刚才那个老叟古怪突兀的举动,若有所悟道:“难道他想钓的是我?”
“嘿,你?你还不够格。”
出乎意料,癫丐僧却不屑一笑。
“你最多也就是一个执钓人,他是想让你来代他执钓,真龙一出,便让你来扶佐那真龙。”
“刚才你要是接了他的钓杆,嘿嘿……”
他没有说怎么样,但江舟也能猜得出一二。
所以那个钓鱼老叟是有意在那里等他“上钓”的?
目的便是为了给他选择的“真龙”找一个扶佐之人……
好家伙,别人愿者上钩,“姜太公”是执钓的,钓的是“文王”。
他却是被人钓的“姜太公”?
江舟被癫丐僧一阵嘲讽,倒没什么羞恼。
现在他便想知道的,是这老叟找的“文王”是哪个?
有机会……一定要拍烂他的脑袋!
真以为谁都有资格当文王吗?
莫名其妙被人“选中”,还是去给人当小弟,江舟感受到了浓浓的恶意,很不爽。
江舟现在哪里还不明白,癫丐僧突然出现在这地方,是为了帮他?
眼前这个丐僧虽然疯疯癫癫,但其道行却是自己此世所见最高不可测的一个。
那钓鱼老叟能让他亲自出手,绝非等闲之辈。
他现在没法请神,最大的底牌也没了。
若非癫丐僧出来,搅了他的好事,没准他现在还真中招了。
“想明白了?”
癫丐僧将他的神色变化收在眼底,很满意地说了一句。
然后又面露不屑:“看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一点小事就藏不住杀心。”
“真让你遇上那老不死,就凭你这点本事,嘿嘿,还是省省,乖乖听话吧。”
江舟回过神,朝癫丐僧正色道:“多谢前辈。”
癫丐僧忽然眯眼一笑:“谢老子?你怎知老子是不是也别有所图?”
第364章 太阴奇门 (求订阅、月票)
江舟笑道:“前辈神通广大,即便是要摘星拿月,也不是不可能,晚辈又有何德何能,能让前辈算计?”
“那可未必。”
癫丐僧古怪一笑。
“那个满天下钓鱼的老不死就不比老子稍弱多少,他能算计你,老僧为何就不能?”
“这……”
江舟沉吟道:“前辈,晚辈确实心有疑惑,可否请前辈指点?”
“嘿嘿,你在吴郡做的好大事啊。”
“虽然有人为你极力封锁遮掩,却瞒不过老不死那等人物。”
“小子,后台挺硬啊。”
癫丐僧看着江舟发出一阵怪笑。
“呵。”
江舟对癫丐僧的揄揶不以为意,他本也没想过吴郡的事会密不透风,那根本不可能。
发出一声自嘲:“原来我不仅没资格做这真龙,连这扶龙之人都只是因为有后台啊。”
癫丐僧冷笑道:“怎么?这就泄气了?”
江舟笑道:“泄气?前辈说笑了,不过是些不相干的人罢了,别人如何看我,只要他不来犯我,又与我何干?”
“哦?”
“听你这意思,是很不爽那老不死的?”
癫丐僧斜睨他道:“你知不知道,以那个老不死的身份,就算是给他捧臭脚,只要他放出一句话,这天底下多的是人争抢着去给他捧。”
“他让你为其执钓,可是天大的善意,你那时若接了他的钓竿,没准便成了其关门弟子,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江舟摇头一笑:“这样的善意不要也罢,谁若想要也随他。”
癫丐僧冷笑道:“你是不是觉得,你有那个武圣在身后为你撑腰,就看不上那个老不死了?”
不待江舟回答,他脸上又一阵变幻,各种诡异的神色不断闪过,如癫似狂。
嘴里还在喃喃自语:“你以为,那些个仙门圣地真会怕了一个武圣?”
“何况那个老不死的来历,连那些所谓的圣地,也未必敢招惹……”
“三灾难过,三千寿劫,灾劫不破,始终不过是一场空……”
“大劫当前,也不过是大些的蝼蚁罢了……”
“哈哈哈哈……呜……”
癫丐僧一阵狂笑,笑着笑着竟又哭了起来。
完全一副疯癫痴傻的模样。
江舟看得有些心惊肉跳。
生怕他突然发起狂来。
正想着要开口,却见癫丐僧突然转身就走了。
一边走,一边仍在哭哭笑笑,身形颠颠倒倒。
江舟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叫出声。
很快癫丐僧的影子就转出了巷子,没入了来往的人群中。
“这算个什么事啊……”
这癫丐僧疯疯癫癫的,说话做事都有头没尾。
不过他提到的一些词汇却是让江舟记在了心里。
大劫?
江舟摇摇头,也走出了巷子。
想那么多也没有意义。
有这时间,他还不如提着刀去找两只妖怪聊聊人生理想。
江舟刚从巷子里走出来,便见到那个文茂斋伙计在人群中探头探脑,也懒得去理会。
反而特意从他身前走过。
小伙计本来跟丢了人,正满心着急。
见到江舟在人群中一晃而过,顿时大喜,又咬了上来。
一直回到家中,那个小伙计仍在远远看着。
“公子,这小子……”
出来迎他的纪玄一眼便发现江舟身后的小尾巴。
江舟笑了笑道:“不必理他,没准过两天,就有人给咱们送钱来了。”
“送钱?”
纪玄一怔,但见江舟没有理会的意思,也打消了去给那小子一点教训的意思。
不用两天,只是过了一晚上。
就有人送钱上门。
是文茂斋那个掌柜周九归。
他面上带笑:“江公子,昨日公子离去,小的又仔细核实了一番,发现竟是小的错漏了,公子那张契约在文茂斋任何一家分号都可兑现!”
“便连夜向总号伸请拨下银两,不过总号离此千里迢迢,一来一回,颇耗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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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就从敝号调出银两,先行垫付给公子。”
“那怎么好意思呢?”
江舟看了一眼他送来的盒子,里面装的是金子,
这份量可不少。
估计不仅没有短少他的,反而还给添了不少。
周九归连声道:“应该的应该的!”
“行,那我就收下了,老纪,送周掌柜。”
“不敢不敢!”
周九归连声推辞。
等离开后,远离了江宅,才擦了擦头上冷汗。
昨天那伙计回来,说这年纪轻轻的公子哥,竟是肃靖司的士史。
可把他吓得够呛。
文茂斋买卖做得虽然大,背后靠山也够硬。
但那是上面那些人,他一个分号掌柜,可得罪不起一个五品命官。
江宅。
江舟看着一盒满满的金子。
这是大半年来的分账,怕不是有几百两。
足够解一下燃眉之急了。
这笔钱用来过日子,绰绰有余。
不过江舟自昨日碰上那个钓鱼老叟,还有癫丐僧嘴里疯疯癫癫的话语,让他生起几分急迫感。
别的可以缓,但太阴奇门阵的布置,却不能再缓了。
这东西得自鬼神图录,属于“术”。
他要布置不难。
问题在于布阵所需的器物。
太阴奇门,其实是太阴,奇,门,三者合为一阵。
太阴,为至阴至寒,幽暗之所,纯阳之神。
奇,为三奇,就是三个阳爻,乾卦,至刚至大,代表天。
门,是开、休、生、伤、杜、景、死、惊八门。
太阴为枢,三阳拱卫,八门在外,即为太阴奇门阵。
其虽以“太阴”为缀,其实是以“奇”为最。
因为“天”是至刚至大,也是生生不息。
是维系整个阵法最核心的力量来源。
也以能作为“奇”的阵眼器物最为难寻。
不过江舟恰恰就有一个合适的。
日月五星轮。
日、月、星三光合辰,至大至刚,力能崩山毁岳,正好用来作为“天”。
至于八门,各自对应五行,只要有合适的五行之物便可。
只要钱到位,并不是难事。
现在最麻烦的反而是“太阴”之物。
需要至阴至寒之物,还要能承受日月五星轮的“天”之力,且不能是死物,内中需有“神灵”自生。
否则布下的阵法也只是虚有其表罢了。
本来他的冰魄寒光剑是不错的选择。
这剑以本极玄冰精英凝炼而成,虽非至阴,却是至寒。
其威力不下于日月五星轮,勉强足堪一用。
但寒光剑威力无穷,唯独无“神”。
急切间也寻不得,江舟也只好先放下。
等这两天找齐五行八门之物,若是再没有头绪,也只能去山界中看看了。
正好那个神秘老叟给他的明庭香,还剩下最后一次机会。
江舟正思虑着,忽闻外边一阵喧闹声。
“弄巧儿,外面怎么回事?”
就在门口看着热闹的弄巧连忙连蹦带跳地跑了进来。
“公子!是张实!他被人打了!”
第365章 伤药 (求订阅、月票)
江舟微怔:“被人打了?”
张实这个人他就见过两三次,不过也知道这是个老实人。
人如其名,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也没有什么心眼。
纪玄跟他说过,自己刚才扬州时,这张实帮着他跑进跑出,做了不少事,从来都是本本分分。
这样一个人,肯定不会主动挑事。
怎么说也是有几分香火情分,江舟也不好视若无睹。
从房中走了出来。
正好就看到张实,脸色红得不正常,嘴角有血迹,已经昏迷不醒。
被几个邻里七手八脚地又背又抬,往后巷他家里跑。
街坊四邻都跑了出来看热闹。
“这真是哪辈子造的孽啊,张实这么一个本分人,竟然也能碰上这种事……”
“唉,要是张实被人打死了,那可怎么好?他家里还有两个小的,可经不住这么折腾。”
“咦?他家不是三个小的?”
“嗤,那个最小的是姓许那婆娘亲生的,自然不怕,可另外两个是张实和他亡妻生的,没了张实,姓许那婆娘不把他俩赶出家门都阿弥陀佛了!”
江舟将这些街坊的议论听在耳中,暗自摇头。
跟着来到了后巷张实家中。
江舟看到了张实的婆娘许氏。
不过二十来岁,倒是有一副好身段,面容姣好。
见到张实被人抬了回来,愣了一下,旋即就扑到张实身上哭喊起来。
“当家的!”
“哎呀!哪个天杀的把你打成这样啊!”
“这可让我们母子怎么活哟!”
“当家的!”
“……”
同回的几个汉子看得有些不是滋味:“嫂子,张大哥没死呢!”
许氏一边哭一边道:“那又有什么两样?人都成这样了,我们家又没钱请大夫,这可怎么办呐!”
“老纪,去看看。”
江舟摇摇头,对跟来的纪玄道。
“是。”
众人见了纪玄,纷纷让开。
那哭喊的许氏也不叫了。
这些人似乎都对纪玄有些敬畏。
纪玄蹲在张实身旁,很快便得出了结论。
抬头道:“公子,人是被人血气震伤了内脏,那人的功力颇为阴毒,气力盘旋其内腑经络,若不及时救治,即便能活下来,恐怕以后也下不了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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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医武不分家,不说江舟,纪玄也是此道高手。
就算没有刻意学过医术,修习武道,必要对人体有所了解。
要看出张实的伤势并不难。
众人一听,都是大惊。
许氏更是又大声哭喊起来。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让让!”
这时有人拖着一个大夫跑了过来。
张实人缘不错,早就有人去找了大夫。
众人七手八脚把张实抬进屋里。
江舟没有跟进去。
朝纪玄问道:“怎么回事?”
张实这样一个人,没理由会招惹上什么高手。
纪玄道:“好像是张实在街上卖饼,遇上了江湖中人厮杀,被两人打斗所误伤。”
“听说当时有好几人都被伤着了。”
“江湖厮杀?”
江舟微微皱眉。
这江都城的武人居然这么猖狂?
前几天才有个绣衣盗,现在又出了个当街斗殴,伤及无辜。
真是到哪里都不太平啊。
江舟暗自摇头,从弥尘幡拿出一盒药:“把这个给张实送去吧。”
这是他从吴郡肃靖司里换来补血散。
虽然比不上阳灵膏,但能用功勋来换的,也差不了,属于能保命的东西。
“仆下代张实谢谢公子。”
纪玄对张实这个踏实的汉子也很有好感。
也就是跟了江舟,他压着自己的性子。
否则若搁以往,发生了这种事,早就去追杀那两个误伤张实的江湖人了。
江舟点点头,便回转家中。
独自在房中盘算着布置法阵八门所需的五行之物。
过了一会儿,弄巧儿给他端来茶水点心等物。
嘴里还一边嘟囊着:“公子,那个张实的老婆太气人了。”
江舟看一直鼓着的腮帮子,笑道:“又怎么了?”
弄巧儿气道:“别人好心帮她请来的大夫,给看了病开了药,她居然不肯给钱,也不肯出钱去抓药。”
“还说什么大夫不是她请的,别人逼得紧了,她就坐在地上撒泼,说什么家里穷,实在没钱,也买不起药。”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送张实回来的那些人看不过眼,干脆帮她掏了诊费,还帮着出钱抓了药回来。”
“这女人倒好,一句谢没有,别人为她家忙进忙出,连口水也不让人喝。”
江舟看着她义愤填膺的样子,摇头道:“你个小丫头片子,不好好伺侯你家公子我,老跑外面去管什么闲事?”
弄巧儿眼珠子一转,笑嘻嘻道:“公子,我这不是伺侯着您呢吗?”
“来,公子请喝茶!”
江舟翻了白眼:“你是来伺侯我的吗?你是借机来告状的。”
接过茶喝了一口,才道:“说说吧,你跟张实家什么关系?”
弄巧揪着衣角,嘀咕道:“看公子说的……人家就是看他家的那个小哭包有点可怜……”
“小哭包?”
弄巧儿道:“就是张实的小儿子啊,这小东西才五六岁,可瘦了!都是被那个姓许的女人给饿的!”
“你又知道了?”
弄巧儿忙道:“这小哭包每天都躲起来哭,被我发现了!”
江舟听着她话的告状之意,摇头道:“这事儿你跟我说也没用,这是人家的家事,你家公子我也不是青天大老爷,想管也没法管啊。”
“可是公子……”
弄巧儿还想再说,纤云已经走了进来,责怪道:“弄巧!你怎么还在这里打扰公子?”
不由分说,就将不情不愿的弄巧拖了出去。
江舟摇摇头。
正如他所说,他不是青天,就算是青天,他人的家务事也是不好管的。
谁知道人家夫妻是什么情况?
别自以为是地插手去管,反而帮了倒忙,落个埋怨。
……
张实家。
“当家的,你起来干什么?快躺下!”
“刚才纪管家送来的药呢?拿过来给我用上。”
张实想从床上坐起来,发现自己浑身无力。
刚才纪玄送药过来,用江舟传授他的内气之法,给他疏理了一下血气,张实才得以这么快醒转。
许氏嗔怪道:“你真糊涂!”
“人家是贵人,送药过来,不就是面子上好看些罢了,你还真当那药是神药啊?”
“他们也不是大夫,哪里会看什么病?你醒都醒了,别好端端的,乱吃药,没毛病也给吃出毛病来了。”
张实迟疑道:“纪管家说了,那是江公子让送来的……”
许氏道:“他说是就是啊?就算是,那江公子我也见过了,就是个斯斯文文的读书人,还能给你治病?”
见张实还一脸犹豫,便道:“行了,你别胡思乱想了,先躺着,刚才大夫给你开了药了,我去给你熬药去,改天你伤好了,再去谢谢那江公子就是了。”
张实耳根子也软,见状也就不坚持了,躺回了床上。
第366章 妇人心 (求订阅、月票)
许氏从屋里出来,就看见张实五岁的小儿子张仲孝,正蹲在一个角落里。
旁边还有一个比他稍显稚嫩的小孩,正从厨房里拿出一张蒸饼跑了出来,递给张仲孝。
这是许氏与之前死了的丈夫的儿子,比张仲教小一岁,改了名字叫张叔幼。
见许氏出来,两人都吓了一跳。
张仲孝更是吓得手上的蒸饼掉到地上,脸上露出畏缩之意。
小小的身影往角落里缩得更紧了。
许氏顿时露出嫌弃之色,恶狠狠地道:“又躲这里哭!想让人看见骂我刻毒是吧?”
张叔幼挪了过来,扯了扯许氏,小声道:“娘,娘,小哥哥今天还没吃饭呢,您让他吃饭好不好?”
许氏皱了皱眉,避着亲儿子,狠狠瞪了张仲孝一眼,无声地骂了句。
张仲教看嘴形,便知道是在骂“小贱种”三个字。
许氏嫌弃道:“我没给你饭吃吗?让你好好吃饭你偏不吃,非要偷家里的饼子,就想让人以为我凌虐你是吧?”
说着话,她走进了厨房。
过了一会儿,她用木托子端着一个碗出来。
这竟是个乌黑的铁碗。
里面装着些稀粥。
来到张仲孝面前:“吃吧。”
张仲孝却是畏缩着,一双小手背在身后,小脸上满是恐惧。
许氏神色狠厉道:“端起来,好好吃饭!”
“再把饭打翻,浪费粮食,别怪我饿你三天!”
张叔幼睁着一双天真的大眼,在一旁稚声稚气地道:
“小哥哥,你快吃吧,这次可不要再打翻碗了,不然娘又要罚你了,爹爹说过,浪费粮食不好。”
张仲孝看着许氏狠厉的神情,小小的身子猛地一颤,慢慢伸出小手……
“呜哇!”
端起小铁碗,张仲孝忽然大哭起来。
一双小手,甚至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不已。
张叔幼咬着手指,一双大眼中满是疑惑。
不知道小哥哥为什么哭。
“仲孝,你怎么又哭了?”
屋里的张实听到哭声,大声问道。
许氏不慌不忙朝屋里道:“当家的,不是我说,这孩子太挑食了,家里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大家子人,一天两顿饭,他一个小孩子家,又不干活,有这点稀饭吃已经不容易了。”
“仲孝,不许挑食!”
屋里传出虚弱又严厉的声音,便安静了下来。
许氏冷冷一笑,回转厨房,去给张实熬药去了,还把张叔幼也拉走了。
张仲孝看着许氏不见了人影,才一边哭着,一边将紧紧抱着的铁碗放到地上。
那铁碗像是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却又不敢打翻里面的稀饭。
然后一边抽泣着,一边对着自己一双不住地颤抖着的小手吹气。
这双小手上,此时竟变得一片通红。
上面有许多脱落的肉皮。
像是被烫过之后,起了水泡,又破掉的旧伤。
他在角落里蹲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用手去触碰小碗。
轻轻一碰,又如同被蜇了一般电缩回手。
反复试了几次,才颤颤巍巍地用双手端起碗,狼吞虎咽地灌下这碗稀饭。
厨房里,许氏根本没将“二儿子”放在心里。
手里正拿着纪玄送来的那盒药,打量着。
“这盒子看着倒是挺好看的,还有这小瓶儿,大户人家出来的东西,应该值些钱吧?”
“明儿拿到市上去变卖了,没准能换回几盒胭脂,几块好布。”
一边自语着,一边拿出里面的小瓷瓶,打开闻了一下。
被里面的药散刺鼻的味道呛了一下,露出嫌弃的神情。
直接将药散全倒进了灶头下的柴灰里。
这东西在她看来,不能吃不能喝,拿出去送人也没人会要。
至于治病?
她才不信。
第二天。
她伺侯张实吃了饭,喝了药,果然便拿着那盒子和瓷瓶到了街上。
站在街上左思右想,便寻了一个卖古玩玉器,还有各种稀奇杂物的铺子。
满心忐忑和期待,将这东西拿给了铺里的伙计。
这伙计本不想理他,不过一眼看到她手里的东西,便是微微一怔。
旋即让她等等,便跑了进去,说要去请掌柜来掌眼。
许氏便意识到她果然猜对了,这东西果然值钱,而且不是一般的值钱。
按耐着惊喜,焦急地等待着。
“你这盒子哪来的?”
就在这时,边上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
许氏转头一看,心下一跳。
好俊朗的人儿!
这是个身穿绸衣的年轻公子哥。
长得面如冠玉,俊秀之极。
腰间挂着一个像灯笼一样的玉坠。
一身的贵气。
许氏怔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眼睛一转,细声细气道:“这位公子,可是有意买了?”
公子哥道:“你想要多少?”
许氏低着头,两眼直转:“十个……十吊钱!”
她想说十个大钱,可一看到公子哥腰间的灯笼玉坠,就直接壮着胆子,改成了十吊钱。
公子哥笑了笑,掏出一锭黄澄澄的金子,举在许氏眼前:“告诉我哪来的,这个就是你的。”
许氏看着金子,眼睛都直了。
“哟!公子,您可真大方!”
“实话说与公子,这是我家男人家传的宝贝,要不是我家男人受了伤,没钱买伤药,我可不会拿出来卖。”
说着话,伸出手就要将那金子抓在手里。
“慢着。”
公子哥却收了回来。
许氏神色一变:“公子要反悔?”
“本公子一言九鼎,不至为区区一点金子食言。”
公子哥笑道:“不过……你以为本公子花这么多钱,就想买你个破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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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氏咬咬牙,露出几分风情:“那公子何意?”
公子哥笑意吟吟:“美人,你冰雪聪明,我是什么意思,你会不知道?”
面对公子哥直勾勾的炽热眼神,许氏心中燥热,却又有几分挣扎。
咬牙道:“公子请自重。”
“哈哈哈,和小娘子开个玩笑罢了,来,拿去吧。”
公子哥将金子递了过来,拿了盒子就走。
许氏拿着金子,又是欢喜,又是失落,怔然许久,才走出铺子。
这时,店里掌柜和刚才的伙计才刚刚出来。
掌柜地疑惑道:“你说的那女子何在?”
“咦?刚才还在的……”
掌柜皱眉道:“你没有看错?”
伙计道:“确实没看错,咱们和那些衙门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那女子拿的,定是肃靖司所制用之物。”
第367章 张家子 (求订阅、月票)
伙计说道:“那女的我一看就知道,长的虽然好看,但一身穷酸样,就是个下户小民。”
大稷等级森严,各阶层都泾渭分明。
一般的百姓,都是下等户籍。
某些行业更是归入贱籍。
掌柜皱眉道:“肃靖司制用之物,怎会出现在下户手中?”
伙计道:“那还用说,肯定是偷的啊!”
也难怪他笃定,衙门制用之物,尤其还是肃靖司这种衙门,是很少外流的。
流入下户小民手中,更是不合常理。
补血散即便是对入品的武者来说也是珍贵之物,价值不菲。
像江舟这样,不将其当回事,随手送出去的不是没有,但送给小民的却绝对是稀奇事。
掌柜的摇头道:“算了,这事咱们也掺和不上,你跑一趟提刑司,把事情报上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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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氏紧紧捂着胸口,那里是她刚刚得的一锭金子。
回到家中,看到躺在床上的床上,心中却没来由地想起那个公子哥,两相比较,顿时生起一丝嫌厌。
心想,当初若没有嫁他,今日或许便有机会……
大稷以“礼”立国,这个字或许对某些阶层不大好用,但对小民来说,却是一条难以挣脱的枷锁。
三从之德,深入人心。
即便是许氏心思恶毒,心中躁动,也只能认命,难以生出别样心思。
得了一锭金子,许氏心中欣喜,很快就将这些心思抛诸脑后。
躲在房中,抱着金子暗喜。
将近傍晚之时,听到张实呼唤肚饿,才皱眉起身,有些不情愿地去准备吃食。
却在这时,几个提刑司的缁衣捕快如狼似虎般,闯进了张家。
一个捕快喝问:“谁是张实?”
许氏吓了得脸色一白:“哎哟!差官大老爷,这是怎么的?”
捕快没给她好脸色:“少废话!这是不是张实家!”
“张实是我当家的……”
许氏战战兢兢地刚开口,就被捕快一把推开。
几个捕快闯进了屋里,很快就把卧床不起的张实拷上,架了出来。
“张实,你的事犯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张实还懵着,便被捕快半架半拖地带走。
两个小孩吓得一阵大哭。
许氏也是哭天喊地的。
不管她对这日子有多少不满,但此时此刻,张实也仍是她的天。
现在被官差拉走,若有什么闪失,这天都要塌了。
她心中也惶恐不安。
她刚刚变卖了东西,得了一锭金子,就突然有官差来抓人。
她自然就想到不是那江家给的东西,就是金子惹的祸。
但她也不敢说出来。
生怕说出来,被抓的就是自己了。
“张家娘子,别哭了!”
“你快去书塾,找伯大那孩子回来吧,他是读过书的,或许能有主意。”
被惊动跑出来的四邻,也不敢去问发生了什么,更没有人敢拦这些捕快。
见得许氏哭喊,便有人心中不忍,提醒道。
许氏一听,便怔住了。
张伯大是张实大儿子,平日里就在书塾读书,一个月里也就回来三两次。
他是读书人,或许还真有办法。
许氏一想到张伯大,心中有些膈应。
不过,现下她也没别的办法,只好抹了把泪,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
第二日清晨。
江舟在房中提笔缓书。
他将自己所能想到的八门五行之物都一一列了出来。
所他了解,这些东西虽然都是能用钱买到的,但也不是随处可见。
恐怕还花费一些心力才能凑齐。
若是通过肃靖司去找,倒是不难。
但这是他立足的根基,江舟并不想让外人经手。
这事只能让纪玄去办了,他这些时日在江都城里结识了不少人。
刚想叫来纪玄,他人就来了。
“公子,张实之子,张伯大来找仆下了。”
江舟一怔:“张实之子?找你?”
“怎么回事?”
纪玄便将事情说了一遍。
然后道:“张实被抓,张伯大情急之下,知道仆下与张实有几分情分,便来求仆下搭救了。”
江舟听完,一阵无语。
“这么说来,咱们一片好心,反倒是害了这张实?”
虽然其中过程曲折,张伯大也不清楚。
但他和纪玄了解原委后,很容易就猜出是江舟送的药给他们招了灾。
“这如何能怪公子?”
“谁都想不到,那许氏竟是如此一个贪婪蠢物。”
纪玄眼中毫不掩饰厌恶之意。
江舟摇摇头:“话虽如此,也是因为我送的药,张实却是无辜。”
“你亲自走一趟,拿我拜贴,提刑司去说明原委吧”
“是。”
纪玄领命而去。
江舟叹了一口气。
果然是闲事难管。
只是送个药都能惹出风波来。
没多久,纪玄就回来了。
还领着一个十来岁的少年。
少年一身朴素白衣,长得方方正正,眉宇间与张实有几分相似,一双眼中却多了许多灵动。
纪玄指着少年道:“公子,提刑司已经将张实放回,这是张实之子,张伯大。”
“张伯大谢江公子救父大恩!”
张伯大连忙撩起下摆,跪了下来,对江舟拜道。
江舟摇摇头:“起来吧,举手之劳,不必如此。”
张伯大有几分固执地磕了三个头,这才站起。
江舟随口问道:“你读过书?”
张伯大正经道:“回公子,学生在是弘文书院的童生。”
“哦?那过几个月,便要入闱了。”
张伯大有些拘谨道:“是。”
江舟点点头:“不错,好好读书,照顾好你父亲。”
张伯大又正襟拜了拜:“谨遵公子教诲,救父大恩,伯大来日定有回报,这就告辞了。”
纪玄将他送了出去,返回道:“公子似乎很喜欢这张伯大?”
江舟笑道:“知书达礼之人很多,知恩图报却少,这样的人招人喜欢,有什么奇怪吗?”
“别人的事就少管了,老纪,你拿这个出去,看看能不能凑齐上面的东西。”
他递出自己列出的单子道。
“是。”
……
张家。
张伯大伺侯张实用了饭,回到外屋。
许氏正哄着张叔幼吃饭。
张仲孝坐在桌旁,一动不动。
面前桌上,摆着他的小铁碗。
不由道:“仲孝,怎的不吃饭?”
张仲孝低垂着头,不敢言语。
许氏忙笑道:“伯大啊,你是不知道,你这二弟啊可挑嘴了,不过没法子,咱们家也不好过啊。”
张伯大看着许氏手里给张叔幼喂饭的碗中,露出半块肉来。
不由皱起眉头。
第368章 至诚如神 (求订阅、月票)
“仲孝,来,这是哥哥给你带的好东西。”
深夜,张伯大悄悄把张仲孝叫了出来,拿出一包东西,塞到他怀里。
这是他从书塾回来时,同窗所赠的糕点肉干。
张伯大早就知道自己这继母偏心。
而且时常对仲孝有打骂之举。
也就是他年龄较长,又在塾中上学,许氏有所顾忌,才对他好颜相待。
却也正因家中只他一人能去读书,许氏多有不满。
张伯大知道许氏的心思。
以他家中情况,供他一人读书,已经是山穷水尽。
在许氏看来,这本该是属于他那个异父异母的幼弟的机会。
其多次在其父张实面前抱怨。
但张实虽然在许多事情上都表现得无所谓,甚至是有些糊涂。
唯独在他张伯大读书一事上,十分坚持。
无论许氏如何抱怨吹风,也没有动摇。
将家中所有,都倾注其身上。
张伯大不是张实,四邻的话他都听在耳中,记在心里。
只不过为人子者,他也不能违了礼法孝悌。
他做不出顶撞冒犯继母之事,却也无法坐视仲孝受委屈。
所以他一直憋着口气,一心读书,要考出个功名来。
只要有了功名,就能不负父亲期望,也能庇护仲孝,不再受欺。
“慢点吃,别咽着了。”
看着张仲孝狼吞虎咽地吃着东西,张伯大心中发酸。
仲孝,你再忍忍,哥哥很快就能考取功名,到时谁也不能欺负你了……
……
江舟蹲在娑罗双树下。
他这个状态,已经持续了几天。
这几天他日子过得十分清静。
什么都不用算计,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别提多自在了。
连蹲在树下数蚂蚁这种事也干得出来。
他是真的在数蚂蚁。
当然,江舟还没无聊到这种程度。
他只是在通过这种方式,在观察地脉、风气、水流等等。
八门之中,各分五行,各踞九宫。
五行之物已经让纪玄备齐。
但刚刚收入的数百两金子,以为能缓上一阵子,没几天就差不多花了个精光。
日子过得更加紧巴巴。
但这一切都值得。
八门之中,开、休、生为三吉门,死、惊、伤为三凶门,杜门、景门为中平。
其实他现在备下的布阵材料有些敷衍,却也没办法。
除开、生、死三门外,其余五门都可以放低些要求,不过是大阵的杀伤力稍弱罢了,但也足够用了。
但剩下的三门却敷衍不了。
开门居乾宫,五行属金,乾为八卦之首,为天,天父。
乾纳甲壬,乾位有亥。
亥为甲木长生之地,甲又为十干之首。
所以开门为万物之始。
此门一开,大吉大利。
当然,大吉大利是对他这个布阵之人来说。
开门为八门之始,八门之源。
最是重要。
布阵之物非稀世重宝不可。
这类东西可遇不可求。
但江舟发现自己恰好就有。
枯荣双树。
此门本需五行之金属,但枯荣树非普通树木。
其中自有万物衍生之意。
江舟再在其周围布下一个小五行阵,以双树万物生长之意,衍化五行。
连带均为土属的生门、死门,也可一举而成。
且三门以枯荣双树为根基,融而为一,一荣俱荣,更加牢不可摧。
这对掌握了“奇门”之法,又有柳叶金刀中的沟通庚辛之金星斗之术的他来说,并不难做到。
大阵一成,这八门便能演天地山川水泽,困人陷人。
能化风雷水火、刀兵刑伤,亡人戮魂。
阵枢不毁,大阵不破。
而作为阵枢的器物,无论是枯荣双树,还是日月五星轮,本就非等闲可伤。
布于阵中,即便是一品来了,江舟也有信心能挡一挡。
“总算成了……”
感受娑罗双树下的地脉风气流转,渐渐随阵运行。
蚂蚁开始搬家,鸟儿开始落户。
娑罗双树周围,五行之气运转,万物生灭。
荣常之树上下生机勃勃,枯萎之树上下死气沉沉,泾渭分明。
相连的树根盘绕,安忍如大地,不动如山嶽。
树枝、叶子隐隐有丝丝庚金之气,锋锐无比。
其大如壶的果子中,有汩汩之声,仿佛有神水流动。
周遭温热如火炉。
江舟拿出日月五星轮,朝双树之间一抛。
日轮、月轮、五枚星轮,合共七枚,悬于双树之上。
日月星三光齐现,一闪即隐,七轮没入虚空。
高天,层层云气虚罡之上,几颗星辰闪烁,与之辉映。
江舟这座宅院,顿时笼罩在一层难以捉摸的晦涩波动之中。
“还差最后一个太阴之眼……”
刚满意没多久,江舟又皱起眉来。
他至今也找不到合适的器物,能作为太阴阵枢。
江舟甚至都起了回吴郡一趟,到白麓书院打劫的意思。
白麓岩上的那块玉壁是圣人手笔,多年来早已经得月华之神。
月本就为太阴之神,白麓月壁虽然远远不及,却已有几分神韵,再适合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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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看在李东阳的份上,这事不能干。
好吧,江舟实际上也有点怕。
儒门是个超大的马蜂窝,捅不起……
正有些悻悻然,江舟忽然感觉眉心一跳。
“嗯?”
心中隐然若有所觉。
这是……
江舟近几日过得清静,不是在家中盘自太阴奇门阵、抄录彼世经文,便是往返肃靖司之间,遍阅经籍。
与自己的修行两相映照,道行逾深。
对于不久前开启的心眼,更加清明。
儒经有言:至诚之道,可以前知。
至人者,梦觉合一,能自持定其心。寤其是,寐亦如是也。其时有梦者虚,静极则明生,‘至诚前知’之谓也。
这是儒门的至诚如神之道。
道门亦有入神坐照,佛门有般若观照,即便武道,也有心血来潮,都是殊途而同归。
即是所谓金风未动蝉先觉。
若有人心中有念,甚至是暗起加害之心,心念方起,便自生感应。
江舟此前没有过此类体验,但此时心中却自发生起明悟。
他也达到了这种境界。
所以……
又有刁民想害朕?
心念一起,心眼洞开。
以自家为中心,霎时间笼罩方圆之地。
事无巨细,尽纳“眼”中。
“是他?”
过了一会儿,江舟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第369章 玉灯 (求订阅、月票)
张家。
许氏浑身酥软地躺在床上,娇好的面容浮现一层薄薄的红晕。
如同雨后的月季,娇艳欲滴。
趴在一个男子的胸膛上,手指顺着那充满阳刚之气的坚实线条抚下,眼中迷离,透着满足和慵懒之色。
“公子,奴家从未想过能有今日,想想以往的日子,真真是白活了……”
她身边躺着的,明明是张实,但她却口呼“公子”。
“嘿嘿嘿,小娘子这便满足了?”
张实的脸上,完全没有以往的憨厚老实。
笑容中透出几分邪意。
“往后公子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才叫神仙的日子。”
“嗯……”
张实低下头,许氏顿时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
“公子,不要……”
“奴家实在承受不了……呃……”
……
又是一番云雨初歇。
许氏微喘道:“公子,这几日张实他大儿子在家中,奴家怕……”
“呵,一个只会读些酸腐之书的呆子罢了,有什么可怕的?”
“左右事已至此,便让公子我为小娘子你解脱了吧。”
张实口中说着冷酷无情的话语。
很难想象他说的竟会是自己的亲儿子。
许氏微惊:“公子,难道你想……”
“他可是书院的学生,这样会不会……”
“一个不入流的小小书院罢了,公子我岂会惧他?”
“不过小娘子说的也不错,这小书院虽不足为惧,但那些自命不凡的文人却是麻烦得紧,为免多生事端,公子自会做得神鬼不觉,先暂且留他几日吧。”
“公子,你真好……”
“是吗?还有更好的呢!”
“啊……”
……
“……”
江舟收回“目光”。
脸皮微微抽搐。
这两个狗男女……
眼都差点瞎了。
这也是他平时都不开启心眼的原因之一。
要是心眼一直开着,他就算不疯也会变成变态……
旋即眼中又露出几分深思。
公子?
那个人虽然顶着一张张实的脸,可言语作态,可都不像是张实。
难不成张实在平日里的作派是装出来的,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演技这么好,影帝也做不到吧?
不大可能。
而且听他的口气,似乎想对张伯大不利。
虎毒还不食子,就算他平时戴着面具,也不至于要毒害自己亲儿子吧?
一个人突然之间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十有八九,张实是在这几天之中,真的被“换”掉了。
不过就算是张实被“人”取代了,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他会心有所感?
江舟左思右想,摸不着头脑。
便打算先观察他几天再说。
找机会再亲自去见见这个性子大变的张实。
他的心眼虽然有几分无远弗届的意思,但还没到堪破一切虚妄的程度。
不过他还有鬼神图录给的诛鬼神通,自带灵眼。
虽然经常不靠谱,但那时候是他道行太浅。
今时不同往日,若是亲眼见到张实,也许能瞧出些什么来。
当下也不再多想。
回到房中,继续抄录经文。
每日抄录这些记忆中的经文,让江舟获益良多。
修为法力虽无增长,神魂灵性却不断得到洗炼,增涨极速。
照这般下去,别的不好说,再过不久,恐怕就能凝聚出第二具幻梦身了。
没有了幻梦身,江舟感觉自己断了两条臂膀。
实验做不了,浪也浪不起来。
实在是有点难受。
一连几日,江舟都一如既往地躲在家里。
却一直用心眼监视张实。
发现这张实每天都躺在床上养伤。
与人相处说话也如以往一般。
除了和许氏单独在一起时,整个人大变之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
反倒是在这个过程中,看到了许氏的种种作为。
饶是江舟打算修身养性,心中却也难止怒火。
他之前不想多管闲事,没有去过多过问张家之事。
可万万没想到,这许氏竟然是如此恶毒。
要不是张家有一个有意思的东西,那张仲孝有些运气,怕不是早就被这毒妇虐待至死了?
江舟来到江都,一直心平气和,但他可并不真的是一个安分守己之人。
只不过是修行到了,需要一些沉淀罢了。
我想修身养性,你非要逼我发飙?
这是存心跟我过不去啊?
这一日,因为“目睹”许氏的作为,江舟已经不耐烦再继续观察了。
就想去张家会会这一对狗男女。
纪玄却带着张伯大来了。
“江公子,我父亲……”
“有些不对劲。”
张大伯一见他,便说出这句话。
江舟眉梢微扬:“哦?这是何意?”
“这……学生也不知如何说……”
张伯大犹豫道:“学生总感觉,父亲与往日有些不同,而且学生与父亲提及许多旧事也全然忘了,便想着会不会是父亲是因为受了伤,有什么别的不妥之处……”
他面现不安道:“学生家境贫寒,实在别无办法,曾听纪大哥提起江公子本事极大,又义薄云天,只好厚颜来求,请公子为家父诊治?”
义薄云天?
江舟看向纪玄。
“……”
纪玄脸皮微微一抽,垂下头去。
这马屁拍得不错……
江舟无比满意。
起身大义凛然道:“走,去看看你父亲!”
张伯大来得正巧,给了他一个好理由。
……
“父亲,江公子是听说您伤病卧床日久,过来看望您的。”
张伯大带着江舟来到家中。
许氏眼神闪烁,面色惶恐。
她知道江舟是官。
她本就是小民,再加上近日的所作所为,让她对“官”字有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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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如何敢劳烦公子?”
“伯大,你也太不晓事了,江公子是贵人,你怎能用这等小事去搅扰?”
许氏将自己的惶恐转移到对张伯大的斥责上。
“伯大也是一片孝心,你就别骂他了。”
在张伯大的搀扶下,从床上吃力地坐起的张实劝道。
神态举止,和以往所见的憨厚没什么不同。
江舟却笑了。
原来是你……
江舟也不多说,走过去搭上张实的手腕。
过了一会儿,直接道:“没有什么大碍,我家中有些药,一会儿让张伯大过来取,用了药后,将养几日便好了。”
说完便要告辞。
临出门之际,回头用清冷的目光扫过许氏,又落在张实腰间。
笑道:“张兄弟这玉坠倒是不错。”
那里挂着一只玉质的小灯笼。
第370章 红袖添香图 (求订阅、月票)
“啊?”
张实一愣,江舟却已经转身离去。
低头看向自己的玉坠,眼底不由闪现一丝疑光。
屋外。
“江公子,家父真的没事?”
张伯大追了出来,满脸踟蹰。
“……”
江舟看了他一眼。
这张伯大还挺聪敏。
恐怕他请自己来,并不是为了张实看病。
而是早就看出了什么,却没有把握,或许心中还有惧怕,才将他请了过来,以辨虚实。
江舟没有回答他。
反是看向厨房,迈步走了过去。
纪玄紧随其后。
张伯大不知其意,却也只跟上。
进了厨房,江舟便看到一个五六岁小童蹲在角落。
“江公子,这是舍弟仲孝。”
江舟点点头,走到张仲孝身前,蹲了下来。
张仲孝小小的身子一颤,往里头缩得更紧了。
张伯大看得心中也是一颤。
这次回家,他发现自家这幼弟是越发地畏缩了。
也不知道是受了许氏多少苛待。
却怕江舟因此不悦,连忙道:“江公子,舍弟年幼,少见生人……”
江舟摆手打断。
伸出手,在张仲孝畏缩的目光中摸上了他的小脑袋。
“不用怕。”
江舟的声音很温和。
他佛法有成,已达凡俗之人不可望、不可想之境。
佛门别的不说,在忽悠……安慰人这方面的效力,那是世间绝顶的。
张仲孝只觉江舟身上有光,令他觉得一阵暖洋洋的,很舒服。
手上、身上的暗伤旧伤,似乎都不痛了。
畏缩恐惧之心渐去。
江舟笑了笑,拍了拍他的头:“好孩子,”
“张伯大,你是读书人,可知道读书是为了什么?”
张伯大一怔,旋即自然而然地张口便道:“喜子有言:为君子者,当读圣贤书,修身,致知,事君……”
喜子,也是大稷当年的七十二圣之一。
江舟没等他说完便打断道:“这是喜子的话,我问的是你。”
张伯大便愣住了:“这……”
江舟见他无言以对,便道:“读书致知,那是理所当然。”
“但若有一身学识,却不知何用,那你读书做什么?”
“那……”
张伯大额头见汗。
他往日读书,先生都只教他谨记书中所言,那都是圣人之言,只要照圣贤之书说的去做,就绝对不会错。
书中有的,他倒背如流,书中没有的,他却不知道了。
如今他照书而答,江公子似乎很不满意。
他对这位新来的“邻居”还是有些耳闻的。
听说是肃靖司的士史,也是饱读读书之人,听闻在南州文名颇盛,是名士一流。
绝不会无的放矢。
左思右想,急切之下,干脆道:“学生愚钝,还请江公子指教。”
“我可教不了你什么。”
江舟摇头道:“不过我曾经听一位贤人说过一句话,”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欲明明德于天下者,正心,诚意,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张伯大如遭当头一棒,人都傻了一样。
嘴里喃喃念叨:“大学之道,在明明德……修身……齐家……”
眼中茫然、恍然、羞愧、愤怒等等神情变幻不定。
江舟见他痴傻忘我的模样,摇摇头,朝张仲孝笑道:“你以后读书,可别学你哥哥,要不然就把人给读傻了。”
张仲孝睁着双眼,懵懵懂懂地看着江舟。
江舟笑了笑,忽然指了指他身后道:“能不能让哥哥看看?”
哥哥?
纪玄在他身后,脸皮微微一抽。
一直除了畏畏缩缩,没什么神情的张仲孝脸上竟露出几分犹豫。
看着江舟脸上的笑容,好一会儿才轻轻点头。
江舟便伸手从他身后拿出一根笔直圆溜的“干柴”。
拿在手里一扯,竟然展开了一幅画。
这原来是一幅画卷,只不过扔在这厨房角落里时日久了,蒙了一层厚厚的灰,灰扑扑的,看起来就像一根柴。
画卷已十分陈旧,上面画的内容也变得灰黄。
江舟仔细地看了一会儿,才能辨认出上面画的是一个身姿款款的女子,正在窗前书案上,挑灯添油。
“咦?”
刚刚犯痴傻的张伯大已经回过神来,见了江舟手中的画卷,惊道:“《红袖添香图》!”
江舟回头:“红袖添香图?”
张伯大听了刚才江舟随口的一句点拨,已经认定了眼前这位江公子,绝对是一位当世大贤。
能说出这样的话,学识之高,恐怕他在书院里所见过的先生,甚至江都城中的名士,都没有一个能与之相提并论的。
至于江舟所说,是听一位贤人所说,也只当是他自谦之语。
若真有人能说出这等微言大义的话来,不早已经名传天下了?
所以他变得越发地拘谨,因为现在,他对江舟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听闻江舟问询之意,忙垂手恭敬地道:“这是先祖父留下的一幅画,学生幼时曾见过,只是自数年前先祖父仙去后,便不见了踪影,没想到一直跌落在此。”
“绿衣捧砚催题卷,红袖添香伴读书。”
张伯大念出了一句诗,江舟看着画卷,上面已经有些模糊的两行字,正是张伯大所念。
“说起来,先祖父曾经指着这画上女子,对学生玩笑,说往后学生能进学读书,便将这画上女子,许给学生做媳妇,为学生红袖添香……”
张伯大露出怀念伤感的神情:“只可惜,先祖父没能看到学生进学……”
江舟带着几分古怪笑意道:“你是不是还有点可惜,这画上女子没能成为你媳妇?”
张伯大苦笑道:“江公子说笑了,这不过是一幅画罢了,先祖父一时戏言,学生怎会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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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未必……”
江舟笑道,盯着画上的女子看了一会儿。
隐约间,那画上女子似乎眼睛略微一动。
眼中本是温婉的画韵,竟隐隐露出了几分慌乱。
画中真相,却早已经在江舟双眼中展露无疑。
这哪是什么红袖?
分明是只狐狸,还是只死狐狸。
女鬼他见过,狐妖没见过但也听过。
狐妖女鬼他还真没见过也没听说过。
他刚搬来这里的时候,其实已经发现这狐妖女鬼了。
这东西,经常在厨房里偷饼子。
他本来还以为是一个喜欢作怪的小鬼,可没想到,那饼子是为张仲孝这孩子偷的。
也不知道一个几岁小孩,和一个百年老狐鬼,是怎么结的缘。
张伯大这小子,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他要真有了这么媳妇,恐怕活不了多久。
但现在,就算他想要这媳妇也不大可能了。
江舟卷起画,朝张仲孝道:“能把这画借给哥哥吗?”
张伯大忙道:“江公子若喜欢此画,只管拿去便是。”
江舟摇头:“你说了不算。”
只看着张仲孝。
张仲孝眼中犹豫不舍,看了看自家大哥,又看了看江舟,却还是点了点头。
江舟拍了拍他的小脑袋:“好孩子,放心,以后没有人会再欺负你。”
旋即卷起画轴,起身走出了张家。
回到江宅。
纪玄才忍不住道:“公子,您这是……”
江舟的举动,他完全看不懂。
江舟一边把画展开端详,一边说道:“张实已经死了。”
“什么?那刚才……!”
江舟笑道:“一个提溜灯笼的小鬼罢了。”
“小鬼?那公子……”
江舟道:“这小鬼不足为虑,但他背后之人却不简单,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不过这几日你多照看张实的三个儿子,以免遭了毒手。”
第371章 红衣法王 (求订阅、月票)
“唉,张实是个少有的踏实之人,可惜了……”
纪玄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他与张实,还是颇有几分情分在的。
没想到竟然被妖魔给害了。
江舟道:“凡事有因必有果,这事,我也脱不开干系,当还他一个公道。”
“许氏那个毒妇勾结奸夫害人,须留她不得。”
纪玄一惊:“许氏?她知道现在的张实是妖魔所变?”
江舟道:“未必知道是妖魔,但她与这小鬼恋奸情热却是真。”
纪玄身中闪过一丝杀气,旋即犹豫了一下:“那……”
他知道江舟定有把握对付那妖魔,想问他为何不动手。
江舟看了他一眼道:“杀这小鬼容易,但他却有一个厉害的长辈,我现在还没有把握对付她。”
这个小鬼,就是当初他在消闲谷捉回肃靖司的几个妖魔之一。
那个提着灯笼的童子。
不过捉回来的妖魔都被处置了,唯独他一人很快就被肃靖司放了。
便是因为其背后站着一个大人物。
许青跟他说过,山界鬼市背后,有五个散仙。
这提灯童子便这五散仙之一,灯花婆婆的孙子。
虽然不知道这灯花婆婆究竟有多大来头,但能有散仙之称,还是鬼市背后的掌控者之一。
本身至少也是上三品的人物。
杀了提灯童子容易,要是惹出这灯花婆婆来,他现在可没办法对付得了。
不过,也用不了多久了。
江舟看向手中的画卷。
也不避忌纪玄,一指点向古画:“出来吧。”
他手指未落,便见画上女子现出惊惧之色。
纪玄只见红影一闪,画上女子便消失不见,房中却多了一个红衣女子。
不由一惊。
只见女子一副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模样,对江舟一福:“红袖见过公子,红袖虽是非人,却未曾害过一人,还望公子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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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狐妖+女鬼,这姿容,这神情姿态,一举一动,无不勾心动魄。
江舟对她的楚楚可怜视若无睹。
直接道:“你和张家是什么关系?”
“张家先祖,对红袖有再造之恩。”
红狐鬼老老实实道:“当年红袖与张家先祖曾有过一段伴读之缘,后来红袖遭对头追杀,几乎魂飞魄散,是张家先祖作了此画,给了红袖一个容身之处,保得一缕残魂不逝。”
“数年前,张家老太爷故去,那许氏便将这幅画扔进了灶台之中,要付之一炬,是仲孝偷偷将红袖从火中抢了出来。”
江舟道:“这么说来,你可是欠了张家两条命。”
红袖点头道:“红袖与张家便是一体,只恨我只是一缕残魂,早已无一丝法力,只能在此画中苟延残喘,若非仲孝纯善,时常将自己的食物分与我,让我得了一丝食气,那如今甚至连这画也走不出来了。”
“否则又怎能容得那许氏祸害张家?”
说着,她目中露出几分怨毒之色。
江舟道:“想不到你竟也有些忠义。”
红袖轻咬贝齿:“公子是神仙中人,难道也与世俗之人一般,认为妖类鬼物,都是无情无义,恶毒残厉的吗?”
江舟道:“你也不必辩解,正因为我见得多了,才知道得更多。”
“妖魔之属,或许比人类更纯粹,不过谁让我是人呢?”
“人若犯错,我会给他悔改的机会,可妖魔若犯错,撞到我手里,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江舟看着红袖,似笑非笑,隐含警告之意。
红袖怔然:“公子真是……与众不同。”
江舟笑道:“你心里怕是在骂我不讲理吧?”
不等她说话,便道:“那也随你,闲话少叙,刚才我与老民说的话,你也听见了?”
狐鬼道:“红袖听见了……”
江舟叹道:“说起来,那个小鬼害死张实,怕是与我有些干系,这却是我之因,我断然容他不得,但我也确实忌惮他背后之人。”
“我有一法,或能将其背后之人一并除去,不过却需红袖姑娘相助,你与张家有此因缘,想来当不会拒绝吧?”
鬼物本就是阴寒之物。
这幅画也不知道张伯大爷爷是从哪里得来的。
狐鬼在其中居住了不知道多少年头,二者懵懵懂懂融为一体,画也早已被其浸染得极阴极寒。
张伯大爷爷去世后,也多亏了张家人并没有将这画当一回事,扔在了角落里。
否则必定反受其害。
张仲孝年幼,懵懵懂懂,加上画中狐鬼也无害他之心,现在倒是无恙。
时日一久,就未必了。
这幅画也算是个意外收获。
用来作为太阴之眼,虽然不是最佳选择,但也足堪一用。
太阴奇门阵一成,未必没有机会将那灯花婆婆引出来,用大阵将其陷杀,以决后患。
狐鬼也不知是惧怕江舟,还是也有心为张家报仇,很干脆地答应了。
有了这幅画,江舟也终于可以将太阴奇门阵最后一块补齐。
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
大阵一成,他便有了保命的底气。
没有一张底牌在手,心里还真是有些发虚。
太阴之位,便位于北方坎宫,正好便位于他房间后面,临湖的水榭中。
将这幅画挂在水榭,太阴大阵便补上了最后一缺。
太阴奇门各自相连,自成一体,生生不息,玄机暗藏。
天上星月隐隐有星力流泄而下,与大阵相连。
作为太阴之眼的狐鬼最能感受其中变化。
对于江舟这个半强迫半说服将她塞进这里的人,狐鬼红袖此时充满了敬畏。
大阵中涌动的如渊如狱的晦涩气息,隐隐间显露的天地山泽、风雷水火、刀兵刑狱之象,让她心中恐惧不已。
但天上垂落的星辰之力、月华之精,却又让她心中狂喜不已。
无论妖魔阴鬼,月华之力都是天生奇宝,大补之物,一丝一毫都珍贵无比。
她现在却是呼吸可得。
照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别说恢复以往的道行法力,就是更进一步也不是不可能。
甚至于,若江舟一直允许她待在其中,她都敢期待一下,以后能成为鬼仙!
现在不是江舟要找理由留下她,而是她要找理由,一直赖在这里了……
刚刚补完太阴大阵,江舟回到房间,才坐到书案前没多久,便听得一声宏大的声音震响:
“阿弥陀佛!”
“尊胜寺红衣法王法妙,拜竭江施主!”
其声如雷,空气都在震动。
脚下地面一阵抖动。
且有一股庄严威服之力,隐隐间直压人神魂。
能令人不由自主,对那声音产生敬畏,甚至是屈膝跪拜。
“深更半夜,效此犬吠之举,扰人清梦……”
“早闻尊胜寺之名,都是得道高僧,受江都百姓敬仰,怎的如此不识礼数?”
江舟抬头,声音已经传出,毫不客气地将之形容为犬吠之声。
来者一上来就用这种手段,咄咄逼人,明显不怀好意。
他自然不会给对方留什么面子。
第372章 进去吧你! (求订阅、月票)
“哈哈哈哈!”
“出家之人,六根清净,诸尘不染,若还存着世俗虚礼,又如何空空?”
“贫僧嗓门虽然大了些,可也只有江施主这宅院方圆之地可闻,扰不了旁人。”
那红衣法王的声音依然未曾收敛,江舟这宅院在这声音笼盖之下,似乎都在隐隐震颤。
江舟踏出房门,朝门墙外冷笑道:“你这和尚是故意来扰我一人了?”
“哈哈哈哈!”
“出家人,最讲因果报应,江施主施暗算于贫僧师弟,便是因,如今贫僧上门讨教,便是果,在理,在理。”
随着一声大笑,紧锁的宅门忽然洞开。
一个红衣僧人出现在门前。
此僧身高九尺,魁梧雄壮。
豹头环眼,满面虬髯,根根如钢针挺立。
十分威武,煞气腾腾。
说是和尚,不如说是盗匪贼寇更像。
江舟仍然站在房门前,负手不动。
隔着院子,看着这红衣僧。
“你那几个同门擅闯本官府邸,本官还没去问罪,尔等自己没本事,丢了面子,反来怪我?”
“如此信口雌黄,颠倒是非,睚眦必报,还敢妄言六根清净?”
“我看你是贪嗔痴三毒俱全,五阴炽盛。”
“哈哈哈哈!”
红衣法王似乎每说一句话,就一定要先大笑几声。
“施主着相了!”
红衣法王狂笑声中,粗狂的脸上钢须抖动,竟隐隐有几分庄严之相。
声如响雷,慑人心魂:“烦恼即菩提,生死寂灭体。有大方便故,如来不思议。”
“若烦恼中见菩提者,是名如见,若离烦恼见菩提者即是倒见。”
“世人修行,皆惧烦恼,见烦恼如见魔障污浊,却不知,若能历尽红尘滚滚,遍阅诸般烦恼,便离成佛不远了!”
“哈哈哈哈!”
江舟微露诧异:“心外无境,万法唯识?大师好高深的佛法。”
红衣法王两眼陡亮:“心外无境,万法唯识?”
他紧紧盯着江舟,如同盯着一块世间罕有的美玉:“想不到施主竟有如此佛法道行,一语道尽贫僧虚实。”
“江施主,你如此悟性慧根,不如入我尊胜寺如何?”
三两句话的功夫,江舟便对这红衣僧印象大改。
此人并非如他所想,是一个是非不分,不知进退的俗人狂人。
反而心里跟明镜似的。
那此人如此作派,若不是本性如此,便是有为而来,或是兼而有之。
江舟心念电转,说道:“和尚,既然你也是有道的高僧,废话就不须多说了。”
“想让本官入尊胜寺?倒也好办,本官就站在这里,你若走到本官身前五尺,别说入尊胜寺,就是给你磕头认小,也不是不可以。”
红衣法王双眼亮如火炬,钢须抖动:“此话当真?”
江舟点点头:“当真。”
“哈哈哈哈!好!”
红衣法王大笑:“小子,你且稍待,为师这就来接你回寺!”
狂笑声中,便要迈步踏进大门。
“慢。”
红衣法王双目一瞪:“怎么?你想反悔?那可不由不得你!”
“反悔倒不至于。”
江舟负手笑道:“不过本官输了,随你处置,可你若输了,又当如何?”
“贫僧输了,就给你磕头!”
红衣法王大手一挥,不以为意,却是全不认为自己会输。
江舟摇头笑道:“本官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想给本官磕头的人多的是,你想给本官磕头,还得看你有没有资格。”
红衣法王也不怒,钢须抖动:“那你待如何?”
“前几日那几个和尚到本官这里大闹了一场,没有朝庭上令,竟敢强闯本官宅邸,还在强搜本官家宅。”
江舟笑道:“念其无知,本官不过略施小惩,不过今日你这和尚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既然如此,本官便不能轻易饶了尔等冒犯之罪,否则,本官体统何在,朝庭威严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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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色一沉:“你若输了,本官便将你悬吊门前三天三夜,以敬效尤。”
“哈哈哈哈!”
“年轻人,好大的气性,好大的口气!”
“好!如你所愿!。”
红衣法王昂首大笑。
一脚就踏进宅门。
下一刻,红衣法王便觉天旋地转。
一个恍惚间,便改天换地。
立足之处,是无边无际的云海。
天高海阔,云舒霞卷。
一座恢宏高伟的门坊耸立云端。
犹如高天之门。
六根立柱上,满布云纹异兽。
其中镌刻异兽,他竟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横楣之上,有两个奇古云篆。
红衣法王一样从未见过,也不曾识得。
但一眼之下,他竟下意识便认出两枚云篆。
正是“落神”二字。
“嘿嘿!”
红衣法王先是一怔,旋即嘿嘿一笑。
“行于一切处,而亦无所行。”
“十方遍行!”
红衣法王满脸轻松自如,一步踏出,天地方圆,刹那颠倒。
下一刻,却是神色一变。
虚空扭曲,万象颠倒,不过一瞬,眼前依然云涌霞蔚,天门耸立在前。
“有点意思……”
红衣法王神色微凝,之前的轻松写意,毫不在意之色已经不再。
大如蒲扇的双手合于胸前,威武煞气的面庞变得庄严祥和。
“于一切相,离一切相,即是无相……”
“阿弥陀佛……”
“红尘诸欲,菩提净土,无相法咒!”
红衣法王口诵咒法,双手推出,脑后有佛光绽放。
金光自脚下蔓延开去,云霞退避,尘土自净,无垢无瑕。
如大道通天,直入佛国净土。
红衣法王魁梧雄壮的身形相貌,在不断变化。
一时是男,一时是女,一时为老翁,一时为孩童……
一时是菩萨佛陀,一时是恶鬼妖魔。
无边云海翻涌,风起霞卷,尽皆变化有形,作红尘众生之相,跪伏金光大道旁,向其顶礼膜拜。
唯独那座“落神”天门,依旧屹立高天,不动不摇。
红衣法衣再难自持,环眼圆睁,惊呼出口:“天府奇珍,仙家之宝?!你究竟是何人!?”
话才出口,心下突地一跳:不好!
与此同时,江舟已经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抬起脚,朝他肥大的臀部就是一脚重重踹出。
“进去吧你!”
第373章 江都震动 (求订阅、月票)
这一脚,让红衣法王始料未及。
江舟如此不讲美德的偷袭他没有料到。
以血肉之躯,竟然能无声无息地靠近他,且轻而易举地踢中他,更让他没有料到。
当下以一种极为羞耻,名为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的姿势,飞进了落神门中。
门中的景象,让他更是完全无全预料。
“啊!”
红衣法王发出一声大叫。
他自认为佛法精深,世间难有人极。
心如菩提,澄明如镜,不动如山。
即便头顶天塌,眼前山崩,也难动摇其心志。
更别说是令他恐惧。
但现在,他已几臻圆满、浑圆而成舍利的佛法境界,却竟出现了动摇,甚至是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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摔入这落神门中,天地都变了。
天上在下雨,无穷无尽的“雨滴”是如牛毛般的钢针。
百千万亿枚钢针,来回洞穿他的身体,似乎能直达神魂,连无形的念头都能穿透。
四面八方刮起狂风,每一丝风流过,都化作一把锋锐无比的金刀。
将他寸寸皮肤剐下,连神魂也难逃。
大地长出无数密林,那是一道道钢枪。
散碎的每一寸血肉、神魂,再次被洞穿。
天雷滚滚,每声响起,都化作一柄巨锤,将他反复锤打,一锤下来,血肉寸寸成泥。
这里的每一样东西,每一寸立足之地,甚至是每一口呼吸,都是一种惨无人道的极刑。
令红衣法王生不如死。
偏偏就算他想死也无法。
即便钢针将他洞穿成蜂窝,金刀将他剐成碎肉,铁锤将他锤成肉泥,呼吸间五脏六腑都要被小刀搅得粉碎……
下一刻,他依然会“重生”,变得完完整整。
每一个刹那,他都要经受千百次折磨和重生。
他的护体佛光全然无用。
自诩万法不破,千百年也不坏的金身,竟然在崩裂。
甚至于佛光中一颗虚幻不实的浑圆黄金舍利,都开始出现了一丝丝丝裂痕。
肉体的损伤他还能不在乎,舍利却是他一身道行所结之果,一丝丝的污垢都难以接受,何况是损坏?
“江……”
红衣法王想大喊,一个字没喊全却再次被天地间无穷无尽的刀兵刑伤所淹没,甚至他自己喊出的声音都变成了刀剑,反过来将他一刀劈成两半。
红衣法王心中大惧,不敢再废话。
“服……!”
“了……!”
“饶……!”
“我……!”
好不容易才简洁地喊出四个字。
忽然从虚空中伸出一只脚,噗通一声又在他臀部踹了一脚。
这一脚却让他满脸欢喜。
仿佛这一刻,他圆满了。
这是大解脱的欢欣!
“啊……”
江宅门口,魁梧雄壮的红衣法王趴在地上,发出大解脱的呻吟。
第一次觉得,这滚滚红尘,污浊恶世,竟是这般美妙……
“怎么样?服输了?”
红衣法王有点不情愿地抬起眼皮。
便见江舟仍旧负手立于院中房门之前。
边上还有一个白衣秀士、两个小丫头两眼直勾勾地看着他,满眼好奇。
不由回过神来,老脸一红。
“服、服了!”
江舟见他两眼咕噜噜直转,就知道他言不由衷。
刚才在落神门中,他确实是服了。
不过人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像红衣法王这种道行的人,江舟也不认为一次惊吓就能令其佛心彻底崩碎。
但江舟本来就没有要收服他,甚至毁掉他的打算。
“既然服了,认不认罚?”
“认!贫僧认了!”
红衣法王心思乱转。
他看出来了,刚才所历种种,必然不是此人真有如此修为神通。
而是这宅院中有古怪!
只要不踏入这宅院中,他若要走,江舟也绝拦不住。
不过红衣法王做不出来这种自毁信诺的事。
“认罚就好。”
江舟直接道:“老纪,拿绳子将他捆起来,悬挂门外,三天之后再放他下来。”
红衣法王脸皮抽搐,钢针般的虬髯抖动不已。
见江舟就这般转身欲走,忍不住道:“施主就这般放心?”
“贫僧若要走,这绳子可捆不住贫僧。”
“你倒提醒了我。”
江舟又掉头回来,手往怀中一掏,便将灭魔弹月弩拿了出来。
递给纤云道:“纤云,你就和弄巧轮流守在院子,拿着这个,这和尚要是敢落地,就给他一发。”
红衣法王看着纤云手里拿着的漆黑短弩,感受着上面传来的恐怖气息,看上一眼都有点神魂欲裂之感。
不由反手抽了自己一耳光。
让你嘴贱!
同时心中却是惊骇不已。
这小子究竟什么来头?
刚才那座门,现在又拿出了一张弩,听说他手中还有一件如烟罗般的奇宝,连上三品的伟力都能轻易抵挡……
天府奇珍,仙家之宝,什么时候成了大萝卜?
伸手就能拔出一个,伸手就能拔出一个……
江舟却已经不去理会他。
这红衣法王有点奇葩。
他没感觉到这家伙有什么恶意,却也谈不上什么好意就是了。
有灭魔弹月弩的威慑,江舟量他也不敢弄鬼。
不过他也没有真的就这么扔着不管。
回到房间,便一拍顶门。
一尊大力有相神魔便一跃而出,脚踏日轮莲花座,钻入虚空中。
一瞬不瞬地盯着红衣法王。
已经被纪玄捆得像个粽子般,悬吊门前的红衣法王只觉满满的恶意加身,浑身难受。
……
江舟将红衣法王吊在门口,便不怎么去理会。
他倒要看看,到底还有多少人在打他的主意。
先是钓鱼老叟,接着又是提灯小童,现在又来了个红衣法王。
他就不信,这些都是巧合,没有其他因由。
反正有太阴奇门阵在,只要他不出去,在这江都能让他怕的人或物,恐怕找不出多少来。
干脆就钻进房间里,闷头修炼。
显然是有人盯上了他。
正好,他有几门神通都到了一个晋升的关口,趁着这机会,都给炼出来。
过了没多久,就有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他家门口吊了这么一个人。
先前只不过是四邻街坊在围观,只觉得新奇。
渐渐的,围观人群中开始接连出现了不少奇奇怪怪、形形色色的人。
消息便如风暴一般,在江都的某些圈子、阶层刮过。
市井,江湖,官府,权贵,修行者……
总之在以江都为中心的范围中,都知道了尊胜寺的红衣法王被一个肃靖司的官员给吊在家门口。
绑得跟粽子似的,颜面尽丧。
这可真是刮起了一场风暴,差点把江都上上下下都给掀了个跟斗。
无论是江舟,还是红衣法王本身,都没有这么大威力。
之所以能令江都震动,还是因为红衣法王出身的尊胜寺。
江舟自己也没有想到这尊胜寺的影响力,竟然会这么大。
只不过是第一天夜里,肃靖司就连夜来人,说是司丞梅清臣邀他赴宴……
第374章 坐断黄河 (求订阅、月票)
梅清臣邀他赴宴?
江舟考虑了一秒不到,就随意找了个理由,让送帖的人代他回绝了。
他没有跟人攀交情的打算。
而且,别看他这么果断干脆地以近乎折辱的方式将红衣法王吊在门口。
现在真让他出门,他还真有点怵。
门口一堆红衣僧在等着找他算账。
江舟虽然自信,却不自负。
入阳州没多久,就已经接连遇上了不少高深莫测之人。
一个红衣法王主不在他之下。
枯荣老僧、钓鱼老叟,更是深不可测,让他完全摸不清。
还有提灯小童,虽然其本身不足为虑,背后却有个五散仙之一的灯花婆婆。
谁知乎这尊胜寺中到底还有多少高手?
所以江舟打定主意,在弄清楚有谁在打他主意,或者是什么原因招来这些人前,就龟缩在家里,哪里也不去。
但他没想到,自己拒绝了之后,才过了小半夜,第二天清晨,梅清臣就找上门来了。
江舟得到禀报,从房中走出,就看到纪玄领着梅清臣走了进来。
入门之时,梅清臣就看到挂在大门旁边的红衣法王,脸皮明显快速地抽搐了几下。
红衣法王被在门口一天一夜,也让人围观了一天一夜。
这厮也确实禅定功夫浑厚,或者说脸皮够厚。
不断被人指指点点,脸上却是笑呵呵。
还不时地跟围观人群笑骂嬉闹。
今天围观的人少了许多,不是没有人感兴趣了,是被一群赶来的红衣僧人给赶走了。
这是尊胜寺的僧人。
昨天晚上就来了,个个双眼通红地盯着江舟的宅子。
要不是红衣法王拦着,早就已经冲了进来。
要所这狂徒的家给掀个底朝天,再把那狂徒揪出来,也挂到尊胜寺前,吊他个七天七夜!
当然,红衣法王之所以拦着,是很清楚他们进去只有一个结果——被吊在门口的人肉旗幡再增添几个罢了。
梅清臣便衣而来,看着诸多两眼通红怒视他的尊胜寺僧人,也不想去招惹他们。
干咳一声,快步走进江宅。
一见江舟,便又像没事人一样,笑了起来。
江舟开门见山道:“司丞大人,这个时候,怎的有空到下官处来?可是有何要事?”
“呵呵呵,江士史,你这日子真是过得惬意无比啊。”
“近日听闻,江士史在家中种树开渠,好不清闲快活,真是?煞本官。”
梅清臣面上真露出羡慕之色,然后又叹道:“近来司中琐事繁多,令本官难得脱身片刻。”
“若是江士史肯为本官分担一二便好了。”
种树开渠?
江舟扫了眼自己院子里的三棵树,还有为了布阵从洞庭湖引水入宅的几条水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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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老头,还挺关注他的。
他在家里干什么都知道。
江舟心下沉吟,口中道:“司丞大人可是有要事要交代下官去办?”
一句话的事,七拐八弯的,太不爽利。
“交代不敢当。”
梅清臣忙道。
他一直都是一副和和气气的模样,不过却是隐隐透着距离感。
现下和气之中,距离少了,却多了几分亲近。
“只是司中杂事繁多,尤其是刑讼狱决、律条卷宗诸事,司中多的是粗蛮武夫,打打杀杀尚可,这等事,还是需要如江士史这般文武双全之人方可,”
“江士史已休沐多日,是否该回司中处理一二了?”
江舟闻言,沉吟起来。
他刚打定主意龟缩家里,梅清臣就来让他出门。
由不得他不怀疑,这老小子想害他。
梅清臣察言观色,便知道江舟不愿。
便朝外边看了一眼,正色说道:“实不相瞒,江士史此番作为,实是冲动了些。”
“哦?还请司丞大人指教。”
梅清臣显然话里有话。
“唉,也怪本官,未曾告知江士史。”
梅清臣叹了一声,忽问道:“江士史也来江都有些时日了,对此地可有何看法?比之南州之地如何?”
江舟由衷道:“江都繁华,吴郡远远不及,颇有盛世气象,邑外四野,虽难免有疮痍疥癣,却强出南州不知凡几。”
“实不相瞒,下官来前,曾听闻开、阳二州,有赤发、净世贼寇作乱,以为此处受战火波及,怕是混乱不堪,没想到如此出人意料。”
梅清臣抚须一笑:“与江士史说此话之人,必定是吴地世家文人吧?”
江舟微笑不言。
梅清臣也不追问,说道:“江士史,江都,甚至阳州,能有今日平静,其实并非一家一人之功,而在于‘规矩’二字。”
“规矩?”
梅清臣点头道:“不错,规矩。”
“规所以正圆,矩所以正方,乾坤方圆,非规矩之功。”
“这规矩说白了,其实就只是四个字:各行其道。”
“官有官道,民有民路,官场权贵、修行宗派、江湖绿林,都依规矩而行,各行其道,便有了今日的江都,今日的阳州。”
梅清臣顿了顿,看向江舟肃容道:“也不怕说句大逆之言,在这江都之中,律法可犯,规矩,断不容破。”
江舟听明白了。
说了这么多,恐怕就是想说这尊胜寺,也是“规矩”之一了。
梅清臣像是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说道:“江士史人中俊杰,想必也猜到了几分,但恐怕是想不到,尊胜寺并非‘规矩’,而是这‘规矩’,可以说是因尊胜寺而出。”
“哦?”
“唉……”
梅清臣又叹了一声,问道:“江士史,你从吴郡而来,应该清楚,吴郡肃靖司镇妖石,可是也出了差错?”
江舟心下微惊:“也?”
梅清臣点点头:“你也见过洞庭湖底刀狱,其实数十年前,刀狱并非如此。”
“早在多年前,司中就已发现,镇妖石出了问题,明神十八狱大阵不稳,狱中妖魔蠢蠢欲动,几欲破狱而出。”
“听闻吴郡刀狱之乱,是江士史平定,应该知道,此等后果。”
“江都刀狱中关押的妖魔,百十倍于吴郡,若是真被其破狱而出,其后果……”
梅清臣摇摇头,继续道:“当年,于此紧要关头,是尊胜寺出手,用佛咒神金,铸下洞庭湖底大狱,重镇刀狱妖魔,解了滔天之祸。”
“多年以来,尊胜寺更是慈悲度世,江都乃至阳州一地,上至王公权贵,下至江湖绿林,鲜有未受其恩惠者。”
梅清臣神色严肃:“别的不说,单只说尊胜寺一位圣僧,多年以来,以身为阵,为阳州镇压‘黄河水陵’,阳州上下,便都要感念其恩德。”
江舟露出疑问:“黄河水陵?”
“这黄河水陵,江士史回到司中,自然可从诸多卷宗中知晓。”
梅清臣摆摆手,忽然出神诵道:“须弥顶上浪滔滔,大浊海里遭火烧。坐断黄河,手把玄龟。佛祖到来,也须乞命……”
第375章 夜市千灯照碧云 (求订阅、月票)
梅清臣怔然,神色中竟有几分尊崇敬仰,才回过神,正视江舟道:“这几句话,说的便是尊胜寺金顶尊者。”
“金顶尊者坐镇黄河之眼下百余年,伏断黄河,阳州,甚至黄河沿岸诸州,方得百年清平。”
“不仅阳州,黄河沿岸之地,都受其恩惠,感念其德。”
“佛祖到来,也须乞命?好大的口气。”
江舟嘴里重复着这句话。
心中有些想笑,却笑不出来。
他如今也有不俗的佛法修为。
很清楚这样一句话,不仅仅是口气大得丧心病狂而已。
短短几个字,或许就是那位金顶尊者的“法”、“道”。
倒有些呵佛骂祖之意。
这还算轻的了,更狂的江舟都听说过。
据他所知,彼世历史上有一位高僧,就曾公然开说惊世骇俗之语:
“我这里佛也无,法也无,达摩是个老臊胡,十地菩萨是担粪汉,等妙二觉是破戒凡夫,菩提涅盘是系驴楔,十二分教是点鬼簿、拭疮纸,佛是老胡屎橛……仁者莫求佛,佛是大杀人贼,赚多少人入**坑。莫求文殊普贤,是田库奴……”
这话不知惊倒吓煞多少人,也不知引来多少怒骂,多少佛门中人恨不得唾其人啖其肉。
呵佛骂祖,看似大逆不道,其实是对权威的一种对蔑视,是为“骂醒”世人,倒未必真的是不敬佛。
佛不妨敬,放在心中敬。
佛也不妨呵,只在嘴上呵。
为了鞭策自己,或是警醒世人:所谓凡有相者,皆是虚妄。
纵是经典,或圣或贤,既落形迹,皆属生灭,并非恒常不变之真理。
虽然如此,这种“狂禅”也非一般人能参。
未得悟者,效此狂行狂言,便已堕魔道。
敢说出这种话的佛门中人,不是疯子魔头,就是真正的得道之人。
也足以见其人之狂、之大。
梅清远道:“江士史折辱红衣法王,便是折辱尊胜寺,有此一层关系,亦是得罪了江都权贵、各方势力。”
“本官昨夜摆下宴席,本想为江士史缓和一二,只是江士史不来,本官便只好亲自前来,为士史说明此中曲折了。”
江舟闻言,便完全明白梅清臣今天的来意。
便笑道:“司丞大人不必担忧,下官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绝不会连累肃靖司。”
梅清臣却摇首道:“江士史误会了,你我同为朝廷命官,都是为朝廷办事,一体同休。”
“本官为官多年,虽难免沾染官场习气,趋利避害,却也不会忘了这点。”
“尊胜寺虽然势大,但我肃靖司也不是任人欺凌。”
“事情既然已经做了,那也无法,本官让士史回司中做事,也是暂避风头,在肃靖司中,谅也无人敢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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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官知道江士史自有不凡手段,但双拳不敌四手,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梅清臣苦苦劝道。
他所言确实发自真心。
不过这只是一部分因由,其中也未必没有怕江舟闲着再闹出更多事端来,想把他弄进肃靖司,放在自己眼皮底下看住的意思。
才刚来几天?就得罪了尊胜寺,要是不拴住,不不知道能闹什么祸事来。
江舟心念电转,开口道:
“司丞大人,下官家中还有些琐事未了,司中公务,还是先请司丞大人代为料理一二吧,等家事一了,下官定会回去。”
他也懒得揣测梅清臣的心思,反正不管谁来,他就是不出去。
谁能奈我何?
“唉……”
梅清臣现在只觉头疼得很。
本来突然空降下一个士史,司中就有不满,他花了不小的力气,才安抚下那些不安分的家伙。
原来见江舟来上任,不争也不抢,还以为是个省心的。
没曾想到,这才是最不安分的那个主……
既然如此,梅清臣也懒得再劝了。
该提醒的也提醒了,该做的也做了,也算是仁至义尽。
要不是他连夜安抚那些人,现在哪里还能这么安静?
到时出了事,一个“坐视同僚受欺”的罪名也栽不到他头上。
“既然如此,那江士史好自为之吧。”
梅清臣脾气再好,涵养再深,江舟的“不知好歹”也让他有些不悦。
语气略淡,起身告辞。
江舟感觉出其又拉开的距离,也不以为意。
笑着将人送出门。
回转之时,忽听吊在门口的红衣法王得意地嘿嘿笑道:“江施主,连你们肃靖司主事的都亲自来提醒你了,这下知道贫僧不好惹了吧?”
“江施主,要不你放我下来,贫僧既往不咎,绝不来找你寻仇,怎么样?”
江舟面露意动之色:“这样啊?那你能不能让其他人也不来为难我?”
“那不行,贫僧虽有些本事,可也没这般大脸面……”
红衣法王面带得意,话没说完,江舟就给他甩了一个后脑勺:“既然不行,那要你何用?继续吊着吧,什么时候反省了,什么时候下来。”
“!( ̄□ ̄;)”
红衣法王一听顿时急了:“不是说三天吗?!”
“还有两天了!”
“你也是堂堂朝廷命官,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你回来说清楚!喂!喂!贫僧错了!贫僧反省了!你快回来啊!”
任凭他喊破喉咙,江舟也不去理会。
……
江都有一处弦歌坊。
有“江都繁盛,皆在于此”之称。
多有文人墨客流连于此,写下种种名句,赞颂其繁盛富贵之景。
茶楼夜市,歌堂舞阁,璇渊碧树。
金鞍紫骝,白衣卿贵,满目奢华。
其中有一座碧云楼,为此中之最。
有所谓“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说的便是此楼。
这是一座清楼。
自然少不了名花美人。
此时,楼中一高阁中,一位满身贵气的年轻男子,正半躺在榻上,看着堂下群芳起舞,长袖清歌,面带微熏。
却有些意兴阑珊之意。
轻啜一口酒,却忽然轻叹一声。
一个堪称名花国色的女子,斜卧在其怀中,娇声道:
“殿下,怎的了?是这酒不好喝?这舞不好看?还是这些姐妹都入不了殿下的眼?”
“酒倒是好酒,只是喝多了,也着实腻了。”
“舞也是好舞,看得多了,也甚是无趣。”
年轻男子在怀中女子脸上一掐:“只有美人还是美人,若无美人作伴,我可真不知这日子怎么过得下去了。”
女子娇嗔着,欲拒还迎的模样,更令人心头骚动。
“殿下,可是觉得无聊了?”
她很了解这位广陵王,在江都是属一属二的尊贵之人。
是个极好玩乐的主儿。
江都上上下下,什么都玩了个遍,就喜欢个新鲜劲。
广陵王捧起她下颔:“只有美人你了解我,怎么?美人可能为我解烦?”
女子思索道:“我倒是听说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她捂嘴轻笑:“听说,尊胜寺的那位红衣法王,得罪了一个狠人,被人给吊起来示众了。”
“哦!”
广陵王略感意外,撑起身子:“说来听听,谁这么大胆子?来头很大吗?”
“听说,只是肃靖司的一个五品官儿,也不知那个红衣法王怎的得罪了他,还在还在门前吊着呢。”
“就一个五品官儿?”
广陵王更有兴趣了:“竟然没人去找他麻烦?这尊胜寺能咽得下这口气?”
第376章 恩泽 (求订阅、月票)
“噗哧~”
女子笑了一声:“殿下,尊胜寺的大师们什么身份?除了那位红衣法王外,还有哪个能做得出这种以大欺小的荒唐事?”
广陵王点点头,又撇撇嘴道:“这些和尚哪有什么身份?不过是道貌岸然,死要面子罢了。”
女子嗔道:“殿下可不要害奴。”
“您贵为王子,这些大师在您面前固然谈不上身份。”
“不过小女子这人小位卑的,若是对尊胜寺的大师们不敬,传出去江都城的百姓都能把奴这碧云楼给掀了。”
广陵王笑道:“怕什么?有本王在,谁敢欺负你?”
“殿下身份尊贵,自然无人敢犯。”
女子笑道:“殿下您不是一直觉得江都城无甚趣事么?”
“您既然对那人如此感兴趣,不如出手助他一助,既能打发个闷子,也能让人看看殿下您礼贤下士,多好啊?”
广陵王手上的动作微顿,似笑非笑地看着女子道:“好啊,我说你怎么好端端地说起这事来,那个人可是个年轻俊俏之人,曾是你的恩客?”
女子嗔道:“殿下真是,如今江都城谁不知道奴是你广陵王的人?就算奴有这心思,又有谁敢碰奴?”
广陵王施施然道:“本王也是会吃醋的。”
“你倒是说清楚,为何忽然要与本王说起?要不然,本王非但不去帮他,还要为尊胜寺的大师们出一口恶气,也让他知道,这江都城是有规矩的地方。”
女子笑道:“说起来,此人确实是俊俏无比,殿下您虽然是天家贵胄,可也未必能和人家相比呢。”
见广陵王佯怒,也不惧他,掩口一笑:“殿下猜得不错,奴确实是有意而为。”
“但却不是因为此人,而是奴听说,此人来历颇有些玄奇,且与谪仙人乃是同门师兄弟。”
“谪仙人?”广陵王微微一惊。
女子道:“殿下您也知道,当初谪仙人斗酒百篇,浩然当空,可不仅是惠及那些文人,”
“像奴这般风尘之人,也多蒙受其恩泽,”
“如今哪个勾栏,何处瓦舍,不传唱谪仙诗词?”
“奴这碧云楼虽自称清雅之地,实际上在你们这些男人眼里,和那些个勾栏瓦舍又何不同?”
“若不会读些诗词,便是殿下您也要厌弃奴了。”
广陵王恍然道:“哦,原来你是想报恩?”
女子很坦然地点头:“可不仅是奴,这天下许多烟尘女子,还有那些个绿林好汉、贱业百工,又有几个不受他恩惠?尊之念之,想要报答大恩?”
“只是谪仙人行踪缥缈,无迹可寻,天下人想寻他的多的是,却无人能得一爪半鳞,”
“如今奴虽无缘得见谪仙人仙颜,却能遇他的同门师弟,若能回护一二,也算是报其恩德于万一。”
广陵王笑道:“呵,想不到我的美人还是位情义当先的奇女子?”
“行,虽然这什么谪仙人搞得天下大乱,让我大稷风雨不止,但这又与本王何干?”
“为了美人你,本王答应了!”
女子大喜,从榻上起身,伏拜道:“奴谢殿下!”
他大手一挥,旋即又道:“你先别谢,想让本王帮他,还要看他有没有这造化。”
“还有,你刚才不是说没有人找他麻烦吗?你让本王帮他什么?”
女子道:“尊胜寺的大师自恃身份,怕不会怎样,看着肃靖司的面子上,江都那些大人物们也当然不会亲自出手,”
“但无论是尊胜寺,还是那些大人物,哪个不是恩威播于四方,后辈子嗣、徒子徒孙遍地?”
“这些小一辈的,哪个不是心高气傲,行事肆无忌惮的?只要其中有十之一二看不过眼,也足够将那人给淹了。”
广陵王笑骂道:“好啊,你这是暗里骂本王是纨绔膏腴?”
女子掩口一笑,也不急关否认撇清:“那要看殿下您想不想当这样的膏腴之辈了?”
“你还别激我。”
广陵王又是一笑:“本王刚才已经说过,能不能让本王出手,得看他的造化。”
“你不是说他把红衣法王吊在了门前吗?”
“这红衣法王虽说行事离谱,但也是初入四品之人,听说其佛法道行较之一些积年老怪都不弱,是极有希望在百年内破凡入圣之人,”
“此人既能擒下红衣法王,不论是用了什么手段,都足见其能,”
“如此之举,却也是给尊胜寺脸上抹黑,必然不会一直如此平静,”
“既然如此,本王倒是很好奇,他有没有本事,拦下那些人,将红衣法王一直吊着,”
“只要他能将红衣法王吊上七日,本王便保他在江都无恙,美人,这样你可满意?”
女子闻言心下暗叹一声。
虽然未能如愿,但能让广陵王开口说出这番话,她也算是尽了力。
接下来,也只能看那人,究竟有没有这造化。
希望他别堕了谪仙人威名才是……
此时,江都各处,如这碧云楼上,谈论到同样一件事,提及同一个人的,不在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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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同在碧云楼上,也有不少显贵,在议论此事。
有的怒不可遏,有的义愤填膺,有的事不关己,也有的暗自敬佩……
……
外间的一切,江舟丝毫未闻。
即便梅清臣对他说了许多,他也并未在意。
唯独让他在意的,是梅清臣话里提到的镇妖石之事。
确切的说,是明神十八狱大阵。
先是吴郡镇妖石被薛妖女打碎,如今江都镇妖石更是在多年前就已经出现了问题。
对于镇妖石这样的东西,一个有问题,已经是不可思议。
两个都出现问题,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更何况未必只是两个,也许其他地方也有类似的问题,只是他还不知道罢了。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整个明神十八狱都出现了问题。
江舟在肃靖司也有不短间了,尤其在吴郡之时,肃靖司对他几乎全不设防。
让他知道了不少事情。
很清楚明神十八狱大阵若是出了问题,那将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这东西可是当年帝稷召集天下一千八百位圣人,苦心费力炼制出一十八块镇妖石,分置大稷十三州,布下的绝世大阵。
庇护了大稷近八千年。
即便江舟对妖魔很有些期待,但也有些心惊肉跳之感。
第377章 天枢宝印 (求订阅、月票)
“镇妖石……”
“明神十八狱大阵……”
“尊胜寺……”
“黄河水陵……”
江舟站在书案边上,提笔于纸上写下几个名字。
作为大稷镇国之本的两样东西出现问题,究竟是漫长岁月之下的必然,还是有人有意为之?
毕竟快八千年了,再是宝贝,时间的伟力谁都说不准。
不过,这种可能性极低。
以刀狱的重要,就算真的因为漫长的时间而损坏了,总可以修补吧?
再怎么样也不至于置之不理,直到破损了,出现了不可挽回的损失才知道着急吧?
还有尊胜寺……
一个寺庙在阳州居然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他在吴郡时听说的净世邪宗又与其有什么关系?
梅清臣之前与他谈话时,也提起过净世、赤发二军。
不过其语焉不详,而且态度颇为暧昧。
与他之前听说的,这是两伙造反贼寇,似乎全然不同。
事实上,他到阳州这么多天,一路走来也见了许多。
别说贼寇造反、阳州大乱,与南州比起来,这里简直是盛世乐土。
难道净世宗与尊胜寺其实是一家?
那这尊胜寺就有点可怕了。
平民求神拜佛,笃信尊胜寺就算了。
连江都这么多达官权贵,甚至是肃靖司这样的地方,都对其推崇有加,有点不可思议。
江舟摇摇头,将手中笔搁置一旁。
只要不是像南州一样,祸及无数生灵,人命如草芥,这些事也与他没有什么关系。
自己又不是大稷忠臣。
他做过的一些事情,要是让人知道,恐怕还得骂他一句“乱臣贼子”。
还是安心修炼,毕竟小命最重要。
念动间,五色云烟自口鼻流出,笼罩周身。
明黄、金红的两种火焰自七窍中吞吐。
又自周身百窍喷薄而出。
他的离合神光已经在一个紧要的关口。
似乎只差一步,便能将琉璃净火与先天纯阳真火融合。
神光离合,乍阴乍阳,有阴阳变化之妙,调和先天坎离。
神秀曾给他指点。
他的问题在于太过“强大”。
寻常水火之法,难以调合。
只有非凡之水、非凡之火,才能让他破除桎梏。
肉体炼成金身,金丹破出元神,都必然离不开这一步。
他修练的是天一元神大法,与此世常法不同。
但殊途同归,恐怕他想要炼出帝神,这一步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以往他所抱关只要不断磕药,积累出足够的元气就能自然而然凝炼帝神的想法,只怕也不大靠谱。
即便没有这一点,炼出离合神光,也是江舟当务之急。
这玩意除了调和坎离,更有消解元神的威能。
元神是三品真人的根本。
连元神都能消解,足其见恐怖。
有了这东西,即便遇上了三品的入圣之流,他也有一战之力。
江舟朝门外看了一眼。
折辱红衣法王这事,闹得有点出乎他意料的大。
虽然谈不上后悔,但他还是得多做点准备。
再过两天,就算红衣法王自己劝阻别人为他出头,恐怕也没有什么用了,到时就不会这么平静了。
尽管有大阵庇护,他也还是得尽快加强一下实力。
江舟已经开始憧憬着神功大成之时的景象。
神光一刷,三品也得给他跪!
……
江舟静心修练时。
广陵王在碧云楼眠花宿柳,沉迷玩乐。
忽有人来报:“殿下,公子简求见。”
“公子简?”
广陵王眉梢微扬。
“虞定公的公子?”
他怀中的女子眼波流转,笑道:“殿下,奴猜,这位公子简定是为红衣法王之事而来。”
广陵王笑道:“没想到美人还有神机妙算之能?可惜本王只是一个闲王,懒得去争那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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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然,有美人为我运策帷幄,何愁大事不成?”
虞定公是大稷八百诸侯之一,其封地也在阳州。
地位名望,只在广陵王之父,襄王之下。
女子刚刚还说有纨绔膏腴之流,借红衣法王之事冒出头来搞事情。
没想到话才落下没多久,就有人来了。
虞定公之子虞简,绝对是江都数一数二的“纨绔膏腴”了。
广陵王大手一挥:“让他进来。”
“哈哈哈!”
随着侍者出去,没过一会儿,一声大笑就传了进来。
“六哥,小弟刚才到府上寻六哥,却跑了个空,一猜六哥你定在碧云楼这里与离池大家作乐寻欢。”
广陵王手把酒盏,细饮浅酌,神色似笑非笑。
“虞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小子平时在背后一口一个襄老六的叫本王,只有有事求我的时候,才叫我六哥。”
“说吧,你想干什么?”
“哈哈哈哈。”
来人是一个年轻的公子,闻言也不尴尬,大笑道:“六哥说笑了。”
他先是朝广陵王怀中的鱼离池点头示意。
旋即说道:“六哥爽快,小弟也不遮掩。”
“小弟是来求六哥借一样东西的!”
广陵王闻言不语,低头看向鱼离池。
鱼离池从他怀中坐起,云袖轻挥。
堂下歌舞的众女便如水退去。
很快堂中只剩下他们三人。
广陵王才道:“借东西?”
“虞定公深谙朱子之道,敛财无数,家中财富可敌国,奇珍异宝堆积如山,要什么没有?”
朱子是儒门七十二圣之一,却极擅商贾之道,是七十二圣中最富有的一个,其财富之巨,从古至今,也是少有人及。
以至于如今常用朱子之道指代商贾之道。
“本王可比不上你家豪富,能有什么东西借你?”
眉头忽然一挑:“你该不会想借离池吧?想都别想,但凡让我知道你多看离池一眼,别怪本王对你不客气。”
鱼离池掩口轻笑。
她知道广陵王是在借机发挥。
平日里就有传闻,这虞定公公子对她有所觊觎。
虽是传闻,但她很清楚,这个虞简确实是暗藏着几分心思。
“呵呵……”
虞简尴尬一笑:“六哥说笑了,谁不知离池大家是六哥心头之好,小弟哪有这么大胆子?”
广陵王挥手打断:“行了,别废话了,有话快说,别耽误本王快活。”
虞简突然弯腰大礼道:“六哥,小弟此来,是想请六哥相借天枢宝印一用!”
广陵王眉头一皱,神色微冷了下来。
“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第378章 借花献佛 (求订阅、月票)
鱼离池美目中闪过一丝丝惊异之色。
她虽流落风尘,却也不是一般风尘女子。
蛇有蛇路,鼠有鼠道。
即便是风尘中人,也有着自己生存的手段。
论及消息灵通,江都城中,她的手段更是少有人能企及。
红衣法王之事一出,她便将事件前后经过都巨练细掌握无余。
除了不知道江舟是用什么手段将红衣法王擒下外,连江舟来历,和他以往经历,也都打听了个七七八八。
江舟在南州所作所为,不说事事皆知,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尤其那些轰动之事。
尚是执刀人时,便以仙宝笼盖吴郡方圆数百里,抵挡砚山神女云木马大水,护持百万生灵。
烟波楼上,一诗半文盖压白麓,大儒李东阳更累其半篇道论一举破境立命,成了当朝太宰。
以区区校尉之身,将平蛮大将军下狱。
非但没有落罪,反而得人皇亲赐同绣衣郎出身。
白麓诗会上,一诗暗质楚王,在谪仙人的光芒之下仍有夺目之光。
受人皇之命,手持圣祖金敕,彻查南州谋反之案。
楚王起兵时,单骑闯阵,请来武圣,刀斩一品,独退五十尤大军。
统领阴兵,以一己之力镇守吴郡大半年未失……
桩桩件件,都令人侧目惊心不已。
常人哪怕只做了一件,都足以名动天下。
偏偏此人至今名不见经传,除了南州境内外,极少有人听闻其名。
此人似乎极喜欢藏拙,但凭他所为,再藏拙也不可能如此。
能出现这样的情况,只有一个可能,是有人在刻意为其掩盖声名。
鱼离池得知这些事时,也是惊异不已。
细想之下,便猜出几分原由。
怕是其中,少不了那位传闻中将其当成关门弟子的当朝太宰的手笔。
如此倒也能理解。
所谓树大招风。
这个江舟虽然要为不凡,但他所作所为,哪一件事都是极为凶险,隐患重重。
别的不说,只是坏了砚山神女“好事”,就足以令他置身险地。
如今砚山神女虽然被镇如镇妖塔。
但其云梦泽一脉,若是知晓,绝对会迁怒于他。
还有砚山神女的骈头,泾河老龙。
泾河水府一脉,远远不是云梦泽可比拟。
白麓诗会上,又聚集了天下多少名门名士?
这些儒门中人,个个极好面子,却偏偏又难缠之极。
诗会之上,一个谪仙人,一个江舟,将所有人压得抬不起头来。
难保不会有人羞恼之下做出什么。
更可怕的,是其身后那位武圣,似乎有着敕令幽冥之能。
只这一点,也不知道会撩拨到多少人的敏感心思。
其固然是不凡,仅从她所知的这些消息,这个人就不比那些名教仙门中的真传稍差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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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还有一位能刀斩一品武圣,也是靠山极硬。
但致命之处在于,他显露出的东西诱惑太大了。
已经大到足以令人铤而走险。
更何况,其靠山对一般人而言固然是高不可攀,但对某些存在而言,却也并非无力对付。
就像眼前。
虞简开口求借天枢宝印,鱼离池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天枢宝印,全名应该叫“总摄阴阳天枢宝印”。
是监天司的至宝。
监天司掌天枢宝印,有监察阴阳之能。
天下名山峻岳,江河水府,山神水神,阴司城隍,都要受其辖制。
凭的就是那方总摄阴阳天枢宝印。
天下各州的监天司,各掌一方天枢印。
能开启辖地之中的阴阳门户,也能闭绝阴阳之通。
这恐怕就是虞简所打的主意。
江舟手下有一支阴兵,能敌数十万大军,在上层中不是什么秘密。
想要对付他,首先要考虑的恐怕不是他身后那位武圣,而是这支恐怖的阴兵鬼卒。
监天司虽说是收纳仙门中门为主。
但以朝廷对仙门既要大用,又忌惮无比的态度。
如此重要的国之重器,自然不可能全部交到仙门手上。
恰巧,广陵王之父——襄王,受人皇金旨辖监天司。
虞简求到广陵王头上来,也就不奇怪了。
思虑及此,鱼离池心下微沉。
美目流转,隐隐有几分担忧。
虽然广陵王刚刚做出了承诺。
但她了解他的性子,这就是个好玩的主儿。
只要是他觉得好玩的,就完全无所顾及。
别说是她,就是襄王也管不了他。
虞简也算是其狐朋狗友之一,肯定了解其性子。
他敢开这个口,就定然是有备而来。
果然。
只见虞简笑嘻嘻道:“天枢宝印,事关重大,小弟自然清楚。”
“不过,小弟借宝印,也并非是用来做什么坏事,只不过是想借宝印威能,取来一匹宝马,献与六哥。”
鱼离池心头一沉。
她再清楚不过。
广陵王有六样心头好,美人、美酒、美乐,名招、名剑、名马。
归根到底,就是好色,好武,好热闹。
“宝马?”
广陵王不屑一笑:“本王的天宝马场里,什么样的宝马没有?”
“在本王的日流金、照雪白面前,还有什么马能称宝?”
“哈哈!”
虞简胸有成竹地笑道:“六哥的日流金、照雪白,自然是天下无双的绝世宝马。”
“但也不过是凡马,称得宝马,却尚称不得神驹。”
“神驹?”
广陵王不屑道:“小虞子,本王爱的是马,可不是那些妖怪,你可别拿那些腌臜物来污本王的耳。”
他以为虞简说的是一些成妖成精的异兽之类,那就一点意思都没有。
他不是没有见过马妖马精之类。
虽然确有凡马不可及之处,但他却不喜。
他爱的是马,可不是妖。
“小弟哪能不知六哥?”
虞简笑道:“此马绝非妖类,确确实实只是一匹马。”
“不过此马只论气血,就较之一般妖类都要强出不知凡几,”
“尤其是还有一个异处,绝对天下无双,世间仅有,能四蹄腾云,踏空而行,如履平地。”
广陵王一惊:“腾云踏空!果有此马?”
“不敢骗六哥。”
虞简一脸自得:“若六哥肯借宝印一用,三天之内,小弟必将此马,献与六哥之前!”
广陵王眼珠转动,露出心动之色。
但下一刻,却突然一笑:“小虞子,你小子现在胆子很大啊,借花献佛,借刀杀人都玩到本王头上了?”
第379章 乍阴乍阳 (求订阅、月票)
“这马是你的吗?”
“找我借宝物,用我的东西抢了别人的东西再来给我,还要我谢你?”
“那本王为何不自己去抢?”
广陵王说着,脸上笑容透出一丝危险之意:“小虞子,你是想耍本王,还是想害本王?”
虞简有备而来,哪里会被他这一句话吓住。
陪着一副笑脸道:“六哥,您是什么身份?这等小事何需您亲自出手?再说了……”
“小弟也不敢瞒六哥,想来六哥也早知道了,最近江都城来了个愣小子,”
“来了江都城,一不拜见上官,二不投门递帖,一点规矩都不懂,”
“这也就罢了,前几日,尊胜寺走了贼,几位法师去追捕,追至其家宅,闹了些口角,”
“这愣小子竟然因为此事,把红衣法王给吊在门前示众!”
虞简满脸气愤道:“如此胆大妄为,分明是有意折辱尊胜寺,也是不给咱们这些人家面子!”
广陵王就像是刚刚知道一般,怒拍桌案道:“竟有此事?这么说来,本王更该亲自出手,给他一点教训!”
“……”
虞简脸上的怒意微微凝固。
鱼离池掩口轻笑。
虞简愣了一瞬,脸上的愤怒突然消失。
又挤出一脸陪笑:“六哥有所不知,此人虽然是个不知道规矩的愣小子,却颇有来头,对付此人,恐怕还有些麻烦……”
广陵王打断道:“你说的是那位刀斩一品的武圣,还是那人手下的十万阴兵鬼卒?”
虞简语滞,广陵王此时脸色已经冷淡了下来:“行了,你打的什么主意,本王清楚得很。”
“不过,你该知道本王为人,吃喝玩乐,你找本王,本王绝不推托,这些无聊之事,你还是去找别人吧。”
说着,他举杯轻啜,见虞简还站在那里,便皱眉道:“怎么?你还想在本王这里蹭吃蹭喝不成?”
虞简深吸一口气:“既然如此,小弟告辞。”
广陵王挥挥手:“不送。”
见着虞简脸色难看地离去,广陵王一把将一旁的鱼离池揽进怀里:“美人,怎么样?本王为了你,可是把这小虞子得罪得不轻啊。”
鱼离池翻了个勾人的白眼:“别人不知,奴还不了解?殿下眼高于顶,心比天高,哪里会将虞公子看在眼里?”
“哈哈哈,还是美人知我。”
广陵大笑了几声,旋即又不屑地撇嘴:“这个姓虞的,找本王借印,根本是不安好心。”
鱼离池眨了眨眼:“他不是要对付那位江公子么?”
广陵王冷笑道:“借题发挥罢了。”
见鱼离池一仍诧异不解,颇有些满足道:“虽说尊胜寺的面子大,但红衣法王又不是他爹,他干嘛这么上赶子冒头露脸?”
“人家有师门,有长辈,要出头也轮不上他。”
“如你所说,你那位恩主的小师弟啊,也不是那么好欺的主儿,这事啊,成了他能在尊胜寺面前卖个好,”
“若是不成,我敢肯定,这小子绝对会反过来咬本王一口,他没什么损失,反而本王若轻动天枢宝印,不仅会被朝庭问罪,还因此得罪了那小子。”
“虽说本王百无禁忌,但也不想轻易得罪一位武圣。”
“哼,这个白痴,以为本王和他一样蠢?”
鱼离池一脸崇拜:“殿下,原来您才是深藏不露啊。”
广陵王看着怀中美人,露出一丝邪笑:“嘿嘿,本王有多深,自己知道,本王倒想知道,美人你有多深……”
“啊!”
……
虞简出了碧云楼,气冲冲地上了一辆奢华的马车。
“虞公子,可是事有不谐?”
马车上,早已有一人等候着。
虞简怒道:“这个襄老六,简直不知所谓。”
那人道:“广陵王此人,虽好玩乐,表面看起来不成体统,其实心有沟壑,此事于他无益,不肯相借也在情理之中。”
虞简闻言,虽然心中更怒,却也不得不承认。
只是他素来看不起襄老六,没有别的道理,就是看不起。
哪怕知道这次不会那么容易如愿,这种心理仍让他下意识地报着对方脑子一抽,就借了给他的侥幸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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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反而让对方看了笑话。
想来想去,无处发泄,便恼怒道:“那个姓江的小子,听说不过是区区一介流民出身,也不知道是哪来的造化,竟然得了仙缘,如今更是手掌阴军!”
“他身后那个武圣也是荒唐!如此权柄,岂能轻易与人?”
“阴阳两隔,阴世鬼卒,如何能随意踏入阳世,干预人事兴衰?”
“如此搅乱阴阳,也不怕被群起攻之?”
那人只是笑而不语。
那些神圣之流行事,岂是凡人可以揣度?
任由他发泄完,才道:“虞公子,其实想要对付阴兵,也未必就要靠广陵王。”
“哦?”
那人笑道:“襄王虽辖监天司,但监天司并非他一家所有。”
“天枢印能绝阴阳之通,但要绝阴阳之途,却也未必要用天枢印……”
虞简一喜:“先生请细细道来!”
……
夜里,江宅。
被吊大门口的红衣法王百无聊赖。
一般人被吊起来几天几夜,不吃不喝,不眠不休,风吹雨淋日晒的,不死也剩不下几口气了。
他却像没事人一样,连身上的僧衣仍然是红艳艳一尘不染。
只是实在是无聊透顶。
心里早就后悔来招惹这个姓江的。
这小子有点邪门。
不管不顾,上来就把他吊起来示众,在别人看来可能是有意折辱于他,折辱于尊胜寺,是个无知的愣头青。
红衣法王却知道,这邪门小子恐怕是在打着什么主意。
所以他这几天一直在阻止尊胜寺的同门来寻仇。
甚至不让他们将自己解下来。
一想到之前踏进院门所遭受的酷刑,红衣法王就是全身一颤。
谁能想到,这么一座小小的破宅子里,竟然藏着一座绝世大阵?
红衣法王心有余悸地偷眼往院里瞅去。
似乎想要寻出院中那座大阵的蛛丝马迹。
若是能找出一丝一毫的破绽那就最好了。
怎么说他也是堂堂红衣法王,四品大高手!
对江舟虽然谈不上恨意,可以他心气,自然会想着找回场子,要不然颜面何存?
“咦?”
破绽没找到,却让他看到了姓江那小子屋里正冒着火光。
走水了?
红衣法王不无恶意地想着。
“嘶~”
旋即倒吸了口凉气。
不是走水!
只见屋里火光乍盛即敛。
一道蒙蒙的清光骤然自屋内射出,当空一旋一卷,瞬息又没入屋内。
虽然只是一瞬,却让红衣法王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清光灵动飘忽,若往若还,乍阴乍阳,忽冷忽热。
完全捉摸不透。
更让他惊恐的是,不过一丝丝的余韵,竟然让他的金身有了一不稳之兆。
江小子在干什么?!
第380章 金丹一转 (求订阅、月票)
屋里。
一道清光蒙蒙。
在房中四处盘旋飞舞。
如轻云,如流风,如惊鸿,如游龙。
一时灿若朝霞,一时皎如月华。
若往若还,飘忽无定。
江舟张口轻吸,清光倒卷而回,被他吞入口中。
离合神光,成了!
江舟却没有放松下来。
不是他不想,而是不能。
神光终成。
他体内也发生了剧变。
神光和合,阴阳往复。
此时正是调和坎离,龙虎交泰之际。
体内的剧变,也在他脸上表现了出来。
一张俊脸上,时青时红,半青半红。
青红二色交替,变幻不止。
他的神情也是一时痛苦,一时畅快,浑身颤抖不已。
其状诡异,令人看了,不免生出惊怖。
江舟忽地举手于顶门一拍。
一颗虚幻的金色圆球,一颗紫色圆丹,一前一后,一跃而出。
头顶金色佛光绽放,氤氲紫气弥漫。
张口一喷,又喷出离合神光。
神光盘旋,却乍然一分为二。
一青一红。
于氤氲紫气、金色佛光之中飘忽来去。
渐渐地,青红二色神光变成了水火之形。
又于佛光紫气之中,隐现龙、虎之态。
龙虎缭绕金色圆球、紫色圆丹翻飞舞动,张口喷出离火、坎水二气。
“阿弥了他个陀佛!”
门口,红衣法王怪叫了一声。
房中的变化瞒不过他的眼睛。
刚才的清光他不知道是什么。
但这水火之气却瞒不过他。
这小子是在……龙虎交泰,重炼乾坤!
他晋入四品了?!
不对!
阿弥了他个大陀佛!
江小子现在才四品?!
他竟然被一个五品的小东西给吊打了?!
不过怎么会有佛门法光?
这江小子难道是他佛门中人?
但水火相济,龙虎交泰,明明是道门之法。
佛门中人可不讲究这个。
邪了门!
贫僧就知道这小子邪门!
不提红衣法王激烈的内心戏。
房中。
江舟已经到了一个关键时刻。
他此时衣物之下,周身都变得通透如琉璃,隐隐有一丝丝金光流转。
全不似血肉之躯。
这是佛门金身聚凝之象。
但体内五脏六腑,周身百窍,此时却仍未变化。
若不能将之完全变化琉璃之象,就达不到无缺无漏之境。
这金身也不过是虚有其表。
偏偏龙虎交泰所生之力,此时已经有将尽之意。
离合神光不是凡火,以其调合坎离,其力较之寻常已经强上不知凡几。
偏偏江舟与寻常修士不同。
阴灵膏、阳灵膏这等强化根基的绝世宝药,他不知用了多少。
小周天一阳丹这等能直接增长修为的东西也被他当成糖豆来嗑。
再加上有元神大法,又三教兼修,他的根基实在是强得不像话。
老钱和神秀都曾说过,过于强大的根基,反而是他修行路上的最大难关。
就在江舟以为这次凝聚金身恐怕难以竞全功之际,那颗散发着氤氲紫气的紫色圆丹忽然转动起来。
每转一角,圆丹上便出现一丝裂缝。
一圈转下来,紫色圆丹竟砰然破碎。
丝丝缕缕的紫气袅袅,竟从他周身百窍钻了进去。
龙虎之力难以企及的九节百窍,顿时开始了变化。
渐渐变得通透如琉璃之质,内中有金丝流转。
九节百窍之后,便是体内脏腑。
一点一滴,一寸一毫……
随着紫气于体内行运大周天,周身内外,俱都变成了金色琉璃之状。
丝丝紫气再度从百窍流出,于头顶重新汇聚成丹。
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损耗,其中紫意更沉,散发着一种越加玄奥的道韵。
连同另一个金色圆球也变得更加凝实厚重如金。
种种异象乍敛,江舟睁开双眼。
原本如金色琉璃的身体也恢复如常。
整个人非但没有太大的变化,反而更加内敛。
原本因悟出枯荣无常之法,而变得有些高远的气息也都收敛不见。
金刚身?无常金身?
江舟自己都有点分辨不出自己现在炼成的是什么玩意儿。
他学得太杂,经历得也太短。
几乎每次突破都是莫名其妙,但又是水到渠成。
这一次,若不是九转元炁金丹,他也无法一次就炼成金身。
九转金丹……
原来这才是九转之意。
感受着自己体内澎湃的法力,江舟有种法力无边的错觉。
这一次,他不仅是凝聚出了金身,更是借机使之前凝炼出的九转元炁金丹功成一转。
暴涨三百年元炁修为!
如今他体内已有整整七百年修为!
离九百之数,已不足三分之一。
“原来这才是元神大法的奥秘……”
金丹一转,就暴涨三百年,九转之后又是多少?
要是每一转都是三百年,也有两千七百年!
这么一算,九天九宫帝神、三万六千辅神尽数炼出,也不是那么遥不可及了……
不对……
金丹九转……
江舟忽然神色一变。
那岂不是说要转九次才有可能丹破神出?
这么搞猴年马月才能踏入三品啊!
江舟刚刚神功大成的喜悦顿时没了,脸色耷拉了下来。
好嘛,四品都没成,就想着三品了。
门外的红衣法王若是能听到他的心声,恐怕立时就要佛心迸裂,坠入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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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什么?你凭什么!
红衣法王虽然听不到他的心声,此时却已经在心里吼出了这句话。
道门金丹,佛门金身……
你凭什么都有!
这个小怪物……
红衣法王一张脸垮了下来。
都快哭了。
如果能重来,他绝对不会来招惹这个小怪物……
你这么牛x你为什么不早说呢?
大家都是大高手,完全可以做个好朋友嘛,打打杀杀的多伤和气啊……
……
一夜过去。
“法妙师兄!”
“你没事吧?!”
“法妙师兄!可是那小魔头对你做了什么?”
“可恶!小魔头,居然敢对法妙师兄下此毒手!”
“师兄,你等着!我等这就回寺中请几位师叔师伯来救你!”
“……”
江舟在房中参玄悟妙,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声叫嚷。
不由睁眼皱眉。
他道行大进。
可不仅仅是不法力暴涨而已。
种种玄妙,难以尽述。
仅仅是神魂的增长就已经难以估量。
恐怕已经足以凝炼出第二具幻梦身。
收了一身玄机妙韵,从房中走了出来。
“怎么回事?”
第381章 搅动风云 (求订阅、月票)
“公子,那个和尚庙的人又来闹了!”
弄巧儿从门口嗒嗒嗒地一溜烟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告状。
大早上的,她就叉着腰在外面跟人吵了一个多时辰。
只可惜家里现在没人,纤云和纪管家都是闷葫芦。
她势单力薄,那些和尚不讲武德,以众凌寡,吵得她口都干了。
江舟看着她满头大汗,气鼓鼓的,就知道她刚在干什么,便有点无语。
有这时间你去干点什么不好?
江舟走到门口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不是因为屋外围着的一群大光头。
而是像粽子一样吊在门口的红衣法王。
脸上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两只眼睛肿得像灯泡,血丝密布。
黑眼圈像是上了烟熏妆一样。
整个人都蔫了。
不应该啊……
堂堂四品,就算真是一尊铁打的雕像也比不了他的硬实。
也不管那群光头见了他,一个个义愤填膺,火气冲天地一阵谩骂狂喷。
朝红衣法王道:“你这是……撞邪了?”
红衣法王眼皮轻轻一颤。
看着江舟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又快哭了。
贫僧就是撞邪了!还是撞了这天底下最大的邪……
江舟扫了一眼那些愤怒的大光头,忽然感觉很有意思。
朝红衣法王道:“你想下来吗?”
红衣法王本来张口就要说“想”,不过不知怎的,心中一突,一出口就变了:“不想!”
斩钉截铁的。
一个红衣僧脸色一变:“师兄,是不是这小魔头威胁你?”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些光头又狂喷起口水:“可恶!小小年纪,竟如此恶毒!你到底对我法妙师兄做了什么?都把师兄吓傻了!”
“呜~法妙师兄,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打倒这小魔头,把您救出魔窟的!”
还有人开始抹起泪来。
“不错!寺中长辈很快就赶回来了,法妙师兄您再坚持一会儿!”
“……”
光头们你一言我一句,却没见发现红衣法王脸都绿了。
“住口!”
“都给贫僧住口!”
阿弥个大陀佛,一群小崽子,这分明是要害贫僧啊!
怎么着?想让贫僧死,好上位啊?
众僧被他这几嗓子一吼,都傻了。
法妙师兄这是被羞辱得失心疯了?
“这样啊?”
江舟遗憾道:“我本来还嫌你在这里吵闹,搞得我不得安宁,想把你放了,既然你不想,那我也不好强人所难……”
“行,那你挂着吧,对了,让你这些师兄弟都安静点。”
说法也不理外头的嘈杂,掉头就走。
“( ̄□ ̄;)……”
红衣法王赶忙叫道:“喂,施主!”
“说好的三天,已经又快三天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放贫僧下来?”
众僧一听,果然,法妙师兄是被威胁了,不是不想下来。
不由喊道:“师兄!你怕他作甚?这破绳子哪里捆得住你?你且下来,我等在此,看他敢拦否!”
“你特娘的给老子住口!”
红衣法王终于忍不住当众暴了粗口。
“站住!”
众僧虽气愤,却也都敬服红衣法王。
这一次却是旁的人站了出来。
除了尊胜寺外,还有不少人也在旁观。
这些人未必真是对红衣法王,或者是尊胜寺有多大的祟敬之意,不容旁人折辱。
只是此番风波,已经远不是江舟与红衣法王二人之间的事。
江舟回头扫过众人。
他虽然不知道这些人的真正目的,但也知道自己身陷风波之中。
南州兵祸,搅动天下风云。
他这个处于南州风云中心的人,来到江都,居然一丝水花都没有溅起,又怎么可能正常?
正好借着这股风,将那些牛鬼蛇神搅出来,一劳永逸,正是他“折辱”红衣法王的原因所在。
否则他闲得慌,没事干要跟一个五大三粗的和尚玩捆绑游戏吗?
刚刚叫他站住的,是一个江湖人打扮的汉子。
“姓江的,法王毕竟是尊胜寺的大师,你如此折辱于他,未免有过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分怨,法王也被你折辱了这许多天,也该消了,你现在若把他放了,我等可以不与你计较,若你执迷不悟……”
“需知江都城可不是吴郡那种小地方,你若想仗着谁人的威势,在此作威作福,恐怕会招来祸端啊。”
众人听闻此言,纷纷叫好,出言应和。
江舟目光一扫而过,人群中有不少人目光闪烁、躲避。
不由一笑:“你们都想救人?”
“那也容易。”
手指红衣法王道:“知道他为什么被挂在这里吗?”
“江某和他打了个赌,若能踏进江某这宅门一步,便给他低头认错,赔礼道歉,若是不能,便自愿悬挂此处,”
“你们想救他?可以,也和他一样,谁能踏进我这宅门一步,我任由他处置。”
说完,也不理会众人反应,掉头回到宅中,关闭大门。
同时传音后院水榭中的狐鬼,令其运转大阵,将声音都隔绝,家中顿时清静。
这也是大阵有“神”的玄妙之处,运转阵势,如臂使指,变化万端。
江舟站在院中,想起刚刚以心眼遍察周遭,所发现的一些隐藏在暗中旁观的人,不由心中暗叹。
还是有点“势单力孤”了啊……
要不然这些家伙怎么敢来招他?
武圣虽然让人敬畏,可毕竟站得太高。
别说武圣一动,天下便当风起云涌。
哪怕是自恃身份,也不可能轻易出手。
总会有那么些人不信邪,不相信一个堂堂武圣会无时无刻给他当保镖、保姆。
只要不伤他性命,就不至于招来武圣报复。
这大概也是大多数人的想法。
也是此世的常态。
要是家里有武圣,就能肆无忌惮,胡作非为,那这世界有太多人可以横行无忌了。
大家以后行走江湖,都先搬出家里大人比一比就是了,还打什么打?争什么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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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他也的确没有一个可以当随身保姆的武圣。
既然如此,质量不行,就靠数量吧。
我方寸山门人,也该重出江湖了……
江舟摩娑着下巴,寻思着等第二具幻梦身出来后,该让谁上场比较好……
却忽然发现,门外的人并没有被他言语激得闯进阵来。
反而忽然走了一大半。
搞什么?
不按剧本来啊你们……
第382章 多事之秋 (求订阅、月票)
江舟听了一耳朵,有人喊了一嗓子,好像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人物来了江都,把人都吸引走了。
连门外守着的尊胜寺和尚都走了大半,只留下几个红衣僧在门外照看红衣法王。
江舟也没太在意。
命狐鬼封闭大阵门户,便街坊回转房中,继续参玄悟道。
行至门口,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道:
“老纪,我倒忘了问你,我来江都也有些日子了,怎么一直没有看到铁胆他们?”
原本在吴郡跟着他的人,虽然大部分都散去,自行闯荡去了。
但从吴郡随他来江都的人也不少。
冯臣楚卫等人已经被调来江都肃靖司,之前在司中与他已经见过。
如今在司中做事,也顺便为他摸清江都肃靖司的情况。
毕竟他虽然不想管事,却也不能对自己所处的环境毫无所知
他本人太过显眼,许多事不好亲自去做,倒不如他们几人行事方便。
除他们外,还有王重旸、铁胆、一点红、黑风四煞这几人,他竟然到现在还没见到人。
江舟之前问过一次,不过纪玄说这几人闲不住,想要在江都四处看看,就没住家里。
他本来没当一回事,这些人除了王重旸外,个个都是老江湖,如今手段也够硬。
只要不是故意去招惹一些狠人,放到江湖上,能是他们对手的也不是随处可见。
但不在家中住是一回事,他来了这么久,却没有来见过他,那就不大正常了。
纪玄目光微微一闪,垂首道:“公子,您也不是不知,铁胆他们性子野,耐不住寂寞,许是在哪里快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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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笑道:“你要说铁胆和一点红爱玩爱闹,我相信。”
“可王重旸和游家兄弟……你觉得你自己信吗?”
游家四兄弟一个比一个冷,要是不了解的人都能当他们是哑巴四兄弟。
王重旸本来还算是个阳光大男孩。
不过楚王叛军攻城,王家老金鞭亲自率领八百绿林好汉潜营刺帅,被悬首城外,王重光也死在其中。
整个王家,甚至连同吴郡城外小镇中的祟武巷,也全都受了牵累,被楚军屠戮殆尽。
自从他知道后,就整个人都变了。
变得比游家兄弟都沉默寡言,每天只是疯狂地修练武道。
依江舟估计,这小子若不是知道跟着自己还有一丝报仇的希望,可能早就做傻事,自己跑去找楚王送人头了。
纪玄也知道自己的说法有点站不住脚。
换了别人他能想出一百种理由,不过在江舟面前他却不敢撒谎。
眼神一时有些闪躲。
江舟见状,也不追问,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便回转房中。
纪玄轻舒了一口气。
到了晚饭之时。
江舟从房中出来,和纪玄几人围着坐在一起。
大稷是个讲“礼”的地方,某些地方比彼世古时更严苛。
这样本是不合礼数的。
不说他们名义上他的家仆,就凭他的官身,普通人就不能与他同桌吃饭。
纪玄等人原本不愿,却耐不住他坚持。
他这里没这么多规矩,这习惯从在吴郡时就已经开始。
本来他就自己一个人,再穷讲究岂不是更孤家寡人?
那活得也太独了。
久而久之,几人倒也习惯了。
弄巧儿年龄最小,十三四岁的年纪,本就是没心没肺之时。
江舟对她也有些娇惯,心思最纯。
此时端着一饭碗,快速地扒拉几下。
饭还没咽下,鼓着腮帮子就兴冲冲地说着一些她自认为有趣,却能让别人听得连翻白眼的事。
江舟原本不甚在意,只是笑着静听。
直到从其中听到几个熟悉的名字才稍微提起神来。
“公子,听说有几位什么仙家弟子到江都来了,您没瞧见,真是好大的排场!”
“许多大人物都争抢着设宴款待,什么太守王爷的都去了,就在弦歌坊呢,那里现在可热闹了!”
“像什么龙虎道啊,纯阳宫啊,九什么母教的……”
“听说里面有个叫什么圣女的,长得可漂亮了,把好多人都迷了个神魂颠倒,在弦歌坊里当街就打了起来!”
“好多街坊都跑去看热闹了。”
“公子,让我说,您也该去看看,以公子您的人才相貌,要是那个什么圣女见了,肯定会动心的,还轮得着他们那些歪瓜裂枣来争风吃醋吗?”
纤云掩嘴一笑,旋即绷着脸道:“弄巧,别胡说八道,吃你的饭吧。”
弄巧茫然道:“怎么?我又没说错啊。”
江舟:“……”
伸出筷子在她头上敲了一下:“你最近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连我也敢调侃?再胡说八道,这肉你也别吃了,以后都改吃素。”
“不要!”
弄巧也顾不得委屈,连忙抱着碗使劲扒拉起来。
她以往流落江湖时落下的毛病,见不得肉,一见两眼就发绿。
现在让她一天不吃肉,都跟要了命似的。
江舟摇摇头,朝纪玄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知道纪玄在城里应该是有眼线的。
纪玄放下碗筷,正襟道:“公子,近来江都城有不少江湖绿林齐聚,听说是要赴什么洞庭大会。”
“江湖绿林?和那些仙门有什么关系?”
江舟想起在花鼓寺中遇到的那拨江湖人,他们当时似乎就说过是要赴什么洞庭大会。
“听说届时在洞庭会上,会有不少仙门中人也会出现,至于究竟为何,仆还未曾探听到,不过……”
“这洞庭大会似乎是与最近天下各处四起的‘义军’有些关系,”
“至于那些仙门……”
纪玄思索道:“仆的那些兄弟曾说过一个传闻,黄河上曾有异象出现,有人说是其中将有异宝出世,”
“若只是一些江湖绿林的聚头,恐怕还不够资格引起这些仙门如此兴师动众,恐怕这个传闻是真的了。”
“义军……”
“黄河异宝……?”
江舟眉头微扬。
摇摇头,说道:“吃过饭,你就去把铁胆他们叫回来吧,就说我说的,不管他们在做什么,都必须回来。”
“多事之秋,就别在外面瞎晃荡了。”
纪玄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应了声是。
……
与此同时。
弦歌坊,碧云楼中。
正是高朋满座,贵气仙气充盈之时。
一袭红衣在众多权贵之中游刃有余,娇笑连连。
忽地目光微闪,神色不动,朝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第383章 第二,第三 (求订阅、月票)
“哎哟!”
红衣女子似乎被人不小心撞到,往前一倒,正好撞在一个华服男子脚下。
“大胆!”
华服男子身后跟着不少随从,见状顿时厉声喝斥。
“奴知罪!请贵人饶恕!”
红衣女子抬起头,神色仓惶,面带梨花。
虞简看着摔在脚下的女子,原本微皱的眉头顿时舒展。
好一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以他的身份地位,什么女子没见过?
眼前的女子,姿容虽是上佳,他也不是没见过。
但身上却有一股子难言的野性,如同一朵带刺的红花。
一朵野性难驯的娇花,如今雨露沾湿,更显动人。
真个是春山带雨,海棠醉日。
令他一时失神。
听到红衣女子哀求,更是心都酥了。
连忙对身后随从喝斥了一声,又故作矜持,伸手扶住红衣女子。
“美人不必如此,不过一时不慎,何罪之有?”
“倒是美人你,没有伤着吧?”
红衣女子轻咬朱唇,怯怯地缩回手:“小女子一点红,多谢贵人大量。”
“一点红?”
“谁言一点红,解寄无边春……好名字,好名字!”
虞简两眼直勾勾看着一点红,越加痴迷。
“美人也是碧云楼中人?”
“奴本是风尘离落人,蒙离池大家怜悯收留,在碧云楼中为一歌姬……”
“哦?”
“公子,张真人已经到了。”
“嗯。”
虞简深深地看了一点红一眼,朝身后一个随从打了个眼色,便大步向前走去,转进了一个厅厢中。
一点红站直身,轻轻拍了拍胸,脸上带着几分劫后怯怯的庆幸。
低下头的瞬间,却露出毫不掩饰的嫌恶和鄙夷。
然后照常在这满堂宾客之间来回穿梭,时不时地给人奉上一杯酒,捧上几句,撩得人心蠢蠢。
“一点红,你走运了,虞公子让你进去伺侯,快走吧。”
没过多久,一个碧云楼的侍者找到她说道。
一点红如同受惊的小白兔一样,脚步却丝毫不慢,随着侍者来到了虞简那处厢厅中。
厅中,除了虞简外,还有一个高冠道袍的道人。
两人似乎在谈什么要紧的事,高冠道人眉头紧锁,面现犹豫之色。
看到一点红进来,虞简满脸笑意,朝她招了招手:“有劳美人为白石真人斟酒。”
一点红面带怯意,行了一礼,跪在榻旁,抱起酒壶。
虞简笑眯眯地看着她为自己二人斟满,才道:“白石真人,此时原也与你无关,不过是简为了对付一阴邪鬼物,为防其逃回阴世,想借九老天师符敕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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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待诛除鬼物,便还于真人,断不会有半点连累真人。”
“事成之后,简定有厚报。”
白石真人闻言仍然犹豫不决,迟疑道:“虞公子,非是贫道不肯,天师符敕乃我龙虎道重器,不可轻动,若非贫道受命轮守监天司,也不能得师门赐下此宝。”
“稍有差错,非但阴世大乱,便连阳间也可能受到波及,事关重大,还望公子见谅。”
“既然如此,简也不强真人所难。”
虞简似乎很善解人意地点点头,旋即又道:“那本公子就退一步,请真人动用天师符敕,封锁阴世之门,只等本公子诛除邪物,便再打开,如此,应该不算为难吧?”
“这……”
白石真人闻言还是犹豫,但眼底已经有几分松动。
若是别人说这话,他是理也不理。
但虞简却并非普通人。
自己若是一再抚了他的面子,怕是会恶了对方。
看着虞简一副笑眯眯的和气模样,白石真人却知道对方没这么好说话。
虞定公之子是个什么德性,江都城有几人不知?
白石真人想到自己还要在江都城留守三年,而且当此之时,天下乱象纷起。
是乱世之象,也是大世之象。
天下仙门名教,俱都纷纷出山,夺气运,争机缘。
天下豪雄四起,能结交一位是一位。
虞简此人虽然传闻中私德有亏,却也算是一位人物。
尤其其父虞定公,是天下有数的诸侯之一,许多大教都将其视为未来大世中的一条潜龙。
这等人,是万万不能恶了的。
念及此处,白石真人咬了咬牙,说道:“好,既是虞公子开口,贫道担了此责便是。”
“不过虽只是封锁阴世门户,但若是时间长了,怕是会引起不测,还请虞公子定个时日。”
“好,真人果然爽快!”
虞简大笑举杯:“简以此酒敬真人!”
白石真人回敬道:“不敢。”
一点红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全然没听到似的。
只是时不时流露出的风情,令虞简心痒难耐。
要不是知道碧云楼的规矩,真想立马就拉过来办了。
罢了,来日方长。
还是正事要紧,待此事一了,再找那姓鱼的骚货将此女要来便是。
虞简一边与白石真人喝酒,一边毫无顾忌地频频在一点红身上扫视。
“公子,龙虎道李少君,纯阳宫神光道长,玄母教曲圣女都已到了。”
“哦?少君也到了?”
白石真人酒意一清,站了起来。
忙歉意道:“虞公子,贫道要去拜见少君,失陪了。”
虞简也道:“你我同去,简对这几位也是闻名久矣,正要去拜见。”
其实是他心里已经奇痒无比。
此刻他想的是那位九天玄母教的圣女。
这可是神女赋中人。
尽管他阅女无数,但名列神女赋中的,别说碰,那是见都没见过。
至于刚刚还心心念念的一点红,却早被他忘在脑后。
一点红看着和白石真人匆匆离去的虞简,狠狠呸了一声。
旋即走出厅厢,左右看了看,发现许多人都在往外面拥挤。
显然是争相去迎接那几位大人物去了。
一点红避开人群,悄悄出了碧云楼,往洞庭湖边的江宅赶去。
……
江宅。
江舟静坐娑罗双树之下。
身上弥漫着一股幽深如渊,高远如天的气机。
在一旁看着的纪玄忽然擦了擦眼睛。
才确定自己没有眼花。
此时在他眼里,江舟已经变得有些虚幻,分出了几重身影,摇摇晃晃。
要不是他向来滴酒不沾,此时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喝醉了。
过了一会儿,更是有两道虚幻的人影,从江舟身上走了出来。
阴魂出窍?
看着也不像。
纪玄虽是武人,却也有些见识。
江舟没有避忌一旁的纪玄。
他在凝炼第二具幻梦身。
本以为会耗费不少时间,但金丹一转,他的道行暴涨远远超出自己的预料。
不仅很快就凝聚出来,也不仅是第二具,还有第三具。
而且修为都丝毫不弱于本体。
他现在苦恼的,反而是幻梦身太多。
连同已经定型的李白,三具幻梦身,会不会精神分裂啊……
第384章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求订阅、月票)
不是都说演戏演多了,会入戏太深走不出来么?
他这个不仅仅是演戏,还是完全变成那个人的沉浸式演绎法……
会不会也入戏太深,导致精神分裂?
想到脑宫之中的“李白”,实际上已经不纯洁了……
虽然还是他自己,可是每当“李白”一出来,他就有种像是自己被切成了两半的感觉。
而且另一半的举止、性格都有了变化。
好还这具分神是“李白”,还能接受。
要是以后他弄出一具什么变态人设,或者干脆是女的……
江舟猛地打了个冷颤。
咦,女的?
乍然生起的不适过去后,江舟反而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算了,不能再想了,精神分裂还能接受,但千万不能成变态了……
两具幻梦身,可以做的事情太多了。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得先准备两个身份。
以他如今的高度,再怎么隐藏,出手间也必有痕迹。
而且他恐怕早已经受到许多人的关注,不说把他里外看透,至少他现有的招式、法宝,应该是瞒不过别人了。
这些全都不能用在新的幻梦身身上。
否则就失去了其存在的意义,很容易就被人一眼看穿。
只能重新“创造”出新的招式了。
之前幻梦身还在时,江舟倒是“研究”过许多武学。
之所以都是武学,而不是什么仙法、神通之流,却是无奈之举。
他不是武痴,非武道不可,也不是他不想弄出那些传说中的仙术神通来。
虽然是“做梦”,却也没办法瞎做。
没有一点基础,就如空中楼阁,看着美好,却无从建起。
那些仙道术法神通固然神妙,却不同于武道,可以通过无数次的演练、试错,便能熟能生巧,自然而然地掌握,甚至精通。
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
大道至简。
这东西,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
不像武功,只要掌握一个关键的基础,便能在这个基础上通过无数次的试错,一点一点推导出来。
就算现在他要造就一个新马甲,也只能基于现有的一身本事,不可能完全凭空想象。
这选择就少了许多了……
见妖斩血,铁牛水法,鬼画符,剪纸成兵,柳叶金刀,秘魔神音,离合神光,降三世金刚掌,先天破体无形剑气与诸般剑法,无常金身……
这些就是他现有的底蕴了。
说起来,也不算少了。
寻常的仙门教派传承,也未必能有他会的多。
“公子,一点红回来了。”
江舟正在梳理自己的一身所学,纪玄远远站着,轻声说了一句。
当下收了心神,两具虚幻的人影也重新归入体内。
这两具幻梦身都不过是虚影状态,看起来倒与阴魂出窍有几分相似。
倒不用避忌旁人。
否则即便他再轻信纪玄,也不会在他眼前就变化出马甲身份。
江舟放下盘着的双腿,从身前矮案上倒了一杯茶。
说道:“既然回来了,还不进来,等我去请吗?”
他说的大声,门外的一点红已经听到。
好奇地看了眼吊在门口的红衣大和尚,走了进来。
饶是她一像肆无忌惮的性子,此时也有些心中惴惴。
“公子……”
一点红来到江舟面前,咬着红唇,做出一娇柔怯懦,楚楚可怜的模样,腻声叫了一句。
“别给我来这套。”
江舟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茶:“说吧,都去了哪里,做什么去了?”
一点红全然没有了在碧云楼中长袖善舞的模样。
有些悻悻地收回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嘴里嘀咕着:“你究竟是不是男人……”
“嗯?”
看到江舟的目光扫过,一点红顿时笑颜如花:“公子自然是顶天立地、经天纬地的奇男子、伟丈夫。”
江舟置若不闻,依然是那一句:“你还没说去了哪里。”
一点红收起笑脸,肃容道:“公子,我打听到了一件大事,有人要对公子你不利。”
江舟眉头微皱:“哦?说来听听。”
一点红又笑了起来,款款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到江舟边上。
将她在碧云楼所见所闻,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她在碧云楼待了可有些日子了。
听到的可不仅是今晚虞简说的那些话。
事实上,她也是听说了一些风声,今晚才故意接近虞简。
没想到还真得到了有用的讯息。
与此前她所知道的一些东西结合起来,一点红很容易便猜到那个姓虞的,向监天司那个道人借什么天师令敕,必然是要对付江舟。
江舟听她说完,神色未变。
纪玄有些担忧道:“公子,这姓虞的是虞定公之子,虞定公此人我也有些耳闻,此人手掌监天司,往来都是些仙家高人,名声极好,连民间都对其赞誉有加,不是个易与的。”
一点红不屑道:“这些男人能有什么好东西?”
“那虞定公父子我在碧云楼都见过,见了女人都一样走不动道,这样的人能成什么事?”
她朝江舟道:“公子,姓虞的敢在暗地里谋害你,要怎么做您一句话,我今夜就能为公子去把他的人头取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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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舌尖在红唇上轻轻舔过,媚惑勾人之极。
江舟忽然直直盯着她,一点红却没有半点羞怯,反而迎上目光,眼波流转,朝着江舟靠了过来。
“这些事情,我自有打算。”
江舟一笑:“你先给我解释解释,碧云楼是什么地方?”
“……”
一点红媚斜依的身子一倒,差点摔到地上。
“老纪,你来说。”
纪玄躲不过,无奈道:“碧云楼是江都城最有名的清楼。”
江舟眉头一皱:“青楼?”
一点红一看他神态,便知道他想什么,连忙道:“是清楼!不是青楼!”
“都是些高人雅士,达官贵人谈诗品茶的所在,虽少不得歌舞,却只卖艺,不卖身的!”
江舟神色却没有好转,眉头紧急,朝纪玄道:“铁胆他们,也都是如此?”
纪玄低头道:“是。”
他知道江舟问的是什么。
铁胆等人这段时日,其实一直在外面做些活计挣钱。
这才是他能买下这处宅邸的原因。
加上这些日子家中的用度,其实也都是一点红、铁胆等人在外面挣的钱。
江舟之前虽然挣了一笔黄金,可用来购置布阵所需,就已经用完了。
这一切都是纪玄经手,他不说,江舟也不知道他甚至还自己想办法搭上了一些东西,才堪堪够用。
其实对他们这些人来说,想弄到钱并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他们自认为已经跟了江舟,是朝庭命官的家仆。
再像以往一样行事,便是败坏江家门风。
可若不用非常手段,他们也不会什么能赚大钱的谋生手段。
只能在外面给人当雇工。
一点红运气还算好,得了碧云楼鱼离池的青睐,赚的倒是最多的。
这些日子补贴家中用度,也几乎都是来自于她。
江舟听着纪玄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不由又气又无奈。
同时心中难以不生出一丝温意,对这些人真正有了些家人的亲近感。
“我说你们真是……”
江舟想要骂几句,却又骂不出口。
只有一肚子憋屈。
一些钱而已,要是早告诉他,何至于这样?
不过这也怪他自己,之前在吴郡几乎是被人供着,吃喝不愁,大爷当惯了,完全没有考虑这些问题。
忘记了一文钱还能难倒英雄汉。
满肚子憋屈和愧疚,最后都变成了一声叹息:“算了,你们先去休息吧,虞简的事,我自有打算。”
第385章 立身之道 (求订阅、月票)
一点红娇笑道:“公子,其实我们在家中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出去,既能赚钱,又能打发时间,一举两得啊。”
江舟不为所动:“不必说了,我意已决,想要做事,以后有的你忙活,到时候别到我这里来抱怨。”
打发了一点红和纪玄。
江舟就开始发愁了。
他嘴里说得笃定,但其实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虽说他有俸禄,还不算少。
但六百石粮是年俸,每月只发50石。
大约有300公斤左右。
每个月有额外的六十两银。
要是他自己一个人,怎么都够挥霍了。
但这个家里加上他自己,有十来个人,还都是练武之人。
即便是纤云弄巧两个小女孩,饭量都几乎是常人的好几倍。
练武光靠吃饭还不行,要花费的地方多了去。
要不怎么说穷文富武?
原本没去想过,想在细想起来,靠他的这点俸禄,要是铁胆等人没有出去做工,那真是一家上下都要喝西北风了。
何况现在还没到发俸的日子。
文茂斋那边倒是还有分账。
但是已经经过了大半年,他写的那两本书市场早已经渐趋于饱和。
钱还是有的,不过要想再像之前那样大称分金,是断然不可能了。
说到分账,他之前还写了个《彩毫记》的戏本。
不过那个苏小小在白麓诗会后不久,就突然关了寒香园,人也跑了,连带着他的钱也卷跑了。
他可是亲眼见过,那寒香园可是真的日进斗金的。
现在想想,这女人怕是早知道南州会有乱子,提前跑路了。
想到这里,江舟都有种冲动飞到玉京城去,找这女人要债……
居然敢卷着他的钱跑路,以后要不让她加倍吐出来,这口气都咽不下去……
说来也是够丢人,别人穿越,说富可敌国都算是最丢人的。
钱这东西随手就有,随便拉一坨屎都是金的,换了他怎么就这么穷了?
各种发明随手就来,什么白纸玻璃肥皂白酒,张张嘴就能造,一出来就风靡天下,金山银山任你搬。
到他这里,别说他能不能造,就算有这本事,他也卖不出去啊。
白纸有了,寻常平民家里都买买一两张,不稀罕。
白酒?
这玩意,普通人喝的才叫酒,果酒粮酒甚至虫子酿的酒,各种稀奇古怪的酒应有尽有。
至于上等人,喝的那是琼浆玉液!
喝了真能延年益寿,返老还童那种。
玻璃?
听说有些道观炼丹,成堆成堆的地倒掉的废渣垃圾里,就有不少,随便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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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皂?
市面上就有不少百花百草提炼的香露凝脂,用来擦洗身体,不仅除尘除臭,还能美白留香。
放到彼世,能让发了疯去抢,人脑袋都能给你打成狗脑袋。
想靠这些东西发家?想瞎了心了。
“唉……”
江舟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堂堂穿越者,竟然被赚钱这种芝麻绿豆大的“小事”给难倒了。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但都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必须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非他所愿。
难不成,他只能继续当一个文贼?
想来想去,江舟发现自己好像也只有当文贼这一条路,才有可能来快钱了。
要不让“李白”出去卖字画去?
虽然掉价,但确实是条可行的办法。
如今李白的名声可大得很,其诗文早已广传天下。
却完全没有只字片纸流传于世。
若有其“真迹”流出,必然遭人轰抢。
江舟回到房间,仍在苦恼来钱的法子。
不仅是生活所需。
修行也需要大笔银子。
还有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恐怕也少不了花钱的地方。
对于两具幻梦身,江舟已经有了初步的打算。
之前的马甲,不过都是为了隐迹藏形。
这一次,却恰恰相反。
他要的是立威。
别看他现在手看似有武圣,又有十万阴兵,牛得不行了。
可这点实力,连一个南州都玩不转,何况整个大稷?整个天下?
何况现在武圣都没了。
如果他真有武圣之力,倒是可以横行无忌。
谁敢炸刺,拍死就是。
就算被群起攻之,也有一战之力,大不了远遁就是。
问题是他没有。
只是空有一个虚无的靠山。
威慑力固然不小,却也仅此而已。
这种威慑,就像一把不能出鞘的刀,太虚了。
他还需要一把能随时出鞘的宝刀。
最好能借几颗人头,让人知道他江舟也不是孤家寡人。
毕竟要立威,最直接有效的方式,无过于杀人。
但他现在还是官身,这层皮还是很有作用的。
披着这层皮,有些规矩就得守。
除非他想造反。
既要杀人,又要让人知道是自己所杀,而且还不能落人口实。
这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只要不是他亲手杀的,那就有回转的余地。
同时这人还要杀得惊天动地,杀得人胆寒。
才能令人有所顾忌。
就像那些仙门名教,连朝庭都对他们忌惮重重,即便门下弟子犯了事,也未必会轻易问罪。
不就是因为他们家大业大,牵一发但能动全身,令人不敢轻动?
这一点,从那个提灯童子身上,他就已经见识过了。
不过一个七品小妖罢了,竟然让肃靖司也投鼠忌器。
明明让他锁了回来,最后还是得礼送走。
这其中,除了那个灯花婆婆的威慑,还有其背后的玲珑宝楼,甚至整个山市。
除此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
当初放走提灯童子,朝廷和其背后的势力还达成了某种交易。
这就是利益的交换。
换句话说,江舟想要取得和这些人一样的地位,除了威慑还不够。
还得有让人看得见的利益。
大稷太大了。
处处藏龙卧虎。
左手利刃,右手蜜枣。
才是真正的处世立身之道。
杀人他有办法,利益……
他连钱都没几个……
“虞简……?”
“那就先从你开始吧……”
江舟低声自语。
这个虞定公之子,不仅有身份,有地位,还很有钱……
拿他来开刀,最适合不过。
江舟念动之间,一具幻梦身已经走了出来……
第386章 两双手 (求订阅、月票)
随着江舟神意不断塑造,幻梦身渐渐照着他的心意,变化出一张他有几分熟悉的样貌。
这是一个身穿青衣,平平无奇的白皙男子。
新变化出的幻梦身,抬起双手。
双手白皙,十指纤长。
这是一双完美无缺的手。
似乎有着某种魔力般,能将人的目光陷进去。
连江舟这个始作俑者,对自己所创造出来的这个作品都感到惊艳。
这双手,太完美了……
这样的完美,不应该出现在世间。
只在于幻想中。
也只有梦幻泡影这样玄妙的神通,才能让他将虚幻中的想象,化现于世。
“完美?”
变幻出来的幻梦身低声开口。
“不,它们还不够完美,还缺一样东西。”
江舟从弥尘幡中取出只剩下一小截的明庭香。
幻梦身伸手接了过来,转身便从窗户跃了出去。
江舟眼见这具幻梦身一步踏出,如缩地成寸般,几步间便不见了踪影。
“希望能如愿吧……”
自语声一落,又一具幻梦身走了出来。
这具幻梦身,却是个女人。
虽是女人,却着一身素色男装,头戴黑色屋山帻冠。
若说刚刚那个青衣男子是平平无奇,眼前这女子就是一个能让所有人目光深陷的旋涡。
浑身上下,透出一种摄人的魔力。
面容绝美,光彩夺目,似乎连窗外的明月都失色。
眉宇间有一丝勾人的妩媚,却透着一股?睨天下的霸道英气。
似乎是两种极端的矛盾,却无比和谐地在一个人身上共存。
才令她身上有着致命的魔力。
她的双手也很美,乍一看,却有一丝丝的不和谐。
明明很美的手,却让人感觉哪里不对劲。
刚才那一个幻梦身也一样。
一双完美的手,却偏偏少了一样东西。
没有那东西,那双手再完美也始终有缺憾,没有存在的意义。
两双手,明明都很完美,却都让人感觉有着某种缺陷。
江舟又从弥尘幡掏出东西。
这一次掏出的,是枯木龙吟。
这琴在他手中,似乎有点浪费。
毕竟,这琴除了救人……还能杀人!
枯木龙吟。
枯木是死,龙吟是活。
男装女身的幻梦身接过枯木琴,也走了出去。
……
弦歌坊。
碧云楼中,来了一个身穿素色男装,头戴黑色屋山帻冠,怀中抱琴的女子。
“这位……姑娘,你是……?”
楼中迎宾见得这女子,看了好一会儿,才叫出姑娘二字。
“听说你们要乐师?”
女子指了指门外。
那里挂着张招榜。
因为江都城中的权贵,要款待那些仙门仙师仙子,城中处处都已经喧嚣起来。
这一次,怕是要连续大宴几日几夜不停歇。
各行各业都被这一股风潮带得大为震动。
碧云楼中本来就有不少乐师,如今却是有些不够用了,只能挂出榜文,从外面临时招募。
迎宾闻言一愣,上下打量了一眼女子。
说实话,如眼前女子,即便他在碧云楼中多年,见过不少绝色,此等姿容,他还是少见。
尤其是女子身上有一股气,让人有点移不开眼。
更是他生平仅见。
不禁有些怀疑道:“姑娘没有开玩笑?”
此等人物,即便不是贵人,也非寻常之人,怎会流落风尘?
“怎么?可是认为我不够资格拿那百两纹银?可要一试?”
女子从容不迫地抚过怀中长琴,眉宇间隐隐露出一丝?睨之意。
迎宾却没有什么不快,反而有种理所当然之感。
迎宾在碧云楼中迎来送往,眼力口才与应变能力都非一般。
按下心中惊疑,笑道:
“姑娘如此气度,即便不会琴技,只是在敝楼一站,别说那榜上所悬的百两纹银,就是百两黄金,我家离池姑娘恐怕也心甘情愿地双手奉上。”
言下之意,自然是怀疑她的来意。
女子淡然道:“落魄之人,只求金银。”
迎宾仔细打量,见她不似有假,又实在是舍不得放走如此之人。
今晚若有此人抚琴,怕是能让碧云楼在那些贵人们面前更添光彩。
再者,如今楼中都是达官贵人,还有许多仙师仙子。
又有什么人敢闹事?能闹事?
“好吧,姑娘请随我来。”
如此人才,实在难得,迎宾决定带此人去让鱼池姑娘亲自见一见。
……
山界入口,遍布天下各地。
江都附近自然也有。
而且也不是什么秘密。
青衣男子在江都城中转了一圈,便探了出来。
就在江都城邑五十余里外的山林中,有一座乱坟岗。
其中有一块墓碑前,就立着一座二尺石屋。
与吴郡老槐林中那座一模一样。
青衣男子在石屋前点燃明庭香……
很快,他便毫无阻碍地到了山市,玲珑宝楼之中。
楼中迎接他的,依旧是一只黄澄澄、三条腿的大蛤蟆。
青衣男子在宝楼中寻了许久,却始终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便找到那只大蛤蟆,举着那半截点燃的明庭香:“我要见明庭香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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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蛤蟆眨了眨巨大的如鼓的双眼,张开巨口,长舌卷起明庭香。
“咕噜!”
大蛤蟆伏低身子:“坐到我背上来。”
青衣男子飘身而上。
下一刻,便是天旋地转。
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他已经出现在一个很简朴清净的房间中。
身前站着一个灰袍老者,几缕长须。
正笑意吟吟地看着他。
“你想要什么?”
青衣男子微微欠身,神情清冷道:“我要一把刀。”
“刀?”
老者目露诧异:“玲珑宝楼,汇通阴阳两界,什么宝刀没有?你有明庭香在,任你索取,你又何须来寻我?”
“难不成你还想要天府奇珍不成?”
青衣男子道:“我只想要一把趁手的刀。”
老者捋须笑道:“有意思。”
他话锋一转道:“老朽本不该问,你与小友是什么关系?他竟舍得将这明庭香赠与你?”
看来,这幻梦身连一品也无法看穿虚实……
青衣男子心中闪过念头。
面上依然冷淡:“他是我师弟。”
“难怪了。”
老者点点头,又道:“你要刀何用?”
“杀人。”
“呵呵呵……”
老者发出笑声,说道:“好吧,既然明庭香在你手上,便如你所愿。”
第387章 天定大势 (求订阅、月票)
江舟坐在榻上,双手各托着一颗露泡。
一心三用,对他来说还是有些困难。
在面对上三品之时,他还是需要通过露泡,全神应对,方能不露破绽。
好在一切顺利。
即便是高深莫测的灰袍老者,也没有能看穿幻梦身的虚实。
收起幻梦露泡,从榻上站起,来到窗前书案。
两具幻梦身的新身份,还不到展露的时候。
一是时机未到。
二也是他所参悟的两门武学还没有真正完善。
原本第一具幻梦身还在时,他钻研得最多的除了剑法外,便属已有根基的刀法、掌法。
若不是楚王反叛,其中的刀法早已经接近圆满。
差的只是一把刀。
若真有了那把刀,加上他以秘魔神音和枯木龙吟为基础创出来的杀人琴音,这两具幻梦身的新身份,其威慑力,恐怕不会比一尊三品入圣稍弱。
江舟想着,已经坐落案前,展开纸张。
沉思半晌,便提笔落墨。
群雄传的续集也该写了。
赚钱还是其次。
要是没有这书,怎么能让别人知道群雄录上写的人和自己有关?
怎么告诉别人方寸山人很多、很牛……
“嘿!”
“傻大个,你敢羞辱贫僧?”
“咋滴?有本事你下来啊?下来啊?来打我啊!你个小垃圾!”
“……”
也不知过多久,江舟正伏案书写,忽然听到门外一阵争吵。
其中一个声音是红衣法王。
还有一个大嗓门。
江舟听到这声音不由满头黑线。
听着那不断传来的污言秽语,他实在写不下去了。
只得放下笔,走了出来。
“傻大个!你知道贫僧是谁?”
“你满江都打听去!谁不知道贫僧红衣法王的大名?”
“不怕告诉你,贫僧走在街上,就算太守遇上了也要问声好,王爷见了也要说声请!”
一个身材魁梧,长相看似憨厚的大个儿,满脸不屑:“大言不惭!”
“别怪俺没提醒你,这几天风大,小心装你的棺材漏风。”
“还有哇,吹牛的时候也撒泡尿照照,瞅你这损样,咋滴?包粽子没钱买肉,把自个给包了?”
红衣法王什么道行定力?居然也被这大个儿气得浑身发抖。
“你、你你……”
大个儿一挥手:“你什么你?俺在教你做人!你最好认真点听,以后也好在人前装一装,还能像点儿!”
“……”
江舟看着红衣法王已经被气得七窍生烟,脸皮微微一抽,也听不下去了,走了过去。
“铁胆,闭嘴!”
他是真怕红衣法王忍不住,直接一巴掌拍死这家伙。
“哎哟!公子你起来了?”
铁胆一扭脸,脸上就堆满了笑容:“俺回来了!铁胆拜见公子!”
“都回来了?”
江舟没有理他,扫了一眼院里的几人。
王重旸,游家四兄弟也都和铁胆一起回了来。
几人低下头,有些不敢直面江舟目光。
想来是从纪玄和一点红口中听到了什么。
“下不为例。”
江舟摇摇头,也说不出责备的话。
“有事以后再说,都先回房歇着吧。”
“是。”
即便是铁胆这般没心没肺,也只是挠了挠头,便乖乖地回房去了。
“江施主!”
红衣法王这才满脸委屈地叫了一声:“你将贫僧吊在这里也就算了,毕竟贫僧有错在先。”
“不过江施主指使门仆来羞辱贫僧,也未免太过了些吧?”
江舟抬头笑道:“许你尊胜寺夜闯江某家宅,如入无人之境,若非江某还有些本事,恐怕家都被掀了。”
“就不许江某家人骂你几句?”
他也没有推托之意,将铁胆的所作所为担了下来。
红衣法王神色一滞,半晌才悻悻道:“那好,也算是一报还一报,此事就此揭过也罢,不过……”
他神色又是一垮:“江施主,说好的三天,三天又三天,你到底什么时候把贫僧放下来啊?”
“贫僧真的知道错了!”
江舟背着手,走到门边,悠悠道:“放了你也不是不可以……”
“你得先告诉江某,到底为何来找我麻烦?”
红衣法王一喜,很快又哭丧着脸:“贫僧就是想为师弟们出口气罢了,谁知道江施主你这么邪……呃,血性!”
“早知如此,贫僧绝不……诶诶!别走啊?别别!我说我说!贫僧说还不行吗!”
见到江舟转身就走,红衣法王连忙叫道。
被吊在这里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别说几天,就是几个月他也死不了。
至于丢脸?
当他红衣法王的金身是吃素的?
这张脸皮,就是让你用刀砍也不会破一丝皮!
江舟走了回来,在院中双树之下的矮榻坐下:“说吧,我听着。”
红衣法王苦着脸:“贫僧实话跟你说吧,江施主,贫僧所言绝无半点虚假,不过……”
“除此之外,贫僧确实还有几分好奇之心。”
江舟道:“江某又有什么可好奇的?”
红衣法王道:“施主你在南州所为,虽有人刻意遮掩,却也瞒不过有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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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凭施主镇守吴郡,救下百万生灵,如此无量功德,施主确实能称得上世之英雄,令人钦佩。”
偷眼一瞧,见江舟神色不变,并未因他的吹捧而动容。
不由遗憾地咂咂嘴。
继续道:“但阳州不同南州,两者说是天壤之别都不为过,”
“江施主竟敢只身入阳州上任,不愧是英雄胆色。”
“贫僧一向喜爱结交英雄,闻听江施主大名,又正好贫僧几个不成器的师弟冒犯了施主,便想借着这机会,来探探江施主的底……”
红衣法王道:“江施主,贫僧是老实人,真的没有一丝假话,你要相信贫僧啊!”
“你确实没说假话,但你不老实。”
江舟摇头道:“你知道,我要问的不是这个,但你偏偏说一半,藏一半,你叫我怎么放了你?”
“……”
红衣法王眼珠子转了转,然后变得茫然:“是吗?不知道江施主此言何意?”
“既然如此,那法妙大师你请自便吧。”
江舟说完,便关闭阵门。
红衣法王张了张嘴,却见整个江宅泛起几道波纹,江舟便消失其中。
江宅被大阵掩盖,外面根本无法看到院中虚实。
“唉……”
“不愧是朝庭派来的人,果然不凡。”
红衣法王面现赞叹,旋即又摇头惋惜:
“只是……”
“凭你一人之力,又如何能阻得了天定大势?”
第388章 鬼门陈兵 (求订阅、月票)
“天定大势……”
红衣法王的自语自然瞒不过江舟的耳目。
事实上他恐怕也没想瞒,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江舟若有所思。
来阳州前,他就有过猜测。
将他调来阳州,看似顺理成章,或许却是朝廷有意为之。
但这个“朝廷”是谁却不一定。
是帝芒,还是李东阳?
抑或是其他人?
入阳州,居江都,已有一段时日。
这地方给他的感觉有些诡异。
很平静,甚至是繁盛。
和在吴郡听说的完全不一样。
这应该是件好事。
除了一些别有用心之辈,没有人会喜欢乱世。
但江舟总感觉这江都让他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以他现在的境界,即便是一时心血来潮也不会是毫无因由。
或许这个“心血来潮”的根源,就是“朝廷”将他调来阳州的原因。
具体是怎么回事,信息太少,江舟也没办法凭空想出来。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江都,甚至阳州,恐怕与大稷朝廷并不是一条心。
甚至还有更坏的可能。
阳州,早已经“失控”。
这是早就有迹可循的。
南州叛乱,阳州与其毗邻,却从不曾见一兵一卒来援。
要不是帝芒昏聩,就是朝廷已经调不动阳州。
再者,他在吴郡所听闻的传言,也不可能是那些人无风起浪,凭空造谣,总得有个原由。
“唉……”
江舟想着想着,长长叹了一口气。
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他只是想苟安一地,修仙得道,长生逍遥。
偏偏大稷这个八千年的王朝,已经千疮百孔,处处都是风眼。
身处风暴之中,他即便想苟安一时,也是奢望。
这其中,也少不了他自己的责任。
若是没有他之前化身李白的所作所为,大稷这艘破船,应该还能安稳地航行几年。
如今也算是自食其果了。
不管如何,身处暗流之中,总得有自保之力。
不求别的,至少不能让人欺负了。
思索了一会儿,江舟便暂时放下杂念,回到屋里继续“创作”。
毕竟是有着现成的参照,他的“创作”过程很顺利,最多一两天就能完成。
打打杀杀,毕竟是下乘手段。
何况他现在的实力即便不足以横行天下。
还是得动些脑筋。
谁让别人先把脑筋动到了他头上?
……
阴世。
冥冥杳杳的昏暗虚空之中,有香火青烟缭绕,开辟出一片金光之域。
内中一座大殿,上书:江都城隍司
身穿大红官袍,脸色也是一片通红的江都城隍高坐殿上。
有判官、小鬼分列两旁。
殿下,有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正慷慨陈词。
待他说完,江都城隍才缓缓开口:“城隍阴司,乃人皇亲敕位业,有监察阴阳之职,赏罚人间善恶之责。”
“一切当依阴司律令,不可轻动。”
“阁下所言,恕本府不能答应。”
“哈哈哈哈。”
山羊胡大笑道:“府尊,你掌阴司,只要管好阴世亡魂便是,阳间兴衰更替,又与你何干?”
“况此事也不需要劳动府尊,更不犯阴律,只需高坐殿上,不闻不问便是。”
“……”
江都城隍沉默许久,才道:“只要不干犯阴律,本府自不会过问。”
“哈哈哈,多谢府尊。”
山羊胡说完,拿出一张符纸,将其撕开,人便变得虚幻,渐渐自殿中消失,回返了阳世。
一个判官模样的鬼神凑到城隍身旁道:“府尊,让虚肚鬼王陈兵鬼门,分明是挑衅府尊。”
“若府尊置之不理,岂非大失颜面,威风扫地,让那些阴鬼亡魂看了笑话?”
江都城隍闻言,叹了一口气:“此人手持天师符敕,本府如何能拒?”
“若只是陈兵鬼门,也不算犯了律令,由得它去罢。”
祂口中说着,心里却在想着吴郡城隍柳权对他说过的话语。
来人的目的,分明就是要对付当初柳权所说的那个年轻人。
龙虎道位居人间六圣地之一,其在阴世的势力也极其庞大。
九老天师符敕便是其号令阴世之物。
有不少鬼王,都归附其下。
符敕一下,万鬼景从,一点都不夸张。
以他一州城隍之力,远远不足以与其抗衡。
对方虽然无权命令祂,但搬出天师符敕,想要祂袖手旁观,祂却也不好拒绝。
只是柳权对那个年轻人的态度,让祂心中略感不安。
祂虽然不大相信柳权夸大其实的言语,但也相信那年轻人来头不小。
不谈别的,单只吴郡阴司,如今早已势力大壮。
柳权手下突然多出八万阴兵,还有八个强大之极的鬼将。
不仅一举扫除了以往的积弊,将吴郡阴司牢牢掌握在手中,更收拢了不少游魂野鬼。
不久之前,更是刚刚击败了一方鬼王,声威大振。
其声势几乎赶上了祂辖下的江都城隍阴司。
听闻不久之前,柳权还遭了暗算,被封镇了起来。
如今却有了这等突然间的转变,不用说,必然是与那个年轻人有关。
若非不得已,江都城隍实在不想将其得罪了。
不过,在龙虎道与一个年轻人之间,祂到底还是选择了龙虎道。
这也在常理之中。
那年轻人虽然有点神秘,但龙虎道万年圣地法脉,在阴世更有极深极庞的根底,无论如何,祂也得罪不起。
所幸对方并没有逼迫祂出手,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想了想,江都城隍还是有些担忧,便道:“你想个法子,将此事宣扬出去,务必传到吴郡柳府尊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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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官眼珠一转,赞道:“府尊大人果然高明。”
江都城隍摇摇头。
祂执掌阳州一地阴司,还不至于怕了柳权,更何况是那个年轻人?
若非祂曾欠着柳权几分情,祂只管装聋作哑便是,省得传了出去,恶了龙虎道,便真是得不尝失了。
……
弦歌坊,碧云楼。
“这便是仙门子弟?果然是不同凡响!”
“这等气度风姿,真真非凡人可比。”
“那位曲仙子真是太美了,这等绝色,岂是人间可有?不愧是九天玄母教圣女!”
这楼中满座宾客,尽是珠光宝气,富贵盈楼。
此时,却也如一般市井小民一般,看着堂上高坐的仙门子弟,满口赞叹。
其中有一大半,都看着位于前首几位中的一个如梦如幻般的女子,满目痴迷。
堂上坐于显赫之处的,也尽是身份地位显赫之人。
王族贵戚,文武官员,名士富绅,不一而足。
几乎将碧云楼当成了家的广陵王,此时便高坐贵戚之首。
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对首,那里坐着的正是玄母教圣女曲轻罗。
他朝左右轻声笑道:“早闻九天圣女之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过未免也太冷了些。”
一个贵戚子弟笑道:“冷是冷了点,不过我刚才就发现了,这圣女一直在殿中四处搜寻,似乎在找什么,殿下,你猜她在找什么?”
第389章 邀帖 (求订阅、月票)
有人笑道:“找什么?难不成还能是在找如意郎君?”
“呵呵,那又何偿不可?这满座贵勋,朱紫盈楼,难不成还找不出一个能与她相配之人?”
这些人款款笑谈,也不避忌旁人。
知道对方是仙门弟子,相隔虽远,这点话语也定会传入其耳中,却也不惧。
仙门真传虽然高高在上,但他们也不低人人一等。
给面子,尊其一声仙师仙子,不给面,也就是个路人罢了。
“你说得倒轻巧,当那是不门小派吗?满堂勋贵,又有几人能与圣地亲传相提并论?”
“别人不知,难不成广陵王殿下还不能与之相配?”
广陵王见自己掀起的话题竟让这些人吵起来,还扯到自己身,连忙道:“你们可别害我。”
“本王对这位圣女可是敬仰得很,从不曾有半分亵渎之意。”
他目光一转,落到与他相邻的虞简身上:“诶,我看小虞子你盯着人家看了一晚上,可是有什么想法?”
虞简一怔,回过神来,有些依依不舍地将直勾勾的眼神从曲轻罗身上收回。
众人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由起哄笑道:“哈哈哈,简公子不愧是怜香惜玉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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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位圣女连在襄王与虞定公面前也未假辞色,若是简公子你能搏得佳人青睐,今夜这仙门大宴,便属你简公子最为瞩目,就连令尊虞定公也定会心怀大悦,以后也断然不会再骂简公子你胡闹了。”
“若能讨得圣女欢心,何止不胡闹?恐怕玉龙册上那些骄子也比不得简公子了!”
“哈哈哈哈!”
众人发出一声哄笑。
坐在对首的曲轻罗眉黛轻蹙,清冷的目光扫过这些人。
一众贵戚子弟忽地感到一阵如霜如刀的刺痛划过肌肤,纷纷凛然。
发现刺痛来源,便纷纷低头,目光闪躲。
这圣地圣女,竟是如此了得,比闻名更甚。
有人已经有些后悔口不遮拦。
只有广陵王仍旧谈笑自若,举杯朝曲轻罗点头歉意一笑。
虞简目光却更是痴迷。
“尊胜寺妙华天衣法王到——!”
就在此时,忽闻楼下有侍者高呼。
“尊胜寺?”
“妙华天衣法王!”
堂中众人脸色微变。
却是神色各异。
自然是因为尊胜寺在江都的特殊地位。
这位妙华天衣法王,在寺中的地位更是仅次于几位上三品的尊者。
他并非上三品,甚至虽有四品修为,传言却还比那位红衣法王稍弱。
不过因佛法精深,被人以尊者称之。
连红衣法王也对其尊敬有加。
说起来,最近江都传闻红衣法王被人拘禁折辱,看似是一件普通的意气之争。
但却牵动着无数的人心。
很多人都想借着这个机会做点什么。
其实这事情虽不小,却不至于牵动整个江都。
在场之人,却大多都明白,这件“小事”,恐怕会打破江都的平静,人人都在密切观望。
此时这位妙华天衣法王的出现,自然牵动着众人的心神。
众人很是好奇,这位尊者此时出现,究竟会是个什么态度。
很快,几个坐在首位的大人物便亲自起身去迎。
这其中便有广陵王之父襄王,虞简之父虞定公,还有江都太守等显贵。
足见其人德望之尊。
很快,一个身穿红色僧衣的和尚便被众人迎了进来。
此僧形貎枯瘦,双颊深陷,几见骨立。
两耳耳垂奇大,几乎垂落双肩。
一进堂中,便被众人团团围住,个个都热情无比。
此僧被众人轮番问礼之后,人群中有人说道:
“妙华尊者,听闻传言,贵寺红衣法王被人暗算折辱,如今仍未脱困,不知可有此事?”
众人不由一怔。
哪个这么大胆?
这时候说这样的话,这不是当面打脸?
怒目看去,发现说话之人竟是广陵王,便又纷纷垂下目光。
原来是这位主儿,那就不奇怪了。
这位说好听些是贪玩,难听点就是根搅屎棍。
众人也见怪不怪。
一身白底金边王袍的襄王脸色一沉,广陵王却仍是笑嘻嘻的不以为意。
妙法尊者抬起眼皮,眼中却是无喜无悲,波澜不兴。
缓声道:“彼时因,此时果,因缘生灭,报应轮常。”
“法妙师弟所遇,也是他自寻烦恼,怪不得旁人。”
广陵王闻言,微微一怔。
旋即耸耸肩,缩进了人群里。
这和尚都这么能忍气吞声了,他也不好再继续逗弄。
否则即便这和尚不跟他计较,那襄王都能抡起桌案当众拍死他。
只可惜看不到好戏了。
他退了出去,却有人趁机抢道:“此事我等也有耳闻,此人实在是胆大包天,竟敢如此妄为,妙华尊者,若有需要我等之处,我等必不推辞。”
“不错,妙华尊者佛法精深,胸怀如海,不与小人计较,但我等却难容此等小人在江都如此胆大妄为。”
这些人纷纷争抢道,似乎此时能骂上一句,便能大出风头,让妙华尊者记他们的好一般。
虞简在人群中两眼一转,忽然站了出来,朝一人说道:“梅司丞,听闻此人是你肃靖司的人,好像是姓江吧?还是位居士史之职,不知梅司丞可有见告?”
梅清臣此时正缩在人群中,默默念叨着,祈祷众人看不见他。
此时众人目光却纷纷落到他身上。
不由干笑一声:“呵呵,想必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梅某与江士史也只是数面之缘,他人是很温文有礼的,应当不至于如此?梅某近日忙于公务,也不曾了解,回去之后,定当查明。”
老奸巨滑。
众人暗道了一声。
这梅清臣言语中既为那个姓江的开托,又点名自己与此人不熟,将自己摘了开去。
算是两头不得罪。
传出去,别人也不能说他不维护同僚。
虞简也没有逼他,笑道:“既是误会,那更应当解开才是。”
“还好,我已经着人送去请帖,请那位江士史亲赴此宴,诸位可作个见证,让这位江士史当面给妙华尊者一个交代。”
众人闻言,不由面色古怪。
这位简公子倒是好快的手脚。
不过,那人当真敢来?
素霓生与曲轻罗也在人群中,听闻众人言语,了解来龙去脉后,不由相视一眼。
……
江宅。
纪玄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帖子。
“公子,有人送来一张邀帖。”
“哦?”
江舟接过帖子,展开一看。
“闻君之名,甚是仰慕,此良辰之夜,碧云楼侯君大驾,敢幸不外,他迟面尽。——公子虞简”
“碧云楼……虞简?”
江舟微微一怔,旋即笑了起来。
“我还没去找他,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第390章 赴宴 (求订阅、月票)
江舟扫了几眼,便将手中的帖子放到一旁。
忽然抬头道:“老纪,张家最近如何?”
纪玄道:“公子说过不要去惊动那小妖,仆便只是一直暗中监视,那小妖未见异动,只是每日里与那贱人厮混。”
“只是时不时借故接近咱们这宅子,暗中窥视。”
他说着皱起眉头。
许氏所作所为,实在令人切齿,何况他对张实还有几分情分在。
若非江舟有言在先,他早已经去取其项上人头,为张实讨回一个公道。
江舟见他神情,便知其心意。
说道:“你想杀许氏?”
纪玄毫不隐瞒:“是。”
“我也想杀她。”
江舟点点头:“今夜你就去杀了她吧。”
纪玄一怔:“公子……”
“我留她一命,不过是想看看那小妖到底想做什么,如今倒也不需要了。”
江舟说道:“不过就算要杀她,也不应该由我们动手。”
“你稍待便去将张家兄弟接来家中,将张实的事告诉他们吧。”
“张伯大若有心手刃仇人,便让他亲自动手。”
纪玄微微沉吟,点头道:“是,仆稍候便去,不过……那许氏之子……”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绝之意。
江舟摇摇头:“许氏确实该死,但稚子何辜?”
“此事还是交由张伯大决定吧,想办法留他一命,过后再送走便是,不过我看张伯大也不像那般狠绝之人。”
纪玄道:“是,那小妖又如何处置?”
江舟笑道:“暂且留他一命,将他擒回来,好好看住,十有八九,会有人来救他的。”
“对了,把铁胆和游家四兄弟带上,这小妖虽然不过七品,可难免有什么诡异手段。”
江舟说完,想了想又将那把灭魔弹月弩拿了出来:“你们小心些,今夜江都恐怕不会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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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事情办完后,立刻回来,谨守门户,不要再踏出院门半步,就算有人想要闯进来,也不用理会。”
“我会开启大阵,即便是四品也难以进来,若有上三品来闯阵,你便趁其陷入阵中之时,用此弩将其射杀,不必留手。”
“是。”纪玄双手接过弹月弩,神色凝重。
他虽不识此物,但照江舟口中所说,他区区一个半只脚才堪堪踏入六品的武者,拿在手,竟有可能射杀上三品。
足见此物之珍贵。
也足见今夜之凶险。
忍不住多说了一句:“公子,既然如此凶险,您又何必去理会这帖子?”
江舟摇摇头,笑道:“凶是有些,险倒谈不上,我不想死,即便是入圣者要杀我,也不是那么容易。”
“我不怕凶险,却怕麻烦,所以才更要去。”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与其让人在暗中惦记,不如将这些人都搅出来,一次打疼了、打怕了,我才能得安稳。”
江舟说完,将铁胆等人全都叫了过来,嘱咐道:“今夜咱们家里,大约会有异宝出世,你们不必理会,谁来了,都只由他来闯便是。”
铁胆最是嘴快:“有宝贝在咱家?那就是咱家的,凭啥让人来抢?”
一点红狠狠踩了他一脚:“公子怎么说你怎么做就是,废什么话?”
铁胆挠挠头:“哦。”
江舟交代完,又来到水榭,与狐鬼说了几句,才拿了邀贴出门。
所谓异宝出世,不过是为了防万一,用来搅局罢了。
他身上的几件宝贝,任何一件放出来,都足以令人趋之若鹜。
即便是入圣之人见了,也会觊觎。
倒不用担心搅不动局。
……
“肃靖司,士史江舟到——!”
江舟来到弦歌坊,踏入碧云楼之时,便有人扯长了声唤名。
有侍者似早得了交代,上前来引他上楼。
踏入顶楼厅堂时,便听到一阵戏曲之声。
堂中显贵竟是正在听戏。
他踏入厅堂,便觉气氛微凝,一道道目光纷纷向他投来。
却没有一人起身,只是冷眼相看。
毕竟这只是一个五品小官。
放在别处,自然已是不凡,但在此处,却还有些上不得台面。
更何况他还得罪了尊胜寺。
之前公子简说去了帖子邀其来赴宴,多数人也只当是公子简有意折辱,以牙还牙,为尊胜寺出口气罢了。
却没想到此人竟还真敢来赴宴,倒是令许多人意外。
其中不乏有带着看好戏的神色,想要看看他这胆大包天之人,究竟要如何应对问诘。
“江兄!”
但谁也没有想到,此时此地,还有人会起身相迎。
而且还是最让人想不到的人。
纯阳宫的道子素霓生,与玄母教圣女竟都起身迎了出来。
江舟对堂中众人的神情看在眼里,却视若惘闻。
旁若无人地笑道:“神光道兄,别来无恙。”
又看向曲轻罗:“曲姑娘,好久不见。”
曲轻罗也朝他点了点头,嘴角轻轻动了下。
虽然只是一个轻微的动作,却令满堂显贵都差点惊掉了一地眼球。
这位玄母教圣女……刚刚是笑了?
不怪他们惊讶。
在这碧云楼中已经连宴两天,来往的显贵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其中更有襄王、虞定公这等顶尖的权贵诸侯,对这几位仙门骄子都极为礼遇。
即便是龙虎道少君、纯阳宫道子,都不敢有半点失礼。
偏偏她是一点不给面子,连襄王这等人物与她见礼,她都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更是一丝笑容都欠奉。
广陵王见着这一幕,不由看向旁边的虞简。
见其脸色微青。
不由眯着眼笑了起来。
这下好玩了……
上首坐着襄王等人只是朝这里淡淡地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一边听戏,一边谈笑。
而尊胜寺的妙华尊者,也只是眼皮微抬,便不见动静。
令那些想要看好戏的人好生失望。
不过他们也能理解。
以这几位的身份,即便对此人有何不满,也不可能亲自下场针对。
甚至不必他们说一句话,就自有人会站出来。
事实也的确如此。
“江兄,来,且先落坐,你我一别多月,正要好好叙旧一番,我也为你介绍一位朋友。”
素霓生拉着江舟,回到位置上。
正要落座,便有人道:“慢。”
“此座乃是我江都为诸位仙门高弟所设,神光道长坐在此处,是理所应当,但不知这位是何身份?竟也敢安坐于此?”
第391章 暗锋 (求订阅、月票)
堂中显贵一时静默。
除了堂下搭着的戏台上,传来清越的戏曲声,都在安静地看着。
眼中兴致盎然,都等着看好戏。
只有上首主位的几个大人物犹若不觉般,看戏的看戏,谈笑的谈知。
素霓生四下一扫,将众人神情收入眼底。
他虽为人忠厚,却也是玲珑心思。
怎能看不出众人之意?
他与曲轻罗、龙虎道少君李伯阳初至江都,却也听闻了尊胜寺之事。
但也是在今夜,才从那众人嘴里才知道此事竟与江舟有关。
是以一见江舟,他才刻意表现得十分热情,也是借此机会表明态度。
但现在看来,以他和曲轻罗的面子,竟然也没能让人知难而退,便知道今夜恐怕无法善了。
心下暗叹,望向那人。
此人他也认得,是太守史弥远之子。
以他的身份,倒是不需要太过顾忌他们这些圣地弟子。
素霓生开口说道:“史居士,江兄是贫道好友,我等分别多时,坐在一处才好叙旧……”
“江舟,坐这里。”
“……”
素霓生无声地张了张嘴,旋即苦笑了一下。
他话还没说完,曲轻罗已经坐在座位上,指着旁边说道。
神情依旧清冷,淡然自若。
似乎根本没有察觉现场气氛的低沉。
本就低沉的气氛,因她这一句话,更是凝固起来。
在场之人,大多半张着嘴,
在曲轻罗如同万年冰川一样的脸庞上看不出半分人间烟火。
只能看向江舟,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一丝端倪,究竟与这位九天玄母教的圣女是什么关系。
连高坐主位那几位,都忍不住停下谈话,看了过来。
此刻汇聚于此的人,几乎都是阳州最顶层的人物。
曲轻罗在在场不少人眼里也只是个后辈,但她的身份却举足轻重。
尤其她还是个女子,还是一教圣女,竟开口让一个男子坐到自己身边。
如此反常举动,意味深长,实在令人难以忽视。
不少年轻显贵都是暗自咬牙。
凭什么对他们不假辞色,反而对区区一个五品小官如此亲近?
尤其是虞简,眼里都快冒出了火。
“……”
别说别人傻眼,江舟一时也有些懵。
这个傻女子,怎么回事?
他们的关系有这么好吗?他怎么不知道?
“哎呀!江士史也来了!”
就在场中气氛凝固之时,一个声音打破了僵局。
“快快快!你初来上任,正好与司中同僚交流一番!”
梅清臣在席中站了起来,满脸惊喜,对江舟连连招手道。
江舟扫了一眼,梅清臣周围还坐着几个人,让他有点眼熟,应该是肃靖司中的官员。
当下笑道:“好。”
转过头:“神光道兄,曲姑娘,你我稍候再叙。”
“呵呵。”
刚才发难的史公子见状,发出一声笑,其中不屑之意谁都听得出来。
众人也以为江舟是低头了,有点大失所望。
素霓生道:“江兄……”
“神光道兄不必为难。”
江舟说着,已经转身朝梅清臣走去。
与梅清臣和边上那几人见了个礼,便坐了下来。
梅清臣明显松了口气。
他边上几人倒也没有如其他人一般,因为其他显贵的态度,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梅清臣低声歉意道:“江士史,我等受太守邀请到此,本来帖中也有你的名字,不过……呃……”
他话才说到一半,差点咽住了。
呆呆地抬头看着。
因为曲轻罗竟然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来到他们这席前,面无表情、理所当然地道:“我要坐这里,能让让吗?”
“啊?”
边上几个肃靖司官员呆愣了一下,旋即纷纷起身,往旁边挪出了一个位置。
堂中顿时人语声嗡嗡作响。
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这小子竟和曲圣女有私不成?
刚刚自以为得计的史公子像吃了苍蝇一般,不悦道:“曲仙子,以仙子身份,如此怕是不大合适吧?”
曲轻罗清澈的眸中微露疑惑:“有什么不合适?我想坐哪里便坐哪里。”
“我想跟他说话,自然要与他坐在一起。”
她说得无比自然,没有半点扭捏,似乎在说一件十分平常之事。
梅清臣和几个肃靖司官员看向江舟,眼神中无声地透出“牛逼”两字。
“……”
江舟此时也是满心无语。
不由侧过身,低声道:“曲姑娘这是何意?有事稍候再说,你这样……”
曲轻罗目露疑惑:“为什么要稍候?这里太无趣,我要与你说话。”
她的声音也没有刻意遮掩,众人都听了个清楚。
江舟看到梅清臣的手伸到案底,朝他竖了个大拇哥。
“……”
别人怎么想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曲轻罗这女人不正常。
说好听点是单纯,说难听点就是脑子没褶。
她这番作派恐怕真不是故意的,而是真有事跟他说。
但别人可不这么认为。
虞简看着与江舟曲轻罗交头私语的模样,双手已经攥得发白。
“……高才流落~寓住维扬~”
“闻李太白一代才子~轻财重义~不免去访他~求他一济!”
“……潮满江心放棹~月明桥上吹箫~五陵结客方年少~千金于我鸿毛~”
“散财结客不言恩~天下饥寒尽在门~只手一挥三十万~定应功德奏天阍!”
满堂宾客无声,只有台上名角戏文曲乐之声。
唱得倒是极好,时而清扬,时而高亢,当得上一声穿云裂石的赞誉。
广陵王眼珠子连转,忽然打破静寂,对左右道:
“此戏名彩毫记,说的是谪仙人李白仗义疏万金,不论是江湖绿林、市井无赖、落难之女,求到他门下,俱是有求必应,豪气干云,端的是无愧谪仙之名。”
还真有人好奇道:“谪仙人?可是那位文气冲天显浩然,凤鸟紫诏入神都,于月下登闻叩阙的谪仙人?”
“舍此人外,何人能当此号?”
“哦?想不到,此人之名竟已成戏文流传于世。”
不少人知晓谪仙人之名,却不甚了了,此时听闻,倒也是啧啧称奇。
广陵王忽然看向江舟笑道:“呵呵,这戏文乃是从吴郡传出,最初乃是神都寒香园的苏大家客居吴郡时所唱,听说,是一位姓江的绣衣郎亲笔所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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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听闻,这位江士史便曾得御赐同绣衣郎出身,江士史又是来自吴郡,不知可知这位名家是何人?”
江舟看了过去,梅清臣在一旁小声提醒此人身份,他心念转动,口中道:“见笑,这正是江某所写。”
“呵!”
忽闻一声嗤笑,却是出自虞简。
“这位江士史倒是好文采,本公子倒听说过,这李白便是江士史同门,也难怪了。”
“世人无知,将这李白称为谪仙人,能斗酒诗百篇,文采惊世,铭刻浩然,光可耀千古。”
“不管真假,但想必是真有些文才的,你身为其同门,也自当识些文字。”
“只不过,用如此赞誉之词,吹捧自家同门,未免有自夸邀名之嫌。”
“不知江士史师出何门?如此张目邀名,未免流俗,还是说在筹谋什么大事?”
众人精神又是一振。
这位公子简,难道和此人有仇不成?
先是邀其赴宴,如今又说出这等诛心之语。
不由纷纷看向江舟。
“筹谋大事?”
众目睽睽之下,江舟微微一笑:
“为师门扬名,光大法脉,确实是一件大事,江某义不容辞,引为毕生之愿。”
“却不知道是否虞公子所说的大事?”
第392章 杀机 (求订阅、月票)
“牙尖嘴利。”
虞简眯起双眼:“早就听闻,你那同门曾借浩然长河现世之力入神都金阙,”
“说好听些,是登闻叩阙,可实际上……”
“那是犯阙逼宫,大逆不道!”
“竟还借浩然长河之力,将邪剑散布天下,弄得如今天下大乱,简直是狼子野心!”
“有如此同门,你也难脱干系。”
虞简寒声道:“本公子还曾听闻,你手下还有十万阴兵鬼卒。”
“且不说御使阴鬼亡魂,扰乱阴阳,犯了阴司律令,”
“私蓄兵卒,本就犯了大稷律法,不知你可有辩解?”
堂上众人心中一凛。
他们虽想看好戏,本来也只以为虞简要用尊胜寺之事发难,却没想到虞简竟将话说得如此狠绝,竟用如此大逆之名作文章。
不论这江舟心中作何想,今夜若没有个应对,这犯上大逆之名就难以洗脱。
这分明是要致人于死地啊!
众人向江舟看去,颇有几分玩味。
倒想看看此人究竟如何辩解。
“呵呵……”
他们却没有看到江舟脸上有半分慌乱,反而轻声一笑。
听他说道:“江某也曾听闻,虞公子素有结交豪杰,广邀四方贤士之名,”
“虞定公麾下飞廉铁骑天下更是闻名,江某所居的待四邻,市井小名,都如雷贯耳。”
堂人众人闻言,顿时收回目光,一副眼观鼻,鼻观心,如若不闻的模样。
这种话栽在江舟身上,他们可以当好戏看。
可放到虞定公身上,那就不一样了。
毕竟,此事真假,这些江都显贵心中都是有数的……
“有意思……”
广陵王饶有兴致地看着江舟。
他身旁的虞简先是一怒,旋即大笑:“哈哈哈哈!我父贵为公候,封疆裂土,于国中自有制封文武之权,岂是你区区一个五品小官可相提并论?”
江舟笑道:“那是自然,区区江某,自然不能与公侯之尊相比。”
“我大稷爵分三等九列,一等王侯,可建国千里,封文武百数,位不过四品,拥左右两军,数不过万,”
“不过若江某所知不错的话,虞定公仅麾下飞廉铁骑,就不下三万之数……”
“如此基业,也不知可谋得公子口中的大事否?”
“大胆!”
与虞简同席一人拍案而起,直指江舟怒喝道:“卑贱之人,怎敢在此大放厥词!”
江舟目光一转,落到那人身上:“卑贱之人?”
悠然笑道:“不知这位贵人姓甚名谁,官居几品,有何功绩?”
那人傲然道:“本少爷方唐镜,我父官居三品,拜礼台令,位居阳州六府台之首,制治阳州礼典,理群臣,御万民,功在千秋!”
“呵……”
江舟发出一声晒笑,旋即面色骤然一冷,喝道:“本官问的是你!”
方唐镜一时间竟被他气势所慑,嗫嗫嚅嚅:“我、我……”
江舟冷笑道:“想不起来?还是你根本只是一介白身,无功无位?”
“本官入肃靖司以来,斩妖鬼,诛邪魔,平楚乱,守吴地,护万民,得今上御赐同绣衣郎出身,官封五品,乃朝廷命官!”
“你区区一介白身,竟敢直呼本官名讳,口口声声卑贱之人,你置朝廷于何地?置当今人皇于何地?”
“还是说你那位六府台首官的父亲,已经不将朝廷,不将人皇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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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一边说着,一边缓缓站起。
方唐镜只觉一座山在朝他缓缓压下,面色惊恐,双脚一软,竟坐倒在地。
“你、你胡说!你血口喷人!”
面色仓皇,嘴里只知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江舟一声冷笑,抚袖道:“一介白身,卑贱小人,不配与本官语,下去吧。”
还没发力呢,就倒了。
不就是扣帽子?谁不会呢?
江舟用目光在厅堂中扫过。
目光所过之处,诸人竟为其所慑,纷纷避让,不敢直视。
避过之后,才反应过来。
心下暗惊,此子好浑厚的修为。
若单只是武者之意志,除非入圣,否则绝对没有这般威慑之力。
毕竟这里满堂的显贵。
显贵之所以能显能贵,可不仅是家世。
正因家世显贵,才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资源,也有着常人远远不及的成就。
如方唐镜这般的,毕竟只是少数。
此人分明不止是一身武道意志有成,而且身具浩然之气。
除却文道浩然,还有什么能在这般三言两语、举手投足间便能质问人心?
倒是忘了,曾听闻此人文名不俗,当朝太宰李东阳也与其有师徒之份。
此前还曾怀疑,如今看来,怕是真有其事。
堂上众人虽是一副看戏心态,却也不无想借虞简之手试探之意。
直到此时才惊觉。
有关此子的种种传闻,怕是无虚。
若是如此,其身后师门,加上李东阳,这般靠山势力,此子根脚之浑厚,已经不下当世诸多名门大教子弟。
虞简还真未必就能讨得了好去。
不谈堂上显贵的种种心思。
江舟却已不耐这种幼稚的口角之争。
目光扫过厅堂,将诸人神情都尽收眼底。
冷笑道:“虞简,今夜你邀我来此,是什么目的,你自己清楚。”
“这种小孩子的把戏就不要再玩了,本官大好男儿,实在不想与尔等这般膏粱纨绔为伍,想做什么,只管划下道儿来便是,本官一并接着!”
他虽对着虞简,话却是对着堂上所有人说的。
堂上众人也不是蠢笨之辈,听出江舟话中之意,心下不由暗怒。
却大都被他凛然的气势所慑,一时说不出话来。
“好,好,好!”
虞简此时反而平静了下来,阴恻恻道:“本公子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狂的。”
“不过本公子送你一句忠告,太狂的人,往往都不会有好下场。”
“若是得罪了自己招惹不起之人,本公子怕你活不过今晚啊。”
“哈哈哈哈……”
江舟大笑几声,盯着虞简,寸步不让:“虞公子,我也有一句忠告与你。”
“人贵自知,做人,没有本事不要紧,但千万不要自视过高,仗着先人余荫,四处蹦跶,上窜下跳,小心阴沟里翻船,害人也害己。”
“像虞公子这样的,江某倒是怕你连活着走出碧云楼的大门都难。”
两人如此针锋相对,赤裸裸的杀意毫不遮掩,令堂上众人都是纷纷一惊。
这是要撕破脸皮了……
第393章 脱身? (求订阅、月票)
两人剑拔弩张,针尖对麦芒。
一时间,堂中气氛变得阴沉紧迫。
令人窒息。
堂中众人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神色莫名。
其实在场之人,也并不是全都对江舟心怀恶意。
除却素霓生、曲轻罗这些旧识,梅清臣这些肃靖司同僚外,也有不少人对江舟心怀善意。
甚至江舟此时此举,还令不少人都暗自觉得此人真是好大的气派,真真是大丈夫……
难以自抑地心生敬佩。
而那位虞公子,虽然出身高贵,可为人如何,众人都是心知肚明。
不说鄙夷,却也有不少看不上眼。
若是两人真的打起来,恐怕也会有不少人袖手,甚至偏向江舟。
再加上江舟也并非全无根底之人。
其背后一位武圣,虽说不足以横行天下,仅仅是江都之地,就不缺少武圣一流。
却已经有足够的筹码,让人在他身上压宝,赌上一把。
若非如此,以虞简此人的脾性,看谁不顺眼,直接就绑了回去,任意施为,打杀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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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怎么可能会“动脑子”?
“好了。”
就在此时,一声轻笑,从上首主位传来。
紧迫的氛围为之一松。
说话之人是一个身穿公侯袍服的富态中年。
正是虞简之父,虞国国主,虞定公。
“此乃为诸位仙门高弟接风洗尘的大宴,你们这些小辈在此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虞定公一脸富态,神色温和,如同一个普通的富家翁般。
“简儿,这么多长辈在座,你不得无礼。”
“这位江士史,得饶人处且饶人,也请嘴下留德吧。”
他左右各说了一句,看似各打了一大板,不过态度却已经很明显。
这也是应有之理,一个是亲儿子,一个不过是不相干的小官。
虞定公能到此时才出声,已经令在座众多显贵心中暗自佩服,赞上一句“老奸巨滑”了。
堂人诸人暗叹之时,便以为此“老奸”既然开口了,那么今夜当是以江舟就驴下坡,说几句低头的场面话便结束了。
虽然低了头,却也是逃过了一劫,并不算亏。
“呵呵……”
才缓一口气,却又听一声满是讥讽的笑声。
“小的说不过,换老的了?”
“嘴下留德?敢问令公子可知德字如何写?”
“……”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脸上毫不掩饰讥讽的江舟。
这小子……失心疯了?
还是来时被狗咬了,疯毒攻心,到这里乱咬人来了?
侧座首位,是一个头戴高冠,一身白色道袍的年轻道人。
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江舟,朝身边的素霓生笑道:“神光道兄,你这位朋友真是……豪气干云啊。”
素霓生张了张口,苦笑一声。
其实此时他心中是有几分愧意的。
他将江舟视为知交好友,本该义无反顾地与其站在一边。
不过他却是身不由己。
他不是孤家寡人,身后有师门,头上有师长。
处世行止,并不能凭一时好恶。
在南州叛乱之时,他虽有心做些什么,却被师门召回。
也因此,他对江舟是一直心中有愧的。
江舟身旁,曲轻罗神色不变,依旧清冷淡漠。
但却在静静地看着江舟,眸子里透出几分好奇之色。
落在别人眼里,自然又是另一番意思。
“江士史,莫要冲动啊!”
另一边,梅清臣和几个肃靖司的官员满头大汗。
暗暗扯着江舟的衣角,低声苦劝。
上首,虞定公笑意依旧,打量了江舟几眼,才慢声道:“年轻人,还是不要太过锋芒毕露为好。”
江舟现在就像是生怕别人不发飙一样,往死了撩拨。
闻言晒笑一声:“不锋芒毕露,那还叫年轻人吗?”
“江某可不想垂垂老朽之时,再倚老卖老。”
“……”
此言一出,满堂无声。
就连台上唱戏的名角也被吓得噤声,停了下来,在戏台上低伏着身子。
只有坐在贵戚席中的广陵王都快笑出声来了。
要不是顾忌从在首席上的自家老父,他早已经鼓掌叫好了。
“卑贱竖子!”
“你好大的胆子!怎敢辱我父!”
别人可以沉默,虞简却不行。
他猛地站了起来,一脚踹翻了席案。
“虞简,退下!”
虞定公却将其喝住,脸上仍旧笑眯眯不知喜怒。
他也没去看江舟,侧过脸道:“果然是年少得志,意气飞扬,倒也非过错。”
“妙华尊者,看来贵寺红衣法王与这位江士史也只是一时意气罢了,倒无需在意。”
果然,这个老奸……
众人闻言暗道一声。
被一个小辈当众唾脸,居然能忍下来。
一句话间还将火气引到了尊胜寺上。
他这话,看似寻常,不着烟火气,却是毒的很。
这事虽然本就人尽皆知,但将之当众挑明了性质便不一样了。
这是关系到尊胜寺脸面尊严的大事了。
就算妙华尊者佛法精深,胸怀过人,不将之放在心上,却也不得不维护尊胜寺脸面。
“唉……”
妙华尊者显然也明白此理。
抬起头来,枯瘦的脸上露出几分愁容。
“江施主……”
他才一开口,曲轻罗便已经站了起来,默默地站到江舟身后。
不发一言,却令在场之人心中一惊。
这……
以曲轻罗的身份,完全可以代表九天玄母教的态度。
这般旗帜鲜明地表明态度,难不成这两人还真的……
这时,素霓生左右看了看,欲言又止。
最终叹了口气,也站了起来。
走出席面,来到江舟身前,转身扫过堂上,说道:“诸位居士,江兄是贫道好友,今日难得重逢,诸位居士,能否容贫道先行退席,与江兄稍叙别情?”
说完,又看向妙华尊者,施了个道礼:“还请妙华尊者成全。”
他话虽说得含蓄,却是阵仗分别地站在了江舟一边。
令在场之人都一时失语。
又一个……
这可是纯阳宫啊……
九天玄母教,纯阳宫……
众人看向江舟的眼神已经全变了。
若说传闻之中有关他自己的来历,令人半信半疑,心有顾忌。
此时却是不得不正视了。
妙华尊者站了起来:“阿弥陀佛……”
“道兄言重了,请自便。”
以纯阳宫和九天玄母教的威名,他退这一步完全没毛病。
“多谢。”
素霓生舒了一口气。
转身朝江舟笑道:“江兄,走吧。”
“……”
江舟眼角微微一抽。
大哥,你搅什么局啊……
废劲巴拉演了一晚上戏,被你三言两语给搅和了。
纯阳宫了不起啊!
好像还真了不起……
看这些人的脸色都变了。
他要达到这效果,今晚不杀个百十来人是不可能的。
还有曲轻罗这蠢女子……
江舟回头看了她一眼。
你又是怎么回事?
曲轻罗迎着他的目光,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睛,眼底透出几分疑问。
“唉……”
江舟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道:“走吧……”
一盘棋下到中途,被人一把掀了,还是出自一番好意,有火都发不出。
梅清臣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离席和二人离去。
在众显贵的莫名目光中,有一道怨毒无比的眼神。
虞简将座旁的地板都抓出了一个坑,眼中满是妒恨。
这么简单就想脱身?
做梦!
“噗!”
广陵王此时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首位上一道严厉的目光投来,令他笑声一止。
连忙起身:“父王,孩儿内急,恕孩儿无礼了。”
说完匆匆转身,一溜烟跑了出去。
第394章 阻道 (求订阅、月票)
“殿下,怎的要走了?”
鱼离池闻讯赶来,正好撞上“尿遁”的广陵王。
广陵王朝楼外张望了一眼,拍了拍鱼离池道:“本王找着大乐子了,美人你好生在碧云楼中待着,千万莫要出去。”
说完一脸笑嘻嘻地就要追着江舟几人出去。
目光扫过她身后,却是神色微震:“咦?这位是?”
鱼离池看了一眼身后的抱琴女子,笑道:“她叫黄雪梅,是楼里临时招的乐师。”
“乐师?”
广陵王啧啧称奇。
这女子……
姿容绝美,还算其次。
如此英风霸气竟然出现在一个女子身上,简直是奇事。
广陵王摇摇头,没有多想,快步跑了出去。
他现在对外面的乐子更感兴趣。
……
出了碧云楼。
离了弦歌坊,已不见那处的繁华夜景。
街巷上空无一人,寂静无声。
江舟才道:“神光道兄,你今夜似乎有些冲动了,怕是不好向师门交代吧?”
“……”
素霓生脸皮微微抽动。
就你还好意思说贫道冲动?
得益于良好的素养,这句话他终究没有说出口。
“唉……”
他叹了一声道:“江兄,南州之乱,贫道已心中有愧,今日若是再退,怕是此后道心难固,”
“所以江兄不必挂怀,此事贫道是为了自己,并非为你。”
我谢谢你啊!
江舟脸皮也抽搐了一下。
转过脸又道:“曲姑娘,你又是为何?”
我记得咱俩的关系没这么好吧?
不仅不好,应该还有些怨隙。
若是换了别人,像是薛妖女那种肚肠绕了无数道弯儿的人,他绝对会怀疑对方别有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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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位圣女嘛……
她大概没那脑子。
曲轻罗与二人并肩而行,完全不知道身边就有人在腹诽她的脑子。
闻言神色淡然,莫名其妙冒出一句话:“我听说了。”
“啊?”
“听说什么?”
江舟一头雾水。
曲轻罗仰起螓首,直直盯着江舟。
玉颜清冷,眸中却透出了光,这是一种希冀向往的光。
江舟目光有点想闪躲。
太晃眼了……
曲轻罗少有地露出几分奕奕神采:“仓廪实而知礼仪,衣食足而知荣辱。”
“啊?”
江舟有挠头的冲动,转过脸来看向素霓生,有求助询问之意。
曲轻罗已经说道:“是你说过的话。”
江舟这会真挠头了:“哦?有吗?”
“你还说过,大稷国之将亡。”
“?!”
江舟一惊:“姑娘,熟归熟,你这样造谣就不对了。”
“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就算有,也是我吃亏,记仇也是该我记,你害我作甚?”
曲轻罗目中透出疑惑:“我何曾害你?”
素霓生忍不住笑道:“江兄,你曾经在吴郡烟波楼与大儒李东阳、白麓众学子论道,这些话是你那时所说,难道不记得了?”
“……”
好像是有这回事。
不过他原话是这样的吗?
这断章取义得也太过份了吧?
“你劝过我,这天下从来不是哪一人,哪一家,哪一姓可救得。”
“那个时候你分明是有话未尽,又说过这样的话,你定然知道,要如何救得天下,救得苍生。”
曲轻罗目中放光,紧紧盯着江舟:“所以我要问你,究竟要如何如做,才能救这天下?”
“……”
江舟额角已经见汗。
这问题也太大了……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江舟喉头滚了滚,干笑道:“曲姑娘,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素霓生侧过脸,忍着笑。
说道:“咳,江兄,曲姑娘所言确实是真的,她此番来江都,也是为了寻江兄你,”
曲轻罗竟伸手捏住他的衣衫,满希冀道:“只要你肯告诉我,无论有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江舟与她对视了一会儿。
她眼中的光芒和坚持令他动容,却也一样令他头疼。
这傻女子的脑回路他已经见识过几次了。
若是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恐怕绝不会善罢干休。
“……”
到底是哪个混球没事她提这种事?
他还纳闷呢,这曲轻罗今夜的行径这么古怪。
其实真是一点没有虚假,确实是有话要跟他说……
老实说,别说是别人,连他自己都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这傻女子是终于发现了自己的闪耀,被他迷上了……
敢情是自作多情了……
“江兄!江兄!”
“等等我啊江兄!”
江舟正有些头疼怎么应付这曲傻子,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呼唤。
江舟回头。
却见一个一身贵气华服的男子正颠颠地朝他跑来。
素霓生讶异道:“广陵王殿下?”
广陵王追上几人,面上露出开怀之意。
“神光道长,曲仙子。”
先是打了个招呼,又看向江舟,眼中满是笑容:“江舟兄弟,本王乃襄王之子襄遂,交个朋友啊?”
“……”
江舟对这个自来熟的家伙有点蒙。
“哦,江某见过广陵王殿下……”
广陵王挥手打断:“诶,你要当我是朋友,就别这么叫我!”
我本来就没当你是朋友……
江舟暗自嘀咕,嘴上却顺势道:“襄兄。”
“哎!我就说江兄弟你不是个俗人!”
广陵王满脸笑容,似乎很开心。
江舟嘴角微微一扯,说道:“不知殿……襄兄有何见教?”
总不能真是追上来交友的吧?
“哦,正想要来给你提个醒。”
广陵王满脸笑意道:“你今夜如此堕虞简那小子的脸面,以我的了解,那小子肯定不会善罢干休,绝对在憋着什么坏,你今晚想脱身,恐怕没这么容易。”
江舟看他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像是幸灾乐祸。
“呐呐呐!我说什么来着?”
广陵王忽然指着前方,大叫道。
眼中的兴奋更浓了。
素霓生停下脚步:“江兄,且莫冲动。”
曲轻罗神色淡漠,目光冷冷扫过前方。
江舟双眼微阖。
前方是一座拱石桥,虹跨阳江支流。
桥前是一片以石板铺就,极其宽阔的空地。
“得、得、得……”
一阵阵马蹄声从前方传来。
拱石桥上,渐渐冒出一个个青色铁盔,继而是漆黑的马首……
很快,一骑骑铁骑从桥上源源不绝地出现。
在桥前的空地上排开。
青甲黑骑,森然如林。
横绝前路。
第395章 琴声 (求订阅、月票)
“虞简这小子还真下血本,把龙雀四将都搬来了。”
广陵王惊叹道。
不过江舟怎么看,都觉得他很雀跃,很高兴。
“龙雀四将?”
虽然觉得这个自来熟的广陵王有点讨厌,但江舟还指望从他嘴里多知道些信息。
广陵王也不隐瞒,笑道:“你别看虞定公那老家伙传闻中是个老好人。”
“其实这老东西阴得很,一直在暗中蓄势。”
“你之前说他麾下有数万飞廉铁骑,那也只不过是这老东西故意露出来让人看的罢了。”
“他的封地里到底藏着多少东西,我也不能尽知,不过……”
“你和南地楚国打过交道,这老东西暗地里积蓄的实力,就算比不上那位楚王,恐怕也不会差太多。”
“据我所知,就有甘泉宫十二武卫。”
“这龙雀四将,便是其中一卫,龙雀卫的四位统领大将,每一个都是四品修为。”
“一千二百龙雀卫,这阵仗,已经是虞国的一部分老底了,虞简那小子还真舍得下血本。”
广陵王一边数着,一边看向江舟:“我说你以前是不是得罪过这小子?”
“刨他家祖坟了?虞国祖陵也没这么碰……你睡了他老婆?”
说着还时不时地瞥向一旁的曲轻罗。
“……”
江舟听着广陵王一个人的疯言疯语,突然很想连他一起砍了。
也就是曲傻子脑子平滑,像张白纸,不知其意。
否则也用不着他出手。
拱石桥前的空地,已经密密麻麻地排开阵列。
正如广陵王所说,青甲黑骑,不下千数。
几乎将小半条街道都塞满。
远远看去,其余的要道街口,也有人影幢幢,显然也被封锁了。
四骑身披青色明光甲的将领,慢慢从阵列中御马而出。
居中一骑,手执长剑,直指江舟。
高声叫道:“广陵王殿下!我家公子早已查明,此人私蓄鬼物,且私通逆王姜楚,与逆王之女楚怀璧有私,心怀大逆,罪在不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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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特令我等在此等候,伺机擒拿诛杀此僚!”
“为殿下安全计,还请殿下速离此地,以免误伤!”
“呵呵。”
广陵王没有理会对方,抬头看向拱石桥另一头。
那里有一座高楼。
楼上站着两个人影。
其中一个,正是那虞简。
以在场几人的修为,即便是黑夜,隔着老远,也能清晰地看清其人面上神情。
此时,虞简正一脸冷笑得意看着这边。
广陵王笑道:“你看那小子像不像一条仗着人势的狗?”
江舟和素霓生都没有理会这个讨人嫌的自来熟,曲轻罗更是一直像没有看到他的存在似的。
对面的四将又叫道:“神光道长,曲仙子,虞国公子捉拿叛逆,还请避让!”
“唉……”
素霓生叹了口气,走到江舟身前,扬声道:“简公子,何至于此?”
对面高楼上,虞简神色略显难看。
“哼!”
他冷哼了一声。
便见四将高举手中兵刃。
“刀剑无眼,叛逆拒捕,杀伤二位仙门高弟!实乃我等之责,与虞国无干,我等回去之后,自甘领受责罚!”
话音未落,已经挥动兵器。
千余青甲铁骑便缓缓踏动。
一股森严之势缓缓升起。
森寒如霜,锋锐如刀,厚重如山。
素霓生背后长剑出鞘,神光夺目。
“唉……”
“江兄,看来今日又能与你并肩作战了。”
他虽然叹了一口气,但神色语气间,却不见无奈,反而隐隐有一种快意。
不是他好斗,而是南州一退,一直令他郁结于心。
今日若能放开手来,也算是遂了本心。
曲轻罗更是早已经赤足踏空,光辉圆盘于周身若隐若现。
虽一言不发,态度却已经很鲜明。
至于广陵王,早就远远退了开去。
在几丈外一脸兴奋地看着。
丝毫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萍水相逢,江舟本也没有指望这个自来熟会为他得罪人。
倒是素、曲二人令他很是意外。
尽管心中感激,但江舟却不想他们插手。
不是矫情,也不是虚伪客套,而是他们若插手,他想要的结果便要大打折扣。
“二位,你们身份敏感,还是置身事外的好。”
见素霓生欲要开口,江舟先行打断道:“神光兄,我并非逞强,这些人想要伤我,还没那么容易。”
素霓生还在犹豫。
曲轻罗却是重新落到地上。
尘埃微扬,一双赤足却是不染点尘。
神色淡淡地看向江舟。
似乎想看他要如何一个人度过这一劫。
二人都知道江舟实力不在他们之下。
但对面可是四位四品武者,还有千余铁骑。
这些铁骑在兵家高手手中,能发挥的力量甚至不下于一位四品。
在某些方面,尤有过之。
即便是他们三人合力,也未必能胜,何况他一人?
江舟没再说话,踏步走出,直面对面铁骑。
无形之势,在两者之间激起一阵罡风。
江舟衣袍烈烈飞舞。
他却抬头看向高楼方向:“虞简,看来我刚才给你的忠告,你没有听进去啊。”
高楼上,虞简冷笑一声:“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你是不是以为手下有一支阴兵,便能横行无忌?”
江舟心下一动。
忽然紫府之中的九泉号令符传来异动。
柳权?
江舟念动间,便从九泉号令符上获知一些信息。
不由一笑。
原来这就是那虞简的依仗?
他原本还有些纳闷,自己手中的这些力量,难道就真的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不过……
江舟并没有半点动容。
他本来就没打算动用阴世的力量。
阴阳两隔,不是一句空话。
这种力量,还是少动为好。
至少在成气候之前,不能肆无忌惮地动用。
否则很容易引来祸事。
虞简看得分明,以为江舟的沉默是已经发现了鬼门断绝,正惶然无措。
不由冷笑道:“井田之蛙,今日便让你知晓,这天下绝不是你这等卑贱之辈可以放肆张狂的。”
“还等什么?诛杀叛逆,就在今夜!”
“杀!”
龙雀四将闻令大喝。
青甲铁骑骤然加速,蹄声如雷,震动半个江都。
周围千家万户紧闭门窗,闻声战战。
碧云楼上,一道道目光朝拱石桥边望来。
似乎能穿过层层阻隔,看到这里发生的事。
有人皱眉,有人讥讽,有人暗怒,有人淡然……
虞简胆大妄为,在江都城中调集铁骑,封街堵巷,围杀朝廷命官。
换了别人,必然不会有好下场。
但他是虞简,是虞国公子。
除却少数人外,没有人敢得罪。
而这几个人若不发声,恐怕那个士史今夜是难逃此劫了。
“铮!”
就在此时。
突然一声弦音炸响。
是琴音!
滚滚如雷的铁蹄声,竟然也无法掩盖。
一声琴音,竟有金戈铁马之势。
比之那龙雀铁骑更盛!
说来话长,其实不过是眨眼之间。
龙雀铁骑本已冲至江舟身前丈余。
排山倒海一般,要将江舟淹没。
“铮铮铮!”
琴音骤起,嘈嘈切切。
如千军万马突起。
“嘶??!”
一声马嘶悲鸣,人仰马翻。
排山倒海般的铁骑顿时如陷巨坑,前赴后继地栽倒。
余势不减,朝江舟撞去。
“铮铮铮!”
“砰!砰!砰!……”
琴音如水,从高天泄落。
飞流如瀑,怒涌如龙。
青甲铁骑一个接一个,轰然爆裂。
连人带马,炸出一团团血雾肉雨。
没有一骑能突入江舟身前一丈之内。
不过是数息之间,已经有数十骑莫名其妙地炸得无影无踪。
在众人看来死定了的江舟,此时却是一动不动。
龙雀四将急急勒令铁骑止住。
军势一转,却哪里那么容易停止?
又接连莫名其妙地栽进去了数十骑,才堪堪止住。
所有人此时都惊骇欲绝地看向街旁一座屋顶上。
那里有一个身着白色男装,头戴屋山帻冠,有着绝世姿容的女子。
脚踏屋脊而立,一手扶膝,一手拄琴。
居高临下,斜睨下方铁骑,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屑冷笑,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英气、霸气。
女子?
竟是一个女子!
全天下的男人,恐怕也找不出几个能有如此气概。
何况一女子?
第396章 弯刀 (求订阅、月票)
此人的出现,令碧云楼与各处暗中窥探此处的大多数人都惊愕失色。
不仅是因为刚才的琴声,更是心神为其霸气所夺。
“干什么?”
高楼上,虞简从惊愕中回过神。
不知为何,他看到屋顶上出现的英姿堪称绝世的女子,一张还算俊朗的脸突然扭曲了起来。
全然没了那种公子贵气,疯狂地喊道:“给我上!都给我上!杀了他!杀了他!”
“给我杀了这贱民啊啊!”
即便隔着一条河,江舟等人都能感觉到他的那种疯狂的戾气。
神经病吧?
江舟不由有点纳闷。
他和这个人也没有结仇吧?
甚至连见都没见过,今晚在这里截杀他,说是因尊胜寺之事,他想为尊胜寺出头,借机讨好,还能勉强说得过去。
毕竟勋贵子弟,惯是高高在上,想要踩死一只“蚂蚁”可以理解,脑回路有点不正常也可以接受。
可这么痛恨他的模样,至于吗?
“江兄,你小心啊!虞简小子已经被你气疯了!”
躲在远处的广陵王跳起来喊道:
“这小子很好色的,而且还是个疯子,把全天下的美人,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视为禁脔,最见不得别人有美人了!”
“连本王的女人他都敢觊觎,你这一次两个,他今天晚上不弄死你肯定不会罢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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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
满心的无语。
他回头看了一眼曲轻罗。
这曲傻子倒是有成为祸水的资质。
可他幻化出的琴魔……
怎么感觉这么怪……
龙雀四将在虞简疯狂的叫唤下,顾不得考虑如何对付那诡异的琴声,不得不重整旗鼓,发起了一轮新冲击。
“哼!”
琴魔骤然冷哼一声。
飒爽英姿的脸庞陡然罩上一层寒霜。
随着他的修为的暴涨。
梦幻泡影之法也有了些改变。
分化出来的幻身已经与他本体有些分裂感。
分在幻身上的一丝心神,也受到了“人设”的感染,潜移默化地往那边靠拢。
有一种独立的趋势。
与之前相比,之前就像是控制一个没有神智的游戏角色,而现在,更像是在控制一个有了几分AI的NPC。
所以这化身倒也不全然是他在“演”。
而是“本色演出”。
以他幻化出来的这尊人物的个性,哪里能忍受他人哪怕一丝一毫的冒犯?
当下反掌一拍,枯木龙吟翻转飞起,横悬身前。
“铮!”
“铮铮!”
双手于弦上翻飞,拂、抹、进、退、捻。
几不能见影。
琴声瞬间炸起。
霎时间便令人如从大地直上九霄。
淙淙铮铮,清越似水。
吟吟啸啸,亢似龙吟虎啸。
一时间风起浪涌,澎湃浩荡。
万壑争流,惊涛拍岸。
“嘶?!”
“啊!”
人惨嚎,马悲鸣。
不久前的一幕再现。
血雾肉雨,团团炸现。
残肢断臂,红白四溅。
龙雀铁骑也没有愧对广陵王的赞誉。
如此人间炼狱之下,却没有半点停顿。
前赴后继,此起彼伏。
前方江舟三丈开外的地域,都如同噬人的炼狱,却依旧义无反顾地冲锋陷阵。
千余铁骑,如潮怒涌。
“这……”
素霓生和曲轻罗目中都露出几分不忍。
不过即便是心善如曲傻子,也没有跳出来阻止。
若是连敌我都分不清,对敌人还存着迂腐之心。
他们也修行不到如此境界。
就算有身后守门护着,也早就被别人玩死。
躲在远处的广陵王反倒是满脸兴奋。
竟然也不顾凶险,颠颠地跑回来,兴奋地道:“江兄,黄雪梅是你什么人?”
“这是什么功夫?能外传吗?此事过会你千万要将她介绍给本王认识!”
“……你怎知她姓名?”
江舟自然知道为什么,不过他面上仍露出疑惑道。
广陵王果然不疑有他:“哎,刚才出来时在碧云楼见过,早知道是如此奇女子,本王定要结交一番!”
他兴奋得有点不正常。
脸色一片通红。
不仅是因为他本性如此,也是因为这琴声。
即便他修为不浅,“黄雪梅”的琴音也并非针对他,也仍然带给他极大的影响。
“给我杀!”
“把其他人马全都调来!杀了他!”
高楼上,虞简已经陷入了疯狂。
从四面八方,各个街巷道口都有铁骑涌来。
连素霓生和曲轻罗都微微变色。
江舟和“黄雪梅”脸上同时出现一丝冷笑。
比人多?
这门功夫最不怕的就是人多!
当初“梦”出这东西来,为的就是群殴。
一个人殴打一群那种!
在远处各逞所能,窥探此处的人们,见得虞简此时作态,都不由暗暗皱眉。
虞定公堂堂一方诸侯,堪称天下有数的枭雄。
怎的其子竟如此不堪?
不过他们也只是暗自皱眉。
此时所有人目光都为那女子所吸引。
更为其抚琴的双手所夺。
惊叹之余,却也有一丝莫名的怪异感。
“六指!”
碧云楼上,已有人难以按捺,惊呼出声。
这时人们才注意到。
那双抚琴的手,看似完美无缺,可原来却竟是六指。
十二根手指,并没有给她抚琴带来阻碍。
反而给人一种本应如此的感觉。
换成了十根手指,断然是弹不出如此惊天动地,断魂绝命的琴曲来。
“动手!”
那龙雀四将见得麾下铁骑不断残死,却无人能近江舟的身。
便知有此女在,想用军阵陷杀此人是做梦。
当下不再指挥,手提兵刃,便策马而出。
四人如同四道利箭,瞬息间如突破究竟般。
头顶四条血柱隐隐,冲天而起,四柄双手长剑高举。
剑还是那四柄剑,在他人眼中,却似乎变成了通天的巨刃。
无边血煞滚滚。
这是他们势。
窥探之人,有不少已经猛地站起来。
他们没有想到,虞国的龙雀四将竟然已经达到了这种程度。
四人本已不凡,似有某种秘法,能将彼此气势相合,几乎比得上一尊三品入圣!
那个人……完了。
“嗤……跳梁小丑,不知所谓。”
一声嗤笑声,很轻,在此时却尤其刺耳。
却是龙雀四将剑下要斩之人。
江舟露出与自己本性并不相符的轻蔑讥笑。
动也不动,甚至负起了双手。
与此同时,一道道五色云烟已经将他周身笼罩。
龙雀四将的剑斩落,便如同蚂蚁撼巨树。
五色云烟没有一丝摇动。
龙雀四将却是脸色一变,猛地倒飞退却。
不仅是他们,无论是在哪里,只要是看见这里的景象的人,没有人能再坐着。
全都站得笔直,神色震骇地看着江舟所立之处……
头顶半空。
出现了一尊尊散发着恐怖气势与烈焰的神魔。
头戴五骷髅冠,身穿蓝缎虎皮裙,周身黑蓝。
发赤土扬,须眉如火,额有竖眼,獠牙露齿卷舌,三目圆睁,火光喷吐。
金刚钩绳自两侧垂胸,上缀骨饰蛇饰,庄严威怖。
大力金刚有相神魔!
整整三十六尊!
足立莲花日轮座,赤焰熊熊,于五色云烟之中时隐时现。
威怖四方!
碧云楼中,连那从未有动容的妙华尊者,也猛地站起。
深陷的双目死死盯着三十六尊有相神魔。
惊愣难掩,口中喃喃自语:“金刚九会,大力威怒金刚法相?”
“不……不对,不是……”
“究竟是什么……”
“如此精纯的佛门气息……”
拱石桥那头。
龙雀四将正头也不回,朝高楼急驰而去。
高楼上。
虞简面容扭曲。
他身后是一个山羊胡文士,此时神色震怖。
叫道:“公子,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此夜一轮满,清光何处无!”
也不等虞简同意,便口诵诗文。
竟与虞简两人一起,化为清光,朝四面八方流泄。
就在此时。
一道寒光一闪即逝。
仿佛天上弯月坠落大地。
却不过存在了一刹那。
连一个呼吸都未曾开始,便已不见。
只这一刹那,便惊绝了所有人,艳绝了整个天地。
连三十六尊有相神魔的神威也有一瞬间的黯淡,被其夺去光彩。
“咕咚”一声响。
寒光过处,一颗圆骨碌的东西却从高楼上滚落了下来。
那是一颗人头。
虞简的人头!
山羊胡从虚空中滚了出来,落在地上。
看着地上人头,浑身颤颤。
“你、你是……什么……人……”
一个青衣人影站在高楼尖顶上。
身形削瘦,面庞白皙,相貌平平无奇。
手中握着一把刃圆如月的弯刀。
其身后,是一轮明月。
似挂在高楼尖顶上。
一道月光照落,漆黑的刀身上隐隐现出几个字。
有人已经看清,不由自主地念了出来:
“小楼、一夜……听春雨……”
第397章 魔琴,魔刀 (求订阅、月票)
“小楼一夜听春雨……”
碧云楼中,传出一阵喃喃之声。
“此刀……竟似九幽冥金所铸,且内蕴巫月之精……”
“好深重的戾气,好恐怖的魔性……”
“魔刀……魔刀……”
“此刀一出,恐有不祥……”
这些一眼就能看出弯刀质地的人,自然也能看出这把刀虽非天府奇宝,却竟已有几分天府奇宝的威能。
只是看上一眼,便从其中看到了恐惧、毁灭、灾祸、杀戮……
等等一切负面的极致,似乎能将人的目光、神魂、精血等等一切,都尽皆吞噬。
如此魔性,若让其吞噬足够的生灵活血,有朝一日,定然能更进一步,比之天府奇宝也不遑多让。
此时,他们竟有一种感觉:虞简能死在此刀之下,不冤……
“此子身后师门怕是……”
远胜传闻!
仅仅是他们所搜集到的讯息,这个江舟身边,已经出现了一股令人无法小觑的势力。
那个传言中的武圣就不必说了。
与其同辈的就已经出现了几个,而且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一个盗帅楚留香。
曾夜盗平蛮将军府,不留半丝痕迹。
元千山至今没有找回失窃重宝,甚至连人影都没见着。
还有传闻,此人在山界冥河之畔,曾展露剑术,一剑碎杀螺山四魔。
其剑术几近于道,更有一剑,连玉剑城执尘剑主也曾多次赞誉,为天外之剑,不是人间所有。
阳州上到显贵,下到平民,都恨之入骨的绣衣盗,都是借其名头,才聚众成事。
一个谪仙人李白,那就更不用说了。
斗酒百篇,才压天下儒门俊彦。
被誉为“天下之才一石,独占八斗”。
以五品之身,竟能令浩然显世。
铭刻浩然,令儒门底蕴骤增。
即便他曾落了小半个大稷的儒门后起之秀的脸面,整个儒门却也不得不记他的好。
儒门内部对其是何态度且不说,但对外,必然是态度一致,得罪他,便是得罪儒门。
如今又出现了这么两个人。
一个英姿绝世的女子。
一曲未竞,千余龙雀卫竟折损了大半。
最后出现的这个手持弯刀的男子,显然也不是个易与的。
其手中魔刀,身上隐而不发的魔性,竟令他们看了也心神不稳,魄为其所夺。
连虞国公子竟也一刀斩了,毫不顾忌……
这才是令他们心中最为震骇的。
一个心中没有任何顾忌,眼前没有任何阻碍,想杀人便杀人,还真有能力杀人的存在,才是最令他们这种层次的人忌惮的。
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讲“规矩”。
一但有人破坏规矩,还有能力破坏规矩,那种恐慌比杀戮更甚。
更可怕的是……
众人远远看着那三十六尊脚踏虚空,如神魔一般的存在,心中都忍不住发出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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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尊四品……
加上那尊传闻中的武圣,这股力量,已经完全足以改变整个阳州的局势!
虞简……不,应该说是虞定公那个老奸,这次的算盘算是落空了。
不仅落空,还赔上了自己的一部分老底,甚至连亲儿子也赔了出去。
碧云楼中,一些人想到这里,震动不已的心里,反而好受了些。
不约而同地暗暗瞥向虞定公,想要看看他是什么表情。
但令他们失望的是,这老狐狸脸上看不出半点喜怒来。
非但如此,嘴角竟然还挂着与往日一般的假笑。
令不禁怀疑,这老东西是不是一直在脸上贴着张假面具?
其他的倒也罢了,他亲儿子的头颅还在地上滚呢。
居然还笑得出来?
失望之余,也生起一阵难以自抑的寒气来。
这样一个人……
太可怕……
那个江舟……
他们本想的是这江舟此番已是虞定公结下了死仇,恐怕不会有好下场。
没有人会认为,虞定公会真的不在乎亲子的惨死。
不过转念一想,以此子如今展现出来的势力,虽未必足以胜过虞定公这老狐狸,却也足堪与之抗衡。
这老狐狸想对付他,也没那么容易。
否则他也用不着如此隐忍。
“方寸山……”
众人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
此名虽不见经传,但以他们的势力,想要知道并不足为奇。
不管如何,这个名字,自今日之后,注定要震动阳州。
甚至在整个大稷,也能占据一席之地。
……
将是兵之胆。
虞简一死,龙雀四将一逃。
龙雀卫便只能是被琴音屠杀的份。
大半龙雀卫被琴声崩碎成一团团血雨,此刻终于丧失了胆魄。
再也无人敢向前冲。
一个个丢盔弃甲,甚至连马都不要了,亡命地奔逃。
不少人更是直接跳入河流中。
那山羊胡和龙雀四将眼见虞简身首分离,对方高手接二连三出现,尤其是空中那三十六尊神魔,简直令人绝望。
便连虞简尸首都不顾不上了,掉转方向,每人都朝着不同的方向奔逃。
此时,众人只见那高楼上的青衣人又动了。
一脚踏出,一道刀光如线。
刹那便缠上一人。
一沾即分,又朝另一人缠去。
如此一线相连,缠绕如丝。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
便见五人便成了十截。
上半身分离滑落,下半身还在向前跑出一段距离,才余势渐消,栽落下来。
“……”
众人只觉心中生寒。
若说刚才那一镰弯月,是世间极简。
这几刀,便是世间极繁极复。
一刀挥出,刀中套招,式式连环,穷极变化。
千招万式,尽在一刀之中挥洒而出。
已是人间刀道中的极致。
技近于道!
其中更是隐隐含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魔性。
不仅摧毁了那五个人,连他们这些远远窥探的人,也被这丝魔性缠上。
在心间挥之不去。
一股狂躁之意渐生,有人脸上竟隐现狰狞之意。
“刀本无魔,魔由心生……”
“阿弥陀佛……”
只听一声佛号响起,众人心中一清,回过神来,满脸冷汗。
纷纷朝妙华尊者一揖拜谢。
妙华尊者摇摇头,面现慈悲之色。
口中叹道:“心魔附刀,天魔附身……”
“果真是……魔刀……”
妙华尊者目中隐现担忧。
一把魔琴,一把魔刀……
第398章罢宴 (求订阅、月票)
眼见拦路的龙雀四将与千余龙雀卫几乎殊途殆尽。
连同虞简自己身首异处。
碧云楼中,一片死寂。
“当!”
忽然有人拍案而起,怒声道:“此人也太过胆大包天!”
“竟敢在江都城内大肆屠杀,还是杀的官兵!”
“连堂堂虞国公子都遭了毒手!”
“襄王殿下,虞国公,妙华尊者!如此凶狂贼人,难道还要任其逍遥不成?”
“……”
众人一惊。
却都是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那人站在堂上怒吼。
要不是事不可为,用得着你来说?
换了一个人,在他动手之时早就已经身首异处。
真以为虞定公这老狐狸真的对他那个草包儿子这么放心?
虞简那草包能指挥得动龙雀四将,若没有老狐狸在背后谁信?
除却这明处的龙雀卫,以老狐狸的为人行事,暗中肯定还安排了别的手段。
只不过谁也没有想到,那个江舟竟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他自己究竟有多少本事,还没有见着。
可身后靠山太硬了。
不说那几位高手,就他自己身上那件仙宝,还有那三十六尊神魔。
显然道门力士、佛门护法之流。
三十六尊四品神魔护身!
这要不是他背后师门财大气粗得很,就是此人的身份地位极高极重,或者兼而有之。
几十尊四品的存在,足以将江都甚至整个阳州闹得天翻地覆。
正因如此,这满堂的显贵都保持沉默,静静旁观,不发一言。
不是没有人想做什么,而是没有人敢在此时挑明了。
否则真的和此人不死不休,即便最后杀了他,他们又要付出多大代价?
又如何应对对方师门事后的报复?
这个蠢物,居然还敢在此时跳出来对人喊打喊杀?
“住口!”
更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几个坐在主位的人还没回应。
一人就从席间跳了出来,指着那人怒骂。
竟是肃靖司的梅清臣。
此人一惯八面玲珑,左右逢源。
遇事轻易不会表态,是个官场老油子。
此时竟然最先站了出来。
非但怒骂那人,还大义凛然地朝虞定公怒斥道:“虞国公!江舟乃我肃靖司士史,乃朝廷五品命官!”
“国公之子无故调动军骑驰骋江都城邑,惊扰万民,已是大罪!”
“竟然还公然截杀朝廷命官!是何道理!”
“今日国公若不给本官一个交代,休怪本官一纸诉状呈上金阙,告国公一个私调军兵,纵子行凶之之罪!”
几个肃靖司的官员也站了起来,在梅清臣边上对虞定公怒目而视。
众人神色一时有些怪异。
倒不是因为肃靖司这几个人的作为。
虽然梅清臣此人平时八面玲珑,却也无甚劣迹。
肃靖司虽非铁板一块,但大多数人的归属感还是挺强的。
此时维护自己人,倒也不奇怪。
他们关心的,反倒是虞定公要应对如何。
梅清臣所说的几条,还真没有半点冤枉了他。
若无人追究便也罢了。
毕竟阳州局势特殊,虞定公地位也举足轻重。
但真要追究起来,他也真不好交代。
阳州之地,甚至只是江都一城,可都还没有改姓呢。
面对梅清臣的质问,虞定公只是闭目不语,如若不闻。
气氛一时有些凝固。
“梅司丞,你也不必动怒,此事必是虞简那小子私自妄为,虞国公最多不过是失察罢了。”
出人意料,出声的竟是那位一直未发一言的襄王。
他扫了一眼虞定公,笑道:“虞国公痛失爱子,你且不要咄咄逼人,过会他定会给肃靖司一个交代。”
梅清臣面作犹豫,半晌才道:“如此,下官便遵殿下之命,暂且不究。”
“还望虞国公节哀之后,给肃靖司一个交代。”
“……”
太毒了……
嘴里说着人痛失爱子,你要不要满面笑容?
众人纷纷低下眼皮。
“呵呵,襄王放心,此事,定然会有交代。”
“老夫且先退席了。”
虞定国睁开眼,站起身来。
脸上挂着淡淡的温笑,揖了一礼,便提着衣袍,退席离去。
“……”
也没有人敢在此时去触他眉头。
“呵呵。”
只有襄王发出一声莫名笑声,便也起身离去。
“唉……”
妙华尊者发出一声莫名的叹息,朝拱石桥方向看了一眼,也缓步而出。
龙虎道那位少君左右一瞧,微笑摇头,也站了起来。
如今堂上仙门弟子,都以其马首是瞻。
他一走,堂上顿时空了一半。
剩下的一众显贵面面相觑。
也没有了大宴的心思。
一场本应接连几天几夜的大宴,就此中断。
但众人心中的兴奋之意,却不减反增。
……
拱石桥边。
一片宽阔的空地上,满地血污。
腥恶之气冲天。
三十六尊大力有相神魔已经收起。
素、曲二人都好奇地看着迎面走来的男装女子与青衣男子。
“江兄,这两位……”
“咳,都是江某同门。”
江舟指过两人道:“黄雪梅,丁鹏。”
素霓生刚想见礼,广陵王不知从何处又突然冒了出来。
“哎呀!”
“两位兄……姐!在下襄遂,交个朋友吧?”
“……”
“丁鹏”与“黄雪梅”都冷着一张脸,对其视如不见。
广陵王却如若不觉,仍在两人身边转悠,满脸笑容:“丁大哥,黄姐姐,交我这个朋友很好处的!”
“我是广陵王,襄王是我爹!”
“跟我交朋友,别的不敢说,在这江都,你们吃喝玩乐全都不用花钱!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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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遂!”
广陵王正手舞足蹈,突闻一声怒喝,不由俊脸一怒:“谁特么敢直呼本王名讳!”
转过身来,正要找那大胆的东西。
看到来人,却是神色一滞。
“父、父王……”
“您怎么来了……呵、呵呵……”
“哼!”
襄王大踏步走来,也不理此时只会傻笑的傻儿子。
目泛奇光,在“丁鹏”、“黄雪梅”身上扫量几眼,又落到江舟身上。
“你,很好。”
“今日不便,来日欢迎你到襄王府玩。”
襄王轻轻拍了拍江舟肩膀,转头怒瞪了一眼广陵王,便转身离去。
广陵王哭丧着脸:“江兄,几位哥哥姐姐,我先走了,以后再找你们玩。”
转身屁颠颠地追上襄王。
“呼……”
江舟目睹两人远去,长呼了一口气。
“神光兄。”
“啊?”
“扶我一把……”
“……”
素霓生目露无语,不过还是伸手扶住江舟。
三十六尊有相神魔,两尊幻梦身……
即便他神魂再是暴涨,也不可能驾御得住。
刚才真正能打的,也只有两尊幻梦身,三十六尊神魔不过是唬人罢了。
就算没有两尊幻梦身,他如今恐怕最多也只能驾御四尊有相神魔罢了。
倒是较离南州之时增长了一倍。
刚才那襄王恐怕猜出了几分,才有那般言语。
……
虞定公在江都有一处别府。
此时这虞国公府中。
一人朝虞定公拜道:“国公,适才那人的刀太快,某实在不及救援,请国公恕罪。”
“呵呵,先生不必挂怀。”
虞定国笑了笑:“说来也怪我,太惯纵简儿,以致他胡闹成性,如今终于有了报应,原也怪不得先生。”
“唉……”
那人叹了一口气,旋即面露阴狠:“国公,可要某寻机将那小子……”
他做了个切割的手势。
“怕是没那么容易。”
虞定公摇摇头道:“劳烦先生了费心了。”
“那某先行告退了。”
“咔嚓!”
那人离去后,虞定公身前的桌案被他捏下一角,尽成粉末。
原本满是温和笑意的脸上,此刻一片森寒扭曲。
第399章 疯子
虞定公在府中发着暗火,生人勿近。
不知道在算计着什么。
江舟也没在闲着。
同样在盘算着怎么弄死虞定公。
拱石桥一战后,洗地这种事轮不着江舟。
虞简敢在江都城里调动兵马截道,江都官府不知道是不可能的。
既然被虞简打点过了,那事后洗地自然就是他们的事。
这是一项大攻程。
今夜的一场“血战”,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那是真的到处都是血啊。
千余龙雀卫,几乎都糊在了地上、房子上。
铲都铲不掉。
小半条街道恐怕都得全换了,重新铺设。
更令江都官府难受的是,虞定公竟然没有亲自来给自己儿子收尸。
他们把那两截身首分离的尸体给收了,却头疼着怎么送回去。
可以想见,送尸到虞国公府,绝对不是件好差事。
就算被牵怒丢上一两条性命也不是什么出奇的事。
这一切江舟自然不会去理会。
他们既然敢纵容这样的事发生,那就得承担后果。
他自己没有连他们一起算账,已经是脾气好了。
虞简的手段,出乎他意料的粗暴、直接。
却也正中他的下怀。
倒是其父虞定公,爱子惨死,居然到现在都没有半点反应。
除了这对莫名其妙的虞家父子外,倒没有其他不开眼的人跳出来。
他在家中的布置,反而没有了发挥的余地。
江舟还觉得有些遗憾。
只杀了一个虞国公子,几个四品,还有千余龙雀卫。
在别人看来已经是惊天动地。
但对他原本的目的来说,这些人的分量还是轻了点。
其时他之前还真有些冲动,一不作二不休,借机发飙,把虞定公也给做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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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且不说他有没有可能杀得了虞定公。
就算真能杀了,后果他还真承担不起。
杀一个公子,和杀一个国公,那完全不是一回事。
没了关老爷的庇护,他还真抗不起诛杀一个国公的“罪责”。
也只能暂且按耐下来。
亲子被他残杀,这虞定国就算是只老王八,能抗能忍,也断不可能吞下这口气。
以后有的是机会弄死他。
江宅。
江舟与素霓生、曲轻罗站在院中娑罗双树下。
当然,还有“丁鹏”、“黄雪梅”,也站在一旁,不言不语,扮着高冷。
他正在盘算着怎么弄死虞定公。
曲轻罗正在院中四处扫视。
眼中难得地透出几分惊异之色。
九天玄母教,素来以奇门数术闻名于世。
她修炼教中至高宝典《九天生神章》,造诣极高,岂会看不出这院中的奥秘?
即便她玄母教要布下如此大阵,也不是件易事。
必然要兴师动众,所费极靡。
在这小小的一座宅院里,竟然会出现这样的奇阵?
红衣法王也被他放了下来。
经今夜之事,他对江舟已经没有了用处。
两人之间的本也没有多大矛盾。
挂了他这么多天,也算是足够的惩罚。
自然没有必要再吊着他。
不过江舟本来是放他离去,不过这大和尚有点没脸没皮。
死皮赖脸地凑了进来。
正满是后怕、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
生怕再陷入之前的那种境地。
虽然后怕,但他还是死皮赖脸地混了进来。
就是为了院里这两棵树。
之前来的时候还没注意。
但被吊在门外多日,他早就发现了院里这两棵树不对劲。
“江施主,你这宝树是什么来历?”
娑罗双树下,那生死无常,轮回无尽的玄妙,令红衣法王如痴如醉。
一双眼睛都快长到了树上。
江舟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
朝素、曲二人道:“神光兄,曲姑娘,你们这次齐至江都,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
素霓生面现迟疑。
江舟见状道:“神光兄不必,若有不便,只当我没问。”
曲轻罗从院子的布置中收回目光,回过头,不在意地道:“我是来这里等我师父的。”
素霓生歉意道:“不是贫道有意隐瞒,实在是贫道也不是十分清楚。”
“只知道各家者有后辈子弟,得到师门之令,才到江都来。”
红衣法王终于逮着机会,涎着笑脸,凑过来道:“江施主,贫僧倒是知道些,你让我在你这树下待上一年半载的,贫僧就告诉你,如何?”
江舟一笑:“一年半载?”
红衣法王连连点头:“对对,就一年……不,半年就行!”
“你当我这时百驿馆客栈?”
江舟变脸赶人:“你还不走?难道还没有吊够,想继续吊着?”
一旁“丁鹏”很配合地握信弯刀刀柄。
红衣法王神色微变。
从刚才开始,他就注意到了这个人手中的那柄弯刀。
那隐隐慑人的魔性,似乎能将人的陷进其中。
这刀很邪,很凶。
这个青衣人也和这把刀一样,又凶又邪。
对这样一言不合就拔刀的人,尤其这把刀还这么邪门。
即便是红衣法王,也还真不敢像对江舟一样耍无赖。
干笑了一声:“嘿嘿,贫僧出来多日,也确实该回寺里报个平安了。”
“各位施主,贫僧便不叨扰了。”
一扭身,脚步飞快,出了院门,才回过头,有些依依不舍地道:“江施主,贫僧来日再来拜会!”
说完,又急急离去,根本不给江舟拒绝的机会。
“……”
江舟额头现出几根黑线。
“神光兄,你对这尊胜寺可有了解?”
“尊胜寺……”
江舟本是随口一问,素霓生却现出几分复杂的神色。
曲轻罗已经不在意地脱口而出:“尊胜寺都是群疯子。”
“疯子?”
江舟对她口中说出这个词汇很是意外。
素霓生有些无奈道:“说是疯子,虽有些不敬,但尊胜寺所行之道,确实有些……极端。”
“哦?”
江舟正想追问。
纪玄几人走了过来。
“公子,那小妖已经将一切交代清楚,可要现在动手?”
纪玄和铁胆等人早已将那变化为张实的提灯小童与许氏给拿了回来。
不过却没来得及动手杀了许氏,便是要他们先交代清楚前因后果。
江舟闻言道:“他说了什么?”
那个毒妇许氏没有什么好问的。
倒是提灯童子来接近自己,必然是有什么目的。
第400章 酝酿 (求订阅、月票)
“找我报仇?”
纪玄将从提灯童子嘴里问到的话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江舟也没有什么意外。
当初在南州消闲谷,也算是他将这小鬼给捉回肃靖司。
尽管他并没有损伤半根毛。
记恨在心,来寻他晦气,合情合理。
但……
江舟不信。
当下笑道:“老纪,你觉得有几分可信?”
纪玄道:“依仆看,这小妖并没有说谎,但他并没有完全交代。”
一旁的铁胆捏着拳头,露出森白的牙:“公子,既然这小东西不肯说,就让掩把他的骨头一根根捏碎,再要不说,留着也没用,直接捏爆他的头!”
“提灯童子?”
素霓生诧道。
江舟没有避忌二人,他在一旁听了许久,也听明白了。
“他竟找到江兄这里来了?”
当初消闲谷是和素、曲,还有林疏疏三人一道。
所以素霓生也认为其中有自己的责任。
不由担忧道:“若只是他一个倒还罢了,听闻其祖灯花婆婆对其十分疼爱,怕是不会放任他一人来此。”
“江兄放心,此事贫道也有责任,断不会让江兄独自承担。”
“多行不义,作恶多端,本就该杀。”
曲轻罗神色淡漠,却隐有几分肃杀道:“她不来便罢,若让我知晓,她有意包庇纵容作恶,即便天涯海角,百年千年,也定要将其诛杀。”
“……”
江舟角嘴微微一抽。
素霓生也擦了把汗。
那可是五散仙之一,听说是一位一品至圣。
你说杀就杀?
不过还好她也有自知之明。
凭她的天资成就,短则数百年,多则千年,确实是必然踏能入一品。
届时诛杀灯花婆婆,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这个时候说杀,却为时过早。
江舟摇摇头道:“神光兄放心,这灯花婆婆虽然厉害,江某也不是没有依仗,杀不得她,自保总是无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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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霓生一惊:“江兄难道是有意要引出灯花婆婆?”
以他的心智,不难猜到江舟将提灯童子绑在家中的用意。
见江舟笑而不语,便叹道:“是了,江兄出身不凡,自是不惧。”
今晚见识过江舟故意展露的手段,素霓生也是暗惊不已。
别的不说,那三十六尊护法神魔,即便是在纯阳宫,也是一股不弱的力量。
纯阳宫也有炼制有类似的道门力士。
但就算是他这个几乎被内定为下一代纯阳宫掌教的人,也没有这个福分,能有几十尊四品力士随身。
不是拿不出来,别说四品,即便是上三品的力士纯阳宫也能拿出来。
只不过一来代价太大,二来也没有这个必要。
像这位江兄这般奢侈的门派,他还真是平生仅见。
素霓声暗叹,说道:“不过此事毕竟也与我有关,届时灯花婆婆若真寻来,还请江兄定要言语一声。”
“想来看在我等师门长辈的份上,灯花婆婆也会太过为难。”
江舟笑了笑,随口道了声:“好。”
素霓生一看他神情,便知道他没有放在心上。
只当他是要将此事独自扛下。
不由暗自打定主意,待纯阳宫的师长到来,定要请师长出面,代为周旋。
总不能让江兄独自面对。
“那个毒妇何在?”
曲轻罗忽然有些不耐道。
铁胆心直口快,有点愣愣地指向一处:“在柴房。”
“哼。”
曲轻罗云袖挥动,几个虚光圆盘凭空浮现。
缓缓一转,便见一人被她从虚空中直接摄拿了出来。
竟是许氏被其直接从柴房中隔空摄来。
然后当着众人之面,腾的一下无火自燃。
许氏只在火中哀嚎了声,便化为虚无,连一丝灰烬也未曾留下。
“与妖通间,毒杀亲夫,恶虐幼童,其罪当诛。”
曲轻罗面罩寒霜地说道。
江舟:“……”
素霓生:“……”
刚刚口快的铁胆这时已经不动声色地慢慢挪到了纪玄身后。
只可惜以他的身材,两个纪玄也挡不住他……
江舟捂了捂脸。
他怎么忘了这傻子还是个“嫉恶如仇”的。
当初薛妖女诬他负心,这傻子不问青红皂白就下杀手,还好当时只是一具幻梦身。
他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只好像没看见一般,朝纪玄问道:“张伯大兄弟呢?”
纪玄说道:“张伯大说,许氏恶毒,但毕竟是他继母,为人子者,断无弑母之理,也绝无坐视他人杀母,而置之不顾的道理。”
“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既不能弑母,也不能不报父仇。”
“所以他请仆将许氏带走,置于如何处置,就不要告诉他了。”
刚刚还害怕的铁胆撇了撇嘴,露出不屑之色:“这小子读书读傻了,这样的恶妇,算什么母?”
素霓生叹道:“家中遭此不幸,仍能明辨是非教礼,虽有些迂腐,却也是个至孝守礼之人。”
江舟摇摇头。
虽与他的行事准则不符,但也挑不出什么理来。
他也不好评价张伯大如此是对是错。
“这么说来,许氏幼子,他是打算仍以亲弟待之了?”
连许氏都认,更没理由不认张叔幼了。
纪玄点头道:“不错。”
“他说今后会好生抚养两个幼弟长大成人。”
曲轻罗面上霜寒稍去,盯着江舟,眸子里又放几那种光:
“江舟,该杀的人都杀了,该死的人也都死了,你该告诉我了。”
“……”
江舟故作不闻,朝素霓生道:“神光兄,你住在何处?”
素霓生一愣,道:“纯阳宫有几位外门弟子,在江都城中有座道观,我便在那里落脚。”
江舟忙道:“这样啊?天色已晚,不如改日我再去找神光兄一叙?”
素霓生看了眼曲轻罗,恍然道:“也好,那贫道先行告辞,曲姑娘……”
曲轻罗却已经说道:“我没地方落脚,就住这里。”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各异。
纪玄垂手低头。
铁胆抬头望天。
一点红撇了撇嘴。
连素霓生也走到一旁,摸了摸娑罗双树,似乎在研究树皮。
“……”
江舟道:“曲姑娘,不要开玩笑。”
曲轻罗淡然道:“你怕有人说闲话?我不在乎。”
合着你也不傻。
江舟暗自嘀咕。
……
江舟正在头疼之际。
今夜之事,正在江都城中四处流传。
一股风暴在急速酝酿……
第401章 如影随形 (求订阅、月票)
虞国公子为人所杀!
身首异处!
虞国拱卫甘泉宫的龙雀四将并千余龙雀卫开进江都,截杀一人未果,反全军覆没!
如此消息简单是一记惊雷。
短短一夜间,就在整个江都引爆。
不过是几天时间,就如同飓风一样袭卷整个阳州。
仍然不可遏制地刮向阳州之外。
而其中的主角,杀人者和被杀者,自然是飓风的中心。
原本要成杀人者的虞国公子虞简,却反而被杀者。
原本的被截杀之人,反成了杀人者。
而且这杀人者竟只是肃靖司中一个五品士史。
五品官员在普通平民眼里,自然是天大的人物。
但与虞国公子相比,却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偏偏传闻之中,此人残杀了虞国公子,虞定公就在当场。
却竟然一言未发便离去。
别说找凶手报仇,甚至还被人以纵子行凶的罪名当场质问,灰溜溜地离去。
做下如此大事的那位肃靖司士史,自然是的所有人追逐的中心。
但其中还有两人,也同样是震动了阳州。
传闻,那位士史身边有三十六尊神魔护卫,还有两个惊艳绝世的人物追随。
六指琴魔。
一个传闻中姿容绝美,却比男人都英武霸气的女人。
一张魔琴,一双异手。
一曲肝肠寸断,血雨纷纷。
千余龙雀铁骑尽殁于一首龙吟魔曲之中。
那杀人的魔曲,名叫……
天龙八音!
圆月魔刀。
一位平平无奇的青衣男子。
一双白皙的手,一把如圆月般的魔刀。
一刀将龙雀四将截为八断。
一刀斩下了虞国公子的头颅。
刀法惊世,无人能敌。
那杀人的魔刀,有一个极诗意的名字:
小楼一夜听春雨。
那惊世的刀法,叫如意天魔连环八式!
虽名八式,却是刀中有刀,招中有式,式式连环,无穷无尽,穷尽世间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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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为什么都知道得这么清楚?
连怎么杀人,人怎么死的,用的什么武功这些细节都能知道?
“群雄录懂不懂?”
“盗帅楚留香你都没看过吗?那可是绣衣盗的祖宗!”
“出新的了!”
“续集里就有魔刀和琴魔的事迹!”
“这文茂斋里就有卖!”
“……”
洞庭湖畔,文茂斋所在的街道上,此时可以说是摩肩接踵,人山人海。
文茂斋掌柜周九归此时满头大汗,如同一个小伙计一样来回奔波应付着各路抢购《群雄录》的人。
他实在没有想到,这《群雄录》刚一上架,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这么多人。
这里面还有不少达官显贵,绿林豪杰。
甚至王府、太守府、六府台、尊胜寺这些以往他高不可攀的地方,也派了人来求购此书。
简直是不可思议!
令他又是兴奋,又是头疼。
同时也是后怕不已。
还好他处置及时,没有得罪了那位江士史。
“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文人不是一向唾弃商贾,贬斥铜臭?”
洞庭湖上,一座拱桥上,曲轻罗看着前方的盛况,微微蹙眉。
江舟撇了撇嘴。
唾弃?铜臭?
“你是玄母教圣女,可知道文茂斋是谁开的?”
曲轻罗微微沉吟道:“似乎听说过,文茂斋背后是孔家,孔家家主孔光乃当朝教典都御史。”
你还真知道?
江舟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这曲傻子看来也不是真的傻。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她几乎都清楚。
其实他不过是随口一问,他自己也是不知道的。
只不过猜也能猜得出几分,必然是某个大人物。
却没想到竟是当朝一品。
江舟笑道:“孔家?也曾是出过文圣的世家,若他们真的唾弃商贾,不言铜臭,你问问他们肯不肯把这文茂斋弃了?”
“不一样。”
曲轻罗蹙眉道:“文茂斋印制书典,通传天下,广播教化,这也是教典之职,是好事。”
江舟两眼圆睁:“这你也信?”
曲轻罗也睁大双眼,透出几分疑惑:“为什么不信?”
“唉……”
“要是没有这铜臭,我可养不起你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上圣女。”
江舟叹了一口气,索性说了一句,转身走下拱桥。
这曲傻子完全没有圣女的矜持,死皮赖脸赖在他家。
没有圣女的矜持,却摆足了圣女的架子。
倒不是她耍大牌,而是她自小被玄母教宠着,锦衣玉食惯了,平时喝的是仙露琼浆,吃的是玉髓珍馐,穿的用的也无一不是世间珍奇。
已经养成了一种理所当然的本能。
江舟虽然不可能这么惯着她,却也不好意思让客人吃糖咽菜。
这就让本就不富裕的江家雪上加霜。
要再不卖书回点血,就真要连内裤都给当了。
对于曲傻子留下来的目的他一清二楚,倒没有自作多情。
只是曲傻子的问题……很简单,却很大。
他回答不了。
难不成要跟讲共产主义,讲天下大同?
把她忽悠成高喊“英雄耐特纳尔一定要实现”的革命女战士……?
尽管想想还挺来劲……
没办法,只能敷衍着她,好吃好喝地供着,等她死心了,自然就离开了。
曲轻罗不明所以,却还是跟了上去。
……
江都肃靖司。
“士史大人!”
“见过江士史。”
“拜见士史大人。”
“……”
江舟现在的“威名”,从他走进肃靖司,这一路所遇,就没有低于过十人来看,就可见一般。
每个人都是礼敬有加,热情如火。
肃靖司闲人这么多?
还都这么知书达礼?
自然不可能。
这些人,除了隐隐间对他的巴结之意,当然也少不了对他身边的人投去怪异的目光。
“江士史,这是……”
来到百解堂。
梅清臣看着他身边有点发愣。
江舟道:“曲轻罗,曲姑娘,你不认识?”
本官当然认识!
本官要问的是她怎么会在这儿!
合着你俩都开始出双入对了?
那也用不着连到司里来点卯都带着吧?
太过分了!
这可是九天玄母教的圣女啊……
我不眼红……
梅清臣擦了擦泛红的眼睛:“本官连夜处理公务,有些疲乏,江士史见谅。”
是吗?
江舟看了边上的曲轻罗一眼,有点无奈。
这傻子是赖上他了。
如影随形。
一副得不到答案,就不离他半步的架势。
偏偏她的身份特殊,在江都城里,走到哪里都不会有人拦她。
即便是肃靖司这等敏感之地。
若非不得已,没有人会拿规矩来给她计较。
几日下来,江舟已经习惯把曲傻子当成透明。
朝梅清臣道:“梅司丞,我已歇息多日,司中公务怕是耽误了,今日来便是想领些差事。”
“……”
梅清臣眼神有点呆滞。
他是不确定江舟此举是真是假。
你都这么牛比了,还上什么班?
第402章 疑难 (求订阅、月票)
“江士史……想做事?”
梅清臣试探道。
他倒不是真的认为江舟牛比了就不用做事了。
而是现在是什么时候?
你才刚刚杀了人家虞定公的亲儿子,就若无其事地来上班。
你是不是真不慌本官不知道,但本官很方啊你知道不知道?
江舟莫名其妙道:“司丞大人,您这话说的,职责在身,哪能不做事?”
“那个……江士史啊,本官与几位同僚,那天虽以纵子行凶之名问诘虞定公……”
梅清臣先是点出了自己并非无所作为,表了一下功。
虽然他那天晚上壮着胆子带人发飙,确实是出于公心,维护肃靖司的威严。
但这也不妨碍他从江舟这里讨几分人情。
毕竟江舟那天晚上表现出的实力、势力,都足以在江都有一席之地。
也算是一方角力了。
现在多少人在四处钻营,打听门路,想要巴结?
他虽不至于巴结,但讨些人情,总也是件好事。
“我肃靖司也并非任人欺侮的地方,那虞定公投鼠忌器,应当暂时不会有所行动,但……”
梅清臣捋了捋长须,暗示道:“虞定公在江都势力颇大,以其为人,明面上或许能按耐下来,但想要在暗里做些什么,那是易如反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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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摆摆手道:“无妨,肃靖司与虞国并无来往吧?平日里我让着他,躲着他些便是,也不丢人,毕竟人家刚刚死了儿子。”
梅清臣:“……”
你损不损?
心下暗自嘀咕了一句。
梅清臣想了想,倒也是如此。
以他的“势力”,即便虞定公也要忌惮三分。
否则当时就发飙杀人了。
江都肃靖司的名头虽响,可也压不住这位国公。
能令其放下亲子被杀之仇。
他若想在官场上为难江舟,也不大可能。
若是别的地方倒还罢了,在肃靖司?想瞎了他的心。
想到这里,梅清臣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心有点多余。
得。
这就是位小爷。
虽然能惹事,但也能抗事。
他也不必过于担忧会给肃靖司惹来麻烦。
反而司里多了这么一位人物,是件好事。
当下道:“江士史既然闲不住,回司里来做些事打发时间也好……”
他捋须沉吟起来。
知道江舟既然找到他这里来,必然不会只是问典薄房里那些整理文书、条例的闲活。
肃靖司嘛,怎能少得了案子?
真当阳州没有妖魔,太平盛世吗?
还不是江都肃靖司上下用心,打出的一片局面?
只是司里基本上都各有其职。
江都肃靖司之所以能上下用心,靠的不是个人的觉悟,而是规矩。
一个完善的奖惩规矩,方能令司中人人用命。
换句话说,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每一个职位,每一件差使,不仅关系着手中掌握的权利。
还关系着极大的利益。
即便江舟“靠山”硬,他也不好将其硬插进去。
否则坏了规矩,得不偿失。
倒是有许多疑难的案子,牵涉到一妖疑难巨魔的也有不少。
这些“利”就不是那么容易争得了的。
不过梅清臣也不大敢直接将这些案子交给江舟。
一来他真不清楚江舟是真的想努力做事,还是只不过想打发下时间而已。
毕竟在他看来,有这么硬的“靠山”,来肃靖司应该只是镀镀金而已,哪有拼命的道理?
像是这样的人,司里就有不少,他见得多了。
二来,梅清臣只见过江舟“靠山”很硬。
却没有亲眼见过江舟出手。
一个文武兼修的五品固然不弱,但对于司中那些“疑难”来说,还未必够用。
梅清臣还真怕他出事。
除非他随时能把那几十尊神魔拉出来当打手。
不过据他所知,这些力士、护法神之流,想要御使是要付出不小代价的。
为了肃靖司的案子,靡耗师门资源,他怕到时其背后师门上门来找他算账,说他算计、利用其门下弟子啊。
这种事可不是没有发生过,而且还不少。
靠山太硬,也让他顾忌重重。
思虑许久,他才开口道:“本官这里倒是正有个棘手的案子……”
“这案子倒是简单明了,却颇有些为难之处……”
江舟连忙道:“梅司丞不必顾虑,但说无妨。”
梅清臣点头道:“这案子,只是城中几户平民家事,不过与霸府军有几分牵扯。”
“此案大略说来,就是二夫争一妻。”
梅清臣笑道:“一对夫妻原本恩爱,后其夫死,妇人家中将其另嫁他人,数年过后,那死去的丈夫却又突然回来了,要抢回妻子。”
“那妻子本就对故去前夫余情未了,不过是父母之命才另嫁他人,前夫寻来,便随其私奔了。”
“其如今的丈夫气不过,便报到肃靖司来。”
他摇摇头:“如今有些为难的是,二人都是那妇人之夫,皆是合法合理,实不知将妇人判归何人。”
“这有何难?”
在一旁静坐曲轻轻忍不住插言道:“既然都是合法合理,那自然也该合情。”
“夫妻本是一生厮守,谁是那妇人的丈夫,自然要问那妇人究竟喜欢哪个,愿与谁厮守,岂能由他人强迫?”
梅清臣闻言苦笑。
话是这么说,可事情哪有这么简单?
江舟闻言也暗暗摇头。
事关三人,你这两人双宿双飞了,那现在的丈夫怎么办?
人家也没有做错事,一没强迫,二没威逼,你嫁过来是自发自愿的。
难道那个现任就活该没了老婆?
说起来三人似乎都没什么错,错的是命运弄人。
这案子,看起来很简单。
如曲轻罗所说,就是以人情为准判决,直接判给前夫就是。
可这就没了理。
以法理为准判决,自然就是归现任。
但却失之于情,那妇人和前夫,甚至现任,以后的日子可能都不会好过。
江舟想了想,忽然瞥到梅清臣眼中隐有一丝笑意。
这老头,在考我呢?
“江士史,此案前因后果,还颇有牵扯,并非这么简单。”
梅清臣也注意到江舟的目光,却并不掩饰。
笑道:“江士史不妨先去取案卷看看,能办则办,不能办也无妨。”
“左右不过是一件无关紧要之事,判给谁都没有错。”
第403章 离奇 (求订阅、月票)
“既然如此,那下官便先行告退。”
江舟闻言也不耽搁,起身告辞。
梅清臣起身道:“好,如今典薄房中有冯臣打理,他做得很好,江士史若想找寻案卷,找他便是。”
江舟点头:“多谢司丞。”
看着江舟和紧随其身后的曲轻罗,梅清臣手抚长须。
摇摇头,心中默叹:真是平地一声惊雷,肃靖司来了这么位小爷,也不知是福是祸……
旋即他又笑了起来。
对肃靖司是福祸未卜。
但对那些人来说,恐怕是祸非福了……
……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江舟来到典薄房,这里就是他在肃靖司的“办公室”。
乙三四、冯臣、楚卫这几个从吴郡带来的老人也早已被他调了过来。
不过除了几人外,却多了一个出乎他意料的人。
路忘机。
上次因怀水漂白尸的案子,让他去帮忙算了算,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
只不过最后不仅没有算出来,反而差点眼都瞎了,还损了神魂。
江舟用阴、阳灵膏才把他给救了回来。
这小子当时许是受了惊吓。
本来就话不多,醒来之后更加沉默寡言。
没多久,南州就暴发了叛乱。
江舟也没来得及顾得上他。
没想到竟在这里再次见到。
这小屁孩一向很拽,很傲骄。
此刻也不例外。
听到江舟问他,翻了个白眼:“要你管?”
这小屁孩是万象堂的人。
在肃靖司中属于客卿一类。
除了靖妖将军和司丞,其他人也无权管辖。
百解堂的人想用他们,也只能好言相请。
因此,即便江舟升了官,按理来讲,小屁孩也不用怵他。
不过江舟哪管他那么多?
直接伸手在他头上用力揉搓了几下。
把他那团包子似的发髻都揉得歪歪扭扭。
又捏起他包子似的双颊向两边一扯。
“还反了你?”
“晃、晃开火(放开我)!”
路忘机像甩开他,又哪里是江舟的对手?
一用力,整个人都挂在他两臂上,悬在空中,两条小短腿蹬个不停。
江舟笑道:“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路忘机小腿乱蹬:“火、火嗦!火嗦(我说)!晃开火!”
江舟见状松开手。
小屁孩,欠修理。
看着江舟危险的眼神,路忘机揉着自己的脸颊,不情不愿地道:“是我师父让我来的。”
“你师父?”
江舟刚问出口,曲轻罗就忽然开口道:“你是玄微宗弟子?”
路忘机本来对江舟身旁的曲轻罗不甚在意。
这位圣女在别人眼里是个天香国色,可在小屁孩眼里还比不上几个数字有吸引力。
瞥了一眼,翻了个白眼,便不想理会。
不过也许是曲轻罗有意为之,让他感觉到了什么。
小脸上微微变色,脱口而出道:“九天生神章!你是九天玄母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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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轻罗淡淡道:“我叫曲轻罗。”
“九天圣女!?”
路忘机小眼圆瞪。
若说这世间有哪家哪派,在测算命数、天机一道上,能与他玄微宗相比,便非九天玄母教莫属。
玄微宗的人,一向不忿于九天玄母教诺大的名声。
以超越玄母教为毕生宗旨。
可以说是冤家。
但那是对玄微宗而言。
玄微宗自己也知道,九天玄母教恐怕根本没将他们放在眼里。
“你、你怎么会和这个z……江舟在一块儿?”
路忘机震惊之下,差点就将“灾星”二字脱口而出。
看到江舟的眼神,好悬才刹住车。
“你认识这小子?”
江舟没跟这小屁孩计较,朝曲轻罗问道。
曲轻罗这女人在正常状态下,还是挺讲理的。
并没有仗着自己的身份,居高临下,颐指气使。
说是赖在他身边,也不过是一种诚恳的请求。
用她的说法就是,他不说,她就看。
跟在他身边,听他言语,观他行事。
面对她那双有光的眼睛,江舟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想看,那就看吧。
江舟自己也想看看,这位圣女会不会被他影响、改变。
潜移默化地改造一个脑子没褶的圣女,还是挺有成就感的。
曲轻罗摇摇头:“只是听说过。”
“玄微宗于数术之道有些造诣,我曾读过其门中典籍。”
路忘机闻言昂起脑袋,露出矜持傲然之色。
江舟却失去了追问的兴趣。
在彼世,数学这东西就让他头疼不已。
虽然对测算天机这门手艺他很垂涎。
但他知道这东西不是那么容易学的。
某种程度上,比修行还要深奥。
他如今也实在没有精力再分心了。
对于路忘机忽然出现在这里,显然是还有别的原由。
不过现在也不是追问的时候。
“冯臣,帮我找份案卷。”
典薄房里有不少肃靖司的文卷备案。
这些日子都是冯臣在帮他打理这典薄房,江舟一说,他便知道是什么,很快就找了出来。
江舟接了过来,就没再理会曲轻罗和路忘机,坐到了案边,翻阅起来。
这一看,倒看出了几分兴趣。
这案子,确实有些不同寻常。
具体的案情,比梅清臣所说的,要离奇得多。
也难怪梅清臣会说其中多有牵扯。
其所说内容,也省略了许多关键之处。
涉案的“三角关系”中的三人,前夫名为王平,女人名为唐妇。
都是江都城外近郊的一个村子里的贫寒人家。
两人同村,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
唐妇的父母却是一对势利人,自家虽贫寒,却看不起王平家世。
一直反对二人的婚事。
二人便私定终身,立下誓言,今生厮守。
唐家拗不过唐妇,只得同意二人婚事。
但才定了婚期,过了没多久,南边起了战事。
朝廷征兵,王平被征召入伍,后从军出征。
自起再无音讯。
所有人都当他死了。
因为那一战后,能回来的十不足一。
唐家本想将唐妇另嫁他人,但唐妇却说自己已是王家妇,如何能再嫁?
一直过了九年,唐家也不再由着她了。
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将唐妇嫁给江都城中的一个富户之子。
也就是“三角关系”中的现任,名为刘祥。
唐妇本不情愿,不过她已守节九年,父母之命也不可违,只得答应。
二人成婚两年后,唐妇患上了重病,死了。
死了没多久,王平却忽然回来了。
没错。
王平并没有死,死的反而是唐妇……
第404章 感天动地,长生不死 (求订阅、月票)
案卷中记载,是王、唐、刘三家的邻人街坊所述,十分详尽仔细。
据这些邻人所述,唐妇“遭父母逼迫,出嫁刘祥,失意不乐,常思王平,积怨极深,郁郁而死”。
唐妇下葬后没过多久,“死去”的王平竟突然回到村中。
村中乡民初时惊骇,知王平是活人才渐安。
王平不见唐妇,问询乡民。
乡民便告诉了他,唐妇已死。
大恸的王平,被乡民邻去了唐妇下葬处。
卷中所栽乡民口述,王平在墓前“悲号恸哭,呼号唐妇之名,不能自已,绕墓悲苦,三日三夜不绝”。
直至第四天,王平悲诉二人盟誓,言:“你我立誓,相伴终身,死生契阔,惜时乖运舛,致令乖隔。”
“既不契于初心,生死永决,然卿有灵圣,使我见卿生平之面。若无神灵,从兹而别。”
乡民描述,“王平哀号,血泣墓前,声绕孤坟,竟有魂自墓行出!”
那是唐妇之魂。
泣问王平多年来去了哪里,说自己是被父母强迫,才嫁了刘祥。
自己日夜思念,怨恨郁结而死。
又与王平言“思君之念未消,虽隔幽途,尚有一线情丝牵缠。”
“妾身未损,可以再生,只求再续前缘,还为夫妇,开冢破棺,我即得活。”
王平大喜打开墓门,破开棺椁。
棺中女尸,果然睁眼,活了过来。
那唐妇,就这么被王平“哭活”了!
江舟看得啧啧称奇,如同在看什么传奇神话。
“死而复生”之事,江舟在之前办的案子里见过不少。
按理,也不足为奇。
但之前遇到的,死的是人,活的不是鬼,就是不人不鬼。
可照这卷中所载,那唐妇是真的活了过来。
活生生的人,不是鬼怪之流。
以肃靖司的本事,不至于连是不是人都分不清楚。
这点似乎没有什么好怀疑的。
“思君之念未消,虽隔幽途,尚有一线情丝牵缠”……
江舟反复地看着这句记载,有些出神。
难道爱情真的可以感天动地,令死人都复活?
见他发怔,曲轻罗忍不住走了过来,看向他手中的案卷。
冯臣等人张口欲言。
毕竟这是肃靖司的案卷,是机密。
不过想到此女是江舟带来的,言语间毫无避忌,也就没说出口。
路忘机看着曲轻罗依在江舟身旁,几乎贴近其身,眼睛都快瞪了出来。
在两上身上来回看了好几次,神情一片呆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生当复来归,死亦长相思。”
曲轻罗叹了一声:“想不到,凡尘俗世,还有如此痴情之人。”
江舟被一语惊醒,回过神来,身旁一缕异香幽幽。
抬头一看,便是曲轻罗那悠悠出神,清冷出尘的面庞,不由微微一怔,冒出问号。
你靠那么近干嘛?
曲轻罗感觉到他的目光,眸子转动,露出几分疑问。
看我作甚?
在旁人看来,两人却是双目相对出神。
冯臣三人连忙低眉垂目。
路忘机撇着嘴,小声嘀咕着:“不要脸……”
江舟自然听到了,转过头来,狠狠瞪了他一眼。
曲轻罗没有理会,注意力又重回案卷上。
微微蹙眉:“王平?”
江舟听她声音有异,不由道:“你认识?”
曲轻罗摇摇头。
“只是听说过。”
“哦?”
这就让江舟很好奇了。
以她的身份,竟然还知道一个“普通”平民。
曲轻罗不等他问,便道:“不仅是我知道,此时在江都的仙门弟子,恐怕都知道。”
她侧头看向路忘机:“他应该也知道。”
江舟瞪着路忘机:“怎么回事?”
寄人篱下,路忘机不情不愿地道:“有传言说,这王平曾遇真仙。”
真仙?
江舟讶道:“一品真仙?”
心中也暗道难怪。
这案子的离奇之处,除了唐妇死而复生外。
还有一个离奇之处。
便是这个案子,并不是最近发生的。
这一切都是发生在近百年前的事!
换句话说,这里面提到的人,全都是百多年前的人物!
除了当事三人外,其余在卷中提及的人,早已经作古。
而这“三角关系”的三位主角,如今都已经在百岁之外,却仍好端端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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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人,出那么三两个百岁之人,不算出奇。
但三个人都活到了一百多岁,还凑到了一起,这就不大可能了。
尤其卷中还明确记载了王平与唐妇如今已在一百二十开外。
但仍“望之如仍如少年豆蔻”。
若是与一品真仙有关,倒不是没有可能。
“一品?”
江舟正想着,却听路忘机发出不屑嗤声。
“所谓的一品真仙,不过是世人吹捧讨好之称。”
“霞举飞升,上踞天府,那才是天上真仙。”
“地上的,又怎能称仙?”
江舟闻言不由道:“听你这意思,你还见过真仙不成?”
路忘机神色一滞:“我、我没见过。”
江舟冷笑道:“那你不屑个什么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就是真仙,连一品都不放在眼里。”
路忘机顿时满脸通红。
江舟摇摇头,不再理会他。
转头朝曲轻罗道:“这么说来,你们这些仙门弟子来江都,就是为了这王平?”
“或者说,是因为王平曾遇真仙,你们想找到那位真仙?”
真仙的传说,他在许多典籍上都有看到过。
不过都是些传说神话,虚无缥缈,真假不辨。
世间究竟有没有真仙都不好说。
曲轻罗轻轻摇头:“真仙之说,虚无缥缈。”
“不过我来之前,师父确实让我对这王平稍加注意。”
“却不是为了那位‘真仙’,而是为其长生不死之秘。”
“想来其他宗门亦是如此。”
长生不死……
这确实是很有诱惑力。
连这些仙门圣地也难以抵挡。
“王平遇真仙而长生不死……”
江舟沉吟道:“那唐妇死而复生,也是不老不死,二人……情比金坚,或许王平真有长生之法,倒也能说得过去。”
“可那刘祥,怎的也能活到现在?”
卷中却没有记载此项。
只提到刘祥仍旧活着。
否则此案早消,也不会积留到现在,还让梅清臣翻出来给他。
第405章 假的? (求订阅、月票)
梅清臣这老小子,竟然把积存了百年的案子都给翻了出来。
是恰逢其会,还是有意为之?
“你们宗门都是想得到那王平的长生之秘?”
江舟问的是曲轻罗和路忘机,并不遮掩。
也没有什么好遮掩的。
长生之秘,谁都想得到。
不丢人。
路忘机年纪小,面皮薄。
闻言扭扭捏捏,不想承认。
曲轻罗是有一把年纪了,脑子里却没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直接承认了。
江舟又问:“那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这段三角案,都已经是百余年前的了。
百年时间,早不知晚不知,偏偏这个时候知道,一窝蜂地围了过来?
曲轻罗只是摇了摇头,说了一句“我也不知”。
看她模样,并不关心这事。
之后以知道,也不过是有师命在身罢了。
“你呢?”
江舟看向路忘机。
路忘机别扭地道:“前些日子,王平这个名字就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我们怎能不知?”
江舟道:“怎么传的?给我说说。”
“说是那王平家里有仙丹,而且他还会点石成金。”
“原本也只是江湖传闻,但知道的人多了,王平百年未老的事情也就暴露了出来。”
江舟闻言便明白了。
百年不老,确实足以说明问题了。
他没再问。
不过心里却盘算了开来。
江湖传闻……
百年都躲过去了,偏偏在这个时候暴露,还传得沸沸扬扬。
他来说要做事,梅清臣又“恰好”拣出了这么桩百年陈案来给他……
半晌,江舟微微摇头,抬头道:“楚卫,乙三四,你二人这几天去四处探探。”
他微微沉吟道:“都百多年了,想来这三人也没什么故人,你二人去打听下这三人的现况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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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齐应:“是!”
现在这案子本身已经是其次。
如梅清臣所说,这老婆判给谁都不重要了。
百多年了,若是王、唐二人真是情比金坚,人家早就双宿双栖,百年好合了。
有那刘祥什么事儿?
梅清臣的目的,恐怕不是让他判这案子。
江舟倒不认为这老小子对他有什么恶意,八成是毛病犯了,有什么事不直接说,偏要拐弯抹角。
也罢。
既然如此,他就自己去查。
这案子他还是挺感兴趣的。
万一真有长生不老之法呢?
至于别人想干什么,和他没关系,只要不犯到他头上来就行。
他费了这么大劲,不就是想得个清静,做自己想做的事,让人别来找自己麻烦么。
“冯臣,你还是在司中看着,帮我把一些陈年旧案都整理出来,尤其是那些没有人能查、敢查的案子。”
梅清臣的意思,他大概猜得到。
不过这也正合他意。
他的利益点本来就和司里的那些人不一样。
他们珍而重之的东西,在他眼里不过如此。
反而是他们不敢碰的,才是真正的宝啊。
交代完几个手下,江舟也不在肃靖司多留。
就这一会儿功夫,已经来了好几拨人,说是要拜见他这位上官。
还有一些主管官员,说是要宴请他,想与他结交的。
江舟心知肚明。
他来江都这么久了,在这肃靖司里也来过不少回,敢故意给他难堪的还没有,但说风凉话的倒没少遇见。
结交、拜见什么的,那是一个没有。
这也是人之常情,江舟可以理解。
和这些人结交一番,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不能得罪了。
做一个独夫没什么好处,他也不是那种孤僻之人。
所以他答应了几人,不过却把时间推迟了些。
离了肃靖司,回到江宅。
曲轻罗依旧寸步不离地跟着。
她这人冷清,不怎么说话,江舟也省得耳根清静,只当她不存在。
“你们在干什么?”
一进院子,江舟却愣住了。
铁胆、游家四兄弟等人正抱着一些大刀大斧、石锁石板之类的东西,往院里搬。
一点红还在一旁指挥着。
江舟面皮抽搐:“你们这是要上街卖艺啊?”
“公子,你咋知道了?”
铁胆挠着头,旋即得意道:“俺们就是准备去卖艺来着,这些家伙什儿可都是俺去借来的!”
“公子,俺跟你说,大街上那些个耍把式的,全是蒙人的,居然还有人大把大把地给他们砸钱。”
“要是让俺去,有公子教的金刚不坏神功,俺就站那里让他们砍,砍一刀一文钱!用不着几天,俺就能……”
一点红见江舟脸色有点不好看,狠狠踢了他一脚,打断他的吹嘘。
然后小心道:“公子,我们是不是做了不该做的了?”
“……”
江舟黑着脸,看着满院的家伙什儿。
合着老子创出来的绝世神功,就是让你到街上表演胸口碎大石的、刀枪不入的?
要不是你脑子不行,是不是还要卖大力丸?
曲轻罗也用古怪的眼神扫过那些东西。
以她的地位,实在是不能理解,更想不到这些东西……
纪玄在一旁道:“公子,虽然家中此刻暂不缺花用,但仆见他们每日闲在家中也不是个事,就……”
“行了,我也没有怪你们。”
江舟挥手打断。
旋即就沉思起来。
纪玄说得也没错。
这几个家伙精力旺盛,天天闲在家里,就算没把人憋坏,恐怕也少不了像今天这样,弄出些令他头疼、哭笑不得的事来。
得想个法子给他们找点事干。
正好,他也打算做点买卖。
卖书这种事,虽然来钱很快,但只能解解近渴,毕竟不是长远之计。
别到时候缺钱用了,又要头疼。
想到就干:“这样,老纪,你这两天出去寻摸寻摸,找个合适的店铺盘下来,咱家也做个买卖,省得你们闲不住。”
甭管做什么,店铺先弄来再说。
纪玄一如既往,毫不多问地应下。
江舟交代完又道:“那个小妖怎么样了?”
铁胆拍着胸脯:“公子放心,我们轮流守着,他跑不了!”
还需要你守?
没他的允许,这小妖也能跑出太阴奇门阵,那江舟二话不说,立马收拾铺盖跑路……
还是一点红比较了解人心,说道:“这小子一直在叫唤,威胁我们放了他,否则等他祖母来了,我们一个也活不了。”
说着不屑地撇了撇嘴。
江舟眉梢微扬:“他有没有说,他祖母什么时候来?”
“这倒是没有,不过看他的模样,似乎很笃定。”
笃定?
那就好……
江舟可是一直盼着呢。
本以为抓了这小鬼,灯花婆婆就会跑出来,可没想到她还挺沉得住气。
大概有了底,江舟也不再去管那小妖。
该干什么干什么。
日子又平静地过去两天。
……
虞国公府。
“国公,姓江的这几日一直老老实实地在肃靖司中做事,也不见他身边有什么人出现。”
“那个丁鹏和黄雪梅,自那一夜之后不知所踪,我们的人连个影子也没找到。”
“卑下派照着那本书里写的一一追查了下去,也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楚留香、李白这些人也是一样,甚至连姓江的自己,在出现在吴郡之前,完全是一片空白,根本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国公,您说……会不会那姓江的来历,全都是假的?”
“不过是他编造出来唬人罢了?”
“假的?”
虞国公深吸一口气,即便他城府极深,也忍不住想骂出口来。
几十尊四品,加上之前的那位无双武圣、天子三剑,你给我假一个试试?
第406章 心志 (求订阅、月票)
“您想啊?”
“他要真是什么来历不凡的,又怎么会去肃靖司做一个执刀人?”
“就算是要历练,也用不着这么个历练法吧?”
“别说他那师门长辈舍不舍得这么糟蹋人,就算是舍得吧,就肃靖司那些执刀人,说好听些是执刀人,说难听些,不过是一些送命的牲口罢了。”
“有两口吃的就能卖命,除此之外,能练出个什么来?”
“我看啊,他就是走了狗运,为了自保,才扯出了这么一个……呃……”
那人本是越说越兴奋,许是看出了虞定公脸色不对,或者也是回过味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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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顿时低了下来,声音也渐微不可闻。
别说那姓江的上哪儿找来这么多高手陪他演戏,就算真是演戏,有这些人在,假的也是真的。
虞定公也懒得跟他计较,双眼微阖道:“这么久了,你就查出这些?”
“他去过哪里?接触过谁?做过什么?有什么亲友,有哪些仇家?”
虞定公微微睁眼:“你是一样不知?”
那人额头见汗。
“国公,此人确实无根无凭,别说亲友,自他出现在南州之前,根本毫无蛛丝马迹,”
“在吴郡之中,除了和一个叫燕小五的缁衣捕快过从甚密,也不曾结交过他人,”
“唯一和他有关系的,便是如今追随他的几个下人,都是他从江湖上找来的下九流人物,上不了台面,就是……”
虞定公沉声道:“就是什么?”
“若说有关系的……就是那位当朝太宰,曾当众说要收其为弟子,还曾借着元千山之事,赐下了一卷盖了天官宝玺的亲笔手书,怕是不假……”
虞定公眼中闪过一丝异光:“李东阳……”
“是了。”
那人忽然想起什么:“这两日,他家下人在城中盘了一家店铺,似乎要做什么买卖。”
“做买卖?”
虞定公一愣。
显然没有想到这点。
在他的观念里,他们这种身份的人,和那些贱贾是沾不上边的。
虽然不想承认,但虞定公已经将自己这个杀子大仇视为一个层级的对手。
否则他也不会含而不露,隐而不动。
他听到这么怪异的事情,下意识地就认为其中或许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筹谋。
眼中露出几分阴沉,沉吟半晌道:“找些人,去试探一番。”
他抬头直盯着那人:“你知道该如何做。”
那人忙道:“卑下明白,此事止于卑下,即便露了底,那也是卑下怀恨在心,瞒着国公,私下所为。”
“是。”
虞定公说完,正要挥手打发他下去,忽然又道:“对了,最近复儿可有书信传来?”
“未见书信。”
那人回了一句,见虞定公面有不悦,便劝了一句道:
“世子随军出征东夷,相隔山海,此番东征,又是极密之事,连当朝群臣都被瞒在鼓里,书信往来不便,也是应有之理。”
“哼。”
虞定公冷哼一声:“若非复儿出征在外,寡人何需如此忍气吞声?”
那人道:“国公,皇帝此番明征北域,实为暗取极东之渊、极西之谷,想要将那日月出入之地,纳于掌中,”
“实为自取灭亡之道,将大稷天下都视若无物,如此之人,怎为天下之主?”
“依卑下看来,这天下倾覆,也只在不久了。”
虞定公闻言,面无表情,淡淡道:“这些话,今后不要再说了。”
“是!”
那人弯腰垂首,脸色苍白。
“去吧。”
……
与弦歌坊相邻的一条街巷中,有家铺子。
地处偏僻,但门前却极为开阔。
原来是家酒铺子,却因太过偏僻,做不下去了,被纪玄找到,给盘了下来。
谁江舟的唯一要求就是清静?
此实江舟正在铺子里四处看着。
曲轻罗依旧形影不离地跟着。
铁胆也在后面跟着,嘴里还嚷道:“公子,咱要做什么买卖?真不让俺卖艺去了?”
江舟回头看了眼铁胆,见他满脸遗憾,没好气地道:“卖大力丸!”
“大力丸?”
铁胆挠挠头:“那是啥?”
“……”
江舟索性不去理这个浑人。
四处逛起来。
其实这铺子不大,左右三丈余,进深二丈余,一眼就看尽了。
“琅嬛?”
“这是何意?”
曲轻罗看着还没挂起来的牌匾,上面只有这两个字,不由露出几分疑惑。
江舟笑道:“一处福地,借用一下罢了。”
琅嬛福地,可不是某个藏武功秘籍的地方。
而是传说中天帝藏书之地。
后被人引为福地之代称,有珍籍异宝之地。
实际上他也没有想好要用这个地方卖什么。
只是宝物嘛……
他还真有不少。
不仅是鬼神图录中所得,藏在“昊天镜”里的无数文字就是一个取之不尽的宝藏。
随着他实力提升,有许多东西肯定是用不着的。
与其放着发霉,不如拿出来“分享”。
赚钱还是其次。
通过这个地方,给别人一些甜头,结交一些人,才是正经。
伟人都说过,要把敌人搞得少少的,把朋友搞得多多的。
这才是处世正道。
另外,江舟对于之前冲动之下,以李白身份,将天子三剑散布天下,还是有些许忐忑。
一直想着要补救一番。
但谈何容易?
乱起来容易,把乱束缚起来,那是比登天还难。
这里,或许可以作为一个起点……
心下思绪转动,看见曲轻罗看着那两个字,清淡的脸上带着几分好奇、思考。
不由问道:“曲姑娘,你为什么会认定我就能有那么大的本事,能解你心中这惑?”
江舟自嘲道:“天下太平……对权贵来说,天下永远是太平的,但天下生民……古往今来,即便是圣人,也从来没有带来过真正的太平吧?”
“何况是我?”
曲轻罗闻言微怔,旋即淡然摇头:“我不知道。”
江舟更是无语:“你不知?”
曲轻罗眸子清亮,看着江舟:“我不知,但我行走天下,却只听你说过那样的话。”
“其他人,都只知百姓,不知有民。”
百官之族,方为百姓。
芸芸黎庶,不过是民。
江舟不由无奈一笑。
这还真是……太高看他了。
江舟摇头道:“曲姑娘,你为圣地圣女,高高在上,如何会有些心志?”
第407章 劝人造反 (求订阅、月票)
听闻他的话,曲轻罗清亮的眸子中反而露出几分疑惑。
“为何?”
“我只是不想看到天下不安,生灵涂炭罢了。”
江舟看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有点无语。
想说傻子,却又有些难以出口。
不是怕她,而是……敬意还谈不上,但佩服有几分。
几天几乎“形影不离”的相处下来,江舟才感觉这曲傻子真有几分不愧“圣女”这个名号。
只不过她的心思固然值得佩服,却也同样让他觉得这人更傻了。
曲轻罗见江舟沉默不语,不由直勾勾地盯着他,正色道:
“我听人说,你有经世大才,为何要在这肃靖司中蹉跎,不肯出来一展所长,经世治国,为天下苍生谋福祉?”
听人说?
“哪个王八蛋胡说八道?”
江舟心中腾地就怒了,脱口而出。
这话能乱说?
分明是故意给他找麻烦。
“……”
曲轻罗瞄了他两眼,才淡淡吐出几个字:“当朝大将军之子,燕小五。”
“!”
江舟双眼一瞪。
燕小五?大将军之子?
这小子来头这么大?
不对!
好哇,又是这死胖子!
江舟哭笑不得道:“这个死胖子满口胡言,你居然也信?”
曲轻罗淡淡道:“数月前,帝芒曾在摘星台上设宴,宴中谈起南州之乱,自不免说到你。”
“有人在帝芒面前进谗言,说你有拥兵自重之嫌,且御使阴兵鬼卒,有干阴阳之序,是大罪。”
“遭到你的老师李东阳当场斥责,燕小五也在帝芒与大将军面前,为你据理力争,其言虽不免有夸大之嫌,却不可能胡言乱语。”
“……”
江舟闻言双眼微眯。
帝芒设宴……
果然,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已经有着许多自己看不到的风波。
这一点,从李东阳借赏赐之名,给他送来一幅盖了天官宝玺的手书,他便有了些猜测。
如今曲轻罗的话印证了他的想法。
南州之乱朝廷果然也早已知晓,却迟迟不见有应对,反而他这个镇守吴郡的人,还有人进谗言,是有意要害他?
江舟磨了磨牙。
“有人进谗言?曲姑娘也在宴上?可知道那人是谁?”
“宋之文。”
曲轻罗并未隐瞒。
江舟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不由皱眉:“宋之文?这是什么人?”
“当朝礼典都御史宋荣之子。”
江舟问什么,曲轻罗就答什么,不多一句,也不少一句。
宋荣?
礼典教御史……
江舟心下微惊。
想起了一个早已快被他忘却的名字。
宋廉!
那个杀妻另娶的徐文山老丈人。
本是告老还乡,因徐文山之案被他用尸虫咒咒杀的宋廉。
这个宋之文,怎么会无缘无故跟他过不去?
难不成他咒杀宋廉之事泄露了?
果然,这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一家人,果真就应该完完整整?
“你想杀他?”
江舟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机,被曲轻罗捕捉到。
曲轻罗摇头道:“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虽是天经地义,但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宋家非等闲之辈。”
“能站在金阙上的人,都不是好对付的。”
“莫说他们有国运护持,且世家之势滔天,也非等闲可抗,即便是我们这些圣地宗门,也要对他们退让礼敬三分。”
“除非你能请出你身后那位武圣,否则我劝你还是忍下这口气。”
江舟没有去想她的话。
这些话不用她说,自己也能明白。
他还不至于有了几分依仗,就飘得没边,自认为可以横行天下无忌了。
反倒是曲轻罗能说出这番话让他意外。
不由笑道:“这还是我第一次听你说这么多话。”
曲轻罗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一直叫我曲傻子,便以为我是那种不通世事,什么都不懂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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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舟挠了挠脸皮。
饶是他脸皮不薄,也有点尴尬。
原来自己私下的嘀咕早被她知道了……
曲轻罗比他想象的要大度得多。
或者说,除却少数她在意之事,她根本没有太多的杂念,并不在意,也就不存在大度于否。
曲轻罗又道:“与其将心思耗在这些俗人俗事上,不如将你的才华放到为天下、为生民谋福之上。”
看着对方那双充满光的眸子,江舟脸皮又不可抑制地抽动。
姑娘是个好姑娘,心地也真是纯善。
就是这种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说教有点讨厌……
“老纪呀,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江舟侧过头,避开了曲轻罗那双会发光的眸子。
曲轻罗见状,长长的睫毛低垂,眸中亮光微黯。
纪玄放下手中事,走了过来:“公子,都已经妥当了,仆已经请路忘机算了日子,再过三天,便是吉日,只等公子发话。”
“嗯,那就准备准备,三天后开业吧。”
江舟背着手,与曲轻罗擦肩而过。
铁胆跑了过来,大嗓门嚷道:“公子,俺们开店卖啥啊?到处都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江舟头也不回,直接回了句:“不是说了?卖大力丸!”
“大力丸?”
铁胆纳闷地挠头不已。
“公子,还有一事……”
纪玄跟了过来,忽然有些犹豫道。
“怎么了?”
“是王重旸那小子……”
江舟回头见他一脸迟疑,不由眉梢微扬。
……
过了没多久,回到江宅。
江舟便将王重旸找了过来。
这小子自家人惨死,性子大变。
虽然跟着他一起到了江都,却一直沉默寡言,平时也难得一见。
存在感比游家兄弟还低。
“你要走?”
江舟皱眉。
“是。”
王重旸抿了抿没什么血色的嘴唇:“请公子成全。”
他脸上虽有几分忐忑,眼中却无比坚定。
“能告诉我为什么?”
“来阳州时,重旸在江湖浪荡月余,见了许多人,也遇了许多事……”
王重旸踟蹰片刻,咬牙道:“恕重旸直言,这天下……这朝廷,实在不值得公子为之效力……”
江舟静静地听着他神情激动地说出一番话。
等他说完,又静静地看着他。
直看得他目光闪躲。
江舟才笑道:“你这是……在劝我造反吗?”
第408章 我要卖书! (求订阅、月票)
事情并不复杂,说起来也合情合理。
大体就是在他没来之前的那段日子,铁胆等人在阳州并非一起行动,而是各自循着自己曾经在江湖上的路子行事。
王重旸年轻,没经历过多少,但他出身江湖豪门,也自有手段。
流落江湖的时候,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事。
大体是心中有仇恨,又经了风浪,见了人间疾苦,竟然“大彻大悟”了。
事实上,是他结识了那些四处搞事的“义军”中人。
被那些“义士”口中的“大义”感动了,一心想加入“义军”,推翻这个“腐朽的朝廷”。
这会儿,竟然还想劝江舟辞了这“没用的官儿”,带着他一起加入义军,“共襄大事”!
说以他的本事,定然可以有一番大作为。
“义军”得他臂助,是如鱼得水。
看着王重旸神情激奋,引经据典,口若悬河。
江舟心中有种怪异的感觉。
怒不成怒,恨不成恨,有几分惋惜,有几分担忧。
在他手下的这几个人里,他其实最看重的,就是王重旸。
他过目不忘,文武双全,天资极高。
如果没有鬼神图录,江舟自问都不及他。
若是好好培养,未必会比那些仙宗名教的子弟差。
未来纵有大世,也能与那些名教子弟一争长短。
可现在……
似乎让人给忽悠瘸了……
说是被忽悠,有些偏颇。
毕竟以大稷如今的情势,各地烽烟四起,不足为奇。
这还是他自己一手推动的。
那些所谓的“义军”,究竟是对是错,还需要时间的检验。
尽管江舟根本就不看好。
虽然彼世此间大相径庭,但有些东西也是不变的。
义军?
不过是阶级的矛盾积化到一定程度的爆发罢了。
而所谓的义军,恰恰就是那个局限性最大,最不可能成事的一个阶级。
这些人里,甚至大多数连是非观都没有,什么大义?什么口号?
全都是为人裹挟罢了。
现在王重旸也成功被裹了进去。
见王重旸低头不语,神情惴惴,江舟加重语声,再问了一遍:“你想让我跟你一起造反?”
王重旸在江舟逼视之下,终于不再沉默,咬牙抬头,重重道:“是!”
“公子才学武功俱是人间俊杰,重旸远远不如,岂能看不出如今这朝廷昏聩无道?”
“你……”
江舟张了张口。
大道理,他能说三天三夜都不带重样的。
不过……
看着王重旸梗着脖子,眼中透出几近固执的坚定,他便明白了。
即便他说上三天三夜,有用吗?
“你决定了?”
江舟话到嘴边,就改了口。
王重旸眼神一黯。
江舟并未接他的话头,便知道答案了。
这不是答不答应的问题,而是江舟根本没有去考虑他的问题。
虽然早有预料,像公子这等人物,是没这么容易说动的,但此时他还是有些失望。
不过只是片刻,他眼中又重新坚定起来,抬头道:“是,公子,还请公子成全。”
江舟点点头:“既然你已经有了主意,又何必来问我?”
王重旸忽然跪了下来:“公子不以我出身低鄙,传我神功,传授我文章道理,重旸无福,但早已视公子如师如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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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斩杀贺惊弦,为我王家除此大仇,亦为大恩。”
“大恩大德,重旸铭刻在心,不敢稍忘。”
说着,重重地一头磕下。
江舟也不拦他,等他磕过三个头,便袍袖一抚。
一股无形之力将其推起。
“什么恩德,就不用再说了。”
江舟缓声道:“你要去,我也不拦你,不过有两句话,你须记在心里。”
王重旸正色道:“重旸虽然不能侍奉公子座下,但在重旸心中,公子永远是公子,但有所言,重旸绝不敢忘。”
“那就好。”
江舟点点头:“这第一件,是给你的忠告,你心有大志,这没错,不过,凡事不能仅凭一时表象而定,”
“他日你若改变了主意,想回来了,就回来吧,我这里少不了你一口饭吃。”
王重旸紧抿嘴唇,强忍着心中愧意和感激。
江舟神色却变得凛然起来,目中射出一道寒光:“第二件……”
“你出了这道门,你我便形同陌路,除非你改变主意,否则,你永不许提我名讳,更不能以我之名行事,如若不然……”
“虽天涯海角,我也必定取你性命,你可明白?”
在江舟有意散发的压迫中,王重旸脸色发白,颤颤道:“重旸……谨记!”
“去吧。”
江舟有些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
“重旸……拜别公子!”
王重旸又跪下磕了个头,起身毅然转身离去。
两手空空,一身轻简,便出了江宅而去。
外面传来铁胆的大骂声,甚至连向来不言不语的游家兄弟也出了声。
大概就是些“忘恩负义”、“猪狗不如”之类的难听话语。
江舟摇摇头,也没有理会外面的喧闹。
“你觉得他做得不对吗?”
清冷高远的悦耳声音凭空在他房中响起。
江舟头也不回,就无奈道:“曲姑娘,这里是我房间,再怎么样,我也是个男人,你堂堂圣女之尊,怎的没一点体统?”
曲轻罗轻纱赤足,缓步走出。
淡淡道:“难道你会拦我?”
“不会……”
主要是拦也拦不住……
曲轻罗理所当然道:“既然不会拦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江舟黑着脸:“若是我没穿衣服怎么办?”
曲轻罗淡然道:“我不介意。”
我介意!
这傻子,没法和她讲道理。
江舟深吸一口气。
曲轻罗已经看着他,眸光清澈:“你还没有回答我,你觉得他做得不对?”
江舟笑道:“人各有志,何来对错?”
曲轻罗好奇道:“那你为何不让他提你之名?”
“既然人各有志,那便应有担当,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江舟看着门口方向,悠然道:“有些事情,别人说没有用,只有他自己遇上了,经历了,才能明白。”
曲轻罗更是好奇:“你是说,他会失败?或者说,义军会失败?”
江舟一笑,避而不答:“曲姑娘,你不是好奇我为什么要开那家琅嬛福地吗?”
曲轻罗点头道:“是有些好奇。”
“以你的本事,实不应事商贾贱事。”
“而且从没见过像你这样,连要卖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便先开店铺的。”
“呵呵,我本来是不知道要卖什么。”
江舟笑道:“不过也多亏曲姑娘你,我倒是想起来了,除了卖大力丸,其实我有很多东西能拿出来做买卖的……”
“多亏我?”
曲轻罗好奇道:“你要做什么买卖?我又不懂商贾之事,怎能帮得了你?”
江舟站了起来,走到书案前。
“做一桩大买卖。”
说着,提笔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大字。
然后回头道:“我要卖书!”
第409章 九丘异志 (求订阅、月票)
“卖书?”
“卖书!”
曲轻罗被江舟想一出是一出的跳脱劲给搞得有点懵。
“思想……”
曲轻罗看到了江舟写的字。
但到了也没弄明白江舟到底想干什么。
最后只能带着一头雾水离开了。
江舟没有在意。
他知道曲轻罗每天都有一段时间会消失无踪,不知道去干什么。
江舟也从来不问。
不过不管她是去干嘛,这对他来说是件好事。
美人是养眼,但要真是一天24小时形影不离地跟着他,还真让人受不了。
房中,此时只剩下江舟独自一人,临窗伏案。
他忽然感觉背后有点空虚感。
摇头一笑,便清空杂念,思考起自己刚刚生出的念头来。
曲轻罗和王重旸虽然是完全不同层次的人,但他们的目的其实都一样。
都是想将这天下变成他们理想中的样子。
他之前也一直有心,想要弥补天子三剑带来的乱子。
他们三人虽然心思虽然不同,目的却有着相通之处。
所以江舟虽然一直不接曲轻罗的话茬,不是他没想说,而是他自问没有这能力。
乱容易,治却难。
这乱子虽然有他的原因在内。
但还是那句话,大稷如今的局势,是各阶级矛盾累积到了一定程度的爆发。
他在其中不过是扮演了一个催化剂的角色。
阶级矛盾……
有句很俗的老话怎么说来着?
历史车轮滚滚向前,时代潮流浩浩荡荡……
话虽老,理却在。
这种事情不是人力可阻。
至少他自己没有这种力量。
就算真有盖压天下的武力,那也只能“压”。
人心是最复杂的,武力根本不能解决问题的根本。
“天下”,这是一个很大的命题。
不过江舟的优势,就是彼世已经给了他解题的“参考答案”。
两个世界虽然有着很大的不同,但在“阶级矛盾”这个问题上,却是共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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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傻子说他有经世治国之才,这帽子他还真不敢戴。
不是谦虚,是自知之明。
不过虽然没有这种能力,但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做。
有“参考答案”摆在这里,江舟也有自己的想法。
在他看来,解决问题的根本,力量不可或缺。
换句话说,大稷无论如何,也逃不过一个“乱”字。
这是必经之路。
但这个“乱”,却不能瞎乱。
这股“乱”的力量不能失控。
否则分分钟被旧阶级镇压,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新的一个轮回。
这个道理,彼世千千万万的“键侠”们都明白。
武装起义,仅仅武力不够,最重要的根基,是“思想”。
只有“思想”,才能点起足以燎原的星火。
也只有“思想”,才能束缚因他的举动,才破笼而出的“猛兽”。
只不过想做到这点,恐怕比直接用武力镇压天下都难。
所以,他要卖书!
卖书,说白了,就是卖思想。
在刚刚生出这个念头时,对于卖什么书,江舟脑子里也冒出了无数念头。
比如:《论阶级矛盾》、《论封建皇权的局限性及执政根源的不合理性》、《共产主义于异世界宣言》、《超凡体系社会下的民主主义专政》、《论和谐社会民智开化的必要性》,《超凡社会的唯物主义历史观》、《长生种社会下的依法治理原则》(感谢书友司公雪提供素材~~省了我好多时间~~\(^o^)/~)……
等等等等……
这些书……
都不能卖!
开玩笑……
江舟虽然有心做点什么,却绝不愿把自己的所有心力都耗费在这种“伟大光辉的事业”上。
修仙,长生,大自在……
才是他的追求。
他只能用有限的时间、有限的能力,尽一分心罢了。
他但凡有这胆子,让这些书出世。
全天下的大儒,各个阶级的既得利益者,都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仅仅口水都能淹死他。
甚至是被剥削阶级,也不会站在他这一边。
江舟只想通过卖出的书籍,夹带一点私货。
潜移默化地改变一些东西,悄悄地翘动一些人已经固化的思维。
如果真的有那个时候,才是这些超阶课本出现之日。
“起始……必须是自下而上的……”
“那些被压迫、剥削成了习以为常的‘下民’们,不需要太高深的东西……”
“也不能太明显……”
“以史为鉴……”
“那就……先从‘史’开始吧……”
江舟闭目沉思。
良久,才睁开眼。
提笔落墨。
“清气未升,浊气未沉,游神未灵,五色未分,中有其物,冥冥而性存,谓之混沌。”
“混沌未分,盘古先生,开辟清浊,复载群生……”
“太古纪年,先觉有巢,辟除恶兽,俾人巢居,遂人取火,教人炮食……”
“及三皇治世,伏羲画卦阴阳前,神农治世尝百草,轩辕定乐制衣冠”
“继五帝定伦,物阜民丰……
“至禹治水,铸九鼎,划九州……”
“九州之始也……”
“丘,书也,聚也。”
“书也,九州之志,异于稷土,故为异志。”
“聚也,言九州所有,土地所生,风气所宜,皆聚此书……”
江舟挥毫不停,下笔如神。
片刻间便写下了一个开头。
停笔看了几眼,又在抬头处加上了一个名字……
九丘志异
想了想,又在后面加了几个字:
九丘志异·太古纪年
魔改了的彼世“历史”。
不能明着来,那便先卖几部“话本传奇”。
这东西,最易流传。
即便“下民”不懂,其中的内容,也能潜移默化地对他们产生影响。
就像他之前写的《群雄录》。
据他所知,仅仅是这部书,就在许多地方,掀起了一股股任侠风气。
如今许多地方兴起的“义军”,恐怕就少不了有受其影响的人。
能看出其中隐藏的一些私货的人应该不少,但也抓不到把柄。
以他现在的“名声”,大概是不会有多少人,因为一部话本传奇跟他过不去。
江舟是个想到就做的人。
一连两天,除了修行,他都在伏案创作。
曲轻罗来看过几次,不过见他写的都是些神神怪怪的东西。
果然以为他只是在写什么话本传奇。
虽然有趣,但她“志向远大”,对这些东西并没有多大兴趣。
只是偶尔看上几眼。
江舟也乐得省心,不用去应付她。
虽然只有短短两天时间,但江舟“文思”如泉涌,就写出了洋洋数万言。
对此间来说,已经是“大作”了。
这一日。
江舟看着自己的“心血大作”,感到十分满意。
整理了一下,便拿着这部“皇皇巨著”,独自出门去了。
“叮……”
“当……”
“笃笃……”
走在路上,江舟忽然听到一阵有点熟悉的声音传来。
那是磬响钟鸣声。
清悠磬响,宏亮钟声,伴随着一声声佛音梵唱。
“南无南无,大梵无量……金刚三昧,解脱六趣……”
“南无南无……”
“唵嘛呢叭咪吽……”
江舟回过头。
果然,是大梵寺!
他曾经在吴郡见过这阵势。
两列白衣僧人,于祥光瑞霭,缓缓行来。
手执宝瓶、宝盖、双鱼、莲花、右旋螺、吉祥结、尊胜幢、转轮等佛器。
敲响玉磬、银铛、铁铪、金铃、铜鼓、木鱼等佛音。
所过之处,金莲幻生,天花乱坠,梵音袅袅,金光阵阵。
如同佛陀出行。
道旁百姓平民纷纷顶礼膜拜。
沐浴金光,天花沾身,神情激动。
江舟也退到了一旁,站在人群之中,看着这群白衣僧人缓缓行过。
大梵寺……
这方向……是去尊胜寺?
第410章 砸场子? (求订阅、月票)
上次在吴郡见到这一幕,他还只是个小小的巡妖卫,只不过是看个热闹。
这一次,却看出了不少东西。
那些和尚手上的佛器乐器,竟然没有一件是凡物。
全都是佛光隐隐,隐隐散发着一种浩大的庄严佛力。
诵经声中透着直入人心的慈悲渡世之意。
令人闻之便心神宁静祥和,全身舒畅。
虽不至于立即生出皈依之心,却难免有感激敬畏。
只看满街民众多的是顶礼膜拜之人,就足见一斑。
要知道吴郡不比江都。
江都的人可是大多都信奉尊胜寺。
法统之争,非同一般。
即便同为佛门,也是一样。
无论是哪家,肯定都是用尽手段,或明或暗,让信众独奉自己一家。
尊胜寺也不例外。
既然信奉了自己一家,那自然不会让他们再去拜别家的“佛”。
以尊胜寺在江都的地位,江舟相信他们肯定是有手段的。
即便如此,在江都地界,尊胜寺的主场,这些尊胜寺的信众,却仍膜拜大梵寺僧。
往大了说,大梵寺这是砸场子来了。
这股佛力佛性,就是如今的江舟,也是暗自心惊不已。
人手一件佛宝不说,这些僧人一个个身上穿金戴银的,那都算是不值钱的破烂货。
各种碧玉翡翠、异宝奇石制成的饰品,哪一件都足以令普通平民花上几辈子。
足见其家大业大,富得流油。
这些白衣僧就算不是普通弟子,但从这数量来看,相信在寺中地位也不过如此。
真是狗大户……
江舟在人群中暗暗腹诽。
不得不承认,他有点眼红。
这些和尚,是去尊胜寺?
拜访同行?
还是真的要去砸场子?
要是砸场子就有好戏了……
江舟看热闹不嫌事大,心里暗暗期待。
虽然他的想法多少有点对不起神秀和尚这个老朋友。
江舟腹诽着,忽然感受到一道目光落在身上。
不由抬头看去。
与上次见过的排场相比,这次大梵寺的排场更大。
队列之中,还有十几个白衣僧抬着一个巨大的莲台。
莲台上以白纱遮罩,内中隐现一人影。
江舟感受到的目光,正是从其中投来。
似乎也同样感觉到江舟的目光,他人的目光一沾即分,收了回去。
眼见白衣僧众渐渐远去,无数人夹道追逐,一路哭喊,一路跪拜。
如同魔怔。
江舟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他没有从那道目光中感觉到恶意。
因为神秀和那个癫丐僧的原因,江舟并不想和大梵寺起冲突。
但他也不喜欢大梵寺这种排场。
见微知著,他也不想和大梵寺打交道。
互不相犯最好。
没多久,江舟抱着书稿来到文茂斋。
店里的伙计已经对他十分熟悉。
一见他来,就满脸笑容,将他迎入,恭敬地请他入后厢坐下,奉上香茗。
没一会儿,周九归已经快步走了过来。
“哎呀,不知江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周掌柜不必多礼了。”
江舟摆了摆手,直接将书稿放到他面前:“周掌柜看看吧。”
周九归一看,顿时笑得眼睛都没了。
“江大人又有大作了?”
“不必看了,江大人写的,那自然是难得的大作,老朽这就安排下面的人,连夜印制,明日就让它出现在文茂斋的架上!”
周九归故作大方地道。
实际上,以“刻舟人”为署名的《群雄录》,让文茂斋很是大赚了一笔。
连总号都曾发下信涵,要他重视。
不夸张地说,如今即便是一张擦了屎的纸,只要署上“刻舟人”三字,也能卖得出去。
至于卖出去后会有什么后果,那就不知道了。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刻舟人”又有新书了!
“周掌柜且慢。”
江舟摆摆手道:“这次来,江某是有事相求。”
周九归连忙道:“不敢不敢,江大人有什么吩咐只管说来!老朽一定照办!”
“这书,除了文茂斋自卖,江某还想托周掌柜多印制一些,江某想要放在别处售卖。”
“啊?”
周九归刚刚还说一切照办,这时却是神色一变,惊道:“江大人,是不是敝号有什么怠慢之处?”
“还是对价钱不满意?”
“那好办!老朽虽然无权做主,但可以立即上报总号,请总号提高分账,”
“多的不敢说,以江大人的大作,提个半成应该不成问题。”
江舟摇头打断:“没有,只是江某近日闲来无事,开了一家铺子,这书便是要放在铺中售卖的。”
周九归脸色又变,眼珠子连连转动。
“周掌柜误会了。”
江舟一看他神色便知其意,笑道:“不过是一间小铺子罢了,江某与贵号的合作一切照旧,周掌柜只需每月匀出数十册便可。”
“数十册?”
周九归这才脸色稍霁。
只要还把书给他售卖就好。
每月数十册,对文茂斋来说连蚊子肉都算不上。
旋即有些疑惑:“江大人怎的做起买卖来了?”
江舟随口道:“没什么,只是江某初来江都,这江都什么都好,就是花费太大了,只好出此下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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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
周九归点点头,心中却没有信。
这些官员做买卖的不是没有,反而很多。
但从来没有亲自出面的。
日后得好好注意一番。
可不能白白为他人做了嫁衣……
周九归在心中盘算着,脸上笑意吟吟,热情地和江舟拉着家常。
江舟也无意久留,扯了几句闲篇,便放下书稿,离了文茂斋,往肃靖司去了。
……
他让几个手下去查王平的案子,估计应该有些结果了。
江舟刚踏进典薄房,冯臣就带着楚卫、乙三四走了进来。
楚卫道:“大人,王平消失了。”
江舟一愣:“消失了?”
冯臣接过话头道:“大人,其实是王平、唐妇二人,数十年前便已经不见踪影。”
“数十年来,没有任何人见过他二人。”
“楚卫他们去过王平所在的村子,只有一些老人听过他们祖辈提起过这名字,但是从来没有人见过王、唐二人,他们的家人也百年前就死光了。”
“倒是那刘祥,还好端端地江都城里住着……”
第411章 人心 (求订阅、月票)
听完冯臣几人的汇报,江舟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点着。
原本以为只是梅轻臣随意翻出来的一件案子。
没想到越来越有意思了。
百年的陈案,当事的三个人一个比一个有意思。
所楚卫二人去查探的结果,虽然没有找到王平、唐妇二人,但有关二人的信息却有很多。
都已经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
传言当年朝廷片兵,王平被征入伍,随军出征。
其时确已经战死,却得遇真仙,得赐还魂仙丹。
不仅死而复生,且得了长生。
又得仙人传授天书两卷。
一卷为《太玄神丹经》,载有还魂仙丹的炼制之法。
一卷为《太玄法经》,载有诸般变化之术。
百年来,王平就是靠着这变化之术改容了换貌,隐姓埋名。
而那刘祥一生都在搜寻二人下落。
楚卫、乙三四二人也没有能见到刘祥的面。
但他们从他人口中得知,刘祥之所以能长生不死,便是当年倾尽家财,不知从哪里求得了一门“长生”之术。
搜罗了许多奇虫异草,生生将自己炼成了药人。
早已经变成了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江湖上有关王平的传闻,其源头全是刘祥。
综合总总,江舟便猜测这事十有八九是那刘祥搞出来。
百年之间,那刘祥名为争妻,实为谋夺长生之术。
近日大限将至,仍然未能如愿。
便将消息传出,指望引来仙门中人。
或许还有一线之机。
即使到最后他得不到,王平唐妇二人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不是江舟心里阴暗,把人往坏里想。
而是人性如此。
长生不死的诱惑,连仙门都难以抵抗,何况刘祥一个凡俗之人?
本不过是城中一个普通富户,王平都不用理他,耗也能耗死他。
他却能靠一己之力,与王平纠缠百年。
虽然看来状况不是很好,成了人鬼难辨的药人。
冯臣在一旁感叹道:“延寿仙丹,向来只有圣地宗门才有炼制之法,但即便是他们,想要炼出能延寿之物,也非易事,那王平区区一个村夫,想不到竟然会有此奇遇。”
“也难怪会招来各方觊觎,那刘祥这一手,真是够毒的。”
乙三四却皱眉道:“大人,梅司丞究竟是什么意思?”
“此案根本没有查的必要,他为何要让大人来判?”
“哼,还能为什么?延寿仙药,谁不想要?”
楚卫冷声哼道:“肃靖司家虽然大业大,这等仙药也是等闲求而不得,他自然是想借大人的手,和那些仙门中人争夺一翻。”
江舟笑道:“楚卫,没想到你也会动脑子了?”
楚卫黝黑的脸上现出几分尴尬。
江舟摇头笑道:“不过你也未免太小看梅司丞了。”
“延寿仙丹虽然世人求而不得,但梅司丞是文道名士,仙丹再好,他也不会自毁根基,去求什么长生。”
儒门一道,最重念头纯粹。
不是不能求长生,也不是不能有欲望,而是一但有些诸如此种杂欲执念,那一身儒门根基也就算是毁了。
“那他是为什么?”
楚卫疑惑道:“大人又没有得罪他,他难道还会故意给大人找茬?”
“不必想那么复杂。”
江舟笑道:“他不过是想试试我的手段罢了。或许……”
“确实也有借我之手,敲山震虎的意思。”
楚卫更加疑惑:“敲山震虎?”
乙三四看不过去,说道:“亏你还是和我一道去查的,你没有发现,江湖上因为这事儿闹得有多喧嚣?那些江湖中人,尤其是那仙门之人,行事肆无忌惮,肃靖司镇守一方,怎能容他?”
楚卫这才恍然:“也对,那些人闹得也太过分了些。”
他们去调查的时候,也遇上过不少事。
那些人就像是跑到了田里的野猪一样,四处横冲直撞,好好的良田被他们糟蹋得不像样子。
甚至闹出了不少命案。
不过那都是提刑司的事儿,他们也不好插手。
冯臣道:“大人,那咱们究竟要不要管?”
说到底,这案子虽涉神怪之事,可归根结底还是“人事”。
“既然到了我手上,当然要管。”
江舟道:“两卷天书,连仙门都趋之若鹜,我岂能不动心?”
“你们到司里去找几个相熟的兄弟,盯紧那些仙门弟子的动向,想必他们比我们知道得更多,那王平恐怕藏不了多久了。”
“是。”
江舟安排了一番,又在典薄房里翻阅起各类案卷、典籍。
这典薄房中,卷帙浩繁,波及方方面面,他从这里可以了解到许多事情,其中不乏少有人知的秘事。
直到看到窗外日头西斜,他才从放下卷籍,走出典薄房。
正想离开肃靖司回家,到衙门处迎面碰上一人。
江舟瞧着陌生,只是与对方点点头,便要出门。
那人却叫住了他:“你就是江士史?”
江舟眉头微蹙。
他从此人口气中听出了几分别样意味。
不由回头:“阁下是?”
那人四十上下,相貌平常,面上却有一道疤,自左额斜斜划过眼角,直至左颊,面相平添几分狠戾阴郁。
此时有些皮笑肉不笑,牵动那道疤,让他看起来很是不善:“呵呵,江士史果然是贵人事忙,也难怪,在下虞拱,只是司中主事都尉之一,江士史不记得也不足为奇。”
江都肃靖司比吴郡大得多。
校尉一级的人物就有上千,光是主事的都尉就有数十人。
连靖妖将军都有好几位,而且虽同是靖妖将军,品级却比李玄策都高,是入圣的武道强者。
不过江舟从未见过,听说并不在司中。
虞拱?
江舟目光微动。
面色如常道:“虞都尉有何见教?”
虞拱依旧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不敢,江大人是上官,虞某哪敢教?”
“只是听说了江大人的威名,一直未能得机拜见,很是遗憾。”
“哦?”
江舟忽然笑道:“那你现在见也见到了,拜吧。”
“哧……”
不远处,传来几声按耐不住的闷笑声。
虞拱瞪了一眼守门的那些兵丁。
回看江舟,那道长长的疤抽动了几下,显得十分狰狞。
僵硬地扯出笑容:“听说江大人在办王平那件案子?”
“江大人,虞某虽是下官,但也在这司中多年,应该比大人要多了解些事,虞某奉劝江大人一句,还是不要锋芒太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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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把江舟刚才的话忽略了过去。
“多谢奉告。”
江舟笑了笑,便转身离去。
守门的甲兵头子雷肃对他欠身一礼,江舟点点头,便离了肃靖司。
虞拱也从司中走了出来,眯着眼看着江舟离去的背影,冷哼了一声。
旋即冷眼看向雷肃:“想要攀附,也须擦亮了眼睛,别到最后讨不到什么好,反而跟着落一身腥。”
第412章 舍近求远 (求订阅、月票)
雷肃低头道:“虞都尉在说什么?标下不明白。”
“嘿。”
虞拱冷笑了了一声,扫了边上甲兵一眼,便扬长而去。
等他远去,一个甲兵才道:“头儿,这姓虞的向来刚愎冷厉,行事狠辣,他会不会……”
“他还能如何?”
雷肃冷笑道:“咱们也不是肃靖司的人,从来就不必看他的脸色。”
甲兵不屑道:“也是,平日里对客气些,他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哪里像那位江大人,一点都不盛气凌人,对咱们这些小卒也是和和气气的,这才是真正的大人物、大气度,姓虞的也配和人比?”
雷肃笑骂道:“我看你小子是收了人的好处,才这么向着人家的吧?”
“嗨,头儿,看您说的?”
甲兵笑道:“有好处收自然不错,但您说说,咱们这些个兄弟,说好听些,是城卫军的,其实也就是守大门的,这江都城里的达官显贵,有哪个正眼瞧过咱们?”
“何况是像江大人这样的,遇上了还主动笑着招呼?”
“说来也多亏了江大人上回给的血煞丹,我才突破了多年的瓶颈,过不了多久,咱也是八品的高手了。”
甲兵说完,一脸的骄傲和感激。
其他甲兵也是乍闻,立时热闹了起来。
多是羡慕不已,虽然他们也同样得了江舟的好处,但可没像这人一样能突破瓶颈的。
“你小子可以啊!”
雷肃拍了拍他肩膀,然后又向其余人若有深意地道:“你们也不用羡慕,用心做事,以后还有大把机会。”
一众甲兵闻言,纷纷心中一动。
可不是吗?
既然有一次就有二次、三次。
那位江大人可就在肃靖司,他们近水楼台,总还会有机会的。
“头儿,还是您高!”
雷肃绷着脸道:“你们说什么胡话呢?高什么高?江大人官居士史,管着司中律令,说起来,我们也算是归其所管,不过是尽职尽责罢了。”
“对对对!”
……
江都城中,有一处僻静如郊的所在。
四周都是静谧的树林,占地极广。
在寸土寸金的江都城,居然还有这么一处老林,显然是十分不可思议的。
林中深处,有一种金碧辉煌的雄伟寺院。
这里,便是尊胜寺。
其时,寺中有一座尊胜宝殿。
殿前妙华尊者正席地跌坐,对面也坐着一个宝相庄严的僧人。
二人都是双目闭合,手中都有一患念珠,逐颗逐颗地指间轮转。
四周隐隐有一声声梵唱,似从虚空而起。
尊胜宝殿中的一尊尊佛像,在隐隐梵唱之中,泛起蒙蒙宝光。
将本就金碧辉煌的尊胜寺,映照得更像是一片佛国宝地。
那宝相庄严的僧人身后,隐隐浮现一道道异纹,如花蔓,如树藤,勾连出一幅奇异的图案。
一枚枚佛篆将其分割出一个个圆圈,每一个圆圈中都似有一片虚空。
每一片虚空中都端坐着一尊佛陀,四周有罗汉舒臂、金刚怒目。
整个图案于冥冥之虚空缓缓转动。
而妙华尊者脑后有佛光照成庆云,隐隐可见一个虚而不实的舍利悬浮。
在庆云之中,照出了一方奇妙世界。
有祥云,有瑞兽,有天女,有众生喜乐,有神妙绚丽之天花……
良久。
两人额角都微微见汗,才同时缓缓睁眼。
“阿弥陀佛……”
妙华尊者叹道:“大梵寺金刚九会,金刚蔓荼罗法界,果然名不虚传。”
“贫僧不如……”
“大梵无量……”
宝相僧人合什在胸:“尊者妙法无边,老僧佩服。”
这僧人面如满月,看直来不过是二十上下,却自称老僧,令人颇有怪异之感。
“说起来,贫僧日前,也曾得见佛门金刚大法,只是与神僧大法,颇有迥异之处。”
妙华尊者忽然道:“难道这世间除大梵寺外,还另有金刚妙法?”
“哦?”
宝相僧人闻讶道:“与我寺迥异的金刚大法?”
“这倒是老僧孤陋寡闻了,佛法无边,佛不履红尘,却有法(和谐社会社会和谐)轮自转,纵有旁法育生,也不足为奇。”
话虽如此说,他却仍好奇地道:“不知尊者何处得见?”
妙华尊者不答反问:“不知神僧可知近日江都城中,名声最盛之人是何人?”
宝相僧人微作沉吟道:“入阳州之时,老僧倒是曾有耳闻,南边叛乱时,曾如惊鸿现世的那位无双武圣,其后辈子弟已到了江都,且在肃靖司为官,”
“数日前,在江都城做了好大的事,不知可是此人?”
“正是此人……”
妙华尊者刚一开口,忽有寺僧快步来禀,说有肃靖司中的官人来求见。
二僧对视一眼,都颇见意外。
宝相僧人道:“尊者不必理会老僧。”
妙华点点头,道了一句“失礼”,便让寺僧请人进来。
不多时,寺僧便领着一位脸上有疤的人走了进来。
此人正是不久前,与江舟有几句语言冲突的虞拱。
“肃靖司都尉虞拱,见过妙华尊者。”
妙华尊者合什一礼,也不与他客套,直言道:“虞施主不必多礼,不知此来所为何事?”
“虞某是有事相求。”
虞拱也干脆,开门见山道:“数月之前,我司中曾捉拿了一头妖魔。”
“此妖名为鱓鼍(shàn-tuó]),本是黄河一脉支流水神,却在黄河兴风作浪,加害沿岸居民,强逼沿岸之民献上血食,更是胆大包天,私蓄香火,”
“如今被我司捉拿归案,镇在洞庭刀狱之下,判了个斩决。”
妙华尊者闻言道:“鱓鼍?此妖贫僧也曾有耳闻。”
“此妖前后皆首,无尾,前首一人面,后首百鱓头,乃天生异种,十分难得。”
“受了人皇金敕,得了水神尊位,它正该福佑一方,积修正果才是,怎的如此倒行逆施?”
虞拱不屑道:“妖魔之流,即便受了金敕位业,也难改习性,不足为奇。”
他看向妙华:“但此妖果如尊者所言,乃天生异种,非同寻常,天生一幅坚鳞宝甲,且修炼了一身异术,妖魂诡异,斩落一头,便生出两头,几近不死不灭,”
“斩妖大阵虽强,却需谨守阵势,严守次序,一刀连一刀,方能积蓄力量,一次也只能斩一首,以此妖之诡异,实在难以诛灭,反而陡损人命,”
“司中几位将军,此刻又在黄河河底水府下,不便脱身,三品以下,能破其甲着寥寥,想要同时斩落此妖百首,诛灭其妖魂,更是无有。”
“所以虞某特来恳请尊者慈悲,出手代为诛灭此妖。”
妙华点点头:“如此妖魔,确实是棘手,敝寺想要将其彻底诛灭,并非无法,但也费时费力,损耗颇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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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拱连忙道:“尊者放心,一切损耗,都由肃靖司补上,事后还有谢礼奉上。”
“施主误会了,出家之人,慈悲渡世,本是应当,哪里要什么谢礼?”
妙华摇头道:“贫僧只是有些奇怪,贵司就有一位高人,有此人在,诛灭此妖,想来不过是举手之劳,虞施主怎的舍近求远?”
“啊?”
虞拱一愣。
肃靖司还有这样的高人?他怎么不知?
不由怔道:“尊者不是在说笑吧?”
妙华一笑:“贫僧不打诳言。”
虞拱见其神色不似假,忙道:“不知尊者所言是何人?”
妙华尊者缓缓说出一人:“士史江舟,江居士。”
“……”
虞拱脸色凝固,那道狰狞的长疤扭动不已……
第413章 璧人 (求订阅、月票)
“江、江士史……?”
虞拱扯出一丝僵硬的笑容。
妙华讶道:“虞施主竟不知?”
“呃……”
虞拱现在忽然有种不妙的感觉。
心念电转间,面色僵硬地应付道:“虞某前些日子追捕鱓鼍,多日未归江都,江士史刚来江都上任,虞某还尚未来得及去拜见。”
“难怪了。”
妙华点点头:“江士史之名,在江都早已遍传,虞施主只要稍加打听便知。”
虞拱连忙道:“尊者为何说江士史能斩此妖?”
在他看来,对付这鱓鼍,只有入了上三品的,才敢说有把握能将其彻底诛灭。
但虞拱却不会将江舟往这方面去想。
实际上,他之前见到江舟,之所以有些阴阳怪气,全是因为听到了一些事情。
对其有些不满,碰巧刚回司中交案,就碰上了这人。
就暗暗刺了几句。
可没想到,事情似乎和他所知有些不一样。
如果此人是上三品中人,那些人吃了雄心豹子胆吗?
敢在暗中挑拨,道入圣者长短?
可看妙华的意思,却是笃定江舟能斩杀此妖一样。
却不想妙华摇头道:“贫僧与江士史也不过一面之缘,也未曾见他出手,他有无此能,贫僧并不知晓。”
虞拱一愣:“啊?恕虞某愚钝,不知尊者之意。”
妙华道:“贫僧虽不知江士史之能,却曾见其一位同门师兄出手,”
“其人手中有一柄……神刀,此刀……”
妙华目中现出几分复杂之色,摇摇头,没有接下去。
转而道:“若是虞施主能借来此刀,当能诛灭恶妖。”
“神刀?”
虞拱也顾不上疑惑,忙道:“此刀何名?”
妙华道:“小楼一夜听春雨。”
“啊?”
虞拱两眼茫然。
心下却骂了开来。
老子问你刀名,你给老子念什么酸诗?
欺负老子没文化?
妙华笑道:“这便是此刀之名。”
也不理茫然的虞拱,说道:“虞施主不妨去请江士史一试,蔽寺要除那恶妖,也要大费手脚,如若江士史肯出手,却是省去许多功夫。”
虞拱闻言,心中肯定是不愿的。
毕竟他刚刚才得罪了人,转头又去求人?
别说别人会不会答应,就算答应了,他的脸往哪放?
不过看这妙华和尚的态度,显然是在推托。
尊胜寺虽势大,但肃靖司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
本来求到尊胜寺头上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传出去,总也不是什么好名声。
他更不可能死皮赖脸地去求。
想了想,只好告辞离去。
等他离去,那宝相僧人才笑道:“尊者似乎对那位江士史很是另眼相看?”
“……”
妙华尊者垂下眼睑:“后辈俊彦,自然是天下瞩目。”
“诛除恶妖,我辈份所应当,贫僧也只是稍尽绵力,指点一二罢了。”
“呵呵……”
宝相僧人缓声笑道:“尊者果然慈悲为怀。”
……
二僧言语间机锋暗藏。
虞拱已经听不见。
他现在只有苦恼。
难不成真要去求那人?
“唉……”
虞拱站在大街上,脸色一阵变化。
良久,才狠狠咬了咬牙。
回转肃靖司,打听到了江舟住处,又匆匆出来。
……
“公子!”
纤云手里拿着一把伞,追了出来。
“这些天江都城的天气都不太好,这雨说来就来,弄巧那丫头前几日出去疯玩,淋了一身雨回来才病倒了。”
“您带把伞吧,别淋着曲姑娘了。”
江舟看了看她手中的伞,只有一把。
纤云在递过伞时,还对他眨了眨眼。
曲轻罗并没有看见。
除了江舟,她对谁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高冷得很。
即便每日相见,她也没有和江舟家里的人说过几句话。
“……”
这小妮子,想什么呢?
他闲来无事,见曲轻罗又一次要离开去做什么,便开玩笑一般,随口提了句,能不能跟她一起去。
其实就是好奇她每天都去干什么。
没想到曲傻子也是毫不在意地随口就答应了。
江舟看了看天色,确实有些阴郁。
便接了过来。
以他和曲轻罗的脚程,很快便也了江都城,到了黄河边上。
白浪翻涌,滚滚如洪。
此河浩荡恢宏之势,比之彼世有着相同名字的那条河,有过之而无不及。
江舟站在河边,看着浩荡黄河,洪波翻滚,惊涛迭起,水气盈天。
曲轻罗赤足缓行,目光在河面上缓缓扫过。
似乎在搜寻什么。
江舟不由开口道:“曲姑娘,你每日都有有一段时间不见人影,便是来这里?”
“这里有什么东西,这么吸引姑娘?”
他本来没有期望能得到答案。
却听曲轻罗简洁地道:“帝陵。”
江舟一愣:“帝陵?”
曲轻罗回头道:“前祀帝陵,传说便在这黄河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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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心中微惊。
但更加好奇:“曲姑娘想寻前祀帝陵?这是为何?”
“奉师命罢了。”
曲轻罗道:“不仅是我,他们都在找。”
她看向黄河之上,那洪波起伏之间,隐隐有人影出现。
竟有不少人,在施展着各种手段,在黄河之上穿梭。
江舟更是好奇:“难道这前祀帝陵中,藏有什么宝贝?”
“不知道。”
曲轻罗很干脆地道。
“……”
江舟也不知道她依靠什么去找那个所谓的帝陵。
只是陪着她在河边上走了许久。
然后便听她说了声“回去吧”,两人便往回走。
才回到江都城,天下便下起了小雨。
江舟抬头看了眼,鬼使神差便打开了随身携带的伞。
“曲姑娘,一起吧?”
曲轻罗赤足微滞,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一伞,在淅淅沥沥,迷蒙如烟的小雨中并肩行走在江都城中。
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在过路人眼中,他们就是一对世间少有的璧人。
美好的事物,都是引人注目的。
狗粮不仅招狗,还能招人……
以二人的本事,只要他们不想,别说下雨,下冰雹也近不了身。
一段不算长的路,偏偏走到细雨停歇,才回到江宅。
迎出来的纪玄、纤云等人看见在伞下并肩而行的二人,都露出一种姨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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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轻罗旁若无人,走了进去。
“咳。”
江舟干咳了一声,合上伞递给纤云。
纤云笑颜如花,一边边他清理身上水渍,一边道:“公子,刚才有位肃靖司的虞大人来找您,说是有急事,让我们等您回来时务必去通知他一声。”
“哦?哪位虞大人?”
纪玄接道:“他自称靖妖都尉,虞拱。”
江舟一愣。
虞拱?
他来干什么?
约架吗?
心中念头闪过,旋即不在意地道:“那你就让铁胆跑一趟吧。”
“是。”
江舟又说道:“对了,你随我来,有事要你去办……”
第414章 卖药 (求订阅、月票)
“明日琅嬛福地就要开门做生意了,你觉得他们几个里,谁比较适合去主持打理?”
房中,江舟朝纪玄问道。
“仆以为,一点红虽然有些刁钻,但颇有手段,应该可以胜任,不过……”
纪玄略微迟疑道:“她性子有些难定,无事便罢,若有人惹到她头上,仆怕……”
江舟闻言摆手:“平时就算了,咱们不去招惹别人,但若有人招惹到自家头上来,也不用怕什么,只管以牙还牙便是。”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非一点红不可。”
“把她叫进来,我嘱咐几句。”
“是。”
很快,几声娇笑,一点红像朵红云般飘了进来。
一双媚眼有意无意地在江舟和曲轻罗之间扫来扫去。
江舟也懒得理会。
对她交代了几句,一点红满脸兴奋。
她早就憋坏了。
若非江舟不许,她还舍不得离开碧云楼。
“咯咯!”
一点红娇笑道:“公子,您放心,有我在,绝对没有人敢闹事。”
“不过……”
“公子,咱都要开门了,可店里还是空的,咱家卖什么啊?”
不仅是她,纪玄等人这两天都是一头雾水。
江舟拿出弥尘幡,在桌案上挥过。
几个小盒子出现在案上。
其他人没看出什么来,但他们看到曲轻罗一向淡漠清澈的眸中竟泛出一丝惊异之色。
迈动赤足,几步走到案前。
双眼圆睁,惊道:“入圣丹?!”
这几个盒子里,都是江舟的存货。
除了几盒阴、阳灵膏,几粒小周天一阳丹外。
还有之前在吴郡一战中得到的丹药。
12颗剑玄丹,聚玄清剑气凝炼,服之驱邪破煞,祛病延年,益气轻身,习练剑术吐纳尤具妙用。
10滴太乙清宁露,能止息一切伤病痛,复神归元。
之前分别在陈青和薛荔身上用了一滴,还剩下8滴。
1盒九转百炼固元灵胶,采九天地间第一缕初阳所生氤氲紫气,九转百炼,功能凝魂固魄,助人凝聚元神,坚固元婴。
曲轻罗所说的“入圣丹”便是指的此物。
凝聚元神,是道门入圣的最关键一步。
踏出此步,便超凡入圣,成就三品。
所以这固元灵胶说是入圣丹,也不算错。
“你、你竟然要拿出去卖?”
曲轻罗盯着江舟,两眼睁得溜圆,满是不可思议。
这模样还挺可爱。
江舟看得有趣,笑道:“自然不会。”
曲轻罗这才呼出一口气。
虽然这不是她的东西,但这样的宝物,若江舟真要拿出去卖,她也忍不住要骂一声“败家东西”。
不过江舟下一句话却让她险些就骂出了口。
“要是有人出得起价钱,也不是不能卖。”
曲轻罗顾不得骂人,直勾勾地盯着他:“你……说的是真的?”
江舟笑道:“怎么,你也想要?”
曲轻罗直言道:“如此宝物,天下间谁人不想得到?”
“这固元灵胶不能给你,其他的,只要价钱到位,倒不是不行。”
江舟拿起那盒九转百炼固元灵胶,放在手上摩挲着。
他可不是那种打肿脸充胖子,拿自己的家底去讨好妹子的舔族。
这些东西,可都是他用来“交朋友”的。
仅仅靠着“威名”,成为“独夫”的可能性更大些,并不足以立身于世。
拿出点利益来是必须的,哪怕只是勾一勾人的胃口,至少也让人有些盼头。
有了盼头,就有所求。
既然对他有所求,许多事情就更要顾忌些了。
不过,其他的东西可以拿出来讨价还价,这固元灵胶可没这么简单了。
曲轻罗只看出这东西可以凝聚元神。
却不知道它最强大之处,是坚固元婴。
神完化婴,破灭丹室,脱离肉身桎梏,炼化真阴,于虚空中凝聚一点真阳。
这就是丹道中常说的粉碎虚空。
是几乎超出一品的境界。
因此,这玩意,最差都能造就出一位三品。
即便是一品得到了,也大有裨益。
江舟远远没有达到那种境界。
但他估计,这东西,很可能能对一品度过三灾,突破境界,有着极大的助力。
拿出来勾人就算了,真放出去,他舍不得。
何况给了亲近的人就算了,要是让敌人得了去,那就搞笑了。
“这些东西,明天拿到店里摆上。”
“还有,老纪,你跑一趟文茂斋,搬些书回来摆上,充实一下店里就行了。”
江舟指了指案上的盒子道。
除了固元灵胶,盒子每样东西都只有一份。
算是个样子货,给人看看就算了。
既然叫福地,自然不可能只有一些“破书”。
他的“大作”虽然在平民中畅销,但其中也有文茂斋的功劳。
传播这些书,有文茂斋就够了。
他就是再努力,也不可能比得上这个全国连锁的大集团。
至于他的“琅嬛福地”,要的只是一个名声。
也是他达到某种目的“平台”。
众人都是第一次见人做买卖这么随意的。
不过江舟都已经安排了,众人也只有依言而行。
正说着话,铁胆已经回来了,带着那个虞拱。
江舟在前厅见了他。
“鱓鼍?”
本以为这个虞拱是来跟他约架。
没想到见了他后,就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子,竟然是来求他的。
鱓鼍,四品妖魔,还是一个受过金敕神位的水神……
这不是送上门的大礼包吗?
江舟听完他的请求后,看着虞拱都觉得顺眼了许多。
连他脸上的那道疤,都感觉有点可爱……
“你说是妙华尊者让你来的?”
江舟还有点奇怪他刚刚暗怼了自己,怎么转头就来救他。
这个和尚,想干什么?
抑或真的只是恰逢其会?
江舟暂时按下疑惑,故作沉吟道:“借刀是不可能的。”
虞拱闻言,心道果然如此。
有点急道:“江大人!虞某是个粗人,之前受小人挑拨,冲撞了江大人,虞某认罚!”
“还请江大人以公事为重,等斩了那妖魔,虞某认江大人你打罚!”
“虞都尉误会了。”
江舟摇头笑道:“那刀是江某师兄随身之物,向来刀不离人,别说你,就算是我要借也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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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虞拱闻言一急。
这话他信了。
武道中人,兵器不离身,是人之常情。
江舟下一句话让他大喜:“不过,刀虽不能借,江某却可以请他亲自出手,这应该不算坏规矩吧?”
虞拱喜道:“当然当然!江大人果然大人有大量!”
“不过……”
江舟话语一转:“你刚才说,有小人挑拨……”
第415章 伏波分水 (求订阅、月票)
洞庭湖底。
这是一个地牢。
四周用青黑色的石砖围彻,像是一个枯井,径有十丈余。
青黑色的石砖上,每一块都泛着暗金色的光芒。
隐隐有咒篆浮现。
八根巨大的铁锁固定在石壁上,牢牢地锁着中间一只妖物。
形似远古巨鳄。
头上却长着一张人脸。
身后有上百条“尾巴”,似蛇似鳝。
密密麻麻地纠缠在一起,十分瘆人。
浑身暗红色密鳞,如同披着一副坚甲。
这头看起来十分恐怖的妖魔,此时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前首的人脸上,忽然出现一道细线。
自头脸渐渐蔓延开来,直直贯穿整个身躯。
“噗!”
妖血骤然喷薄而出。
冲击力令整个具妖躯从中裂开,变成了两半。
虞拱正在呆呆地看着边上一个青衣男子,确切地说,是他手上那把弯刀。
直到此时,妖血喷薄,血雨喷了他满脸,才令虞拱回过神来。
这就……
死了?
“咕嘟……”
虞拱喉头滚动了一下.
刚刚他甚至没有看清这个平平无奇的男子是怎么出的刀。
只是见到了一轮弯月浮现,一闪即逝。
那轮弯月似乎能吞噬一切,出现之时,似乎连周遭的虚空都被斩裂,被弯月陷了进去。
虞拱想要问一句,不过看着青衣男子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想着刚才的那一刀,又问不出口来。
他回头看向江舟。
江舟两眼看着那一分两半的鱓鼍,实际上心思却不在这里。
而是看着眼前展开的鬼神图录。
上面幻化的是这鱓鼍的一生。
此妖果然是天生异种。
本源乃是一团玄水之精,自黄河底下一处水眼诞生。
于黄河水底,以鱼虾等物为实,懵懵懂懂,除去天生异力,能控御水精外,与寻常水族并无不同。
一次偶遇一高人,得其点化,得了大造化,有行云布雨之能。
那高人想来是一位得道高士,受其教诲,鱓鼍以一身异力,降伏黄河水患,调和风雨。
功德加身,人皇降下金敕,封了位业,成了一尊河神。
数百年间,倒也勤勤恳恳,降雨伏洪,造福里民。
功德深厚,颇有香火。
约摸在百余年前,却生了变化。
其时鱓鼍在黄河水底,遇上一只妖魔,也不知如何,双方暴发了一场大战。
自黄河水底,战至黄河之上。
直战得巨浪翻涌,黄河水决,淹没两岸不知多少村里,淹死不知多少里民。
如此大灾,换了别个,必定要遭朝廷讨伐,断无生路。
但其时,朝廷念其多年勤恳,使两岸之地风调雨顺,功德极厚。
并未判处极刑,只是降其位业,削其香火,圈禁水府之中,不得擅离。
不过经此一事,沿岸里民迁怒鱓鼍,不再供奉,鱓鼍不但断了香火,还遭里民视为妖魔祸患。
久而久之,鱓鼍因此心怀怨愤,性情大变,暗中兴风作浪。
以不正之道谋夺香火。
黄河浩荡,时有水患。
此妖天生异力,能行云布雨,弄水兴波,。
鱓鼍有意隐蔽,又都在远离城邑之处兴灾。
长久以来,也不知多少人惨死洪涛之下。
数十年来,竟无人发觉。
不久之前,才有被祸及的沿岸乡里,似得了高人指点,说是有妖魔兴波,才致令黄河水患不绝。
还为乡里写了状子,让里民到肃靖司去告状。
这才让此事暴露,鱓鼍也落入了肃靖司法网之中。
如今死于江舟幻梦身一记神刀斩之下。
江舟看完之后,心中暗叹。
他此时不说是心如铁石,但也不再似从前一般。
轻易就为一些不平之事动摇。
鱓鼍虽说是罪有应得,但其生平也着实可叹。
本是天生异种,功德善神。
不过是一朝行差踏错,便招致如此下场。
此时,长卷上已经显出鱓鼍图录。
【诛斩鱓鼍一,赏伏波分水术一】
【鱓鼍:黄河水神,常游江渊,见于洞广,乍潜乍出,神光惚恍。——前后皆首,无尾,前首生人面,顶生羊角,虎爪,后生百鱓头,其甲如铠,皮坚厚。天生异种,常游于江渊,出入有光,欲雨则鸣,里俗以鼉识雨。】
【伏波分水术:笈中玉涵,金简丹书,云文雷篆,书尽妙法。——《九天玉涵》中所载一百零八小法之一,能分江河,可伏四海。】
【真灵之数:九】
伏波分水术?
一尊有神位的四品妖魔,就给了这么个玩意?
显然,江舟有点失望。
要是里面提到的《九天玉涵》还差不多……
他从来没有在鬼神图录里看到过“回头钱”,完全不用指望再次碰上了。
“江大人?”
虞拱的叫声再起响起。
江舟回过神来。
“此番多谢江大人了,这个……”
虞拱脸上带着几分别扭。
江舟扫过鱓鼍的尸体,顿时明了。
笑道:“这鱓鼍是虞都尉抓回来的,功绩自然是虞大人的,谁也抢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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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拱那道疤顿时变得通红:“那、这个……虞某不是这个意思……”
他自然是有这个意思。
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急着四处求请斩妖之法。
一头四品妖魔,不算功绩,所得的赏赐就足以令人垂涎。
尤其是这四品妖魄精元,正是他所急需,用以突破武道境界之用。
他本来也不敢妄想全占功劳,只是想分这鱓鼍的妖魄精元,功绩留给江舟。
却没有想到,江舟竟然像是一样都不要。
本来就别扭的心思,更是不好意思。
江舟笑道:“虞都尉擒拿此妖,想必是花费了不小力气,此乃份所应当,不必如此。”
不是他大方。
而是这妖魔身上的东西对他没有用。
而且,他一来不想升官,二来肃靖司里也没有什么他能看得上的东西。
这功绩他也不想要。
还不如用来送个人情。
这人情的回报来得很快。
虞拱咬了咬牙,说道:“江大人果然是高风亮节,先前是虞某被猪油蒙了心,瞎了眼,得罪了大人。”
“虞某是粗人,话不多说,江大人且看吧,日后但有所需,虞某绝不推辞!”
“还有……”
他迟疑了下道:“先前大人所问之事,虞某也没有脸面再隐瞒了。”
他正色道:“大人最近,还是小心在意些为好。”
“据虞某所知,有小人在暗中中伤江大人,四处宣扬,说大人是得志小人,挑起了许多人的不满。”
“说来也惭愧,虞某也是听信谗言,先前才那般得冲撞江大人。”
虞拱说着,面现惭色。
“此人姓方,名方唐镜,乃是六府台礼台令方清之子,不知江大人是什么时候得罪了此人?”
江舟闻言,目光微转,便笑道:“多谢虞都尉相告。”
知道是什么人在后面作祟,江舟也暂时没心思去理会。
他对新得的术法,和鱓鼍背后的故事更感兴趣。
至于那方唐镜……
过几天再料理他。
第416章 撞邪 (求订阅、月票)
“咕嘟咕嘟嘟……”
娑罗双树下,江舟盘膝坐在新添的矮榻上。
边上是一个小泥炉,上面座着一个大水壶,正咕嘟咕嘟地翻滚沸腾着。
也许是到了季节了,近日江都城阴雨连绵。
难得今日得了好天气,江舟偷得浮生半日闲,也不去肃靖司了,就在这树下随性而坐。
顺便参悟刚得的伏波分水术。
正好看到壶中水滚,便掐了个咒诀,朝水壶一指。
便见壶中翻滚不已的沸水顿时止息。
除了冒出腾腾的白烟外,一片平静,全然不见滚沸的模样。
江舟手指轻轻一转一划,壶中水如同被两片无形的屏障隔断,自中分开。
满溢出来的水,并没有流泄出壶。
反而变成了两面高出壶嘴的水墙。
十分奇妙。
江舟看得有趣,手指转动。
一道水流自水壶中蜿蜒升腾而出。
随其心而动,盘旋扭动,如若活物。
坐在一旁的曲轻罗也目不转睛地看着。
并没有觉得江舟这稍显幼稚的行径有什么不妥。
反而她自己都看得目不转睛,津津有味……
江舟与她想处多日,几乎是形影不离。
早就看穿了这曲傻子高冷圣女的外表下,心性其实和孩子差不多。
对许多事物都有十足的好奇心。
只不过也许是习惯,也许有她修习的功法原因,很少表露自己的情感。
正玩得兴起,几滴水从天上滴落。
倾刻间便是一片迷蒙。
这恼人的雨又来了。
“哈哈!”
江舟反而高兴起来,发出一声畅笑。
双手直接朝天一挥:“去!”
细雨如丝,绵密如烟。
此时却应声一分。
烟雨如帘,似被无形的大手挽起。
竟避开了江宅。
在一旁侍立的纪玄、纤云抬头看去。
江宅上空数丈之内,滴水不落。
似有一个无形的大碗倒扣,隔绝了绵绵细雨。
天地间都是一片迷蒙,唯独院中清净。
本就如诗如画一般的景致,更添几分神奇玄异之感。
曲轻罗也一时看得痴迷。
玄母教为仙门圣地,教中仙境胜景,远胜红尘俗世。
却未免空阔寂寥,没有眼前的人间烟火之气。
过了良久,曲轻罗才收回目光。
看向江舟,目现惊讶:“你从何处学得的驭水之术?”
她看得出来,江舟这一手并不只是御水这么简单。
单纯地控御雨水,即便是普通的武道高手,也能以强大的血气做到。
江舟展露的这一手,却非如此。
更像是……水有了灵性,在听他的命令而动。
曲轻罗说着,忽然露出一丝疑问:“不过……既有此术,为何这两日你与我出门,都带着伞?”
边上两人闻言,各有反应。
纪玄低眉垂目,如若不闻。
纤云低下头,眉眼含笑。
这几日,江舟常常与曲轻罗一起出城,她自是看在眼里的。
江舟却是神色一滞。
我想说这是巧合……你信吗?
看着曲傻子越来越怀疑的眼神,江舟觉得有点有口说不清的无奈……
他跟着曲轻罗出门,确实没有别的心思。
而是也对她口中的黄河水府生出了兴趣。
鬼神图录中所显化的画面,虽只看得清鱓鼍,其余一切人、事、物,都是模糊不清。
但也足以透露出许多信息。
就如当初有妖魔与鱓鼍大战,兴起黄河水患。
其起因就与黄河水底下某处所在有关。
从鬼神图录中,江舟还是可以看出,二妖是因为争夺什么,才掀起了那场大战。
鱓鼍的命运虽然是自此而变。
但那一战中,它却是胜出者。
自此之后,它便一直守在黄河底下的某处。
便是曾与那妖魔起了争战之地。
即便是后来肃靖来追捕,它也没有离开那处地方。
本来以它的本事,想要逃离,并非不可能。
也不知是什么东西,令其死守原地,不愿离开半步。
但它当时即便有意地将肃靖司引离那处地方,却也不愿远离。
仿佛怕自己一但离开,就会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
江舟有点怀疑,那处地方,没准就是曲傻子所说的黄河水府,前祀帝陵。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这几日曲轻罗去黄河寻找的时候,他都跟着一起。
鬼神图录中虽然看不清,可一但遇上,江舟十有八九能认出来。
不过这些话他也没法说出来。
事关鬼神图录,别人要问他怎么知道的,他更不可能说。
“咳……”
江舟只好含糊地敷衍:“曲姑娘不要误会,这伏波分水术,我也只是刚刚才悟透……咦?纤云,弄巧那丫头哪去了?有两天没见她闹腾了。”
虽然话题转移得很生硬,但很管用。
纤云露出几分担忧道:“公子,弄巧自前几日淋了雨回来,就一直病着,浑身无力,在房中躺着呢。”
“这么严重?”
江舟闻言眉头微皱。
前几日似乎是跟他说过这事,不过他以为只是个小感冒。
又被虞拱一打岔,就忘了。
“怎么不请大夫?”
纪玄接口道:“仆已经让游老四去请了,按理应该到了,许是突然下雨,路上耽搁了。”
曲轻罗却已经起身道:“我略通医术,我去看看吧。”
江舟这才想起,当初在南州,曾见过曲傻子救治过不少流民,应该不只是她说的略通医术这么简单。
连忙起身道:“那有劳曲姑娘了。”
几人来到弄巧所在的房间。
弄巧的病,比江舟想象的更严重。
正躺在床榻上,紧闭双眼,小脸微皱,嘴里喃喃有声,似乎在做什么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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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息十分虚弱。
江舟一见便皱起了眉。
即便他不通医术,也看得出来,这不像是单纯的生病。
曲轻罗坐到了榻沿,纤指搭上了弄巧手腕上。
过了一会儿,细眉微蹙。
“奇怪……”
纤云急道:“曲姑娘,弄巧怎么了?”
“看脉相,她只是受了风寒,阳虚不振,不过……”
曲轻罗迟疑了下,收回手,抬头轻声道:“她身子别有怪异,我医术浅薄,看不出来。”
纤云一急,回头道:“公子,那怎么办啊?”
“别急……”
江舟刚出言安慰,门外忽传来一个声音道:“她是撞了邪了。”
第417章 后账 (求订阅、月票)
“公子,大夫。”
冷冷的声音像是一股阴风吹进来。
一听就是游家兄弟。
游家四人,分别名为凶、暴、恶、戾。
说话的是游戾游老四。
这四兄弟不但长得像,几乎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性子也相差无几,个个沉默寡言,惜字如金。
面无表情的游老四邻着一个挎着药箱的半百老者走了进来。
老者目光扫过榻上的弄巧儿,直接就说出了刚才那句话。
“撞邪?”
曲轻罗疑道:“我并未在她身上发现邪气。”
老者说道:“不是邪气入体,这小姑娘是被邪祟所惊,走了魄。”
“所谓附气之神为魂,附形之灵为魄,魄不附,则形不得定,自然就气虚体弱。”
曲轻罗一听便明白了,她也不是半点不懂,只不过一时没有往这方面想罢了。
江舟目光微闪:“长者的意思是……弄巧是被邪祟鬼物暗害?”
“那也未必。”
老者摆手道:“老朽是医者,于医者而言,邪未必便是鬼物。”
“风、寒、暑、湿、燥、火六淫,疠气、外伤、虫病,七情之伤,饮食失宜等等,皆为邪。”
老者指了指弄巧道:“可否让老朽一观?”
江舟让了开来:“有劳长者。”
老者来到榻边,手搭腕脉,又察色观气,过了一会儿,便点头道。
“果然如此。”
“除了邪祟作怪外,七情所伤,也能使精魄不附。”
“这小姑娘,许是遇上了邪祟,也许是遇上了什么,受了惊吓,走了魄,以致为风寒所侵,久不见好。”
纤云急道:“老先生,那能治好吗?”
老者抚须道:“能治是能治,老朽开几副药,养上几日,便能好转。”
“不过,只是治标不治本,惊走的精魄若不寻回,这姑娘日后也必定是体虚气弱,时日久了,难免疾病缠身,缠绵病榻,元气大耗,难得久寿。”
“啊!”
纤云惊叫一声,急得哭了起来。
江舟面色微沉。
他没有想到,本以为是一次普通的生病,却别有隐情。
好端端的,怎么就撞了邪?
要是意外倒也罢了。
若是有人从中作梗……
缺德的人不少,但又是谁有这么大胆子?
这种对他人家人、甚至是对一个丫鬟下手的事,极其下作。
要是人人都这么干,岂不乱了套?
何况他刚刚才杀了虞国公子。
给了他这个由头,就不怕他一怒之下,一通乱杀?
不论如何,这些都是后话。
现在还是给弄巧治病要紧。
江舟想着,皱眉道:“依长者看,要如何才能寻回精魄?”
“这个……”
老者迟疑道:“老朽只是一介医者,实在不知这招魂引魄之事,不过老朽听说,最近江都城里来了不少仙人弟子,若是这位公子能请来,应该是有法子的。”
江舟闻言,不由看向曲轻罗。
曲轻罗却摇头道:“招魂引魄,属阴法鬼术一脉,仙门之中,有此等法脉的并不多。”
“玄母教长于易卦斗数,我也不会。”
“倒是龙虎道颇为精通此道,我与龙虎少君李伯阳还算有几分交情,我去叫他来。”
曲轻罗说着,就要转身出门。
江舟却伸手拦住她:“不必了。”
曲轻抬转过头,目中露出疑惑。
江舟说道:“我自有法子。”
旋即便朝老者道:“还请长者为我家人开些调养身子的药。”
老者点头道:“好,老朽这就写方子。”
纤云连忙去取来笔墨纸砚。
老者坐到了一旁去写方子。
曲轻罗这才问道:“为什么不让我去?”
江舟见她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纤云见江舟似乎成竹在胸,担忧的心思淡了些。
在一旁看着,忽然掩口轻笑:“姑娘,公子怕是舍不得姑娘去求人。”
曲轻罗不觉有异,眨了眨眼:“是吗?”
“胡说什么?”
江舟瞪了纤云一眼,朝曲轻罗无奈道:“人情不好欠啊。”
曲轻罗疑惑道:“这有什么?扶危救难,本就是份所应当。”
“……”
这傻子……
你当谁都是你呢?
江舟摇头不语。
他又不是真没办法。
没必要去欠人人情。
龙虎道这样的圣地,人情更不好欠。
何况……
之前虞简对他出手之事他还没忘。
当时柳权曾通过九泉号令符给了他警示。
说有人调动阴世中的鬼王,陈兵鬼门,断绝了江都的阴阳之通。
这笔账,他还没算呢。
虞简虽然被他斩了。
但能做到这种事的人并不多。
虞简?
不是江舟看不起他,他要有这本事能号令阴世鬼王,恐怕就不仅是断绝门户那么简单了。
刚才曲轻罗所说的话,也证实了这一点。
连招魂引魄这种事,都少有人能做到。
何况是号令阴世?
之前一点红曾跟他说过,虞简曾请一个道人帮的忙。
他之前没什么头绪,经曲轻罗这么一说,这道人八成就是龙虎道的了。
若真是如此,龙虎道也算和他结了梁子了,他更不可能去求那李伯阳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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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算,他要找的后账还真不少……
还有之前虞拱说的那个方唐镜,曾经在碧云楼中怼过他,江舟没理会,可没想到他倒不依不饶起来。
不是他小气,有些事情还真没办法大度,半步也不能退让。
他退一步,日后就会有更多的人敢进两步。
得寸进尺,一点一点的试探逼迫他的底线。
江舟暂时将这些烦人之事放下。
老者已经写好方子,递了过来。
江舟接过来扫了一眼,便交给纤云,让她去抓药,又让纪玄付了诊费。
才朝老者道:“多谢长者,敢问长者尊姓大名?”
老者忙道:“不敢,老朽贱姓全,草字不值一提。”
江舟点头道:“过几日,恐怕还要劳烦全大夫来看看。”
“好说,好说。”
老者收了诊费,背着药箱,让纪玄送了出去。
江舟看着他离去后,才朝游老四道:“老四,你从哪里请来的大夫?”
“城南,有名。”
游戾惜字如金。
意思是这位全大夫家住城南,很有名气,连他都知道。
要不是江舟已经习惯了,还真听不懂。
“全?有意思……”
江舟低声念叨着。
第418章 宝月如来 (求订阅、月票)
纤云照方抓了药回来,熬好喂迷迷糊糊的弄巧喝下后,她的气色显而易见地好了许多。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丫头虽然平时乍乍呼呼的,又越来越调皮捣蛋,却是江家众人的开心果。
谁都不想看到她出事。
留下纤云守在榻旁照顾,便各自散去。
一夜无话。
第二天。
江舟从肃靖司处理完公务,准时下班离开。
曲轻罗也同样很准时地出现在肃靖司外等着。
江舟也不意外。
肃靖司毕竟是官家,她也不好天天出入其中。
这些日子几乎都是这样。
江舟已经习惯了。
江都城依旧是阴雨绵绵。
江舟打开伞,两人很自然地并肩打着一把伞。
对于身后肃靖司出入的人异样的眼神视如不见。
“今日不去黄河了?”
江舟随口问道。
曲轻罗摇摇头:“不去了。”
江舟讶道:“哦?不找了?”
“有人发现了前祀的守陵人,各门各派都已经有人去追捕,他跑不了的,我没必要浪费力气。”
曲轻罗淡淡地道。
“守陵人?”
江舟琢磨着这个词。
却没有看到一旁的曲轻罗正侧着脸,直直地盯着他看。
清澈的双眸露出了几分疑惑之色。
过了一会儿,江舟才发现异常,莫名其妙道:“看我做甚?”
曲轻罗眨了眨眼:“江舟,你是不是喜欢我?”
语声神色依旧淡然,似乎在说一件很平常的话语。
“……”
江舟面皮猛地一抽。
这傻子……
他忍住伸手探她额温的冲动:“你没发烧吧?”
曲轻罗淡然且执着地道:“没有吗?”
江舟无语道:“当然没有,你想什么呢?”
曲轻罗淡淡地收回目光:“那就好。”
“……”
“不是,你什么意思?我很差吗?”
江舟有点不能忍。
他喜不喜欢是一回事,可你这反应很伤自尊啊!
本官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未来横跨儒释道三教的巨头好不!
曲轻罗给了他个莫名其妙的眼神:“既然不喜欢,你为何要恼?”
“……”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不知如何反驳……
江舟嘴角微微一抽:“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曲轻罗很干脆地道:“我师父说的,你对我图谋不轨,让我离你远点。”
“咔嚓!”
江舟脚下的地石板路突然碎裂,凹下个浅坑。
面无表情地道:“你师父?玄母教主?她来江都了?”
九天玄母教主高笙语,红尘三仙之一,还是三仙之中唯一的女仙。
他自然有所耳闻。
曲轻罗淡然:“来了,又走了。”
走了……
“她说了什么?是不是说我配不上你?”
江舟说着脑海中已经回忆起了无数狗血电视剧中的恶丈母。
曲轻罗很直接地点点头,淡淡地“嗯”了一声。
然后淡漠道:“江舟,不要喜欢我。”
江舟一愣,旋即笑道:“怎么?别告诉我,你是男的啊?还是说,你也认为我配不上你?”
“不是。”
曲轻罗摇摇头,很自然地道:“你是我见过的男子中最为特别的一个,若我要选夫婿,定然选你。”
江舟眉眼含笑:“那我还真是荣幸了。”
曲轻罗轻声道:“但我不会,你当知晓,我心中只有我的‘道’。”
江舟笑道:“那倒是,像你这么傻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
“你放心,我不喜欢傻子,我可以跟傻子交朋友,但不会和傻子在一起。”
“一辈子很长的,很累的。”
两人不在意地说着这些他人羞于启齿的话题。
似乎说的不是他们自己,而是旁人。
没有一点遮掩、扭捏。
江舟是心中坦荡。
他确实是没有这心思。
若是以前的他,对于曲轻罗这样的神仙人物,他恐怕很难不沦陷。
但如今不同,曲轻罗有她的“道”,他又何尝没有?
加上他的观念本就与此间之人不同,并不认为男欢女爱有什么不对。
曲轻罗本就心意纯粹无暇,更不会在意这些世俗之念。
两人在某种程度上,还是挺有些共同点的。
所以他们可以坦坦荡荡,无话不说。
这样很好。
干净,纯粹。
没有必要改变。
人活一世,心心相印的爱人难求,心心相的知己更难。
尤其是他们都是走在追求长生的道路上,这样的关系更加难能可贵。
若是更进一步,反而有可能破坏这样的和谐、舒心。
其他人不懂他们之间的默契,这些日子他们同进同出,闲言碎语不少,但两没有解释,也没有在意。
不是因为别的,仅仅只是坦荡。
“善哉善哉……”
“红尘诸欲,情丝恨缕,最是伤人,断痴需求慧剑。”
“二位施主果真是赤心无暇,仙资玉质,难能可贵。”
一个平和的声音,忽然不知从何处而来。
平平稳稳地传入二人耳中。
江舟与曲轻罗停下脚步。
“和尚,你们念的佛经里,难道都没有教你偷听人说话,是很不好的事?”
江舟转身,看着站在雨中的和尚,淡淡说道。
这和尚站在雨中,绵密的细雨打在他身上,却不见他的僧衣有半点湿意。
“大梵无量。”
“老僧一直站在此处,等着施主,是二位施主视而不见,非要在老僧身旁说话,并非老僧偷听。”
这个看起来只有二十许的和尚,却是宝相庄严,口中自称老僧,颇为怪异。
“大梵寺宝月,见过江施主、曲施主。”
江舟嘴角微泛冷笑:“和尚好辩术。”
明明是他自恃神通,尾随他们二人。
不过他说的也不错。
他确实是就站在那里,以他和曲轻罗的修为,竟然丝毫没有察觉这和尚。
神通着实达到了不可思议之境。
曲轻罗少有地讶声道:“大梵寺宝月如来?”
宝月和尚摇头道:“大梵无量,如来者,乘真如而来,如诸佛来,老僧实愧不敢当,不过是世人笑谈尔。”
江舟笑道:“和尚倒是有些自知之名。”
曲轻罗在他耳边提醒道:“他是大梵六如之一,不好招惹。”
江舟反而如安慰般道:“不怕,这位大师一看就是得道高僧,怎么会为难咱们这些小辈?”
“江施主聪慧。”
那边宝月赞了一声,却又摇头道:“不过江施主错了,老僧此来,怕是少不得要为难施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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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9章 执迷不悟 (求订阅、月票)
江舟此时面带笑意,看似淡然不经意。
心下却已经提起十二分防备。
心眼大开,笼罩方圆。
计算着跑回江宅的最佳路径。
他表面上虽然看似不在意,却知道这和尚确实不好惹。
往那一站,像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
哪怕他心眼洞开,也无法察觉其一丝一毫的气息。
却更令他心中凛然。
就算是在花鼓寺,枯荣老僧破境入一品,也没有给他这样的感觉。
这让他想起还在吴郡之时,老钱就曾与他说过大梵寺精擅色空之道。
色是有,空是无,色空相反,色因空有,空因色成。
眼前这个和尚的怪异,很可能便达到了老钱所说的空色一如之境。
在大梵寺中,能达到如此境界的,也只有寥寥数人。
这些人,无一例外,全是一品。
眼前这个和尚,很可能就是其中之一。
江舟不是没有想过到遭遇一品。
他一直在防备灯花婆婆的出现。
所以除了和曲轻罗偶尔去黄河边上,他很少敢离开江都城。
就是为了能在最短的时间赶回家中。
只要身处太阴奇门阵中,即便是一品,他也有信心自保。
但他没有想到,灯花婆婆没有等来,却突然冒出一个大梵寺的和尚,当街拦路。
江舟心念电转,曲轻罗已经微露不悦:“宝月大师,大梵寺乃仙门圣地,乃正道魁首,什么时候,竟也要以大欺小了?”
“唉……”
宝月和尚叹了一口气道:“老僧并无欺人之意,只是事关蔽寺传承,疏忽不得,实乃无奈。”
“曲施主,此事与你无关,还请离开吧。”
曲轻罗黛眉微蹙,却没有离开。
反赤足迈出,越过江舟半身。
已经摆明了架势。
“傻子,既然他说与你无关,就与你无关,你就不要多管闲事了。”
江舟伸手拉住她手腕,上前一步,反将她挡在身后。
心思急转,面上淡定道:“和尚,我与你有仇?”
宝月和尚缓缓摇头:“不曾有仇。”
江舟道:“那是我有何处冒犯了大梵寺?”
宝月和尚再次摇头:“也不曾。”
江舟笑意依旧:“那和尚是吃饱了撑的,要来与我为难?”
宝月道:“老僧并无意为难施主,老僧只有一事要问施主,若实是老僧错了,定当向江施主赔罪。”
他抬起低垂的眼帘,目光烱烱:“敢问江施主,可是修习了敝寺的金刚之法?”
江舟闻言心中微怔。
金刚之法?
金刚九会?
他顿时明白了宝月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这玩意儿,还是那个癫丐僧强塞给他的。
原本他还莫名其妙,直到后来目睹神秀出手,才误打误撞学会了一招降三世明王掌。
江舟能感觉到,明王掌有许多未尽之意。
癫丐僧塞给他的金刚九会,绝不是如此简单。
不过当初神秀就曾几次或明或暗提醒过他。
加上那个时候,他已经不怎么依赖这招明王掌。
也就将金刚九会忘到了一旁。
直到枯荣老僧寂灭后,他在娑罗双树下参悟出无常之道,才不由自主地将之与金刚之法融汇贯通,成就了如今的无常金身。
如今,神秀提醒他的事,终究还是来了。
足见金刚九会,果然不是那么简单。
江舟神色变化不过是在刹那间,宝月和尚已经看在眼里。
便知此事无差。
当下叹道:“看来确是如此了。”
江舟念头一转,说道:“不错,和尚欲待如何?”
这些事不是什么隐秘,他不止一次在人前用过降三世明王掌。
他也不屑隐瞒狡辩。
江舟话才出口,便见宝月和尚忽然手掌一翻,直直朝他抓来。
那手掌去势极缓,但在江舟的眼里,这却是一只足以弥天的巨掌。
宝月和尚就如同化身一尊无法想象的巨佛,五根手指,就如同天柱一般,朝他缓缓合拢而来。
一股无与伦比的压迫力,仿佛整个天地都在挤压他。
江舟头上的发箍猛然粉碎,头发四散。
上衣也骤然碎裂,露出精赤的上身。
在无俦的巨力之下,江舟身躯变得通透如琉璃,隐隐有丝丝金线在其中流转,整个人泛着淡淡的金辉。
江舟骇然之下,刚想反抗。
便觉滔天压力骤然一消。
巨佛巨掌也悄然不见。
宝月和尚重新出现在他眼前。
眼中露出几分惊意。
江舟怒道:“和尚!我敬你是大梵高僧,才与你以礼相待,可不是怕了你!”
“大梵无量……”
宝月眼中露出歉意:“老僧并无恶意,只是想看看施主究竟学会了多少,实在是无奈之举。”
又惊叹道:“却不想,江施主如此天纵之资,竟以如此年岁,就凝炼身,虽融入他法,却足见施主慧根深重,佛性圆光。”
“施主又有福德加身,实在是与我佛有缘。”
“江施主何不随老僧回返大梵,入我佛门?老僧愿求方丈师兄,以大梵圣法相授,以施主慧根,最多百年,定可得佛果。”
江舟气笑了:“我好好的朝廷命官不做,却要随你去当什么劳什子和尚,吃斋念佛?”
“你这是存心想要我江家绝后?好毒的和尚!”
宝月和尚摇头道:“红尘多欲,俗世纷扰,纵然王权富贵,又怎及我佛法殊胜,无边极乐?”
“江施主,莫要执迷不悟,枉负了天姿慧根……”
“咻——!”
宝月和尚还在喋喋不休,一声破空轻响。
金光一闪,便听其一声闷哼。
原来是江舟直接翻手拿出灭魔弹月弩,扬手就是一发金弹打了出去。
这连入圣者中了都能重伤,甚至灭杀的灭魔金弹,居然被宝月和尚双手一合便挡住了。
金弹在其双手之中剧烈地旋转,发出刺耳的声音。
显然宝月和尚想要挡住这灭魔金弹,却也并非那么容易。
“好歹毒的法宝,如此歹毒之宝,施主还是不要再用了。”
“江施主,你习我大梵圣法,若不禀持善念慈悲,不懂色空之道,恐遭欲魔侵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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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老僧回返大梵寺吧……”
宝月和尚仍有余力说话。
但他说话间,四周已经悄无声息地弥漫了一片五色烟云。
江舟拉着曲轻罗,早已经没入烟云之中。
宝月和尚摇头一叹:“执迷不悟……”
第420章 烟霞迷城 (求订阅、月票)
宝月见得江舟二人没入五色云烟之中,眉头微皱。
低头看向双掌之间疾速旋转的金弹,口中喃喃默念经咒。
掌间金光绽放,有卍字梵咒浮现,挡在金弹之前,也随之疾转。
随着卍字咒急转,金弹旋转之势竟缓了下来。
过得片刻,去势渐消,几欲从半空中坠落。
宝月伸手抓向金弹,却见金弹忽然凭空消失。
宝月手一顿,旋即看向四周弥漫的五色云烟。
双目变得幽深无比,其中闪现七宝之色。
不多时,便朝一个方向一步迈出。
此时。
江都城已经被突然弥漫开来的五色云烟所惊动。
肃靖司中。
“怎么回事!”
肃靖司中众人纷纷跑了出来。
“五色烟云……?”
虞拱从其中快步出来,跳上了一个房顶,看着几乎大半个江都城,都弥漫着五色烟云。
眼中满是惊疑不定。
他想起了之前江舟跟他说过的话。
之前因为凭白得了鱓鼍的妖魄精元,斩杀鱓鼍的功绩也被江舟算在头上。
虞拱不是爱占人便宜之人。
虽然告诉了江舟一些事情,但他并不认为一个消息能抵得过他所得。
不还清这个人情,他睡不着觉。
当时便死活说要报答。
江舟当时便和他说,日后若见有五色云烟弥漫,便是他遇上难以应付的大敌之时。
他若有心报答,便来相助一臂之力。
虞拱本不明所以。
这才多久,便真的见着了这五色云烟?
江都城非比寻常都邑。
能在瞬息间,弥漫大半个江都城,绝非一般人可以办到。
十有八九,便是江舟所为。
他遇上了大敌?
虞拱这几天也打听清楚了江舟的所作所为,知道其人非同小可。
连虞定公这等人物,亲儿子几乎是当面被人斩成两半,都忍了下来。
江都城中还有几人能让他如临大敌?
虞拱神色变幻,片刻后,咬了咬牙,朝四周道:“你!去禀报梅司丞还有其余都尉,有大妖巨魔来袭!”
“你们几个,点齐人马!跟我走!”
虞拱也弄了个心眼。
既然决定插手,那即便不是妖魔,也是妖魔!
如此便不只是他一个人的事,而是肃靖司的事!
虞国公府。
“这是什么?”
虞定公抬头看着漫天五色云烟,目中微露疑色。
他身旁之人,目中也是惊疑不定。
有人道:“国公,那个姓江的手里,有一件护身至宝,似乎便如这五色烟霞般。”
“护身至宝?”
虞定公眼中精光微闪:“这小子是招惹上什么人了?”
他沉吟片刻,阴沉双目中闪过几丝狠厉:“派人过去看看,伺机而动,若有机会……不必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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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尊胜寺。
“妙华!”
红衣法王须髯如戟,指着妙华尊者厉喝:“这事是不是与你有关!”
妙华尊者合什低眉:“阿弥陀佛,法妙,你这是何意?”
“我是何意?”
红衣法王怒笑道:“老子还想问你是什么意思!”
“大梵寺宝月神僧前几日才来与你论法,以往你哪次论个劳什子法不是至少花上十天半月,怎的这么巧,今天就去找那江舟麻烦了!”
妙华尊者摇头道:“宝月神僧何许人物?贫僧何德何能,能驱使得动他?”
“贫僧与那位江施主无冤无仇,又为何要与他为难?”
“别以为老子不知道!”
红衣法王怒道:“你个老小子最阴险不过!”
“分明是知道江舟被选中,做那执钓之人,你心有不甘,想要从中作梗!”
“阿弥陀佛……”
妙华尊者消瘦的面庞依旧古井无波。
摇头叹道:“法妙,你对贫僧成见太深了。”
“哈!”
红衣法王怒笑一声:“是吗?那你告诉老子,你现在想要去做什么!”
没等妙华尊者回答,他便大手一挥:“你不承认也罢,既然你说与你无关,那今日你便留在寺内,哪儿也别想去!”
妙华尊者摇头道:“法妙,你虽然法力修为浑厚,但佛法不精,道行太浅,还需勤加用功才是。”
“呸!”
红衣法王啐了一口:“你的意思是我不是你对手?”
“来来来!咱俩比划比划!”
……
江都城中各处,被突然爆发的太乙五烟罗惊动,各有动作之时。
江舟拉着曲轻罗,借着五烟罗的遮掩,迅速往江宅赶去。
借着五烟罗,他忽然感到身后有股晦涩气息流动。
心念一动,五色烟霞翻涌合拢。
将一道自虚空中踏出的身影阻隔。
不过是隔开了那身影几个呼吸,便听梵音阵阵。
那人脚下一踏,竟有莲花绽放。
一步一花,步步生莲!
太乙五烟罗竟无法阻挡他的脚步。。
江舟身形一转,与曲轻罗再次没入五色烟霞之中。
宝月摇摇头,一步一步缓缓迈出。
朵朵莲花一路盛开。
“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
忽闻一声清朗之音响起。
眼前五色云雾翻涌,自两旁分开。
前方景象,竟骤然大变。
原本的江都城消失不见。
四面八方皆是宽广不垠的旷野,头顶是青天无限。
大道无尽,直似通天而上。
“大梵无量……”
宝月惊叹一声:“好一个大道如青天。”
“来者可是谪仙人李居士?”
“李白”自前方大道一步步走出,一袭白衣飘飘:“出家人,戒嗔戒痴,何逼如此咄咄逼人?”
“好气度,果然是谪仙。”
宝月摇头叹道:“江施主得我大梵法脉,定要随老僧回返大梵寺,坐禅百年,待其镇除欲魔,得成佛果,自然可以回返红尘。”
“李居士,你拦不住老僧。”
“铮铮!”
琴音乍响,如银瓶迸裂。
声入骨髓,慑人心魄。
以宝月的修为,竟也不免心下微跳,两耳微微抖动。
“枯木里龙吟……好一个死中求活,只可惜,这位施主偏离了正道,寂灭之生,反成了绝灭之死,已入魔道而不自知。”
“大梵无量,善哉善哉……”
宝月言语间,大手一探,一处虚空塌陷,现出抱琴急抚的“黄雪梅”
“黄雪梅”十二根手指在琴弦上变幻无影,双目微闭,专注无比,似全然无觉。
宝月手才探出一半。
陡然间见一轮弯月斩破虚空,刹那间劈落宝月面门。
第421章 金刚蔓荼罗法界 (求订阅、月票)
弯月自虚空破出。
只见刀光,不见人。
因为刀就是人,人就是刀。
人与刀已经合而为一。
这一刀,令强如宝月,本是古井无波,浮现着七宝佛光的眸子,也出现了一丝波动。
这一刀,没有任何变化,就是直直一刀斩下。
却偏偏包含了世间一切刀法中所有变化之精萃。
穷极了人的想象。
这样的刀法,绝不应是人间所有。
世间的刀法之极,是刀中有神。
不仅是刀,拳、腿、剑、枪……等等一切武道,都在追求一个“神”字。
没有“神”的武,是凡夫之技。
有了“神”,才是武道,才能与仙家一争长短。
这一刀,却是刀中有魔!
刀本凶器,这一柄刀,更是凶中至凶的利器。
这样的刀法,更为这一柄至凶之刀,赋予了一种魔性。
这是魔刀!
无坚不摧,当者必死。
石破天惊,神鬼皆愁!
“大梵无量,罪过罪过……”
“施主好大的魔性,此刀已有魔,施主还是早早弃了此刀,否则必将刀蚀人心,人为刀奴,万劫不复。”
宝月口宣佛号,抓向“黄雪梅”的手去势未停。
另一手又探出。
视这石破天惊的一刀如同无物。
同时口中忽然开声,如绽春雷:“叭——!”
梵音一响,宝月周身隐隐有佛光汇聚成宝瓶。
佛门有吉祥诸宝,宝瓶象征着圆满具空无漏。
我自清净无漏,一切外道邪魔皆不能动摇。
魔刀斩落,毫无阻滞地将宝月一切中分。
如同斩在虚幻的泡影上。
宝月被一刀两半的身体,竟然在眨眼间又合在一起。
两只探出的手,却已经如同两座五指大山,朝“丁鹏”“黄雪梅”二人分别镇落。
“啵!”“啵!”
两声泡影幻灭般的轻响,丁、黄二人也同样如泡影般破灭,消失无踪。
宝月两手抓下,却只抓到了一张琴、一把刀。
看着手中两物,宝月眉头轻轻皱起,七宝眸光闪现出一丝疑惑。
旋即抬头:“李居士,你还要阻拦老僧?”
对于这位谪仙人,宝月心中却另有顾忌。
不如他人一般随意。
其修在他眼中虽比蝼蚁强不过多少。
但在儒门中的份量却让他心生忌惮。
“李白”笑道:“我不拦你。”
宝月轻舒一口气:“善哉善哉,那便请居士让开去路,容老僧过去吧。”
“李白”掏出乾坤酒葫芦,仰头倾饮,哈哈笑道:“路就在这里,和尚要过去,打死我便可以。”
宝月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李居士怎也效此市井无赖之举?”
“李白”这是明知道他心有顾忌,故意耍无赖了。
只是宝月不解,他这般拖延时间,即便能拖延得一时半刻,又有何用?
这一时半刻间,即便能逃出千百里,又能如何?
于他而言,不过咫尺罢了。
“居士这又是何苦?老僧对江施主并无恶意,带他回返大梵寺,实为成全,有利而无害,居士即是江施主师兄,怎反来阻碍?”
“哈哈哈!”
“李白”大笑,旋即冷哼一声:“我方寸山门人,又何需他人成全?要你这和尚来狗拿耗子?”
宝月自重身份,自然不会与他口角,无奈摇头:“既然如此,老僧也只好先拿下居士,他日再亲上学宫请罪罢。”
他说的自是稷下学宫。
那里是夫子学舍,诸子之所。
天下文人学子,皆以稷下学宫为首,将其视为文宗圣地。
不仅是儒门,文道百家,尽皆以稷下为宗。
虽是个大麻烦,但宝月也有自信能抗下压力。
江舟此子,不仅事关大梵寺法脉传承大事,且身系大因果,他断然是放不得的。
“哈哈……”
“李白”大笑畅饮。
忽然张口一喷。
“洪河滔滔,撼野摧山!”
一口碧酒洒落,竟如天河泄落,洪滔滚滚。
朝着宝月和尚狂涌而至。
宝月双目圆睁,难掩怒色:“李居士,怎敢如此!”
他知道“李白”并非真的是有啸酒成河之力。
不过江都成外有三江环绕,内有三千八百里洞庭湖。
水量极丰。
“李白”这是借文道浩然之力,引来了滔天的洪水。
在其浩然显化之下,如同啸酒成河。
酒是假,水却是真!
宝月若置之不顾,不消得一时三刻,怕是整个江都都要被洪水倒灌!
对方不是想攻击他,而是想通过种手段来拖延时间。
宝月虽明知如此,他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他确实不敢不顾。
否则这滔天的恶业造下,对方固然是万劫不复。
他也一样免不了恶业缠身,佛心破碎。
“大梵无量!”
“唵嘛呢叭咪哞!”
宝月和尚双手乍然合什。
无量佛光骤然绽放。
朝着四面八方蔓延开去,刹那间笼罩整个江都城。
江都城中,被太乙五烟罗惊动,正从四处起来的各方人士,连同城中百姓,都几乎同时抬起头。
此时天上出现了一幅奇景。
半空中,一轮明月升起。
月轮中央,现出一座宝塔。
塔上饰有璎珞、风轮、宝瓶、宝伞、金鱼等等庄严佛宝。
塔下东西南北四方各现金刚杵、宝珠、莲花、羯磨杵。
周遭再现诸佛菩金刚所执佛宝佛器,合共三十七宝。
三十七宝彼此辉映相连,有花蔓宝藤蔓延纠缠,勾连成一幅奇异的图案。
一时佛光普照,梵音遍地,天花乱坠,地涌金莲……
整个江都城,如同置于一片佛国净土之中。
滔天洪波倾泻而下,涌入其中,却难同分毫。
这片佛国净土就如同一个无底的深渊,任洪滔如何奔涌狂泄,流入其中,也尽数不见。
借中太乙五烟罗,在五色烟霞之中穿梭的江舟,抬头看着天上的佛国净土,目中难掩惊骇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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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他周身的五色烟霞在急速地减退。
在这一片佛国之下,太乙五烟罗竟有些难以抵挡。
消耗也在百十倍地飙升。
以他如今的修为,竟也难以维系,甚至被佛光逼得一点一点退却。
这片佛国,将他也给囚在了其中!
“你干什么!”
江舟猛地一惊。
因为曲轻罗甩开了他的手,飞身而起,朝天上那月轮中的宝塔飞去。
留下一句话飘来:“这是宝月的金刚蔓荼罗法界,走不出去的。”
“我是玄母教之人,他不会伤我,当能为你拦阻片刻,你想办法逃出去。”
第422章 打屎你 (求订阅、月票)
曲轻罗已经看出江舟在想尽办法,赶回他的那个宅子。
她知道江宅里隐藏着一个大阵。
虽然她对于一个阵法到底能不能拦得住一位一品至圣存疑。
但看江舟的意思,似乎很有信心。
事到如今,不管行不行,也只有尽力一试。
否则宝月和尚虽然不会伤人,但江舟若落入他手里,被他带回大梵寺,恐怕是再难出来了。
大梵寺那个地方,连九天玄母教都忌惮万分。
届时就算江舟背后那个武圣亲自出手,也于事无补了。
曲轻罗赤足踏空。
脚下、头顶、四面八方,都浮现出光芒所汇聚的圆盘,内中爻卦纵横,勾勒出繁复的阵图。
缓缓转动间,演化出世间万象。
天地山泽浮现,将那月轮包围。
风雷水火齐涌,卷向那座宝塔。
狂风卷至,也只是令塔檐上的风铃轻轻摇动,发出悦耳之声。
宝珠绽放蒙蒙佛光,天雷劈下,佛光微闪,便消失无影。
水火漫卷,尽数倒灌入一个宝瓶之中。
撼动不了月中宝塔分毫,甚至无法接近宝塔。
“曲施主,你贵为玄母教圣女,高临九天,不履凡尘,何必自甘堕落?如今回头,为时未晚,若待情丝纠缠,恨缕自缚时,便再难脱出了。”
宝月和尚平和的声音从月轮中传来。
曲轻罗虚空凌立:“宝月,休要多言,想对他不利,先过我这一关。”
“唉……”
“何苦来哉?”
宝月平和的声音响起,宝塔一方,一根金刚杵轻轻一震。
“哼!”
曲轻罗闷哼一声,顿时从空中坠落。
一只手从塔中探了出来。
莹白如玉、丰满圆润,与寺庙里的佛像的手一样。
藏在五色烟霞中的江舟虽然明知宝月和尚不大可能敢伤她,但看见这一幕仍然忍不住从烟霞中飞身而出。
同时四尊有相神魔至顶门跃出,脚踩日轮莲花座,大悲怒火狂卷如龙。
“咦?”
“佛门护法金刚,江施主果然与我佛有缘。”
佛手一翻,改抓为捞。
将江舟、曲轻罗、四尊有相金刚都笼罩在内。
似要一把捞在手中。
“宝月,你敢欺我徒儿!”
便于此时,一个声音忽然传入法界中。
这声音极高,极远。
如同从九天之上垂落。
似乎比万载冰川都要冷。
又威严无比。
随着声音而来的,是无尽的风雷水火。
雷霆似从九天劈落。
地下涌起烈火。
狂风撕裂虚空,黑水从其中涌出。
同样是风雷水火。
曲轻罗却难以撼动宝塔半分。
眼前的风雷水火,却令整座宝塔都在剧烈震动。
天上的月轮华光大盛。
风铃哗啦啦狂响。
诸宝佛器尽皆大放光芒。
轰隆之声不绝。
法界之中的宝月神色一苦。
未见其人,他却已知来人是谁。
这便是他没有一开始便施展手段,拿下江舟的原因。
如今的阳州,汇聚四方,藏龙卧虎。
动静太大,必定会惊动那些连他都忌惮的存在。
宝月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亲自出手,擒拿一个中三品的小辈,竟然还如此艰难,费尽了手脚都未能竟功。
不过,这也更加坚定了宝月拿江舟回寺的决心。
“玄母教主,老僧无意留难令徒,只是此子事关我寺法脉传承,还请予老僧一个面子,莫要插手。”
江舟眼见一尊人影自虚空中一步步走来。
身上有神光笼罩,不见其貌。
但身上的气息令人如仰望高天。
似一尊高居九天的神灵临凡。
哪怕只是一道人影,就足以令人窒息,神魂俱动。
那人影如若实质的的目光投落:“轻罗,跟我走。”
这是比曲轻罗更加冰冷淡漠的声音。
曲轻罗见了这人影,并未见惊奇,清淡依旧。
落于江舟身前,淡然道:“师父,徒儿要带他一起走。”
“哼。”
那人轻哼一声,却似乎能令整个天地都冻结。
“我早就说过,这小子对你不怀好意,你翅膀硬了,连为师的话都不听了?”
曲轻罗轻轻摇头:“师父,他没有不怀好意。”
那人冷冷道:“不必多说,马上随我走。”
曲轻罗一瞬不瞬,看着那人。
目光清澈,却足见坚定。
江舟忽然感受到一丝刺骨的冰寒。
那是一道目光落到了他身上。
那神光笼罩的人影高高在上,冷冷道:“小子,你倒是好手段,哄得我这徒儿对你死心塌地,可是很得意?”
江舟强忍不适,扯出笑容道:“教主前辈,晚辈与轻罗只是心腹道义之交,清清白白,不涉男女私情,更无龌龊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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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光中人冷声道:“轻罗?叫得如此亲昵,还敢狡辩?”
江舟无奈道:“教主前辈,纵然不信晚辈,轻罗是前辈爱徒,总该信她吧?”
“果真是伶牙俐齿。”
神光中人冷冷道:“不管你心里想什么,看在轻罗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以后离她远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轻罗,你想要为师亲自动手吗?”
“师父……”
曲轻罗还待坚持,那人却打断道:“别说了,这小子自有师门,难道没有长辈吗?用得着你一个外人插手?”
神光中话音刚落,一阵狂笑忽起,竟能传入宝月的金刚法界。
“哈哈哈哈!”
“谁说他没有长辈?”
一双脏兮兮的手忽然从虚空探出。
如同将虚空都撕裂一般,竟将宝月的金刚法界撕出了一道口子。
从里边钻出了一个满头乱发,浑身脏兮兮的人。
这人一步步走到江舟身前。
抬头大骂:“宝月贼秃,以大欺小,好不要脸皮。”
“来来来,你本事大,老子来和你打!”
“宝幢!”
“是你?!”
宝月和尚道行高深,古井无波,见了这人,竟也大惊失色。
自宝塔之中现出身形。
满脸惊震之色。
“呸!”
来人咳出一口浓痰,像是利箭一样朝宝月飞去。
以宝月的修为,竟也为这一口浓痰大惊,双手一推,无量佛光化作金墙,挡在身前。
“当!”
这口浓痰唾在金墙之上,竟如撞巨钟,发出一声巨响,震动不体,虚空都在震荡。
宝月和尚竟露出些许狼狈之相。
那人见一口浓痰没有建功,也没有在意。
将一根污黑的尾指伸进鼻孔,搅了几下,一边骂道:“狗屁宝幢!老子天生地养,无名无姓,再要瞎叫,老子打屎你!”
第423章 忽悠,再见忽悠 (求订阅、月票)
话音未落,癫丐僧就是一巴掌扇出。
就像是拍苍蝇一般。
江都城中,所有人都只见一只巨大无比的手掌从天而降,丰润圆满,仿如寺庙佛像佛手一般。
天空都被这佛手遮了一半。
佛手朝那月轮中的宝塔拍下。
月轮光华大放,几与天上大日争辉。
塔上风铃响彻天地,诸佛宝齐齐震动不休。
虚空震动,一道道几如实质的波纹蔓延开来。
令人如置身水底。
“哼!”
法界之中,宝月和尚闷哼一声,竟然接连倒退了几步。
金刚蔓荼罗法界竟在这一掌之下,被震开了个巨大的口子。
正从四处赶来的各方人马,都从这道口子看到了里面的几人。
癫丐僧不屑地冷笑一声,却是收回了手掌。
“贼秃,不过如此,半点长进也无,还敢到此欺人?”
“宝……”
宝月和尚面上涌起血色,一瞬即退。
他迟疑了几分,终是没有再叫出那个名字。
皱起眉头道:“你不要胡闹,你何时成了江施主长辈?”
癫丐僧冷笑道:“老子随随便便传了他个旁门左道的小法,就算他不承认,老子也是他的半个师父,你说老子是不是他长辈?”
宝月和尚面色一黑:“江施主的金刚九会是你所传?”
他早就有猜测。
金刚九会是大梵寺根本法之一,绝非什么随处可见的货色。
更不是对方口中所说的什么旁门左道小法。
会将其外传的,除了眼前之人,他也想不到第二个人了。
本想张口斥责,不过想起此人往日的才情天资,智慧佛性,又无比惋惜悲悯。
一丝嗔念全消。
可旋即又想起昔日因其而掀起的一场大祸,差点将大梵寺割裂的佛本之争。
一丝嗔念再起。
悲悯嗔怒交加。
令宝月和尚面色变幻不定,眼中七宝佛光闪烁不休。
癫丐僧却生怕他气不死一样,在一旁冷笑着点火道:“什么金九会银十会的,不懂,不知道,忘记了。”
“老子随手在粪坑里捡来的,拿出来狗都不要,就这小子还是老子强塞给他的,”
“就这么一坨稀烂粪团,你还觉得香,当成宝了?”
“贼秃,你不是要把人拉回你那粪坑里关起来,不让人碰这稀烂粪团吗?来来来,老子也有,你有本事来把老子也弄回去!”
癫丐僧这一番话,不仅把宝月说得脸色黑亮,神光中的玄母教主也发出一声嫌弃的轻哼。
连江舟也有点脸黑。
狗都不要的粪团塞到我这里,那爷我算什么?
宝月和尚终究道行高深。
虽然因过去之事,心中陷入一番天人交战,但片刻之间,便以佛法将心中嗔痴念头镇压下来。
化作一声叹息出口:唉……”
“宝幢师兄这又是何苦?”
“当年之事,对错难分,师兄身负我大梵法脉,因缘牵缠,又岂能割舍?”
“师兄自小于大梵寺中长大,无亲无故,又何曾有江施主这么一个晚辈来?”
“师兄,莫要胡闹了……”
“我呸!”
癫丐僧又满脸嫌恶地狠狠啐了一口:“谁是你师兄?你是什么东西?也配与老子说因道果?”
江舟在一边听着二人对话,心念转动。
这癫丐僧果然是大梵寺中人。
不仅如此,在大梵寺中的地位还极高。
或者说,是曾经极高。
是什么原因,能令得一位佛门圣地的高僧,变成这般疯疯癫癫,形如乞丐?
他正思虑间,只听癫丐僧冷笑一声:“无亲无故?”
“嘿!老子还就不怕告诉你,从今儿起,老子就是是方、方方……”
他方了半天,也没想起来,不得不回过头,朝江舟道:“小子,你师门叫方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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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脸皮微微抽动,还是开口道:“……方寸山。”
“诶,对!”
癫丐僧一拍手:“打今儿起,老子就拜入方寸山了!”
他斜眼道:“小子,你说,老子有没有资格入你方寸山?够不够资格给你当个长辈?”
此言一出,莫说宝月脸色变了。
玄母教主、以及外边赶到,躲在一边默默旁观的诸人也都是各自心中一震。
这癫丐僧在许多人那里,可都不是一无所知。
达到一定层次的人,都知道近日江都城来了一个神秘莫测的乞丐。
之前在洞庭湖边与一个钓叟争斗,用一根芦苇将洞庭老龙都给钓了出来之事,早就震骇了无数人。
这样的事,这样的人,不可能被忽视。
许多人都费尽心思,想要查出这乞丐来历。
只不过这乞丐很容易找,江都城大街小巷都有他的影子。
经常能在某个角落看到他席地大睡。
但却从来没有人查得到此人容易是什么来历。
却也没有人敢轻易接近,都只是暗中嘱咐家中晚辈下人,对此人敬而远之,不要招惹。
可如今,这样一位当世绝顶的人物,竟能说出这般话语来。
听适才宝月和尚之言,这乞丐竟是大梵寺的高人。
先不说背门另投,是多令世人不耻的事。
以乞丐这等道行修为,红尘之中,已能称尊。
却能轻易说得出这般自贱身份的话来。
不仅令人惊愣不解,更是难以置信。
因此,所有人都只是当他是意气之语,不过是想给宝月难堪罢了。
即便如此,也仍让人难以接受。
江舟也是一愣。
他也一样,认为癫丐僧是在说笑。
“这个……”
“前辈对晚辈有传艺之德,本就是晚辈之长,不过……”
癫丐僧不耐烦地挥手打断:“婆婆妈妈的,好不爽利!你是嫌老子不行,做不得你师长?”
“那也容易,做不了大,老子做小也行,你小子就是老子师长!”
“你就说,行不行!”
众人只听得满心荒谬。
世间怎有这样的人?
以入乞丐的道行,背门另投,哪怕是说说而已,都已是离经叛道,惊世骇俗。
这逼着一个小辈要给人当小的,简直就是荒唐无比。
传出去,他的脸还要不要了?大梵寺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江舟看了一眼脸色发黑,难看之极的宝月,心中却有些快意。
不由无视宝月的盯视,站出来道:“前辈真有此意?”
“屁话!”
癫丐僧翻起眼皮:“老子说话一口唾沫一口钉!你当老子是这贼秃?明明是心胸狭隘,贪嗔痴毒蚀心,却偏偏说得冠冕堂皇,除了骗骗那些蠢物,也就能骗自己了!”
“怎么?你小子也嫌弃老子脏不成?”
江舟摇头道:“前辈虽形迹脏污,但心有菩提,怕是世间没有几人能有前辈的清净了,不过……”
“你小子有点道行。”
癫丐僧昂首做出骄傲状:“不过什么?是了,你还想要拜师礼不成?”
“那倒不是。”
江舟摇头道:“前辈乃当世高人,又对晚辈有传艺之德,晚辈岂敢托大?前辈的师长,万万是做不得的,只是……”
“小师弟不必多虑,你有老师亲赐令敕,本就有资格号令方寸山,收几个门人弟子,又有何不可?”
“李白”从一旁缓步走了过来……
江舟这才一脸下定决心的模样,朝癫丐僧说道:“既然这样……”
“若前辈真有此意,那晚辈愿代为询问,前辈可否容晚辈片刻,待晚辈禀明恩师?”
癫丐僧不在意地摆摆手道:“容你,容你,你禀,你禀。”
第424章 天威浩荡! (求订阅、月票)
癫丐僧回头看着宝月和尚一阵冷笑:“你放心禀,不必担心这贼秃,老子倒要看看,老子在这里,贼秃能奈你何?”
江舟点点头,与“李白”相视一眼。
他是个敬业的人,虽是自己对着自己演戏,也不敢有一丝丝懈怠。
毕竟这一次,可是要忽悠全天下的人。
这可不是当初拿着“昊天镜”,放几个电视剧片断就能忽悠瘸的薛妖女。
眼前的几位,都是天下间最绝顶的人物。
忽悠住他们,就是忽悠住了天下人。
甚至比忽悠天下人都难。
“李白”整肃衣冠,在一旁垂手恭立。
江舟神情肃穆,屏气凝神。
法界外各方人马被这番作派唬住了,也是屏住了呼吸。
如此郑重其事,难不成是要请得其背后师长,那位神秘无比的方寸山之主临凡?
就连几位或明或暗的一品至圣,也被提起了好奇之心。
方寸山之主,菩提祖师。
这个名号,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谁的嘴里传出来的。
知道的人很少。
但他们却不在其中。
这令他们十分疑惑。
别说一品至圣,天底下的入圣之人,都是有数的。
哪怕是躲在山沟里不出来,也瞒不了人。
可这位菩提祖师,在此之前却没有任何人知道。
所以一开始,根本没有人信。
却也没有人理会,只当是无知小辈胡闹。
但自从南州楚王叛乱,那位无双武圣惊鸿一现之后,原本丝毫不信的人,都动摇了,开始犯起了嘀咕。
不过要说就这么信了,也不可能。
那位武圣,显然不是菩提老祖。
要么,是这无双武圣的背后,还有更强大的存在。
要么,这“菩提老祖”只是这位武圣的阴谋,江舟这小辈不过是他推出来的一枚棋子。
一个拥有武圣的势力,足以令所有人关注。
尤其还是这种突然冒出来的。
无论是拉拢,还是镇压,都要先弄清楚底细再说。
所以,他们在等。
等一个肯定的答案。
一但那些人确定,江舟就不可能再有这么清净的日子。
毕竟,他展露出来的东西,太过令人觊觎。
江舟不是没有想到过这些问题。
但很多事,都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事既然做了,他也只能尽力去维持一个平衡。
他身后虚无缥缈的师门,就是他最重的砝码。
自楚王叛乱后,他的一切恐怕都被人看在眼里,而且一举一动,都是加了放大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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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到江都伊始,他借机展现了自己的“力量”,显示出了足够的份量。
除此之外,他没有别的动作。
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能太“出格”。
甚至不敢放开了手脚去斩杀妖魔,哪怕这是一条能让他最快变强的路。
可再快也需要时间。
他不敢赌是自己变强得快,还是被人戳穿自己的虎皮更快。
以前还能用“嫉妖如仇”来解释,可现在若是有事没有,就死命地对妖魔赶尽杀绝,就很难解释了。
别人必定会对他的行为生疑。
虽然这只是他的猜测,但哪怕只有一丝可能,他也不能暴露自己最大的秘密。
再者,以他如今的“地位”,若是对妖魔表现出这种“灭绝”的态度,天知道会招来什么报复。
这个天地间,可不仅仅只有人。
妖魔的势力,恐怕不比那些仙门弱上多少。
无论如何,“方寸山”这杆大旗,他必须牢牢地立着。
可忽悠普通人容易,想要忽悠住一品至圣,谈何容易?
何况如今他真灵几无,最大的底牌也没了。
想忽悠人,也只有拼一把了……
不管这癫丐僧是一时兴起,还是真心实意。
他都要趁这个机会,把癫丐僧给忽悠到旗下来。
这是一座真正的大靠山,不是永远只活在他的台词里的那种……
江舟心念电转间,众目睽睽之下,九泉号令符从他紫府中一跃而出。
一方血红的印玺,悬浮在半空,散发着漆黑的幽光。
一股淡薄得几乎无法察觉的气息,却令那些或明或暗的大人物微微变色。
不约而同地发出无声的呻吟:这是……什么?
江舟与“李白”已经一同朝令印玺拜下。
江舟掐了几个印诀,心中默诵大魔黑律,口中朗声道:“奉请紫微垣中,众星之主,万象宗师,上御金阙,下领酆都,万法金仙帝主,北极中天紫微玉虚帝君,
“诸天星宿,天灵地衹,奉吾敕令,伏拱拜迎!”
众人听着江舟清朗的声音传入耳中,在四周回荡。
半晌不见动静,心中微微生疑。
却忽听有人一声惊呼:“看天上!”
如宝月、玄母教主等存在,早已经神色凝重地看着天空。
连癫丐僧眼中的癫狂之色也淡了几分。
一双浑浊的眸子变得无比深邃。
众人却此时才发现,抬头望天。
天上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无息地汇聚起一层厚厚的乌云。
云中雷声轰鸣,电蛇扭曲。
沉沉的气压如同山岳般从天而降,压得人人有股难以喘息之感。
青天白日,都变成黑夜。
几如移星换斗,改天换日。
“呼……呼……”
法界外处处是沉重的喘息声。
有许多人已经按着胸口,几乎要承受不住。
正当此时,轰隆一声巨响,似在人心之中响起,震动神魂。
云层狂卷如涡,赫然洞开。
如同天空破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窟窿里显露出无尽的太虚之域。
星斗璀璨,辰宿列张。
“噗通!”“噗通!”
那股令人窒息的如山压力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股无形的威严。
刚才本就有些难以支撑的人,此时都突然跪伏了下来。
不是被“力量”压迫而屈膝。
而是那无形的威严令他们发自内心地想要拜伏。
天威浩荡!
这是那几位神色惊骇的至圣心中产生的念头。
“是祂!”
“又来!”
大稷十三州,西戎北狄,东夷南蛮,海外诸岛……
那些天下间有数的所在,人或非人,都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呼。
“天纲运关,地纪推机,日月缩运,天地气反!”
这股气息,已经是第二次出现!
第425章 慌得一匹 (求订阅、月票)
非但是阳间,阴世也同时大受震动。
且比阳间更甚。
各地城隍阴司、阴世鬼域,俱是一片混乱。
江都城隍司中,江都城隍与一众判官鬼差在剧烈的震颤颠簸中几乎立足不定。
扶着殿壁柱石才勉强站稳。
帽翅歪斜,衣衫不整。
殿下鬼卒更是滚落一地。
“报报报、报——!”
突然,一个鬼差连滚带爬,几乎是从殿外滚了进来。
“报!府尊!吴郡城隍带领八万鬼卒,陈关叩门!”
“什么!”
江都城隍猛地神躯一震,眼如铜铃。
“他柳权老儿想干什么!造反吗?!”
“点齐兵马!本府尊倒要看看柳老儿到底想作甚!”
江都城隍一脸怒意。
彼其娘之!
那个遭瘟的虚肚鬼王才退兵,又来一个柳权。
真当祂这个城隍是泥捏的?!
心急之下,竟以为这突然而来的剧变是因为柳权。
“不、不不不……不是!误、误会了!”
那鬼差情急之下,话都说不清。
“柳、柳府尊只是想要借道!”
“借道?”
“你这泼才!怎不说清!”
江都城隍怒骂,令鬼差颇为委屈。
江都城隍却懒得理会它,已经带着一众判官鬼神狼狈地跑出城隍殿。
虽然知道是个误会,但祂也想搞明白,这股恐怖的气息到底是什么。
柳权老儿此时陈兵叩关,必定是知晓其中隐秘。
不多时。
江都鬼门关外。
“柳老儿!你想作甚!”
外坛八将簇拥,万鬼拱卫之中,一身红袍的柳权颇有些志得意满。
手抚长须道:“施公绪,老夫来送你一场泼天富贵!”
“泼天富贵?”
江都城隍施公绪满面生疑:“柳权老儿,你捣什么玄虚?”
“若不说个清楚,本府尊定要请出城隍大印,参你一本!”
“哈哈哈……”
柳权得意的笑声中,说出一番差点吓得施公绪神魂不稳。
……
这股气息……
究竟是什么?
许多于世间难以言喻的存在,在这股气息再现之时,都生出了同样的惊疑。
玉京神都。
李东阳忽然从如山案牍之中抬起头。
摆在桌案一角的天官宝,猛然绽放出一股堂皇威严之光。
李东阳猛地站了起来,双手抱起大印,快步走出殿外。
站在高阔的天官府玉阶之上,抬头望天。
神色变幻不定。
半晌,才发出怒意充盈的声音:“好一个大梵寺!好一个宝月和尚!真当朝廷管不得你!”
……
江都城。
天威之下,宝月和尚的金刚蔓荼罗法界猛地震动。
当空的月轮一颤,轰然碎裂。
宝塔剧震,诸宝黯淡。
诸多花蔓藤条迅速退缩。
那幅玄异的图案倾刻间荡然无存。
宝月和尚神色骤变,眼中七宝佛光顿敛。
宝塔迅速收缩,从隐没虚空。
玄母教主、癫丐僧,以及诸多隐于暗中的入圣者,均是神魂一震。
虽然不像其他人一般,纷纷跪伏。
却也是目光躲闪,不敢直视那漫天星斗辰宿。
双手俱都微微颤抖,只不过幅度微小,其他人也无心关注,才未被人察觉。
虽然看似那些跪伏在地的人受影响更大,但其实此时越是道行高深之人,越能感受到这股气息的恐怖。
其他人不过是被威严所慑,却并不知其中意味。
玄母教主就几乎维持不住罩体的神光。
她并非本体前来,此时不过是一具元神化身。
更清晰地感受到天威浩荡。
一旁的曲轻罗内心纯粹,虽受天威所慑,除了略感惊奇外,并未有其他想法。
所以她察觉到了自己师父的异样。
不知为何,心中竟前所未有的产生一丝雀跃。
似乎因为能看到自家师父这般失态,令她很是高兴。
却也不知道是因为此景难得,还是因为自家师父貌似被打脸了。
癫丐僧性子疯疯癫癫,刚才说什么拜入方寸,本不过随性而为。
虽非假意,出自真性,却也没有太过看重。
他本已是世间绝巅之人。
红尘之中,他自为峰。
即便是“天”,也不能令他低头。
此时他虽癫狂仍在,却没有了适才的随意。
就在众人为天威所慑时。
天上破开的窟窿之中,太虚之内,无数星辰忽然动了起来。
斗转星移!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玄母教主发出梦呓似的呢喃。
天下间,与斗数之道能与她比肩者,不出五指之数。
普通人都能看得到的星斗移位,辰宿变易。
她看到的更多。
星辰斗数,天机之现。
过去未来,皆有定数。
就算偶有异象,也不过是在天机之内变化。
如星辰运转,有着既定的轨道,变亦不变。
亘古永恒,绝无更改!
现如今,那漫天的星宿,竟然全变了!
展现在她眼中的,是一片完全陌生的星域宿列!
最中间的一颗大星,竟有丝丝紫气垂落。
伟岸、浩瀚、尊贵、威严……
一切诸如此类的词汇,就算全都加诸其上,似乎都黯淡无比。
全然不足以形容这颗大星之万一。
在这颗大星面前,语言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让所有人,包括那些至圣存在,即便不可抑制地生出冲动,想要叩拜赞颂这颗大星,却都想不出足以赞颂这颗大星的话来。
只能满脸苍白,浑身僵硬地抵抗着这股气息。
而始作俑者的江舟,此时的内心……也是很慌的……
他就是照着当初祭炼九泉号令符的法子,用的是祭祀北帝的祭咒,加上柳权那边率领阴兵鬼卒,依照大魔黑律中的法子,一齐祭祀北帝。
只是想着引动一丝北帝神威,扯一扯虎皮震慑住那些至圣就是了。
可现在这动静……
比上回还大啊!
北帝……北极中天紫薇大帝……
不会真的在注视我吧……
紫薇大帝在看我表演,我很方啊怎么办……
在线等……
江舟喉头滚动了一下,却也只能硬着头皮,与“李白”一起,撩起衣袍,大礼叩拜。
帝君有灵,万请海涵!
小子为求保命,多有得罪!
只求帝君垂怜,借神威一用!
不治小子胡言乱语之罪……
拼了!
江舟心中默默祷念,慌得一匹。
在地上跪伏了一阵,在他人看来,似乎是在与某位莫名的存在沟通。
这并不足为奇。
这种与位尊者祷念之法,天下也不在少数。
过了一会儿,江舟一咬牙,双手高举,心念动间,九泉号令符一晃,从空中飞落,落到他的双手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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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的窟窿骤然合拢,诸般异象倾刻顿消。
云散雷息。
青天白日重回。
那股令人无法形容的气息也荡然无存。
江舟硬着头皮,捧印而起。
所有人都如梦初醒。
旋即一道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到他身上。
癫丐僧眼巴巴地看着他,似乎十分期待的模样。
“咳……”
江舟干咳一声:“我已禀明恩师,他老人家……”
“准了!”
第426章 忽悠,接着忽悠 (求订阅、月票)
众人的目光又齐刷刷地落到癫丐僧身上。
一向无法无天,肆无忌惮的癫丐僧竟久违地生出一丝局促。
“准、准了?”
癫丐僧有些结巴,试探性地道:“老、老……老子现在反悔行不行?”
随性而为可以,但头上要是压了这么大一尊神,他浑身都痒……
那个未知的存在……
是“天”……吗?
同样的疑问也在一众至圣心中生出。
不……未必……
即便是“天”上之“人”,也未必能有那种不可言说的威势。
江舟说话的时候腿是软的。
就怕当头一道天雷把他劈死。
话一出口,等了也一会儿没有反应,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
看来那位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真的存在的大佬还是很宽容的。
江舟不是不知道,若真是有那不可知的存在,他这样做有多大胆子。
但是有一个词怎么说来着?
恃宠而骄!
他是老天最宠爱的崽……
吐槽归吐槽,实在是悬崖上走钢丝,他也顾不得许多了。
哪怕是现在,江舟也不认为自己就稳如山岳,无人敢惹了。
虎皮毕竟是虎皮,对一般人还行。
那些入圣之人,哪一个不是心志坚定,难以动摇?
即便生死当前,也未必能令他们皱半分眉头,更不可能改变他们心中的坚持。
否则也走不到这一步。
北帝神威,震慑足以,但也不过是给他争取些时间罢了。
或许他们不会正大光明地对他出手,但暗地里的试探绝对少不了。
就看他他如何应付周旋。
别人不说,眼前的宝月和尚,仍站在那里,未曾离开,就足见一斑。
反悔?
现在想跑?
做梦!
一口唾沫一颗钉。
以后你生是我方寸山的人,死是我方寸山的鬼。
就算立时死了,埋进坟堆里,那也是我方寸山的列人!
这可是个金牌打手,决不圾放跑了。
江舟心念电转,神色如常道:“前辈去留,自然是由前辈自己决定。”
癫丐僧赶紧道:“哦,那我就……”
“前辈。”
他话没说完,江舟就打断道:“适才晚辈禀明老师时,老师还有一篇经文赐下,令晚辈代为传予前辈,说前辈既入方寸山,就不该不知方寸之法。”
癫丐僧下意识就想摇头。
开什么玩笑?
真学了他还跑得掉吗?
他一身所学,本就是世间绝顶,何况走到他这一步,早已经走出了独属于自己的道。
就算是天府仙法,他也不屑一顾。
江舟却不给他机会,快速说道:“老师说了,此法言说三灾利害,修道者,大道难期,生死难料,乃与天争。”
“胜,则得成正果,享无穷寿福;败,则道行烟消,魂归天地。”
他说到“三灾利害”这几个字时,癫丐僧就把要出口的话吞了回去。
那些至圣,也都纷纷凝神竖起了耳朵。
不是他们对江舟说的话有多在意。
而是刚刚感受到的那股气息,令他们不得不在意。
若那等人物真的存在,那拥有渡过三灾劫难的法门,便是在情在理。
若说世间还有什么东西,能令这些至圣在意,渡过三灾劫难,一定是首当其冲。
江舟矜持一笑,将弥尘幡取出,拿在手中轻轻摇动。
便将尘封多时的“昊天镜”拿在手中。
“显密圆通真妙诀,惜修性命无他说。都来总是精气神,谨固牢藏休漏泄。休漏泄,体中藏,汝受吾传道自昌。口诀记来多有益,屏除邪欲得清凉……”
“菩提老祖”闲散的声音自其中传出。
江舟只故意放出几句,便按了暂停,目光扫过一旁的玄母教主,和宝月和尚。
尽管他们故作矜持,喜怒不显于外。
但江舟仍然感觉得到他们的急切。
不是这些至圣蠢笨。
随便拿个手机出来放个视频就能忽悠住。
且不说手机本身就是一个他们看不透、无法理解的存在。
而且这些内容也不是瞎扯蛋。
江舟已经不是当初初至此间时的一无所知,只是为了保命,死马当活马医,随手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就拿来用。
他知道这些来自彼世的东西,并不是以往认为的那么简单。
不说他自己现在也能看出来,而且也都是经过验证的。
当初薛妖女得了一部分,没多久就道行飞涨。
李东阳得了他半篇道论,就破境入圣。
那个时候他没有太多的想法,因为他觉得只是个巧合。
待他道行修为提升之后,才后知后觉。
他收藏在“昊天镜”里的那些经文典籍,即便是他自己都能看出一些玄妙来。
虽然远远不到参透的地步,但自种下娑罗双树,他每日抄写经文,也是多有裨益。
他现在是越来越怀疑,彼世是不是真的是道法绝迹?
否则,这些经文典籍又如何解释?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要考虑的事,眼前还是把人忽悠住再说……
江舟钓起众人胃口,才笑道:“这是晚辈以画影留形之法,将恩师讲法刻录下来的恩师宝相。”
“晚辈愚笨,恩师讲法之时,总是昏昏欲睡,只能用此法记录,留待日后慢慢参悟。”
“此为当初老师为我等言说三灾利害时的景象。”
“老师已知晓前辈所修,乃是佛门大法,故还有一部经文赐下,稍后晚辈再为前辈抄录出来。”
“老师说了,若前辈能参悟出经中妙法,三灾可渡,与天齐高,与地同寿。”
“与天齐高,与地同寿……”
这句话不仅是在众圣耳中振聋发聩。
听在各方人马那里,更是神色震动。
什么三灾利害,与天争胜,他们不懂。
但他们听明白了,江舟所说的是能令人“与天齐高,与地同寿”的法门。
心中不由生出狂热,但江舟的故意隐藏,却让他们如百爪挠心。
若非刚刚的天威仍尤历历在目,几位至圣还在当前。
一些人恨不得立时就去逼问江舟。
癫丐僧眼珠子一阵转动,旋即伸手抓住江舟胳膊:“那还等什么?走!写出来写出来!”
江舟回头看了眼宝月和尚,癫丐僧冷笑道:“你不用怕这贼秃,老子就不信他敢动手,看老子不把他打出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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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一笑:“教主前辈,宝月大师,要不然赏光一同到舍下稍坐片刻,如何?”
他仿佛忘记了之前在宝月和尚咄咄逼人之下,仓皇逃跑的模样。
第427章 你怎么不按剧本啊 (求订阅、月票)
莫说是宝月和尚,即便是其他人,也都微微一怔。
这些人哪个不是人精?
虽然没有从头看到尾,但到了现在,从他们的所说的话语、还有多方打探的结果,也大致摸清了此时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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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外乎是这江舟学了大梵寺的秘法,被人家找上门来算账了。
还是大梵六如之一的宝月和尚。
之前弥漫江都成的五色云烟,便是这江舟在宝月和尚手底下遁逃所施展的仙宝。
刚刚才被人撵着屁股追了半个江都城。
以此人的身份,哪怕对方是大梵寺高僧,也算是一种耻辱吧?
现在看情况,他却是形势颠倒,强弱易位。
没找回场子也就算了,居然还要邀请人去自己家中作客?
这位这么胸怀宽广的吗?
这些人心中怔然。
这段时间与他朝夕相处的曲轻罗更是疑惑。
他是这么大度的人吗?
绝不可能。
江某人心眼小着呢……
八成是有什么小算盘。
不过曲轻罗显然是偏向江舟的,即便有所猜测,却也不可能说破。
心思微转,反而劝说起玄母教主:“师父,他家中有一双奇树,有枯荣无常、生死轮转之妙,能助人悟道,端的是天下间一等一的奇宝,一起去瞧瞧吧?”
枯荣双树就种在江宅院中。
一般人看不出其中玄妙,却不可能瞒得过道行高深之人。
也算不上什么秘密。
江舟也从未刻意隐瞒。
加上其院中有大院守护,曲轻罗也不怕泄露了出去,招来觊觎。
想到此处,她倒有些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了。
“哼。”
玄母教主转身神光之中,不见真面目。
一声冷哼,却令人冻彻骨髓。
“我看你就是想护着这小子,怎么?还要把为师也骗过去,为他保驾不成?”
曲轻心思被看穿,却没有半点扭捏,淡然道:“那师父您去不去呀?”
玄母教主转过头来:“小子,带路。”
“……”
这师徒二人的脑回路当真与常人不同。
江舟笑道:“教主前辈,癫……呃……”
他忽然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癫丐僧。
“嘿,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小子心里一直在骂老子疯疯癫癫。”
癫丐僧冷笑一声:“老子天生地养,无名无姓,既然你当老子是癫,那老子就姓癫,有何不可?”
“前辈豁达。”
江舟叹道:“癫前辈,教主前辈,请吧。”
旋即不忘看向宝月:“宝月大师也请一道?”
“大梵无量……”
宝月和尚低喧一声。
他如何不知江舟此举必有所图?
但正如他先前所说,此人他不愿轻易放手。
即便“天威”显现,令他心有忌惮,却也不愿就此打道回返。
癫丐僧“另投他门”之事,他也不可能坐视。
再加上江舟口中所言的“经文”,也实令他好奇。
更不愿离去了。
他自恃道行修为高深,也不惧算计。
见机行事便是。
“那就叨扰江施主了。”
江舟一笑,转身当先迈步。
曲轻罗拉开玄母教主,习惯性地与他并肩而行。
看得玄母教主气不打一处来。
也亏得有神光笼罩,外人看不见她的神情。
身后跟着三位至圣,这排场是足够吓人的。
在四周吃瓜的各方人马都纷纷敬畏避让。
江舟在人群中看到了虞拱带着肃靖司中的人走了过来。
这些人都是司中好手,个个全副武装,这模样是做足了干架的准备。
虞拱有些敬畏地看了一眼他身后:“江大人,您这……”
江舟念头一转,便知道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不由道:“虞都尉今日之情,江某铭记,今日还有要事,日后再与都尉相叙。”
虞拱连道不敢,见他不似勉强,便连忙让开道路。
说实话,这些至圣当前,他也怵得很。
只不过念着江舟的人情,他才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当下江舟等人一路回到江宅。
其他人虽不敢明目张胆地跟着,却远远地绕路先行一步到了江宅。
几位至圣同出,能令他们都感兴趣的事,这些人岂能放过?
所幸江舟的家并不是什么秘密。
江舟等人才到宅院门口的巷子,一行人却忽然看见一个老太婆满身狼狈地从江宅中飞身而出。
这老太婆肩头斜斜插着一盏花灯,落地时也看到了江舟,狼狈的脸上微微一愣,旋即露出一丝喜色。
不过目光一转,落到他身后几个人身上,老脸上顿时又是一变。
半刻也不曾停留,转身便直接没入虚空。
“灯花婆婆?”
神光中的玄母教主讶异出口。
江舟一愣:“他就是灯花婆婆?”
旋即神色微变,身形化为一缕轻烟,窜入江宅。
很快便看到纪玄等人紧守在院,神色紧张,却无大碍,不由心中微松。
“怎么回事?”
纪玄见了江舟,松了一口大气。
说道:“适才有个老婆子,趁公子不在之时,闯入院中,想要劫走那小鬼,幸得狐鬼发动大阵,才将其惊退。”
“狐鬼?”
江舟不由庆幸,之前将控阵之法传授给了那画中的狐鬼。
“你这院中,竟还有如此玄妙阵法?”
玄母教主几人此时已经站在门口,放眼扫视江舟的宅院,目露异色。
曲轻罗直接走了进来。
癫丐僧撇撇嘴,也没有犹豫,晃晃悠悠就进来了。
玄母教主微微一顿,稍显迟疑,却也踏进门中。
只有宝月和尚,还留在门口,张口欲言。
江舟本也不指望能瞒得住他。
直接开口道:“宝月,我也不瞒你。”
“今日你如此逼迫,你我的梁子是结下了。”
“不过我与贵寺神秀大师是知交好友,得他相助良多,看在他的份上,我也不说什么报仇不报仇的话。”
“只要你敢往我这阵中闯上一遭,若能闯出来,我任凭你处置。”
“若不能,便请你将我那两件东西交还,再与我赔礼道歉,你我之间,恩怨尽了。”
“怎么样?你敢不敢?”
江舟逼视宝月:“你若不肯,那江某只好他日再亲上大梵寺,向贵寺讨一个公道了。”
先一步来到江宅周围藏起来的吃瓜众们,都是暗吸一口气。
这小子……好大的口气!
“大梵无量……”
宝月和尚叹了一口气,缓缓摇头道:“老僧虽年寿不小,但身体还算硬朗,便在此处聆听施主高见吧。”
他是看出江舟的打算了,竟毫不犹豫地拒绝。
“……”
包括江舟在内,所有人都一阵无语。
江舟更是差点骂出口来。
你他娘的怎么不按剧本走?
堂堂一品至圣,这口气也能忍下?
连一个五品小辈的家宅都不敢进,传出去也不怕天下人笑你大梵寺无能?
“哈哈哈哈!”
癫丐僧发出一阵狂笑:“看到没有?这就是大梵寺贼秃!”
“小子,这些贼秃全是不要面皮的,你想要用言语逼迫他,可算是打错主意了。”
“你还是死了这心吧,你要想出气,他日老子亲自去大梵寺,替你拆了大梵寺的匾,烧了贼秃的佛!”
第428章 法不传六耳 (求订阅、月票)
宝月和尚面上不喜不怒,只缓摇头道:“宝幢师兄,无论是你认是不认,你终归是我大梵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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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背祖忘祖之言,未免徒惹人笑。”
“我呸!”
癫丐僧一听此言,怒意勃发,现出癫狂之态。
“狗屁大梵门人!你让那光王老贼秃出来,看他可敢认老子!”
宝月和尚微皱眉头:“宝幢师兄,无论如何,光王师叔也是你恩师,如此喝骂,未免过了。”
周遭众人一听,也是暗自一惊。
这癫丐竟是大梵寺光字辈圣僧之徒?
大梵寺乃仙门圣地,便是天下佛门之宗。
传承无数年月,威名震世。
其寺中也不知有多少前辈高人。
当世之中,寺中的宝字辈神僧都已是两三千年前的人物,硕果仅存。
能活到现在的,自然都是一品绝巅。
这光字辈却是更为古老,只存于传说之中。
听这口气,似乎大梵寺中竟还有光字辈的圣僧遗存?
不过,这癫丐若真是有这般身份,如此骂祖喝宗,实在是离经叛道,让人暗皱眉头。
“宝月大师,且不说癫前辈是不是你所说的那人,即便,那已经是过去。”
“你既是佛门高僧,怎不知因缘生灭,半点不由人?”
“癫前辈如今已入我方寸山,与大梵寺缘分已断,你又何必再执迷过去?”
宝月和尚摇头道:“缘法可断,因果难断,江施主此言谬矣。”
他并没有和江舟口角之意,说完便朝癫丐僧道:“宝幢师兄,你当真要欺师背祖,改换门庭?”
“光王师叔若知你如此,怕是……唉……”
他只是一叹,癫丐僧面上癫狂之态愈盛,几近狰狞。
眼中似有无数幽光纠缠搅动。
似宝月和尚的话,不知令其想起了什么,陷入了天人交争之态。
“此人定是曾遭大变,一身道行所结之舍利遭受重创,神魂有缺,六识不全,如此下去,怕是离入魔不远了。”
玄母教主忽然开口出声,似乎是与曲轻罗随口闲谈一般。
却明显是在提醒江舟。
江舟心中一惊。
这宝月和尚,好阴的心思。
心念电转,便摇动弥尘幡。
法华金光轮自其中飞出。
悬在癫丐僧头顶,大放光明。
这宝轮重如山岳,坚如金刚,能摧山碎岳,亦能镇压邪魔。
花鼓寺中,枯荣老僧就曾得此轮之助,镇压了心中魔念,才能与占据其身的道空周旋,最后更一举参透枯荣无常,踏出最后一步。
江舟不知道对癫丐僧有没有用,却也只能如此。
万幸,宝轮高悬,光明普照之下,癫丐僧狰狞之色渐消,目中纠缠的幽光在退却。
“好宝贝!”
宝光光耀四方,令周遭之人目眩神迷。
连玄母教主也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
“唉……”
宝月和尚一见此宝,目中难掩惊奇。
这分明是一尊佛门至宝。
心知有此佛宝之助,他绝非癫丐僧之敌。
顿生去念。
“老僧是出家之人,身外之物,本不该贪,此二宝,自当原物奉还。”
他拿出之前抓在手里一琴一刀。
“只是老僧还有一言相劝。”
“此琴有我佛门死中求活,寂灭中求大解脱之大道,但若心中不净,必为此琴死意所惑,如此宝琴,也将沦为为魔琴,正所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还望江施主转告那位女施主,日后当善修其心。”
“至于此刀……唉,实在有伤天和,还是少用为妙。”
宝月和尚竟将一刀一琴放在门口,转身一步踏出,便不见了踪影。
“啊!”
他才刚刚离去,癫丐僧已经从癫狂之态中恢复过来。
猛地吼叫了一声。
“宝月贼秃!你敢暗算老子!老子今日一定要打死你!”
癫丐僧飞身而起,一尊巨大的佛陀当空显现。
结跏端身正坐虚空,一手结拳印,一竖起朝外,庄严伟岸。
周身如金铸,身披金色法衣,身后七宝金幢飘摇,脑后悬一轮满月,庆云缭绕,大放光明,普照四方。
佛陀面容却是一半横眉怒目,令人恐惧。一半慈悲怜悯,透露种种不忍。
当当之声不绝,如铜钟撞鸣。
佛首低垂,一慈一怒的佛目四下扫射,似在搜寻。
突然猛地举起佛手,捏成拳印,朝着一方虚空直直捣下。
“轰!”
虚无空处竟应声碎裂,如同镜面般出现道道龟裂。
一轮明月裹着一座宝塔从其中射出。
再度没入虚空,刹那即逝。
只留下一句话回荡:“宝幢师兄,你忘祖背宗,令寺中秘法外传,实为大逆,他日自有报应之时,好自为之吧。”
癫丐僧这一拳含怒而出,不知是把怒意泄尽,还是知道追之不及。
那尊金刚宝幢佛陀一晃不见,重现癫丐僧的身形,飘落院中。
他这一拳,虽未曾破坏一草一木,也未伤一人。
却打得整个江都城尽皆战战兢兢,心胆俱寒。
“哼,贼秃跑得倒快。”
癫丐僧却如没事人一般,横鼻子歪眉毛,一副不屑模样:“小子,你不用心急,要不了多久,老子就亲上大梵寺,为你出了这口恶气!”
“……”
江舟暗自吞咽,从那一拳的威势回过神来。
闻言有种翻白眼的冲动。
你分肯是要给自己出气吧?
整理一下心绪,江舟转移话题道:“惹人生厌之人已经离去,就不用理会了。”
“癫前辈,晚辈还是先为前辈抄录经文吧。”
癫丐僧斜眼道:“咦?你还真有经文,不是哄我?放心,宝月贼秃已经走远,不敢回来了。”
江舟笑道:“晚辈怎会是这等满口大言之人?”
心下却道:对不起了,我就是……
当下也多言,吩咐纪玄道:“老纪,准备笔墨,再备上茶水,招待贵客。”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道:“对了,将我近日抄写的经文也拿来。”
“是。”
纪玄招呼纤云等人,也没忘收起门口的琴、刀。
很快,江舟便与招呼癫丐僧与玄母教主在娑罗双树下的矮榻上落坐。
至于曲轻罗,根本不用招呼,熟悉随意得就像在自己的家中,比他还先一步占住了自己常坐的位子。
玄母教主只看得胸前起伏。
江舟尴尬一笑:“癫前辈,教主前辈,这些经文,是晚辈近日所抄,其中多有不解,可否请两位前辈指点一二?”
玄母教主发出一声没有情绪的笑声:“让我看?你不怕师门秘法外传?”
江舟对此早有腹稿,微微一笑道:“吾师曾有一言,曰:法不传六耳。”
“法不传六耳?”
玄母教主道:“倒是一言道尽,既然如此,你怎的还敢外传?”
江舟摇头道:“此言却非指珍而秘之,而是法传有缘,无缘者,当面亦不可得。”
“这些经文,不过是言述佛陀说法之妙相,并非什么秘法。”
“若有大智慧、大缘法,即便得了去,吾师也不罪,反之,即便听了去,也不过是一场空。”
他看向四周,他知道周围有不少人在探头探脑。
“此举只为论法,并非讲法,不涉根本,诸位也不必避讳,不妨一听,虽只是闲论,却也未必不能有所裨益,若能有所得,江某也当为诸位庆,绝不会有所怪罪。”
“江某这就要开启院中大阵,若有意者,便请入院中静听,若无意者,便请离去吧。”
第429章 莫打诳语 (求订阅、月票)
江舟说了这几句话后,这些或在明中、或在暗中窥探的中,除了虞拱和随后赶来的梅清臣等肃靖司的人直接走了进来。
毕竟在他们眼里,江舟是自己人,没什么好顾忌的。
但也只是梅清臣等三四个主事的人进来,其余人都留在外面照应,以免那些居心叵测之人闹事。
其他人都在犹豫。
刚才他们可是已经见识过了。
这看似平常的小院,可是连宝月和尚这等存在也不敢踏进去的。
江舟也是摆明了不怀好意,想用这小院里的阵法对会宝月。
他们进去了,要是这小子起个歹念,他们岂不是要被一锅端掉?
这些人里,可是有不少都对江舟不怀好意的,更是不可能踏进去。
“哈哈哈哈,江施主,贫僧当初可是求了你好几天,让贫僧到这树底下坐上一两日你都没答应,今日难得江施主你开口想邀,如此良机,断然是少得贫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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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大笑,院外有人排众而出。
众人看去,顿时一惊。
又是一个和尚。
竟是尊胜寺的红衣法王。
他疯了?
前些日子才被人吊在这院门之前好几天。
如今又来找不自在?
红衣法王身后,还跟着妙华尊者。
他眼中似有疑虑,不过微微沉吟后,还是跟着走了进去。
连红衣法王都进去了,本有些犹豫不决的人咬咬牙,也都迈开脚步。
陆陆续续的,进了二三十人。
江宅的院子不算小。
但对于外面的那些人来说却是小得不能再小了。
这些人一进来,顿时将小院挤满。
除了梅清臣这些“自己人”,还有红衣法王这般没皮没脸的
其他人也没敢太靠近那两株树下。
毕竟那里可是有两位至圣坐着。
江舟看看人也差不多了,便道:“既然诸位不愿进来,那便就此请回吧。”
“狐鬼,闭阵。”
话音才落,众人便见江宅周遭浮现五座坊门,一现即隐。
江宅却不见变化,一切如常。
只是院中已经看不到人,似乎凭空消失了一般。
甚至有几位暗中窥视的入圣者也一样看不穿院中虚实。
不由暗自一凛。
这江宅……
果然是暗藏玄机,极不简单啊……
怪不得宝月和尚不敢踏入。
江舟扫了一眼四周,发现这些敢进来的人,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至少修为道行都是常人所难及。
其中竟还有龙虎道那位少君李伯阳。
见江舟目光望来,李伯阳微笑点头示意。
未曾开口,并未因为自己的身份,而要求特殊对待。
像个普通吃瓜众一样,站在人群之中。
他也不与入院之人客气。
现在是他在“送礼”,该感恩戴德的是这些人才对。
癫丐僧已经不耐烦道:“小子,戏也作足了,经文呢?”
江舟笑道:“癫前辈莫及,难得见到两位前辈,如此缘法,可否先容晚辈请教一番?”
癫丐僧不耐地挥手道:“有何疑问,快快说来!”
江舟朝玄母教主道:“教主前辈,还请先一观此经。”
玄母教主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捧着那几页经文,低着头,似乎沉浸其中。
此时也没有理会江舟。
片刻后,她却突然将经文一掷,落回案上。
神光之中,隐约可见她垂下头,似乎在平心静气。
半晌才道:“我不修佛法,此经看不得。”
“嗯?这天底下还有你这婆娘不敢看的东西?”
癫和尚怪笑一声,起了好奇心,伸手就要抓过经文。
玄母教主对他出言不逊也不以为意,冷声道:“癫和尚,本教主劝你也莫看,你神魂有缺,若是发起疯来,可没人救得了你。”
“这么邪门?”
癫丐僧虽然疯疯癫癫,却不是疯得没脑子了。
玄母教主此人为红尘三仙之一,高深莫测之极。
当世之中,身在红尘,真正能冠上一个“仙”字的,也就这寥寥几个。
癫丐僧为人癫狂,却也自问未必及得上这婆娘。
她如今虽只是一具元神化身来此,与本尊相去甚远。
但癫丐僧也不敢不慎重。
犹豫之时,玄母教主说道:“江小子,你也算是文道中,怎不知‘文字,载道者也’之理?”
“真经不落文字,否则其道自蕴,寻常人看不出玄妙也就罢了,我等若看了,两道相争,必然要分个高下。”
“这经文,还是由你读出来吧。”
江舟一愣。
他还真不大知道这一说法。
这也显露出他孤家寡人,无人指点的弊端了。
这种念头却不能露出来。
歉意一笑:“倒是晚辈疏忽了。”
言多必失,江舟也不多说,拿起经文,便读了起来:“如是我闻……”
“我有诸法之要,有不可思议大神力。”
“若复有人一经于耳,先世所造一切恶业悉皆消灭,当得清净胜妙之身……”
“从一佛土至一佛土,从一天界至一天界,乃至遍历三十三天……”
“身口意净亦无苦痛……”
“诸佛净土及诸天宫,一切菩萨甚深行愿,随意游入悉无障碍……”
从江舟开口读经之时,经文似有种魔力,令院中众人沉陷其中,不可自拔。
半篇经文读毕,众人恍然惊醒,眼中茫然。
他们现在的状态有些奇怪。
似有所得,却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
刚刚江舟所读的经文,却又清清楚楚地记在脑中。
只是回忆起来,却再普通不过。
就是述说一尊佛陀与众生说法的画面。
经文虽有妙义,却也不过如此。
普通人若能常诵,或许确有导人向善之力。
但对他们这些修行有成的人来说,却和一般的神佛志异没有多大区别。
其中只有几人除外。
玄母教主,癫丐僧,都闭目不语,身上散发着一种玄异晦涩的气机。
另一边,却是尊胜寺的妙华尊者与红衣法王。
他二人也和其他人一样,似有所得,却又无所得。
但他们的反应却有些奇怪。
两人相视一眼,眼中竟是无比惊疑之意。
妙华尊者回过头来,盯着江舟手中的几页经文,目中精光闪烁。
红衣法王低喝一声:“妙华,你想干什么?”
妙华尊者神色变化,最终神色一定,也不理会红衣法王的低喝。
朝双树下走去。
“阿弥陀佛!”
妙华尊者合什道:“贫僧有一问,江施主可否为贫僧解惑?”
江舟有些奇怪,不过还是伸手示意道:“尊者但说无妨。”
妙华尊者直盯着江舟双眼:“敢问江施主,是从何处得来此经?”
江舟莫名其妙道:“自然是吾师所传。”
哪知妙华尊者却摇头道:“施主莫打诳语。”
江舟皱眉道:“尊者什么意思?”
“此经分明是我尊胜寺立教之本——《大教王佛母说净世经》,怎成了施主师门所传?”
第430章 反咬一口 (求订阅、月票)
妙华此言一出,院中众人纷纷一惊,看向江舟。
江舟先是怔了怔。
乍一听,还有点方。
以为自己吹牛吹破了皮,老司机翻了车,被人逮了个正着。
旋即觉着不对,除非这老小子也是穿越来的,不然这经文只可能是自己的,也只能是他的!
反应过来,便以为这老小子是想颠倒黑白,巧取豪夺。
顿时气乐了。
“你家的?”
江舟伸手环指周围:“妙华尊者,你不妨再好好看看,我这里,还有什么是你家的?”
“一并说出来,看上了都一起搬走吧?免得落下了。”
院中的人都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妙华尊者。
江舟这番阴阳怪气的话一出,他们就反应过来了。
妙华尊者此言,可不就是有点看上别人家东西了,想要强抢过来的意思吗?
这倒也能理解。
此刻院中的人,要说从来没有抢过别人东西的,八成是没有几个。
不过他们大多都是强取豪夺,不屑用手段。
明明是自己起了贪念,反过来强说别人偷了他家的东西。
这样的手段吃相,就未免太难看了些,令人不耻。
妙华尊者以往的名声德望是极高的。
江都城的人,不大相信他会做这种事。
但此时院中,却不仅是江都人。
还有不少是汇聚在江都的仙门子弟。
以己度人,他们可不会把这和尚想得多高尚。
在众人怪异的目光逼视下,妙华神色不改:“江施主不必巧言相逼,贫僧此言绝无半点虚假,更无强夺施主宝经之意。”
“只是适才施主所诵之经,确实是敝寺立教根本,万万是不会错的。”
“说来惭愧,敝寺的净世经,不久之前为绣衣盗所窃,若贫僧所知无差,当时那绣衣盗在逃离之时,曾逃入施主宅中。”
他没有往下说。
但人群中已经有人用异样的眼神看向江舟。
若如妙华所说,还真有可能。
该不会那绣衣盗,本就是受此人指使?
听闻那盗帅楚留香,与其也是同门。
绣衣盗当初也是以盗帅之名聚众起事。
这么一来,还真都对上来了。
“哼!”
一向很少在江舟面前插话的纪玄忽然冷哼一声:“这位大师,也未免太过忘恩负义了吧?”
“当初我家公子确实是出手擒住了绣衣盗,也从其手中夺回了一部经书,但当晚就嘱咐纪某还回了尊胜寺。”
“若是我家公子盗的经,那又何必多此一举?”
妙华尊者皱眉不语。
红衣法王却已脱口而出:“原来经文真是你还回去的?”
话一出口,他就反应过来。
周围众人却用更加怪异的目光看着他二人。
合着你们是恩将仇报来了?
红衣法王满脸通红,哪怕他天生一张黑脸也挡不住。
黑红黑红的。
不过哪怕他对自己这位同门也很不爽。
这一次,他却不好袖手。
事关尊胜寺名声,他也不好做缩头乌龟。
顶着一张黑红的脸,硬着头皮站了出来:“江施主,妙华所言,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确实未曾存有歹意。”
“江施主此经……确实与我寺《净世经》多有相似之处,江施主若是不信,贫僧可以将寺中宝经原本取来,让诸位鉴别。”
江舟见红衣法王的神态不似有假,心中不由犯起嘀咕来。
妙华尊者他自然信不过。
道貌岸然的人他见多了。
红衣法王虽然与他算是有“过节”,但此人吊在门前时,也算与其有过不少接触。
此人行事极其十分不靠谱,本性却不像奸邪之人。
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吧?
经文这东西不是衣服也不是脸,还能撞吗?
江舟正寻思间,人群中有人发出笑声:“若我所知不错,贵寺的《净世经》,不过是一部‘无字天书’吧?”
“一堆白纸,你便是拿出来,也无人能看得懂啊。”
此人在“无字天书”四个字上故意咬得很重,暗讽之意溢于言表。
“哼!”
红衣法王对别人可没有这么好脸色,环眼一瞪:
“有玄母教主和……和这位前辈在此,以两位的道行修为,都是当世最为德高望重的前辈,当能分辨真假,你若不服,来和贫僧打上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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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那人面色一滞:“现在说的是经文之事,谁与你说这个?”
“哼。”
一声冷哼从癫丐僧鼻腔喷出。
他此时已经从定中回神,外表也看不出有什么所得。
但旁人却隐隐有种错觉般的感应,似乎……他没有这么癫了?
癫丐僧翻起眼皮道:“净世经老子也瞧过,狗屁不通的东西。”
见妙华欲要争辩,直接挥手打断道:“你也不用否认,不过你说的也并非是假话。”
“两者确有几分相似之处,只不过哪个是偷来的,可就未必了。”
院中众人微微哗然。
听癫丐僧这意思,似乎反倒是尊胜寺的立教根本竟有可能是“抄袭”江舟师门的?
这要是真的,传出去八成天下仙门都要震上几震。
尊胜寺是什么所在?
足以在阳州一地称尊的佛门法脉。
虽不入圣地之流,却也是传承数千年的名教大宗。
其立教根本若是抄来的,还抄得不全。
尊胜寺名声先不说,这背后的意味可就有点令人心惊了。
抄来的残经都有成就一个千年名教法脉,那江舟背后的师门有多恐怖?
别人在暗自议论。
江舟心中颇有几分古怪之意。
要不是他自己心里清楚,都要怀疑这癫丐僧是不是他的托儿了……
妙华皱眉道:“这位前辈,您是佛门前辈,怎也如此信口雌黄?”
“屁的佛门前辈!”
以癫丐僧的癫性,竟也不与他计较,只是呸了一声,翻着眼皮道:
“你若不信,让人取来净世经,只要你不怕这劳什子经外传,老子自然有法子让你们瞧瞧经上文字。”
妙华尊者紧皱眉头,似在犹豫。
“好!”
红衣法王却是直接大叫一声:“贫僧这就亲自回寺中一趟,取来宝经一验!”
“江施主,贫僧非是针对你,只是事关尊胜寺名声,此事必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了。”
江舟摇头沉声道:“此事查个清楚也好,江某虽与人无争,却也不能任人污蔑,更不能让人盗了师门宝经,却不闻不问。”
说着话,他自己都有点佩服自己的脸皮……
他这是准备抓住机会反要咬一口了……
第431章 渡尽众生 (求订阅、月票)
红衣法王道:“还请江施主放开阵法。”
“狐鬼,开阵。”
江舟一声令下,门口悬挂的那扇落神坊光芒一闪,阵门洞开。
红衣法王也不耽搁,大步走了出去。
“你小子这儿的宝贝还真不少。”
癫丐僧扫了一下江宅周围。
以他的眼力,不难发现那五扇落神坊的存在。
日月五星轮隐于阵中,他无法看穿,却也能隐约感应得到。
再加上先前对付宝月时出现的五色烟霞、灭魔弹月弩,宝月归还的一刀一琴、助他镇压心魔的宝轮……
饶是癫丐僧不滞于物,也不由有些眼热。
“你到底什么来头?就算是大梵寺的贼秃,也没你这么豪横。”
他虽不认大梵寺,但也知道大梵寺的家底巨富。
江舟这里宝贝虽多,却还真比不了大梵寺。
不过他只是一个小辈弟子。
对一个小辈都能赐下这么多至宝,其师门之奢豪足见一斑。
大梵寺还真未必比得了。
至少对门下弟子,大梵寺绝对不可这般大方。
江舟笑道:“癫前辈,区区几件奇宝又算什么?都不过是晚辈修为浅薄,才只能依赖些外力罢了,哪里及得上前辈道行高深来得逍遥自在?”
“而且您如今也是方寸山之人,以前辈道行,日后多的是机会。”
癫丐僧撇撇嘴。
老实说他有点后悔。
毕竟他本来也不求从这个“方寸山”中得到什么。
反而多了这么尊大山压在头上,不自在得稻。
不过他也不屑反悔。
管他是方寸山还圆丈山,跟大梵寺贼秃不是一路人就是好山。
他也懒得在这上面纠结,话锋一转道:“你这经文,真是师门所传?”
在场之人,包括江舟在内,除了一个玄母教主外,恐怕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经文蕴藏的东西。
江舟说道:“自然。”
他心里不断默念“我的,我的,都是我的!”催眠着自己。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他也习惯了。
这些东西,全都是他的!
癫丐僧也不知信是不信,但没有继续追问。
点点头道:“既然如此,老僧倒有些疑惑要请教你了。”
江舟一怔,忙道:“不敢,前辈有话请说。”
癫丐僧摆手道:“先不忙,老子倒想先听听,你刚才说有什么疑惑?”
江舟闻言微作沉吟,才道:“倒也不是什么高深之问,晚辈只是有些疑问,天下佛门,皆讲修持成正果,这正果……究竟是什么?难道是成佛吗?”
他这话也不是随意问的。
而是对于此世佛门,甚至不仅是佛门,诸如道门等等,他都有疑惑。
这些疑惑也是最近抄写经文时,才渐渐生出的。
在彼世,即便是那些没有什么真实水平,半点道行也没有,到处招摇撞骗的僧道,也是满口成佛成仙。
但于此世,他却似乎从来没有从他人口中听到“成仙”、“成佛”这样的词汇。
甚至在许多经史典籍里,也不曾出现过。
最多不过有“长生”二字。
“正果?”
癫丐僧想不到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不由摇头道:“你这一问也叫不大?那世间也没有什么能叫大的了。”
一旁玄母教主忽然睁眼:“他答不了你,不仅是他,这世间也没有人能为你作答。”
江舟追问:“这是为何?”
玄母教主却不言语,连癫丐僧也沉默下来。
“行了,你问完了,也该老子问了。”
江舟感觉癫丐僧颇有转移话题之嫌。
癫丐僧已经说道:“我于经中见‘菩萨’二字,作何解?”
“……”
江舟怔住。
他刚问了“佛”,癫丐僧居然又问“菩萨”。
更没想到,癫丐僧会问出如此“简单”的问题。
江舟默默观察,见癫丐僧难得一副正色,不似随口所问。
玄母教主虽然看不清脸,却也能感觉到她在倾听。
这个问题……有这么吸引人么?
江舟想不通,索性放开道:“菩萨……当为大乘佛法可证之最高果位。”
他本以为自己说得很清楚,却不想癫丐僧与玄母教主都异口同声:“大乘佛法?”
癫丐僧惑道:“何谓大乘佛法?”
“……”
江舟更迷了。
旋即想起什么。
似乎他也从未曾于此世中看到过这种说法……
这可就别怪我了……
江舟当即来了精神。
正色道:“其实此乃恩师所讲述,我亦只是听闻,只知其名,不知其道。”
“吾师视佛法如‘乘’。”
癫丐僧追问:“何谓乘?”
以江舟如今的积累,对这等问题自然是手到拈来,随口道:“佛法如舟车,济渡众生,载人由此达彼,即为乘。”
癫丐僧眼中幽光纠缠,深邃不见底。
江舟继续道:“吾师一身所学无穷尽,万法皆通,道、佛、儒三教之法兼而有之。”
“不过万法殊途,道终同归。”
“道果有五,天、地、神、人、鬼五仙。”
“以佛法论,佛果亦有五,天、人、声闻、缘觉、菩萨五乘。”
“一般世间的善法善行,积修功德而成正果,得享天人之寿,为人乘、天乘。”
“不得闻佛陀教说正法,独修因缘法理而觉悟,称之为缘觉乘。”
“声闻乘乃闻听佛陀教说正法,修证苦集灭道四圣谛,断见思之惑,而觉悟入于涅槃者。”
“此四乘,皆为求一己之解脱,一人成正果,皆算不得大乘。”
癫丐僧身躯一震,急声道:“何谓大乘?”
江舟诵念道:“佛为海船师,法桥渡河津,大乘道之舆,一切渡人天。”
“此法渡尽一切众生,横渡苦海,登临彼岸,可为大乘佛法。”
“此即为吾师所言‘五乘共法’。”
癫丐僧嘴里喃喃:“渡尽一切众生……登临彼岸……渡尽一切众生……登临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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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乘佛法……大乘佛法……”
他不断重复着这些话,脸上似哭似笑,似乎癫病发作般。
“五乘佛法……佛法五乘……”
“那老子修的是什么?”
“老子一生修持佛法,自负天下无人可及,竟只是小乘……”
“不……老子是对的……老僧是对的……”
“大梵寺啊大梵寺,枉你自负佛门之宗……”
江舟露出疑惑之色。
玄母教主这时忽道:“当年大梵寺曾出了一桩惨事,因佛本之争,寺中几乎四分五裂。”
在她口中,缓缓道出一段无数年月之前的秘辛。
“当年大梵寺有一位高僧,心性慈悲,一生坚持便是普渡众生,但天下之大,众生何其多?”
“连大梵寺也从未敢有过此等念头,那高僧认为大梵寺太过抱残守缺,敝帚自珍,只要大梵寺肯将寺中佛法广传天下,令众生学会自渡之法,那众生再多,也总有一天可以渡尽。”
“大梵寺将那高僧斥为歪门邪道,离经叛道,高僧愤而出走,大梵寺因怕他真将寺中秘法广传天下,在其出走时,以叛教之罪问处,想将其捉拿永镇寺中,”
“其时大梵寺中,有一部分受那高僧影响的僧人,拥护其道,死命相护,两下相争,外人也不知其中详情,只知当时大梵寺曾有过大劫,死伤无数,”
“当时有一位宝相神僧,道行修为惊天动地,天下皆尊,却在其时,为护那位高僧而圆寂,大梵寺佛本之争也自此而得以终结,那高僧最后虽然破寺而出,却从此变得疯疯癫癫,久而久之,也没了下落,却没想到……”
玄母教主话至此处,朝癫丐僧看了一眼。
不用说,所有人都已经明白,那位想要渡尽众生、破寺而出的高僧,便是眼前的癫丐僧。
第432章 我共有三藏十二部经 (求订阅、月票)
“……”
听完这段往事,江舟也不由一阵无语。
看向癫丐僧的眼神也不知道是敬佩还是同情。
是看活佛还是看疯子……
渡尽众生……
敢想这种事情还付诸行动的,可不就只有佛和疯子了?
真是……好大的口气。
无愧其癫狂。
江舟与院中众人正在消化这个秘闻时,癫丐僧猛地抬起头,抓住江舟肩膀,满脸急切:
“快告诉我!告诉老子!大乘佛法在何处!在何处!”
其眼中渐有狰狞之色。
江舟微微皱眉。
亏得他炼成了无常金身,否则两肩被怕是要被癫丐僧一把捏碎。
大乘佛法?
大概……在西天大雷音寺?
只可惜我不是观音,你不是三藏,也没有个孙猴子为你开路……
去不得那西天极乐啊……
牛吹出去了,但江舟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虽然他有彼世佛经无数,但他真正能从其中参出几分佛法的,也不过少数。
而且以他的境界,也仅仅只是如雾里看花、水中捞月。
影子是有,但其中究竟是什么法,他还真不知道。
江舟忍着两肩疼痛道:“癫前辈,恩师早有经文赐下,究竟是不是大乘佛法,还要前辈自己去悟了。”
癫丐僧双眼圆睁,从癫狂之中恢复几分清明,松开抓着江舟的手。
“是了……”
他转着眼珠:“老子现在也入了方寸山,那自然该学方寸山的法……”
“都怪这些贼秃打岔!”
癫丐僧转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妙华尊者。
“你还等什么?快快抄经!老子倒要看看,谁还敢再打岔!”
江舟也怕这老家伙发疯,还是早点打发了的好。
“那便前辈稍待。”
话音一落,纤云已经磨好墨端了上来,为他铺上了纸张。
江舟提起笔,静心片刻,便开始在纸上运笔疾书。
癫丐僧在一旁颇为急切,挠头抓耳。
想要探头过来先睹为快,不过估计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对。
若是发起疯来,可没有人能制得住。
院中其余围观的诸人,也探头探脑,有着强烈的窥视冲动。
即便他们都不是佛门中人。
但这可是令一品至圣都心动的宝经。
谁敢说里面不会藏有什么了不得的法门?
江舟在当初道行大进,心眼开启之时,遍忆过去种种所闻,此时早已经将这些经文烂熟于心。
一部经文洋洋数万言,在他笔下却也花不了多长时间。
在众人心思各异之时,他已经将经文抄录了下来。
递给癫丐僧:“前辈,此经便是恩师所赐。”
癫丐僧咧开嘴,笑得满脸皱纹,挤得脸上都掉下了几块污泥。
急不可待地就想翻阅,不过经文拿到手中,他就顿住了。
脸上现出犹豫挣扎,片刻后,竟小心地经文收起,揣入怀中。
众人看得眼热。
但也没有人敢起任何心思。
没有人敢打一位至圣的主意。
江舟讶道:“前辈这是……”
癫丐僧摆手道:“不急,待老子找个清静之处再看。”
江舟念头一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是怕自己再受冲击,发起疯来。
“江施主!请开阵门!”
这时,院外恰好传来红衣法王粗犷的声音。
江舟心中微动。
阵门放开,红衣法王大步走了进来。
手里捧着一部他有点眼熟的经书。
正是那天晚上绣衣盗藏在屋瓦下,被他拿来又归还尊胜寺的经书。
还真拿来了?
早知道不还了……
红衣法王拿着经书走了过来:“前辈,这便是敝寺的《净世经》,其中多有与江施主所述经文,请前辈过目。”
“哼。”
癫丐僧不屑地翻着白眼,接过经书。
单掌竖在胸前,喃喃念了几句经咒。
便见经书绽放金光。
有阵阵梵音唱响。
江舟耳边听到有人诵经之声。
“皈依尊胜三世……三身无见顶相……甘露灌顶……如虚空最清净……”
只听得几句,他便神色微变。
这确实是他刚刚所诵读的那部经书中的内容。
不过其中多有“篡改”之处。
经中关键处如“世尊说”,尽皆改成了“尊胜佛母说”。
除了将讲经说法的名头给按在了“尊胜佛母”头上,还有许多地方也多有改动。
原本的经文,都是单纯讲法。
但这部“经”,却是在极力描绘渲染“净土”之胜景,其中多有蛊惑之意。
若非江舟有“原经”,他也说不得,会被经文蛊惑。
这样的“经”,连他都能看出不妥,也难怪癫丐僧会不屑一顾。
也难怪这部经书作为尊胜寺立教根本,却竟会轻而易举地被绣衣盗盗出。
追出来的也只是几个后辈弟子。
现如今,妙华尊者也完全不惧这部“立教根本”外传。
恐怕他还巴不得这经文传出去,传得越广越好。
不过,令江舟心中震异的,不是这部“经”有多邪。
而是这部“经”的出现,本身就是最邪门的事情。
这是他在此世见到的唯一一个,与彼世“共通”之物。
即便两经多不同,江舟也看得出这是同出一源。
怎么会这样?
若说冥冥中有真佛,又传法至此,倒不是说不过去。
但也不至于只传了一部。
更不可能传下这等“邪经”。
何况还是“冒名顶替”,被顶的还是“世尊”。
谁这么大胆?
妙华尊者这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江施主,如何?”
江舟按下思绪,面上冷笑道:“原来这便是尊胜寺的根本?真是笑话。”
妙华尊者皱眉道:“江施主何意?”
江舟懒得跟他争论,笑道:“你说我盗你的经?”
“我这里还有不少经文,要不你都看看?还有没有是从你们尊胜寺偷来的?”
说着,便自顾念诵起来:
“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彼灭……圣者因灭无明及渴爱,故人间苦亦灭……此为《长阿含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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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此为《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须菩提,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此为《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舍利弗,彼土何故名为极乐,其国众生,无有众苦,但受诸乐,故名极乐……此为《阿弥陀经》”
“《地藏经》……”
“《华严经》……”
“《楞严经》……”
江舟口若悬河,片刻间诵读了八九部经书。
世尊成道时,为众生讲经。
犹如大日初升,光照高山。
初讲《华严经》,根器低下者,如同山底之人,不闻经声,或是听如未听。
最后所讲就是《法华经》,此时如太阳下山,照的也是山顶上的人,善根福德俱足,方能闻听。
只有当中所讲诸经,才是如日当空,遍照众生。
江舟正好想要借“众生”验证一下这些经文。
你尊胜寺说我盗你经文?
那便让所有人都看看,是谁盗谁的。
不过他所讲的经文不过只是其中的概要,不涉根本。
残缺不全,如隔靴抓痒。
经中真有妙法蕴藏,也不可能只从这些断句残篇中抠得出来。
不过若勤加诵读,却未必不会有所裨益。
是多是少,只看各人根器大小,福德深浅而定。
这却正是江舟所要看到的效果。
事实也正是如此。
他所诵读的经文,院中诸人反应皆不同。
有的人全程茫然,不知所谓。
有的人偶闻一句,面色惊喜,凝神默记。
各人所闻听的重点都不一样,所得也殊为不同。
不管他人听闻这些经文是如何反应。
妙华尊者却是越听脸色越苍白,听得片刻,身形摇摇欲坠,口中喃喃:“怎么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江舟见得火候差不多,便停了下来,道:“怎么样?还有哪部是偷你尊胜寺的?”
“如若不够,我共有三藏十二部经书,你若想听,我再一一为你诵来?”
“噗!”
江舟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妙华尊者猛地喷出一口血,仰面倒地。
第433章 渊源?(求订阅、月票)
“妙华!”
红衣法王一惊,闪身出现在妙华尊者身边。
他虽然对妙华有意见,但毕竟份属同门,不可能对其不闻不问。
许多人正沉浸在江舟刚刚诵读的经文中。
此时也是猛地一惊。
怎么就吐血了?
妙华尊者是什么人?
其辈分较之在场的李伯阳、曲轻罗这类圣地弟子要稍高一辈。
道行修为除了那些活了千年以上的入圣者外,可说是无人可及。
在阳州境内,即便是此时仙门风云汇聚之时,称之为入圣之下第一人也不为过。
竟然被江舟几句话说得吐血倒地?
难道是因为那些经文?
但他们也听了,怎么就没事?
反而从中获得好处的人不在少数。
江舟也没有想到对方会被他说得吐血。
你又不是对王之王,倒是有几分王司徒的无耻劲,问题他也不是诸葛丞相,想讹人怎么着?
江舟还在吐槽,红衣法王已经扶起妙华,以法力为其梳理了一番,妙华才恢复了几分意识。
红衣法王苦声道:“师兄,你这又是何苦?”
“江施主……”
妙华没有理会红衣法王。
挣扎着坐起,看向江舟,吃力地道:“你定、定是以为贫僧是个无耻之徒……要、要以如此下作手段,去谋夺你所诵经书……”
“但、但《净世经》为我尊胜寺立教之根本……传承数千年,世人皆知,绝无……虚假……”
“施主也看、看到了,施主的经文……与净世经虽有不同之处,但确是、确是同源同出……绝非贫僧编造……”
众人见他挣扎狼狈的模样,一边说着,口角还有血溢出,那是伤了根本,精血流出,作不得假。
不管如何,尊胜寺活人无数,妙华尊者更是其中佼佼者,德高望重。
大多数人对他还是尊重信任的。
是以见此模样,都难免生出同情。
换了别人,他们肯定是相信妙华。
不过江舟适才已经证明了自己。
那些经文,若是完整无缺的,哪一部都足以作为一派根基,立教之本。
若是偷来的,上哪里去偷?
就算是号称佛门之宗的大梵寺,也没有这么多世人闻所未闻,足以立教的宝经吧?
今日之事,怕是一场误会,其中恐另有隐情。
江舟此时也相信妙华并非是见经起意,用这般下作的手段来谋夺经文。
毕竟再怎么说,他也是一位离入圣也不过是一步之遥的佛门高僧。
私德或许有亏,却绝不至于如此不智。
最重要的,是他不可能现编出一部和他所诵经文几乎一样的经书来。
这部《净世经》的来历,蕴藏着大秘密……
不过现在却不是探究这一点的时候。
事到如今,江舟也看出来。
这妙华虽未必下作至此,但对他绝对也不会有什么善意。
即便现在,他也还在耍心眼。
“同源同出?”
江舟微微一笑:“日月未生,吾师先生,天地覆灭,吾师不灭,即便是吾师座下,除却江某这几个不成器的弟子外,哪个不是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庚?”
“区区数千年,何足道哉?”
“……”
江舟大吹法螺,在场之人一阵死寂。
不是被吓到了,而是有些不知道作何反应。
换了任何一个人说这种话,必然是令人嗤之以鼻。
但不久之前,那惊世的“天威”却让人历历在目。
一品至圣也不可能有这般威势。
他们没有见过超越一品的存在,甚至没有听说过。
若说世间有谁是最有可能超越了一品的,那必定是来自于江舟口中所说的师门——方寸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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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江舟说的太过夸张骇人。
与天地同寿、日月同庚,已经是几近荒诞。
至于天地灭而我不灭……
民间的神话志异也编不出来。
如癫丐僧和玄母教主,比其他人更清楚“天威”的可怕。
那必定是超越一品的力量,无可置疑。
但他们也一样没有把江舟的话当真,只当他是对师长的夸大吹捧之言。
这也不是什么值得笑话的事。
吹捧尊者,在此间人看来,那是敬意孝意的表达。
不过,即便是夸大之言,也足以让他们确定,那位菩提老祖,恐怕真的不是红尘中人。
而是来自“天”上……
江舟将众人神情收入眼底。
自然能看出众人没有将他的话当真。
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
本来就是胡吹大气,指望着吹几句牛就能让这些人精纳头便拜不成?
只要让人对他摸不清虚实,已经足够了。
此时,妙华吃力地道:“贫僧也着实想不到……江施主师门所传,竟如此广博精深……”
“于佛法一道上,天下恐无出其右者,即使是佛门之宗的大梵寺,也远远不及……”
“只凭江施主所诵之经文,若完整无缺,从今而后,方寸山当为我佛门之宗……”
“如此宗圣之地,自然不屑偷盗他派经书,是贫僧孟浪了……当是你我两家,曾有极深渊源……”
众人闻言心中一震。
虽说刚才江舟所诵经文,确实字字句句都是绽放光芒。
但方寸山是佛门之宗,大梵寺又是什么?
江舟又如何想不到这点?
死贼秃,还使坏?
我敢认你这门亲戚,就怕你承受不起。
江舟冷笑道:“渊源?怕是没这可能。”
“方寸山虽名为山,却并不在寰宇周天之内,别说是你,就算是江某想回去也是不可能。”
“至于佛门之宗……吾师早已超脱天地,何需争这些虚名?何况他老人家身兼百家,又岂止是区区佛法?”
玄母教主与癫丐僧心中微动。
不在寰宇周天之内?
看来果真是那里的“人”了……
妙华仍挣扎道:“但……你我两家经书如此相似……实是做不得假……”
“嗤~”
江舟还没说话,癫丐僧就冷笑道:“保不住是王陀罗上哪去偷学了人家的经,偏偏学不到家,反倒是把好好的经文给改得不伦不类,好的不学,偏学贼秃那套蛊惑俗人的本事,什么佛母降世、极乐净土?都是狗屁!”
“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这些贼秃打的什么主意!”
众人知道他口中所说的王陀罗,乃是尊胜寺创教祖师。
已经是数千年前的人物。
当年便是一品至圣的存在,不过三灾不渡,岁月之下,当是早已作古。
第434章 请罪 (求订阅、月票)
“前辈此言差矣……”
妙华尊者摇头道:“佛母慈悲,降生浊世……”
“光明出化无极照人刹土,神通妙达导利众生。无边佛法示现妙果,寂灭无为要教都入人根。”
“众生发愿,一心不乱,临命终时,即得往生极乐净土……”
“陀罗祖师得佛母正法妙果,以大慈悲心……”
“呸!”
妙华尊者气都喘不上来,脸色苍白,说这番话时却是满面放光。
只是话没说完,就被癫丐僧一口啐出打断。
癫丐僧冷笑道:
“行了,你也别在这儿胡咧咧了,你小子好大的名头,号称智通无碍,法圆如天衣。”
“可你却是路早已经走歪了尚不自知,还沾沾自喜。”
“连金顶那老贼秃才都不敢自称智通无碍,法圆天衣,小贼秃又何德何能?”
他指了指周围的人:“不过是几句佛经罢了,怎么别人听得,你小子就听不得?”
“老子说你这是歪经邪道哪里错了?”
“废话也懒得跟你多说,老子把话放在这儿,江小子现在是老子罩着的,谁要敢对他动歪念头,别怪老子找上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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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华尊者还待再说,却被红衣法王一把捂住,大声道:“妙华师兄,你就别再说话了,血都咳了两桶,再说就救不回来了!”
说完直拉捂着他的嘴,将他像个麻袋一样扛在肩头,几步就窜到了院门前,才忽然想起,回头喊了一声:
“那个贫僧要回去救人了,他日再来叨扰江施主,劳烦江施主放开阵门。”
“……”
说实在的,江舟还真有心把这死贼秃留下。
这贼秃摆明不怀好意。
杀了不至于,但也要学宝月一样,把他押在这里,省得他在外面动歪脑筋。
不过他的“靠山”毕竟有点虚。
尊胜寺却不是只有小猫三两只。
真把妙华贼秃扣下,惹毛了其他的老东西,对他也没有什么好处。
只好举手一挥,放开了阵门。
同时朝院中之人道:“诸位,今日说经,便到此处吧。”
话外之意,就是要送客了。
这些人都是人精,哪里听不出来?
心中却有些不舍。
他们虽不是佛门中人,也不修佛法。
但江舟所说的经文却极为不凡。
能助长道行修为之事,管他是道还是佛?
以管不舍,也不敢赖着不走。
当下纷纷告辞。
却是一个接一个,当面与江舟说完才离去。
他们都知道,今日之后,这江舟恐怕就要进入许多人的视线之中。
之前他斩杀虞定公之子,虽然惊世骇俗,但毕竟虞简只是一个不成器的纨绔子。
即便贵为虞定公之子,那也只是在普通人眼里。
虞定公可是一个老色鬼,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有几个儿子。
仅仅是住在府里的嫡子庶子,加起来就十几个。
虞简唯一拿得出手的身份,就是虞定公嫡子。
仗着嫡子身份,江都城的权贵才高看他一眼。
不过在虞定公有五个嫡子,虞简在其中却是最不成器的一个。
不谈虞定公的嫡长子虞复,其余的几个哪一个不是强过虞简百倍?
尽管如此,嫡子被杀,若说虞定公没有一点在意,是不可能的。
这是结下了死仇。
所有人都在等,等着看虞定公如何报复。
若是江舟能扛得过这一劫,才算真正在江都城立稳足根。
否则一切都是虚的。
更别说因红衣法王一事,他还算得罪了尊胜寺。
所以即便他展现出的力量已经不弱,却仍少有人敢接近他,就是这个道理。
但今日之后,却完全不一样了。
虞定公虽未出手,但江舟的“势”却已经凝聚起来了。
不说别的,就算是院中这些人,也不会轻易让人动江舟。
不是因为畏惧他身后的势力,而是还想着从他这里得到后续的经文。
这些经文虽然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神通妙法,却能使人“开悟”。
这比什么神通妙法都要让人眼红。
仅凭这一点,这些人就绝对不允许江舟在他们眼皮底子下出事。
江舟今日大方地“分享”,也让他们知道,想得到经文,未必就要明夺暗抢。
只要与他搞好关系,又何尝不能像癫丐僧一样,得传整部经文?
江舟也不嫌烦,一个一个应付着。
要是想把这些人拒之门外,他何必大费周章地忽悠人……
最后人走得差不多了,却有一人还站在原地,笑意吟吟地看着他。
正是龙虎道的少君李伯阳。
见江舟终于顾得上他了,李伯阳才做了个道礼:“江居士,在下李伯阳,兴会。”
江舟知道他定是有事,还了一礼后便道:“李少君可是有何见教?”
“不敢。”
李伯阳笑道:“早就听神光兄多次提及江居士,多有赞誉,伯阳还以为言过其实,今日一见,才知闻名不如见面。”
他也没有遮掩,客套了一句就说道:“伯阳此来,本是为赔罪而来,不想得闻真经,倒是承了江居士好大一份人情。”
江舟摇头道:“什么人情?道途多舛,本是与天争命,正该扶持共渡,彼此交流,算不得什么。”
这个李伯阳,果真是气度不凡。
站在那里就像是和风曦辉一般,令人好感顿生。
即便江舟因虞简断阴门之事,对龙虎道没有什么好感,也不由自主为其风度所倾。
加上他与素霓生是好友,不是不得已,江舟也不想与其交恶。
不由道:“倒是李少君请罪之言何来?”
“江居士好心胸。”
李伯阳赞了一句,开门见山道:“是这样,前番虞定公之子,曾勾结我龙虎道下一位弟子,妄动九老天师符敕,扰乱阴世之序,犯了大忌,本应押回龙虎道处置问罪,”
“不过此事却是和居士有关,伯阳便将这个弟子押了过来,向居士请罪,他虽是无心害居士,其行却无异于此,所谓一报还一报,江居士要打要杀,悉听处置。”
说罢,袍袖一振,一个人影就滚落在地。
这是个高冠道人,被一根金晃晃的草绳捆缚着,道冠已倾斜,发丝散乱。
狼狈地趴在地上。
李伯阳道:“此人道号白石,是龙虎道于监天司中的轮值道人,受虞简之托,封断鬼门,便是要对付江居士。”
说罢,笑吟吟地看笑白石,语气温和,却令人微生寒意:“白石,该怎么做,还用我教你吗?”
第435章 老妖怪
袖里乾坤?
李伯阳随意间露的这一手,让江舟心中微动。
就算不是他知道的那个,这一手也足见其不凡。
还有道人身上捆的金晃晃的草绳也不是凡品。
不愧是龙虎道。
这些能称为仙门圣地的所在,就没有一个简单的。
地上的白石道人。闻言也没有任何挣扎狡辩,蠕动着爬起来,朝江舟叩首道:“白石误听小人之言,险些铸下大错,请江居士降罪。”
“……”
江舟见他脸色苍白,神情惨然,却没有半点勉强之意。
心中更是凛然。
这龙虎道好大的规矩,好重的威势。
“李少君,这是何意?”
江舟心念书电转间,没有理会白石。
抬头故作不知道:“我与这位道长素未谋面,他怎会害我?怕不是有什么误会?或是受了小人蒙蔽?”
李伯阳笑道:“受小人蒙蔽是真,但也难脱罪孽,伯阳已经查清其中详细,绝不会冤枉了他,江居士不必顾虑。”
江舟摇头道:“既是贵宗的道长,那自然无论功过,都应该由贵宗处置,江某怎好越俎代庖?”
“虞简无故犯我,我已经落了他的脑袋,其余人却与江某无关。”
李伯阳笑道:“江居士心胸过人,伯阳佩服,既然如此,那伯阳便谢过江居士高义了。”
众人以为他要就坡下驴,将此事放过了。
却不想他朝白石道人道:
“自已的作的孽,当自已偿,你擅动九老天师符,扰乱阴世,那我便让你魂归阴冥,到阴司去赎你的罪孽,你服是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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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石道人身形微颤,顿首道:“白石心服口服。”
“好。”
李伯阳点了点头,忽然一掌挥出,轰隆一声闷响,一道雷光自其掌中射出,落在白石道人头上。
白石道人整个人猛地抽搐,便倒地不动。
一道虚影自其头顶飘出,正是其所修阴神。
李伯阳扬手又是一道雷打出,白石阴神应声炸散。
化作几道轻烟,缓缓没入虚空不见。
可怜白石道人数百年道行,烟消云散,只余一缕残魂归冥府。
不过是因为和一个纨绔子弟吃了一顿酒,
江舟面上无异色。
李伯阳手段是狠了些。
不过这白石与他无亲无故,反而曾经对他出手。
哪怕是间接的。
这梁子也是结下了。
李伯阳今日不来,他日他也会找回这场子。
江舟还不至于心软,去同情这样的人。
玄母教主、癫丐僧不屑理会小辈之事,看都没看这里一眼。
纪玄等人却是看得心下发冷。
将众人的目光看在眼里,李伯阳仍然带着暖阳般的笑容:“龙虎门规森严,却出了这等不肖弟子,让诸位见笑了。”
“两位前辈,江居士,曲姑娘,诸位居士,伯阳还有要事在身,这便告辞了。”
他一个不落地揖礼告辞,才袍袖一挥,不知将白石的尸体收到了哪里,而后款款转身离去。
临出门时,忽然又回过身来,从怀中掏出一物道:“倒是忘了一事,江居士,伯阳在清查白石罪状之时,曾遇上一个邪道。”
“这邪道受人指使,暗中驱使邪祟,惊了江居士一位家人的魂魄,此符能助人回魂返魄,就赠与江居士,就当是赔罪了。”
江舟眉梢微扬,稍作沉吟便接了过来:“那就多谢李少君了。”
李伯阳微露歉意道:“不必,那指使邪道之人的身份有些关碍,伯阳不便出手,也不便相告,还望江居士不要怪罪。”
“不过以居士的本事,应当不难知晓。”
江舟道:“不敢。”
李伯阳点点头,便转身离去。
江舟看着他的背影,眉头微皱。
这李伯阳为人处事,面面俱到,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按理说,这样的人应该谁都喜欢。
但江舟偏偏有些不喜欢。
倒不是这人怀有什么恶意,他所说的话,恐怕句句都是真的。
大概这就是相性吧。
他注定和这样的人搅不到一起。
江舟正在想着李伯阳的为人,双树下,玄母教主忽然开口与曲轻罗道:
“看到没有?你还说这小子是好人?只凭他这一手,就足见心思之深沉,手段之老辣,不是什么好人。”
“……”
江舟转身无奈道:“教主前辈,晚辈没有得罪你吧?”
玄母教主冷笑一声:“你这人心思不纯,否则刚才就该一剑杀了那白石。”
“……”
江舟无言以对。
玄母教主说的话虽显偏激,但也没错。
他确实是顾忌太多,怕因此招惹了龙虎道不满,凭白竖一大敌。
不过他也不认为这有什么错。
孤家寡人在这个吃人的世界混,他容易吗?
谁像你们,家大业大的,想杀谁就杀谁……
玄母教主见他不以为意,冷冷道:“你小子自诩聪明,却不如那李伯阳,自已的底子都露出来给人看得一清二楚,还洋洋得意?”
“哦?”
江舟一愣,抱拳道:“还请教主前辈指教。”
“你当李伯阳那小子是什么善类?”
玄母教主像是讥笑般道:“他亲自将门下弟子捆来请罪,固然是龙虎道门规森严,此乃天下皆知,不足为奇。”
“但他又何尝不是在试探于你?”
“你若当场出手,杀了那白石,他反倒会高看你一眼,”
“但你偏偏婆婆妈妈,瞻前顾后,自作聪明,反露了怯而不自知。”
“小子,你莫不是以为,你刚才一通装神弄鬼,真能吓得住人?”
江舟一脸茫然:“啊?”
“你不承认也罢。”
玄母教主淡淡道:“天地同寿,日月同庚?你还真敢吹。”
“只凭一道敕令,吓得了那些凡夫俗子,却吓不住龙虎道。”
“龙虎道的龙虎令、九老天师符,威势也不比你枚令印稍弱。”
“李伯阳十有八九只是想试探你身后究竟是‘上界’何人,却没想到你自已倒露了怯。”
玄母教主话音转变,微露平和之意:“不过你也不用害怕,我听了你的经文,虽与我道不同,却颇有助益,也算受了你的人情。”
“轻罗也与你有些情分在,他日若遇危难,许你一次机会,我亲自出手为你挡一劫,就当是还了这些情分。”
江舟微微怔然,旋即笑道:“虽然不知道教主前辈为何出此言,但江某还是谢过教主指点。”
对于她其他的话,却没有接茬。
“哼。”
玄母教主不满微哼,站起身来:“轻罗,随我走吧。”
曲轻罗迟疑道:“师父……”
玄母教主打断道:“你还知道叫我师父?”
曲轻罗垂下眼皮,不再争执。
又转头看向江舟:“江舟,我要走了。”
江舟见状,便知他和曲轻罗分别之时到了。
以前他经常嫌弃这傻子,不过临别之时,心中竟有些不舍。
面上却笑道:“好。”
玄母教主没有给他们依依惜别的时间,不见动作,周身神光流转,两份人便隐没虚空。
江舟看着树下空空,心中怅然若失。
癫丐僧这时才翻起眼皮道:“小子,你不必听那老婆娘胡咧咧。”
“嗤,她说李小子试探你,她又何尝没有试探之意?”
“这老虔婆分明是怕了,嘿嘿,用这等手段诈一个小辈,真是丢人现眼,也不怕人笑话?”
“……”
江舟闻言,愣了许久,才有点反应过来。
李伯阳或许真如玄母教主所说,请罪之举有试探之意。
但玄母教主刚才的话,又何尝不是一样?
先是吓唬,然后又是示好。
他要是一个绷不住,怕是就竹筒倒豆子,把自已装神弄鬼忽悠人的事说了出来,然后抱着大腿求庇护……
你们这些老妖怪……
这个世界好危险,我想回家……
这些人,一个个的,都是老奸巨猾,一句话里藏着十个坑。
他的忽悠大业还远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幸好,他刚才虽然没有想通,但也紧记“坦白从宽,牢底坐穿”、“多说多错、少说少错”等诸多“先贤”总结出来的道理。
江舟眼珠子转动,试探道:“癫前辈,那你呢?”
第436章 上头有人
“嗯?”
癫丐僧眼皮一翻,斜睨着他。
“你当老子和那些老东西是一路货色?”
江舟一笑,捧了他一句:“您老心有菩提,不滞于物,逍遥自在,自然无人能及。”
“哼。”
癫丐僧得意昂着头,很是受用的样子,偏偏还要故作不屑,也是个老傲骄。
癫丐僧得意了一阵,才道:“你也不用太过小心。”
“那些老家伙虽然一个个的不是东西,倚老卖老,到处欺负人,但在一件事上,却有着共识。”
江舟惑道:“一件事?”
癫丐僧没有回答,反问道:“你可知道,天下为何只有六个圣地?”
江舟沉吟道:“是因为这六家底蕴最厚、实力最强?”
“这么说也不无不可。”
癫丐僧说着却不屑地撇了撇嘴:“那你说说,古往今来,六合八荒,天下仙门不说多如过江之鲫,却也差不了多少了吧,为什么不是别家出头,偏偏是这六家?”
“这……”
江舟略作沉吟,说道:“人性不足,往好了说,是人性自强,唯自强方能不息。”
“往不好了说,这天下只要有人之地,就有争端。”
“人性如此,非此即彼,总该是有出头的一个,人虽能方能圆,但这人间总不会是个圆。”
纤云、铁胆等人看着江舟侃侃而谈,虽不明但觉厉,一副与有荣焉的骄傲模样。
即便是纪玄这般内敛,也露出赞叹、佩服之色。
江舟没有在别人面前卖弄的意思,不过在癫丐僧这等人物面前,他还是想得到认可的。
不过本以为自已说的就算不让癫丐僧“惊为天人”,至少也应该大加赞誉。
可赞誉他没听到,却在癫丐僧眼里看到了许么多圆圈圈……
“……”
“什么乱七八糟!”
“你小子别给老子吊书袋子!”
癫丐僧抓狂地挠着满头脏乱发丝。
似乎被江舟这几句话说得头痛,不敢再卖关子,赶紧道:
“这六家能出头,不是他们有多厉害……呃……”
似乎觉得自已说得有点亏心,又补了一句:“还算是马马虎虎吧,不过这天下也不是没有能与之相比的,”
“山界鬼市,雪照山玉剑城,青墟玄微宗,碧苍仙境七绝宫,散仙消闲谷,兵家大旗门,墨家天机城,西域死谷冥宫、沙海浊界,东海六洞天、八仙岛……”
“这些个地界,又比他六圣地差了?凭什么就只他六家出头?”
癫丐僧滔滔不绝,说了一大堆宗派名字。
除了前几个之外,江舟一个都没听过。
只这几句话,就让江舟受益菲浅。
一品至圣的见识,果然非常人可及。
他嘴里说的那些所在,普通人也是无法知晓的。
即便有知道的,恐怕也不敢随便宣之于口。
就连肃靖司里,他也没有看到过相关的字眼。
江舟暗暗将这些名字记在心里。
光是知道这些所在,不能给他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好处。
但至少增长些见识,以后万一怼上了哪个,也省得轻敌。
江舟想着,张口问道:“晚辈愚钝,还请前辈见教。”
癫丐僧撇嘴道:“这也想不到?”
“当官的要加官进爵,你以为他是勤勉爱民?还不是要打点上官?”
“做买卖的要财源广进,除了八面玲珑,又哪里少得了四处疏通?”
“就说你今日故意在人前讲经,岂非也打着拉拢关系,让这些人为你聚势的念头?”
江舟讪讪一笑:“前辈慧眼如炬。”
“那是~!”
癫丐僧不得意道:“所以说啊,这人要想往上爬,就少不了有朋友、有靠山、有后台。”
旋即不屑道:“红尘俗世如是,仙门圣地亦如是,别以为那些仙门圣地就真个是不食人间烟火,不讲人情亲疏,成了仙,还免不了俗,何况没成仙?”
江舟讶道:“前辈的意思,是六圣地是因为有后台,才成了圣地?”
倒不是他对仙门圣地讲后台讲人情有什么惊讶。
而是这画风有点突变,让他有点反应不过来。
“但六圣地已经是世间绝顶,即便大稷人皇,也要退让三分,还有谁能做他们的后台?”
癫丐僧撇撇嘴,用脏兮兮的手指了指头顶空处道:“人间自然没有,可‘上面’有。”
又斜睨江舟:“你小子也有‘上面’的后台,跟老僧这儿装什么傻?”
“……”
江舟舔舔嘴唇,借着干笑掩饰,也令癫丐僧认为他是不好意思承认。
其实心里却在犯着嘀咕。
原来玄母教主也和这癫丐僧一样,把他当成是“上面”有人的了。
狐假虎威是挺爽。
可这也让他骑虎难下。
就像现在,他很好奇“上面”究竟是什么,又是什么光景。
可偏偏又不敢问出口,怕露了底。
至于吹牛比说他的来头比“上面”更大,那是扯淡。
牛好吹,得有人信啊。
癫丐僧冷笑道:“若非如此,他们又岂能高人一等,称什么圣地?”
合着全是上头有人的……
癫丐僧挠挠头,有点不甘不愿地道:“不过……这里边倒是有一处地方不一样,便是稷下学宫那些老酸菜。”
“要说当年那位夫子,确实当得上是开天辟地,万古第一圣,若没有他,人间也未必能有今日气象。”
癫丐僧是连“欺师灭祖”都干过的人,他自己的师父都不能让他心服。
但提到这位夫子,江舟竟第一次从这老头儿脸上看到敬佩的神色。
其言下之意,是只有稷下学宫,是靠着自已的本事成了人间圣地的。
癫丐僧追思了一会儿,转头道:
“刚才那老婆娘不过是想试探你在‘上头’究竟是个什么情况罢了,”
“今日之后,你有那枚令印在,这几个地方的老家伙就不会对你怎么样,甚至还可能会暗中护着你。”
“这些老家伙,都有共识,对于‘上面’的法脉,彼此间想怎么打怎么打,唯独有两个忌讳,不能损人根基,不能毁人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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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今后你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就算和他们门下弟子打起来也不用怕,只管往死里打!”
“只要不做绝了,把人打得魂飞魄散,损了人的根基,那些老家伙也不会对你出手。”
第437章 忏悔 (求订阅、月票)
江舟笑道:“这倒是有意思。”
对于这些地方来说,人就算死了也有重来的机会。
只要魂魄不散,到了阴间也能把人给拉回来。
颇有“天灾”的风采。
他们不牛比谁牛比?
不过癫丐僧虽然嘴里说得轻巧,但实际上肯定不可能这么简单。
逆转生死,谈何容易?
否则他们还苦苦修炼,追求什么长生不老做什么?
即便真有这种本事,代价也必然不小。
江舟估计,大概就是像之前的灵空道人一般的兵解重修,走鬼修之道。
相比于魂飞魄散,这个代价还是可以接受的。
不过这个局势下,恐怕带来的不是和气。
而是更加残酷的争斗。
人脑子也能给打出狗脑子来。
“有意思?”
癫丐僧冷笑一声:“话虽是如此说,但你若以为就此高枕无忧,那真是想瞎了心。”
“那些老东西玩人的阴招多的是,不弄死你,却有的是办法搞得人生不如死,把你变成任其玩弄的傀儡木偶尚且不自知,还要对他们感恩戴德。”
“除了这些个所在,还有诸如玉剑城此类,虽非圣地,但毕竟也在人间创下了诺大的基业,论法脉道统,也不差圣地多少,自然也可知晓许多密辛,也会有所顾忌。”
“但是那些个‘小门小派’,可就没这般好说话了。”
“所谓无知无畏,利益动人,即便是面对圣地中人,也多的是敢铤而走险的,若是你连这些人也斗不过,那也是你技不如人,怪不得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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癫丐僧斜睨江舟:“老子话赶话被你拉上了贼船,也不屑反悔,但除非那些老家伙不要面皮,以大欺小,否则也别指望老子会为你出头。”
“呵呵……”
江舟干笑一阵,说道:“癫前辈,您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反而得了天大的好处,怎的还来说我?”
他渐渐摸清了这癫丐僧的性子。
傲骄、毒舌、张狂、不拘小节,不过在这些表象下,却有真慈悲之性。
之前游荡于市井风尘之中,凡夫小民小妇求上头来他也不会袖手,已经足见一斑。
除了时不时会发癫发狂外,没什么大毛病。
只要不犯病,还是很好说话的。
癫丐僧闻言一滞。
有些心虚地摸了摸怀中的经文。
正所谓拿人手短。
江舟给他的经文对别人来说,也只是导人开悟。
对他来说却大大不同。
很有可能助他解决无数年月来纠缠折磨他的“疯病”。
甚至再进一步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江舟之前“忽悠”他的“渡过三灾”,却是不敢想的。
三灾之劫,既称劫,又岂是人力可为?
……
江宅风波,算是告了一段落。
但是其余韵却未消,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消不了,且影响却刚刚刚酝酿,会变得越来越大。
尊胜寺中。
红衣法王看着跌坐在佛像前,满脸苍白无血色的妙华尊者。
佛像上绽放淡淡的金色佛光,笼罩其身。
他是借着这佛像的神力疗伤。
“妙华,我早就劝过你,不要胡来,现在怎么样?”
红衣法王看着他的狼狈模样,心中虽有不忍,却还是忍不住讥讽道。
妙华尊者却恍若不闻,并不为所动。
微微抬起眼皮,虚弱地道:“当年佛母降世,法身普照,陀罗祖师有幸得遇,得传真经三部,发下大愿,普度众生,转生净土,方才有我尊胜寺数千年法脉……”
“只可惜,终究没有参透佛母妙法,未能得大解脱……”
“他既有净世经,必定是佛母之示现,命中注定,是我尊胜佛子……”
“陀罗祖师光大佛母净世妙法,化生净土之大愿,当应在其身……”
红衣法王有些抓狂地扯了扯自已钢针似的虬髯:“我看你是无可救药了!”
妙华抬起眼皮,无神地盯着他:“师弟,你也认为我痴毒难灭,入魔了吗?你也想学那些叛徒,悖逆祖师遗愿?”
红衣法王神色变幻,最后重重地跺了一脚,扭身便走。
“老子懒得管你!”
妙华尊者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无喜无怒。
……
江宅。
江舟刚刚问起癫丐僧,尊胜寺那部《净世经》的事。
这玩意儿让他心里犯嘀咕。
怎么会这么巧?
彼世此间,竟有几乎完全一样的两部佛经?
癫丐僧道:“当年王陀罗曾遇‘天’上‘真佛’,得授真经三卷,便是那劳什子的《净世经》,”
“今日尊胜寺贼秃拿来的,不过是其中一卷,并不涉大法,不然你以为他们会这么大方?”
“不过妙华那小子这次确实是被你阴得狠了,经此一遭,他要么于破灭中得自在,尘去光生,因祸得福,要么……嘿嘿……”
“你小子的经文若真是自家师门所传,那恐怕你们两家还真有些渊源。”
癫丐僧不知其中究竟,这对他来说是最合理的解释。
不过江舟自家人知自家事。
他连师门都是假的,什么鬼渊源?
但是这部经……
难道这个世界和彼世,真的有什么关联?
江舟心里不知是喜是忧。
喜的是若真有关联,岂不是他还有回去的一天?
忧的是……忧的是什么他自已都不清楚。
他只是隐隐有些不好的感觉。
天上真佛?
看癫丐僧的神情,不屑得很。
他看似喝祖骂宗,其实修的还是佛法,是真正有大慈悲、有佛性的人。
若真是佛,他断然不会这样。
天……
这个世界的水远比他想的深得多啊。
“行了,老子也该走了。”
癫丐僧似乎谈兴尽去,起身拍拍屁股,片片污黑的泥块掉落到他常坐的榻上,让江舟面皮抽搐不已。
“前辈,你可有落脚之地?若是没有,不妨就在此地暂住便是?”
“老子天生地养,天大地大,哪里不能落脚?留在这里让你小子天天烦老子?”
癫丐僧冷笑一声,也不管他,晃晃悠悠地就走了出去。
出了院门,就不见了踪影。
江舟叹了口气。
可惜了,没能忽悠一个随身打手。
……
癫丐僧从江宅出来,一步迈出,没入虚空。
下一刻,便又一脚自虚空踏出。
却是出现在了阳州之外的荒原之上。
抬头望天,面上沉凝与癫狂两种截然不同的神色交织。
“南无南无……”
“大梵无量……”
一阵阵梵音唱响,金光自虚空照出,如遍地黄金、琉璃。
天花乱坠,法咒凝成实质,于虚空盘旋。
一尊尊佛陀显现,端坐天上地下,四面八方。
法相庄严,法力滔天
齐齐垂下巨大的佛首,发出震彻天地的威严之声。
“宝幢,你罪孽深重,随我等回寺中忏悔吧……”
“嘿嘿,贼秃,到底还是来了,想抓老子回去,怕你们没有这本事!”
第438章 局限
“叭——!”
一声梵音陡然震响,几乎震动了半个阳州。
江都作为阳州之中,更是首当其冲。
不久之前因为宝月和尙和江舟之事,表面上才刚刚平静下来的江都城,又被掀了起来。
“六字大梵咒!”
同样的惊呼从许多地方响起。
尊胜寺,红衣法王与妙华尊者不欢而散,正从佛殿中走出。
却突然听到了这一声梵音,神色微变。
六字大梵咒,字字神通,能令人皈依。
如“唵”字咒有无量庄严法力,如天地初开,一缕光明初现,能令人目见佛陀。
“呢”字咒如晨钟暮鼓,祥和庄严,能净人神魂,消人欲念,多少恶贯满盈的魔头大盗就栽在大梵寺这一声梵咒之下,放下屠刀,皈依我佛。
眼前这“叭”字咒,也一样有皈依之神通,却是重在镇压、封印,以无上大法力镇封“邪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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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此动静,竟是在荒野之地传来。
这是震动了半个阳州啊!
如此三通,必然是有大梵寺入圣神僧在使出这六字神通,还不只是一位!
红衣法王心惊之下,喃喃自语:“是何等样的‘大魔头’,竟能让大梵寺如此兴师动众?”
“该不会是那宝月在小江那铩羽而归,折了面子,又回去搬来了救兵吧?”
“不对……时机不对……”
他之所以说时机不对,就是因为刚刚那不可测度的“天威”。
那是做不得假的,有这“天威”庇护,大梵寺不会轻易动小江。
就算要动,也绝不敢这般光明正大。
“是守陵人?也不对,若是守陵人,就不只是大梵寺,恐怕这些正道仙门,已经狗脑子都打出来了……”
“不是小江,不是守陵人……”
红衣法王忽然两眼一睁:“是那癫僧!”
“不行,贫僧得去看看,”
他面色一阵变幻,旋即大步出了尊胜寺。
……
红衣法王来到江宅,刚想叫门,却见大门刚好打开。
出来的人却是让他脸色一黑。
神色有些不情愿地道:“喂,你家主人呢?”
铁胆一瞥,顿时乐了:“哟,这不是大粽子吗?”
红衣法王怒道:“呸!你这糙汉!贫僧乃得道高僧,你区区一个下仆,怎敢无礼?”
“我呸!就你还得道高僧?”
铁胆毫不示弱地喷了回去:“也不撒泡尿照照,咱俩到底谁糙?”
“你!”
红衣法王瞪着眼,胸口起得起伏不定。
一向都是他倚糙卖糙,用一副憨憨的模样示人,占人便宜,现在遇上这家伙,倒反过来了。
好不容易吞下一口气,黑着脸道:“贫僧不与你计较,你家主人呢?”
铁胆眼珠子转动,还想再为难他一会儿,院中却传来江舟的声音:“铁胆,让人进来。”
“哦,知道了公子!”
铁胆应了一声,朝红衣法王撇嘴道:“算你走运,进去吧。”
“……”
红衣法王一脸晦气,一言不发地擦身而过。
生怕这糙汉又出什么幺蛾子。
进入江宅,便看到江舟正站在院中,抬头望着一个方向的天空。
那片天空都被佛光映成了一片金灿灿,其中隐约可见梵咒闪烁,种种妙相于其中变幻。
红衣法王开口道:“江施主果然是大将之风,这个时候竟还能如此淡然。”
江舟头也不回:“和尚是来看江某惊慌失措的丑态吗?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红衣法王忙道:“江施主对贫僧误会太深了,绝无此事!”
天边那片佛光,并没有维持多久。
从红衣法王赶过来,到佛光消失,也不过约摸盏茶时间。
眼见那边似乎已经恢复平静,江舟收回目光,回过头来:“和尚,你来做什么?想找回场子吗?”
红衣法王连忙摇头:“妙华做的事,他自已去承担,与贫僧无关。”
“看来江施主已经猜到了吧?那位癫前辈怕是陷入大梵寺高僧的合围了。”
江舟反问:“那又如何?”
红衣法王道:“江施主,据贫僧所知,大梵寺多年来,一直在追索那位破寺而出的高僧下落,若那位癫前辈真是其人,大梵寺怕是不会放过他,江施主可千万莫冲动。”
江舟如何不知?
刚才梵音震响之时,癫丐僧不知用了什么神通,他的声音竟突然从自已心底响起,对他一番告戒。
要不然以他的性子,见了这动静,恐怕少不得要探寻一番。
癫丐僧估计是看透了他的性子,告戒他不要去理会他大梵寺的恩怨。
说他“偷学”金刚九会的事,大梵寺今后也不会再来追究。
江舟不知道癫丐僧哪来的自信。
但他听从了告戒。
没有去管那边的争斗。
却只是因为他知道自已就算想管也管不上。
至于以后……
只希望癫丐僧的自信不是狂妄,别落到那些和尚手里……
江舟朝红衣法王道:“和尚,你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这……”
江舟的反应太过淡然,反倒让红衣法王有点不知所措。
只好道:“最近阳州怕是不太平,江施主虽然出身高门,但毕竟根基不在此,难免人单力薄,若要用得着贫僧的地方,只管开口。”
“就当是……贫僧为妙华之事,向江施主聊表歉意了。”
江舟点点头:“好说。”
红衣法王见他反应平淡,心中暗叹了一声,随意扯了几句,便告辞离去。
他本意是想趁机来示个好,弥补一下,但看样子,是没那么容易了。
该死的妙华……
江舟看着红衣法王离去,多少有些猜得到他的心思。
不过他这人心眼不大。
宝月秃驴,还有妙华这厮,今天算是得罪他了。
以后怎么样暂且不说,但想要和他握手言和,那就不可能。
江舟很快就将红衣法王抛诸脑后。
想起癫丐僧的话,他心头有些发沉。
看来他最近是真的有点懈怠了,虽然每日参修妙法,却太过清闲。
虽说是有所顾忌,不想暴露自己对妖魔的“渴求”,但多少是少了点初至此间的谨慎、如履薄冰。
而且他的短处也渐渐显现出来。
虽然有鬼神图录,他不缺修炼资源。
一些常识,他也能从书籍中获得。
就算是寻常人不得知的秘闻,肃靖司中的典藏也有不少。
但那些口口相传、耳提面命的东西,甚至是修行秘要,却是无处可得了。
还有各种消息来源,也太过闭塞。
从肃靖司中能得到的信息太过局限。
红衣法王刚才说的“最近阳州不太平”,就暗有所指,他却一无所知。
得想办法尽快积攒些图录奖励了。
别的不说,只要真灵足够,至少能立于不败之地。
不至于像今天一样,被宝月和尚追得这么狼狈。
第439章 接纳
江舟坐在娑罗树下,思量着自已的处境。
真灵对他的重要不言而喻。
所幸,得益于娑罗双树,他现在的修行也到了一个坎儿,倒是可以开始“刷怪”了。
现在只有一个问题,他想要放开手脚去斩杀妖魔也不是那么容易。
尤其是以他如今的“身份”,玩命地四处斩杀妖魔,实在不合适。
杀一些大妖还说得过去,老对一些小妖小鬼下手,可能会招来妖魔所记恨且不管,却定然会惹人疑窦。
大妖也不是随处可见的,即便是刀狱里的那些,也都是有数的,不是他想动就能动。
这事,不能用本体去干……
这点倒是容易解决,他有三具幻梦身,除了“李白”已经固定了,其他两个都可以随时变化身份。
之前的身份都露过脸,在很多人那里都挂上了号,突然去疯狂杀妖,不是不行,但得有个由头。
“魔刀……”
江舟心思落到了“丁鹏”身上。
当初用最后一支明庭香去玲珑宝楼,求得灰袍老者出手,为他铸造了一把圆月弯刀。
那灰袍老者确实是神通广大。
不仅按照他的意思,完全“还原”出了那把魔刀,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仅仅是铸刀的材料,九幽冥金、巫月之精等等,就是他闻所未闻的珍宝。
最可怕的是这把刀真的无愧“魔刀”之称。
这刀不仅噬血,而且噬魂。
不仅噬敌人的血,噬敌人的魂,连执刀的人都逃不过。
没有足够的定力,不仅无法御刀,还会被刀所御。
它饮血越多,就会变得越可怕。
灰袍老者曾告诉“丁鹏”,这刀会随着他杀的人越多,变得越强。
如果“丁鹏”没有办法跟上魔刀增长的速度,最终必定会被魔刀所控,彻头彻尾地沦为刀奴。
这是一个很好的理由。
让“丁鹏”成为一个“刀痴”。
为了磨炼刀法,以妖魔之血浇灌魔刀,谁都说不出什么来。
而且“丁鹏”刚刚差点被宝月和尚一巴掌拍死,因而视为奇耻大辱,疯狂磨刀,以期有朝一日报此大仇……
完美!
既然决定了,江舟也不耽搁。
这些日子他也不是白过的,典薄房里的卷宗他翻了近半,其中关于各种妖魔的信息都记在心中。
大妖巨魔没有多少,小妖小鬼却多的很,不敢说了如指掌,至少可以轻易找到。
到了晚上,一身青衣的“丁鹏”就从江宅走了出去。
江宅如今是江都城中的一个焦点,“丁鹏”这么大摇大摆地一路走出江都城,自然落入了许多人眼里。
这个平平无奇的青衣人在很多人那里都不陌生。
在他们眼里,方寸山已知的几个人物里,就属这个青衣人最是生人勿近。
腰间的那把有着诗意名字的弯刀,更令人心悸,不敢接近。
只敢暗中派人去探听其动向,并不敢有别的动作。
连“丁鹏”的一举一动,都为人所关注。
江舟本人更不用说。
接下来的几天,江舟很快就体会到了江都人的“热情”。
上门来请他去饮宴的,邀他去玩乐的,甚至是来说媒的,简直是络绎不绝。
江舟虽然早有预料,这一切也都是他所乐于见到的,但也一时头大如斗。
这就是有所得,有所失。
他用“实力”得到了江都城这些权贵的接纳、拉拢,甚至是攀附、巴结。
但也置身于众目睽睽之下,一举一动,都受人瞩目。
最令他头疼的,还是一些心怀侥幸,登门求教、拜师的家伙。
一些权贵子弟、仙门后辈倒还容易应付。
这部分人,主要是那天听了他说经的那些人,回去之后传出的风声。
知道“方寸山”确实是一个堪比仙门圣地的所在,至少其传承的经文不输于那些地方,甚至尤有过之。
这部分人毕竟有身份有地位,他们要脸,在家中长辈的警告下,也不敢对江舟用强。
江舟随意找个借口就能推托。
其中却有不少江湖散修,知道了“方寸山”之名,求到了他门下。
一个个死皮赖脸,动不动就来“不答应就跪死在门前”那套。
江舟可以不在乎这种“道德绑架”的贱人,但这些人在门口跪了一地,进进出出看着也令人心烦不已。
“公子,这些人也太不要脸了,要不让我把他们的腿打断,直接扔出城去算了!”
铁胆刚刚应付了几个来求拜师的江湖人物,满脸晦气,骂骂咧咧地走进来。
江舟摇摇头,无奈道:“只要不闹事,就不必管他们。”
那些人也不是什么真的毅力过人的,不过是怀着侥幸心理,随波逐流,借着人多起哄罢了。
时日一久,知道没戏,自然就散了。
纪玄这时也走了进来:“公子,有人送来张帖子。”
江舟不大在意地道:“又是谁家的?”
纪玄道:“不是给公子的,是给李大爷的。”
“李大爷?”
江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给“李白”的?
为了逼真,江舟也让“李白”等人在江宅露过一两次面,纪玄等人也只当是他们同门间的走动。
不由道:“谁送来的?”
纪玄道:“帖子上写的是礼台令,方清。”
“方清?”
江舟皱着眉,好一会儿才想起来。
那个暗里跟他过不去的方唐镜他爹?
这人请他……不对,请李白干嘛?
这些日子,请他赴宴的人多的是,他也是豁出去了,只要有时间,都不会推却。
但这其中,却唯独没有那些文官,或者说没有儒门中人。
这倒也不奇怪。
儒门中人向来清高,不是他们那个圈里的,即便是仙门圣地,也不稀得理你。
这里不像在吴郡,吴郡文人对他看重甚至尊崇,那是他用命换来的。
江舟虽然有个绣郎的功名,也薄有些文名。
但在文道上算不得有什么建树,出身又不好。
执刀人出身,先天就会被那些文人看轻排斥。
哪怕现在他官居士史,也难以摆脱。
“李白”却不一样。
那是以五品之身,铭刻浩然的“文道天骄”。
根正苗红,才高八斗。
这是不稀罕与他本人结交,却来结交“李白”了?
江舟寻思了会儿,说道:“回个帖子,说我……我会转告李师兄,至于去不去便是他的事了。”
“是。”
纪玄领命而去。
江舟也懒得去想,那方清怎么想他也不在意。
反正他迟早要找他儿子算账。
到时少不得要得罪这人。
先让“李白”去看看也好。
“纤云,弄巧儿怎么样了?好转没有?”
江舟朝一旁的纤云问道。
李伯阳留下的那道符确实很管用,他用了之后,竟然是城隍阴司鬼差亲自关来弄巧的一魄。
精魄归体,弄巧的身体立见好转,只是损耗的精气还需将养。
纤云高兴道:“刚刚请了全大夫来看,说是已无大碍了,再吃几剂药便好了,全大夫正在写方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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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大夫……”
江舟念叨着这个名字。
忽然道:“你一会儿将全大夫请过来,就说我要当面谢他。”
这个全大夫,有点不一般。
寻常大夫哪里能一眼看出人的魂魄缺失来?
而且江舟曾用心眼观查,虽然没有看出什么,但在他的感知里,却直觉这全大夫不大寻常。
对于这种心血来潮,江舟是早有过经验的,不会轻易忽视。
第440章 请罪 (求订阅、月票)
很快,那位全大夫就跟着纤云来到了前厢。
江舟站起来道:“全大夫,今日又劳烦你跑这一趟了,弄巧儿能好转得如此快,还要多谢全大夫妙手。”
全大夫只是拱拱手道:“诶,江公子客气了,医者本份,何需言谢?”
江舟叹道:“医者本份,说得真好,只是世上能做到这四个字的,又有几人呢?”
旋即他又若有所指地笑道:“像全大夫如此术德双全之人,实在是难得。”
全大夫笑道:“老朽不过是痴长些年岁,见得多些罢了,哪里有什么术德双全?”
“公子所言,未免有些偏激了,这世上,还是好人居多的。”
“是吗?”
江舟不置可否道:“许是在下在肃靖司那等所在待得久了,看惯了妖魔鬼怪,这心也光亮不起来了,看谁都像妖怪。”
全大夫一愣,有些不确定地道:“江公子……难道以为老朽是妖怪不成?”
江舟摇手道:“那倒不是。”
“不过,这世上的妖怪若都如全大夫这般,那也用不着我们肃靖司了。”
“这个……”
全大夫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位年轻的贵人将他叫来,莫名其妙地跟他说这些不着四六的话干嘛?
江舟见他神情,不由一笑,话锋一转又道:“恕江某冒昧,不知道全大夫可是江都人士?”
全大夫道:“老朽往上几代,皆居江都,如今的医馆也是祖上传下。”
江舟又道:“全大夫医术不凡,江某有意结交,可至今还不知全大夫名讳,可否见告?”
全大夫拱手道:“不敢,老朽全一斗。”
“全一斗?好名字。”
江舟笑了起来:“不知全大夫今年贵庚?可有妻儿?”
“……”
全一斗有些怔然。
这问得也太宽了吧?
不过他还是开口道:“惭愧,家中止有一老妻,并无子嗣。”
江舟叹道:“这倒是可惜了……”
全一斗洒然道:“人各有命,老朽年轻时落下病根,注定无后,也早已认命了。”
说完,他怕江舟再刨根究底,也不知道会问出什么怪话来。
直接站了起来,告辞道:“江公子,老朽还有病人要诊治,就不久留了。”
“既然如此,江某也不强留了,外面还在下雨,纤云,送全大夫回去。”
江舟一笑,起身朝纤云示意,纤云便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银两递了过来。
全一斗大方地接过,拱拱手,便背起药箱快步离去,纤云跟着送了出去。
一旁含笑看了许久的一点红笑道:“公子这是怀疑那老头儿有什么问题?”
江舟不答反问道:“你说呢?”
一点红媚眼流转,笑道:“我倒是看不出什么来,不过这老头儿的脾气却好得过份了。”
“照公子你刚才那种问法,就算知道公子身份贵重,一般人怕是也难免不快。”
江舟笑道:“你眼力倒是不错。”
一点红两眼一亮,连着发出几问:“他真有问题?难道这老头真是妖怪?要不要我去探探底?”
江舟眼皮一翻:“不必了,我说你是不是闲得慌?”
一点红撇嘴道:“公子还说呢。”
“本以为开个铺子是件美差,没想到铺子开了几天,一单生意也没做成,别说人,连狗都没一只。”
江舟一笑:“清闲还不好?再过两天,你可别跟我叫苦。”
这也在他的意料中。
琅嬛福地里卖的最多的还是书。
他写的《九丘志异·太古纪年》,虽然看着是神怪异事,但却是他照着写史的方式写出来的。
文字难免干巴枯燥,不像之前写的《群雄录》那般引人入胜,本就很难吸引人。
加上这书在文茂阁还有卖,他这新开的小铺子又怎么可能竞争得过?
但这种情况估计不会持续太久了。
他现在在江都城不说如日中天,也差不了多少。
至少不少人想要接近他。
琅嬛福地是还没有人知道,等有人知道是他开的铺子,就算他卖的是屎,恐怕也不会少了客人……
要是知道里面还有丹药售卖,估计能把那里挤垮。
他那些丹药,诸如一阳丹,虽然只能增长一年修为,却也以令许多人疯狂。
一颗丹药,能省却一年苦修,谁不想?
阴灵膏、阳灵膏这些东西,更是能直接增长神魂、精血,相当于提升根基,恐怕那些仙门弟子都会趋之若鹜。
不过江舟肯定是不可能大量放出。
这玩意他自已都缺,每个月最多也就放出一两颗,能达到目的就足够了。
他如今虽然能与四品交手,但本身却只有七百年修为,离四品还差着二百年呢。
一阳丹这东西再多都嫌少。
“路还长着啊……”
江舟叹了一声,两具化身走出。
自已走到娑罗树下,摒除杂念,关闭了大阵,将外面的喧嚣隔绝在外。
开始修炼元神大法。
“黄雪梅”来到后院的水榭,抚起琴来。
却是江舟分出心神,又一次开始作死式的“实验”。
说起来,幻身的实力已经有点不够用了。
武道一途,若不入圣,理念再强也有限,难以突破界限。
也导致他的“师兄师姐”们都只能是武道侧的,很多凶残的人物都出不来,实在太可惜了。
就算希望渺茫,江舟也想继续尝试,看能不能以他如今一身所学,参悟出“仙法”来。
说起来,他现在算是一心四用。
本体修炼,“丁鹏”刷怪,“黄雪梅”做“实验”。
在了夜里,“李白”走出了江宅,去赴方清的宴请。
若非现在的幻梦身,已经生出神异,这些幻身各有一丝“本性”,这么玩法,久了非得精神分裂不可。
……
方府。
方清是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和大多数文人名士一般,颔下留有长须,乌黑顺滑,气度不凡。
得知“李白”前来,竟亲自迎出门来,身段放得极低。
“哈哈哈,早就听闻谪仙人之名,只是缘悭一面,今日得见,果真是见面胜似闻名,真是老夫之幸事。”
“李白”却是不跟他客套,直接大袖一挥,便往方府里走,边走边道:“白生平唯好酒,有人请我喝酒,那是天上下刀子也要来的,美酒何在?”
“李白”为人疏狂,已近乎人尽皆知,方清也不以为意,跟了进来。
“既是老夫宴请谪仙人,自然少不了美酒,李公子请。”
内中已经摆下了酒宴,方清把自家内眷也叫来作陪,这是极大的善意。
“李白”也不管他人,往那一坐,就是不停地灌酒。
方清笑意吟吟,不以为杵。
直到“李白”喝得满脸通红,醉意熏然,才自已开口道:“方大人拿出如此好酒请白,该不会只是为了在一旁看丑态吧?”
“哈哈,世人皆言,谪仙人千杯不醉,斗酒能作诗百篇,若是能观李公子醉酒,怕是世人没有几人不愿。”
方清恭维地说道,旋即双手拍了拍。
几个家丁便押着一人进来。
这人被绳子捆得结实,被押着跪在厅下。
方清冷着脸道:“逆子,还不将你做下恶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这人竟就是他的儿子方唐镜。
方唐镜挣扎起来,只可惜被捆得结实,又被家丁给按着,根本挣扎不起来。
只能悲愤地叫道:“爹!您这是做甚?我是您儿子啊!亲儿子!”
方清冷声道:“哼,你若不是我儿子,我还懒得理你。”
“给老夫打,狠狠地打!打到他说为止!”
两个家丁闻言,还真就拿着大板,放手打起来。
打得方唐镜哭爹喊娘的。
方夫人就在厅中,面上满是不忍,却也没有出声阻拦。
足见方清在家中的威严。
“李白”只是自顾喝酒,方唐镜真被打得奄奄一息,趴在地上都没力气喊了,方清才让人停了下来。
“李白”才道:“方大人这是何意?”
方清指着奄奄一息的方唐镜:“这逆子暗中勾结江湖上的邪道,竟敢对李公子同门,那位江士史的家人下咒,”
“按律,暗害朝廷命官家眷,本该押赴官府,判个流徒之刑,”
“不过这逆子虽然该死,但老夫膝下却唯只有这么一根独苗,这逆子被老夫内子惯坏了,一点本事没有,还吃不了苦,若是流徒出阳,怕是活不了了,”
“老夫也只好厚脸徇私一回,想请李公子居中说项,请江士史高抬贵手,放逆子一马,”
“只要留得一条命,这逆子随他处置。”
“哈哈哈。”
“李白”笑道:“那你该去找我师弟才是,找我作甚?”
方清摇头叹道:“老夫与江士史毕竟没有什么交情,逆子做下如此之事,贸然登门,怕是难免惹人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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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笑道:“白也与方大人素昧平生吧?”
方清摇头道:“不对,李公子于我儒门有赫赫之功,即便未曾谋面,也算有几分渊源。”
“据老夫所知,稷下学宫,有意筵请李公子入学宫,教授诗学,老夫也申购出稷下,若是此事成行,你我也算份属同门了。”
“儒门?”
“李白”笑道:“白师出方寸山,可不打算背师另投。”
第441章 凤被鬼吞,王行其下 (求订阅、月票)
方清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稷下学宫是什么地方?
虽说是与纯阳、龙虎、大梵等宗门并称六圣地,但其实是高出其余五宗的,而且是绝对高出不止一头那种。
至少在人间是如此。
别说普通人,就算是仙门中人,若听到能入稷下学宫,恐怕第一反应就是欣喜若狂。
此子果然非同一般。
方清诧异之下也不恼,笑道:“看来李公子是并不知晓稷下学宫。”
“嗝!”
“李白”打了个响亮的酒嗝,醉眼朦胧地道:“我何需知晓?”
方清哈哈一笑:“李公子误会了,老夫并非有吹嘘之意,而是稷下学宫,非同于那些宗派门第,”
“所谓学宫,乃聚天下贤人而辨道论学之意,不拘门第,不论出身,有才者皆可入之,”
“学宫之学,也并非一家一派之家,汇聚百家,广论长短,于世争鸣。”
“李公子才气如仙,于诗词一道,可说天下难有人及,世人都道,天下之才有一石,谪仙独占八斗,如此惊才,若不入学宫走一遭,实在是可惜。”
“哈哈哈哈!”
“李白”陡然一阵大笑:“白之才,占天下八斗,不足方寸一粟,何足道哉?何足道哉!”
方清叹道:“方寸之地,果令人心向神往之。”
他心中虽不以为然,但面上却是一副悠然神往、敬佩无比的神情。
不过“李白”此言,已经表明了心迹。
他也不会死缠烂打。
稷下学宫何时求过人来?
再者说,他虽才名遍传天下,但究竟能不能进得学宫,还是未知之数。
若真到了那时,恐怕不用说,他也会自已去稷下。
稷下之谈,辨道论学,没有任何一个有着向道之心的人能拒绝,即便是佛道两家也不例外。
方清不再说这些话,只与“李白”谈天说地,论文章,言风土。
他本就是阳州名士,才学文章独步一方,博闻广识。
即便以“李白”之狂,也不得不说上一句佩服。
本来因方唐镜的小动作,对方清的观感是十分里带着七分厌恶,三分不以为然。
此时却也变成了三分的佩服,七分的好感。
仅以才学、气度论,此人确实称得上是位人物。
难怪能身居礼台令。
方清像是将下边趴着的方唐镜忘了一般。
直到两人都是酒意酣浓,谈兴已尽,方清才想起了自已这个儿子。
“李公子,老夫此番自缚亲子,绝不是在你面前作戏。”
方清叹道:“老夫一生为官清廉,从未有半分悖礼,唯独有了一个不成器的逆子,今后怕是晚节难保。”
“但老夫又能如何?虎毒不食子,古之贤人有大义灭亲之举,可老夫却没有先贤之胸怀气魄,实在难以效仿先贤之举啊。”
“为了这逆子,老夫今日便只能豁出这张老脸,请李公子为老夫向那江士史讨一个人情了。”
“李白”不置可否,斜睨那方唐镜:“白倒有些奇怪,令郎与我那师弟素昧平生,无冤无仇,他为何要如此?”
方清面是又是无奈以是愤怒:“也怪老夫平日忙于公务,疏于管教,这逆子向来荒唐,”
“他平日多与虞定公之子虞简往来,自诩义气,要为友复仇,才行此荒唐之事,唉!”
“原来如此。”
“李白”恍然,旋即笑道:“喝了你这许多好酒,话白自会带到,但我那师弟究竟如何,白可不能担保。”
方清大喜:“合该如此。”
“李白”起身伸了个懒腰:“今日兴已尽,白便就此告辞了。”
方清连忙起身相送。
出得府门,“李白”身形摇摇晃晃地离去。
方清在门前手抚长须,脸上已全无酒意醉态。
“如何?”
他四周无人,却不知在和谁说话。
在他说话之后,他那大袖之中,忽地有一物滑出。
竟是一支笔。
笔杆是青灰的枯竹,笔毫已经秃了一截。
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一支秃毛笔。
但从方清袖中滑落,却没有坠地,反慢慢地悬浮起来。
无人使笔,却自发挥动起来。
秃毫划过,竟在半空虚处划出一道道墨迹:
“确是人族无疑。”
“……”
方清沉默半晌,说道:“劳您万里迢迢,亲自到此,验其正身,怕是有大事了吧?”
秃毛笔再次在半空中划出道道笔迹,方清看着字迹一个一个浮现,两只眼睛睁得越来越大。
“凤被鬼吞,熊遭犬噬,日沉月坠乾坤易。”
“一人凌空,王行其下,斗转星移又一载。”
方清嘴巴张了张,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已竟连说话都有些吃力。
“难不成……传闻中,那些仙门所谋划之事……是真的?”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
方清似自言自语,又似向那只秃毛笔求问。
这一次,秃毛笔却没有再给他答案。
方清也知其中关系重大,这只秃毛笔“身份”非同一般,他也不敢追问。
咂了咂有些干皱的嘴皮,方清想到一些可能,忍不住再次问道:“学宫诸子……难道真要选此子为帝师?”
“只是人选之一。”
秃毛笔写出一句话,悬在半空,晃悠了几下,便突然打了个转,钻入了虚空,不见踪影。
“……”
方清在原地怔然许久,忽然长叹一声。
“这个逆子……给老夫招来好大的祸患啊……”
……
离此约有里许地,有一座酒楼。
江舟便坐在其中。
“李白”与方清饮宴之时,他感觉有些怪异。
方清他并不了解,不过在知道弄巧儿的生病与其子方唐镜有关之后,也让冯臣几人打听了些。
此人为官还算清正,极重礼法。
这也和他礼台令的官位很相衬。
平日并没有什么令人垢病之处,却唯独有一个荒唐儿子。
这些都和方清自已说的没有什么出入。
这人说起来,也算是江都城的一股清流,虽说不上什么权贵、大人物,却没有一个权贵、大人物能忽视他。
这样一个人,突然宴请“李白”一个白身小子,还于席中自缚其子。
姿态放得极低。
也太过古怪了些。
所以江舟有些不放心,便亲自过来,坐在这酒楼上,方府刚好是他心眼观测的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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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看看能不能“旁观者清”,看出些什么来。
却没想到,让他“看”到了这一幕。
“凤被鬼吞,熊遭犬噬,日沉月坠乾坤易。一人凌空,王行其下,斗转星移又一载……”
江舟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
“究竟是什么意思?”
帝师……
看方清和那只秃毛笔“对话”的意思,稷下学宫似乎在选什么“帝师”。
“李白”竟然入了他们的视线,是候选之一。
但是,给谁选帝师?
第442章 财迷 (求订阅、月票)
且不说“李白”为什么会被选,他们选帝师干什么等等问题。
这帝师究竟是要给谁选?
这个问题有点细思极恐。
帝芒?
除非诸子复生,否则谁有资格、谁敢给他当老师?
更何况是连“李白”这样的后辈都有资格成为候选。
显然不可能。
还是某一位皇子?
听说帝芒“才”不到三百岁。
虽然自帝稷之后,已经没有能活过三百岁的人皇。
但以人皇之尊,在寿限之前,都是正当“壮年”,根本没听说过有哪位人皇在位之时,会把皇位让出来的。
现在这位人皇陛下,平时看起来不怎么管事,听说连朝议都少有出现,朝堂大事,几乎都扔给了他那个便宜老师李东阳,主持典礼司六府共议。
上回他以“李白”的身份登闻叩阙,说是犯上欺君还算小了,往大了说是祸乱天下,忧心叵测,乱国妖孽……
但帝芒愣是一个响屁都没有……
照曲轻罗说的,他还有闲情逸致大宴宾客。
作为一个皇帝,这很不正常。
看起来这是位“心胸宽广”,又“无为而治”的帝王,但江舟却不会真的这么想。
当初“李白”借浩然长河之力,短暂地拥有一品至圣的力量,在含元金殿上,是实实在在地感受到那位人皇的深不可测。
能走到这一步的人,江舟不信他是个心里没逼数的昏庸之辈。
脑子不昏,就不会干出这种在世禅位的事来。
事实也是如此。
帝芒至今没有立下储君,就证明他根本没有过传位的念头。
他的三百多个儿女各立山头,狗脑子都快打出来了。
既然都不是,难不成真有人想要谋朝篡位?
那些仙门会这么做不奇怪。
若是稷下学宫也在里面掺了一手,那就不大对劲了。
文人造反,不是没有,但很少。
此世更不大可能。
不是文人没有能力,而是“忠君”是儒门根基之一。
在这个文道显圣的世界,不是喊喊口号而已。
怎么可能自毁根基的事?
楚王造反,用的也是“清君侧”的口号,否则就没有文人敢为他所用。
鲍信、萧别怨那些文人也不敢。
即便是造反,他们扶持的也是帝芒的儿子,即便成事,大稷也仍是大稷。
那不是改朝,不过是换代罢了。
江舟摇了摇头,起身在桌上放了几个大钱,便离开了这里。
既然想不通,就不用想了。
……
自宝月和尚拦路后,江舟的日子难得清静。
虽有方清请客给他留下许多迷团,但看起来诸事皆了,身无烦忧。
江舟得以一心修炼元神大法。
其余杂事,也有幻身足以处理。
最让他开心的是,短短小半个月,“丁鹏”在外面刷怪给他带了大量的“收益”。
二十九颗一阳丹,十盒阳灵膏,八盒阴灵膏。
虽然与他如今的修为相比,这些东西就是九牛一毛。
但修行不是算数。
短短不到半个月时间,就抵得上别人近三十年苦修。
传出去,别人不说把他给吞了,至少他也别想得清静了。
何况这些东西都出自一些不入流的小妖小鬼,“丁鹏”遇上了,基本是一刀就能斩十个,全不废功夫。
除此之外,也遇上了几个六品的妖魔。
得了几件法宝,几门小法术。
一件法宝摄心铃,摇动此铃,能发出悠扬之声,专慑修道人的阴神,寻常鬼物碰上此物,恐怕是以不住此铃轻轻一动,便得魂飞魄散。
九口修罗化血刀,锋利无比,中者尸体都要化为脓血,连魂魄都能斩伤,歹毒无比。
一门名叫“步虚”的道术,念动咒诀,便能双足离地,步虚而行,虽然最多只能离地三尺,但速度极快。
一门“火罩摄邪咒”,顾名思义,能口吐神火,禁锢邪祟。
以他如今的修为这些法宝和道术,不过是锦上添花,估计起不了什么大用。
不过却能增强他的底蕴。
而且,江舟心中也有些打算。
纪玄这些人跟了他时间不短了,不说任劳任怨,也是忠心耿耿为他办事。
不过修炼武道实在太过艰难,进境极慢。
跟了他之后,他们虽然都有极大的提升,如纪玄已经有了七品的修为,放到江湖上,也是一等一的好手。
但对于他现在接触的层面来说,还是太弱了。
江舟一直想要奖励他们一些东西,不说短时间内提升实力,至少也要有些自保之力。
不过他手里的东西大多都太“高端”了,除了他自创的武学,都不是可以轻易出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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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东西,倒是可以。
不过这事也不必急于一时。
现在还是先把这些丹药消化掉再说。
这些玩意儿也不是真的糖豆,不可能多少都一把磕掉。
他每天也只能消化个三四枚,再多就未免有些急躁了。
等消化完这批收获,他的修为也能达到七百三十年,距离九百年又迈出一大步。
说起来,这些日子果然如他所料。
琅嬛福地开始被人发现了
他那小破店一开始根本没有人去。
不过最近因为他的底子被人一点点掀了出来。
这家新开的铺子也出现在了别人眼里。
原本没有什么人在意,一间不入流的铺子罢了。
哪个当官的家里没有几家营生?
本着给江舟卖好,就有人到店里随意买了东西。
他那小破店也没有别的,就是他写的几本书。
《群雄录》早就大卖,不说人尽皆知也差不多,没什么出奇。
那本叫什么九州异志的,写得古古怪怪,干干巴巴,看起来味同嚼蜡。
买来做做人情也就罢了,没有人在意。
至于他放店里那颗一阳丹,饶是一点红说干了口,也没有人相信这黑疙瘩吃了就能增一年修为。
江舟只拿出两颗一阳丹放在店里。
但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卖出一颗。
卖好归卖好,做人情归做人情。
可你不能趁机把爷们当猪宰吧?
一颗不知道是不是黑泥搓的丸子,居然敢卖万两黄金?
彼其娘之,你穷疯了?
为了这个,最近江都城中那些上层人士在茶余饭后,就多了一个笑谈。
言语间不无对江舟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土财迷”的鄙视。
第443章 甘渊 (求订阅、月票)
在大稷之东,有东海。
东海之上,有诸多岛屿,星罗棋布。
这些海岛加起来,其地域之辽阔,也不比大稷国土稍小。
东海诸岛,再往东数万里,湛蓝的海水便变得幽黑如墨。
如同一条绵延无尽的线,将无边巨海分割两半,蓝黑分明。
过了这条蓝黑线的海域,被大稷人称为极东之地。
往极东之地再入数万里,无垠的海面竟出现了一个断口,在此处陡然下陷。
这是一个看不到边缘,也看不到头的深渊。
亿万万钧的海水如同瀑布一般,从此流入深渊。
恢宏、壮阔,震人心弦,却也令人惊悸。
这是个仿佛不存于人间的地界,连天地伟力都难以企及。
在这恐怖的深渊之下,巨海流泄而成的无穷巨瀑之前,竟有上千艘巨船,行驶在虚空之中。
居中的一艘巨船,长有逾千丈,高有近百丈。
仅仅是这巨大的船体,就已经难以想象的造物。
更何况这般巨物,竟还能浮空而行?
众船拱卫着这艘巨船,缓缓行驶在深渊之上。
如同一片小小的蝼蚁。
在巨船前,一艘船体如梭,稍小的大船当先行驶,如开路的先锋一般。
船上,有一个金甲将军傲立船头。
几个将领站在他身后,个个意气风发。
其中一个面容兴奋地说道:“将军,此番东征,将军为先锋大将,功劳赫赫,回去之后,也不知陛下会赏赐将军什么?”
另一人道:“那还用说?自然加官进爵,将军是什么人物?还缺了那点赏赐?”
“这回要是不封个大官,莫说将军,咱们这些将士也不服!”
有人反驳道:“看你说的?将军本来就贵为公侯世子,将为是袭爵的,还能封什么官?能有将军尊贵?”
“哈哈!那也未必,公侯不够,可以封王嘛,再不然封一个大将军也马马虎虎!”
这群人说说笑笑,那金甲将军回过头来,竟是一张年不过二三十,棱角分明的俊脸。
一身金甲加身,倒是威武英气,只是双眼有些狭长,平添了几分阴厉之色。
“你们胡说什么?”
“异姓不封王,大将军也不是人人做得,再说了,这次东征主帅也非本将,要封也是封燕将军。”
金甲将军话语虽然是责怪,脸上却带着淡淡的笑意,并不见半分责怪之意。
“燕将军?”
“要不是人家有个好爹,这次东征哪里轮得着他当主帅?”
“若非有将军在,他又哪里能这么轻易攻入甘渊?”
几个将领似乎有所顾忌,不敢高声说话,只敢小声嘀咕。
金甲将军抬头看了眼中间那艘千丈巨船,狭长双眼中闪过一丝阴翳。
不过是一闪即逝,便面露不悦,斥责道:“胡说什么?”
“燕将军也是尔等能妄议的?”
众人也不惧,讪笑道:“嘿嘿,末将等也是为您不值。”
金甲将军淡淡道:“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说了,当着本将的面说说也就罢了,若是落入燕将军耳中,本将也救不了你们。”
“那当然,咱们又不傻,就是自已人抱怨抱怨怎的?”
说笑了一阵,有一人忽然道:“将军,陛下让咱们来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
“遥遥数十万里,即便有这木昆神木甲船,也走了十数年方至,再回去,也不知要多少年月,其间耗费之靡,难以估量,”
“花费如此巨大,究竟是为何?”
另一人道:“传说这甘渊是日月升起之地,但咱们来了这里也有不短时间了,也不曾见过大日升起,”
“说来也怪,这里连日头的影子都没有,这深渊又深不见底,却能见光视物,这光到底从何而来?”
“听说远征之军并非只有咱们这一路,还有另一路,去往极西之地,也不知是何人领兵,现下如何了?”
众人说起此事,都纷纷来了兴头。
这些疑问,已经憋在心中许久。
以往前途凶险,无心理会。
如今凯旋,大为放松之下便提了出来,热议不已。
“陛下乾坤独断,岂是我等能揣测?”
金甲将军淡淡道:“回去以后,此事断然不得在任何人前提及,否则……本将可不想看到你们任何一人从这世间烟消无踪。”
众人心中一凛,都紧闭嘴舌。
金甲将军见状,也不再继续吓唬他们。
说道:“至于回去,你们也不用担心。”
“来时是有种种顾忌,也不能让人察觉,百万大军,又谈何容易?这才走得慢些,绕了不少远路。”
“如今回返,却是不需如此了,而且……”
“也不怕告诉你们,这甘渊之下,另有‘捷径’,最多数月,我等便能重返稷土。”
众人一听大喜。
一别稷土十数年,在这无边无际的大海之上漂泊,即便他们都是百战雄兵,也有些难以忍受。
重返故土的喜悦,足以让他们忘记一切。
金甲将军见状一笑,望着前方茫茫无际的海水巨瀑,也不知在想什么。
……
大稷。
江都城。
江舟从定中醒来,睁开双眼,眼中有一丝疑惑。
刚才在定中,他又一次感受到了那种心血来潮。
难道又有刁民要害朕?
会是谁呢?
抬头看了看天色。
乌云低沉,阴雨绵绵如丝。
这天气恼人得很。
虽然有伏波术,雨水难浸,但这种气息也着实令人生烦。
“这都几月份了?都快入秋了,怎的还是这般多雨?再这么下去,外面的街道都被淹了,太烦人!”
外边传了弄巧儿抱怨的声音。
只见她和纤云一人提着一大包面饼汤粥等物,嘴里喳喳抱怨不停地走了进来。
这是刚买了早食回来。
江舟爱吃面食,不过家中的这几个人全是稷南人,都不擅面食,早上都是让他们出去买回来。
这弄巧病好了之后,是一点都没有后怕,仍然一副乍乍乎乎的性子。
江舟听着她的抱怨,心中微动,从树下起身道:“弄巧儿,外边水很大么?”
弄巧闻听,抱手里的东西往纤云怀里一塞,小跑着过来:“可不是嘛公子,您看我这鞋都湿了!”
她说着还伸出一只小巧的足,一只鞋头绣着一个毛绒绒的兔头,还有两只长耳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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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此时已经被水打得软趴趴的不成模样。
江舟闻言,又抬头看了看阴郁的天空。
弄巧等了一会儿,见江舟呆呆地抬着头,不由道:“公子,怎么了?”
江舟摇了摇头,收回目光。
回头朝正从这里走来的纪玄道:“那小鬼怎么样了?”
他指的是那个提灯小童。
这些日子他一直没有管这只小妖。
却不代表他忘了。
他在等灯花婆婆再次出现。
上次这老太婆趁他被宝月和尚截住之时,偷偷闯了进来,所幸狐鬼打开了大阵,将她逼了出去。
时机这么巧,足以证明这老太婆并不是不顾自已这孙子,而是一直在暗中注视。
这一次之后,江舟也常出门晃荡,可这么长时间也没见有过任何动静。
这绝对是个老阴比。
纪玄一笑道:“这小鬼这些日子倒是老实了许多,想来是弄巧这些天每日都在他耳边述说公子的事迹,把他吓着了。”
什么述说事迹?
分明是这丫头闲着无聊,经常去逗弄吓唬那小鬼。
江舟想了想,觉得这么一直养着这小妖不是办法,便道:“你去肃靖司走一趟,让冯臣带人过来,把他押回肃靖司处置吧。”
第444章 奇事 (求订阅、月票)
很快,冯臣就带着肃靖司的人过来,用捆妖锁将提灯童子牢牢锁住,押着它招摇过市。
江舟用一具幻梦身暗中紧随其后,直到进入肃靖司,都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这让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也有些失望。
他本来就想试试,能不能引出灯花婆婆来。
这老太婆不可能置自已孙子不顾,十有八九躲在暗中。
只是忌惮江宅里的大阵。
知道他将提灯童子带出江宅,还要送入肃靖司,未必能忍住。
进了肃靖司,可就不容易出来了。
这里不是吴郡,江都肃靖司可是有着好几个入圣的存在。
江都城更是藏龙卧虎。
如今天下虽动荡,但朝廷威严仍在,肃靖司出了事,谁敢坐视?
即便灯花婆婆真是一品,也不大可能强闯肃靖司。
押入肃靖司前,是她最好的出手机会。
江舟也不想再留着这个麻烦,还要时刻提防着一个一品至圣偷袭,以至于哪里都去不了。
问题反倒是江都肃靖司会不会像吴郡那边一样,又妥协一次,交出提灯童子。
上次宝月和尚拦路,虞拱带着肃靖司的人来驰援,虽然没有帮上什么忙。
但江舟记住了。
他也有意借这次机会,试探一下江都肃靖司的态度。
若是他们抗住了压力,对提灯童子问罪论处,那他多少会有些归属心。
若是结果相反,那就怪不得他在肃靖司里混日子,出工不出力,只把这里当成自已的刷怪地点了。
看着人将提灯童子押入肃靖司,幻梦身在暗中观察了许久,才放弃守株待兔的念头。
寻了个无人处,变化本体的模样走了出来,走进肃靖司。
这些日子他出门几乎都是用幻梦身。
就是怕碰上灯花婆婆。
癫丐僧自那一日后,就没有了消息。
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好不容易忽悠来的一个超级打手就跑了。
怎么想了都觉得亏得慌。
要是在外面再遇上灯花婆婆,他上哪里找第二个癫丐僧来救驾?
用幻梦身照常点卯上班。
他现在在司中自由得很。
那些巡妖卫、肃妖校尉甚至是都尉对他都客气得很,也没有人会再给他找不自在。
梅清臣知道他抓了个妖怪进来,似乎也没在意,反正江舟没见他来找自已。
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没发现这小妖的身份?
“江大人!”
江舟在典薄房里悠哉悠哉地翻阅着典籍,虞拱忽然找了过来。
进门的时候,有点神神秘秘地左顾右盼。
江舟笑道:“虞都尉,钱袋子掉了?你可从没有来过我这儿,到我这儿找钱不合适吧?”
“哎哟,江大人开我玩笑呢?”
虞拱一拍额头,挺直了腰板走了进来。
江舟笑道:“无事不登门,虞大人有什么见教?”
虞拱连忙作揖求饶:“江大人您别这么说话,我老虞腿软!”
江舟故作诧异:“这是作甚?你我份属同僚,虽然我官位比你大,但咱们互不统属,我也不是你上官,一切照旧就是了,刚见面时你不是对我挺不客气的吗?”
“得得得!是虞某冒犯在先,江大人您要问罪,要打要罚,虞某都担着,这就去领罚!”
虞拱说罢,转身就走。
江舟连忙笑道:“开个玩笑,大好男儿,这么小气作甚?”
虞拱这才回过身来,脸上还有点红润未消,显然是被他说得下不来台的羞恼。
得,这是个不经逗的。
见虞拱有些左右不是的尴尬,江舟转移话题道:“虞都尉有什么事吗?”
一听他的话,虞拱又恢复之前神神秘秘的模样,象征性地四下张望,才一脸神秘地小声道:
“江大人,我在外边执行公务时,碰上了一件奇事。”
江舟好奇道:“什么奇事?”
虞拱小声道:“永定县有一个渔民,在河里网上来一条七尺多长的大鱼!”
“……”
江舟撇了撇嘴:“这有什么稀奇的?虞都尉,你做这肃妖都尉也有些牛头了吧?别说七尺,就是七丈的鱼,你应该也见过吧?”
“诶,这不一样。”
虞拱摆手道:“七丈的不是鱼,是鱼妖!”
江舟笑道:“你的意思是那鱼不是妖?就算是普通的大鱼,也不足为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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鲸鱼他都见过……哦,鲸鱼不是鱼……
虞拱虎目一瞪:“江大人听我说完嘛。”
“……你说。”
虞拱眼睛不仅没有收回去,反而越瞪得更大:“这条鱼还生了个娃娃!”
江舟还没反应过来,莫名其妙道:“生娃?这有什么奇怪的?”
“生娃娃!”
虞拱瞪大眼睛,双手不停比划着:“娃娃!”
“娃……”
不对,鱼好像是生孵的吧?
江舟反应过来,也瞪大着眼:“娃娃?哪种娃娃?”
虞拱双手环在胸前,做了个抱婴儿的姿势,还虚拍了两下,像是在哄婴儿睡觉,还挺形象……
“就这种!人娃娃!”
江舟不确定地道:“你说……一条鱼,生了个人?”
“对喽!”
虞拱猛一拍大腿,然后一副“我就说吧”的样子,说道:“你说这事奇不奇吧?”
“……奇,奇到家了。”
江舟连连点头。
然后道:“你确定那条鱼真不是妖?”
“那还有假?”
虞拱瞪眼道:“永定县的县令接到下面人的回报,也被这事给吓到了,他不敢擅作主张,便报了上来。”
“我是亲自带着人去查看的,不仅是我,还有太守府、监天司、六府台,都有人去了。”
“看过之后,最终确定,那条鱼就是一条普通的鲤鱼……呃,就是大了点。”
“鱼生人?世间还有这样的奇事?”
江舟也有些发怔。
来到这个世界,妖魔鬼怪他见过不少,但一条普通的鱼能生出人来,还是第一次听闻。
“更奇的还在后头呢!”
虞拱又道:“那条……不对,那个生出来的小娃娃,有两个头!”
“……”
江舟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婴儿是个畸形连体因。
而造成这种畸形的,就是某种有着生殖隔离的物种,进行了某种友好的跨物种交流,以至于搞出了这样的结果……
一切合情合理,完美!
只是这也未免太重口了吧?
再说了,人和鱼……真的可以么?
第445章 人生两头,无上也 (求订阅、月票)
江舟想着那种画面,就有点嫌弃地咦了一声。
虞拱奇怪道:“江大人,怎的了?”
“哦,没什么。”
江舟都不好意思说出来,连这样的“案子”他都能脑破了,岂不是说他也是变态?
“那条鱼呢?”
虞拱也没当回事,随口道:“死了。”
江舟一愣,旋即又道:“那小娃娃呢?”
虞拱淡淡道:“也死了。”
“不过……”
虞拱迟疑了一下,才说道:“这事儿说起来,还和江大人您有关。”
江舟脸色一变:“你不要血口喷人!”
虞拱被吓了一跳,满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虞某说的是实话啊。”
江舟回过神来,知道自已反应过度了。
虞拱也不大可能知道他心里想的事。
“咳,虞都尉你继续说,怎么和江某有关了?”
虞拱疑惑地皱了皱眉,好在他也没有深究。
继续道:“这事儿怪就怪在那条鱼不是妖怪,那娃娃也是人,咱肃靖司对付妖怪有办法,可对这种事就没折了。”
“不过,六府台来的一个老儒倒是说了些有意思的话。”
江舟很给面子地面露好奇,捧哏道:“什么话?”
“他说什么……对!”
虞拱作回忆状,半晌才有些磕磕绊绊地道:“人生两头,无上也。生而死,不遂也。天召戒示,人无上,将自招倾覆!”
江舟若有所思,说道:“他是想说这鱼生双头之人,是上天召示,有人无君无上……想造反?”
“嘶~!”
虞拱倒吸了口凉气,面色发白:“哎哟江大人,您小点儿声!”
江舟笑慰道:“虞都尉放心,这是自家地方,没人听到,再者说,如今这世道,造反……还算是件稀奇事吗?”
虞拱左右看了看,才稍安道:“话虽如此,这样的话,还是少说为妙。”
江舟笑道:“没想到虞都尉相貌……豪迈,心思却挺细腻。”
“不开这玩笑。”
虞拱摇了摇手,正色道:“那老儒还有一句话呢……”
他压低声音:“所谓鱼者,虞也!”
“虞定公?”
江舟立即想到了这个老阴比。
虞拱神色郑重地点了点头。
江舟捻着手指。
这件事……
怎么看着这么蹊跷?
就像安排好的似的。
在彼世历史上就有不少玩弄这种手段的。
用各种所谓的天象异象,来映射各种人、事、物。
像什么鱼腹丹书、赤帝子、桃李章等等。
只不过,这鱼生人,还是双头人的事,却应该做不了假。
毕竟这么多衙门都一起过去察看了。
别人有可能说谎,虞拱却没理由骗他。
江舟寻思着,忽然抬头道:“虞都尉,你姓虞,与那位虞国公是本家吧?”
虞拱也不隐瞒,点点头道:“是本家,早出五服了。”
他说着,自嘲一笑:“说来可笑,虞某就因为这个姓,在旁人看来,能有今日地位,都是因为那位虞定公,在背后说虞某是仗了这位国公爷的光,才坐了这个位子。”
虞拱面露狰狞:“可他们哪里知道,老子流了多少血?这位子是老子拿自已的血肉,一块、一块、一块……垫上来的!跟他姓虞的有半根毛的关系!”
虞拱有些艰涩地笑道:“江大人也以为虞某与那位国公爷是一伙的吧?”
江舟闻言微微默然。
要说完全没有,是假的。
不过他也觉得这可能性很小。
五服,五代一服,就是二十五代。
那是除了个姓,基本没有什么关系了。
他已经了解过,知道虞拱的家世并不算好。
早年是在江湖上摸爬打滚过来的。
后来得遇奇人,学了一身功夫,机缘巧合,才入了肃靖司。
一步一步地爬了上来。
确实如他自已所说,他靠的是自已。
别看他满脸黑亮胡须,看起来不过四十来岁。
其实真实的岁数还得翻上一倍还多。
不过是气血强大之极,肉身外相未见衰老罢了。
江舟倒是愿意相信虞拱与虞定公没什么关系。
不由笑道:“那倒不是。”
“江某确实是有几分好奇,虞都尉既然与虞定公有这份渊源,为何不投入其门下?”
就算出了五服,他也还是姓虞。
比起其他人,有着天然的优势。
“这老儿也配让虞某投效?”
虞拱冷哼一声,却没有细说,似乎其中有什么不想提及的往事。
“那就不说这个。”
江舟笑道:“虞都尉,这就是你说的与江某有关之事?”
虞拱反问道:“江大人难道以为虞定公那老家伙会这么大度,能放下杀子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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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道:“虞都尉有以教我?”
虞拱挥手道:“我虞拱是个粗人,不懂这些话,不敢也教不了江大人。”
“不过虞某应该算是比江大人了解那个老家伙。”
“此人一向城府极深,就像一条毒蛇,躲在暗处,不动则已,一动则必致人于死。”
“江大人杀了虞简,还是小心些为好,这老家伙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确实很不简单。”
“其封地虞国之中,究竟藏了多少东西,谁都不知道。”
“但江都城中,谁都知道这老家伙必定有不臣之心。”
“无风不起浪,他既有此心,就肯定有所恃,不惧朝廷镇压。”
“他想如何是他的事,只要不来招惹我,也随他去。他若想来找我复仇……”
江舟一笑:“那也由得他,毕竟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天经地义。”
虞拱见他不以为意的模样,才想才他“靠山”极硬,以为他是自恃依仗,并不将虞定公放在眼里,不由感觉江舟有些狂妄。
但他与江舟虽说关系缓和,有不打不成交之意,毕竟还是时日尚短,交浅言深,也不好再多说。
便说道:“江大人出身不凡,是虞某多事了。”
江舟道:“诶,我还要多谢你,与我说这些,也算是给我提了个醒。”
虞拱略微犹豫了下,又开口道:“江大人出身不凡,不惧那虞老儿,但有一事,虞某觉得江大人还是多加注意些为好。”
江舟愣道:“哦?是什么?”
虞拱道:“这老儿儿子很多,不过除了嫡子,他都不当回事,在嫡子里,虞简是最不成器的一个。”
“几个嫡子都大稷各地为官,其中以长子虞复最为出色。”
“他自幼于大旗门学艺,后又得遇高人,听说,是碧苍仙境的七绝宫宫主,得传仙法,肉身元神兼修。”
江舟眼神微闪,不露声色地问道:“七绝宫主?江某倒是曾有所闻,只是都语焉不详,这七绝宫主究竟是个什么人物?”
虞拱摊手道:“那谁知道?这不过是传说罢了,至于那七绝宫主,听说连是男是女都没人知道。”
他继续说道:
“当年虞复以十五岁之龄,便在玉京摘星台上,几乎盖压了同辈所有人,被当今陛下金口赞为‘朕之神剑也’,还当真赐下一口御剑,亲封其为四品御前金剑神将。”
“其后十余年,都随侍御前左右,极得陛下宠信,其道行修为也是迅猛精进,而立之年,便已踏入四品,虞国能有今日,有他一半功劳,”
“十数年前,当今陛下派其出使东海仙岛,至今未归,但是近日听闻,虞复怕是不久之后,便要回返大稷,届时会途经阳州,必定会回虞国探亲。”
“以此人天资才情机缘,样样都是绝顶,十数年过去,即便他踏足上三品,也不会令人惊讶。”
他说着看向江舟:“他若是知道江大人你……恐怕……”
第446章 我逃回来了 (求订阅、月票)
“这虞复本身就不是个好易与之人,又年少得志,与其父全然不同,为人刚愎残暴,稍惹他不快,轻则被废,重则……得一全尸已是幸事。”
“江大人即便不惧,也需提防一二。”
虞拱正色说道。
他一直念着鱓鼍的人情,所以此番听闻虞复要回返大稷的消息,又刚好遇上了这么桩奇事。
便借机过来,想提醒一番。
但看江舟的模样似乎不是很放在心上,他虽急在心里,却也没办法。
难不成要摁着他的脑袋让他听自已的?
左右他已经尽力,也不亏了心。
大不了到时他尽些力,多留心一些,只要不是仓促无备之下,以这位江士史的本事,应当不至于应付不了那虞复。
也算是还了这份人情了。
江舟确实不是很在意。
不过并没有小看的意思。
只不过是债多了不愁。
一品至圣他都碰上了几个。
那虞复即便再厉害,撑死了也就是个三品。
十几年时间,从四品踏入三品就不说旷古绝今,却绝对说得上是亿万中无一了。
即便他有鬼神图录,也不敢说在十年内就一定能踏足三品。
足见其人确实非同一般。
不过以前他可能会慌,现在嘛……
等他回来,死在“丁鹏”魔刀下的妖魔已经不知道有多少。
真灵在手,他都有冲动拿着刀一路砍到大梵寺,找宝月秃驴出一口恶气,何况一个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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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一个虞复,反倒是虞定国这老阴比更难对付。
还有刚刚虞拱提到的七绝宫主,更令他在意。
他记得当初林疏疏和他说过,七绝宫主名叫谢瑶环,是神女赋中人,修炼的是太阴真功。
虞拱却说这七绝宫主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难道是他孤陋寡闻吗?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虞拱虽说是肃妖都尉,但比起林疏疏来,还是差了太多,接触层面也不一样,林疏疏知道的他不知道,并没有什么奇怪。
但这可能性不大。
七绝宫……
太阴真功……
太阴神魔……
当初那个在荒原上化身祭品,算计他们几个的流民少女,就是使的太阴真功。
林疏疏和素霓生只当是七绝宫中的人。
不过谁也想不到,他的鬼神图录早已经将此人底细暴露。
无论是荒原上的祭品少女、五里驿中的卢绫、楚王身边的阴先生,还是他出南州之时,来截杀他的那个太阴神魔,都是同一人。
全是太阴神魔所化。
换句话说,这些人,可能全都是七绝宫主的化身。
打从他来到此世,这个七绝宫主就一直阴魂不散。
如今在虞定公身边,八成也有此人化身。
他自已的小号马甲已经够多了,这个人比他都多了无数倍,堪称马甲狂人,也不知道是想干什么。
“多谢虞都尉相告,江某定当铭记在心。”
虞拱也是一番好意,江舟也不能不念这个好。
随后与虞拱闲聊了一些肃靖司中的事,这个人虽然不经逗,但性子直来直去,倒是好相处得很。
而且他在江都肃靖司多年,亲手抓捕或是斩杀的妖魔比他不知多了多少,让他也获益匪浅。
在南州时,江舟就少有聊得来的人。
除了一个燕小五,就是老钱了。
燕小五那小子隐瞒了自已的好大的来头,现在估计正在玉京享福。
老钱也调到了玉京。
他现在也到了这江都。
熟人不少,值得相交的还真没几个。
难得在这里碰上一聊得来的人,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虞拱有要事去忙,不得不离开。
江舟也坐不住了。
想起七绝宫主这个马甲狂人,便想着去文茂斋看看,能不能搞到那个所谓的“神女赋”。
才出了肃靖司,江舟便忽然一怔。
细雨如丝。
一道如仙如幻的身影正站在雨中。
手举一把纸伞,白纱如烟,赤足如玉。
雨滴落地面,画出一圈圈圆,却无法沾其分毫。
江舟怔怔道:“你怎么……”
曲轻罗悄生生地站在那里,一如既往地用淡然清冷的眸子看着他:“我逃回来了。”
江舟一愣:“啊?”
曲轻罗眉似新月,黛如烟笼,眸中清亮:“我还没有得到答案,怎能离开?”
“……”
江舟忽然有些担心,那玄母教主会不会提刀杀回来?
曲轻罗道:“你不走吗?”
“啊?哦,回来就好,走吧。”
江舟很自然地走进伞中,从她手里接过纸伞。
并肩走在绵绵细雨中。
玄母教主?
来就来呗。
“回家么?”
曲轻罗轻声悦耳,令江舟有种难得的宁静。
江舟嘴角微笑:“嗯。”
文茂斋?
神女赋?
七绝宫主?
那是什么?
“要不……去琅嬛福地走走?”
江舟想起她刚才说的那句话,忽然就想到了当初在南州荒原上,她一袭白纱,赤足行足于流民之间的模样。
觉得自已或许应该多尽些心力?
曲轻罗在身江舟身边时,大都是被动地跟着他。
闻言也无可无不可地道了声“嗯”。
两人来到琅嬛福地,江舟却忽然有些后悔。
小小的铺子前,挤满了人。
铁胆个游家兄弟四个凶神恶煞挡在门前。
好在这些人都是些衣冠楚楚,衣着光鲜的。
不是权贵豪奴,就是富贵中人。
都识得规矩,没有拥挤。
江舟和曲轻罗对视了一眼,绕了个路,从后门进了店铺中。
“怎么回事?”
在店里守着的一点红见了江舟,脸顿时垮了下来。
“公子,你不知道你老人家最近的名声吗?这些人都是来巴结你的。”
“……”
江舟知道店里最近人多,可没想到这么多。
一点红又道:“对了,公子,刚才卖出了一颗一阳丹。”
“什么?”
江舟一愣。
这东西是他钓鱼用的,本来就没有打算往外卖。
一万两黄金一颗,哪个冤大头这么豪横?
一点红耸耸肩,拿出一张票子递了过来:“不知道,那人直接留下张银票就把药买走了。”
江舟看了一眼,是黄金谷的票据。
这黄金谷听说是大稷最大的票号,也就是银行了。
甚至在鬼方、犬绒等地都有分号。
那个全国连锁书店的文茂斋在它面前,也不过是小蚂蚁一只。
这玩意儿假不了。
江舟递了回去:“收好吧,对了,这几天店就不要开了。”
一点红顿时一喜,旋即又有点疑惑道:“这是为什么?”
江舟翻了翻眼皮:“我怕你抱怨。”
可以想见,一阳丹没人买便罢,既然有人买走了,一但尝试出效果来,传出去估计来的人能把这里挤塌了。
江舟说完,取了两本书,就和曲轻罗离开了这里。
走在回去的路上,江舟递给了曲轻罗。
曲轻罗看了一眼,疑惑道:“这是你写的那本九丘异志?”
她是看着江舟写的,自然知道这是什么。
不过给她作甚?
江舟笑道:“你再看看,你走的这段日子,我又写了一本。”
曲轻罗心中疑惑,还是翻阅起来。
一本九丘·太古纪年……没什么变化。
还有一本……九丘·封神?
第447章 异史 (求订阅、月票)
曲轻罗抬头看了江舟一眼,没有多说。
两人在雨中慢行,穿过江都城的一条条街巷。
路上的人似都已经对这对男女极为熟悉。
有经过的人大都对他们笑颜招呼,然后在他们走过之后,又在身后议论纷纷。
不外乎是感叹一双难得璧人,令人艳羡。
这些话自然瞒不过江舟与曲轻罗。
不过二人也不知道是这些日子都习惯了还是什么,都置若惘闻,神情如常。
“呀!曲姑娘回来了?”
等回到江宅,弄巧儿和纤云等人看到两人连袂而回,不由一愣。
曲轻罗除了江舟,对旁人都不大爱搭理。
旁若无人,很自然地走到娑罗树下坐下。
拿起那本“新书”翻看起来。
江舟走了过来,也在矮榻上坐下,倒了一杯茶,自顾闲饮。
远处弄巧儿和纤云小声地咬着耳朵。
“纤云姐姐,你说公子和曲姑娘是不是好上了?”
纤云轻拍了她一下:“不许胡说。”
“这有什么?都同进同出了,不是明摆着吗?”
弄巧睁着大眼,这还用我说?
纤云责怪道:“那也不能说,公子的事是你能随便嚼舌头的吗?”
她不像弄巧一般大大咧咧,知道曲轻罗身份不同寻常。
那天从那位教主的态度也能看出来,这些话传出去,恐怕会给公子带来麻烦。
弄巧嘟着嘴,小声嘀咕:“不说就不说。”
不提二人私语。
娑罗树下。
曲轻罗拿着书,看得很慢,很认真。
正看到了书中的一篇序文,不由轻声读了出来。
“罔罗天下放失旧闻,王迹所兴,原始察终,见盛观衰,论考之行事,略推三代。
书礼乐损益,律历改易,兵权山川鬼神,天人之际,承敝通变。
天下世家,功名列传。
聊作异志,以拾遗补缺,成一家之言,整齐百家杂语,藏之名山,俟後世圣人君子……太史公序?”
“太史公?”
曲轻罗疑惑道:“这是谁人?”
她觉得这人口气有点大。
照这序文所说,是要将这天下古今礼乐律历,兵法权谋,山川鬼神,天人之道,世家功名,百家之学,皆一一尽述,这还不够,还要拾遗补缺、推陈出新,而成“一家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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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的暂且不说,若真如其所言而成一书,那此书必定是旷世奇书,足以震古烁今。
“太史公……呃,我的一个老师兄……”
江舟随口就给自己找了一个师兄。
反正他的师兄师姐已经够多了,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他为了让人先入为主地相信这是一部“史”,借了太史公的文字,放在他这第二部“大作”上镇镇场子。
哪怕是一部“异史”。
“这是……史书?”
果然,曲轻罗看了几页,便看向江舟,带着几分疑惑和难掩的惊异。
“你在写史?”
不怪她吃惊。
能写史的都是什么人?
仅仅是大儒都还差了些。
不是文章道德、才学功名都是当世顶尖,且为世人所称颂认可的,想都不要想。
先不说有没有能力,你写出来也得有人认啊。
无人认可,你凭什么称“史”?
她知道江舟有些才学,可却没想过他这么“狂”。
“你想哪里去了?”
江舟笑道:“何谓九丘异志?”
“书九州之志,异于稷土,所以才叫异志。”
“这是我闲来无事编出来的,虽是用写史的笔法,其实写的是一个叫九州的地方,你只当是不存在的吧。”
曲轻罗长长睫毛眨了眨,还是有些惊异。
异史也是史。
而且她刚刚看了一部分,这书中所言全不像是胡编乱造。
而是言之有物,条理清晰,根本不像是假的。
这个人……
果然如那燕小五所说,有经天纬地之才。
曲轻罗心中暗自佩服,但她一向面瘫,虽然没有刻意隐藏情绪,却也表现不出来什么。
清冷依旧,只是好奇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写这个?”
江舟笑道:“倒是你提醒了我,让我心生疑惑,若我要改变这天下,让那些平民百姓都过上好日子,应当如何去做?”
曲轻罗心神微振:“你想到办法了?”
江舟摇摇头:“我哪有那么大本事?”
曲轻罗也没有失望,她追寻了这么久,又哪里是那么容易动摇?
江舟从她手上拿过那本书,扬了扬道:“告往知来,以史为鉴,自知者明,知人者智。”
“所谓考之行事,稽其成败兴坏之理,这就是‘史’的意义。”
“我没有那本事,为稷作史,便编了这书。”
“也算是尽我一生所学,推演出一个兴衰更替,或许能从中能到些启发也未可知?”
“即便找不到答案,我想,也能给世人带来些什么,哪怕只是一丝萤火,”
“如太史公所言,藏之名山,俟後世圣人君子取之、鉴之、明之,那也足够了。”
“人二三十年读圣人书,一旦遇事,便与里巷人无异,就因为这些人读书,不为‘用’,也不知为什么要读书,只知埋首经书,穷于句读。”
“观史却如身在其中,见事之利害,时而祸患,也会不由自主,掩卷自思,想想若自己遇此史中诸事,当如何处之?”
“这就是我写此书的目的。”
曲轻罗听着他的话,眼中若有所思。
江舟见状,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前祀享国祚九千八百年,大稷至今也八千有余,”
“依你看,稷与祀,有何分别?”
曲轻罗一怔,沉吟片刻道:“如今大稷虽有动荡,但也算偏安,前祀如何能比?”
江舟点头道:“是啊,从前祀到大稷,至少还是有一个本质的进步的。”
曲轻罗蹙眉道:“进步?”
江舟道:“祀史虽有九千八百之年,在我看来,近万年来,却始终一成不变,人为巫事,事事求天问神,天下之人,皆为权贵之奴,甚至是牲口,所以前祀没了。”
“大稷……虽然有种种弊病,至少人却从奴,变成了役民。”
曲轻罗道:“何谓役民?”
江舟笑道:“身不由已,为人所役之民,自然是役民。”
“至少从奴变成了民,日子再难过,那也是为自己而活,总有些盼头了,”
“不过,稷土很大,但也很小,城邑之外,妖鬼魔怪,异兽横行,没有朝廷的庇护,那些平民何以生存?”
“但偏偏这些可以生存的有限土地,却也被那些权贵一点一点地侵占,等到他们将这些土地尽数占据,大稷,恐怕就只有两条路可走了……”
曲轻罗在身边时,江舟就想过许多。
此世虽然是道法显圣之世,天下之大不可量。
但究其本质,却也和彼世是一样的。
“仙”字高高在上,不还要靠着一个“人”字。
离了人,他们给谁当“仙家”去?
自己缩在山里玩泥巴?
想要有人,你得给人活路。
活路又从哪里在来?
曲轻罗却没有听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提到“土地”。
第448章 封神 (求订阅、月票)
“哪两条路?”
“这与土地又有何关系?”
“有朝廷守土戊疆,有识之士牧民一方,即便是那些世家门阀,农田再多,也需要民众去耕作,田地越大,能收容的生民岂非越多?”
“这不是件好事吗?”
曲轻罗眼中的疑惑越来越多。
江舟心中微叹。
这就是意识认知的差异。
他也没有打算跟曲傻子解释什么社会生产资源、土地兼并之类的。
这东西说起来没个头。
而且他也是知其然不其所以然,真要长篇大论,也难以说清。
差异太大,断层如天堑,或许彼世很容易理解的东西,放在这里却匪夷所思,令人难以接受。
就算明白了,也无力改变,更不可能改变。
要真这么简单,扯一些自以为所谓“先进”的理论就能改变天下,他又何必自谦?
不如不说。
之前所说的话,未必全是忽悠曲傻子。
他也确实想看看,这本书“推演”下去,能不能给此间之人,同时也给自己带来什么启发。
江舟沉吟道:“问题既然是因土地而生,那自然就要因此而了。”
“你说若是有朝一日,大稷没有足够的土地,养活这天下之民,该怎么办?”
曲轻罗心思单纯,却冰雪聪明,略微一想便道:“自然是抢。”
“对,就是抢。”
江舟叹道:“可哪里去抢?”
“除非大稷开疆扩土,这天下大得很,并非只有大稷一隅之地。”
“六合八荒,四方异域,都是土地,甚至是那些弃置的荒野之地,”
“不过这大概是不可能了,且不谈大稷四方皆有异族虎视,东夷、西绒、北狄、南蛮,哪一个是好对付的?”
“荒野之地倒是随手可拾,也足够广大,却也有妖魔鬼怪无数,它们怕是比异族更难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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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无论是当今陛下,还是朝上衮衮诸公、天下有识,恐怕皆无此心。”
“毕竟我稷土广博,为天下之中,礼仪之邦,何需贪恋化外之地?”
江舟说着忍不住笑了笑。
这一点,倒是和彼世如出一辙。
“火若不对外,那就只有一个结果了,外边抢不到,那我就抢‘自家人’的。”
“真会如此?”
曲轻罗听明白了江舟的意思,但心中却满是不可思议。
蹙眉道:“普通平民,又哪里来这般胆气?即便有,又如何有本事从……那些人手里抢东西?”
江舟看着她,忽然笑道:“你们玄母教是什么时候立教的?”
曲轻罗一愣,不明其意,却还说道:“玄母教于立教于前祀,至今也有九千余年了。”
“……”
江舟嘴角微微一抽。
“天下六大圣地,该不会是贵教传承最久吧?”
曲轻罗摇头道:“那倒不是,六圣地中,以稷下学宫传承最短,大稷立国后,才由夫子与帝稷创立。”
“以大梵寺、纯阳宫立教最长,已有万载岁月,龙虎道、摘星楼与我教相差无几。”
江舟好奇道:“那在六圣地之前呢?可有别的仙门圣地?”
曲轻罗轻声道:“前古仙门,早已烟消,我也知之不详,但据我所知,摘星楼便是得了前古仙门遗法才创下法脉。”
“这就是了。”
江舟摇头道:“无论是前祀,还是前古仙门,在他们的时代哪个不是如大日凌空,不可一世?”
“再说你们这些仙门的创派宗祖,难道一出生便是仙神?便能创下诺大的基业?”
江舟想了想道:“我听说,玉剑城的创派祖师,曾经不过就是一个江湖绿林豪杰,”
“说句不敬的,即便是我大稷开国圣祖帝稷,不也是前祀一个养马的奴隶?贱比尘埃。”
这些事,都是他从肃靖司典薄房里看到的。
也并不是什么隐秘之事。
连帝稷曾是养马奴的事,大稷也没有什么避讳。
市井里都有流传。
“如今的世家门阀,往前数千年,又在哪里?”
“还不都是从那些微不足道的‘民众’中脱颖而出?”
“你又焉知日后这些小民、贱民,不会再有出现此等人物?”
曲轻罗闻言,想要反驳,却不知何从驳起。
江舟说的是事实无疑。
但……
这些人哪一个不是千古人杰?哪里是随随便便就能出的?
江舟见她似有不服,也不在意。
人的认知哪里能轻易更改?何况是曲轻罗这等人物?
江舟也不想再说下去。
说了这么多也足够了,再说无益。
便道:“治国平天下,我确实没有那个本事。”
“你心中所求,是开万世之太平,这比平天下更难上千倍万倍,我更没有能力。”
“不过,凡事都是从小做起,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米粒之光,也能聚成皓月。”
江舟看着她笑道:“如果可能,我很愿意做你的那道光,哪怕只能为你照亮脚下尺寸之地。”
“……”
曲轻罗直面江舟目光,清亮的双眸中似乎真的被微光照亮,摇动着几丝波纹。
心中默默地说出一句话:师父,这次……是你错了。
江舟收回目光:“好了,话便说这么多,你要不看书吧?”
曲轻罗轻点螓首,收回心思,在树下安静地翻阅起来。
那篇太史公的所书的序文之后,便是一首开篇词。
“混沌初分盘古先,太极两仪四象悬,子天丑地人寅出,避除兽患有巢贤。”
“燧人取火免鲜食,伏羲画卦陰陽前,神农治世尝百草,轩辕礼乐婚姻联。”
“少昊五帝民物阜,禹王治水洪波蠲(音:juān 意:驱除),承平享国至四百,桀王无道乾坤颠。”
“日纵妹喜荒酒色,成汤造亳洗腥膻,放桀南巢拯暴虐,云霓如愿后苏全。”
“叁十一世传殷纣,商家脉络如断弦……”
曲轻罗看过上一部《太古纪年》,前面说的几句,盘古开天、三皇五帝治世,在其中皆有提及,倒可以理解。
后面几句,应该就是这一部《封神》要“记述”的“三代”之事。
曲轻罗不由抬头看了江舟一眼。
于太古纪年中提及的“故事”,虽说恢宏瑰丽,却有些细碎杂乱,不成体系。
这一部,却似乎是要细述三代三朝,如真史一般。
他竟真有这般学识不成?
曲轻罗在翻阅《封神》一书时。
远在王京神都,天官府内,也有一人沉浸在江舟的两部《九丘》中。
此人自然是当朝太宰李东阳。
李东阳正襟坐在几案前,手中捧着《封神》一书,一旁还放着另一部。
严正的脸上却是神色变幻不已。
半晌才放下书籍,抬起头。
“罔罗天下放失旧闻,王迹所兴,原始察终,见盛观衰,论考之行事,略推三代……”
李东阳手抚长须,喃喃自语。
“江舟啊江舟,你真是好大的口气,也真是……好大的气魄啊!”
“但你可知道,此书一出,你怕是难逃风口浪尖了……”
李东阳双眼微眯,嘴里缓缓吐出两个字。
“封、神……”
第449章 贪心 (求订阅、月票)
玉京,金阙。
含元殿后,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奇伟高楼。
那楼上有一处平台,方数十丈。
站在其上,云海也在脚下翻涌,举手便似能摘落星辰。
“鱼卿啊……”
身穿金白二色日月山河袍的帝芒,背负双手,凌云而立。
眺望茫茫云海,下方似能见芸芸众生如蚁。
“你说……人心,为什么就填不满呢?”
帝芒语声悠悠,不喜不怒。
在他身后,满头鹤发的鱼玄素躬着身子,缓声道:“陛下日月在握,天地众生皆伏拱。”
“他们要什么无所谓,只要陛下愿意给,即便是欲壑深如甘渊、昧谷,也尽能填满。”
“陛下若不愿给,即便他们将这天下搅得天翻地覆,也休想拿去一分一毫。”
“呵呵……”
“你呀,就是会哄我开心。”
“人性本贪,他们贪,朕也贪啊。”
帝芒没有喜怒起伏地笑了几声。
转身走回,来到一张案几前,拂袍坐落。
随手从案上拿起一本书。
翻折起的书封上,竟隐约露出“封神”二字。
“鱼卿,你说朕比这纣王如何?”
鱼玄素抬起眼皮,瞥了一眼那书,又垂下眼皮道:“残暴昏聩之君,如何能与陛下相提并论?”
“残暴昏聩?”
“他不过是对那女娲表达爱慕之心罢了,又何错之有?”
帝芒摇头一叹。
“朕又比他好到哪里去?”
“建了这摘星台,还不是求而不得?”
“坐视天下动荡,暴乱纷起,那些文人都骂朕是昏君,大稷都要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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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玄素垂首不语。
帝芒叹了一声,片刻,又忽然笑了起来:“鱼卿可有看出……这三教共商,以周代商,与那些贪心不足的人如今所为,像不像?”
鱼玄素头垂得更低了:“奴婢不知。”
“你不知?”
帝芒摇头一笑:“你呀,什么都知道,跟明镜儿似的,却总喜欢在我面前装傻。”
鱼玄素不语,他也没有理会怪罪。
手捻着书本,缓声念诵:
“罔罗天下放失旧闻,王迹所兴,原始察终,见盛观衰,论考之行事,略推三代。
书礼乐损益,律历改易,兵权山川鬼神,天人之际,承敝通变。
天下世家,功名列传……”
帝芒哑然失笑:“朕这位江綉郎啊,还真是好大的口气。”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误打误撞,还是……有意为之?”
鱼玄素躬身道:“胡言乱语,满纸荒唐,身为朝廷命官,实不该做如此歪书,太不成体统,陛下不如下旨申饬?”
“你这老奴,怎如此无容人之量?”
帝芒骈拽虚点他道:“年轻人,有些锋芒是好事,无伤大雅。”
“倒是……”
“北境战事不利,李东阳保举他这未入室的弟子挂帅,前去北境驰援韩雄,朕……该不该准了?”
鱼玄素没有回应。
他知道帝芒并不是在问自己。
帝芒也确实不需要他回答。
一句话出口,便抬头看着茫茫云海,陷入沉默。
……
江都,江宅。
“这位女娲娘娘未免也太过气狭,即便是那纣王无礼在先,吟诗亵渎,她自去寻那纣王晦气便是,是杀是剐,都是应有之理。”
“又何必招那轩辕坟三妖,蛊惑君王,岂不知君王惑,国必生乱,多少忠臣志士要遭厄难?”
“改朝换代,必定是天下倾覆,生民涂炭。”
“你怎能这般写?”
曲轻罗才看了几页,便轻皱眉黛,不满地说道。
这傻子倒是聪敏。
才看了个开关,便猜到了后面的发展。
江舟笑了笑道:“天命最高,殷商气数已尽,没有三妖,也会有三魔、三怪,总归会有个祸乱源头。”
“那也不必……”
曲轻罗话才出口,便想到了如今的大稷,不由叹了口气,也没再说下去。
她低下头去,继续翻阅。
江舟也没有觉得不耐,闭目定思,在心中推衍功法。
过得两柱香时间,忽然睁眼,抬头道:“外边是怎么回事?”
纪玄快步走来,回道:“公子,是张家的张伯大,高中桂榜。”
“哦?”
江舟微微一怔,奇道:“秋闱不是还没到吗?他上哪中的举?”
纪玄道:“公子,不是秋闱正科,是恩科。”
“听说是当朝太宰奏请陛下所开。”
“恩科?”
江舟眉梢一扬。
大稷的科考,有正乎与所谓的恩科之别。
秋闱乡试,又称大比,每三年一次。
春闱会试,又称礼闱,在乡试后的次年二月春举行。
之后便是金阙上的殿试。
这是正科。
每逢朝廷大庆、大赦等,人皇也可能会另加开一场科考。
这叫恩科。
什么时候开,怎么考,取多少人,都是看人皇的心情。
现在不年不节的,大稷也没有什么喜事,反而祸事不少。
他这便宜老师怎么会忽然在这时候开恩科?
江舟看了眼还在聚精会神看书,根本不在意旁的事的曲轻罗,便站起身来。
“张家是终于要出头了。”
“老纪,准备些礼物,咱去给他道声贺。”
“是。”
片刻后。
江舟来到江宅后那条巷子,纪玄提着物跟在身后。
这条平日有些清冷的巷子,如今是人流拥挤。
无人问津的张家门前,此时更是挤满了人。
正所谓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
放在大稷,也是一样的。
甚至较彼世尤有过之。
毕竟儒门的存在,令天下文人都高人一等。
有功名的文人,更是走到哪里都不会比人矮一头。
何况这些平民百姓?
“哎哟!”
“这不是前街的江公子吗?这可是贵人到了!”
“张家大小子可真是出息了!连江公子都来道贺了!”
众人见得江舟,都叫嚷起来。
倒也没有人敢凑近他,纷纷让开道来。
张伯大很快就听到了声音,从屋里快步走了出来。
见到江舟,神色一喜。
几步走了过来,撩起衣袍,当街就朝江舟拜下。
江舟一笑:“起来,你拜我作甚?”
张伯大固执地磕了个头,才起身道:“江公子于我张家有大恩,且这些日子,若非公子救济,小子与家中两个幼弟怕是早已经饿死,哪会有今日风光?”
江舟知道他说的大恩是为他报了父仇。
不过这点他却是受之有愧。
毕竟当初若是他多关注一些,张实也未必会被害。
江舟摇头道:“几口饭罢了,你有今日,是你自己的本事,你若不上进,我便每日给你山珍海味又有何用?”
张伯大神色一急,还待再说,江舟挥手道:“我是来给你道贺的,你不请我进去坐坐?”
张伯大连忙让开路,侧着身子将江舟迎了进去。
进到屋时,除了他的两个幼弟外,江舟还看到了几个人。
“这是……?”
张伯大面色有些窘迫。
“哎哟,这不是江公子吗?”
一个身形矮胖,一身艳俗红衣,涂脂抹脸的婆子挥着红手帕,几步跑了过来。
“江公子,我王婆也算是您的街坊啊!你不记得了?”
“我是来给伯大说亲的,哎哟,他可是走运了,城南的刘员外要招他为婿,那刘员外可不是一般人,要娶了他家女儿,那今后真是睡在金山银山上了!”
“诶,对了,江公子,您也没有娶妻吧?这可不行!”
“大丈夫怎能无妻?您这岁数,该娶亲了!合该是金玉良缘要到了!在这遇上公子您了,择日不如撞日,既然见着了,要不王婆我一道为您说门好亲事?”
“……”
这婆子一上来嘴皮子就秃噜个不停,江舟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王婆本来一脸喜色,当真盘算起来要给江舟说哪门亲事,却忽然感觉身子一凉,寒毛都竖了起来。
便看到屋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如天仙般的人儿。
江舟看着款款走进来的曲轻罗,讶道:“你怎么过来了?”
曲轻罗淡淡道:“太吵。”
目光却还在盯着那王婆。
能说会道的王婆此时一脸局促,讪讪地笑着。
吵?
刚才你怎么没觉得吵?
“下官迨冰府朱珺,见过江大人。”
一个身穿官衣的人走了过来,对江舟行礼到。
“不必多礼。”
江舟扫了一眼屋里的人。
看样子,似乎都是来说亲的。
连迨冰府的媒官都来了。
只有朝廷官员要说亲事,才能请动这些媒官。
这张伯大,真是要飞黄腾达了。
江舟也不想搅了他的好事,便想道上几声贺,送上礼便离去。
转眼却忽然看到张伯大的两个弟弟从边上追逐跑过。
江舟目光落到了张仲孝身上。
确切地说,是他手里拿着的一样东西。
第450章 金钏 (求订阅、月票)
“怎么了?”
曲轻罗对旁人高冷得很。
以她的姿色,仙门之中,不知道有多少狂蜂浪蝶想要一亲芳泽。
但事实却是看到她先就被她的高冷给慑住,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别说靠近她,哪怕曲轻罗只是对他们微微一笑,说上只言片字,便足以令人把头都抱在怀里为她冲锋陷阵,至死不悔。
但除了江舟,几乎人没有人能靠近她,甚至连让她看上一眼都不可能。
这个王婆也算是得到了超规格待遇了。
事实上曲轻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盯着这婆子。
注意力也不在她身上。
江舟目光落到那娃娃手上,曲轻罗就感觉到了。
她能感觉到江舟刚才的气息有一霎那的混乱。
明显是有什么东西令他心神大震。
“哦,没什么。”
江舟回过神来,对她使了个眼色,便若无其事般地对张伯大道起贺来。
然后在张家坐了会,应付了几句那个朱姓媒官,又端着官场的架子,与张伯大说了些勉励告诫的话,便告辞离去。
他们离去时,王婆终于可以喘出一口大气。
那个女子的压迫力实在是太可怕了。
喘了气后,又满脸可惜地看着门口:“下手晚了啊,没想到江公子家中原来藏着这么个天仙似的人儿,怪不得他搬来这么久,居然也没来的过老婆子我。”
“……”
张伯大等人满脸无语。
朱姓媒官脸色一黑,忍不住道:“就凭你这婆子也想为江大人说亲?”
“即便要说,也是本官亲自去说,何时轮得到你一个媒婆?”
王婆闻言眉眼直竖,直接叉腰喷了起来:“媒婆怎的了?王婆我走东街,串西街,谈婚事,论男女,所谓是张口一说两家合,红帕一摇良缘缔,世上怎可缺少我?”
“媒婆怎么了?媒婆吃你家大米了!”
“别看你一身官袍,不也齿涂一抹红,见人七分笑,就为手把那红线牵?”
“轮不到我还轮得到你?我呸!”
大稷习俗,媒人在说媒时会在齿间涂一抹朱砂。
讲究的是张口见喜,图的就是个吉利。
王婆一口啐出,啐得那媒官连连以袖掩面,狼狈不堪。
“得得得,无知愚妇,本官不与你一般见识!”
媒官气急败坏,抚袖就要离去。
临去时对张伯大道:“张秀才,本官已把话带到,就不多留了,你可想清楚了,那可是太守大人的千金,区区一介商贾之女,如何相提并论?”
瞪了一眼那王婆,冷哼一声就走了。
王婆仿佛打胜仗的母鸡,高昂着头,得意洋洋。
不是她胆大,敢当面怒怼一个朝廷官员。
而是迨冰府的地位有些尴尬。
作为媒婆,她也一样是有“执照”的。
而且她在江都城经营多年,也不知道给多少达官贵人说过亲、保过媒。
多少“金玉良缘”出自她这一口朱齿?
否则她哪来的胆气敢口口声声要为江舟说媒?
她也不见得怕了一个小小媒官。
再者大家份属“同行”,同行争斗,朝廷也不会管,正儿八经的媒官斗不过一个民间媒婆,那更没有脸面往外去张扬。
江舟二人虽然已经离了张家,但张家里的骂战却落入二人耳中。
江舟好笑道:“这个王婆,倒是好厉害的一口铁齿铜牙。”
曲轻罗淡淡地扫过他:“是不是有点后悔没让这婆子为你说亲?”
“……”
江舟莫名有些心虚,挠了挠脸皮,转移话题道:“没想到张伯大这小子还有这造化,那媒官竟然是来为太守千金说亲。”
曲轻罗并不关心他人,重提旧问:“你刚刚发现了什么?”
江舟闻言,整了整脸色道:“你刚才有没有注意到张仲孝手上的东西?”
曲轻罗疑惑道:“张仲孝?”
江舟道:“就是张伯大的二弟,身形最瘦小的那个。”
曲轻罗同微回想了一下,不确定地道:“你说提他手臂上的青金钏?”
那个娃娃连身上的衣服都破破烂烂的,能有什么东西?
也只有这么个钏了。
原本曲轻罗还不怎么在意,一个青金钏罢了。
不过江舟一提起,她就觉得有点古怪了。
青金是极贵重之物。
比黄金都贵上许多。
对她来说自然是不值一提,但张家连吃穿都愁,怎么会有这么贵重的东西?
江舟点点头。
青金这东西,看来跟彼世氧化后的青铜有些相似。
看起来古朴厚重,而且不像黄金,很不经放。
放久了会变得锈迹斑斑。
也正是因此,张仲孝手臂上的那个钏才不怎么起眼。
否则就他那样整日戴着,跑外面去张扬过市的话,不定会招来什么灾祸。
曲轻罗好奇道:“那东西怎么了?”
就算是贵重之物,也不至于让江舟心神失守。
江舟沉吟片刻,说道:“你有没有觉得,那个青金钏的形制有些古怪?”
事实上,真正让他心神大震的,是刚才那个青金钏竟然让鬼神图录出现了反应。
鬼神图录这种反应,他是第二次见着。
上一次,就是在花鼓寺,那个入魔的道空和尚身上。
确切的说,是因为其身上的无始劫炁。
道空和尚的无始劫炁,连枯荣老僧的道行都无法应付。
只能以自身为牢,禁锢道空。
当时却被鬼神图录神不知鬼不觉地“吃”了。
否则,那道空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对付。
不过即便是对曲轻罗,他也不可能说出鬼神图录的存在。
却又不想瞒她,只好从另一方面找补。
曲轻罗想了想,摇摇头:“我看不出。”
江舟慢慢走到娑罗树下坐下,才说道:“我在肃靖司典薄房里当值,里面的典籍可说是浩如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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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在其中看到过一部《祀礼》,记载的是前祀皇族之礼。”
稷礼虽大行天下,开前古未有。
但并不意味着前祀无“礼”。
只是他们的“礼”,不下庶民。
江舟斟了杯茶,推到曲轻罗面前,继续道:“《祀礼》中有提及,前祀帝室,最喜用青金之器,此物几乎是帝室的象征。”
“帝室中人,身上皆有种种不同的青金饰物,以表其身份。”
“这青金钏,若我所知无差,应该是前祀帝姬之物。”
曲轻罗一双如弯月的眉眼微扬:“前祀帝姬之物?”
第451章 拜师 (求订阅、月票)
“一个贫寒民户人家的孩子,哪里来的前祀帝姬之物?”
江舟摇头道:“我也只是看着像罢了,究竟是不是,还得问问那孩子。”
事实上他已有七八分肯定那东西就是前祀之物。
形制这东西虽然可以仿制,但能令鬼神图录“馋”的东西,他至今仅遇到过这么两次而已。
刚才人多眼杂,不好说话,他才没有当场询问。
曲轻罗沉默着。
似乎在寻思着什么。
江舟也没有打扰她,过了一会儿,才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曲轻罗抬起眼睑:“如果真是前祀帝姬之物,恐怕那户人家要不得安宁了。”
江舟并没有对她这话感到意外。
放下茶杯说道:“你是认为,那青金钏和你要找的前祀帝陵有关?”
曲轻罗点了点头。
江舟暗自吐槽。
这傻子有时候真的挺令人费解。
明明高冷得很,对谁都是不屑一顾的模样。
但一但涉及平民生死,她又热心得很。
换了个人,这时候不应该是关心那前祀帝陵吗?
之前她天天到黄河边上瞎晃悠,不就是为了找那帝陵?
江舟道:“不必担心,大不了到时候我把那钏子要过来就是。”
话一出口。
他忽然有些古怪的感觉。
这个张家,怎么那么像送宝大队?
上次从他们家拿了狐鬼那张,这次又是个疑似前祀宝物的青金钏……
这样老是白拿人东西,还是几个孤儿,有点过分了,得想个法子补偿下……
江舟与曲轻罗坐在娑罗树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时不时交流下修行心得。
论起修行时日,曲轻罗比他长得太多了。
而且背靠九天玄母教,近万年传承,有一个当世绝顶的师父耳提面命,其底蕴绝非他这挂比能比的。
两人间的交流,反倒是江舟占尽便宜。
不过这也只是他自己的想法。
事实上在曲轻罗看来,他更是个“学识广博”得恐怖的人。
有许多理念都是她闻所未闻,往往只言片语,便能助她打开一片新天地。
这对于修行已经到了某种关隘、瓶颈的她来说,是极为难得的。
两人的“论道”,也算是水乳交融,相得益彰。
说起来也不觉疲累,一直到了傍晚,仍旧未觉。
纪玄来提醒了两次让吃饭,也都被随手打发。
直到纪玄第三次来打搅,说是张伯大来拜见。
二人才停下,相视一眼。
江舟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
曲轻罗微觉迷惑:“曹操?那是何人?”
“呃……一个熟人,不提他。”
江舟敷衍了一句,回头道:“让他进来吧。”
很快,纪玄带关张伯大来到树下。
“学生拜见江公子。”
张伯大一来便大礼拜见。
江舟也懒得跟他讲道理,抬了抬手道:“起来说话。”
张伯大却没有起身,又拜了下去。
江舟道:“你这是何意?”
张伯大迟疑了一下,才拜道:“学生有一事相求。”
江舟一笑:“今日才见,如今你又找上门来,定是有什么要事了。”
“说吧,什么事?”
张伯大当下便说出自己的来意。
原来是为今天来的那些说亲媒人。
确切的说,是那个朱姓媒官来说的一桩亲事。
“史太守千金?”
江舟早已经知这桩媒,闻言也不意外,只是讶道:“那不是好事吗?堂堂太守千金,嫁给你难道还委屈你了?”
张伯大正色道:“江公子,张伯大虽生于贫寒之家,却也无意攀附权贵。”
江舟笑道:“你是怕别人说闲话?”
张伯大摇头:“大丈夫立世,但求问心无愧,岂惧他人口舌诽谤?”
江舟道:“既然如此,你何必推辞?你胸有大志,若有史大人为你保驾护航,以后你想做什么,都容易得多了。”
张伯大面露不屑:“他虽位高权重,伯大却不屑与其为伍。”
不等江舟问话,他便道:“虞国公之心,路人皆知,史弥悲素来与其交好,甚至有攀附之意。”
“堂堂江都太守,封疆大吏,不思牧守一方,为民谋福祉,为国尽忠义,却阿附勋贵,暗蓄不臣之心,简直是我辈文人之耻,伯大虽位卑,与之为伍,也实不齿也。”
江都太守与虞国公关系密切,这不是什么秘密,江舟并觉得出奇。
这张伯大的“迂”劲儿倒让是让他意外。
江舟寻思着,嘴上道:“那你直接拒了不就是了,来求我作甚?”
张伯大又拜道:“公子明鉴,伯大不屑对此等小人文贼摇尾乞怜,但家中却尚有幼弟,若我拒此婚事,必令史弥悲脸面无光,定会怀恨在心。”
江舟闻言,点点头:“你想我怎么帮你?”
张伯大刚才侃侃而谈,对于太守史弥悲都敢直言唾弃,此时却现出几分窘迫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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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豫许久,才道:“学生斗胆,恳请拜在公子门下,还请公子成全。”
江舟闻言笑了起来,令张伯大更加不安。
“江都之人,如今都知我与虞国公不合,你若入我门下,那史弥悲若无心攀附虞国公便罢,否则,是断然不敢再与你论婚事了。”
张伯大也没有不认,低下头,不安道:“江公子,学生非是有心算计,实是心中佩服江公子才学,早有心于公子门下求学,”
“只是学生出身卑微,不敢奢求,此番借此机会,才下定决心,来求公子收录门下。”
“若是江公子不愿,学生绝无怨言,日后自当加倍用功,以……”
“我答应了。”
张伯大话还没说完,就已经听到江舟开口。
完全没反应过来,愣在了原地。
纪玄忍不住出声提醒:“傻小子,还不快拜师?”
“哦哦!”
张伯大连忙下拜:“学生张伯大,拜见恩师!”
江舟却拦住了:“拜师先不急,你既然是为了拒婚,那这婚事我替你挡了,至于拜师之事,还是过些日子,待此事了结,你若不后悔,再说吧。”
张伯大还待再说,便见江舟摆摆手,意态极坚,只好答应。
其实他嘴里虽然说是佩服江舟学识,但他哪里知道江舟有什么学识?
江舟也心里如明镜似的,他在江都,恐怕只有“凶名”,张伯大上哪儿去听闻自己的“文名”?
这事暂了,江舟便开口提及张仲孝,说有些事要问。
张伯大怔了怔,有些疑惑,但还是回去,把自家弟弟带了过来。
江舟没有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问道:“仲孝,能告诉我,你这东西是哪里来的吗?”
张仲孝有些畏缩地躲在张伯大身后。
他本就年纪幼小,又曾被继母许氏毒虐,心性已经异于寻常小孩。
张伯大拉着他安慰道:“仲孝,不用怕,告诉大哥,这是哪里得来的?”
第452章 牛家庄 (求订阅、月票)
“哪里来的?”
“呜……呜哇~~!”
“……”
江舟和张伯大轮番上阵,又哄又骗,张仲孝却只是紧紧抓着张伯大的衣衫下摆,紧抿着嘴,一声不吭。
曲轻罗看不过去,走了过来。
她身量本就高,站在张仲孝身身,依旧螓首高昂,居高临下,目光从眼缝里俯视着他。
用她那种标志性的又高远又清冷的声音,简洁无比地说了四个字。
结果就如眼前一般。
张仲孝小嘴瘪了瘪,在曲轻罗居高临下的俯视下,直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江舟嘴角抽了抽,对正在哄弟弟的张伯大讪讪一笑。
曲轻罗微微蹙眉:“他哭什么?”
她这眉头一蹙,身上的气息更冷了,给人的压迫力更大。
张伯孝也哭得更大声……
江舟忍不住伸手把曲轻罗拉了回来:“我说你这圣女架子能不能收敛点?”
“跟人说话至少带点笑容好吧?”
曲轻罗清亮的眸中带着几丝疑惑:“为什么要笑?”
江舟捂着额头。
这傻子是有社交障碍么?
你练的其实是玉女心经吧?
张仲孝的哭声把在里面干活的纤云和弄巧儿给吓了一跳。
随即从屋里跑了出来,想要看看怎么回事。
不过她俩一出来,最先看的不是张仲孝,而是江舟和曲轻罗之间。
那双牵着的手,目光有些怪异。
她们的目光让江舟回过神来,不由松开了手。
眼角余光瞥向曲轻罗,见她神情清冷依旧,似乎完全没有在意。
江舟心里隐约有点空落落。
有点冰凉,像果冻的手感……
还挺舒服……
纤云掩嘴轻笑。
弄巧儿却已经看到了正在大哭的张仲孝。
赶忙哒哒跑了过去。
“小萝卜?你什么时候来的?你哭什么?”
弄巧儿叉起腰,竖起一双杏眼怒道:“是不是那几个泥猴子又欺负你了!”
江舟见状,才想起自己搬来这里虽然不久,但弄巧这小丫头已经是附近邻里坊间的孩子王。
因为住的近,她经常去张家找张家两个幼子玩耍。
说来也怪,张仲孝见谁都怕,唯独能和弄巧儿玩到一块。
大概是因为弄巧帮他赶走过几个经常欺负他的邻居熊孩子。
当下把弄巧儿叫了过来,把前因后果跟她说了一遍。
弄巧儿顿时杏眼放光,拍着小胸脯道:“原来是这样!”
“这个小萝卜,胆子还是这么小,一会儿看我怎么教训他!”
“公子您放心吧,我一定帮您问出来!”
说着,就蹦跳着过去,把张仲孝拉到了角落,一阵嘀咕。
张仲孝哄了自家弟弟半天都没用,弄巧一来,他就不哭了,还乖乖地跟着弄巧走到一旁,竟然开口说起话来。
心里不由百味杂陈。
江舟看在眼里,说道:“他所遭受之事,即便是大人,也难以承受,总是需要时间的。”
张仲孝低声道:“都怪学生,只知埋头读书,若是我常回来看看,那许……又何至于此。”
曲轻罗看向江舟,眼中带着疑问。
江舟便小声与她说起张仲孝之事。
听到许氏平时在暗地无人时毒虐张仲孝,不给他吃食。
当着丈夫的面时,便会将铁碗在灶底烧热,盛放食物给他。
曲轻罗身上的气息就变得极冷。
她之前就知道许氏是个毒妇,可没想到会恶毒至此。
也亏得许氏已经被她亲手扬了。
否则,这毒妇怕是连死都难。
一旁的张伯大也听在耳中,他以前竟不知道江舟所说的这些。
此时听闻,不由目眦欲裂。
“我、我……在家中时,见二弟常常不爱吃饭,只以为他是挑食,可没想想到……竟是如此……竟是如此……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许氏……许氏……你何其毒也!”
张伯大满腔愤怒、愧疚,只想发泄出来。
却又怕吓着张仲孝,只能流着泪,用力地捏着拳头,发出压抑的咆哮。
他知道许氏对张伯孝不好,却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恶毒至此。
江舟见此,也只能默然。
这种事,旁人说再多也无用。
那许氏用心歹毒,而且做得早已得心应手。
连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张实和张伯大都没有发觉
当初若非他因为提灯小鬼的恶意而生感应,用心眼观察,也发觉不了。
“公子!”
张伯大在那里发泄了一会儿,弄巧儿拉着张仲孝跑了回来。
张伯大手忙脚乱地擦拭干净脸上的痕迹,挤出笑容。
“我问出来了!”
弄巧满脸得意道:“小萝卜说,这东西是牛宝给他的。”
江舟看了眼张仲孝。
因为长期营养不良,长得脑袋大,身子小,可不就像个小萝卜?
暗暗摇了摇头,说道:“牛宝是谁?”
弄巧看了张仲孝一眼,说道:“牛宝是城外牛家庄的一个农户家儿子,”
“他前些日子随他爹到城里的牛家干活,小萝卜也不知道怎么认识了的,他爹在牛家干活的时候,我们就在经常外面一起玩,”
“后来牛宝他爹回城外牛家庄了,他也跟着回去了,走的时候把这玩意儿送给了小萝卜,竟然连我都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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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巧说着,凶狠地对张仲孝眦了眦自己的小虎牙。
张仲教反倒一点不怕,反而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
“牛宝?牛家庄?”
江舟微一寻思,看了张仲孝一眼,又问道:“仲孝有没有告诉你,牛宝是哪里来的?”
弄巧摇了摇头:“小萝卜也不知道。”
江舟扭头看向曲轻罗道:“看来我们要去一趟牛家庄了。
曲轻罗点了点头。
江舟回过头,朝张伯大道:“张伯大,我也不瞒你,此物不凡,且颇有干系,留在仲孝身上,恐招灾祸……”
张伯大点头道:“学生明白,老师若有需要,只管拿去,否则,学生就拿去扔了,学生虽家贫,也绝不会贪恋外物。”
他怕江舟不好意思,直接把话说死了,不要就扔。
然后想直接从张仲孝手臂上退下那青金钏,张仲孝躲闪了一下。
却被弄巧一个脑崩弹下:“小萝卜,听话!这东西不好顽,一会儿我给你个好顽的东西!”
张仲孝这咬了咬嘴唇,才有些不舍地将金钏退了下来。
弄巧接过,满脸笑容地递给江舟。
张伯大看得又叹了一口气。
“弄巧,明天你带着仲孝在家中玩耍,我回来前,就不要出去了,张伯大,你也一样,没有要紧的事,最好也别回家了,暂时在这里住下吧。”
现在天色已晚,不方便出去,只能等明天天亮。
他怕自己出城时,家中会出什么意外,便嘱咐了几句。
张伯大看了眼弟弟,也没有拒绝,点头道:“那学生叨扰老师了。”
第453章 祸患 (求订阅、月票)
当晚,张伯大请示过江舟,将张叔幼这个没有血缘的弟弟也接到了江宅。
多了几个人,还有两个孩子,江宅更多了几分烟火气。
江舟在房中修习元神大法,竟也不觉吵闹。
第二日。
江舟用过早膳,便与曲轻罗相约出城。
同行的还有一个不速之客。
襄王之子,广陵王。
这个在江舟印象中有些毛病的贵胄,不知道是哪根弦搭错了。
竟然早早地就找上门来,说是“拜访”。
刚好碰上江舟二人要出门,他就死皮赖脸地跟了上来。
本来好好的两个人,有你什么事?
江舟自然不愿。
但他显然低估了这个郡王的脸皮。
无论是明说暗示都根本没有用。
简直像个狗皮膏药,甩也甩不掉。
伸手不打笑脸人,江舟也不能像对红衣法王一样,把他吊起来,也只好随他跟着。
一路上,知道江舟要去牛家庄,他就东扯西拉,说到了牛家庄的主人,江都牛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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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牛家也是江都的高门望族,其祖上曾受先帝诏命,征伐三江之上的妖魔水府,涤清三江航道,积功封侯,”
“如今往来三江的商贾世富,也都要念其功德,”
“虽说现今族中并无人在朝中担任要职,但其影响力也仍然极大,”
“且因其在商贾之中的威望,牛家早早便暗中大行商事,几代之下,已是富甲一方,”
“论财力,在阳州中不是第一也是第二,能与其在财力上相提并论的,也只有黄金谷了。”
广陵王转着眼珠子,试探道:“江兄弟,你下一个目标,该不会是想打牛家主意吧?”
“……”
江舟咧了咧嘴角。
你给我解释解释,什么叫“下一个目标”?
也不能怪广陵王瞎想。
自江舟进入那些权贵的视线,他的底子就被人翻得差不多了。
但是别人一研究他的经历,就颇有些无语之感。
甚至还有些怕。
这个江舟,一路走来,不是在怼人,就是正在怼人的路上。
还在微末之时,只是一个小小的执刀人,就敢杀泾河老龙和砚山神女之子。
引得砚山神女震怒,引来云梦泽大水。
因砚山神女之祸,他不仅屁事没有,反而升了巡妖卫。
好吧,区区一个巡妖卫,在他们眼里屁都不是。
但就这么一个屁大点的巡妖卫,当众把几乎可说是稷南文宗的白麓书院给弄了个灰头土脸。
因此搭上了李东阳。
其余的就不说了,最后更是直接把楚王的兵锋给断在了吴郡。
楚王密谋多年,以其在南州之势,本应锐不可挡,一举而下。
若是按照常理,楚王起事不会如此匆忙。
很可能等他举兵之时,就是袭卷之势。
相邻的成、阳两州首当其冲,必定陷入动荡。
偏偏因为他,或者说他的那个同门谪仙人李白,搞得天下大乱。
又正好碰上辛皇后薨逝,这才逼得楚王不得不反。
却是被他请来一位无双武生,生生将楚王势不可挡的兵锋,在吴郡城下,一刀斩断。
这还没完。
不知道朝廷出于什么考量,将其调到江都,任了个闲职。
居然还不消停,一来就斩了虞国公之子,吊了尊寺的法师,打跑了大梵寺的宝月神僧,三言两语把妙华尊者给说吐了血……
虽说这其中多是借了外力,但也足以说明,这就是个不安份的主儿。
可谓是一路踩着他人上位。
狂人!
凶人!
灾星!
这就是江都权贵对江舟此人的定论。
对于这么一个人,就算有很多人看不顺眼,认为他太跳了些,却也不敢轻易招惹。
江都城虽然藏龙卧虎,可有几家能与虞国公、尊胜寺相比?
人家甚至连大梵寺都不买账,想招惹他,不是不行,至少得先摸摸自己的脖颈,有没有虞国公子硬。
也因为这种先入为主的印象,广陵王还真把江舟这次来牛家庄,当成了是要寻牛家的晦气。
也不知道牛家哪里得罪了这个凶人,算是倒了大霉了。
广陵王心里只有兴奋……
江舟懒得理会这个奇葩郡王,只当不闻。
不过因为多了这么个碍事的家伙,反倒是走得更快了些。
很快就来到牛家庄。
之所以叫牛家庄,就因为这里是牛家的一个农庄。
这里面住的几乎都是牛家的佃户。
江舟要找的那家人也不例外。
据他打听的消息,那家农户,男的是给牛家种庄稼的,其妻是在牛家内院里扫洒打杂的。
庄里的人都知根知底,随意拦了个村汉问了几句,就知道了那家人所在。
依路寻来,便看到一座简陋的农家。
黄土彻墙,干草铺顶,用一些枯枝围起来的篱笆。
还离着几丈远,便闻到一股牲口的味道。
广陵王直接就捂起了口鼻,满脸嫌弃。
他出入之地,尽是富贵雅致之所,何曾来过这种地方?
不过为了看热闹,竟生生忍了下来。
“有人吗?”
江舟站在篱笆外叫了一声。
“嘎吱……”
破烂的木板门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
里面走出来一个满脸褶子,皮肤枯黑的汉子。
一看便是风吹日晒久了。
汉子虽然满面风尘,但还算精壮,不过面上却隐隐带着几分沉郁之气。
见子江舟几人,露出几分疑惑:“你们是……?”
三人身上的衣物,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广陵王的一身华贵装扮,能闪瞎人的眼。
曲轻罗虽是一身素白,却是仙气充盈。
相比之下,反倒是江舟平平无奇。
江舟道:“大哥可是牛大山?”
汉子迷惑道:“我是牛大山,这位贵人……”
“是这样的……”
江舟说出来意,牛大山顿时脸色一变。
“这个臭小子,又给老子惹祸!”
江舟开门见山道:“大哥,我们来此,就是想问问,这个东西,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牛大山神色变幻,扫了一眼三人身上的装扮,心中暗叹。
他知道来人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若是他执意隐瞒,不知道会招来什么祸患。
“罢了,既然三位贵人都找来了,那东西,贵人就带走吧。”
“那东西?”
牛大山打开篱笆:“贵人请进吧。”
三人走了进来,牛大山也不多说,带着他们绕过前院,来到屋子侧边的一处空地。
拿着一把木锹,几下就刨开了地面。
那处地面土质很松,应该是新填的土。
“这是……”
第454章 地仙 (求订阅、月票)
“这是……”
“什么玩意儿?水缸?”
广陵王好奇地蹲在土坑边上。
土坑里是两个大概半人高的大缸,口对口倒扣一起。
上面沾满了灰扑扑的土块,都干硬结成了如石头般坚硬。
看起来年头应该是不短了。
“江兄弟,你们就是来找这玩意儿的?”广陵王有点大失所望。
合着不是来找牛家麻烦的?
江舟没有理他,朝牛大山道:“大哥,那东西就是从这里面来的?”
牛大山脸色有点黯沉,像是有什么极重的心事。
江舟叫了两声他才反应过来。
闻言点头道:“对,就是这东西。”
说着他半蹲了下来,一双筋肉突起的手臂抱上了底下的大缸。
“劳驾贵人搭把手,搬出来看看就明白了。”
江舟还没动作,曲轻罗已经云袖轻挥,两个倒扣的大缸顿时如绵絮一般飘了出来,轻轻地落到了地上。
牛大山瞪着一双眼,呆愣了许久,才回神来。
什么话都没有说,从土坑里爬了出来。
不过原本就有些佝偻的背弯得更低了。
低着头,默默地走到倒扣的大缸边上。
然后在三人诧异的目光下,跪了下来,磕了几个头。
嘴里念念有词:“大仙有怪莫怪,不是俺要打搅大仙,实在是没有办法。”
“您老人家要是再在俺这破烂地方,怕是要保不住了。”
“这几位都是贵人,您老人家要是跟他们回去,肯定比在俺这破烂地强,”
“大仙,您要是没有意见,俺这就要搬开缸了……”
说到这里,他一连磕了三个头,然后默默地等着。
“嘿,你这汉子有意思,对两个瓦缸磕头,还大仙?”
“难不成这俩大水缸还成精了?”
“这倒有意思了,本……我可从来没听说过水缸还能成精的。”
广陵王满脸兴致地围着大缸,想从中看出端倪来。
江舟斜了他一眼。
之前没看出来,这货还是个话痨。
牛大山此时已经从地上站起,抱着倒扣在上头的大缸一用力,便抱了起来。
吃力地将大缸放到了一旁的地上。
江舟三人已经顾不得他,都被缸里的东西吸引了目光。
确切地说,那是一个人。
女人。
这女人一身黑衣,盘膝坐在缸中。
一头黑发极长,从头上垂落,披散身上,如同一个黑色丝绸外罩一般,在缸底还盘了好几圈。
双手交叉抱胸,十指指甲竟然极长。
绕身数圈有余,怕是有一丈多长。
脸庞被长发半遮,看不真切。
不过哪怕仅从露出的鼻梁、嘴唇,也能看出这是个很秀丽的女子。
牛大山不等三人问,就主动说了出来:“好教几位贵人知晓,前些日子,俺想在这里挖个土坑出来,腌几缸菜,”
“可没有想到,却把大仙给挖了出来。”
他指了指大缸里的女子。
广陵王好笑道:“这不就是一具尸体吗?你怎么叫大仙?”
“贵人可不敢胡说。”
牛大山忙道:“这可不是尸体,是地仙!”
广陵王看着那具没有了生气的尸体,失笑道:“地仙?哈哈。”
他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也没有在意牛大山情急之下对他的无礼。
以他的身份,还至于跟一个庄稼汉一般见识,更不可能与其争辩。
“确实是地仙。”
曲轻罗凝神看了缸中女子一会儿,忽然开口道。
“古时有一种法门,与尸解仙有几分共通这处。”
“听闻这类法门,是在大限到来之际,道行进无可进,便将自己封入器物之中,再器物上刻画符咒,使自身精气神意不能外泄,以此苟延残喘,”
“再埋入地底,借地脉之气滋养,或千年,或万年,便能破土重生,再活出一世。”
曲轻罗抬头看向江舟:“此种法门,并非什么秘密,在民间也多有流传,只是市井凡夫无知,见其神异,又是于地底而出,便传为地仙。”
“其实便是尸解仙的一种。”
“不过此类较之真正的尸解仙,只存神魂,却是将肉身也保留了下来。”
江舟闻言恍然。
刚才曲轻罗说是地仙,还吓了他一跳。
以为是鬼神图录中所载,与天地同君的那种。
真要是如此,他扭头就跑。
广陵王满脸好奇,又凑到了大缸前:“还真有地仙?我怎么没听过?”
他看向曲轻罗,脸上有期待之意。
不过曲轻罗却懒得理他,甚至看也不看一眼。
直到江舟也开问询此术,曲轻罗才开口道:
“此类旁门异术,难入大道,较之尸解仙都不如,而且所费极大,仅仅是将一身精气神意封存,就不是一般的仙门能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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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要合用的奇宝作为容纳自身之物,在封存之前,还需用大量的天材地宝浸泡炼身,”
“在封存之后,还需要有道行精深、修为深厚的高人,在宝器外书画符咒,”
“再以寻龙点穴之法,找出地脉所汇之枢纽,埋入其中,”
“此后,还需有人在旁守护,否则稍有不甚,前功尽弃,肉身崩灭,魂飞魄散。”
江舟闻言不由乍舌:“这真是……”
几乎是不可能的。
别的都先不说,就只守护在旁这一条,有几人能找出一个能为自己守护千年万年的人来?
有这忠义心的,没这道行能活这么久。
能活这么久的,也不大可能甘于寂寞。
这么看来,这种法门,无论能不能成道,为人所弃也是理所应当。
“这么说来,能施行这般法门的,不是传承久远的仙门大宗,便只能是……”
江舟说着,与曲轻罗对视一眼。
也只有有传承的仙门大宗,有这种条件。
除此外,就只有一个王朝了。
这倒那只青金钏对上了。
这缸中女子,若真是前祀帝姬,还真有这样的条件。
王朝未灭时,恐怕帝室都自信自家有万世不朽之基。
只要江山还在,谁敢,又有谁能对触动帝姬的道躯?
只是若真是如此,那就有些奇怪了。
若是前祀地姬在以地仙之法重修,那怎么会在这种所在?
她的守尸人又在哪里?
第455章 穷病 (求订阅、月票)
“我说二位,能不能收敛些?”
广陵王有些吃味地看着江舟和曲轻罗两人“眉目传情”。
他现在算是回过味儿来了,江舟为什么对他有种厌烦嫌弃。
明明上次见面,还挺好相处的一个人。
在看到曲轻罗这位圣女对自己和对江舟差别巨大的态度后,广陵王感觉自己被塞了满嘴酸梅。
看这模样,这位令天下多少高门俊杰、仙家子弟趋之若鹜的九天圣女,竟然坠落了凡尘。
要是让人知道,恐怕又会是一场巨大的风波。
连他自己都有些暗暗吃味。
不过……
太过分了!
本王问连看一眼都欠奉,他问就知无不言,还当着本王面就明送秋波。
广陵王幽怨地瞪了了江舟一眼。
江舟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也没有理会这个有点奇葩的郡王。
用传音入密与曲轻罗讨论那具“女尸”。
前祀“余孽”,非同小可。
何况还是位帝姬,传出去必然会招来麻烦。
而且正如他现在和曲轻罗所说的内容。
这具“女尸”,十有八九是和前祀帝陵有关。
要不然也太巧合了些。
大堆的仙门中人正散布在黄河上,寻找前祀帝陵。
这里离黄河不算远,偏偏就出现了一具疑似前祀帝姬的女尸。
“咳、咳咳……”
江舟正在与曲轻罗无声讨论,广陵王在一旁满心不是滋味。
旁边简陋的房屋里传出一阵虚弱的咳嗽声。
牛大方神色一变,不顾江舟几人,急匆匆地就跑了进去。
江舟与曲轻罗虽然没有跟进去,但一墙之隔也难以阻碍他们的耳目。
屋里还有个妇人,躺在一张用干草铺成的床榻上。
面无血色,神情虚弱痛苦,嘴角有一丝刚咳出的血渍。
两人相视一眼,江舟回头看了一眼缸中“女尸”,将两个大缸重新倒扣,拿出弥尘幡对着大缸摇了摇,便收了进去。
然后便朝屋中走去。
广陵王虽然有些嫌弃,却也捏着鼻子跟了进去。
“当家的……你不用管我了,我是不成了……”
才进了门,便听到那妇人虚弱的声音。
“闭嘴!你这婆娘瞎说什么?”
“宝儿还小,可离不了人,你这婆娘难道想撒手不管?那可不成,你嫁给了俺,就得乖乖服伺俺一辈子。”
牛大宝坐在一旁,虽然语气粗暴,却透着浓浓的情意。
他手里端着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熬出来的汤,上面飘着几根像草一样的东西,还有一片密密麻麻,如同蚂蚁般的小虫子。
广陵王好奇地伸长脖子看了一眼,顿时头皮发麻。
几人进来,牛大宝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不再理会。
他神情中带着一种麻木。
即便明知江舟几人是贵人,也与他毫无关系。
若不家中挖出了那么一个祸端,他也根本不会把人请进来。
这种麻木,江舟不是第一次见。
初至此间时,流落荒野,与那些流民同行数日,他太熟悉了。
那是对生活没了希望的麻木,与行尸走肉无异。
相比于那些流民,牛大宝还算是好的。
江舟忍不住道:“牛大哥,大嫂这是得了什么病?”
“没什么,咱们这些下贱人家,大都这样,熬一熬就过去了。”
牛大宝闻言抬了抬眼皮,又垂下。
“哎,我说你这汉子,婆娘有病你不带她去看大夫,就扔在这破地方熬?”
广陵王看不过去,叫了起来:“没病也让你给熬出病来了!难不成你存心想熬死她,另娶一个如花似玉的婆娘?”
对于他的指责,牛大宝只是抬起眼皮瞄了一眼,便没再理会。
倒是干草榻上的妇人,挣扎着半撑起身子,黯淡无光的浑浊眸子在江舟几人身上扫了几下,才朝广陵王道:
“这位……贵人,俺、俺当家的不是这样的人,他说得没错,俺这病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熬一熬就过去了……”
广陵王闻言,更是气得笑了。
合着他这难得的好心,人家还不领情。
“这倒是稀奇了,本……我刚才还听你说自己不成了,看来你是知道自己病得很严重了,都病得不成了,还没有什么大不了?”
那妇人牵出一丝勉强的笑容:“好教贵人知晓,俺这病啊,俺们这样的下贱人家大多都会得的,都惯了,看着厉害,熬一熬,没准就过去了……”
广陵王笑道:“哦?什么病这么有意思?我倒想听听,你们大都会得,难不成是疫病?那可不是小事啊。”
江舟已经忍不住,伸出脚在他脚面上狠狠地跺了一下。
“哎哟!”
广陵王顿时抱着脚跳了起来。
“你干什么!疯了!”
江舟却懒得理他,朝牛大宝道:“牛大哥,嫂子确实病得不轻,怎么不请大夫?听说你在为牛家做事,牛家是江都数一数二的大户,难不成底下的人连大夫也请不起?”
牛大宝眼中带着几分迷茫:“主家确实是很富裕,但这和俺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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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看着他神情中的理所当然,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却化作了轻轻一叹。
广陵王现在也回过味儿了,没计较江舟偷袭他的事,凑过来道:“你知道她得的什么病?”
江舟斜了他一眼,吐出两个字:“穷病。”
“穷病?这是什么病?”
广陵王满眼迷茫不解。
江舟没理他,看向曲轻罗。
曲轻罗正看着那女人,目露不忍。
见江舟看来,便轻声道:“积劳成疾,生机耗枯,五脏衰竭,回天无术。”
广陵王这才恍然大悟:“嗨,就是累的饿的呗,说的那么玄乎。”
“不是,我说牛大山,你们那主家就这样对待下人的?”
“家里守着金山银山,竟然连下人都吃不饱,这牛兴祖也太不是东西了吧。”
牛兴祖是如今牛家之主,以广陵王的身份,也用不着客气。
江舟摇摇头:“广陵王,莫说是牛家,你自家也有不少农庄,你可曾去看过?恐怕也不比姓牛的好多少吧?”
“不可能!”
广陵瞪着眼睛,不过眼珠微转的模样,显然有些心虚。
他确实没去看过。
江舟不再理他,拉着曲轻罗走出屋外,看着远处连绵的田亩,已经快到了收获的时节,满目是金黄,风一吹,便涌起连绵金浪,十分壮美。
却不由长叹一声道:“春种一粒粟,秋成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轻罗,你当初说过,权贵的田地越来越多,能养活的佃户也会越来越多,现在,你可明白了?”
第456章 影子 (求订阅、月票)
“春种一粒粟,秋成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曲轻罗低声重复着江舟念出的诗句。
眼中有迷茫之色,还夹杂着几分悲悯。
江舟有些不忍,说道:“想不通就不要想了,以后你会慢慢看到的。”
这样的人,会越来越多的……
其实他也是看到牛大山家中的情景,才意识到,大稷目前的形势,恐怕要比大多数人看到的还要严重得多……
还在屋里的广陵王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眼中若有所思。
再看向江舟,目中泛着光。
似乎在看着某种有意思的事物,又或是一个稀世的珍宝。
这一趟颇为顺利,只是几句话,便弄清了那青金钏的来历,还挖出了一具疑似前祀帝姬的女尸。
不过却因目睹了牛大山妻子生病的事,曲轻罗仿佛陷入了某种难以自拔的状态中。
站在屋外,沉默了许久。
气氛有些压抑,广陵王虽然跳脱奇葩,这时竟也不敢打扰。
这一来,就耽误了不少时间。
直到牛大山照顾妻子睡下,从屋子里出来,曲轻罗才回过神来。
牛大山出门来见得几人还没离开,颇为意外。
不由道:“几位贵人,时辰不早了,此处偏僻,晚了,回城里的路可不好走。”
广陵王笑道:“怎么?你这是赶我们走啊?你一个村汉,还挺有意思,你知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牛大山低着头道:“几位自是贵人,俺是低贱之人,这里也是贫贱所在,实在不是贵人久留之地。”
“嘿,你这汉子,果然有意思。”
广陵王见他如此,反倒有些对他刮目相看起来。
以往他见的人,哪个不是对他又敬又怕,上赶着巴结。
今天遇到的人,竟然都对他不屑一顾。
江舟和曲轻罗就算了,毕竟他们身份也不凡。
这区区一个村汉,竟还赶起他来了。
“我们走吧。”
江舟这时开口道。
“诶,别啊!”
广陵王本来早就想离开这个又破又脏的地方,不过村汉有赶人之意,他反倒不想走了。
江舟却没有理会他,和曲轻罗转身就走出了篱笆。
“哎!哎!”
广陵王叫了几声,没得到回应,愤愤地跺了一脚,就赶紧追了上去。
牛大山见几人离去的背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转身回到屋里,来到草榻前。
刚刚睡下的妇人竟又睁开眼。
“你怎的又醒了?”
牛大山责怪道:“快快歇息了,你现在身子骨弱,不能多耗气力。”
妇人没有听他的,面上带着几分担忧道:“当家的,你是不是把大仙让那几个贵人带走了?”
牛大山皱着眉,点了点头。
妇人担忧道:“要是那……再来的话,当家的,你要怎么交代啊?”
牛大山闻言,面上有些烦躁:“这事你甭管,那东西是个祸害,留着迟早出事。”
妇人疑惑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干脆听了那人的话……”
牛大山皱眉道:“你当那人是个好人?依俺看,那八成是个妖魔,东西给了出去,能不能真的治好你的病先不说,但能不害了俺们一家三口就谢天谢地了。”
“那三人不是寻常人,把大仙给了他们,再想要,自去与他们争去,与俺们无关。”
牛大山说着,发现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屋中更是昏暗不见光,心中更加烦躁。
便起身来到一旁,用火石点燃了家中仅有的一盏灯。
这灯里的灯油,还是用他自己从黄河里打上来的一种鱼,肚子里的油脂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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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祖上传下来的手艺。
要不然他们家也用不起灯。
他家祖上是渔民,靠着黄河为生。
到了上父亲那一辈才上了岸,到这牛家庄来种地。
火苗跳动,墙上映着两人的影子。
牛大山坐到了草榻边,说道:“宝儿还在他大婶家?”
妇人点点头:“我这身子骨,实在没办法照料宝儿,只好先送过去。”
牛大山点头道:“在他大婶家也好,就算有事,也省得跟俺们一起遭了殃。”
妇人本就苍白的脸色又是一白:“当家的,能有什么事?不是都把大仙请出去了吗?”
牛大山道:“送是送出去了,但就怕那人迁怒俺们,谁知道呢?俺们命贱,就算没有这事,也难说能见到明天。”
“宝儿生在俺家,是上辈子造孽了,一顿饱饭没吃过,在他大婶家,还能吃上顿热乎的。”
“就算俺们没了,他大婶看在往日情分上,也不至于把宝儿扔外面去。”
他说这话的时候,竟没有半点畏惧害怕。
寻常人都畏生惧死,即便是修行中人也不例外,甚至更加惜命。
否则也不会费尽心思要得长生。
堪破生死,乃是修行中的一大难关。
但这无数人难以堪破的生死大关,在这个低贱的村汉身上,竟然是如此风轻云淡。
只不过,此时若有人这么对牛大山说,牛大山定然会唾他一脸。
有谁不想活着?
不过是麻木了罢了。
“哼……”
草榻上的妇人忽然闷哼了一声,捂着心口,整个人痛得在草榻上躬成了虾米一般。
“心口又犯疼了?”
牛大山见状,眼中虽闪过一丝关切,却没有太大的反应。
起身在一旁用几块烂木板、几块石头搭的桌上,端过来一碗黑糊糊的汤水。
又在墙角一个瓦罐里抓出了一把物事,撒进了汤水中。
竟是密密麻麻的一片虫子,浮在汤面上,还在蠕动。
来到妇人面前,便喂她服下。
妇人竟然也面色如常,一饮而尽。
苍白的脸色,竟恢复了几分血色,剧烈的疼痛也缓解了下来。
牛大山舒了一口气:“还好大仙教了俺们这办法,要不然,你这婆娘就算要死,也死不痛快。”
妇人长舒一口气,露出不安之色:“大仙对俺有恩,俺们就这么把她请出去,若是她醒过来……”
牛大山道:“放心吧,俺看那三人也不像是什么歹人,大仙到了他们那里,比在咱们这破地方强多了。”
“行了,你别说话了,快躺下。”
牛大山按着她的身子,扶着她慢慢躺下。
“呼……”
他们这屋子简陋得很,一阵微风吹过,从无处不在的破缝透进来。
吹得灯烛摇曳不停。
他们印在墙上的的影子也跟着摇了起来。
只不过摇着摇着,竟多出了一个……
两个影子,变成了三个……
第457章 灯花 (求订阅、月票)
“嘎嗄嗄……”
一阵怪笑声凭空响起。
像是夜枭在鸣叫,带着一种似铁刀摩擦着石板的刺耳之感。
刚刚躺下的妇人像是被刺了一下,猛地坐起来,脸色煞白,惊慌失措。
牛大山面色也是一白,不过被他强自压抑住,起身挡在妇人身前。
神色惊惧地看着灯影摇曳的土墙。
一道影子从灯火之下,一直绵延到墙上,拉得又长又细。
随着这阵怪笑声,那个影子越拉越长。
最后竟然从墙上脱落。
然后又越来越短。
渐渐缩回灯火之中。
然后微微一扯,竟从灯火上脱离。
一道佝偻的黑影从火苗上慢慢走了出来。
于微薄的灯火之中,渐渐露出一张苍老的面容。
纹如老树皮。
白首佝背,手拄一杖。
杖头悬挂一盏花灯。
牛大山吞咽了几下,涩声道:“老、老人家,您、您怎么又来了?”
“嗄嗄嗄……”
怪异老妇怪笑道:“你的妻子病重,唯老妇我能理,此前早有良言在先,病发之时,点灯祈祝,老身便出,救你妻子,你何不照做?”
牛大山虽是一介村汉农夫,性子却勇直刚硬。
他知道这老妇十有八九不是人,根本就不信她的话。
退一步说,即便老妇说的是真的,他也不想去求一个妖魔。
牛大山强抑畏惧,说道:“老人家,俺和这婆娘都是贱命一条,死也就死了,实在不敢劳烦老人家。”
“倒是难得。”
老妇闻言又嘎嘎笑了起来。
这是她第二次来,也是第二次遭拒。
但她没有半点怒意。
“嘎嘎,你这村汉还是个刚勇之人,可惜了……”
“你若出身好些,未必不能成一番大事。”
“即便是早十年遇上老身,老身也能给你一番造化,”
“如今你虽刚勇不减,却倒底被这贫苦磨没了心气。”
牛大山小心翼翼地道:“不劳老人家挂心,俺就是个村汉,家贫命贱,也不敢奢求成什么大事,只要有口饭吃便成。”
说着,他又忙道:“老人家,您若想找那位大仙,可是来迟了,今日来了几位贵人,已经把那位大仙请走了。”
“是吗?”
老妇苍老的面容也不见喜怒,只是瞥了一眼桌子上的碗。
妇人刚刚喝完的黑汤,此时还剩下一些沉底。
尚有一点点小虫在其中蠕动。
“原来是得了她的三尸九虫……”
老妇并不像是在对牛大山说话,而是在喃喃自语:“以她的道行,封尸已近万年,虽离重塑造化,成就地仙还差些火候,倒也足以成就地仙之躯……”
“看这尸虫模样,确是如此了……”
“只是可惜了……”
“嘎嘎嘎……”
老妇又怪笑起来:“九山九仞,功亏一篑,合该是老身造化……”
老妇于怪笑声中抬起头来,看向惊惧的牛大山:“那汉子,这尸虫虽有奇效,但你婆娘可是生机耗尽,气血衰竭,说明白些,就是她的气数到了,寿尽了,再有奇效,也难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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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是不想看着她心绞而死,便点灯祈我,届时或还能保她一命……”
说着,脚下竟化成黑影,渐渐拉长,与灯火相连。
整个人慢慢地都变化成影,缩回灯火之中。
不多时,便再也不得见。
“呼!”
牛大山重重呼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到了草榻上。
已经是满头地虚汗。
他婆娘惊惧之极,此时一放松,竟直接昏睡了过去。
……
官道上。
江舟、曲轻罗正飞速御空疾行。
广陵王甩开双腿,在地上狂追。
虽然有些狼狈,却也竟没有落下。
一边跑,一边叫喊:“喂!我说你们跑什么啊!等等本王啊!本王跑不动了!”
“你所料果然不差,但想不到竟是灯花婆婆。”
江舟和曲轻罗没有理会他的叫喊。
刚才他们并没有离开。
而是看出了牛大山似乎有什么隐情,便想留下来探探。
却没有想到,探出了个灯花婆婆来。
江舟被宝月和尚堵截那天,曾与这灯花婆婆照过面。
所以一见到从灯火中走出的老妇,便认了出来。
他根本不敢再看,直接拉起曲轻罗就跑。
广陵王一头雾水,本想看的热闹没看着,反而跟着跑了一路。
肺都快喘了出来。
江舟知道,自己几人虽然远远地躲着,又跑得极快,但那灯花婆婆必定早已经发觉。
那可是一位一品。
被人窥视,怎么可能没有察觉?
以一品至圣的能力,江舟也不认为自己等人跑得快,就能逃得过。
所以他们往这官道上跑。
一来是官道上人来人往,不定就会有什么大人物行经。
二来,官道之上截杀行人,依大稷律是大罪。
但,无论是哪一条,都是极微小的概率,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
灯花婆婆身为一品至圣,也不大可能会怕了大稷律法。
与其指望这些,江舟不如指望那老太婆会忌惮九天玄母教和广陵王的身份,不会伤害曲轻罗和广陵王。
至于他自己倒好办。
他这次出城,不过是一具幻梦身罢了。
本就是防着灯花婆婆出现。
没想到还真碰上了。
“嘎嘎嘎……”
三人正玩命地跑着,忽闻一声怪笑响起。
江舟和曲轻罗、广陵王都发现周围的光线忽然扭曲起来。
在江舟眼里,周围的景象就像是万花筒一样,重重叠叠,却又扭曲着一个个螺旋。
三人似乎陷入某个极其怪异的所在。
无论他们怎么跑,都是在原地,根本无法往前一寸。
曲轻罗云袖轻挥,头顶、足下、四周,一个个光辉轮盘显化。
道道爻卦轮转变化,虚空一阵摇曳,三人似乎一下就被吞没,陷入虚空不见。
下一刻,又从虚空中钻出。
周围却仍是那一副怪异的景象。
江舟和曲轻罗索性停了下来。
“喂!这怎么回事?”
广陵王终于追上二人,满脸惊乍地叫道。
江舟还没有说话,忽见前方有一点火苗亮起。
竟是根拐,悬着一盏花灯,无人持着,缓缓自空中飘来。
一如他在牛大山家中看见的一般,人影从灯中缓缓出现。
变成了三尺高的老妇……
第458章 不讲武德! (求订阅、月票)
“嘎嗄嘎……嘎!”
一阵怪笑声从三尺高老妇口中发出。
只是还没笑出几声,便被迫嘎然而止。
因为江舟直接迎面就给她来了一棒……
哦,是迎面就打出了一离合神光。
灯花婆婆即便是一品至圣,也是被打得猝不及防。
她根本没有想到,这样的情况下,江舟居然还有胆子先对她动手。
而且动得如此果决。
话都没说一句,当头就揍。
年轻人不讲武德!
这一道光似虚似实,时虚时实。
赤红中有湛蓝流光流转。
时而如氤氲之气,时而如跳动的火焰,时而又如冰霜凝结的冰晶。
只是一刹那,便转化了几种状态。
但却在这刹那间,就已经糊到了灯花婆婆脸上。
灯花婆婆虽然惊愣,但也没有放在眼里。
她并不相信一个四品不到的小辈,有什么手段能伤到自己。
只不过神光糊到脸上时,她神色变了。
同时发出了一声戾啸。
疼的!
江舟这一击之下,四周如万花筒般扭曲成螺旋的空间,竟然恢复了正常。
似乎他这一击令灯花婆婆受到了极大的震动,连术法神通都无法维持。
连曲轻罗和广陵王都对他侧目不已。
尤其是广陵王。
虽然他修为不及二人,但也不是凡夫俗子,眼力不俗。
看得出眼前老妇不好惹,至少是上三品的老怪。
这江舟竟然见面就揍,似乎还把对方给伤了?
这胆气,这手段……
江舟顾不上旁人目光。
他也没有想着趁机逃跑。
没有用。
离合神光虽能落人元神,但对方可是一品,差距着实太大。
江舟完全不指望能一击阴死对方。
所以他再次出手了。
这次虽说是幻梦身出来,但他也着实准备了一番。
就是为了应付这种情况。
刚刚得到的九口修罗化血刀已经化作九道飞虹,斩向灯花婆婆。
法宝摄心铃飞出,当空摇动不止。
叮铃铃之声不经。
出手尽是直指神魂。
离合神光落人元神,修罗化血刀戮人神魂,摄心铃慑人阴神。
换了寻常人,哪怕是中三品,猝不及防之下,恐怕立时三刻便要魂飞魄散。
只可惜,他面对的是灯花婆婆。
灯花婆婆也不愧是一品至圣。
被他当面暗算之下,蒙头狂打。
不见动作,摄心铃却只摇了片刻,便猛地一颤,从空中坠落。
修罗化血斩落,却斩了个空。
灯花婆婆眨眼便不见了人影。
江舟一咬牙,双手齐出,雄浑的功力澎湃而出。
强行改变了九口化血刀的方向,朝着还留在原地的那盏花灯斩去。
“贼小子敢尔!”
苍老的声音厉喝。
九道血芒不停,已斩过花灯。
灯光猛地暴涨,似乎连天地间都跟着颤了一颤。
花灯倒飞而出,落入灯花婆婆手中。
老妇看着短了一截的灯火,脸上露出几分痛惜。
这时曲轻也动手了。
光盘旋转,天地山泽,风雷水火齐涌。
江舟身形连闪,变幻无端。
人影不断闪现,在九口修罗化血刀之间倏忽来去。
竟以一人化九人,同时操控着九口化血刀。
以刀为剑,一人成阵,以六脉神剑阵,斩向灯花婆婆。
他虽是以“六脉神剑”和“六脉神剑阵”为参照创出的剑法与剑阵,但其实早就脱离了两者的范畴。
技尽而近道。
在曲轻罗显化的天地万象的间隙间,无孔不入,如狂风暴雨般袭向灯花婆婆。
这种凶狂残暴的势态,看得躲在一旁的广陵王脸颊抽搐不已。
真不愧是公认的凶人狂人,打起架来竟然更凶残。
这些的凶人,居然还有人认为他是靠着后台欺负人的纸老虎,其实自己的本事稀松平常得很?
之前几次,虽然江舟接连搞出震动江都的大事,但似乎从没有亲自出手。
以至于这种说法的流传,还有不少人认可这种说法。
明面不敢说,暗地里却在酸不啦叽地说这个江舟就是走了狗运的家伙,拜了一个好师门。
广陵王虽然不信这样的人会是一个本事寻常的,不过对于他的修为道行也确实还存疑。
现在嘛……
以后谁再敢在本王面前说这种话,大耳刮子伺候!
在江舟和曲轻罗的狂追猛打之下,饶是灯花婆婆见多识广,也不由微微色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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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些手段还不足以令她慌乱。
即便江舟与曲轻罗联手,在她看来也不过是如同小孩子过家家一般稚嫩可笑。
但曲轻罗且不说,传承自九天玄母教,其术法神通本就是天下闻名。
这个姓江的贼小子所使的手段、法宝,却没有一个是她知道的。
但却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尤其是之前蒙头糊了她一脸的那道神光。
若是这小子已入圣境,刚才那道神光足以令她摔个大跟斗,甚至伤及本源。
简直可怕……
灯花婆婆其实此番本无恶意,此时却也忍不住生出几分杀机。
不过脸色一阵变幻,还是忍了下来。
举起花灯,蒙蒙灯光罩身。
无论是曲轻罗还是江舟,哪怕手段尽出,也越过灯光半点,无法近其分毫。
“小子,够了!”
“老身不是来找你麻烦的!”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若是能伤其分毫,江舟是绝对不会听她说半个字。
对于敌人,要说也是先打死再说。
尽管这样,对方有可能听不到了。
可惜的是,即便占了个先下手的便宜,他们却半点也强不了。
甚至近不了人家的身。
这还打个屁?
再打下去,就是泼妇当街撒泼了。
所以,他很干脆地将九口个罗化血刀拢在一起,收回了弥尘幡中。
曲轻罗见他如此,也罢了手。
赤足踩在虚空,与江舟并肩而立。
“你想说什么?”
灯花婆婆见他停手,松了一口气。
同时目光扫过曲轻罗,暗暗吃惊。
这九天玄母教的圣女,身份非同寻常,怎的有点唯其马首是瞻的模样?
灯花婆婆目光落到江舟身上,闪动着几分复杂的神色。
没有当即回答江舟,说道:
“不瞒你说,按老身意思,你敢伤我孙,本当要拿你抽筋炼髓,即便你能缩在那个龟壳子里,又能缩多久?”
“老婆子活了两千三百七十年,至少也能再活六百三十年。”
“有本事,你就在里面缩上几百年,耗到老婆子三灾临头,灰飞烟灭之时!”
第459章 延续香火 (求订阅、月票)
灯花婆婆说着,眼中出现几分恨色。
看得广陵王心惊胆战。
这几句话让他猜到了这个老妇的身份。
这可是一位一品至圣啊……
他这个郡王在别人那里了不得,在这种存在面前,比屁大不了多少。
不晓得他父王的名头镇不镇得住场面……
她待会该不会迁怒本王吧?
早知道不来凑这个热闹了……
早知道这江舟是个灾星了……
怎么就是不信邪呢……
广陵王在一旁默然哀嚎。
江舟淡定地看着灯花婆婆。
他知道对方虽然说得吓人,但既然没有直接动手,现在也不会动手。
否则他们无力反抗。
他现在积蓄的真灵,未必能撑得起关二爷出一刀。
至少不足以斩杀一位一品至圣。
果然,灯花婆婆恨着恨着,又忽然笑了起来。
“你果然不是一般人,连这小子都怕得打摆子,你竟不怕老身?”
被她目光扫过的广陵王老脸一红,想要撑一撑,但发现自己的腿不大听使唤,抽筋一样微微抖动着。
江舟笑道:“前辈若要动手,我们即便怕又有何用?”
灯花婆婆笑道:“看来你是有身有依仗,究竟是什么?令你连老身也不看在眼里?”
“宝幢那癫僧如今自顾不暇,恐怕顾不上你……”
灯花婆婆微微沉吟道:“难道在吴郡城外惊鸿一现的那位武圣,真在暗中护着你?”
她瞥向一旁的曲轻罗:“还是说,你是以为有九天玄母教的圣女护着你,老身就不敢对你出手?”
江舟心中微动。
她知道癫丐僧的下落?
面上不动声色道:“前辈,这样的试探就不必了,你若有话,但说无妨。”
“好吧。”
灯花婆婆似乎意外的好说话,点点头道:“说到底,你我之间,也无仇无怨,若说怨,也是你先抓我孙儿在先,还是两次,这点你可认?”
江舟正色道:“提灯童子多行不义,江某身在肃靖司,食君之?,忠君之事,问心无愧。”
这番话听得灯花婆婆和双腿正在打摆子的广陵王侧目不已。
尤其是广陵王,看向江舟,目光中透出敬佩之色。
想不到此人还是如此忠臣义士。
“……”
站在他身旁的曲轻罗宠辱不惊的脸庞忍不住微微一抽。
别人不知道,这些日子与他朝夕相处的她却是有些了解。
这个人绝不是他嘴里说的那种人……
灯花婆婆也不知是被他的“正气凛然”所慑,还是被气的。
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才沉声道:“好,便算如此,他落在你手上,老身也认了。”
“老身虽是方外之人,与稷室无甚瓜葛,却也素来遵从稷法,他犯了法,自有法可依,老身不去过问,”
“但他毕竟是老身孙儿,老身也实难坐视他这般丢了性命,所以,老身豁出这张老脸,此番拦路,却是想向江大人讨个人情。”
她原本一口一个贼小子,这时却改成了江大人。
也不知是为江舟刚才那番话,还是暗含讥讽。
反正江舟看不出来。
果然不愧是千年的老妖怪。
“前辈若想让江某放了他,那便恕难从命。”
江舟摇头道:“家有家规,国有国法,犯了法,就应当依法而决,否则,若人人讲情面,必定国将不国,天下大乱。”
“……”
灯花婆婆干瘪的胸腹剧烈地起伏了几下。
她现在确定了。
这个臭小子,分明是在跟她装疯卖傻。
若不是……
就算拼着得罪他背后的师门,灯花婆婆也要先将他狠狠地打上一顿出出气再说。
灯花婆婆按捺着她的脾气,挤出笑容道:“江大人,老身并非是让你违背律法,只不过是讨个人情罢了。”
她怕江舟再说出什么话来,令她爆发,直接开门见山道:“我那孙儿虽然不成器,却也是老身膝下一根独苗,”
“他犯了事,落入你手,法办便法办了罢,就算是被你肃靖司斩了,老身也认了。”
“不过他虽然没有少胡闹,却没有血脉留下,”
“老身只想讨个人情,让他在死前,留下一点血脉,延续香火,也算是了了老身一个心愿,如此,应当不算乱了规矩吧?”
江舟眉头微微皱起。
不是对方的要求过分,而是太过简单了。
延续香火,在大稷是件大事。
而且不管大稷实际上是如何,还是讲一个“仁”字的。
即便是普通人犯了死罪,有这样的要求,也会尽量满足。
行刑之前,有妻子的就让他们在牢中过上三两夜。
没有妻子的,甚至会让迨冰府的媒官帮着安排。
良家是不可能了,但市井里却有不少专门做这种生意的,替人“传宗接代”的。
有需要,才有市场。
正因为有需要,而且还不少,所以才会有这样的“职业”出现。
说来不可思议,但它就是存在。
这灯花婆婆,也未免太好说话了。
江舟怀疑道:“前辈说的是真的?仅只如此?”
灯花婆婆笑着点头:“仅只如此。”
“嗨,那简单!”
广陵王这会儿不打摆子了,插口道:“这事儿本王就能答应你!”
“老前辈,有您一句话,别说传一根苗,赶明儿本王就安排十个八个女子到肃靖司里,个个天姿国色不敢说,但绝对是良家碧玉,保准让您老满意!”
他是郡王,肃靖司不会不给这面子。
若是因此能得到一位一品至圣的人情,那可太值了。
灯花婆婆却没有让他如愿。
笑着摇了摇头,看都没看他。
只是朝江舟道:“江大人,此事只有你能帮老身。”
果然没这么简单。
江舟暗道。
神色不动道:“前辈,这位是广陵王殿下,他金口玉言,可比江某管用得多,如果他都不能让您满意,江某何德何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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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花婆婆摇头道:“老身的孙儿虽不成器,但老身好歹也是堂堂一品,想做老身的孙媳妇,却没那么容易。”
“老身不要其他女子,老身要的孙媳妇,只有江大人你能给。”
江舟神色微变,语气微冷道:“前辈该不会是看上了江某身边的人吧?”
广陵王两眼圆睁,不由自主地偷偷瞥身曲轻罗。
不怪他这样。
江舟身边,能让一位一品看上眼的,也只有这位了吧?
“嘎嘎嘎……”
灯花婆婆怪笑了几声:“看来江大人很在意啊……”
第460章 诚意 (求订阅、月票)
灯花婆婆怪笑着看向曲轻罗:“曲姑娘,倒是寻得了一位如意郎君。”
曲轻罗闻言没有寻常女子的扭捏娇羞,也没有因此生怒。
只是摇头淡声道:“我与他只是道友。”
她的眼中的清澈,令人生不起半点不信。
因此灯花婆婆微微一愣,旋即叹道:“那倒是可惜了。”
她又看向江舟:“江大人,你放心,老身虽然不惧那玄母教主,却也有自知之明,那不成器的孙儿是万万不敢觊觎九天圣女的。”
“老身要的……”
灯花婆婆嘎嘎一声怪笑:“与江大人非亲非故,不值一提,便是江大人刚刚从那农户家中带走的女子。”
三人闻言都是一惊。
广陵王直接叫出声道:“前辈,那是一具尸体啊!”
江舟目光微闪,也顺着广陵王的话道:“前辈要让自己的孙儿娶一具尸体?”
“嘎嘎……”
灯花婆婆怪笑道:“老身也不相瞒,以九天圣女的见识,当知道那女尸实是一位修炼地仙的前古之人。”
江舟讶道:“前辈难道有办法能让一具尸体活过来?”
灯花婆婆笑道:“她若真能修成地仙,也算是得成正果,自然配得上老身孙儿。”
“不过地仙之法,难如登天,想要修成,谈何容易?”
“而且老身也用不着她活过来……”
“啊?”
广陵王忍不住说道:“前辈,您不是说要给孙儿找媳妇延续香火么?死尸怎么传宗接代?”
他说着,眼珠子咕噜噜转了起来。
似乎想到了某种画面,眼里透出一种怪异的神色。
恶心,又好奇、刺激……
“老身自有老身的法子。”
灯花婆婆嘎嘎怪笑道:“说来也不怕几位见笑,以老身那孙儿的德性,若是此女活了过来,恐怕就不肯嫁了。”
“江大人,此女与你无用,她肉身虽未损,但近万年来,地势变迁,地脉改移,其养尸之地,早就成了一处废地,”
“再加上时机未到,便被人从地底挖了出来,近万载养出来的一口气也散了去,根基毁损,根本不可能再重塑造化,说是死尸一具,也无甚差错。”
“一具无用的尸体罢了,不如成全老身,老身必定铭感五内,日后当有所报。”
广陵王眼巴巴地看向江舟。
不得不说,灯花婆婆的话语真的很有诱惑力。
一品至圣的一个承诺,抵得上千军万马。
金山银山也换不来。
早知道一具女尸有这么大的威力,刚才他就厚着脸皮要过来了。
老实说,江舟也心动。
即便没有好处,他也想把这个有点烫手的山芋扔出去。
仅只是灯花婆婆这个存在,那具女尸拿在手里,就烫手得很。
不仅烫手,还很可能要命。
灯花婆婆现在是一副笑脸相向,很好说话的模样,但谁知道若不答应她,她会不会立即翻脸?
何况她如其所说,这不过是一具女尸,还与他非亲非故。
他之所以找过来,一是对于前祀帝陵的好奇,曲轻罗也一直在寻找帝陵的下落。
二来,是他自己也在图谋女尸身上的东西……
不过,江舟若没有得到女尸前,灯花婆婆要对这女尸做什么他都不会在意。
此时女尸落到了他的手里,那又另当别论了。
不是他松鼠病犯了,只是纯粹不愿这具女尸在自己手里,还被灯花婆婆那孙子“玷污”了。
这理由似乎有点可笑,但他确实是这么想。
“江大人,可是不愿亵渎死者?”
灯花婆婆不愧是积年老怪,像是能看穿江舟内心一样。
见他微现犹豫,便嘎嘎怪笑:“江大人大可放心,老身虽为散修,不比大人大教正宗,却也是堂堂一品,还不屑于做此等凡夫都不屑为之的腌臜之事。”
“老身只需借此女尸,在我孙儿死后,与其缔结一桩姻缘便可,绝不会碰其半根毫毛,江大人若信不过老身,届时大可在旁观礼,也算为我那孙儿大婚作个见证。”
灯花婆婆说完,像是看出了江舟的意动,又趁热打铁:“老身听闻,江大人与那位大梵寺弃徒宝幢有些情分?”
江舟一怔,点头道:“不错,癫前辈如今也是我方寸山之人。”
“方寸山?”
灯花婆婆目光微闪,旋即笑道:“这宝幢倒是好福分。”
其实她心中想的却正好相反。
这姓江的倒是好机缘,拉上了这么一个好手到身边。
只不过……
“既是方寸山门人,此事本不该老身多此一举,不过为表老身诚意,此事更当告知江大人才是。”
灯花婆婆笑道:“大梵寺多年以来,一直在追捕宝幢神僧,只不过此人也非易与之辈,”
“竟以一癫丐之形,游戏风尘,以他之能,也无人能算出其根脚,”
“此前为相助江大人,却显露了形迹,大梵寺与他同列六如的其余几位神僧,尽皆赶到,布下天罗地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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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神通虽高,逃得一次,恐怕也难逃二次、三次。”
“江大人若是愿意成全老身,老身愿举消闲谷之力,相助宝幢神僧,脱出大梵寺追捕。”
江舟闻言不由道:“你知道癫前辈下落?”
灯花婆婆笑道:“消闲谷虽为散修汇集之所,良莠不齐,但遍布天下,耳目众多,想要知道此事,不算难事。”
“好,我答应你。”
江舟果断道:“女尸可以给你,相信前辈堂堂至圣之尊,当不至于食言。”
难怪当日那阵动静之后,就没了癫丐僧的消息。
果然是大梵寺的贼秃干的好事。
他不是没有想过灯花婆婆会不会骗他……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以对方的身份修为,当不至于会用这么下作的手段。
但一具尸体,还无法与癫丐僧相提并论。
就算赌输了,也只是输了一具无关紧要的尸体。
虽有违他的本意,但若有一分可能能救出癫丐僧,也无所谓了。
灯花婆婆闻言,难掩喜色:“江大人果然是至情至性之人,你放心,今日之后,老身便传令消闲谷,全力相助宝幢神僧。”
江舟既然答应了,也没有必要扭扭捏捏。
直接摇动弥尘幡,取出了那具地仙女尸。
不过他还是留了个心眼。
那具女尸身上,戴着许多青金饰物。
从张仲孝手里得来的那只臂钏,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他将这些饰物全都留在了弥尘幡中。
第461章 食言 (求订阅、月票)
灯花婆婆一见女尸更是大喜,伸出枯瘦如鸡爪的手抓,就要抓来。
猛不丁却见江舟身旁的曲轻罗云袖轻抚,竟先她一步将女尸卷到了手里。
灯花婆婆神色一变。
她此番以堂堂至圣之尊,对一个小辈好言好语,几近恳求,本自以为付出了十二分的诚意。
即便对方再是根脚深厚,也当知足了。
所以完全没有心里准备,竟被曲轻罗趁了个空。
灯花婆婆神色阴沉:“曲姑娘,你这是何意?”
曲轻罗面色未变,轻淡依旧:“玷污亡者之躯,非正道所为,我未见便罢,见到了却断难容得。”
灯花婆婆眯起眼,本就阴鹫令人生怖的老脸更加阴郁令人生畏。
“曲姑娘,九天玄母教与前祀并无瓜葛吧?曲姑娘小小年纪,也不可能与这前祀余孽有何牵扯,难道要为一具无关紧要的尸身,与老婆子为难不成?”
曲轻罗不解道:“我和你无怨无仇,为什么要与你为难?”
灯花婆婆胸口起伏不已,曲轻罗这副“纯真”令她心中憋着一股火气,却又难以发出。
装疯卖傻固然可气,更可气的是这种毫无半分虚假的“傻气”。
偏偏她又无可奈何。
想她堂堂一品至圣,一日之内,竟接连在两个小辈面前颜面扫地。
若非忌惮对方根脚,她何必如此委屈求全?
强忍着火气,看向江舟:“江大人,你也是当朝命官,金口玉言,难道答应的事,也要食言不成?”
江舟还没说话,曲轻罗却已皱起眉头:“与他何干?他给了你,这尸体便不再是他之物,我抢到就是我的。”
“……”
灯花婆婆脸都气绿了。
“呵……”
江舟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
对于曲轻罗的举动没有什么意外之色,更没有被人坏了好事的不爽。
反而是一声轻笑后,长长地轻呼了一口气。
也不言语,从怀中取出一张柳叶,在手中化作丈二金刀。
一股如渊如狱的气息在无声之间,便升腾而起。
身后有无穷血气,化作无边血海。
一尊如神魔般的人影若隐若现。
与江舟一般,横刀而立。
如神如魔的气息,几欲淹没人间的无边血海,令广陵王神色惊恐,双腿又打起了摆子。
即便是灯花婆婆这般人物,也不由神色大变。
甚至于周遭百里之外,都被这股恐怖的气息惊动。
许多人纷纷惊起,搜寻起来。
江舟横刀在侧,人虽没变,但一双眉目竟似乎变了个样。
如丹凤睁眼,两点寒星慑魂。
叹道:“前辈,对不住了,她既不肯,江某也不能置她于不顾,便当晚辈食言罢了,前辈若想动手,江某……接着便是。”
“好,好,好!”
灯花婆婆怒极而笑:“老身今日,正要见识见识,名震天下的武道之宗,无双关圣的手段。”
以她的修为眼力,哪里不知道江舟此时的状态有异?
这股气息,绝非他自己的力量。
而是有人把力量“借”给了他。
那一双凤目之中透出的似乎能斩断世间一切,一往无前的刀意,几如实质一般。
如此刀意,即便是燕不冠,也未必能及。
人未至,借他人之体而降临的一股力量,竟有如此威势。
除了传说中在吴郡一刀断万军,一刀斩至圣的那位无双武圣,不作第二人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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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花婆婆身为一品至圣,自有自身的傲气和底气。
即便是那位武圣亲临,她也有一战之力,何况不过一道气息降临罢了?
怒笑声中,她手中的花灯火苗跳动不已。
灯光昏黯淡,却是无孔不入,将四周照得一片黯黄。
天地间的一切,似乎都笼罩在这层黯黄的灯光下。
影影绰绰,蒙上了一股阴森恐怖之意。
花草、树木、乱石、飞鸟、虫兽……
一切闯入这个范围中的物事,都在四面八方投下一个个凌乱的影子。
这些影子似乎活了过来,扭曲摆动不止。
诡异到极点,也恐怖到极点。
广陵王连吞了几下口水,也顾不上此时的江舟已经变得吓人之极,一溜烟地跑到了他身旁挨着。
江舟此时状态奇异。
他并未请关二爷降临,也请不到。
不过是借了二爷神力。
但这一次借力,却与以往所借皆有不同。
不仅是力量增加了,他感觉自己的精神、意志、甚至是心性都变了。
变得心意如铁,万事万物,皆不能动摇一分一毫。
即便是他修得无常金刚,通透如琉璃、不动如金刚的佛门境界,也远远不能相比。
在这种状态下,江舟发现自己以往所思种种,都着实无比幼稚可笑。
妖魔横行,一刀可斩。
小丑跳梁,一刀可斩。
天下纷乱,一刀可斩。
情愫暗生,一刀可斩……
天下无物不可斩!
眼前的灯花婆婆,一品至圣?
不过插标卖首尔!
何足道!
“雕虫小技!”
“斩!”
江舟一声暴喝,手中长刀已经倒拖抡起。
刀光乍起。
一刀斩出,四周的昏黄就如同一块脆弱绢布,应声而裂。
无数黑影发出尖锐的惨啸,化为道道轻烟。
灯花婆婆手中的花灯微微一黯,灯中的火苗肉眼见地短了一小截。
她痛呼一声。
但心下却是大喜。
这小子,果然只是借了一丝力量。
一刀之力,确实是恐怖。
但在她面前,还不够看。
“嘎嘎嘎……”
“江大人,你若技仅于此,今日恐怕老婆子就要得罪了!”
江舟“凤眼”之中无波无澜,心中依然如铁石般不动不摇。
长刀倒拖在后,大步迈出。
一步、两步……越来越快。
倒拖在地的长刀之上,也变得越来越恐怖。
那锋锐之意,令灯花婆婆都心悸不已。
不由怪叫一声,抛出手中花灯。
花灯旋转不止,内中似有无数黑影,如走马灯一般,千奇百怪。
仿佛关押着无数妖魔在内。
此时正要破灯而出,择人而噬。
江舟的蓄势一刀将出。
灯花婆婆花灯中的恐怖也正要放出。
却在此时,忽然听闻一声冷哼自一旁响起。
几个人影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两人之间。
有僧,有道,有俗……
第462章 散仙 (求订阅、月票)
人影有四。
其中三人稍落一人半肩,隐隐以其为首。
此人立于江舟、灯花婆婆之间,双手一分,便见两颗如水泡般的光球自其掌心飘出。
分别朝二人飞去。
江舟只见前方有一股柔和的力道,令他如同一头撞进了水中的感觉。
身后积蓄起的石破天惊之刀势,竟在顷刻之间消弭得无声无息,无影无踪。
再看对面,灯花婆婆也是包裹在一个巨大的“水泡”之中。
那花灯中似乎要破灯而出的地数妖魔影子也不见了踪影。
江舟暗自心惊。
此人好高的道行……
消弭了两人的攻势,那人双手一招,包裹二人的“水泡”便砰然破裂消失。
“灵侯!你是什么意思?为何阻我!”
灯花婆婆脱出“水泡”,当即大怒。
却是不敢有什么异动,只是怒目质问来人。
江舟此时才得了机会看清来者。
一僧一道两俗。
其中两人,竟是他早就见过的。
当初在谷村旧址抓出铁骑亡魂作搏戏的灰袍老者,“丁鹏”的魔刀也是出自其手。
另一个就是当初与他搏戏的老道。
僧人是一个身形微胖,两眼奇大,如蜂似蛙。
竟与当初老道所变化的六僧六道“棋子”中的“僧棋”一般无二。
剩下一个,隐隐为几人之首,刚才就是他轻描淡写,分开二人。
此人一身银衣,气宇轩昂,眉目间自有一股威严贵气。
望之似人间王侯,但恐怕天下间也寻不出哪个王侯能与之相比。
即便江舟不想承认,当初他所见到的楚王,已经是天下难得的雄主之象。
但在此人面前,恐怕也难以相提并论。
灵侯?
这是刚才灯花婆婆质问时脱口而出的称呼。
倒是人如其名。
江舟沉吟之际,灰袍老者已经看向他,笑意吟吟地点了点头。
抬手微按,似乎在示意让他稍安勿躁。
“灯花婆婆,你越界了。”
那位灵侯面对灯花婆婆的怒声质问,只是负手淡淡地说道。
灯花婆婆如此人物,闻言却是脸色一白。
眼中竟闪过一丝惊慌之意。
江舟此时已经撤去武圣之力,一阵虚弱感袭来。
隐隐约约间,似乎听到了一个令他心痛的声音:归零……
不过比起刚才那种虽然强得不可一世,却心性大变的状态,他还是喜欢现在的自己。
“你怪不怪我?”
曲轻罗此时已经走到他身旁,轻声道。
江舟回头笑道:“我怪你作甚?”
曲轻罗淡声道:“我坏了你的大事,也许会令那位癫前辈陷入险境。”
江舟摇摇头:“我该谢你才是。”
“癫前辈有难,我若不救,便是忘恩负义,但大梵寺是何等所在?急切之下,我如何去救?也只有与那灯花婆婆做这交易,。”
“可我若要救人,却将此女尸送出,任他人玷污,也一样是不义之举。”
“做也不是,不做更不是。”
“你帮我做了这决定,我要谢你才是。”
他叹了口气,看向她道:“说起来,我倒怕你对我失望。”
曲轻罗摇摇头,展颜一笑:“我明白,我知你心中不愿,你也知我不会坐视。”
江舟也笑了。
二人相视一笑,却令跟上来的广陵王半张着嘴,看傻眼了。
你俩搁这唱戏呢?
合着刚刚那一出全是你俩的心有灵犀,作戏给人看?
他这是被塞了一嘴狗食而不自知吗?
两人这相视一笑,更是在广陵王心中造成万倍暴击。
欺人太甚!
广陵王在心中悲愤地怒骂。
却忽然有一种酸涩的悲凉感。
觉得自己以往的美人环绕,此时变得有些无味起来……
“呵呵呵……”
“真是一对璧人,世间仅有,天上也无,难得,难得。”
此时,灯花婆婆那边似乎也结束了。
灰袍老者走了过来,一如当初所见,满面笑意。
“江小友,别来无恙啊?”
“许久未见,再见之时,已得此良缘,可喜,可羡。”
江舟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淡然无波的曲轻罗,回头笑道:“前辈误会了,我与曲姑娘只是知己好友,并无男女之情。”
“哦?那倒是老朽误会了,见谅,见谅。”
灰袍老者呵呵一笑,言行举动都有一种慈祥平和,令人顿生好感。
“齐老头,我等与灵侯先走一步,你快些跟上。”
这时,那个老道扫了一眼江舟,神色虽然冷淡,却是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便跟在那位灵侯身后走了。
灯花婆婆也紧随其后,三尺之躯,却有些垂头丧气的模样,竟然都没有再回头看江舟一眼。
似乎完全忘了女尸之事。
灰袍老者朝他们摆了摆手,便回头朝江舟笑道:“江小友,当初南州匆匆一别,不想今日却这般相见,老朽倒是要向小友陪个不是了。”
江舟已经隐有所悟,却还是讶道:“前辈何出此言?”
“小友可曾听过五散仙?”
江舟微一沉吟道:“酒里消闲日,人间做散仙?”
“呵呵呵,这是老朽多年之前,醉酒时所吟,不想传了了去,倒令世人见笑了。”
灰袍老者笑道:“老朽与你刚才所见的几个,便是世人所言的五散仙,惭愧惭愧,不过是几个不成大道,又难舒这人间红尘的老家伙罢了。”
老者说着,笑意吟吟的脸上,露出几分淡淡的落寞。
不过一闪而逝,又重新笑道:“灯花婆婆此番冒犯,老朽代她向小友赔个不是,也想向小友讨个人情,念其爱孙心切,饶她一遭如何?”
灰袍老者说得客气之极。
实际上以他们五散仙的名号,这天下恐怕没有几个人能拒绝得了。
但他并没有半点以势凌人之意。
“小友放心,那小鬼犯了事,该如何便如何,灯花婆婆日后绝不会再去寻小友麻烦,老朽以性命担保。”
江舟微一沉吟,便笑道:“前辈既然开口,晚辈自当遵从。”
实际上他和灯花婆婆并没有什么过节,只是和她的孙子有过节。
既然对方都已经做到这一步,可说是给足了他面子,也没有要求要回那小鬼,他又何必自寻烦恼?
更何况灰袍老者对他可谓是善意十足。
仅仅是那根明庭香,就是个极大的人情。
江舟可不认为他当初杀的那些铁骑能值这么大的价钱。
“呵呵呵,多谢小友,江小友果然心胸开阔,老朽佩服。”
灰袍老者拱手笑道。
江舟正色道:“前辈对江某有恩,又亲手为江某师兄铸了一把世间难得的宝刀,该是江某言谢才是。”
“哈哈哈,老朽只是认香不认人罢了,”
灰袍老者并无意外,也无居功之色,笑道:“那位丁小友来时,老朽便猜出他与江小友关系匪浅,不想却是同门,果然是人中俊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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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现赞叹,旋即又开口道:“小友可想知道,灯花婆婆为何如此费尽心思,向小友讨要那具女尸?”
第463章 天命 (求订阅、月票)
“还请前辈指教。”
江、曲二人与灰袍老者直接就在官道旁的几块大石上坐下。
广陵王也跟了上来,不过他嫌弃太脏没坐,站在两人旁边,伸长了耳朵在听着。
“此事,本也不是什么密事,只是小友不知其中曲折,故而不解其中之事。”
灰袍老者手里把玩着一个小小的棋盘,笑吟吟地看向曲轻罗:“曲姑娘近来应是在寻找黄河底下的前祀帝陵水府吧?”
曲轻罗没有说话,点点头承认。
这事也没有必要隐瞒。
近日来仙门弟子在黄河两岸甚至是是深入黄河底下,大肆搜寻,普通平民都每天都能看见。
灰袍老者点头笑道:“实不相瞒,小友所得的那具女尸,便是出自黄河水府,乃前祀帝室中人。”
“什么!前祀帝胄?!”
广陵王猛地惊叫出声。
他看了看淡定的江舟、曲轻罗二人,不由道:“江兄弟,你早就知道了?”
“咱们兄弟一场,你居然没告诉我,太不够意思了!”
江舟白眼一翻。
谁跟你兄弟一场?
明明是你自己死皮赖脸地跟来,没把你赶走已经意思够够的了。
灰袍老者笑道:“呵呵呵,看来小友早已经知道此女尸的身份了,那倒好说了。”
广陵王得不到回应,不甘寂寞地插嘴道:“难道这女尸身上,藏着前祀帝陵的秘密?帝陵里有前祀留下的宝藏?”
“所以灯花婆婆才想骗……想要这女尸?”
灰袍老者扫了他一眼,笑道:“广陵王殿下所言,也并非不无道理。”
“不过,此尸身上或藏有前祀帝陵之秘,但灯花婆婆却并非为此。”
“她乃是为了前祀残余的一丝天命气运。”
江舟讶异:“天命气运?”
广陵王也乍呼道:“前祀气数早尽,亡了近万载,哪里还有什么天命气运?”
灰袍老者笑着摇摇头:“广陵王殿下有所不知。”
“前祀崇‘天’,乃禀承‘天命’而立。”
“今稷尚人,应人道而生。”
“当年稷代祀室,实乃以人代天,祀稷之战,实为天人之争。”
“如今祀虽亡,其‘天命’却未尽去。”
灰袍老者看向广陵王,露出一丝间有所指的笑意:“令尊襄王,这些年来不是一直奉当今之命,暗中清巢前祀余孽?”
“所是前祀真的气数殆尽,又何来余孽?”
广陵王神色一滞,待看到江舟也眯起眼,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盯着他,不由扯着面皮,讪讪一笑。
“江兄弟,本王来之前,真不知道你此行目的,绝对不是有意跟随,你信我,你信我啊!”
“呵呵。”
江舟皮笑肉不笑地喷出两个字。
还说呢,堂堂郡王之尊,莫名其妙登门拜访就算了。
居然还这么没脸没皮地耍无赖,粘上了他。
果然,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啊。
任广陵王怎么解释,江舟现在也不相信他了。
广陵王江舟是认定了他“居心叵测”,不由用幽怨地眼神看向灰袍老者。
也不知道是怪他污蔑自己,还是怪他不留情面,当面戳穿自己。
灰袍老者自然不会在意,如若未觉地笑道:“灯花婆婆来寻这女尸,实乃为那一丝‘天命气运’,”
“她有一异术,能让其孙于胎中延续血脉重生,这女尸,便是她选中的‘胎’。”
“等等!”
广陵王不甘寂寞,又道:“于胎中延续血脉重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灯花婆婆之前说要这女尸,是为了给他孙子延续香火……”
灰袍老者点头笑道:“此言倒也不假,若是功成,她的孙儿便会于胎中诞出。”
广陵王两眼圆瞪:“那就是……自己生自己?”
灰袍老者笑道:“如此说法,也不无不可。”
广陵王有点傻眼:“这、这叫什么事儿啊……”
江舟和曲轻相视一眼。
也觉得这种事有些不可思议。
而且……说起来未免太过怪异……
灰袍老者笑道:“若是她能成功,其孙便由此成了前祀皇族血脉,前祀天命气运,自然也就落到其身上。”
“即便这世间还有前祀其余血脉存在,至少也能分得一丝。”
“竟然是如此……”
江舟略作沉吟,有些奇怪地问道:“敢问前辈,这一丝天命气运又有何用?”
“难不成,灯花婆婆还想以此天命,复辟前祀?”
他觉得不太可能。
这种事,说起来都荒唐。
万年前,祀何其强大?
都被起于微末的帝稷铁蹄踏破,如今即便还有余孽,最多也不过是小猫三两只。
拿什么来跟大稷斗?
恐怕一露头,就要被打得粉身碎骨。
灰袍老者摇头笑道:“她倒不会如此不智。”
“前祀天命气运,不过是一道引子罢了。”
江舟不解:“引子?”
灰袍老者微微一笑,并未解答他的疑惑,反是缓缓吟出两句偈子。
“凤被鬼吞,熊遭犬噬,日沉月坠乾坤易。”
“一人凌空,王行其下,斗转星移又一载。”
“说不得,说不得。”
灰袍老者摇头笑道:“不是老朽有意隐瞒,实乃天机变幻无常,说出来,就变了。”
“还请小友见谅。”
“前辈言重了。”
江舟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心里却掀起了波澜。
又是这句话……
上次他在方清府前,就看到了那只怪笔写出这句话。
灰袍老者居然也知道这句话……
这到底是什么?
灰袍老者这时道:“江小友,老朽还有要事在身,若无他事,这便要告辞了。”
他似乎就是专门留下来,为江舟解释灯花婆婆之事。
江舟回过神来,连忙道:“前辈,晚辈还有一事……”
灰袍老者一听便笑道:“小友可是要问宝幢神僧之事?”
他手抚长须,微一沉吟道:“宝幢神僧之事,确无虚假,不过宝幢神僧神通惊世,他若不现身,寻常人是难以知晓的。”
“不过江小友放心,此事,老朽会令消闲谷多加注意。”
“大梵寺虽是当世圣地佛宗,但消闲谷也自有一套立世之本,不敢说能与大梵寺相提并论,但助宝幢神僧一臂之力的本事还是有的。”
江舟深吸一口气:“那就多谢前辈了。”
“不谢不谢。”
灰袍老者捋了捋长须,又忽然道:“消闲谷虽为方外之地,但收留了太多无门无派,无根无底之人,少不得出些不孝之徒,”
“不过谷中一向禀承出世之旨,即便有入世之时,也定会遵循当朝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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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灯花所为,背离我消闲谷宗旨,是以我等才现身相阻,”
“虽然如此,她毕竟是犯了大忌,而且其孙干犯稷法,也是顶着我消闲谷的名头,消闲谷责无旁贷,”
“这样吧,为表歉意,老朽再告知江小友一事……”
第464章 天地劫灰 (求订阅、月票)
灰袍老者一边把玩着着那块小小的棋盘,一边在四周缓步走动。
近日江都乃至阳州,都是阴雨连绵。
地面都是湿烂的淤泥。
他踩过之处,都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脚印陷坑中,甚至很快就积了一窝水。
灰袍老者走了好几步,踩出几个水坑,才笑道:“小友可有觉得,近日这江都的雨……多了些?”
一旁的广陵王竖着耳朵,本以为又能听到什么秘事,没想到老者却说了这么一句话。
不由叫道:“阳州之地,本就是雨水多发,江都更是有名的水乡,这有什么稀奇?”
江舟没有理他,若有所思道:“确实是多了些,前辈所言,难道是指这雨水有古怪?”
灰袍老者抚须道:“雨水并无古怪,古怪的是雨水来处。”
广陵王忍不住又抢过话头:“雨水不就是天上来吗?难不成这天上还有古怪?”
说着还抬头看了看天,天色极黑,只看得到夜幕中层层云影。
这时候连灰袍老者也懒得理会这个话痨。
直接无视,对江舟道:“此雨并非天时,乃是人为。”
江舟一惊:“这雨水波及整个阳州之地,连绵月余,这天下竟还真有如此法力无边,神通能改天时之人?”
“如此人物,倒未必没有。”
灰袍老者点点头,又摇摇头:“不过行此事之人,却绝无此能为。”
“这便与方才老朽所言之‘天命气运’有关了。”
“虽无确切证据,但据老朽与几位老友推断,此雨是有人以前祀‘天命气运’为引,使得天降在雨,连绵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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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中难得地露出几分郑重之色:“虽不知此人究竟目的所在,但此雨看似细小,最多是恼人了些,无关紧要,”
“但月作下来,这天地间已经弥漫无穷水气,”
“若任由雨下不止,怕是过不了多久,便会酿成大灾,”
“江都等地,都是大川大河汇聚之所,届时,怕是会难逃厄难。”
灰袍老者说着,又露出和蔼的笑意:“其实此事也非是秘密,许多仙门名教都已算出其中玄机,只是无人说起,寻常人无从得知,”
“老朽想,江小友宅心仁厚,或许会看重此事,老朽言尽于此,小友,有缘再见吧。”
老者说完,便转身离去。
几步迈出,就隐没在夜色之中。
“不会吧……”
广陵王此时才满脸不确定地道:“江兄弟,他刚才的意思……是说江都不日会有水患?”
江舟神色微沉,没有回答。
再看向一旁的曲轻罗,一向少有情绪的脸上,神色却是比他都难看。
眼中有情绪变幻不定。
半晌才抬头朝江舟道:“江舟,我要离开一阵。”
江舟有些担忧道:“你要去哪里?”
曲轻罗神色阴沉:“我要去找我师父。”
江舟猜出她心中所想,说道:“你认为……令师也知道此事,只是瞒着你?”
曲轻罗没有说话,江舟却已经明白她的心意。
“去吧,好好与令师谈谈,也许其中有什么误会,又或者,她也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江舟说着说着,也没法说下去了。
不说他的话有几分可能,即便真是有苦衷,若灰袍老者说的是真的,将来一但发生不忍言之事。
换成他自己,恐怕也难以原谅。
何况曲傻子的性子,比他要纯粹、极端得多了。
曲轻罗只是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赤足踏出,便御风而起。
江舟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吐也一口浊气。
心中微微发沉。
也不知是因为灰袍老者所说之事,还是因为曲轻罗的离开。
“江兄弟,你真的相信那老头儿说的话?”
广陵王凑了过来:“江都之地,藏龙卧虎,监天司也不是吃干饭的,若是真有这样的事,他们能看不出来?”
江舟翻了个白眼:“监天司里的人都是哪来的?”
“那自然是……”
广陵王话没出口,就顿住了。
可不是嘛?
监天司的人哪来的?
不都是天下仙门所聚?
“不会吧……”
他有些难以置信道:“监天司内龙蛇混杂,那些仙门名教,也并非铁板一块,有些反而彼此间打得比谁都凶,谁有这么大能耐,能让他们联合起来,人人为一事缄口?”
“你问我,我问谁?”
江舟摇摇头,便不再理他,迈开步子,往江都城赶。
“哎!等等本王啊!江兄弟!江兄弟!……”
广陵王越叫,江舟就跑得越快。
他本就以轻功见长,之前又得了“步虚”之术,虽然不会飞腾之术,但施展开来,也是御风而行,和飞差不了多少。
而且仅以速度论,一般的飞腾之术都远远比不上。
广陵王想追上他,难了点。
很快,江舟就把这个烦人怪给甩开,回到了江宅中。
回到房中,幻梦身散去。
在榻上入定修炼的本体睁开眼来。
拿出弥尘幡摇动,取出了之前从女尸身上取下的青金饰物。
头冠、手镯、臂钏、颈链等等不一而足。
笼共二三十件。
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戴在身上她沉不沉得慌?
江舟心念一动,早已经蠢蠢欲动,却被他强行压住的鬼神图录飞了出来。
图录展开长卷,朝这些青金饰物一卷。
一道道浓黑如墨、粘稠如浆的气息便从其中流窜出来。
被鬼神图录一卷而空。
又在江舟面前缓缓展开。
江舟神情一震。
目光紧紧盯着图录上,真灵之数下,又多出的一行字迹。
【天地劫灰:三十二】
这……
江舟目光落到其上,心念才起。
鬼神图录又浮现字迹。
这是令他最为激动的。
【鬼、人、神、地、天】
竟然是代表着请神图录的“周天五仙”再现!
这天地劫灰……
他之前没有少研究,究竟如何才能得到新的请神图录。
但一直不得头绪。
本以为是像第一次一样,关键在于真灵之数,只要真灵之数足够,就自然会得到新图录。
但他没有想到,这个“天地劫灰”,才是获得“请神图录”的关键!
江舟现在也顾不得思考这“天地劫灰”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图录上。
这一次,“周天五仙”中其余四个字都是黯淡难见。
只有一个“鬼”字亮起……
第465章 赶考 (求订阅、月票)
江舟深吸一口气。
当年十连抽的时候都没有过这样的紧张刺激。
上回关二爷那幅图,他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了。
这回却不一样了。
请神……
这个神通,是和关二爷图录一块儿得到的。
现在他才明白,除了从图录中请得神降外,还能以“天地劫灰”为媒介,“画”出新的神灵。
不过“作画”的人并不是自己,而是鬼神图录。
请神神通,和他所知一切法都不一样。
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只需依样画葫芦,照着步骤,念诵咒诀。
与上次召请关二爷也有太大出入。
不过这次他拜的是悬在身前的鬼神图录。
在他三拜之后,咒诀诵毕。
鬼神图录展开长卷。
“天地劫灰”后的数字在不断地减少。
一道道漆黑的“浓墨”自虚空之中流出。
在长卷后新出现的空白处,留下一道道墨痕。
就像是有某位未知的存在,执着一支看不见的笔,在长卷上挥毫作画。
江舟这时候才明白。
原来鬼神图录上的一切字迹、图画,用的“墨”,就是这“天地劫灰”。
在“浓墨”落下之时,江舟神魂隐隐轰然一声大动。
一如武圣图出现之时,他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令他魂牵梦绕、熟悉的世界。
山峰奇崎,山谷连绵,
山间有宫观檐角隐现。
虽然大多是陌生,但其间却夹杂着着不少他所熟悉的事物。
这个地方,他来过几次。
这是终南山!
山势未变,建筑古香古色,隐士之风盎然。
在他所处的那个时代,还留有一些断壁残垣。
所以江舟看了一会儿,便认了出来。
只是不知道,这是哪个时代的终南山。
他回来了?
回到了他所熟悉的世界?
江舟想要移动脚步,却发现根本没有感觉到腿脚,甚至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身体。
猛地回过神来。
原来,他仍然只不过是个旁观者……
和上次旁观二爷温酒斩华雄一样。
不过这一次,他的视角变了。
他似乎正以某个人的视角,“旁观”着这个世界。
“大哥,你怎的还在此处饮酒?”
一个清脆的声自“身后”传来。
江舟便感觉视角转动。
一个身穿襦裙的少女正从山下款款而来。
一双明眸似嗔似怪,看着“自己”。
“哈哈哈哈!”
江舟听到一阵如洪钟似的大笑声,从“自己”口中发出。
“小妹,你来作甚?吾今日便要下山了,就是不想看你离别之时哭哭啼啼。”
“我又不是那等娇弱女子,怎会哭啼?”
那少女面现嗔怒,旋即又转笑颜,从臂弯上挎着的篮子里拿出了一包袱道:“大哥,你进京赶考,小妹没有什么能为你做的,只得做了这些干粮,你带路上用吃用。”
“哈哈哈哈,还是小妹惦记哥哥!”
江舟看到“自己”的手伸了出来。
这是一只长满粗毛的大手,一把将包袱抓了过来。
仅凭这只手,江舟就难以相信这竟是一个要进京赶考的举子。
“小妹,莫送了,回去吧,为兄去也!”
“哈哈哈哈!”
“自己”发出一阵大笑,挥了挥大毛手,就迈开大步,下山去了。
这一番行事,倒显干脆利落,豪迈之风。
“大哥!你出门在外,你那臭脾气收敛着些,莫要太过刚直了!会吃亏的!”
直到他走出很远,还能听到少女关切的声音自身后遥遥传来。
“哈哈哈,我省得!”
一阵大笑声中,江舟便觉画面忽然一转。
果然来了……
鬼神图录一惯的作风,只“播放”关键画面。
接下来的画面,却是“他”进京途中,一路上竟接连有盗匪横行。
“他”接凭手中三尺青锋,荡尽匪寇。
一路行来,不止自己秋毫无损,竟还解救了不少落难之人。
这竟是一个文武双全的豪杰。
江舟对“自己”的身份越来越好奇。
画面再转,“自己”已经是在考场之上。
挥毫落墨,笔势滔滔。
令无数举子抓耳挠头的试题,在“他”手下,竟无半分阻滞。
笔墨如长河,文章似锦绣。
画面转变时,“他”竟已站在榜前,看着自己的名字哈哈长笑。
笑声豪迈,并无得意,如尽在掌中。
下一个片断,却是站在了一座金殿之中。
金殿之上,有百官文武,一位皇者高坐龙榻。
却是面带嫌恶,指着“他”道:“相貌如此丑恶如鬼,怎能登临金榜?何况一甲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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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说三甲之列,如此相貌,若入朝为官,岂不让人笑我朝无人?”
皇者不悦拂袖,指左右言道:“科举为国之大事,不便问罪,只黜其功名,赶出京去,今后不得再考!”
“陛下!”
江舟只听“自己”发出愤怒之声:“科举大典,以才擢士,何以貌取人耶!”
有大臣大骂道:“大胆!怎敢殿前咆哮!罪犯欺君!”
皇者摆手道:“自古为官者,哪个不是才貌具全?即便相貌不佳,也不能如你一般,你看这殿上诸公,哪个似你这般貌丑如鬼?”
“先贤有云,相由心生,你如此丑恶相貌,也当无甚大才。”
“不必多言,朕不愿观此丑汉,拉下殿去。”
“不必拉某!”
“他”怒声道:“受此奇耻大辱,某岂能苟活?”
“陛下,你既以貌丑黜某,某也无颜归故里,今日便在这金殿之上,血溅五步,洗某之耻!”
言罢,竟猛地挣开来架“他”的金吾,朝着左前方一根玉阶,以无前之势,一头就撞了上去。
“砰!”
一声震响,头颅应声碎裂,血溅五步!
玉阶下,一朵血花绽放。
汩汩赤血,流淌金殿。
刺得满殿君臣双眼生涩,面上难掩震骇。
那皇者更是惊得从龙榻上跌了下来。
口中喃喃:“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江舟“旁观”着“自己”所躺之地,满是赤血。
也是心中震撼不已。
画面却在这时又变了。
不过变化的画面却是只显露了一角阴森可怖之地,江舟也只是匆匆一瞥。
种种景象,便尽都敛去。
化作了一副图录:
【钟馗赶考图:老日无光霹雳死,玉殿啾啾叫阴鬼。赤脚行天踏龙尾,偷得红莲出秋水。钟南进士发指冠,绿袍角带乌靴宽。血口淋漓吞鬼肝,铜声剥剥秋风酸。大鬼跳踉小鬼哭,猪龙饥齧(niè,义:啃咬)黄金屋。怒气至今犹未销,髯戟鬖髿([sān shā],义:头发下垂)努(凸出)双目。——终南山进士钟馗,因武德中应举不捷,羞归故里,触殿阶而死。是时,奉旨赐绿袍以葬之,感恩发誓,与王除天下虚耗妖孽之事。】
第466章 重塑真灵 (求订阅、月票)
“钟馗!”
江舟看到这幅图录,不由脱口而出。
这个名字,实在是太熟悉了。
若论彼世最著名的神鬼,这一位必然是其中一位。
这位的名头不少。
天师钟馗,判官钟馗,赐福镇宅圣君……
甚至因其曾高中状元的传说,也有人将主掌文运的一位星君——魁星也安在了他头上。
正好魁星传说中也是一个相貌奇丑,才华极高,却因貌丑而被黜落。
所谓“魁星踢斗”,便是说其因貌丑,连续在次科考未中,一怒之下,踢翻装书的木斗。
而后便演化为魁星手执神笔,点中谁谁便能高中,主掌着文运兴衰。
两者确实有许多共通之处。
至于两者究竟是不是同一位,江舟就不得而知了。
彼世鬼神之说,本就虚无缥缈,无从问起。
但捉鬼天师钟馗之名,却是没有什么疑问了。
这是位凶神!
貌似还是个吃货,能把鬼神当肉包子嘎巴嘎巴啃了!
恶滴很!
不过想到在鬼神图录里以第一视角经历的那些画面,江舟又觉得挺正常。
那是个性子刚直无比,嫉恶如仇的豪杰式人物。
虽然才高八斗,但是半点文人的圆滑中庸都没有。
折在他手里的匪冠没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哪怕是他自己,也是宁可血涂金殿,也不愿受那屈辱。
“唉……”
江舟回想起那几如亲历的一幕,仍有些唏嘘。
新得一幅神灵图录,固然是可喜。
尤其是在这个风云际会的当口儿。
关二爷的出场费实在太高了。
而且他对于二爷降临是有些排斥的。
之前还好,那是“无双武圣”,他还有承受。
现在变成了“三界伏魔大帝”。
段位实在太高了,把祂摇下来连带自己的本性都会受到影响。
对灯花婆婆那阵,他只不过是借力而已,影响都比上次在吴郡降临之时都要强。
江舟怀疑多来几次,他自己都要变成二爷了。
这位天师钟馗,虽然名头也不小。
但从图录上看,还比不上“三界伏魔大帝”。
而且……
这幅图录和关二爷的还不大一样。
这是江舟刚刚才了解到的,请神图录的一个信息。
他得到的是“钟馗赶考图”,而不是“天师钟馗图”。
这意思很简单。
赶考的钟馗只是一个凡人。
请下来也没用。
要想变成“天师钟馗”,他得历劫!
和上次的“无双关羽”变成“三界伏魔大帝”一样。
不过二爷的“进化”关键,似乎是人前显圣。
武圣二爷本来就够强,这点倒是轻而易举。
但这钟馗……
就有点麻烦了。
其实这幅图录就是给了他一个怎么“制造”出一个天师钟馗的方法。
造着图录演化,到时自然会出现一幅“天师钟馗图”来。
具体要怎么做,图录已经告诉了他。
首先他得通过图录,重塑“钟馗”的真灵。
换句话说,就是让钟馗在此世诞生,再让他去经历一遭“钟馗赶考图”上的劫。
历劫成神,天师归位。
麻烦归麻烦,但这样的一位神灵,却不是关二爷那种需要支付天价出场费。
因为本就生于此世,随时能为他所用。
若能成功,真就是一个超级随身打手。
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被人欺负了……
江舟此时却有点发愁。
我上哪儿去找个金殿让你碰死去?
与其盘算金殿,还是先打听打听,上哪儿找个合适的载体,重塑钟天师的真灵肉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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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点,图录中也有明确的指示……
载体,当然就是人了。
活人死人都不是问题,只要肉身还完好。
活人,江舟是不会考虑了。
既然是重塑真灵,那必然是要抹杀掉原本的魂魄、真灵。
且不谈这么做他良心过不去,活人牵扯太多,代表着麻烦也多。
没有必要。
找个死人最合适。
人死万事消。
这句话即便在此间,也不是一句空话。
总比活人强得多。
不过这个死人,还有着严格的要求。
不可能随便找一具尸体就行。
必须是生于七月七日,死于七月七日。
所谓“反复其道,七日来复,天行也”。
七是复生之数。
此时也是天地间阴阳消长,阳气绝灭,阴气诞生之时。
所以七月也称鬼月。
至阴之日,复生之时。
只有与此相合的,才能做重塑钟馗真灵之用。
为了合理地安排此人“重生”之后的所做所为,江舟还得找一个文才、武艺都够高才行。
这一点在此世倒不算太难。
此世文人大多都有武艺在身,只是高低之别。
最难的,还是生辰死日相合这点了……
这要上哪里去找?
时间还有点紧迫。
刚好还有一个多月,就是秋闱解试大比之时。
如果能在这之前找到,就能直接安排钟馗去考场走一遭。
解试大比,虽不是会试,但解元是有机会进神都金阙面圣的。
错过了,至少就要再等三年。
虽然还有每年的童子试,但童子试显然不可能登上金阙。
至于上了金阙,帝芒会不会因为钟馗长相而丑拒,那就是以后再考虑了。
大不了,找个由头触怒帝芒。
只要把钟馗功名给落了,再羞辱他一番,以钟馗的性子,也有很大的概率撞死殿前。
不对啊,怎么感觉成了幕手黑手?
太坏了……
时间在江舟的苦恼计算中过去了一夜,鸡鸣声响起。
江舟也忽然醒悟过来。
这种计算寻人之事,有个人不是很擅长吗?
很快。
江舟便来到肃靖司。
将路忘机那小屁孩从万象堂里拎了出来。
“你想干什么?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叫了!”
路忘机警惕地看着江舟。
小短腿一步步向后挪。
江舟笑意吟吟道:“叫吧,你觉得肃靖司里现在有几个人有胆子坏我好事?”
路忘机瘪起嘴,快哭了。
他差点忘了,这家伙最近淫威正盛。
怕是没有人会触这个霉头。
“你到底想干什么?”
“行了,看你这模样,别人还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呢。”
江舟翻了个白眼,大马金刀地在一旁坐下,说道:“你帮我找个人。”
路忘机闻言立马脱口而出:“找不着!不会找!”
他还记得上次帮这家伙找人,差点没把自己给弄死。
司里那些人说得就没错,这人就是个灾星!
“找不找?”
江舟只是笑眯眯地盯着他。
过了一会儿,路忘机就哭丧着脸:“找……”
江舟一拍手掌:“这不就对了嘛?给我做事,还会亏待你不成?”
路忘机委屈地噘着嘴。
不过也没有反驳他的话。
上次虽然差点死了,但最后不仅没死,他的神魂还凝固了许多,道行都隐隐有了精进。
就是因为江舟用了灵药给他疗伤。
所以路忘机表面上对江舟嫌弃,避而远之,其实心中还是挺感激的,不过是性子傲骄,才故作一番姿态罢了。
路忘机别别扭扭地道:“说吧,你要找什么人?”
江舟露齿一笑:“找一个死人。”
第467章 大药 (求订阅、月票)
“啊?”
路忘机睁圆着眼:“死人?”
旋即小脸都黑了:“你当我是谁?我是堂堂玄微宗的真传弟子,不是街边巷角的江湖术士!”
站在一旁的乙三四等人也是一愣,有些奇怪地看向江舟。
江舟笑道:“我要找的可不是一般的死人,要不然还不会找你呢,你可是我认识的人中最善术算之道的,那些江湖术士哪里有你这般本事?”
路忘机虽极力保持矜持,小脸却难掩得意之色。
傲骄地道:“那九天圣女不是你的……她的斗数易算可是天下一绝,你怎么不找她去?”
江舟暗笑一声,小屁孩,小小年纪,争强好胜之心还挺重。
“你可不要胡说,坏了人家的名节,小心玄母教找你算账。”
江舟吓唬了一句,令路忘机小脸微白,才道:“她道行是高,可论及测算天机,还比不上你,你不出马谁出马?”
“咳……那、那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诚心诚意地恳求我,那我便勉为其难,帮你算算。”
路忘机昂着小脑袋,小小一人,却端着大大的架子道:“把那人的姓名、生辰八字都告诉我,若是还有其他信息,也一并说来,最好详细些?”
江舟眼皮一翻:“我要是知道这些,还用得着你?”
“别的不知道,只知道他是男的,七月七日生,七月七日死。”
江舟直接说出自己要找的人。
他也并不怕路忘机传出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无人知道是最好。
但实在是瞒不住,也有瞒不住的好处。
路忘机小脸神色一变,江舟没等他说话,便激道:“别告诉我你算不出来啊?那我可要怀疑你的本事了。”
路忘机却仍旧小脸煞白:“你、你……我早知道你找我准没好事!”
“怎么?”
江舟见他神色有异,似乎其中别有隐情。
不由道:“难道有什么问题?你真的算不出来?”
路忘机大声叫道:“你知不知道?这是鬼月鬼日,天地间至阴至邪之时!”
“于此时出生之人,生来不祥,死后必成厉鬼,若是再死于鬼月鬼日之时,那……”
乙三四好奇道:“怎么?变成厉鬼还不够厉害,难道还能变成更厉害?”
路忘机小脸阴沉:“若是他真能顺利地变成厉鬼,那自然会十分可怕,但恐怕他没有那机会。”
禇卫也忍不住好奇道:“为什么?”
“因为阴司鬼神、阴界诸多鬼王恶鬼,都不会给他机会。”
“这又是为什么?”
江舟几个部下都化身好奇宝宝,他自己也是一样。
路忘机冷笑道:“鬼月鬼时出生,鬼月鬼时死,十有八九是死于非命,如此之人,其亡魂于一切鬼神来说,都是大补之物。”
“就算仙丹之于修行中人,吃上一颗,便能道行大境,延寿百年,是轻而易举,”
“这种阴魂也是一样,鬼神虽是人死而化,但它们一样会死,魂力消散,魂魄难固,便是其寿尽之时,”
“在阴司,都管这种阴魂称为‘大药’,你说是为什么?”
“嘶~”
乙三四倒吸一口凉气:“这不等于是吃人吗?这些鬼物这么狠?”
路忘机冷笑道:“鬼本来就吃人,何况人吃人都有,鬼吃鬼有什么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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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三四乍舌道:“大人,这样说来,您要找的那个人,恐怕是不可能存在了。”
“最近的七月七日,过去也有大半个月了,要是路小子说的没错,这样的人也真的存在,恐怕阴世的鬼物不会容他到现在。”
江舟也皱起眉头。
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了。
乙三四说得没错。
最近的七月七日,也过去了大半个月。
真有这么一枚“仙丹”出世,恐怕“活”不到现在。
别说阴世那些鬼王、恶鬼,就算是城隍阴司,恐怕也抵受不住诱惑。
江舟心中盘算着,朝路忘机道:“只是这样?那你怕什么?”
路忘机怒道:“这东西很凶的!跟它沾上,又不知道会惹上什么麻烦。”
江舟怀疑道:“有我凶?”
“呃……”
路忘机气息一滞。
他本想破口大骂,你算什么?
不过一想到近段时间来这人做的事,连一品都敢招惹,还同时招了好几位。
这样的人,什么厉鬼能比他凶?
江舟笑道:“没有就行,别的你不用管,给我算算,找不到就算了,要是找到了,不会亏待你的。”
路忘机小眼珠子转了转,才难掩意动,却又做出不情不愿的神情道:“那好吧,不过你不许食言,找到了,你得给我奖励!”
“行!”
江舟翻了翻眼皮。
到底是个孩子。
看着路忘机有些雀跃地跑回去拿家伙什,江舟摇了摇头。
这事也急不来,暂且老将其放下。
朝冯臣道:“老冯,王平的下落有没有线索?”
这桩被梅清臣随手扔过来的案子,江舟并没有忘记。
他总觉得,这个王平的案件背后,恐怕另有隐情。
而且牵扯极大。
“没有,属下只查到这王平自六十多年前,因为其与唐妇两人都是不老不死,在其乡中多有闲言闲语,而且有不少人是闻名而来,求取长生不老之术,甚至是求仙问道,”
“听说王平厌倦烦扰,一夜之间,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无人见过。”
“六十多年前……”
江舟听完,不由念叨着这个数字。
沉吟半晌,忽然抬头道:“江都城中有一个姓全的大夫,此人祖上应该也是医者,你去查查,他家祖上是什么时候到江都城定居行医的。”
冯臣一怔,讶道:“大人,您是怀疑……”
他心思还算敏捷,顿时理解了江舟的意思。
江舟摇头道:“还说不准,只是有些怀疑。”
冯臣点头道:“那属下这就去?”
“去吧。”
江舟挥了挥手,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不是那个刘祥还活着吗?他现在何处?”
冯臣道:“刘祥倒是好找,他虽然用了异术,但这些年来活得好好的,刘家本就是城中富户,百多年来,在其操持之下,更是富甲一方,”
“不过据说刘祥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露过面了,在城外建了一座庄园,谁也没有见过他。”
江舟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你找个机会,寻个由头去见见此人,看能不能问出些什么。”
冯臣点头道:“是。”
剩下的乙三四和禇卫见江舟没有别的吩咐,便道:“那大人,属下等也去办案了?”
“去吧。”
江舟点点头。
他们虽然是自己下属,但也还是巡妖卫。
还是在这江都肃靖司中,平时手里头的案子很多,也不仅是只给自己办事而已。
等人都走后,江舟心神就沉入紫府。
通过九泉号令符,沟通阴世的柳权,让他帮忙留意“大药”。
刚刚路忘机说那一番话,才让他醒悟。
既然是找死人,还是阴司鬼神最在行。
而且这种人被阴司视为大补之药,对其趋之若鹜。
对其存在与否,应该是比阳世之人更加敏感才对。
吩咐一番后,江舟便在典薄房里翻阅那无数典籍。
这次他找的是阳州各地的县志。
既然知道了“天地劫灰”这种东西,江舟自然不可能无视。
“钟馗赶考图”已经把他刚刚得到的三十二缕劫灰都给干没了。
下次要再“作画”,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东西,还是得时刻准备着,越多越好。
“江大人,出事了!”
江舟才看了一会儿,就听到一个大嗓门嚷了一声。
然后就看到虞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第468章 弃守 (求订阅、月票)
“祸事了!”
虞拱风风火火地闯进来。
“江大人,祸事了!”
“虞都尉,什么事这般慌慌张张的?”
江舟淡淡一笑:“遇事需静气,你也是堂堂肃妖都尉,见惯了大场面的,传出去让人笑话。”
“哎呀!”
虞拱大手一摆“”“江大人,您就别大场面了,你家铺子被人砸了!伙计也伤了!”
“什么!”
江舟猛地站起来,动作太大,身前的桌案都被他顶翻了。
虞拱看着他的脸色,撇了撇嘴。
还遇事需静气呢?这不比我老拱还不如?
他正想取笑一番,但江舟脸上的焦急,却不好意思了。
江舟确实有点着急:“谁受伤了?伤势可严重?”
虞拱连忙道:“江大人莫急,就是您铺子里那位女掌柜,不过只是轻伤,轻伤。”
江舟松了一口气,虞拱觉得嘲笑的机会来了。
但下一刻又闭上了嘴。
因为江舟正一脸杀气腾腾:“是谁砸的?”
“怪我怪我,不是砸了。”
虞拱生怕他爆发,不敢再撩拨,忙道:“是这样的,你那铺子里不是有个叫一阳丹的仙丹吗?”
“江大人啊,不是我说你,这种仙丹你也敢拿出来卖?卖就卖吧,竟然还放在那种地方卖?”
虞拱责怪道:“你是不知道,自从牛家那个废物儿子从你铺子里买了丹药,回去吃了之后,居然生出了内气,”
“那个废物东西这两天一直在外头吹嘘,弄得是人尽皆知,这可不得了,要不是提刑司的兄弟帮衬着,你那铺子早让人给挤塌了!”
“这不?消息传到那些绣衣盗耳中,这些个贼盗,那是无法无天之徒,别说寻常百姓,江都城里的王公权贵,几乎都被他们光顾过,连尊胜寺的宝经都敢盗,他们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就在昨夜,绣衣盗又出现了,目标就是你那铺子里的一阳丹,”
“被你家那位女掌柜发现,与之大打出手,人没事,就是受了些轻伤,不过却被盗走了一颗仙丹。”
“我也是刚刚在外面办案子,听提刑司的兄弟说起,这才匆匆赶来相告。”
说着,他忽然啧啧赞叹起来:“啧,说起来你家那位女掌柜也真是了得,看着娇滴滴的,没想到竟有如此武艺,竟能与绣衣大盗过招,虽然落败,却是全身而退,”
“江大人,这位女掌柜叫什么名字?是哪门哪派……诶?江大人?”
虞拱正说得起劲,却发现江舟已经匆匆走了出去,眨眼的功夫,只给他留下一个背影。
“唉,可惜了……”
虞拱咂咂嘴。
也不知道他在可惜什么。
江舟已经顾不上听虞拱的长篇大论,匆匆出了肃靖司,便往琅嬛福地赶去。
听虞拱说起时,他已经有些后悔。
说起来,也是他太大意了。
低估了一阳丹这种东西的影响力。
也高估了江都城的治安,还有他自己的威慑力。
那些大门大户的就罢了,势力再大,也都是摆在明面上的。
出了什么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却忘了还有个绣衣大盗。
这些个盗匪,隐在暗处,来去自如。
还胆大包天,谁都敢下手。
很快来到洞庭湖边的店铺。
远远便看到有许多人在外边围观。
江舟赶过来时,看到人群之中,有许多提行司的捕快,正在维持秩序。
“来者止步!”
一个青衣捕头见他直往里闯,便横刀将他拦住。
江舟直接从怀里掏出肃靖司的印信:“我是此处主人。”
青衣捕头一看,竟是五品文官印。
不由抱拳行礼道:“这位大人请稍等,容下官去通禀一声,此处乃是要案所在,还请大人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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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虽然有些心急,但对方说起来还是在为他的事忙活,只好耐着性子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这青衣捕头再回来时,竟然是跟在一位紫衣总捕身后。
江舟见了此人,顿时有些又惊又喜:“谢总捕!”
“哈哈哈!”
谢步渊大笑着大步行来:“谢某估摸着江兄弟你定要来此,果不其然。”
谢步秋与他不仅是旧识,在吴郡那半年,曾多次同在吴郡城下,血战楚王叛军。
结下的情谊不可谓不厚。
江舟按下再见故人的惊喜,奇怪地道:“谢总捕,你怎么会在此处?”
谢步渊收起笑容,看了下左右,伸手道:“眼多耳杂,江兄弟,咱们进去说话。”
江舟点了点头,与其并肩走入铺中。
铺子里一点红、铁胆、游家兄弟等人都在。
见了他顿时神色一喜,迎了上来。
江舟打量了一点红几眼:“你没事吧?”
一点红昂首道:“公子未免太小看我了,不过区区小伤,那个盗匪也没讨了好去,只是……”
说着又眼神闪躲,愧疚道:“公子的仙丹没能拦下,让那盗匪抢走了。”
江舟松了一口气,摆手道:“人没事就好,区区一颗丹药罢了。”
一点红轻咬红唇,心中既愧疚又感动。
谢步渊走了过来:“江兄弟,你放心,谢某已经派人追查那绣衣盗老巢所在,等找到之后,有他们好瞧的。”
“谢某初来上任,也是刚刚听说这些大盗,也未免太不像话了些。”
他神色也不大好看。
毕竟现在江都城已经是他的地盘。
居然盘踞着这么一群无法无天的盗匪。
以前的提刑司都是吃干饭的么?
江舟这才想起他来,说道:“谢总捕,究竟怎么回事?”
谢步渊自然知道他所指。
不由叹了一声,拉着他走到一旁,压低声音道:“谢某刚刚调任阳州总捕一职,不仅是谢某,你也不是不知道那边的情况,如今各部职司,已经都先后陆续调走了。”
“依谢某看……朝廷是要尽弃南州之地了。”
谢步渊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别说是他,江舟听到这话脸色也沉了下来。
不说什么为国为民的屁话。
吴郡可是他费尽心机力气保下来的。
那大半年里,他流过的血可也是掺不得半点假的。
尽管他之前离开南州时,也曾以为自己已经尽了心力,无愧于心,打定主意不再去过问。
但事到临头,江舟才发现,他并没有自己想象的这么洒脱。
江舟忍着那股气愤,虽然也压低了声音,却难掩愤怒:“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
第469章 家事 (求订阅、月票)
谢步渊对江舟的反应完全能理解。
吴郡毕竟是因他而保下的,还在郡中镇守了大半年。
大小血战上百场,不知道多少人把命丢在了那里。
这其中有不少与江舟也是有着情谊的。
郡中百姓,都把当初那位关圣当成了再生父母般,甚至立庙供奉。
虽然没有为江舟立庙,但其威望在吴郡也是丝毫不差。
也是众望所归,人人敬仰。
相信江舟也不愿看见吴郡百姓陷于水火之中。
如此付出,方换守下来的郡城,竟然在他走后,就要拱手出让。
谢步渊也一样无法接受。
只不过那是朝廷,是当今人皇的诣意。
无法接受也只能接受。
谢步渊拉着江舟走到一旁僻静处,小声道:“楚逆已经占据南州除吴地之外的所有郡县,吴郡孤悬一地,朝廷已将吴郡视作了累赘,不愿在此地徒耗精力,”
“以北境战事吃紧,需抽天下调兵力,无余力顾及为由,要撤出吴郡,尽让南州之地。”
江舟不可思议道:“国之疆土,尺寸不让,守土卫疆,怎能说是徒耗精力?”
吴郡是什么地方?那可人口过百万的大郡!
作为仅次于阳州的第二个鱼米之乡,每年给朝廷提供了多少钱粮?
这样一个大郡,别说供养一路大军,在楚王未反前,那可是可以养得起半个南州,都还余力给朝廷源源不绝提供大量钱粮的。
即便是南州失陷,这样的一个地方,也依然是重中之中。
否则楚王也不可能一直惦记着打一吴郡。
这种理由,恐怕也只能糊弄一些寻常百姓罢了。
谢步渊苦涩一笑:“正因如此,才可见朝廷弃吴之意极坚。”
“不过江兄弟放心,吴郡百姓大半会迁移到成、阳两州安置,剩下的无法离开,姜楚也不会对他们怎么样,如今楚逆四处归拢流民,对人口如饥似渴,绝舍不得损耗。”
这些事,江舟自己也能想得到。
不过他还是皱眉道:“真是朝廷之意?恐怕是帝……是陛下的意思吧?”
“这天下都是陛下的,到底是朝廷还是陛下,有何分别?”
谢步渊意有所指道。
微微一顿,迟疑了片刻,才叹道:“果然是瞒不过你。”
他四下扫了一眼,才低声道:“朝中有传闻,陛下有意使楚王与南蛮相争,一来,可借楚王之手御蛮,二来,同时也是借南蛮之手,磨炼楚王。”
他沉声道:“归根结底,楚王……还是姓姜。”江舟闻言怔了半晌,旋即发出一声莫名的笑声:“呵呵。”
“果然是父子家事……”
“只可怜了南州那累累白骨……”
谢步渊低声喝道:“江兄弟慎言。”
江舟笑了笑,心中虽然不在意,却也没有再往下说。
直接转移了话题:“谢总捕,对这绣衣盗,可有什么线索?”
吴郡之事,若朝廷真的铁了心了弃守,即便他回去也没有用。
这是“国家大事”,不是靠着三两人的力量可以改变的。
除非他有关二爷的力量,或许能左右一二。
但他毕竟不是关二爷。
再说了,既然这是人家父子家事,他又何必多管闲事?
“谢某初来阳州,绣衣盗之事,也是刚刚接手,所知不多。”
谢步渊摇头道:“不过江兄弟放心,犯到了谢某手里,绝然逃不出去,否则谢某哪里有脸在这阳州立足?就算他死了,谢某也要将他从阴司里拖回来治罪!”
江舟道:“那此事就有劳谢总捕了。”
绣衣盗的藏身处不是那么好找的,否则他们也不可能得罪了那么多权贵还能逍遥快活。
论及找人,他拍马也赶不上提刑司。
这事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找到的,江舟也不急,只是记在心里。
等将这里的事情处理完,晚上回到江宅,他就将纪玄等人都召集了起来。
他原本就考虑着要传下些东西,至少让家中这些人有自保之力。
不过之前他手里的东西还是太少了些,怕是做不到人人有份,便想着再等等。
经此一事,江舟又改变了主意。
人齐之后,他看向一点红:“一点红,这次的事,是我考虑不周,倒是连累了你,你放心,我会把绣衣盗找出来,为你出了这口气。”
一点红却是竖着眉道:“公子,我想自己报这个仇。”
她倒是要强得紧。
江舟笑道:“你怎么报?绣衣大盗可不是一个人,现在只不过是来了一个,你就不是对手。”
一点咬着牙恨道:“我就不信他们个个都这么厉害,而且就算现在不是对手,以后就未必,大不了我努力修炼,总有能报仇的一天。”
“你修炼,别人也不会留在原地等你。”
江舟摇头道:“罢了,你这次受伤,是我的责任,应该给你一点补偿。”
他拿出那串慑心铃:“这个东西你拿去,有此物在,你再遇到那个绣衣盗也不用怕了。”
一点红神色一变:“公子,琅嬛福地是咱自家的地盘,公子既然交给了我,丢了仙丹,就是我的责任,公子不罚我便算了,一点红怎么敢要如此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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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中虽然感动,却也不敢接。
江舟虽然将这铃铛说得轻描淡写,但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仙家法宝,哪一件不是稀世奇珍,万金不换?
江舟摆摆手:“不必多说了,你在铺子里,若没有个镇得住场子的东西,我也不放心。”
他并没有因为这次的事就要关掉琅嬛福地。
不说这店铺对他有没有意义,要是遇上点事,就吓得灰溜溜关了店,别人笑话倒是其次,认为他软弱可欺,反而会招来更多的麻烦才是紧要。
一点红听他这么说,也不好推辞。
接过铃铛,满是喜色地把玩。
江舟扫了一眼其余人,又道:“游家兄弟,你们平时护卫家中,也出力许多,也该有奖赏。”
“你们兄弟四人心意相通,又修炼了六脉神剑阵,这四口修罗化血刀便给你们用吧,虽然不是剑,但也算是一宝,此刀见血封侯,中者化为脓血,十分歹毒,你们要小心使用。”
“谢公子。”
游家兄弟倒是干脆,异口同声说了简短的三个字。
江舟看向剩余的两人:“老纪,铁胆,本该也给你些东西,不过现下也没有合你们所用之物,以后再说吧,不要怪我不公平。”
铁胆大咧咧地道:“嗨,公子哪儿的话?公子传我的神功都没练明白,就是给我宝贝我也使不来。”
纪玄也道:“仆只是跟在公子身边伺候,有公子赐下的神功已经足够了,不敢奢求。”
江舟点点头。
这些人他还是很放心的,要不然也不会又传功又送宝。
还有纤云和弄巧,基本不出门,暂时没什么必要,他也没有合适的东西。
安排好后,打发走几人。
江舟又寻思起钟馗的“历劫身”来。
这是一张保命的底牌,由不得他不急。
不过除了通过九泉令印催促柳权加快寻找外,他也没有其他办法。
第二天。
江舟刚来到肃靖司。
便有人来通报,提刑司总捕派人来见。
这么快?
江舟第一个念头便是谢步渊找到了绣衣盗的线索。
果然。
一个青衣捕头进来后,就告诉他谢步渊有请。
说是有了绣衣盗的消息,正亲自赶去追查。
若他有意同去,便到城外与他会合。
第470章 草鞋 (求订阅、月票)
江舟心里记着仇呢,但他没想到谢步渊居然这么效率,自然不可能放过这机会。
不过,他随着那青衣捕头出城的,却没有看到谢步渊。
不是青衣捕头骗了他,他也没那胆子。
却只见到了一个受了谢步渊吩咐,专门留下来等他的缁衣捕快。
说是谢步渊发现了绣衣盗的踪迹,怕人跑了,便先追了过去。
一切待他回来再说。
江舟虽然白跑了一趟,却也没什么脾气。
换了他也会这么做。
谢步渊没见着,绣衣盗也没影。
与两个捕快分开,在回去的路上,却撞见了虞拱。
他正带着几个巡妖卫在官道旁的林子边上四处走动。
后边还有不少衣着简朴的平民,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江舟看了一眼,便朝那边走去。
张口招呼道:“虞都尉。”
“咦?江大人!”
虞拱见到江舟有些意外,同时也有些欢喜。
两人稍微寒暄两句,江舟便好奇道:“虞都尉,你这是有公务?此处有妖魔出没?”
肃靖司的公务,十有八九是闹妖魔。
能让虞拱亲自来处理的,可能事还不小。
虞拱却皱起眉头:“这事儿……虞某还真不知道是不是妖魔。”
江舟好奇道:“哦?怎么回事?”
“江大人,你过来看看。”
虞拱拉着江舟,走到了林边的灌木丛里。
江舟这才看到,在灌木丛里,丢弃着许多破破烂烂的草鞋,遍地都是,铺得满地厚厚一层。
看这数量,怕不是有上千双。
“草鞋?”
“什么人在这里丢了这么多鞋子?”
江舟有些奇怪道。
草鞋这东西,一般的有钱人不会穿。
只有那些贫苦的平民才会穿。
既然是贫苦之人,无论是衣物、鞋子,都是缝缝补补,即便是真的没办法穿了,哪怕是存在某个角落里落灰,也未必舍得丢弃。
这些草鞋,虽然破烂,却也还能穿。
更别说是上千双草鞋了。
哪个贫民丢得起?
“我也不知道啊!你说这事奇不奇?谁吃饱了撑的丢这么多鞋子。”
虞拱无奈地摊手道。
江舟摇摇头道:“是有点奇怪,不过,就这事,还能劳动虞都尉您亲自过来?”
虞拱摇摇头道:“虞某也是正好赶上了,就亲自过来看看。”
他顿了顿又道:“江大人,你不知道,更奇的还在后头呢。”
“哦?”
虞拱指着那些破烂草鞋道:“这些鞋子,早几天就被人在官道上发现了。”
“官道上人来人往,马去马还的,这些鞋子在道上堆了好大一片,便有人将它们都清理了,扔到了这官道边上的林子里,你说怎么着?”
虞拱说得还挺会声会色,比划着道:“第二天再来,这些草鞋竟然又出现在官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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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脆,这些人就将鞋子集中起来,一把火烧了!”
“可谁知道,第三天,这些草鞋又好端端地出现在官道上。”
“这事可就古怪了,呶,就是这些人发现的,也是他们烧的鞋子,”
他指了指那边的平民道:“一见这事古怪,他们就有点怕了,生怕是有妖魔作怪,就到肃靖司里报了案,我也是正好闲着,觉着这事有些古怪,就亲自过来看看了。”
江舟闻言,面色也变得古怪起来。
这事情是够怪的。
要说是人为吧,谁这么无聊?
可说是妖魔所为,那就更无聊了。
弄些破烂草鞋有什么用?
难不成想用这些烂鞋子把过往的人熏死?
这么一想,江舟不真闻到了一股恶心的味道……
彼其娘之,还都是人穿过的破鞋……
谁这么无聊阴损啊?
江舟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虞都尉,你这是打算……?”
虞拱理所当然地道:“自然是将这些鞋子带回去,到时自然知道是不是妖魔作怪。”
“哦……”
江舟干笑道:“虞都尉还真是……敬业啊。”
他也想不出别的词了。
“那什么,那您忙,我有事,先走一步。”
“江大人这就走啊?来都来了,您要不要捡几双鞋子回去研究研究?咦?人呢?不愧是江大人,果然厉害。”
“江大人您慢走啊!”
江舟听着后边的声音,满脸无语,脚步飞快。
回到城里,先回了一趟江宅。
他是想看看曲轻罗有没有回来。
结果却有点失望。
最近阳州阴雨连绵,江都城中的街道都三天两头的被水淹。
弄巧几乎每次出门回来都要抱怨一番。
原本他没放在心上,不过听过灰袍老者那番话,他便上心了。
江都城地处三江之中,水利自然是做得不错的。
就这样还能被这一阵阵的小雨给淹了。
看这水势,还真有可能形成水患。
若只是普通的天时就罢了,江都城不至于没有能力应付一场水患。
可其中却牵扯了仙门,那就很难说了。
仙门牵扯其中,以玄母教主的身份不可能不知道。
但她连曲轻罗都瞒着,这事恐怕小不了。
曲傻子赶回去,八成也是要去质问玄母教主了。
希望不会出什么事……
家中无事,江舟便再次回到肃靖司。
最近有点山雨欲来之势,没点底牌在身,他不安宁。
虽然才过去一天,却有点等不及地找来路忘机,询问找人之事。
没想到路忘机还真用心给他找了。
可惜只是找到了两个七月七日生辰之人。
其中一个还是读书人。
另一个只是个流民,虽然没读过书,但胜在来历成迷,可以随意编造。
只可惜都是活人。
要不……等明年七月七日,现杀一个?
这么一来,耽误的时间就太长了……
江舟心中刚生起这个念头,就猛地一惊。
嘶,他怎么会有这种念头?
尽管只是一个近似于吐槽的想法,却也令他有些警惕。
他大概也知道自己的原因。
世间一品本就不多,寻常人一辈子都难见一个。
最近他却接边中遇上,还几乎都有些过节。
他确实是有点心急了。
这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一般人被一个一品盯上,早就吓屎了。
江舟虽然有点债多了不愁的意思,可心里也没表面那么平静。
普通人心不静,都会烦躁坏事。
修行中人静不下心,后果更严重。
心魔丛生,坏了道行,是修行之中再寻常不过的事。
道行越高,越需要谨防种种邪魔坏法。
小屁孩这边靠不住,江舟也无法。
只好在典薄房里查找各地郡志县志。
同时另一边,也以幻梦身“丁鹏”在四处寻找妖魔,加快真灵的积蓄。
又是一天过去。
“江大人!”
江舟在典范房里翻阅典籍时,虞拱再次闯了进来。
“昨天那些破鞋之事有眉头了!”
“……”
江舟有点无语,很想说一句:我对你的破鞋真的不感兴趣……
第471章 乱象 (求订阅、月票)
江舟虽然对破鞋不感兴趣,但看着虞拱兴冲冲的模样,也不好给他泼冷水。
便指了指一旁的座道:“虞都尉,请坐,慢慢说。”
又对一旁的乙三四招呼了一声:“老乙,给虞大人上茶。”
虞拱笑得额角的疤痕都扭动了起来,像条被人捅了腰眼的蜈蚣。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一个读书人面前有这样的待遇。
不说那些文官大爷,就是一般的文人在,哪怕官位不如他,顶多也不过是表面客气罢了,想喝他们主动奉上的茶?根本不可能。
像江舟这样肯与他亲近的文官,还是第一个。
“好香的茶!”
虞拱看着乙三四奉上的茶,还没喝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
香气入鼻,整个人都精神了。
“咦?这是……桃花?”
看清茶水里浮起的三两朵淡粉的花瓣,虞拱有些新奇。
江舟笑道:“是桃花,家里种了一颗桃树,最近开了不少花,学着落了挺可惜的,便摘来制些茶叶。”
“哦,江大人果然是读书人,真有雅兴。”
虞拱啧啧说道。
文人就是文人,他这样的粗人可不会干这样的事。
旋即他反应过来,微微一愣:“咦?不对啊,这都快要入秋了吧?怎的还有桃花?”
江舟笑了笑。
可不就是桃花?
还不是普通的桃花。
是陈青月“身上”长出来的。
他将桃树栽在家中院子的角落里,就没怎么理会。
前些天忽然开花了。
江舟都没注意,结果被纤云和弄巧给摘了下来,制成了花茶。
也就这两天制成后拿给他泡茶喝,他才发现。
原本觉得这样随便摘别人“身上”长的花有点不好,不过喝了这桃花茶,江舟就觉得确实挺香。
不仅香,还有着静心补气凝神的功效,对修行很有益处。
左右就是些花而已,就当是她的“住宿费”吧……
虞拱自认是大老粗,从不喝茶,也认得出好赖来。
一口就将一杯桃花茶给闷了。
见江舟没有再给他添上的意思,咂了咂嘴,有些可惜。
也没好意思再开口要。
回味了一会儿,便说起自己的来意:“江大人,那些破鞋果然又不见了!”
江舟微感惊奇:“在司中不见的?”
“可不是?”
虞拱说道:“昨天我让手下人把那些破鞋都搬回司中,存到了库房里,还让人彻夜守着,今早一看,全不见了!”
江舟原本不想听破鞋的事,此时却也难免有些举动了,目中微光闪动:“能在肃靖司中神不知鬼不觉地搬运如此众多的草鞋,看来这‘妖魔’很不简单啊。”
“虞都尉,可有查出什么线索?”
虞拱道:“尚未有头绪,虞某已经让人先一步去昨日那官道查看,那些鞋子十有八九是自己跑回去了,”
“而且还请了一位高人,这不?虞某知道江大人应该对那些破鞋感兴趣,正要来问一声,江大人要不要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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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破鞋不感兴趣!
江舟嘴角抽了抽,站起来道:“那就走吧。”
虽然对破鞋没兴趣,但他确实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哈哈。”
虞拱见此颇为高兴。
出了肃靖司,江舟骑上腾雾,虞拱也骑了匹快马,往城外去了。
来到昨日的官道,一队巡妖卫已经守在那里。
二人一看,果然,那些草鞋又回到了官道上。
江舟不由蹲了下来,忍着那股恶臭,拎起一只草鞋仔细看了看。
确实只是普通的草鞋,不由心中称奇。
“秋先生,劳烦您大驾,真是不好意思,怎么样?可有看出什么端倪?”
这时,虞拱在边上说道。
江舟回头看了一眼。
他刚才就看到了这个至少有六旬往上的老儒。
八成就是虞拱请来的“高人”。
老儒一手负背,一手抚着胸前白髯,绕着一堆破鞋,颤颤巍巍地走了几步。
才慢悠悠地说道:“所谓履者,人之贱服而当劳辱,下民之象也。”
“败者,疲弊之象也。道者,地理,四方所以交通,王命所由往来也。”
“今败履聚于道者,象下民疲病,将相聚为乱,绝四方而壅王命也。”
“……”
虞拱感觉有点头晕,求救似地朝江舟看来。
江舟恍惚看到他眼里有一串混乱的火花闪动。
不由暗笑一声,站了起来,朝那边走去。
“虞都尉,这位老先生是……?”
虞拱忙道:“哦!这是弘文书院的秋允之秋老先生,秋老先生可是咱们江都有名的大儒,德高望重,文坛泰斗!”
“秋老先生,这位是咱们司中的士史江舟江大人。”
老儒眯着老花眼:“你便是江舟?”
江舟知道虞拱的大儒之说,不过是客气话罢了。
这老儒可没有到大儒的境界。
仅从胸中所养浩然气来看,这老儒还没有他自己强。
面上却也没有因此失了礼数,笑道:“见过秋老先生,老先生也知道晚辈?”
老儒没有回答,只是说道:“张伯大多受你照顾了。”
江舟闻言,才想起来。
张伯大和他说过,他所就读的书院,便叫弘文书院。
“原来您是张伯大的师长?”
老儒摇头道:“他倒是曾想拜入老夫门下,但我与他并无师徒之缘。”
江舟微微一怔。
他感觉这老儒对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冷不热。
不过也没有在意。
自己又不是金子做的,不是人人都喜欢。
不过既然对方对他并没有兴趣,江舟也不想找不自在。
直接说道:“老先生刚才的意思,是说这些草鞋乃是上天预示,有百姓民众疲病不堪,即将聚众作乱?”
“啊?”
虞拱这时才明白,老儒刚才说的那番话的意思。
老儒不答,反皱眉道:“你认为老夫所言不对?”
江舟笑道:“老先生乃江都大儒,也信鬼神天数?”
他说的“信”非相信,而是信奉之意。
此世有有鬼神,但儒门向来敬鬼神而远之。
像老儒这般言称天机鬼神的,还是少见。
老儒白眉皱得更紧了,脸上已经现出不悦:“小子可是以为儒门敬鬼神而远之,便不识天机命数之道?”
“岂不知,善恶有报?可非是他佛门一家之言。”
江舟笑道:“那倒不是,圣人也曾有言:细行不矜,大德之累。读书人若不重小节,终也会伤及大德,白首苦读,也不过是一场空,到头来功亏一篑。”
“此言所说,何尝不是说的善恶有报?”
老儒脸色稍缓,点头道:“你倒也是知书之人。”
江舟也不与他争论,笑道:“如此说来,老先生是认为这些草鞋是确是上天应运而生,却不知,老先生以为这是应在何人身上?”
虞拱也满脸紧张地盯着老儒看。
有人要聚众造反,这可是件大事!
这些草鞋是他负责的,若是真出了这种事,他肯定会受牵连。
老儒慢吞吞地抚着白髯,摆足了架势。
刚要开口,忽闻“轰隆”一声巨响。
霎时间地动山摇!
第472章 决堤 (求订阅、月票)
霎时间地动山摇!
老儒在巨响起时,就受了惊吓,直接震得一屁股坐地。
不过江舟已经顾不上理会他。
猛地抬头看天。
这段时间,连绵阴雨,今日本是难得的万里晴空。
刚刚却有一道雷光闪过。
正是那声巨响响起之时。
一声晴天霹雳,万里晴空顿时乌云密布。
大有乌云压城城欲摧之势。
不过只见乌云,不见风雨。
刚刚的霹雳巨响,也不过是响了一声。
此时也不再听闻。
那一阵山摇地动也很快平复了下来。
“呼……”
虞拱站稳之后,满脸惊疑不定地看了会儿。
发现没有再出现什么异常,不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然后嘴里抱怨道:“好大一声雷,吓死老子了。”
“真邪了门儿了,近来这天公是犯了什么病了?天天下雨,好不容易见着日头了,又来一声晴空霹雳,得,今天又见不着光了。”
那位被吓得坐倒在地的老儒却是神色呆滞,嘴中喃喃有声。
看起来像被吓傻了一般。
江舟仔细一听,却听到他在重重复复着一句话:“青天飞霹雳,蛰龙久伏出……祸从天降……祸从天降啊……”
神神叨叨的。
江舟眉头微皱。
这老儒一点也不像儒门中人,反倒比路忘机那熊孩子更像神棍。
不过,这一声雷响,确实打得有些蹊跷。
这时虞拱说道:“江大人,看这天色,八成是快要下大雨了,左右此间之事一时半会儿也弄不清楚,咱们先回城去吧。”
江舟看了下漫天乌云,虽然觉得气息有些压抑。
但也并没有什么警兆。
便点点头:“那就先回去吧。”
虞拱回头吩咐了几个巡妖卫将秋允之这老儒用回城去。
看了老儒刚才的表现,他现在明显对这老儒态度大变。
虽不至于认为是个老骗子,但也不像刚才那样对其毕恭毕敬。
又留下几个在此各看守,便与江舟骑马离去。
虽然只是些破草鞋,却太过古怪,也没准会再发生些什么。
属下这种东西,本来就是用来使唤的,也不怕他们淋了雨。
二人一起回到肃靖司,却发现气氛有些古怪。
在司中见到许多巡妖卫匆忙来去。
二人相视一眼,眼中都有惊异之色。
这时,正好遇上梅清臣从前方匆匆而来,神色阴沉。
见到二人,顿时加快了几步。
“你们来得正好,江大人,虞都尉,就由你二人带人到城外社稷坛去看看。”
“社稷坛?”
虞拱疑惑道:“梅司丞,发生什么大事了?”
梅清臣神色阴沉道:“刚刚传来消息,社稷坛被刚才那道天雷击毁了。”
虞拱一惊:“什么!就刚才那道雷?”
梅清臣沉着脸,点了点头。
江舟也是心中一震。
他在肃靖司当了这么久的官,自然不可能不知道社稷坛是什么。
那是大稷祭祀国运的祭坛。
要说那是个什么了不得的地方,却也未必。
虽然这是个道法显圣的世界,但那祭坛却也没有那么玄乎。
就是平时官府会在那里举行祭祀典礼,祈祷大稷国运昌隆,天下太平,或者遇上了人皇大寿,也会在那里为人皇祈福之类的祭典活动。
倒没有听说,那个地方有什么神异之处。
不过看梅清臣的脸色,显然那个地方并非无关紧要的。
梅清臣看向江舟,见他脸色,知道他心有疑惑,脸色稍平道:“江大人,你初来江都,多不不解,社稷坛本无神异,但久承万民香火,已成国运汇聚之枢,若有差错,恐有天灾人祸降临。”
“本官还要去太守府与诸官共议,以防有人借机生事,稍后也会赶到。”
“你先与虞都尉一起前去约束我司人马,也要防着有妖邪趁机作乱,具体之事,路上虞都尉自会向你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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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闻言,也不好多问,点点头,便与虞拱又匆匆出了肃靖司。
带着上百个巡妖卫朝城外奔赴。
本以为他们的阵仗已经够大。
但一路上接连看到了好几拨人马。
浩浩荡荡,除了混乱之极,便如同大军出征一般,在街上招摇过市。
也不顾惊世骇俗。
这些人有的官府各部职司的人马,有的是城中权贵、高门世家的人。
看方向,都是往城南去的。
社稷坛就在城南郊外。
一道天雷,竟好像把整个江都城都掀翻了一般。
“轰隆隆——!”
江舟等人还没出城,便又听一阵阵雷霆巨响。
漫天乌云压顶,道道雷光电蛇流窜闪烁不已。
不过数声巨响,天空便如同被捅破了一般。
大雨如倾盆倒灌,轰然落下。
几乎有指头粗细的雨线瞬间充斥了整个天地。
打在屋顶、地面等等硬物上,发出哗啦啦的巨大噪音,不过在眨眼间便汇成一片“轰隆隆”如同雷鸣般的巨响声。
江舟骑在腾雾上一眼看去,街道上的积水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升。
心中不由一震。
想起了之前灰袍老者说过的话,心道一声:来了!
果真被灰袍老者言中。
这水患真的要来了。
而且来得猝不及防。
“江大人,怎么了?快走吧,社稷坛一毁,这天果然就变了,咱得赶紧过去,可别生什么乱子。”
虞拱发现他停了下来,不由大声叫道。
这雨声跟打雷似的,不大声根本听不清。
江舟担忧道:“这么大的雨,城中怕是会起水患。”
虞拱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说道:“这你就放心吧,江都城三面环水,哪能没防着这个?”
“莫说城中有无数引水之法,还有监天司坐镇,即便三江决堤,也淹不了江都。”
“是吗?”
“轰隆!”
正说着话,又是接连几声巨响。
虞拱被震得心烦,抬头大声骂道:“轰他娘的!有完没完了!有本事你降个雷把老子劈死!”
江舟抬头四望,沉声道:“不对,不是雷声。”
虞拱一愣:“不是雷声?”
话没说完,便感觉到脚下地面一阵颤动。
初时还只微微颤抖,不过几个呼吸后,就变成了剧烈的震动。
身后的人马都站立不稳,人惊马嘶。
城中四处都响起了惊呼之声。
“不好了!发大水了!”
“黄河决堤了!”
第473章 洪水 (求订阅、月票)
“怎么回事!”
虞拱骑在马上,四处张望。
大雨如幕,层层幢幢。
天地间灰茫茫的一片,寻常人视线难及三尺。
但虞拱不是寻常人。
他扫视了几眼,便在人群中寻到了一些特殊的人。
街道上的百姓平民都是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惊窜,满面惊惶,不辨方向。
这些人却显然都是有着明确的目标,面色虽惊,却无惧。
虞拱神情一振,从马上飞跃而起。
如鹰击猎物,精准无比,直接从人群之中提起一人,又飞身而回。
“说!你是什么人?”
那人神色先是一惊,再是一厉,待看清江舟、虞拱等人,才收起厉声,顺眉道:“小的是牛家的下仆!黄河决堤,正要赶回牛家报信!”
虞拱见他一身装扮确是哪家豪奴,便疾声问道:“哪里决堤了?”
豪奴似乎想起了什么画面,面上也难掩惊色:“大人,是龙口堤!龙口堤决了!”
虞拱神色剧变。
江舟也不例外。
龙口堤!
江都城三江环绕。
黄河、阳江、怀水,行经江都,汇于洞庭大湖。
有数条支流都从江都城中贯穿而过。
这几条支流,都筑有大堤,还有无数引流渠,用以防汛。
其中龙口堤是其中最大的一个。
却也是最坚固的一个。
若是龙口堤都决了,作为三江之中水势最为迅猛的黄河河水,都将倒灌入江都城。
同时会引起无数连锁反应。
阳江、怀水这两条平时被驯服的水龙,也会抬头。
三江之水,尽数倒灌洞庭湖。
届时三千八百里洞庭湖水,也将漫出江都。
这个后果,比上次砚山神女水淹吴郡更可怕不知道多少倍。
而且这一次水是从江都心腹之地涌出,即便他不计损耗祭出太乙五烟罗,也救不了江都。
可龙口堤怎么会决溃?
“怎么可能!”
“哪里都能决,龙口堤怎可能决堤!”
一旁的虞拱已经代他问了出来。
单手揪着那豪奴提了起来,声色俱厉地喝问。
不是他不能接受。
而是龙口堤并非一般所在,用以筑堤的是天下难寻的奇金奇石。
经由江都城的高人精心铸炼、加持法咒,坚逾金刚。
即便是入圣者也难以撼动。
除非有一品至圣,或有数十万大军集结,以血煞军阵全力一击。
若非如此,虞拱刚才也不如此自信,江都成的水利能驯服阳州这三条水龙。
只是他这嘴八成是开过光的,说什么什么不灵。
还是最坏的情况,失控的是黄河这条天下无双的水龙。
“大人,小的也不知道啊!”
豪奴又急又惧:“大人,您跟小人这儿耗着也不是办法,小的还要赶回去报信,这当口儿您也不正该去解救百姓么?”
虞拱神色一变,将豪奴扔下地,额角的疤痕狰狞狰扭动,恶狠狠道:“若让本官知道你在扯谎,就是牛家也护不了你!走吧”
那豪奴一落地,也不敢多留,一溜烟地就跑了。
看着天地间灰茫茫的一片,听着远处传来的轰隆隆之声,脚下地面还在颤抖。
虞拱有些六神无主,不由看向江舟:“江大人,现在怎么办?还出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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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用看白痴地眼神扫了他一眼,不用说话虞拱也知道自己问得傻了。
这种情况,还出什么城?
难不成要逃吗?
江舟沉声道:“平时龙口堤可有人守护?”
其实他知道必定是有的。
否则以龙口堤的规模,若真是决堤了,江都城不消一时三刻,就被淹了。
现在他们脚下的积水虽然在迅速上涨,但此时也不过是刚刚没过脚面。
显然是暂时被堵住了。
虞拱果然说道:“有,平时都是江都水师护卫各处大堤,龙口堤是霸下军驻守,掌管霸下军的,就是牛家的人。”
“刚才那小子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下仆,不过既然是牛家人,他说的话应该不假。”
江舟点点头,面色稍松。
至少还留下了反应时间。
旋即又忽然:“洞庭湖底的刀狱不会出问题吧?”
他想到了吴郡刀狱的遭遇。
若是江都刀狱也被人趁虚而入,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虞拱却是摆手道:“这个江大人不必担忧,若说别的还有可能,洞庭刀狱最不怕的就是水。”
江舟看着街上已经出现了许多官兵。
那应该是官府派出救灾救民的。
城中的百姓平民见到官兵,竟也稍稍安定,不像靠前那么四处惊惶乱窜。
这种应急应变的速度,还有城中的守备力量,确实不是吴郡可比。
若是这样下去,龙口堤决,也未必能奈江都何。
不过……
江舟心底却是一阵猛跳。
那种神而明之的心血来潮之感又来了。
即便没有这种感觉,他也料定这次突如其来的水患绝对不简单。
背后捣鬼的人怎么可能不将江都城的力量考虑进去?
而且……
天雷击毁社稷坛、天降豪雨、三江大水、龙口堤决……
这一切都来得太迅猛。
此前无人知晓,连龙口堤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溃了,这其中若没有鬼才怪了。
“虞都尉,你刚才说什么?”
“啊?”虞拱乍然间没反应过来。
江舟看向他道:“你说有监天司坐镇,即便三江决堤,也淹不了江都,是什么意思?”
“哦,对了,我差点忘了!”
虞拱忽然眼一亮:“江都城中可不仅有无数堤坝、水渠,还有控水大阵,这才是城中最重要的防水利器,能导引江河倒流,”
“估计过不了多久,监天司的仙师应该就能把水引回去了,这水断然是淹不了城的。”
他神色变得轻松。
江舟却是脸色一变,双腿猛夹马腹:“去龙口堤!”
“诶?”
“江大人!那不是咱们的地盘,大堤有水师护着呢,你干什么去?”
“江大人!”
虞拱叫了几声,发现江舟竟已经骑着那匹马踏着红云腾空而起。
“嘶~宝马啊!”
这马儿在肃靖司也进出过不少次了,他竟没瞧出来……
不对!
虞拱猛地反应过来:“江大人!等等我!”
不说他带着人紧追江舟而云。
江舟骑着腾雾腾空而起。
身在空中,他看到的情况远比想象的糟糕。
大水已经从洞庭湖中漫了出来。
洞庭湖边的几个坊市已经被水淹没了一小半。
数以千百计的百姓如同蚂蚁一样在水中四处抢救自家的孩童、财物。
看起来虽然不大好,但情况还算可控。
只是江舟心跳得越来越厉害。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
洞庭湖边数里处,两座山峰之间有一座十余丈高的宏伟大堤。
中间却崩塌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四处都是狰狞蔓延的裂纹。
裂开的口子正被一层血色的光,如同一面血墙死死地堵着。
汹涌的黄河河水挟带万钧之势,奔腾而来。
撞在血墙上,掀起数十上百丈的滔天巨浪,恐怖之极。
第474章 仙门 (求订阅、月票)
在洞庭湖上,有成千上万的艨艟在湖面上飞快地穿梭来去。
迅捷而有序,交织不乱。
艨艟上的士兵挥动着兵器,发出一声声呼喝。
这便是虞拱所说的江都水师中的霸下军。
堤上那面赤红的光幕显然就是霸下军的手段。
不过,目前这些洪水虽然十有七八被血墙挡住,但流泄出来的,也足以淹没几个靠近洞庭湖边的坊市。
而且那面血墙在洪水的撞击下,颤抖不止。
显然要挡下这洪水,也不是那么容易。
何况……
江舟拍了拍腾雾,从空中落下洞庭湖边的一处山崖。
身形隐于山石绿树间,方才抬起头,运足目力,朝天上看去。
天地间豪雨如幕,层层乌云之中,竟隐隐约约有一道道人影耸立。
仙门中人……
他们一直藏身暗中,冷眼旁观。
若非来到龙口堤,心中警兆之下,江舟也无法发现。
也正是因为发现了这些人,他才从空中躲了下来。
这些人,究竟想干什么?
想造反不成?
难道他们就不怕朝廷大怒之下,兵锋所向,破山伐庙?
江舟毫不怀疑大稷有这个能力。
这是史册上有明文记载,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如今的仙门,一部分是被大清洗过后存留的,另一部分是后来才崛起的。
否则这些高高在上的仙门,怎么可能会老老实实接受大稷的统治?
对于这场水祸和他们有没有关系?
江舟更倾向于和他们无关。
不是他将仙门中人看得有多高尚。
而是他实在想不到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先不谈他们有没有这个胆子。
除非是魔道中人,否则这些修行之人,也不仅是埋头苦修就行。
他们也需要行走天下,积攒善功,方能功行完满。
即便不积善功,这一场祸事下来,天下有几个人修行中人能承受得了?
不谈其中有没有因果报应,仅仅是大稷国运的反噬,也足以令一品至圣都殒落。
但如果不是他们,那他们又究竟在打着什么主意?
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若是没有监天司“里应外合”,至少也是坐视不作为,否则江舟绝对不相信有人能在无声无息间让龙口堤溃决。
且不提龙口堤决,引起的一连串反应。
看这场大雨的架势,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停的。
就算各处堤坝都完好,仅仅是这场豪雨,就能把江都城淹了。
不需多久,只要下个三五天就足够。
不过现在这架势,用不了三五天,半天就足以令江都各处堤口都决了。
若是这些仙门中人再暗中弄些手段,那就更不堪设想。
要不要出手?
江舟在这一瞬间犹豫了。
先不说他有没有解决这场水患的能力,缓解一下,争取点时间还是能做到的。
但这次显然不是一门一派的事,而有点像是天下仙门都联合起来的架势。
他一出手,有可能就坏了那些人的好事。
即便他再虎,面对天下仙门联合,也有了退缩之意。
就在江舟犹豫之时。
天上有一道白影当空掠过。
白纱舞动,一双赤足踏空,如天仙下凡,
那张绝美的脸庞,是一双清冷高远的眸子。
却隐隐有光芒闪动,那是怜世的慈悲。
曲傻子!
这突然出现的白影,竟是数日前才辞别去寻玄母教主理论的曲轻罗。
只见曲轻罗赤足踏空,云袖飞舞。
周身现出一道道光辉轮盘,旋转不休。
漫天爻卦浮现,长短有序,排列如阵。
顷刻之间,天地间如同出现了一张巨大的圆盘。
如同一个精密之极的罗盘。
其上显现出天罗万象,玄奥莫测。
地上的大水,天地间的豪雨,都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牵扯着,往这圆盘这倒灌而入。
地上那许多受大水所困的平民纷纷大喜,高呼神女降世,慈悲救渡。
只不过曲轻罗虽然道行高深,法力强横。
但在这天地之力面前,也显得太过渺小。
不过能解一时之困厄,稍缓一方水势。
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江舟面有隐忧。
她这样出头,怕不是“私自”行动?
或许也正是因为她的力量太渺小,那些人才没有理会?
曲轻罗显然也知道自己的力量于大局无补。
所以她将自己有限的力量,都集中在了救人上。
洞庭湖边有数个坊市受灾最重,曲轻罗竟以自身法力,强行将其中的大水都抽了出来。
重新倒引回洞庭湖中。
无数土石被她牵引而来,堵住了湖边各处缺口、低洼之处。
那几个水势最急之处,竟然被她生生以一己之力缓解。
不过,显而易见。
曲轻罗做到这一步,并不轻松。
看着她已经变得苍白,细汗密布的面庞,江舟不由生出一丝冲动。
不过被他生生按了下来。
还不到时候……
“轰隆隆!”
洪流汹涌的巨响声一直在响起。
天地间的豪雨也汇聚成了一阵似乎永不断绝的雷震。
这一次,就像是天地积蓄了足够的力量,在人类的顽抗之下,突然暴怒发作。
江都城各处堤口都突然决溃。
连被霸下军封堵的龙口堤也被一股狂涌而来的巨浪撞击之下,猛地暴裂出一处豁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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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面上至少有上百艘艨艟突然随之暴裂。
许多水军士兵惨叫一声纷纷落水。
一道道身影从城中各处腾空而起,各逞手段,阻拦突然而至,肆虐城中的洪水。
那是官府所属的强者,几乎都是军中好手与各衙官员。
还有许多潜藏城中的高人异士。
大多是各个高门世家的文士武勋。
仙门佛道之流却一个不见。
就在此时,曲轻罗忽然双手一招。
一张张如纸般的玉鉴自虚空浮现。
如同一卷长卷,在她周身狂舞缭绕。
玉鉴一出,风雨骤缓!
“四玄玉鉴!”
江舟听到了几声隐隐约约的惊呼。
接下来他终于见到了几个不似世俗装扮的人出现。
“你是哪家弟子?怎敢擅自出手!”
“阁下如此抢夺善功,吃相未免太过难看了吧?”
这些人出现,却并非是为了扼制水势。
却是面带怒容,指着曲轻罗喝骂。
“你小心些!她是九天圣女曲轻罗!”
“曲仙子!”
先前喝骂的人神色一变,微现惧意。
显然他们没想到此人竟有如此来头。
心中更是大奇。
今日之事,天下各门各派早已有共识。
玄母教位列六圣地之一,更是此番盛会为首一方。
怎会突然让教中圣女出手搅乱?
慑于九天玄母教之威,一时无人敢于出声,只围在四周。
曲轻罗却视其于不顾,一心治水救人。
“唉……”
忽闻一声轻叹。
一个羽衣道冠的年轻道人自天上落下,落于曲轻罗身前。
“曲仙子,事已至此,人力已难回天,以你一人之力,也断难阻止。”
“你如此举动,是置令师于不义,玄母教必成众矢之的,何苦呢?”
第475章 伏波分水 (求订阅、月票)
“李伯阳,你要阻我?”
四玄玉鉴列成长卷,如玉色长绸缭绕曲轻罗周身,散发着淡淡的玄异晦涩的气息。
豪雨如幢之势,竟然渐渐缓了下来。
天地间灰茫茫的一片,竟清晰了几分。
这玉鉴一出,竟就影响了天势。
虽然只是江都一城之地,却足以令许多暗中旁观的仙门中人暗自惊骇不已。
九天玄母教,果然不愧是六大圣地之一。
其底蕴非寻常可及。
曲轻罗双眸清冷高远。
但她可以无视其他人。
眼前的龙虎道少君,却不是能忽视的人物。
李伯阳摇头道:“非是李某要阻曲仙子,是曲仙子在逆天命大势。”
“天命如棋,落子无悔。大势如水,非人力可阻。”
“李某是念在往日情分,才现身相劝。”
曲轻罗云袖轻舞,玉鉴飞旋:“你们坐视前朝余孽移祸苍生,枉为正道仙真,我曲轻罗羞与为伍……哼!”
话只说了一半,她便闷哼一声,嘴角缓缓溢出一缕鲜红。
御使四玄玉鉴引等天府重宝,对她来说本就是勉强。
何况是在强行逆改天时?
这场豪雨,虽是因人而出,却是实实在在的天地之力。
乃前朝余孽在与仙门诸多大能斗法,被迫至绝境,燃烧前祀残余天命气运,强行引动天变。
阳州一地的坎水之精,尽数为其所用。
正如李伯阳所言,绝非人力可阻。
莫说是她,即便是诸多仙门名教的教尊仙主,想要阻止也已经迟了。
更何况此时此境,完全是由他们一手导引,又岂会自己坏了自己的棋局?
“唉……”
李伯阳见她吐血,心生怜悯,长叹了一口气道:“当今人皇一心修炼日月合神大法,妄图天上地下,唯我独尊,枉负天下,”
“人皇子嗣皆为一己之私争大权,兴刀兵,不顾苍生,皆非明主,”
“仙门名教,五岳四渎,仙主教尊,真圣灵神,此时尽皆齐聚水府,诸方共议,合炼前朝帝陵,”
“为的便是选出真命天子,托生稷室,绵延大稷气运,以扶天下,”
“功成之日,大稷中兴,苍生黎民,都会摆脱离乱之苦,享太平之世,此乃大德之举,大善之功,”
“虽然此中难免有小灾小祸,但也无可奈何。”
“天之道,有所得,必有所失,即便如此,也是值得的,曲仙子,你心怀苍生,岂不知其中轻重?”
李伯阳一番语重心长,苦劝曲轻罗。
曲轻罗清冷高远的双眸中,竟真被他说得隐现迷茫动摇之色。
就在此时,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江舟那天在牛家庄所诵念的《悯农》一诗。
还有所写的那两部《九丘》。
“天理循环若转车,有成有败更无差;往来消长应堪笑,反覆兴衰若可嗟……”
曲轻罗喃喃念诵着《九丘》中所写的几句话,连连摇头:“不对,不对……”
“这样是不对的……”
她目光一定,不见迷茫,再无动摇。
挥动云袖,四玄玉鉴盘旋起舞,绽放无穷宝光。
“曲仙子,何苦来哉?”
李伯阳摇头叹息。
却没有出手阻止。
天命如棋,大势如水。
不是一句空话。
他知道曲轻罗此举不过是徒劳枉然,根本不必他出手。
留在这里,反而是念在两教情谊,想护她周全。
以免她受天地反噬,重伤之下,恐为人所趁。
灾劫之后,必要救难。
那些小门小派便盯着这些小善小功,争夺之下,曲轻罗也难免受到牵连。
李伯阳一声叹息,朝下方洞庭湖边一处山崖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他所看之处,正是江舟藏身所在。
江舟也察觉到李伯阳目光。
却也没有在意。
曲轻罗呕血之际,他就差点忍不住。
不过这稍一迟疑,倒让他听到了李伯阳后面那一番话,听出了一丝端倪。
这突如其来的大水,背后果然藏着令人生畏的隐情。
天命如棋,大势如水……
仙门……真是好大的一盘棋啊……
江舟看着曲傻子那全力舞动云袖,御使仙宝的模样,周身气息已经越来越滞涩,目中神色变幻。
心念一动,太乙五烟罗罩身,掩去周身气息,也隔绝了所有人的目光。
一具幻梦身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
化身一袭月白僧衣,飘然踏空而上。
“阿弥陀佛!”
李伯阳忽闻一声佛号遥遥传来。
低头一看,湖边一处山峰上,出现了一位身披月白袈裟的年轻僧人,临崖而立。
脸如斧凿,眉目如画。
一身气息晦涩,竟难以看破其修为。
却周身隐现祥和,头顶隐隐有金色佛光显现,福德之气竟凝聚轮,环绕佛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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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如同一轮七彩日轮,宝相庄严,令人难以直视。
不由心中一震。
如此天下仅见的年轻佛门高僧,他竟不识?
不仅是他,隐在云层之中的众多仙门真修,都目露奇光。
忍不住朝一方看去。
那里是一群站立在一片金色祥云上的大梵僧人。
天底下的佛门之中,能出如此人物的,想来也只有大梵寺了。
只是一众大梵僧人也是面面相觑,都不知此僧从何而来。
听他所说,竟也要学那曲轻罗不自量力,逆大势而行?
众人虽有好奇,却未曾有人出手相阻。
如此天灾,非人力可为。
别说他有没有能力阻止这场灾劫,即便有,那又如何?
此灾原本也非他们之意,不过是怕天命反噬,无人敢出手。
若能有人以身担当,免去江都万民之劫,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不过,对于此事,也没有几个人抱有希望。
却也仍满心好奇地看着。
只见其扫过下方遭受大水肆虐的民众,目露慈悲不忍。
“万相本无,众生皆苦。”
“我佛慈悲,普渡众生。”
僧人一手竖胸,朝曲轻罗和声道:“女施主慈心如舟,小僧便来助你一臂之力。”
言罢,便见其盘坐峰头。
一手合什,一手结印,口中诵咒:“甘露之泉,涤除凶秽。”
“杨枝轻洒,普散愁团。”
“我今持咒,洁净周全。”
“伏波!”
“分水!”
一手当胸劈出。
令众仙家弟子震惊的是,底下自各处河道狂涌倒灌入洞庭湖中的大水,竟然应声倒流而回。
偌大的洞庭湖也缓缓自中间一分为二。
一条巨大的水壑出现其中,淹没两岸的大水尽皆往壑中倒灌而来。
江都城中浸漫的大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即便是天下下落的豪雨,也如有灵性一般,纷纷避开了江都城,打着飞旋,落入各处河道、低洼之处。
就像是有一位看不见的神灵,在号令着天地间的水精。
“好厉害的神通!”
云层中的众仙家真修纷纷惊呼。
以他们的眼力,自然看得出这僧人所使的是某种御水神通,竟能御使天地间的水气元精。
不过,虽非以无边法力强御大水,能令整个江都城的水精都依令而行。
此等法力也堪称恐怖。
就不知他能坚持多久?
第476章 劫噬 (求订阅、月票)
“可惜了。”
云层中,有人叹惜道。
其余人也大多是心有戚戚。
虽然此僧神通惊人,心有慈悲,令敬佩。
能以无边法力强改今日水势的人不是不存在,还为数不少。
可纯以神通而为,天下间除却受了敕封,司掌大川江河的龙王、水神,恐怕没有其他人能做到。
但又如何?
所谓神通不敌天数。
你便是阻得一时,又能阻得多久?
这劫不落下,终究是不会消停的。
即便是那始作俑者的前朝余孽,想中断此劫,也是不可能。
众目睽睽,旁观坐视。
过了一会儿,又有人叹道:“那位曲仙子怕是也要殒落了……”
“不会吧?再怎么说也是九天玄母教圣女,此番诸教共商,玄母教亦为主事一方,怎不知其中内情?她敢如此,定是有所依仗。”
“说得也是,玄母教传承万载,底蕴深厚,也未见得抵不过前祀那点残存天命之噬。”
“即便她用四玄玉鉴此等至宝相抵,逃得一命,也难逃根基大损。”
“此般行事,自断仙途,未免不智。”
“……”
“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之际,忽闻惊呼之声。
果然便见下方曲轻罗动作猛一滞,从空中坠落下来好一段距离,四玄玉鉴至宝护主,如长龙舞动,卷住其身形,才堪堪稳住。
却是脸色苍白,七孔溢血,极其可怖,几不见那出尘的神女之姿。
看得一部分人心有戚戚。
若他们此前忍不住见苍生历劫,冲动出手,此番遭受劫噬的便是他们了。
他们可不比玄母教家大业大,万无一丝可能抗过劫噬。
只可能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曲仙子,够了,住手吧。”
立在曲轻罗左近的李伯阳目露不忍道。
“你再执迷不悟,天命反噬之下,纵有四玄玉鉴护你,也绝无幸理。”
曲轻罗却未曾理会他,反倒是朝山峰上的僧人看去。
目中闪过一丝疑惑。
别人认不出,她曾与江舟朝夕相处,岂能认不出这和尚所使的神通乃是江舟曾经数次在她面前展露过的伏波仙术?
李伯阳见她不语,仍一意孤行,不由叹了一口气。
只好暗暗提起心神,待对方不支之际,强行出手将其制住。
虽难免有劫噬蔓延到自身,但到他身上,最多也不过百之一二分,以他的能为还不至于抗不住。
天命反噬!
江舟心中一震。
此时他哪里还不明白?
难怪他冲动想要出手之际,心中愈发跳得厉害。
不是因为这场水患,或者说,并非仅仅如此。
真正令他心跳如雷的,是李伯阳所说的劫噬。
那具幻梦身施咒之时,那种笼罩在头顶的危机感,更是凝而不散。
这是劫运在积蓄。
他做得越多,劫蓄越多,到时暴发出来的反噬就越重。
思及此,江舟不由大为庆幸。
在出手之前,留了一个心眼。
不是他目光有多长远,智慧多么通达。
也不仅是因为心中警兆。
而是他修行至此时境界,早非之前一无所知之辈。
很清楚修行之道,非只独善其身。
只修法力,不参道行,无善恶是非功过,到头来必然是一场空。
甚至根本走出去。
无论是善,是恶,是是,是非,是功,是过,总要有一个选择,这是修行之道。
无道何行?
仙门正道,既称一个“正”字,已经代表他们的“道”。
偌大的仙门,真的只有曲轻罗一人心念天下,慈悯苍生?
江舟不信。
人性有善就有恶,仙门也一样是人。
且不谈善恶,只说得失。
洪水肆虐,祸及苍生。
这是天大的善功,真就无人动心?
除非有什么原因,令他们不敢出手。
或许,这是因为水灾本就是他们一手导演。
也或许……
出手的后果他们无法承担。
连这些人都无法承担,江舟也没有这么铁的头。
并没有一时冲动,就冲了上去。
而是化出了这具幻梦身。
只是留给自己一个进退的余地。
一可防后患。
二来……
天地如棋……他们既将天地作棋盘,苍生作棋子,他若是陷进去了,无论愿与不愿,也沦为了棋子。
此时幻梦身承受的反噬,也说明了他这个心眼留对了。
不能再这么下去……
念头一起,江舟突感心中猛地一跳。
便见他那具幻梦身猛地一震,吐出一口血来。
此时云上众人的目光,也难免不聚集在他身上。
“这位大师,天命不可逆,否则厄难难逃,大师如此道行,实在是……可惜了。”
此僧道行确实令人敬服。
但天命岂是人力可抗?
他行此逆天之事,非但一身道行烟消,性命难保,便是这灾劫也是无法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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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波分水,最多也不过是缓过一天半日。
待水势积蓄,反而会暴发更大的灾劫。
李伯阳也不由看向峰上那僧人,叹道:“和尚,此时你也该明白了,你虽有仙术,但此劫乃天命所现,强行逆改,必遭劫噬,你不怕吗?”
这僧人道行之高深且不说,他头顶的福德之气之浓郁,证明此僧确是得道高僧,慈悲为怀之大士。
这才是真正难得。
是以李伯阳才不忍见其殒落,一再出言劝阻。
“阿弥陀佛……”
江舟峰头那具幻梦身低喧佛号,却是面现慈悲之色。
仿佛大劫临头,仍不为所动。
这般定力,实力诸多仙门真修动容不已。
但他们哪里知道,即便遭劫噬,江舟也不过是损了一具幻梦身罢了。
江舟此时虽与幻梦身心神相连,气机感应,受劫噬所动,本体却并未受到伤害。
这也证明他这一步走对了。
不过江舟也是心惊不已。
这梦幻泡影神通,真的是强得离谱了。
竟连“天命”都能骗过,能代他应劫……
劫运反噬之下,幻梦身已经到了溃散的边缘。
身躯竟然在虚实之间变幻。
李伯阳等仙家中人看得心惊。
却没有多疑,只以为这是他所修大法神通所致。
只是其身上气息急速消退,已经明白地告诉他们,此僧已经撑不住了。
李伯阳不由大声喝道:“和尚,住手吧!”
他正待出手,同时将曲轻罗与这僧人制住,护二人一命。
第477章 舍身 (求订阅、月票)
却见那僧人忽然抬头,面对头顶劫运,听闻李伯阳喝阻,只道了一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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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伯阳心神一震,不可思议地看着峰头上那僧人。
不是此言有什么大法力、大神通。
而是他从这句话中听出了如八方巨海一般无物不容的豁达,如佛门经典中的佛陀一般的无量慈悲。
不仅是他,云层上众人也是目现惊震。
江都城中那些忙于救灾的那些高人,也不由朝这边看来。
他们虽在救灾,却不代表没有留意到云层之上的仙门弟子。
只不过灾劫之前,加上有种种顾忌,还来不及与他们算账罢了。
峰头上那个以神通分水,为他们分去大半压力的和尚,自然也在他们关注之中。
一句话,人人可说。
但有的话在第一个人说出口前,那是无论如何也无人能想到的。
错非真有如此大慈悲、大智慧,又岂能说得出这般话语来?
不提他人,此时就连江舟自己都惊了。
他原本只是仗着幻梦身代他应了劫,舍了这具幻梦身在所难免,索性就把戏做足些。
但也许是这句话出口,令他有了某种莫名的明悟。
也许是劫到临头,也是机缘天降。
江舟如醍醐灌顶,福至心临,
往日熟读过的一些经文在心中流淌而过,便不由自主地喧之于口。
“菩萨见生死流转诸苦,以安忍力代为受之,经无量劫不辞厌倦,亦无弃舍而取涅槃。”
“复次菩萨以安忍力,能舍一切头目髓脑,身肉手足,及与身命,心无悋惜。”
众人只见峰头那僧人面现慈悲,口齿开合,似在诵念着某篇经文。
因受劫噬而苍白的俊脸上,竟绽放一层宝光。
李伯阳双目圆睁:“和尚,你……”
他不知道这僧人在干什么,但他感觉得到其身上的气息在急速攀升。
但这并非什么好事。
因为天下各大门派,稍有些底蕴的传承之中,都有类似的法门。
邪道有天魔解体,他道门也有自碎元神。
佛门亦有舍身之法。
都是自毁道行,燃烧一身精血、神魂,以获得短暂的力量暴发。
行不可为、不可能、不可思议之事。
虽有莫大力量,但此后身死道消还是轻的,甚至是魂飞魄散,真灵不存。
此僧这番话,就证明了他此时行为,便是在施展佛门舍身一类大法。
听闻李伯阳惊呼,却只见白衣僧却面露微笑:“我修菩萨乘,今亦见生死流转诸苦,亦愿以安忍力代为受之,亦愿经无量劫不辞厌倦,亦愿无弃舍而取涅槃,亦能舍一切头目髓脑,身肉手足,及与身命,心无悋惜。”
“不怖地狱,不求生天,不为己身而求解脱。”
“只愿今日之劫,只加我身,此地一切众生,皆能救拔罪苦。”
“轰隆!”
一道惊雷似从九天之上响起。
似“天”在怒。
关注此处的众人都是猛地一惊。
也不知是为天雷所惊,还是为白衣和尚那一番大慈悲的话语所惊。
“大梵无量……”
“阿弥陀佛……”
“南无尊胜佛母……”
云层上,许多佛门弟子皆是垂首合什,诵念佛号。
似在为佛门中出此大德大士而赞颂,也似在恭送此僧。
他们虽是佛门弟子,自问无法做到此事。
却也正因如此,那僧此举更令人敬服。
此时,曲轻罗与许多参与救灾的高人,都突然感受到那股来自劫运反噬的压力骤然消失不见。
天地间的豪雨也骤然为之一滞,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缓下来。
不由纷纷一震。
面现惊容,朝那峰头的和尚看去。
他干了什么?
竟有如此神通,能将天命劫运尽数揽于一身?
江舟此时也是一惊。
他此时的遭遇,并不陌生。
几乎和当初铭刻的李白如出一辙!
不过李白是因浩然长河加持。
此时那具幻梦身身上发生的变化,却不知道其力量来源是哪里。
是这方天地?还是来自那冥冥中不可知之处?
此时这片天地之间充斥的劫运,尽数汇聚到了幻梦身头顶。
无形的劫运,几欲化而实质,自虚无之中显化于世。
如此恐怕的“劫”,令所有仙门中人都是神情惊惧。
此时哪怕是一品至圣,也难以抵挡如此劫噬。
那僧人自然也不可能抵挡。
只见其身躯自脚下开始,突然变得虚幻,然后消失。
如同有无形之物在一点一点啃噬其身躯。
双脚、双腿、腰腹……
蔓延的速度越来越快,短短几个呼吸,他便只剩下半个身躯悬在半空。
诡异之极。
随着其身躯的消逝,天地间的豪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
那股压人的劫气也在极速减退。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无量慈悲庄严,似有形之物,自那白衣僧身上急速扩涨。
顷刻间笼罩了这片天地。
真似有一尊佛陀,以无量慈悲护住了这方受劫众生。
不使一劫一难临头,不受一苦一罪加身。
“大梵无量!”
“南无尊胜佛母!”
一众佛门弟子纷纷震声唱响佛号,发出阵阵梵音。
大德出世。
这是佛门盛事。
只可惜,大德方出,便要入灭。
否则佛门气运便要自此大涨。
其余各门各派之人,敬佩之余,也难免暗松一口气。
如此人物,天下未入圣者,无一能及。
佛门若多此一人,气运消长,他们的道统岂非就是被消的一个?
始作俑者的江舟此时并未有舍弃幻梦身的可惜。
反而又惊又喜。
只剩下半截的幻梦身,双手合什,宝相依旧庄严。
口中依然不缓不急地诵念梵咒:
“我誓以身心,奉上地藏主。随于刹尘劫,普代众生苦。劫石或可移,此愿终不改。”
“南无地藏王菩萨!”
“南无地藏王菩萨……”
“南无南无……”
“地藏地藏……”
白衣僧口诵陌生名号,梵音如雷震响,在这片天地间回荡不休。
庄严无比,慈悲无量。
便于此时。
洞庭湖底,有一庞然大物蜇伏。
任由狂澜暗流涌动,只盘紧巨大的龙躯,不敢稍动。
祂便是洞庭老龙……
第478章 善哉,善哉 (求订阅、月票)
这洞庭湖老龙王本为江都三江流域司水之神。
却因江都所处特殊,犄角旮旯里都可能藏着尊大能。
上回就是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一个钓鱼叟,一个乞丐,尤其是那个乞丐。
竟然用一根芦苇便令其颜面大失。
平时就受尽了官府和各路大仙的闲气。
被压得只能缩在湖底,连一条井龙都不如,还可能要被人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早已经积怨无数。
此番仙门诸教共商,更是来了几个大佬,当面把祂训得跟条小泥鳅似的。
令他不敢有丝毫动弹。
否则有祂这司水龙神在,天命之劫虽可怖,但也不过是前朝余运所致。
而且这劫运正好是应在“水”灾之上。
以祂的道行与位业功德,也未必不能平息此灾。
偏偏此时祂只能缩在洞庭湖底。
任由外面巨浪滔天,也不敢稍动。
祂此时不动,也并不代表无事。
灾劫之后,当有功罪报应。
祂这个司水之神,必然是首当其冲。
灾不让祂救,锅却让祂来背。
饶是祂早已经缩惯了,被动养出了一副好脾气。
也实在是难以吞下这口恶气!
但就在刚才,那白衣僧人也不知道做了什么。
洞庭老龙一颗憋闷的心,忽然也有种福至心灵之感。
这种莫名的感应不知其所来,不知其所去,更不知其所以。
但老龙一直盘在湖底,虽不敢动弹,却也早将江都城中种种众生之相看在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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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姓万民,为灾劫所驱,于洪水中争命。
官府、望族,为自保而奔波,抵御水患。
仙门众多真修弟子,道貌岸然,冷眼帝观……
桩桩件件,无人比祂看得更清楚。
白衣僧人所做所为,自然也看在眼里。
想想曾几何时,祂也是一条心念苍生的好龙啊!
只是这些年被现实的残酷磨灭了心气。
知晓内情的老龙,见了白衣僧人所做所为,心中大乐。
让你们欺负龙!
有你们好看的时候!
想起自己所忍受的恶气,同时也是对那白衣僧人敬服不已。
洞庭老龙决定从心!
不是以往一上一下的从心,而是顺从己心!
拼了!
顿时龙躯舒卷,龙尾摆动。
三千余里洞庭湖水被其搅动。
“昂——!”
江都城中众多真修高士,正为那白衣僧人的大慈大悲而心神大动。
此时忽闻一声沉厚的龙吟之声,震响天地。
一时心神为其所夺。
只见洞庭湖中突然风起浪涌,一个巨大的漩涡出现在湖中。
数百丈的龙躯自其中飞出。
龙角擎天,龙须垂落,龙尾摇摆,龙躯舞动……
“洞庭老龙!”
“祂想做什么!”
“洞庭龙王遭几位教尊联手压服,劫现以来,一直缩藏不出,如今现身,难道也想逆天而行?祂怎么敢!”
云层中一众仙门真修惊声呼道。
这老龙虽然领了金敕位业,为江都三江流域司水之神,其道行受位业所限,只有三品。
但这老龙天生异种,非人族肉体凡胎可比,实在是活得太长太久了。
其修为法力之深厚,恐怕已经堪比一品。
加上其司水神力,此劫之中,反倒是令其如鱼得水,实力倍增。
也正是因此,此前便有数位教尊联手,亲自出面,将其压服,就为了令其不敢有所异动,坏了这盘大棋。
此时却突然现身,若是出手,此番劫运显化,恐怕会出现些许变数。
“洞庭老龙!”
“你想做甚!”
“坏了天命大势,便是天不收你,也难逃抽骨戮心炼魂之厄!”
有期盼着于此次诸教共商、联手布局之机,谋取种种好处的仙门中人,自云层中现身,怒声喝问老龙。
“昂——!”
洞庭老龙此番现身,已经是豁出去了。
以祂的身份,被那些教尊一级的人物欺压也就罢了。
你一个不知道哪里出来的死跑龙套的,也敢与本龙聒噪?
哪里耐烦理会得他?
一声龙吟,直接一个神龙摆尾。
“啊!”
那人直接像像苍蝇一样被老龙从云头拍落。
惨叫着坠落下去,眼见就要摔成一团肉酱。
忽有三千银丝如虹,当空卷过,将那人卷起,轻轻放落地上。
李伯阳手回手中拂尘,皱眉道:“洞庭龙王,你为何不遵信约,擅自现身?”
洞庭老龙一双龙目大如车轮,其亮如炬。
映出李伯阳的身影,微现忌惮之色。
却也强硬道:“本王乃洞庭龙神,乃受人皇敕封之正神,不是你道门所封的山野小神,要命令本王,你仙门还不配!”
“司守一方水域,本就是本王职司,此时水患肆虐,本王出来镇水平灾,有何不可?”
李伯阳微微皱眉,却也不动怒,摇头道:“洞庭龙王,此番劫数,你该知晓是何所出。”
“你平不了。”
“嘿嘿!”
洞庭老龙也不争辩,龙口开合,巨大的龙爪伸出,几似能抓下一座山峰,指向峰头那白衣僧人。
冷笑一声:“本王平不了,他能平!”
李伯阳依旧摇头:“这位大师固然慈悲无量,德行动天,但,他也平不了。”
此前因其舍身一搏,劫运聚合,稍有消弥。
但也仅此而已。
劫运虽消,但此僧被劫运吞噬的速度更快。
不等劫运全消,此僧便已于此世灰飞烟灭,再不复存。
届时,仍要历此一劫。
“哈哈哈哈!”
洞庭老龙突然发出震天狂笑,龙须龙髯震舞不止。
“他之前不行,现在有了老龙我,他就必须行!”
“哈哈哈哈!”
“昂——!”
洞庭老龙狂笑震天,突然发出一声高亢龙吟。
巨如车轮的龙目之中,闪过一丝癫狂之色。
李伯阳暗道不好。
便见老龙龙躯一拧,便朝峰头那白衣僧人扑去。
“圣僧!”
“老龙来助你一臂之力!”
以白衣僧人之慈悲德行,祂这一声“圣僧”,却也无人认为他当不起。
只是老龙所为,令云层中人面色大变。
有的惊骇,有的大怒,有的大喜,有的冷漠……
却也不一而同。
只见洞庭老龙数百丈龙躯,竟直接投向白衣僧人头顶所聚的无边劫炁之中。
“昂!”
高亢凄厉的龙声骤然震动天地。
数百丈龙躯竟然顷刻间便满布裂纹,龙躯狂扭之间,似乎下一刻就要分崩离析。
洞庭龙王厉吼声声,疯狂地扭动龙躯,近万载法力瞬间爆发。
不是为自保,反而如同潮水一般,朝峰头的白衣僧人头顶倒灌而去。
江舟本也在苦苦支撑。
这一次,不同于李白于浩然长河之上。
那股冥冥中的感应虽令他获得不可思议之神力,但那劫炁却也在极速消耗他的身心魂肉。
以一具幻梦身之力,根本难以抵挡。
逼得江舟几乎忍不住现出本体,冒着身入局中的凶险,以全此功。
不过他本体一出手,先不谈会不会身入局中。
幻梦身此番天大的机缘很有可能也会因此而大打折扣。
也幸好,老龙的出现与其所做所为,顿时令他感到一股狂猛无俦、直似无边无际的法力疯狂地灌顶而入。
几欲力尽的幻梦身顿时精神一振。
抬头看向老龙,目露慈悲、赞赏:“善哉,善哉。”
“老龙王有此大善之心,必死之志,小僧又何惜此身?”
江舟此时也息了种种功利之心,一心沉入幻梦身中,一切种种行,只为消弥灾劫。
在他放下此般种种私心私欲之时,心中顿如明镜,照出种种智慧明悟。
幻梦身垂首……此时他也只剩下一颗头颅罢了。
用仅剩的头颅,口诵于此瞬间、于冥冥之中所悟大法咒:“我愿舍此身心,换无量慈悲力。”
“金钵纳尽大灾劫,金锡振开地狱门。”
“南无地藏王菩萨!”
“昂——!”
洞庭龙王近万载法力,于此瞬间突然暴涌狂泄而出,倒灌入幻梦身中。
祂也再无法维持,数百丈龙躯于无边劫炁之中轰然分崩离析。
血肉纷飞,化为飞灰。
只余一副巨大龙骨,扭动了几下,也顿时爆裂成粉。
众人只见那早已身躯尽逝,只剩下一颗头颅飘于半空的白衣僧人,此时却忽然一震,血肉筋骨,自上而下,竟再度化现。
洞庭老龙所崩毁的漫天血肉劫灰、白骨粉尘,飘飘荡荡,竟落于其身。
在他那如琉璃无暇,如刀斧所凿的身躯上,重新聚合成一条张牙舞爪的金龙,蔓延整个肩背、腰腹。
“这、这……”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眼见这一幕的人,都喃喃惊呼。
完全无法理解这一幕。
那李伯阳看着这一切,心中震撼自不用说。
但他隐隐有所觉。
那洞庭老龙……此番怕是因祸得福了……
这却还没完。
众人见天地间忽然风起云涌。
风雨如丝,织就一袭雪白袈裟,披落其身,遮住那具如天工所造的无暇金身。
风云舒卷,化为一柄雪白拂尘,飘落身前,银丝飞舞。
新生一双如玉雕琢的手,往前一探,竟分别自虚空中抓出一物。
乃一金钵,一九环锡杖。
“南无大慈大悲地藏王菩萨!”
白衣僧人高诵那无名佛号,自峰头一步踏出。
高举手中金钵。
无量大水倒卷而来,纳入钵中。
便连天地间无边劫炁,也难逃此钵,尽数倒卷而来。
所有人看着这一幕,都睁圆了眼,张大着嘴,失神无语……
第479章 大造化 (求订阅、月票)
所有人都一阵失语。
便连江都城中那些在大水中挣扎的普通庶民,也一样发现了天上的异象。
在他们看来,将他们的家园淹没,仿佛无边无际的大水,那是灭顶的灾难。
他们看不到自身三尺外的一切。
但这个时候,他们看到了那个高举金钵的白衣僧人。
无边无际的大水在极速地退去。
变成了一道道巨大的水柱倒卷而上。
如同无数条蜿蜒的水龙,盘旋扭动着,被那白衣僧人一手擒拿,收进了那金钵之中。
满城尽是水柱倒起。
漫天皆是水龙狂卷。
天空一层层厚厚的乌云也随狂风卷起,在僧人头顶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漩涡。
震撼着每一个人。
庶民很平凡,也很单纯。
他们对这惊世的力量没有概念。
他们只知道这突如其来的来顶之灾解了。
是圣佛降世,慈悲无量,法力无边,为他们平了这大灾。
所以,在无数水龙之间,是陆续跪伏拜倒一个个庶民。
江都城数以百万计的黎庶,接连拜伏。
如同参拜仙佛。
对于仙门中人来说,这种场面带来的震撼,与白衣僧人的所做所为,不输分毫,甚至尤有过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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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醒了那些被白衣僧所震的仙家弟子。
“这、这……”
“这究竟……”
“他这是……”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
众人已经有些语无伦次。
一是因为白衣僧人身上发生的一切让他们无法理解!
被劫运吞噬,断无生理。
他不但血肉重生,竟然还修为暴涨。
以他们的眼力自然不难看出此僧虽然有大慈悲大毅力,但初现之时,却不过是五品修为。
念了几句佛经,说了几句话,竟然不仅摆脱了劫噬,血肉重生。
而且一身修为蹭蹭地飞涨。
一百年、二百年、三百年……
短短瞬间,便从五品一举跨入四品。
到现在还没有停下来。
不仅如此,风雨为他织就袈裟,风云为他凝成拂尘。
随手一抓,就能抓出个金钵和锡杖来。
这几件东西,没有一件是凡物!
必然是天府奇珍之流!
只是白衣僧也罢了,那洞庭老龙扬了灰,居然又以另一种方式重生,附到了白衣僧身上。
二者似乎以某种方式,融为了一体。
白衣僧此时暴涨的修为,跟洞庭老龙脱不了关系。
若是那老龙近万载法力都能为其所用,这白衣僧岂非要直入圣品?!
若是早知道被劫运吞噬能有这般造化,他们也愿意以身代受啊!
不过他们也不是真的以为,被劫运吞噬,就能有这般天大造化。
其中的关窍,十有八九与白衣僧所诵念的经文有关。
或者,是与其口中所诵的那句无名佛号有关。
不仅是白衣僧人的情况让他们无法理解,因为白衣僧此举带来的影响,更令他们眼珠子都红了。
那可是数百万黎庶的齐心参拜。
天大的功果!
相比于白衣僧那无法理解的血肉重生,与修为暴涨,这可以看见的天大好处,更令他们垂涎万分!
已经有人蠢蠢欲动。
但那掀起数以万计,漫天水龙狂舞的金钵,令他们不敢妄动。
这一幕实在令人难以理解。
在弄清楚之前,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但随着水势越来越小,眼看灾劫就要被平定了。
便有不少人已经按捺不住。
他们虽然暂时不敢对那白衣僧人出手,却可以救灾济民,抢夺善功。
因前朝天命而引出的劫运虽未消失,却似已经被那白衣和尚给降伏了。
即便他们此时出手,这劫运想来也不会找上他们。
人都是从众的,之前或是困于各教有约在先,或是惧于劫运反噬,哪怕人人眼馋这偌大善功,却无人敢动。
既然事已至此,劫波欲平,抢功之人已现,那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一时间,人人争相而出。
江都城中的百姓庶民,今日可算是见着了一生难见的奇景。
突如其来的豪雨成灾,大水淹没江都。
天降圣佛救世,平定劫波。
此时更是有成千上万的“仙人”自云上飞出。
或驾祥云,或踩仙剑,或御虹光……
各逞神通,纷落如雨。
场面蔚为壮观。
这些“仙人”飞落于阳州各处上空,各自施展手段,救灾救民。
那股拼命的劲头,让万千庶民看了都要感动得落泪。
果然是仙人啊!
心怀众生,慈悲救世!
“……”
江舟看着漫天如星雨坠落,玩命救灾的“仙人”,也是一时无语。
这画面让他想起了一个词:疯狗抢食……
不过他也没有理会。
这一场“天命大劫”,最大的好处都被他的一具幻梦身得了去。
剩下的汤汤水水,也没必要再去争抢。
劫波尚需他平定。
功果仍需要时间消化。
随着时间流逝,城中洪水尽被金钵收入。
却仍有无边劫炁凝聚在上空不散。
幻梦身收起金钵。
藏于暗处的江舟目光闪动。
金钵、锡杖、拂尘、袈裟,还有身上那条过肩龙,都是功德所化。
功德何处得来?
就在于他所发的那个“誓愿”。
“我修菩萨乘,今亦见生死流转诸苦,亦愿以安忍力代为受之,亦愿经无量劫不辞厌倦,亦愿无弃舍而取涅槃,亦能舍一切头目髓脑,身肉手足,及与身命,心无悋惜。”
“不怖地狱,不求生天,不为己身而求解脱。”
“只愿今日之劫,只加我身,此地一切众生,皆能救拔罪苦。”
“我誓以身心,奉上地藏主。随于刹尘劫,普代众生苦。劫石或可移,此愿终不改。”
“我愿舍此身心,换无量慈悲力。”
“金钵纳尽大灾劫,金锡振开地狱门。”
……
一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令他心有灵犀。
一段大乘经文,令他悟出“地藏法”。
一桩大愿,令他平定劫波,得了无量功德,无量造化。
重塑了幻梦身,造就了四件奇珍。
不过这一次造化,却也并非只说了几句话便能得来。
其中凶险,不足为外人道。
若非洞庭老龙突然出现,舍身成全,江舟即便能挺过这一遭,也无绝无这般造化。
结果老龙却是不仅成全了他,也成全了自己。
原本的龙躯尽毁,却是消除了一切业障,得了一具清静极乐八宝天龙身。
虽要暂时依附于幻梦身,却是一朝顿去枷锁,将来未必不能成正果。
总比其当那劳什子的司水龙神强上千倍万倍。
这些却是后话。
目前最重要的,却是消化了这番大造化。
还有……
应付眼前之人、事……
“大师此番功德无量,正果在望,可喜可贺。”
不是所有人都是“疯狗”,毫无仙家气度地去争夺那些残羹冷炙。
就比如眼前的李伯阳、曲轻罗,还有十数位来自各教各宗的仙家真修。
“这位大师,不知在哪座宝刹修行?”
一个陌生的仙门真修继李伯阳之后,发出了所有人最关心的问题。
第480章 法力无边,海裂山崩 (求订阅、月票)
“在下岭南悬珠洞王修。”
“这位大师,不知在哪座宝刹修行?尊号为何?”
这是个头戴方巾,似道似儒的男子。
一双稍显细长的双眼,直直盯着白衣僧。
眼中闪动着莫名微光。
“阿弥陀佛……”
白衣僧垂目合什道:“小僧……法海。”
“法海?”
方巾男子王修似乎十分讶异地道:“天下佛门法脉传承,无出于‘白、赤、黄’三脉源流。”
“大梵一脉,以‘光灭荣常,中成正觉’为继。”
“尊胜一脉,以‘佛顶妙法,流照十方’为续。”
“五台一脉,以‘存净弃秽,乐静舍喧’而传。”
“大师尊号中有个‘法’,难道是尊胜一脉,法字辈高僧?”
众人心下一惊。
这僧人竟是尊胜寺出来的?
这倒也可以接受。
这天下佛门法脉,如王修所言。
无论哪门哪派,都无出于“白、赤、黄”三教源流。
白教唯一派独苗,便是大梵寺。
虽独此一家,却是三脉佛门之宗。
赤教以尊胜寺为尊,黄教以五台山为祖。
各自开枝散叶,无论是小门小派,还是散修散僧。
都传的是这三教之法,也自当以其传承为序,无有出者。
否则,便不会被世人承认,算不得佛门中人。
只不过是修野狐禅的野僧。
以这白衣僧的道行德行,倒没有人认为他会是个没有传承的野僧。
如此人物,除去大梵寺外,也只有另两脉的祖庭,尊胜寺与五台山能出得了了。
这些人中,自少不了尊胜寺的人。
还是江舟的老相识,妙华尊者。
众人只当白衣僧真是尊胜一脉,身边之人纷纷向妙华尊者恭维赞叹。
妙华尊者却是一愣。
我尊胜寺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位大德?
我怎么不知道?
只不过众人你一句我一言,令他都插不上嘴。
不过他也不急。
此僧若果真是他尊胜一脉,那可是大好事。
如此修为道行,智慧德行,即便是那江舟也远不能及。
有此一人,他又何必苦苦谋求那江舟入他尊胜门下?
“法海”面目平静,任由这些人议论。
李伯阳等人也在观察他。
只等杂乱稍歇,李伯阳才往身后扫了一眼。
众人被他一扫,都纷纷安静下来。
“法海”这才一笑,正待说话。
突然天边有几道惊虹划过。
顷刻即至。
立于他们头顶不远处的半空中,现出身形来。
却是几位一看便是年纪极长的老者老妇,老僧老道。
形容奇古,须发皆白。
正一脸惊疑不定地扫视着江都城。
“怎么回事?”
“天命大劫,怎提前这许多时日便停了?”
其中一个白发佝背的老妇朝这边看了一眼,便喊道:“王修,此地究竟发生何事?”
那王修连忙腾空而起,来到老妇身旁恭敬行了一礼,然后简略地将之前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几个年长老者俱是一惊。
朝这边看来。
看到“法海”那张年轻的脸,都是露出又惊又疑之色。
惊的是以他们的眼力,自然看得出此僧年纪确实如其外相一般,并非驻颜有道。
以如此年纪,竟有一身四品极境的修为。
甚至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玄异气息。
以他们的道行阅历,怎的看不出来,那是即将入圣的征兆。
这样的气象,怕不是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立地入圣?!
千年之内,能入圣品,已经是惊才绝艳,惊世骇俗。
除去前古异闻中,从未闻有百年内能入圣者。
何况看这小和尚,即便有再神异之法,能令其何得血气充沛如新,充其量也年不过甲子,甚至有可能只得一半年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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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不可思议之事,岂能不惊?
疑的是此僧虽然道行令人惊骇,但即便是至圣也难以逆改的天命大劫,怎么可能是区区一个未入圣品的小辈能阻得了的?
至于王修所说,他为劫炁所噬,却仍能血肉重生之事,虽匪夷所思,但以他们的阅历,倒也能想到几种可能。
不过那都是以其修为不可能做到的。
难不成是其背后还藏有高人?
但此番诸教共商,乃是达成共识之事,对天下修者都有天大的好处。
此僧背后之人能有此手段,必然是仙真至圣。
此事若成,此人也必能得到好处。
甚至是破了三千大限也未尝不可能。
又为何要破坏大局?
几人寻思着,不由驾着云光飞了过来。
那佝背老妇抬头看着天空聚拢的劫炁,虽无形无质,却令人心惊动魄,惊悸不已。
她毫不遮掩面上质疑,朝“法海”道:“小和尚,这劫炁真是为你所镇压?”
“法海”轻点了点头。
“嘶~”
几人虽然早已经知晓,见他承受,却还是难免惊了。
他们本想追问“法海”来历。
不过听闻此言,都不由看向头顶劫炁。
眼中闪动着异光。
一白须白发的老道忍不住站出来道:
“小师父,老道龙虎道李宗玄有礼了。”
“这劫炁大凶大险,可否交由我等,分而存之?以免泄漏出一丝半点来,遗祸无穷啊!”
“法海”闻言,笑着摇了摇头。
李宗玄老道一怔。
却没想到对方如此干脆地拒绝了他。
他是真傻,还是装傻?
这劫炁,可并非仅仅是劫运所聚那么简单。
此番大劫,也绝非各家怕遭劫噬,才坐视大劫肆虐。
这劫炁之重,绝非哪一家哪一派可独占的。
李宗玄耐着性子道:“那不如这样,小师父你且留下一部分,其余的,便让我等分而镇之?”
“法海”又只摇了摇头。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小辈忒也狂妄!”
其他人还没有反应,那佝背老妇先就怒了:“老太婆没有那许多虚伪,直与你说!”
“这天命之劫,乃我各教各宗联手布局,方才令那前朝余孽狗急跳墙,放了出来!”
“既然是各家联手,那便各家都有一份。”
“你这小辈此前虽无寸功,但镇压了劫炁,也算你一功,让你分一丝去便也就是了。”
“其余的,你需交出来,与各家共分!”
众小辈俱是一惊。
他们不像这几个长者刚到,可是亲眼见过“法海”威势的。
触怒了他,就算是这几家长辈,也未见得能讨得了多少好去。
李伯阳适时走了出来,劝道:“宗玄师叔,火罗前辈,请稍安勿躁。”
他是龙虎道少君,即便李宗玄是长辈,也不敢在他面前摆架子,遑论其他?
连那叫火爆的老妇,也暂时忍耐下来。
李伯阳这才朝“法海”道:“法海大师,适才还未能请教,大师究竟是出自哪一脉?”
“法海”对那老妇所言,只当不闻不见,呵呵一笑,摇头道:“哪一脉也不是。”
“贫僧法海。”
“法力无边,海裂山崩的法海。”
“嘶~”
一阵惊异之声响起。
是为这白衣僧的狂妄所惊。
太狂了!
第481章 叫板 (求订阅、月票)
法力无边,海裂山崩!
短短八个字,却真似海裂山崩一样在众人心中炸响。
震得人人怔神无语。
只不过并非是因为对方真的法力无边被惊震,而是因这几个字中透出的狂妄。
法力无边没见着,狂妄无边倒是真真听到了。
此前此僧舍身担劫,本以为这是一个有大慈悲、得大清净的佛门高僧大德。
但此时看来,慈悲是有了,清净却没见着。
“狂妄!”
那佝背老妇首先气笑了。
“出家之人,竟满口妄言。”
“老身倒想要问问,你门中长辈是如何管教的?”
“若是不会管教,老身倒不吝出手,教一教你这狂妄无知的小辈!”
“阿弥陀佛。”
“法海”双手合什:“本不该与前辈相争,但前辈辱及小僧师门,小僧却断然不可稍退半步。”
众人见他神色平和,说出的话也是有礼,但透出的意思却不怎么平和。
佝背老妇一愣,旋即怪笑一声:“怎么?你还想跟老身动手?”
“阿弥陀佛。”
法海只是低喧了一声佛号。
众人便明其意。
佝背老妇顿时起了真怒。
她堂堂三品,先是被一个小辈所拒也就罢了,如今更好,还敢跟她叫板?
她脾性本就火爆之极,哪里能忍?
“嘎嘎嘎……”
“都给老身闪开!”
几个与她同来的老辈相视一眼,虽有几分犹豫之色,想要劝阻一番。
但想到这火罗婆烈火一样的性子,也知道劝不住。
更何况,这“法海”的不识趣与狂妄,也着实令人心中暗生不满。
让火罗婆出手,教训一番也好。
当下便对四周各自的小辈点了点头,腾起云光,远避了开去。
那些小辈见自家长辈都散开,哪里还敢留下?纷纷避让。
李伯阳欲言又止,见状也只能摇头叹了口气,朝“法海”道:“火罗前辈乃悬珠洞主师姑,一手火法天下独步,大师小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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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罗婆听在耳里,冷笑道:“嘿嘿,怎么?龙虎少君与这小子是一路的不成?”
李伯阳何许人?
虽敬火罗婆几分,却也不至于怕了她。
以他的修养,也不会和她一般见识地争论。
只是摇摇头道:“火罗前辈,同道切磋,还是莫要伤和气为好。”
暗有所指地点了一点,便也腾空而上。
“哼!”
火罗婆本就一肚子气,让他这么一点,更是火上浇油。
满腔怒气,都朝“法海”撒了去。
口一张,真就喷出了火。
漫天的火!
白得耀眼的火焰!
如一朵灿烂之极的白花,在空中绽放千瓣花叶。
瞬间将“法海”整个人吞噬了进去。
如同一轮大日。
底下刚刚受了水灾的江都城,在这千瓣白花之下,方圆十数里,处处残余的水渍湿意,竟然在一瞬之间便蒸发个干净。
不仅再无一分湿意,许多处山石、地面,都被烘得干裂开来。
“是悬珠洞的荼蘼烈焰!”
“听闻火罗婆的荼蘼火花,有‘佛见笑’之称,只因其脾性烈如火,且嫉恶如仇,手中荼蘼焰一出,焚尽世间恶,故人称‘佛见笑’!”
“这哪儿是什么佛见笑?分明是佛见愁!”
“这和尚也是倒霉……”
众仙门中人纷纷惊语。
不过,他们语声未落,便听一句暴喝:“雕虫小技!”
“袈裟!”
只见那朵巨大的千瓣白焰中人影闪动。
一袭袈裟从中飘出,竟迎风而涨。
瞬间变得铺天盖地。
覆压十数余里。
如大日般悬挂高空的烈焰白花,也被笼罩在内。
袈裟狂舞,翻起无边白波。
狂猛的法力气息从其中狂涌而出,如山如海!
仅仅是余劲罡风就将火罗婆的千瓣荼蘼烈焰,给吹物里猎猎摇摆。
如同风中残烛。
“好可怕的法力!”
“怎会如此?不过是四品极境,怎能有如此法力!连火罗婆也远远不及!”
“是洞庭老龙!他将洞庭老龙万载法力都纳为己用了!”
“这……!”
“如此一来……如此一来……”
“果然是……法力无边,海裂山崩……”
众人见此,呼声四起,又惊又羡!
洞庭老龙之前那番作为,让大多数人都以为祂已身死道消。
近万载法力修为也毁于一旦。
却不想竟然都让他得了!
那可是近万载法力!
普通的一品至圣都没有这样的修为。
若真的都为其所用,那还了得?!
在众人又惊又羡的呼声中,只见那弥天的袈裟翻卷。
竟直接将火罗婆那千瓣荼蘼烈焰给裹了进去。
再是一卷,袈裟又瞬间恢复原状,披回那僧人身上。
令人人惊惧的荼蘼烈焰,竟没有一丝声息,就直接被裹灭。
“拂尘!”
这却还没完。
那“法海”胜得一着,手中拂尘往前一扫。
没有任何花巧,仅仅一甩,一扫。
如同巨浪一般的法力狂潮便汹涌呼啸而出。
于轰隆隆巨响之声中,震动虚空。
排山倒海一般,涌向火罗婆。
瞬间便将其淹没其中。
“啊!”
众人只闻一声惊呼,便见火罗婆于那法力狂澜之中,如同巨海中一叶扁舟,凭由巨浪摧残,左支右绌,飘来荡去。
身上的衣物都早被排山倒海般的法力震得支离破碎,狼狈异常。
“世尊地藏,波罗蜜多!”
又闻法海和尚突然念起经咒。
“波罗蜜多,波罗蜜多,波罗蜜多……”
梵音入脑,慑心荡魂。
即便是旁观诸人,也觉神魂飘摇。
仿佛被禁锢在一处不可知、不可思、不可捉摸之地,无所觉,无所出。
有种自己似乎要永生永世都被困于此的错觉。
不由心生恐惧。
旁观者尤自如此,遑论首当其冲的火罗婆?
此时火罗婆的模样令众人不由惊疑不定,同时也心悸不已。
只见她呆愣愣地悬在半空,不动也不语。
只是睁大着双目,似乎看到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以其入圣修为,竟也透出了丝丝恐惧惊惶之色。
“法海”此时却并没有穷追猛打,收起了出手时的怒目横眉,凶狂畏怖之象。
收手合什而立。
一副得道高僧的祥和模样。
但众人却是再没有一丝丝的祥和之感。
这个和尚……
不好惹。
“法海”没有再理会似乎陷入了某种情境中的火罗婆。
波罗蜜多,在佛经中意为“到彼岸”,或是“度”,六度之“度”。
这几句经咒,是他之前从大乘佛经中悟出。
度人到彼岸自然是不可能。
却能将人放度到其自身的“苦海”之中。
所见所闻,皆是其心中之“苦难”、“魔欲”。
算是一种封禁之术。
若是自己走不来,是真的会疯的。
“阿弥陀佛。”
“法海”扫了一眼周遭众仙门中人,口宣佛号,温声道:“我欲在此峰立一塔,以镇磨劫炁,”
“此后我便于塔下静修,诸位若欲取劫炁,自来寻贫僧便是。”
众人听闻,俱是一惊。
尤其是那几个老辈。
他这真是要将所有劫炁据为己有?
这句话,与公然叫板天下仙门有何区别?
即便你真得了洞庭老龙万载修为又如何?
洞庭老龙自己都被镇压得抬不起头来。
“法海大师!”
他们这般想着,忽闻几声呼唤。
便见几个文士驾驭浩然之气登上峰头。
满脸喜色地走向“法海”和尚。
“此番多得大师慈悲,方免我数千里江都之地沦为泽国,千万黎庶得脱大难,”
“大师若欲在此立塔,就交由我江都府衙,必定虔心诚意,为大师建成此塔,以报此恩德之万一!”
第482章 雷峰夕照 (求订阅、月票)
这群人中有着儒袍的文士,有着官服的官员,有披甲的武将
江舟身在官场。
自是认得这些人中那些官员。
都是江都府衙里的头头脑脑。
其余人虽然不能都一一认出,但也隐约有些印象。
都是江都城中的高门望族之流。
说话的一个,正是老相识,六府台礼典令方清。
江都城与吴郡有些不同。
在吴郡,太守范缜说一不二。
江都城里,那个太守史弥悲根本就是个吉祥物。
份量最重的,反而是六府台。
其次便是虞国公与襄王。
方清等人本不欲现身。
以他们的身份,早知道那些仙门中人在暗中弄鬼。
只是没有想到他们居然胆大包天,竟敢弄出这么大动静来。
尽管如此,如今也不是与仙门起冲突的时机。
所以他们并不打算现身。
否则一但照了面,他们若不开口让仙门给个说法,也说不过去。
而仙门也必定不可能服软。
冲突一起,那就是比这水患更大的祸事了。
不过他们也一直在关注着这边的情形。
见到那白衣僧“法海”竟与火罗婆打了起来,都是欣喜不已。
且不论这白衣僧的道行修为惊世骇俗。
他这次阻止了大劫,江都百姓,甚至是阳州千万黎庶,都要念他的恩德。
此劫过后,其德望势必如日中天。
再加上此僧得了那天命劫炁,于这盘大棋之上,举足轻重。
如此人物,若能留在江都,对他们将是大利。
所以听闻其有意于此建塔清修,江都一方众人都忍不住了。
现身来见,只想将此事落实。
方清见“法海”神色依旧,未见意动。
不由继续说道:“不仅是建塔,此灾过后,为报大师恩德,我江都万民,愿为大师立庙建寺,请大师主持此寺,也好让江都万民日日供奉。”
立庙供奉,对于修行中人来说,也是天大的功果。
否则世间又哪里会流传着那么多百姓供奉仙家的传说?
除去仙门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平日也有钱粮损耗外。
人间红尘的善信也是修行中的一大功果。
能令道行圆满。
只不过自大稷立朝以来,建寺立庙,极为严格。
除非真有天大的功德,否则一般二般的人物是绝不可能允许建寺立庙的。
以江都一郡之民建寺供奉,足以令六大圣地这等存在也动心。
方清自然是付出了极大的诚意。
以为“法海”会欢喜答应。
不想“法海”却摇起头:“那倒不必。”
“啊?”
方清与江都一方众人都大感意外。
原本听闻此言有些眼红的仙门中人,也是一怔。
这等好事,百利而无一害,为何要拒?
方清心念一转,面上露出悲悯之色:“大师难道连给江都万民一个报恩之机都吝于给吗?”
“贫僧确有间留于江都清修。”
“法海”笑道:“建寺之事,所耗颇靡,贫僧囊中羞涩,恐力有未逮,若江都诸位施主能发善心,为我佛铸金身,贫僧自然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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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清一喜,又疑惑道:“那为何……”
“贫僧说的是立塔之事,便不劳诸位费心了。”
“法海”说着,忽然朝前走去。
在峰头临湖的崖边眺望。
忽然跌迦盘坐在地,垂首合什,诵起经文来。
众人看得疑惑,却也未曾去打搅,只在旁静观。
过了片刻,便听一阵阵梵音于峰头回荡。
只见“法海”脑后忽有无量功德庆云铺开,浩浩荡荡,煌煌烨烨。
绵延里许。
金光遍照,只将偌大一座山峰给印得如金色佛国。
连底下的洞庭湖也铺上了一层金辉。
许多百姓见着,纷纷伏拜。
“这……”
“如此功果福德……”
“这、这……怕是那些福德真仙也远远不及……”
看着法海头顶功德庆云浩荡,福德宝光煌煌,几如佛陀临世。
众人看得瞠目结舌。
甚至有人都后悔,刚才救劫的怎么不是自己?
即便他知道自己没有这能力。
就在众人惊骇之时。
绵延庆云之中,忽地跳出一颗虚幻的圆丹。
于云中滴溜溜旋转。
“庆云悬舍利!”
“他要入圣!?”
“不可能!”
有人惊呼出声。
声音尖锐扭曲。
充满了难以置信。
无论他人是信是疑,是惊是惧,“法海”却充耳不闻。
只一心诵念经文。
心神沉浸其中。
诸般种种玄妙之变在其身内外衍化。
绵延庆云之中,那虚幻的圆丹忽然有了变化。
如水一般扭曲,渐渐变得坚固凝实之感。
如若实质。
“这是……”
“塔!?”
那颗虚丹,竟然变成了一座宝塔的模样。
各层檐角、梁壁,均悬挂、雕刻有法(防XX)轮、法螺、宝伞、白盖、莲花、宝罐、金鱼、盘肠等佛宝。
这是一座八宝佛塔!
其中八宝,件件皆是佛法所凝聚,内有种种神异。
塔身更是通体绽放金光,又隐有七彩之晕。
那是功德所聚。
这八宝佛塔,竟是以无量功德所铸就!
在众人心惊之时,佛塔已从庆云飘出。
竟迎风就涨,顷刻间就变得巨大无比。
“轰隆!”
一声震响。
佛塔落于“法海”所跌坐的崖上。
众人见宝塔高耸,目测一番,共有七层,竟有三十三丈高。
如此巨大的佛塔竟全是由功德所聚……
即便是众多仙门大教中人,底蕴深厚,财大气粗,也不由心疼得脸颊心肝抽搐不已。
竖子!竖子!
怎敢如此挥霍!
以功德凝聚金身、舍利,不是没有人干过。
那些佛门大德,入圣之时,也少不了功德。
还有修福德之道的真仙亦是如此。
但从未有人如此挥霍无度!
只需一丝功德,便能成就一位圣品,亦能助人度过圣品中的大小诸般劫难。
这东西,不是靠时间就能攒出来的。
智慧、福德、机缘等等一样不可或缺。
平日里是一丝难求。
也难怪众人心痛。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他们心痛,“法海”却露出了一丝笑容,头顶庆云尽敛,振袖而起。
众人又是惊疑不已。
他没有入圣?
怎么就完了?
“几位施主,不知此峰何名?”
方清等人正不知该不该上前道贺。
毕竟“法海”似乎并未踏入圣品。
闻言惊醒,连忙走过来。
这峰头立于洞庭湖畔,湖光山色,景致怡人,自是有名目的。
他本想说出此峰之名,不过一见“法海”神色,心头一动,便改口道:“此峰本无名,大师于此峰上救度千万黎庶,功德无量,何不为此峰立一名目?”
“法海”满意道:“此峰临湖而立,晚阳夕照,别有一番景致,不如就叫夕照峰,此塔便名……”
“雷峰塔。”
“夕照峰,雷峰塔?”
方清和众人都默念这两个名字。
既然是夕照峰,为何不是夕照塔?
方清暗自摇摇头。
果然是高僧,心思难猜啊。
左右也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并不重要。
满脸赞叹道:“好名字,恭喜大师,成道在望。”
“法海”虽未入圣品,但以此塔气象,分明入圣之日已不远。
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圣品。
以舍利化塔,镇压劫炁。
此僧之志,恐怕常人难思。
这种以舍利化于身外之事,曾经也有人做过。
而且无一不是光铄万古的大德大士。
众人寻思之际,忽闻“法海”开口道:“尚有一事,想要劳烦施主……”
第483章 开宗立派 (求订阅、月票)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众人只见那“法海”有几分腼腆道:“还是方才所说建寺之事,小僧欲在此处落脚,以为修行之地,奈何囊中羞涩……”
果然是年轻人,这种事也不好意思出口?
不知道他这样的人肯留下,江都城上下恐怕都求之不得。
区区一座寺院又算什么?
方清等人果然是欢喜道:“大师放心,此事便交由我六府台,必定在三月……不,一月之内,为大师兴建此寺!”
说完还嫌不够,继续加码道:“大师若还有什么要求,一并说来,我等必定全力满足。”
这法海的道行虽高,却还足以令他如此看重、拉拢。
其年纪轻轻,已有入圣之气象,前途无量,固然是原由之一。
但前程再是广大,也是将来之事。
当下才是更重要的。
其有前朝的天命气运在手。
那些仙门之所以那般着紧这劫炁,便是因为这劫炁本就是劫运所聚。
这劫运又是出自于前朝的天命气运。
此物与他们所谋有着天大的干系,绝不会轻易放手。
再有一点,这法海和尚,显然与正道仙门并非一路人。
当此关头,有这样一位人物,去给正道仙门捣乱,他是求之不得。
方清本是客套一句,虽然也是诚心诚意,并没有食言的打算,但他以为这法海德行高洁,并不会有什么过分的要求。
却听“法海”顺着他的话道:“小僧此番入世,本是受人所托,”
“但见尘世苦海浊浪滔滔,众生离乱,心生不忍,故,方欲于此立塔建寺,一为镇磨劫炁,二则……
他缓缓扫过下方因洪水肆虐而留下的满目狼藉,目露慈悲道:“为此世众生,开我一脉大乘佛法,以为舟渡,出脱苦海。”
“……”
众人听闻,都是一震。
有些不可思议。
这是要开宗立派?
这可与单纯建寺立庙全然不同。
连方清等人也是怔然。
你这玩得有点大了吧?
别的先不说,只是建寺立庙,接受供奉,都要经过朝廷允许,登记造册。
开宗立派,传信扬法,那是极其重大之事,更需要层层上报。
以他今日对江都甚至阳州一地的功德来说,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问题是,你这“小身板”,承受得起吗?
开一脉法统,说难不难,说易不易,也就朝廷一纸公文之事。
难就难在想要站稳足根,需要面对的是天下各大法脉道统的诘难。
说穿了,法脉道统之争,都是在一个盆里抢食。
盆就这么大,多出来一个抢食的,别人自然就少了。
你想参与进来,自然得有令人心服口服的本事。
不然的话,从哪来的,滚回哪去。
果然,方清还没有说什么,已经有人跳了出来。
那是一个身穿黄色僧衣,露出半截如铁铸般的肩头的老和尚。
“阿弥陀佛!”
老僧看似和气,目中神光却有几分严厉:“老僧乃五台山毗婆沙宫传法僧,法号无秽,有礼了!”
“敢问法海大师所言大乘佛法是何等大法?老僧愚钝,只知世间有大梵、尊胜法、与我五台一脉大毗婆沙法,俱为大阿罗汉法,却从未听闻有什么大乘佛法。”
“法海大师也是我佛门高修,岂不知佛法无边,冒佛者,与毁佛谤佛无异,罪孽深重,生死轮转,亦难消此孽!”
他这话说得算是极重。
就差当面破口大骂法海招摇撞骗,欺世盗名,毁佛谤佛,对佛徒来说更是不可饶恕之重罪。
“法海”却并未动怒,仍旧面带祥和道:“小僧入圣之日,将会于雷峰塔下,为众生开讲我大乘佛法,若诸位有意,不妨前来一观。”
“你……”
无秽老僧神色一厉,仍欲开口,却被那龙虎道的李宗玄老道给拦住了。
“无秽法师,既然这位法海大师要开讲大法,那便待他入圣之时,再来聆听便是,如今大劫才去,我等还需好好擅后,以免劫后余波,荼毒百姓黎庶。”
他暗有所指,无秽老僧心中明白,也只好暂时放下。
开讲佛法?
别说你还没入圣,即便入了圣品,此等开一脉先河之事,又岂是轻易可为?
简直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所谓!
知道江都官府既已现身出面,他们再留下也无用。
无秽老僧不欲在此看那小辈猖狂,冷哼一声,便驾御云光离去。
李宗玄叹了一口气,看向法海:“法海大师,好自为之。”
说完,长袖一卷,竟将仍被“法海”经咒困于原地的火罗婆收入袖中,穿空而去。
虽然他还没看出“法海”所使的咒法玄妙,但也拉不下脸来向一个小辈求情,何况还是火罗婆挑衅在先?
只好先把人收了,回去之后,那么多仙真高修,各方灵神,自然不可能无人能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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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一走,其余几个老辈也随之离去。
剩下的一干仙门弟子,都面面相觑。
这些老辈的都走了,他们留下也无益。
刚才火罗婆的下场已经看到了,那些老一辈不出手,谁有胆子敢招惹这和尚?
只好也相继离去。
最后只剩下李伯阳与曲轻罗。
“大师,今日尚有要事再身,待大师入圣之日,伯阳必定亲来道贺,那时再向大师请益,伯阳告辞。”
李伯阳对“法海”倒是没什么敌意,反倒对此人钦佩得很,朝“法海”说了一句,倒也是真心诚意。
然后便也穿空而去。
临走之时,似乎朝江舟藏身之处扫了一眼。
曲轻罗却是古怪地看了一眼“法海”,微微点了点头,便一言不发地走了。
这个李伯阳……
江舟察觉到李伯阳的目光,也没有什么紧张之意。
他大概是能猜到自己和“法海”之间有关系。
却也无关紧要,让他猜去吧。
眼见这一场劫祸似乎暂了,有点曲终人散的意思,江舟也转身无声无息地离去。
此处有“法海”在,应付那些府衙中人也足够了。
这次水患对普通百姓来说是大劫。
对那些仙门中人来说,恐怕是一次盛宴。
即便是对他自己,也是一次天大的机缘。
尽管这机缘是莫名天降的。
劫炁化业火,功德炼金身。
一具幻梦身,生生得了大造化,完全不输于上次“李白”的机缘,甚至尤有过之。
这正合了大乘佛法中的寂灭涅槃,不仅令这具幻梦身脱离了幻身,更是直接圆满了无暇无垢的金身。
这就是佛法中的“空无”。
这是他早已明悟的修行佛法中的一个关键。
空和无,便是将精气之行、神意之变等种种一切人身之变全部泯灭。
将精气、神意封绝于体内,尽数散入肉身,凝炼金身。
“法海”以劫炁尽噬己身,又于冥冥得了机缘,重塑血肉。
正好合了这“空无”二字。
此后要再进一步,便是散化神意,结生舍利。
这便是他以虚丹化雷峰塔的真正用意所在。
镇压劫炁是真。
之前重塑造化所耗去的功德与劫炁不过是其中一部分。
还有海量功德与劫炁被那只金钵纳进其中。
这可不是什么无用之物。
虚丹化塔,就是光明正大地用钵中的功德劫炁,凝炼打磨舍利。
雷峰塔真正以虚化实之时,便是“法海”入圣之时。
仅以佛法道行而论,这具幻梦身……已经不能说是幻梦身了,和李白一样,已经成了一个真实存在的化身。
其道行已经超过了本体。
再加上老龙近万载的法力灌顶,成全了“法海”最后的短板。
下次这具化身再现,那就真的是那个“法力无边、海裂山崩”的法海了!
这一次,着实是时运、是机缘,千载难逢,无可复制。
……
“哎呀!江大人!你跑哪里去了?可把虞某吓死了!”
虞拱再见到江舟,顿时一脸后怕叫唤起来。
刚才一场大水,可把他吓得够呛。
虽然明知江舟的修为远高于他,而且靠山极硬。
但在那漫天的“仙家”现身之下,还是令他心惊胆战,生怕出了什么事。
第484章 万家生佛 (求订阅、月票)
“太可怕了!”
“那大水!跟天都漏了个窟窿一样!”
“嘶~这辈子我老虞就没有见过这么多仙人,好家伙,跟落饺子似的!”
“谁说不是呢?虞头儿,咱昨儿可是大开眼界了!”
“不过还是比不上那位法海大师!”
“要不是那位法海大师横空出世,咱这江都城,甚至是整个阳州,后果都不堪设想啊!”
“咱离得远,没看清,也听不到,不过听说那位大师可是位真正的慈悲大士,立下大愿,以身代劫,血肉身魂都被啃噬了一半,这才感动了上天,收回了大劫!”
“这位大师可真是不得了啊,连上面的那些大人都满口称赞,说他有大慈悲、大智慧,是真正的大德,可不是那些披着袈裟假慈悲的贼秃。”
“可不是?这才过了一天,民间的百姓都已经传遍了,尊其为‘圣僧’,听说官府要为‘圣僧’建寺,竟然都蜂拥而至,主动向官府捐钱捐物,没钱物的就争着要出力,就这,想争还争不着呢!”
“现在城里有几家没在家中烧一柱香,供奉那位圣僧的?真成万家生佛了!”
“这有什么?你们不知道,市井里都在传说,要是能得这位圣僧抚顶,便能百病全消,福气伴身!”
“诶?江大人,您也是大人物,可曾见着那位圣僧?能不能帮咱兄弟们求个机缘,去参拜那位圣僧,求他在咱脑袋上抚上一抚?”
“……”
在去往城南的路上,虞拱与一众巡妖卫你一嘴我一言,说得热闹。
说着说着,这才想起还有江舟的存在。
一个巡妖卫提起话头,就让包括虞拱在内的所有人在内,都充满期待,眼巴巴地看着他。
“……”
要不你脑袋伸过来,我现在就给你来个脑崩儿看看能不能治你的傻气?
江舟骑在腾雾背上,十指有些发痒地捻了捻。
说起来,“法海”的名声确实是有些响亮得夸张了。
一夜之间,洞庭湖边围满了人。
雷峰塔下的夕照峰,用那句名言怎么说来着?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嗯,红旗是没有的。
锣鼓鞭炮确实没少,不过很快敲锣放炮的人很快便被官府的人给锁了。
罪名是不遵宵禁……
其他人,只要安安静静的,只是到夕照峰下拜拜“活佛圣僧”,那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好在江都城人人心念圣僧恩德,也不想搅扰圣僧清静,倒也没什么怨气。
都安安分分地拜了就走。
不管怎么说,“法海”一出世就是石破天惊,一天之内就在江都立稳了脚根。
威风名望把他这个真身本尊都甩开了。
论起民间的声望,几乎直追尊胜寺。
尊胜寺在江都立足无数年,也不知道广施了多少功德。
其底蕴也确实不是一个“法海”就能超过的。
不过,以往他在江都,虽然经过几次闹腾,在上层人物眼里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论及民间的影响力,那是几乎没有。
现在不一样了。
同样一件事,若是从“法海”口中说出,民间百姓说是奉为圭臬或许有些许夸张,但必然是深信不疑。
即便是尊胜寺再出来否定,最多也只是令一部分人摇摆罢了,信谁不信谁还两说。
心中想着这些念头,嘴上随意应付道:“想见那位大师自个去雷峰塔拜见不就是了?人家也不禁百姓出入。”
“好了,都不要扯闲篇了,紧赶几步。”
他们这是去社稷台。
昨日被水患耽搁了,虽然灾劫已平,社稷台被毁之事八成已无关紧要。
但他们还是要去看一眼才行。
本来江都城中的各部官员也是要一块来的,不过昨天的水患虽平,其后续的风波却是才刚刚刮起。
恐怕很长一段时间是顾不上别的事了。
江舟开口之后,众人便止了嘻笑,埋头赶路。
很快到了城南的社稷坛。
这里虽是江都还算重要的祭祀所在。
但也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土丘。
土丘上有个方形的石台。
四周立着许多石兽。
看着十分古旧。
不过此时那土丘上的石台已经裂成两半。
台上一片焦黑。
四周的石曾也有大半被摧毁,同样是焦黑一片。
看起来就是被天雷所击毁。
“江大人,除了祭坛和石兽被天雷击毁,没发觉什么异常。”
虞拱带着人在四周搜索了一阵,回来对江舟说道。
“我看也不会有什么事儿。”
一个巡妖卫道:“头儿,那可不一定,昨天刚这社稷坛刚被天雷所击,江都就发了大水,可不就正因了国运动摇么?”
虞拱骂道:“去!别胡说!你个小东西,懂什么国运不国运的?”
“头儿,真不是我胡说啊,大家都这么说。”
看得出来平时虞拱也是那他们没大没小惯了,那巡妖卫也不怕他,委屈地辩解道。
说完他还用一种惊悚的神情道:“不仅是人这么说,连畜生都这么说的!”
江舟听他说话有异,不由道:“畜生都这么说?怎么回事?”
那巡妖卫见是江舟在问,忙道:“回大人,今儿一早,还有人来报案,说寿喜县有一农家子家中养的牛,忽然口吐人言,说也‘天将大乱’的话来。”
“哦?”
江舟神情一动:“去看过了吗?可是妖魔?”
虞拱接过话道:“看过了,是老陈去的,就是头普通的水牛。”
“这事,说来也玄乎,就和我上回和江大人您说的那个鱼生人子的事儿一样。”
江舟也想起来了。
他说的是永定县大鱼生下两头人的事。
虞拱撇嘴道:“那回就是那位弘文书院的秋老儒跟我说的,这大鱼生两头人,是天降警戒,有人有不臣之心,”
“草鞋的事儿我是看出来了,这老头儿也是个欺世盗名的,没什么本事,亏本我老虞还把他当高人。”
那可未必……
先是大鱼生双头人,又是草鞋阻官道,天雷击毁社稷坛,然后就大水淹城。
这回又是牛吐人言……
这么多事情,都凑到一起了,哪儿这么巧?
难不成,真是天命显化?
江舟抬头看天,忽然觉得这天都莫名地变得高远了。
“那头牛呢?”
江舟问道。
虞拱啧啧称奇道:“听说,消息传出,许多人跑来看热闹,那老牛直接驮着放牛娃,腾空飞走了”
江舟睁大着眼看着他:“牛都飞走了,你说不是妖魔?难道它是被人吹上天的?”
“诶?”
虞拱也是一愣,反应过来:“也是哈!”
“嘿!这老陈难道在糊弄虞某?”
他说的老陈是司中另一个肃妖都尉。
江舟知道问不出什么,摇了摇头,便自顾在这土丘四周走动起来。
他的诛鬼神通、心眼,都有着破妄照虚之能,这土丘在他看来,也确实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至少他没有发现。
搜索了一番,一无所获,也只好带人暂时原路返回。
与其自己在这里瞎找,不如回去直接问。
他估摸着,曲轻罗这会儿应该已经要回来找他了。
果然。
回到城中,在肃靖司交代了一番,径直回到江宅,便见到如往常一般坐在娑罗树下的曲轻罗。
江都城受灾,他这里离着洞庭湖很近,却没有被波及到,一点事都没有。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真的洪福齐天。
江舟来到树下,径直坐在曲轻罗对面,笑道:“昨天我没有挺身而出,你可怨我?”
曲轻罗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已经出手了?”
江舟失笑道:“果然瞒不过你。”
曲轻罗眨了眨眼:“那位法海大师,也是你同门师兄?”
江舟心不跳脸不红,点点头道:“嗯,正好遇上,本是想请他代为出手助你脱身,却不想我这师兄慈悲心肠,竟发如此大愿,索性,他所学之法极为神异,此番也算因祸得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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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轻罗并没有追问他关于法海之事,只是点点头道:“代我谢谢他。”
江舟道:“虽然如此,但我到底是没有出手,你真不怪我?”
曲轻罗道:“你若情势不明,便贸然出手,我才要怪你。”
江舟抬头:“哦?这其中还有隐情?”
第485章 天人之变 (求订阅、月票)
“你可知‘夫子’是何人?”
曲轻罗没有直接回答江舟的问题,反问他道。
江舟一怔道:“夫子?那位儒门至圣?以夫子所为,实为人族万古至圣,谁人不知?”
曲轻罗摇头道:“我说的是夫子来历。”
“这……”
江舟回忆了一番道:“儒经中有载,夫子是燕州浮丘人士,倒没有细说其源。”
这么想来,他似乎从来没有听说过那位夫子姓甚名谁。
作为儒门万古以往第一至圣,教出了七十二位圣贤,以仁字强铭天地,令浩然长河显世。
此等开天辟地之举,即便是为尊者讳,也不应该没有名姓留传才是。
曲轻罗道:“自然没有记载,因为夫子本就是天生之人。”
“天生之人?”
江舟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曲轻罗清澈双目中现出几分异色,缓缓说出了一段前古秘闻。
“万载前,有天府真仙降世,于浮丘挥手而筑仙宫,宴请天下名教仙真、五岳四渎灵神,”
“于宴中讲法演道,大谈祀稷代谢,天人轮转因果,定下以稷代祀,天命轮转之大事,”
“其时,天府真仙取先天灵神太阳子、太阴女之水精,和以祀土,阴阳交泰,诞下一人胎,令其托生祀室,定其为万世文教之宗主,继衰祀而为素王,辅天命之子,绝祀而立稷。”
曲轻罗看向江舟:“此后之事,你应该也知道了,那便是大稷立国之史。”
“这么说来,那位夫子,其实算是前祀血脉?”
江舟心里有点嘀咕。
若这是真的,那位夫子还能算人吗?
应该……算吧?
毕竟彼世神话之中,人都是女娲娘娘用土捏出来的。
夫子也是土捏的,凭什么不是人?
“这倒是其次。”
曲轻罗摇头道:“那次仙宫之会,被称为弥轮会。”
“弥有补天之意,也有平息天下纷争之意,轮为天命轮转之意,便是此名由来。”
“弥轮会所定之‘大事’,虽然看似都成了真,”
“但无论是当时的仙门名教、山河灵神,还是降世的天府真仙,都没有想到,这位亲手造化而出的‘万世文教之主’,与共同选出的‘天命之子’,竟会脱出其掌控,”
“先是夫子超脱至圣,成前古未有之造化,合门下七十二圣贤,聚古今智慧之华光,浩然之气,以‘仁’字强铭天地,令天地乾坤,显化浩然长河,光耀万古!镇人道气运千秋万世。”
“后有圣皇帝稷,聚巍巍山河之势脉,汇皇皇人道之气运,铸稷鼎,定稷礼,以一个礼字鼎定天下。”
“这仁、礼二字,是大稷人道之基,也是这二字,令大稷脱离了‘天命’,以人胜天。”
“本是天命之子的帝稷,成了人道之主。”
“夫子确实成了万世文教之主,但却已超脱了天命之外,脱离了‘他们’的控制。”
“这便是天人之变。”
听完这番话,江舟也不禁叹道:“圣皇伟业,夫子丰功,巍巍万古,光耀千秋。”
一番喟叹,江舟才道:“你说这些,难不成那弥轮会和现今之事有何关联?”
曲轻罗不是个喜欢废话的人。
如今说了这么多题外话,肯定是有的放矢。
果然,曲轻罗轻轻点头道:“我找过师父,她虽然没有全告诉我,但我却探得消息,”
“此番仙门名教真圣、五岳四渎灵神,齐聚黄河水府,便是为了再现弥轮盛会,重演天人之变。”
“重演天人之变……”
江舟这会儿并不是很震惊。
有点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天人之变,前祀到如今大稷,是由“天”变“人”。
这一次再变,自然要由“人”归“天”。
他忽然想起当初在南州时,鲍信临死所说的话。
帝稷言:人道自强。不息为体,日新为道。
夫子也曾曰:君子敬其在己者,而不慕其在天者,日进也。
其实他们早已经把这个“人”字说透了。
归根结底,人道便在于一个“易”字。
不由摇头道:“他们这么做,自然是想要重新将‘道’掌控在手中了。”
“只不过天道恒常,人道易变。”
“一个时时‘易’的人道,确实是太难以掌控了。”
“若非是大稷已经如死水一般,太久没有‘易’了,他们恐怕也不敢起这心思。”
曲轻罗眨了眨眼,微现思索之色。
片刻目中地泛出奇光道:“你这话倒有几分新奇,从无人这般说过仙门与朝廷之争。”
“朝廷与仙门之争?”
江舟笑道:“倒也不错,所谓天道好轮回,有帝稷犁扫穴,破山伐庙,令天下仙门战战,不复高高在上,不得不缩回山中,还要派出门中弟子,入监天司听侯使唤,”
“如今也怨不得他们想恢复往日荣光。”
说着,他忽然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朝曲轻罗道:“我可不是在说你。”
曲轻罗也是仙门中人,而且还是六圣地之一,此番“弥轮盛会”的主事人中应该也少不了玄母教。
曲轻罗神色平常:“我虽为九天玄母教圣女,却并不赞同师父之举。”
“如此作为,必定令天下烽烟再起,亿万苍生历劫。”
傻子,恐怕这由不得你啊……
李伯阳那句“天命如棋,大势如水”,前半句且不说,后半句他却是赞同的。
甚至还有些不足。
水尚可阻,大势不可逆。
江舟没有说出口。
曲傻子自有理念,甚至连亲师父都不惜忤逆。
他说再多又有何用?
话锋一转道:“你可知道他们想要如何去做?”
曲轻罗道:“既然是重演弥轮旧事,自然少不了一个天命之人。”
“如今人道当兴,天命不显,却又上哪里找天命之人?”
“所以,他们自然先要造就一位天命之人。”
江舟讶道:“这玩意儿还能造就?”
“自然。”
曲轻罗点头道:“黄河水府中有前朝帝陵,其中有前朝所残留天命气运,以此为引,托生人胎,此人自然就是天命之人。”
她看了一眼江舟:“此番江都大水,便是那前祀守陵人与诸位教尊斗法,被迫至绝境,被逼无奈,不愿天命气运为诸位教尊所得,便以天命为引,化作劫运,”
“一可燃尽天命,使诸位教尊空手而归。”
“二则可消耗大稷国运,报灭国之仇。”
“诸位教尊本也怕那天命之人如圣祖、夫子一般,太过强大,脱出掌控,也只想取得一丝天命为引为罢,太多反而是累赘,”
“便想待劫运将终,天命将尽之时再出手夺取,谁知道……”
江舟听到这里,就明白她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合着,“法海”是抢了个烫手的山芋……不,应该是抱了一团火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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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6章 天下风云 (求订阅、月票)
“你还是劝劝那位法海大师,那劫炁乃天命气运所系,我师父他们不会放手的。”
“即便他心系苍生,不愿放出劫炁遗毒天下,大可只分出一丝,让他们去争抢便是。”
“他们本也只想要一丝天命为引罢了。”
曲轻罗难得开口劝起人来。
以她的性子,除非犯了她的忌讳,本不会多事。
但一来事关江舟,二来她对那位法海大师也着实钦佩。
“争抢?”
江舟注意到她的用词。
曲轻罗点点头:“此次弥轮小会,虽是天下仙门名教共举,但各教各宗之间,也并非就没有矛盾。”
“最大的症结所在,各教各宗,都想要自己选中的人作为‘天命之人’。”
“手掌天命,谁人能舍?”
她有时候很傻,有时候倒也清醒得很。
“所以那位法海大师若真愿给送出一丝劫炁,反倒能以此平衡各方,各个击破,以免被群起攻之。”
“除此之外,各宗各教,也必然都愿付出大代价换取劫炁。”
江舟接过赶来奉茶的纤云递过的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笑道:“你难道不想为玄母教讨要一丝?”
曲轻罗摇头道:“我已经和我师父明说,此事我无能阻止,却绝不会为此出一丝一毫之力。”
你们师徒都是奇葩啊……
江舟没有说出来,只是暗自吐槽。
这么看来,“法海”手上的劫炁,还是奇货可居了……
分出一丝劫炁倒是无妨。
虽然都是劫运所凝聚的“炁”。
但那些劫运和花鼓寺道空和尚的无始劫炁并非是一类东西。
里面也没有能令鬼神图录垂涎的天地劫灰。
于他而言,也只是用来磨炼那座舍利塔罢了。
“我会提醒法海师兄的,不过我这位师兄,你别看他心有大慈悲,但性子却是极其刚烈,心志极坚。”
“心中若有了主意,无论谁人相劝,也难动摇他半分。”
曲轻罗点了点头,却也没再说什么。
以她的性子,提醒两句都已经难得,自然不会再去管别人听不听。
江舟又道:“你方才说,这‘天命之人’乃是以天命为引,落人胎降生,岂不是说此人现在还未曾出生?那他们争什么?”
“不错。”
曲轻罗道:“天命之人虽未降生,除了尚需天命为引,还要有前祀血脉,否则这承自前祀的天命也没人可以承受,”
“而且为防‘天命’有变,如圣皇帝稷与夫子一般脱出掌控,各教各宗,都在挑选一位‘天命之师’,以为他日辅佐‘天子’所用。”
“这才是各门各派如今所必争之事。”
她看向江舟,露出几分异样神色:“据我所知,如今你已经入了几家名教眼中,成了‘天命之师’的候选之人,”
“日前那尊胜寺的妙华尊者,十有八九就是看上了你。”
江舟闻言不禁摸了摸自己脸。
他的魅力还不小啊……
听曲轻罗这么一说,他便明白了许多事,许多疑惑都解开了。
不仅是妙华尊者。
之前在洞庭湖边遇上的那个钓叟,说要他做什么执钓之人,十有八九,便是做这劳什子“天命之师”。
还有方清宴请李白,虽然没有明言,但其与那支怪笔的对话却落入他眼中。
所谓的“帝师”候选之人,也是用来掌控未来的“天子”所用。
还有谁?
连儒门也知道这些谋划……
江舟想到了什么,说道:“仙门……真的想造反不成?”
曲轻罗也不在意他这大逆之言,神色一点未变。
摇头道:“不,他们要做的,是孕出人胎,再令其托生稷室,承继大稷气运,改人皇为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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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托生稷室……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胃口够大的。
他们要的不是世俗王权,改朝换代对他们来说根本没有意义。
一个破碎的山河,又哪里能比得上一个完整的大稷?
这是欲行李代桃僵之举。
当年的夫子,也是降生于祀室。
这些人真是想要重演故事了。
江舟心中电转。
这一局棋,涵盖天下,纵贯古今。
无论谁成谁败,都必将天下大变。
当此古今剧变之时,当今的那位人皇陛下,又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人家摆明了不仅要夺他的江山,还要夺他的种,要他父子相残,还要夺他的家产……
说句对逝者不敬的话,也就是辛皇后已经薨逝,要不然那些疯狂的“仙人”,也不知道会不会想办法绿了他……
这样都能忍,那江舟不得不写一个大写的服字。
他不信帝芒会不知道这些仙门的谋划。
大稷六司,其中五个司衙他几乎都打过交道。
即便是监天司,虽然很少见到,却也经常能听闻其名。
偏偏那个“捕风司”,他不仅从没见过,甚至从来没听过。
无论民间,还是官场之上,竟然都从来没有人提及。
不得不说,这是件奇事。
这种奇事,也更令江舟肯定,那个帝芒绝对不是什么事都不闻不问的“昏君”。
他必定也有着自己的算计。
但他实在想不出,究竟是什么,能让他坐视这天下大乱。
楚王反叛,他不管。
北境戎狄叩关甚急,他不管。
“李白”叩阙,弄得天下大乱,天下义军纷起,他也不管。
如今阳州仙门齐聚,水淹江都,看起来他还没有要管的意思。
他到底想干什么?
要不是仙门现在这么蹦哒,江舟还真的有点怀疑,这位人皇是被人夺了舍,或者根本自己就是个卧底……
江舟心中转着念头,和曲轻罗继续聊着这天下风云。
倒是从她嘴里知道了不少事情,也了解了不少以往不怎么了解的人物。
比如,这一次来赴“弥轮小会”的各宗各教,天下闻名的教尊宗长,和真修弟子。
还有五岳四渎,各方灵神。
说起来,此间也有五岳四渎一说。
不过和彼世的五岳四渎自然是不一样的。
五岳为太岳、昆山、秦岭、钟毓、幽篁五座名山峻岳。
四渎为黄河、泾河、怀水、阳江四大水脉。
这些名山大河都是有神灵自生的。
有的受了朝廷的敕封,有的没有。
说起来,他初来此间时,就斩杀的虹蜺,其父泾河龙王便是泾河水神。
薛荔那妖女的根脚竟也不凡。
她背后之人,那位有山鬼之称的妖圣,便是幽篁山山神。
这么一想,他还挺走运,那个时候就招惹了这么多恐怖的存在,居然还活得好好的……
不过,听了曲轻罗所说的这些人、事。
江舟感觉有点虚。
动不动就是至圣妖圣的,好像出门就能撞着一个名教仙尊,走路都能踩着一个妖圣山神……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还是得多积攒点真灵。
还有钟馗的历劫之身,也得尽快找出来才行。
毕竟老是请关二爷,真灵耗不耗得起另说,他心里也实在是犯怵。
“公子,谢总捕来访。”
正与曲轻罗聊着,纪玄来报,谢步渊来了。
第487章 流石寨 (求订阅、月票)
谢步渊?
他来干什么?江舟寻思了一瞬,便让纪玄把人领了进来。
“哈哈哈哈!”
未见影,便先闻一声爽朗大传来。
江舟却是撇了撇嘴。
这些人,有事没事就先大笑三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江兄弟,早就听闻你在这江都的日子过得极其惬意,今日终于得见……”
谢步渊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院中,笑声却是微微一滞,目光扫过曲轻罗,明显闪过一丝惊异之色。
不过转瞬即逝,瞬间转换成一种莫名笑意,顺着刚刚的话朝江舟道:“今日得见,江兄弟果然是惬意得紧啊,令人羡煞,真是给个神仙也不换。”
江舟懒得理他,挤出笑脸道:“谢总捕,怎么有空到我这寒舍来?”
“你这里要是寒舍,我那里岂不是狗窝?”
谢步渊摇头酸了一句,目光扫过曲轻罗,又看向他,显然有询问之意。
江舟笑道:“这位是九天玄母教曲轻罗,谢总捕但说无妨。”
谢步渊何许人?只从这一句就能听出二人的关系不同寻常,眼中隐晦的神色更显怪异。
不过他也不是那种不只进退之人,只是朝曲轻罗抱拳一礼:“久闻九天圣女之名,今日得见,何其有幸!”
这句话也只是看在江舟的面上罢了
九天玄母教圣女,即便他身为一州总捕,也不得不另眼相看。
却也不至于把位置摆得这么低。
曲轻罗只是点了点头。
她性子有点冷,这般已是难得。
谢步渊想来是有所了解,也不在意。
这便当是见了礼。
就朝江舟道:“江兄弟,此次上门,一是来江都多日,也未能拜访老弟,这回是来认认门的。”
“二来,就是绣花大盗之事。”
江舟招呼他到娑罗树下的矮塌落坐。
一边让人奉茶一边道:“绣花大盗?上回就听说,谢总捕找到了这些大盗的踪迹,可是有结果了?”
谢步渊似乎也是刚刚赶了一段路的样子,端起茶水,牛饮而尽。
“嗯?”
桃花制成的鲜茶让他瞬间一身疲惫尽去,神足意满。
不由惊异地看向江舟。
心中暗道:这江兄弟,果然是不同凡响,一杯待客的清茶也这般神异。
还有这树……
他这时才发觉头顶的两棵树,竟是暗藏神妙。
他也不是凡俗之人,微微一愣神,便回过意来。
顺着江舟的话道:“不仅是找到了,谢某还亲自带人去剿了一窝匪。”
“哦?”
江舟很惊讶。
虽然知道谢步渊能力不俗,可没想到他效率这么快。
阳州一地深受祸害,没有人能奈何的绣衣大盗,他一来竟就手到擒来?
是他太厉害,还是阳州的人太没用?
“不错。”
“谢某那日打探到绣衣盗的老巢所在,来不及亲自与江兄弟你知会一声,便带着人急急赶去,想要杀他个措手不及。”
谢步渊沉声道:“事实也的确如此。”
“谢某此行,本就是临机而决,那绣衣盗被谢某打了个措手不及,”
“短短半日,便被谢某与提刑司众兄弟联手杀伤数百,”
他说着,忽然重重叹了一声:“唉!也是天意,谁知竟在此时天灾突降,大水把绣衣盗的老巢给冲了,”
“但这些盗匪,本就熟悉地形,又常年盘踞洞庭湖边,水性精熟,反而因此让他们得了机会,逃了一部分。”
“最可恨的,还是谢某本已快要拿下那绣衣盗首领,却因这场大水,让他逃了去!”
谢步渊又是摇头又是怒骂。
本是一次成功的突袭,可以毕其功于一役,把祸害阳州许久的绣衣大盗一网打尽。
却因为这该死的大水,前功尽弃。
“天意如此,这也怪不得谢总捕。”
江舟劝慰道:“左右也不过是些盗匪罢了,谢总捕既然能找到他们一次,就能找到他们第二次。”
“嘿?这事说来还是为你那铺子出头,怎么你倒还劝起我来了?”
谢步渊笑道:“不过你说得也不错。”
“谢某能找到一次,就能找到第二次。”
他冷笑一声:“这些贼子,以为谢某天罗地网是那么容易挣脱的么?”
江舟神色一动:“谢总捕是有消息了?”
“不瞒你说。”
谢步渊点点头,面现得色:“我放出去的那些探子,得到消息,这些绣衣盗匪,似乎与阳江边上的一座绿林水寨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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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水寨名叫流石寨,为首之人,名为石冰。”
他侃侃而谈道:“此人说来,也是不凡。”
“不久前,在岳阳地界,洞庭湖上,曾有一场江湖绿林的盛会,江兄弟可曾听闻?”
“略有耳闻,似乎是叫什么群雄大会?”
江舟微一寻思,便想起当初在花鼓寺中遇到的那拨江湖人物。
领头的一个,似乎叫卫君饮?
他们就曾提起过这洞庭大会。
“呵呵,群雄大会?”
谢步渊有些发笑:“不过是一群绿林草莽,谈何英雄?”
江舟见他语中多有不屑之意,却也不以为意。
谢步渊此人虽然性子豪爽,却也一样是出身高门大户。
名门望族的一些毛病,他也是少不了的。
草莽出龙蛇。
这道理他不是不懂。
但知道也不妨碍他看不起这些草莽。
这就是名门。
谢步渊也没有在这问题上纠结,只是笑了一声便道:“不过那洞庭大会上,确实是出了几个了不得的人物。”
“其中一人,便是这石冰。”
“此人在会上一人力败与会各方绿林人物,一举夺得阳州绿林盟主之位。”
江舟寻思道:“这石冰与绣衣盗有关?”
谢步渊笑道:“果然瞒不过你。”
“我怀疑,这位流石寨主,阳州绿林魁首,暗地里,就是绣衣盗的首领。”
江舟知道他这般说一定是有其道理,甚至是有了证据。
也没有追问其中详细,直接问道:“那谢总捕此来之意……?”
“谢某此来,本是想问问江兄弟可有意与谢某一道,去会会那位绿林盟主,”
谢步渊露出莫名笑意:“不过现下看来,江老着你是乐在其中,无暇他顾了。”
江舟翻了个白眼:“就别打趣了,正好我也无事,便与你走一遭。”
虽说刚刚才听曲轻罗说了那么多隐秘之事。
令他有种迫在眉睫的紧迫感。
但实际上,留给他的时间其实也并不是那么紧迫。
据说曾经的“弥轮会”中,“众仙”在浮丘仙宫里一宴百载。
谈玄论佛,讲法诵经,坐观人间众生为戏。
而后方定下天命轮转之大事。
这次仙门搞的虽然只是弥轮小会,没办法与万载前的那次“弥轮会”比。
却也是“仙会”。
不是三天两头可以结束的。
照曲轻罗所说的情况,不说要三五十载,三年五年总是需要的吧?
至少在那位“天命之子”降生前,是定不下来的。
他只需要按步就班地像以往一样就行。
任谁也不可能想得到,他在短短时间内,就有脱胎换骨的可能。
“公子!”
江舟正要与曲轻罗说一声,却见一点红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见到谢步渊,明显露出喜色。
快步走了过来:“公子,我听说找到那个砸老娘店铺的恶贼了?”
江舟看了一眼她身后抬头望天的铁胆,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摇头道:“是有些消息,怎么?”
一点红满脸期待道:“公子,我想亲手去报这个仇!请公子成全!”
“我倒是没问题。”
江舟摸了摸下巴,看了一眼谢步渊,见他没什么表情,便道:“不过此事你得问谢总捕。”
第488章 天命石 (求订阅、月票)
面对一点红期待的目光,谢步渊笑着指了指江舟:“江老弟,你我的关系,也算是出生入死了,你用不着跟我玩这种虚套。”
他知道江舟已经是有意让他这个随从去处置。
不过是不知道他的打算,怕坏了他的计划罢了。
江舟只是笑了笑。
谢步渊收起笑意,稍微认真道:“也好。”
“本来此事我也并非十拿九稳,尚需做一番证实。”
“来请你一道去,也是怕老弟你心急。”
“但其实由官府直接出手,动静太大,我也实在是怕像上回一样,出了什么意外,又让这小子给跑了。”
谢步渊沉声道:“江老弟,以你的聪明才智,应该能想到,这绣衣盗能在阳州一地横行无忌,若背后无人,谢某实在不信。”
江舟点点头:“确实如此。”
谢步渊道:“若是能有几副生面孔先去摸清那流石寨的底细,最好是抓到他们的罪证,再由谢某给予雷霆一击,让他们无处可逃,即便其背后有人,谢某也能让其无话可说。”
他说着,打量了一点红几眼:“不过,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他这意思,显然是对一点红有没有这能力存疑。
“江老弟,不是老哥我看不起你的人,那流石寨不说是龙潭虎穴,可也不是个善地,你就放得下心?”
江舟还没说话,他这话已经恼了一点红。
别看一点红这些人在江舟面前都低眉顺眼的,但其实一个个都是桀骜不驯的人。
对江舟顺服,也只不过是因为他们都是知恩之人,念着江舟对他们恩德。
何况一点红从谢步渊眼里看到的不仅是对江湖人物隐隐的不屑之意,其中更多的,怕是因为她是个女人。
“总捕大人,一点红虽是一介女流,却也不是有人在头上拉了屎,却只会躲在我家公子背后的鼠辈。”
“一点红愿为总捕大人所用,只要大人的消息没有错,十日之内,一点红必定将那姓石的罪证摆在大人面前。”
“不过这还要看总捕大人有没有这个魄力,给我这小小女流这个机会了。”
一点红说话间,眼波流转,媚笑连连,声音娇柔勾人。
她不像铁胆那些人,说是长袖善舞并不为过。
知道这位谢总捕身份不简单,不想给江舟找麻烦。
即便心中着恼,也并没有露出形迹来。
反倒像是在与人调情。
一般男子,怕是三两句就被她勾了魂去。
但她这媚态娇声中,不仅有勾子,还有刀子。
谢步渊何等人物?
虽然听出其话中所隐藏的恼意,以他的身份,却还不至于和一个女子置气。
“哈哈哈。”
他笑着看向江舟:“江兄弟,这姑娘不错,就凭这番话,我手底下那些汉子还没几人能说得出来。”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谢某要是不答应,岂不是要被你这小姑娘看扁了?老弟你若真舍得,就让这位红姑娘去走一趟?”
江舟笑道:“一点红,还不谢过谢总捕?”
一点红笑意吟吟地朝谢步渊一福。
谢步渊笑着摆摆手:“你要一人去?要不要谢某派几个人与你一道?”
一点红笑道:“多谢谢大人,不过不必劳烦大人了。”
“公子,能不能让铁胆和游家兄弟和我一起去?”
江舟笑道:“你这性子,一个人出去不定会给我惹出什么麻烦,你不说我也要让他们跟着你。”
一点红喜道:“谢公子!”
上次被绣衣盗当着她的面把丹药夺走,还被人打伤,她这口气可是忍了很久。
这回说什么也要把气给出了。
绣衣盗不好惹,那个什么流石寨听起来也很有声势。
她报仇心切,却也没有想着硬来。
要报仇,有的是手段。
再说,她背后有江舟,还有提刑司。
论靠山,谁该怕谁?
接下来谢步渊便让一点红自去提刑司寻他的一个手下,给她交代清楚各处细节。
待她与铁胆等人离去,谢步渊才笑道:“江老弟,流石寨虽然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却也不容小觑,你真放心让他们这么陷进去?”
江舟心中确实有些不放心,但一点红既然坚持,他也有意将他们放出去历练,也不得不放手。
本来他还能用幻梦身暗中跟去,在左右照料。
不过他三具幻梦身,一个化成了李白,一个成了法海,都无法再变化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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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一个,也以“丁鹏”的身份在外面斩杀妖魔,积攒真灵,也不能停下来。
更何况……
江舟笑道:“谢总捕既然肯答应,想来应该有万全的安排吧?”
“跟聪明人说话,果然省事。”
谢步渊笑道:“实话跟你说吧,黄河大水,许多地方都出了不少异事。”
“今日我收到消息,岳阳城那边,有兄弟接到报案,说是黄河大水退去之后,有一巨石浮出,石上刻有‘天命’二字。”
“哦?”
江舟目光一闪。
他现在对“天命”这两个字很敏感。
谢步渊笑道:“因为此事,岳阳一带的绿林江湖,可是生了好大一场乱子。”
“有传言说,此石正是天命所系,应在‘天下之主’当出。”
“还传出一句话,说是‘河流干枯石当出’,江老弟,你猜猜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江舟瞥了他一眼,念头微转,便笑道:“河流干枯石当出……这是个‘硫’字。”
“水中出石,不就是‘流石’?天命之石,当应在‘流石’寨,承载‘天命’之石,自然是那位流石寨主,石冰了?”
“哈哈哈!”
谢步渊大笑几声,又摇头叹道:“还是你们这些读书人厉害,谢某当初听到这句话,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若非请教了六府台的几位大儒,至今还被蒙在鼓里。”
江舟一笑。
可不是读书人厉害,这事……恐怕就跟读书人脱不开干系。
这种招数,他不说多熟悉,也见多了。
彼世历史上太多例子了。
这种文字游戏,可不是那些江湖草莽玩得出来的。
除非他们之中,也有所谓的“读书人”。
谢步渊笑道:“我也是依此线索查下去,才发现那个流石寨主石冰,确实在暗中以‘天命石’为名,短短几天,麾下拉拢了一群所谓的豪杰,聚起了好大的声势。”
“近日,还打算在流石寨中召开一场所谓的‘祭石大会’,邀请了江湖上有名有姓的‘豪雄’,恐怕是不甘寂寞,欲行不轨之事。”
“本想与你一道乔装改扮,去看看这场‘江湖盛事’,探探这‘天命石’的底,不过你手下既然就有几位江湖豪杰,倒是比我二人假冒更便于行事了。”
第489章 叩荫门 (求订阅、月票)
听到谢步渊这么一说,江舟反倒有点更不放心了。
这些搞造反的不安定份子,放在哪里都是极其危险的存在。
更何况其背后应该还有别的更庞大的存在。
江舟便想着等一点红等人出城之时,暗中尾随。
不过,等把谢步渊送走后,正与曲轻罗说自己的打算,却又有人登门了。
“你找到了?这么快?”
找上门的是路忘机那小屁孩。
居然是已经找到了他所需要的“人”。
这么快?
这小东西似乎没这么靠谱过啊……
路忘机依旧是那副傲骄别扭的臭脸:“找到了,不过那家伙的卦象有点古怪,昨日我还能算清其下落,今天就变得模模糊糊,而且时有时无,”
“你若是不想出什么意外,最好快点去找。”
江舟闻言有点犹豫起来。
钟馗历劫之身固然是很重要,但一点红那边却也不能不管。
曲轻罗看出了他的犹豫,开口道:“你若有他事,我可以代你看顾一程,左右我如今也无事。”
“这……”
江舟只是犹豫一瞬,便道:“那就劳烦你了。”
“不过……你凡事不要太冲动了,只在暗中看顾便可,若非必死,你不必出手。”
曲傻子虽然道行高,性子冷,但是一但遇上违背她心中准则的事,那手段是比谁都暴烈。
绝没有缓和的余地。
那些所谓的绿林豪杰,究竟有多少真豪杰他不知道。
但江舟可以想象得到,真龌龊绝对少不了。
“我晓得。”
曲轻罗只是淡淡地留下一句,便出门去了。
显然是左耳进,右耳出了。
江舟摇了摇头,朝路忘机道:“你找到那人的所在了?”
路忘机皱眉纠正道:“不是人,是死人。”
“……行,死人,人埋哪了?”
路忘机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江舟长叹一口气。
他怎么尽是遇上这种怪人?
回头对纪玄叮嘱了几句,便跟着离开江宅。
……
江舟跟着路忘机来的地方,说来也巧,离着江都并不算远,百多里外的一个村镇。
名字也很直白,名为百八里。
因为这里离江都差不多就是一百八十多里地。
“这就是你说的……找到了?”
此时,他与路忘机所在的地方,是百八里外的一座矮山上。
这里有许多墓葬。
大都是百八里中的居民所葬。
眼前,就有一座坟头。
被他带着几个肃靖司的执刀人给挖开了。
虽然给了一笔钱这个墓主人生前的亲人,才让其欢天喜地地同意让他找开坟墓。
但江舟这一次,也算是以权谋私了。
不过此时坟墓里头却是空空如也,别说尸体,连棺材也没有。
旁边站着的是墓主人的妻子。
她原本还想着在丈夫被挖出来时,好好地哭上一场。
好让别人知晓,其实她是很思念亡夫的,她并非是贪财之人。
只是为了配合官府查案,才不得不忍痛将墓挖开……
只不过墓中空空如也,让她愣住了。
过了一会儿,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哎哟!”
“哪个杀千刀的!连死人也偷啊!还把棺材都带走了!”
“哎呀!我的夫啊!你怎么这么惨啊!寒窗苦读多年,好不容易考上了功名,又得了重病死了!丢下我一个人可怎么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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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竟然还不得安宁啊!”
“……”
这哭喊声把几个执刀人都哭得面目扭曲,露出一丝丝暴躁之色。
恨不得把这婆娘给扔坑里就地埋了。
这哭得敢不敢再假一点?
江舟忍着刺耳的哭声,拖着路忘机走到一旁。
“怎么回事?”
路忘机脸色自那空坟出现之时,就变得更臭了。
简直是在打他的脸啊。
“我早说过,此人命数有些古怪,而且人死之后,一切皆消,你也就是找我,换了别人,可没有几个能算出死人的命来。”
路忘机试图狡辩,以维持自己所剩无几的面子。
“啪!”
江舟也懒得跟他客气,直接一个爆粟就往他后脑勺招呼。
“别说废话,快点算算,人、尸体到哪去了。”
“嘶~”
路忘机抱着脑袋,眼角挂着两颗泪花。
面对江舟淫威,他也不敢炸刺。
只能怒道:“我说了!人死万事消,我能算到他埋在这儿已经不容易了!你当我是真仙吗?”
江舟见他模样,知道他应该确实是没办法了。
否则以他的性子,用不着他逼迫,都会千方百计地将“人”找出来,以挽回自己的面子。
这也让他眉头紧皱。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尸体却不见了。
什么人这么无聊,人死了还要把尸体盗走?
据他在百八里镇中探听到的消息,路忘机找到的这个人,名为李通达。
是当地一个寒门读书人。
也有三十出头了,前年才考了个秀才功名。
在当地算是薄有才名。
算不上贫苦,却也仅仅是个普通人家,根本没有什么值得人惦记的。
谁会偷他的尸体?
难不成……不是人?
毕竟此人生辰死日,注定了无论他生前如何,死后必定不凡……
对鬼物阴魂是大补之物。
如此看来,很有可能是被什么鬼物捷足先登了。
“乙三四,你带着兄弟们把这里恢复原状。”
江舟叫来乙三四,让他负责处理擅后。
便拎起路忘机,跃上了腾雾背上。
“你你你想干什么!?”
路忘机一阵扑腾。
江舟把他死死摁在马上:“别闹,带你找鬼去。”
想要找鬼。
应该没有什么地方比城隍庙更擅长。
城隍庙这东西应该算是大稷数量最多的庙宇。
几乎每个城镇都有一个。
都城里的城隍叫都城隍,位二品,郡城里的叫郡城隍,位列三品。
柳权就属三品郡城隍之列。
县城里的城隍,自然就叫县城隍,位四品。
一品城隍只有三个,就是玉京和东西陪都所属的城隍。
县城隍再往下就是各路阴神鬼差了。
正好在百八里不远,就有一个县城隍庙。
以腾雾的速度,很快就来到那个城隍庙。
这庙宇自然是比不得郡城里的。
但也算是有几分庄严气象,香火竟也不少。
不过此时却是夜深人静时,庙门已关,并无香客。
只有一个老庙祝守着。
江舟拿出令信,便将他们放了进来。
肃靖司本就是个经常与城隍殿打交道的衙门,以江舟的品阶,也足以知道要如何请出阴神来。
直接来到城隍庙的正殿前,站在聚拢香火的香炉前,念动咒诀,以肃靖司中流传的叩阴门之法,朝着那缕袅袅而上的青烟虚空轻叩了三下。
便见那条笔直直上青天的青烟似乎被风吹得弯曲,如有灵性般盘旋起来。
片刻间,出现一个烟圈。
“何人叩开阴门?”
一个青面獠牙的小鬼从烟圈里蹦了出来。
四五尺的身高,却是趾高气昂,满脸恶狠之色。
江舟拿着自己的令印,举在它面前。
便见小鬼本就不高的身形顿时矮了一截,脸上恶狠之色尽消,堆起一脸谄笑。
只不过它那张鬼脸怎么笑那么吓人。
“本官有一桩要案,要查近日所死的一人,你去将判官叫来。”
阴司判官,掌着死人的薄籍,除非没有到阴司报到,否则没有人能查不到。
小鬼闻言,谄媚的脸色却是一滞。
江舟眉头一皱:“怎么?很为难么?”
小鬼苦着脸道:“回上官,判官不在啊。”
“县城隍呢?”
小鬼脸更苦了:“城隍老爷也不在。”
江舟脸色一沉:“城隍庙镇守一地阴司,非人皇敕令不得擅离,更何况城隍判官皆不在殿中?你莫不是在敷衍本官?”
“哎哟!不敢不敢!”
“小的就是个小小鬼差,哪里有这胆子?实在是城隍老爷和判官大人都有要事,前些日子就离了城隍庙,小的也不敢过问啊!”
小鬼连声叫冤,眼珠子急转道:“要不,上官将要找之人告诉小的,等判官大人回来,小的立马禀告!”
江舟眉头紧皱,却也只能照之小鬼说的。
将李通达姓名生辰告诉它。
李通达就在此地城隍管辖之下,即便他回去找江都城隍,也一样要通过此地城隍庙查问方知。
小鬼得了讯息,被江舟放了回去。
出了城隍庙,江舟回头看了眼,目光微微一闪。
“你真相信那小鬼?”
路忘机忽然出声道。
江舟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咦?你还有这眼力?”
路忘机闻言,便知道江舟也看出来了。
不由哼了一声。
“我又不瞎,这小鬼眼珠子转个不停,分明言不由衷,刚才你说起李通达的名字时,它明显乱了方寸。”
江舟冷然一笑:“是啊,一个小鬼差,我一提李通达的名字,它竟然就知道了……”
第490章 新朋友 (求订阅、月票)
那小鬼初时跋扈,知道他是肃靖司士史后,便一副谄媚之相。
后来听到李通达的名字,又立刻变了一副表情。
完全不加掩饰,或者说,它完全不知道如何去掩饰。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鬼头鬼脑。
以这小鬼的反应来看,恐怕这百八里城隍庙是靠不住了。
就算回去找江都城隍,估计也没什么意义。
百八里也是祂辖下,这里有问题,谁知道祂会不会也有问题?
只能通知柳权,让祂在阴世广散阴将鬼兵找一找了。
不过阳州不归柳权管辖,祂身为南州城隍,想要“越境执法”,估计不是那么容易。
江舟一时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通过九泉号令符,与柳权说了目前情况,让祂去想办法到阳州阴司辖下调查一番。
既然连一个小鬼差都知道李通达这个名字,十有八九是李通达落到了阴司手里,即便没有,也定是在阳州阴司辖下之地。
“走吧。”
路忘机一惊:“你就这么走了?”
要知道江舟在他心里就是个小心眼的家伙,那小鬼这么当面敷衍耍弄,就算是不把它抓起抽筋扒骨,至少也不会轻易放过的吧?
“阴阳有别,阴司的事就让它们自己去解决吧。”
江舟按着他的脑袋晃了几下,笑道:“走,哥哥带你去查案。”
“我不去!”
路忘机一惊,断然拒绝。
但下一刻已经双脚悬空,被江舟揪着后领拎了起来。
“放开我!我不去!”
扑腾着两条小短腿扑腾个不停。
“你这小屁孩,别这么天天摆一副傲骄脸,明明很想出去玩,偏偏装着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你装给谁看呢?”
江舟提溜着他上了马背,一句话让路忘机脸上闪过一丝扭捏,倒是停止了挣扎。
这小子也不知道是从谁那里学来这副模样,一天到晚装一副高人样。
平时乙三四等人出去办案,他明明很想跟着去,却碍于自己摆的架子,只能压抑着自己的天性在肃靖司中闷着。
他也算是半个自己的人,江舟觉得有责任把他这股拧劲扭回来。
好好一个孩子,装什么生人勿近的世外高人?
“你、你要带我去哪里?”
停止了挣扎的路忘机,被他抱在身前,有些别扭地道。
“带你去认识一些新朋友,应该……跟你差不多一般大?”
江舟眼中闪过一丝莫明之意。
其实这趟临时变更目的地,是因为化身“丁鹏”的幻梦身刚刚发现了一点古怪的东西。
他先回了一趟百八里,将刚刚处理好擅后事宜的乙三四叫上,便一块儿朝“丁鹏”所发现的所在赶去。
……
江都城郊,有一处名为甘沟的所在。
因为地处要道,来往旅人客商极多,有着许多旅店酒馆客栈之类。
“咱们来这里干什么?”
一间客栈中,路忘机坐在大堂上,来往络绎的旅客,和堂上大声喧哗的食客令他很不适应。
别扭地扭动着身子,皱着眉看着四周尽是些满口粗言秽语的江湖豪客。
“你就安安静静地看着吧,一会儿就有好玩儿的了。”
江舟笑着拍了拍他道。
然后抬头朝一边喊了一句:“还有没有活人啊!不接客了是吧!”
“来了!”
连着喊了好几声,才有一个带着软帽,肩上披着一条满是油污秽物毛巾的小二小跑着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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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官要用点什么?”
江舟黑着脸:“慢慢吞吞的,怠慢了大爷,小心大爷我烧了你家店!”
对于江舟的恶言恶语,那小二并没有在意,反而觉得再正常不过。
堆着一脸笑道:“是是是!爷您见谅,您也看见了,这来来往往的客人实在太多了,多有怠慢,见谅见谅!”
“哼。”
江舟横眉毛竖眼睛地道:“小二,看不出来,你这破店不怎么样,生意倒是很好啊?”
小二毫不在意,反而热情地道:“好叫客官知晓,咱这客栈虽然旧了些,可东西全乎啊!”
“这地方别看不大,但到处是南来北往的客商旅人,想要到北边去啊,那几乎都要经过甘沟,”
“人一多,那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各种杂事就多了起来,到了咱这小店,无论是一般的衣食住行,还是客官您有什么别的要求,小店都能满足您,代您办得妥妥当当的!”
“这不?就因小店照顾得周到,到了甘沟的人呐,那就都要到咱这店里走一遭。”
“好大的口气。”
江舟面露怀疑道:“我有什么要求你都能满足?”
小二挺起胸膛道:“当然!只要您说出来,小店一定尽力为您办妥喽!”
江舟冷笑道:“我想到那江都城里,过一过当太守老爷的瘾,你能不能满足?”
小二神色不改,只是弯着身子笑道:“客官说笑了,这玩笑可开不得。”
江舟不屑道:“那你吹什么牛?”
小二似乎也被他这接二连三的挑衅惹得有些恼了,嘴角勾出一丝揶揄的笑意。
放低声音道:“客官,您要真想当一当官老爷,过过瘾,小店倒也不是没办法,太守是没办法,但一个七八品的小官,倒是有法子,只不过,就怕您出不起这银子。”
江舟不屑道:“不就是钱嘛?大爷我有的是!要多少?”
小二站直了身子,俯视着江舟:“也不多,正七品的县令三十万两,八品的差官少些,五万。”
江舟神色一滞,似乎被这数字给吓住了一般。
看得小二现出一丝冷笑。
“咳!”
江舟干咳一声,像是在掩饰自己的尴尬。
转过话头道:“那什么,少爷我就是听说你这儿有上好的仁丹,特意找来的。”
小二神色微微一变,却只是一瞬,便恢复满脸笑容道:“客官说笑了,小店是客栈,可不是药店,您要买药啊,出门左拐,不远就有家药铺,您上那去就行。”
“别跟少爷我装糊涂!”
江舟怒道:“少爷我有的是钱!只要药好,少爷我少不了你好处!”
“这位客官,您要住店吃饭,小店欢迎,可您要无理取闹,恕小的没时间伺候了,您看,这儿还有许多客人等着吃饭落脚呢,可不能因为您一个人耽搁了不是?”
小二往身后一指,却是有十好几个大汉从各个桌上站了起来。
一个个都血气雄浑,透着惊人的煞气。
江舟脸色一变,似乎被吓到了一般。
却又拉不下脸来,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的。
嘴里还小声地嘀咕道:“刚才还说什么都能满足,合着都是在吹牛?”
“早知道就不来了,要不是这小子不听话,本少爷想换个又俊又听话的,会被那些粗汉给骗了,到这破店来?”
第491章 狠辣 (求订阅、月票)
小二眼中似乎一丝微光闪动,旋即笑了笑:“客官,您要是没什么需要,那小的就先告退了。”
江舟一脸晦气地道:“行了,没就没吧,你给爷弄上一桌好酒好菜,再准备两间最好的客房,赶了一路了,歇都歇不好。”
“行咧,这就给您备上!”
小二喊了一声,利索地跑去准备去了。
一旁的路忘机脸都有点绿了。
刚才江舟那一句话虽然说得不清不楚,但他也听出了几分不对劲来。
什么带他来认识小伙伴?
根本是想要利用他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路忘机还只是模模糊糊感觉到了恶意。
乙三四江湖经验极丰,江舟刚才和小二的几句对话,已经让他听出了苗头。
小二一走,他便神色微变,低声道:“公子,这里难道……”
江舟手指微抬,打断他的话,示意他暂时不要多言。
看着两人的举动,路忘机更感觉不妙了。
绿着脸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江舟笑道:“你紧张什么?有我在,不会让你有危险的。”
路忘机非但没有放心,脸更绿了:“还有危险?!”
“上次你的罗盘好像坏了吧?吃饭的家伙也没了,这可不行,衬不上你玄微宗第一种子选手的身份。”
江舟搂过他脑袋道:“你这次老老实实地配合我,我送你一个更好的,罗盘在概是没有了,不过一件法宝我还是给得起的,你要是表现得好,就算是天府奇珍,我也不是送不起。”
路忘机闻言,眼珠子就转了起来。
“种子选手”是什么他听不懂,但“第一”他却听懂了。
听得他很爽。
至于天府奇珍……
那就让他小心肝砰砰直跳了。
别看江舟随便拿件法宝出来,别人就会叫一声天府奇珍。
能称得上天府奇珍的,就没有一件简单的。
那是能镇派甚至镇国的仙宝。
换了别人说这话,路忘机绝对是嗤之以鼻。
可说话的是江舟……
他可是亲眼见过江舟身上的好几件宝贝。
像江舟一样把天府奇珍一样当大白菜,时不时掏出一两件来的人,别说见,听都没听过。
“真的?”
路忘机又动心又忐忑。
他不会是蒙我吧?
“我江某人向来一言九鼎,一诺千金。”
路忘机眼珠子里转动着犹豫,可一想到“天府奇珍”四个字,什么理智都没。
狠狠咬牙道:“好!”
只要有天府奇珍,丢了半条命都值得!
搞定了路忘机,江舟满意一笑:“那你可记住了,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许反抗,就把你自己当成普通人家的小孩。”
“普通孩童该怎么样,你就怎么样,这宝贝是好是坏,可全看你自己的表现了。”
江舟也不是在忽悠他。
上次在吴郡这小子帮他查案,不但自己丢了半条命,看家的宝贝罗盘也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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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一直想给他补偿来着。
这回正好趁这机会补上。
也能顺带利用一把……
没多久,小二就端上来一桌菜肴。
江舟几人像没事人一样,安安分分地吃完东西。
就在小二的带领下,来到楼上的上房。
说是上房,其实也就干净整洁了些,环境仍然简陋得很。
果然,电视剧都是骗人的。
出门在外,想要住到那种又雅又静的房子,根本不大可能。
即便是官府的驿馆也少有条件好的。
那些达官权贵出行,不是在各地兴建有大量的庄园住所,就是在相熟的富贵人家借住,少有住“酒店”的。
条件虽然不怎么样,但比起下面的大通铺来,已经好了不知多少倍了。
江舟有意开了两间房,自己住了一间,让乙三四和路忘机挤一间。
进了房间,江舟就没再说什么,让两人回房去休息。
自己也倒头就躺在那简陋的木床上。
像是赶了许久路,累得不行了,虽然极度嫌弃,却倒头就睡的模样。
江舟虽是有意如此,但也没有装,他还真就睡过去了。
不过以他的神魂之强大,即便睡了过去,也一样能对周遭有着敏锐的感知。
一觉睡下,很快便到了深夜。
期间来过不少客人,下面的几个大通铺挤得满满当当。
一个大房间里挤了几十条大汉。
还有少数妇女孩童掺杂其中。
他们这两间房相邻的几间上房里,也被先后投店的向拨客人给占了。
江舟居然还在里面看到了熟人。
是当初在花鼓寺见过的那拨江湖人物,和玉剑城的弟子。
不过那拨江湖人只剩下两人,带头的大哥卫君饮,还有那个毛毛糙糙的络腮胡子,似乎是姓秦的。
玉剑城只见了一个人,就是那个叫花满月的小师妹。
他们是后半夜来投的店。
看样子是风尘仆仆,赶了一段急路,略显狼狈的模样。
让江舟有点奇怪。
姓卫的那些江湖豪客就算了,都是风里来雨里去的刀头舔血之人。
花满月却是玉剑城的弟子,还是颇受众人宠爱的小师妹。
怎么会落了单,还和姓卫的这拨人走到了一起?
其他人又去了哪里?
江舟干脆也不睡了,打开心眼,将整个客栈都观照其中。
毕竟是个蛇鼠混杂之地,虽只是个小小客栈,这半夜里却也是各种龌龊之事显露出来。
一些小偷小摸趁着人人熟睡之间,各种上下其手,倒成了最不起眼的事了。
江舟看到其中竟还有几个不过七八岁的孩童,竟然也趁着人熟睡时,摸到了人的怀里、包里。
摸到一个怀抱短刀的大汉身上,没想此人竟十分警觉,几个孩童一动就醒了。
但在他醒的一瞬间,这些孩童似乎早就有所准备,每个人蹲的位置的都不一样。
其中一人猛地撞了过去,竟然手里握着一把匕首,噗嗤一下就捅进了大汉喉咙里。
另一个孩童几乎是同一时间,闪电似地捂住了大汉的嘴。
其他几个也扑了上来,用身子压住大汉。
令其无法发出动静来。
虽难免有一丝动静传出,但这里的人都是在江湖里的泥浆里趟过来的,就算看到了也会装聋作哑。
只要动的不是自己,没有人会多事。
到于行侠仗义,路见不平?
别开玩笑了。
看着这一幕的江舟也有些震撼。
几个孩童出手又狠又辣又准。
一时间竟连他也有些反应不过来。
只是惊异的一瞬间,那大汉就被捅了喉。
在他看来,这几个孩童并没有多厉害的修为。
甚至根本没有修炼过武道的迹象。
血气比一般的孩童都弱。
显然是长期缺乏营养所致。
只是他们的和法却十分狠辣利落,而且配合默契。
很明显,他们干这种事绝对不是一次两次了。
江舟还没有动作,却没想到这几个七八岁的孩童竟在摸完几个大通铺后,又摸上了二楼……
第492章 侠义 (求订阅、月票)
在与江舟房间隔着一条走道的一个房间里。
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的秦雄挡在身材娇小的花满月身前。
旁边是带头大哥卫君饮,他开口劝道:“小月姑娘,咱们现在的处境,不宜多生事端。”
花满月咬着唇,有些难以理解:“可是这些孩童也太过毒辣了,偷盗财物也就罢了,还要杀人。”
她手里拿着一柄小剑,剑光中映照出那几个孩童的所作所为。
“难道我们要坐视他们杀人劫掠不成?”
卫君饮沉声道:“小月姑娘,这家客栈有些不对劲。”
“我们一时情急赶路,也没能早些发现,若是现在离开,恐怕反惹人注意,如今也只有先在这里歇上一晚了。”
“在此之前,可千万不要踏出房门,管他人闲事。”
“我们兄弟受秋少侠之托,要把你安全送回雪照山玉剑城,秋少侠对我们兄弟有大恩,卫某绝不会容许小月姑娘在我手中伤了半根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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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我们如何对得起秋少侠大恩,师姑娘……不也是白死了吗?”
“师师姐……”
花满月听他提起师姐,看着手里的小剑,两眼中不禁又噙满了泪花。
想起为了让他们逃跑,主动以身为饵,引开那些坏人的秋山奇,她又满是担忧起来:“卫大哥,你说秋师兄他会不会有事?”
卫君饮安慰道:“秋少侠剑法通神,仙术高妙,那些人虽然不容易对付,但想伤到秋少侠恐怕还力有未逮。”
“也许等小月姑娘回到玉剑城,秋少侠也已经回去了。”
虽然他嘴里是这么说,但其实他心里清楚,秋山奇此行,怕是凶多吉少。
“大哥,有点不对,你看,这几个小崽子想干什么?”
一旁的络腮胡秦雄忽然指着小剑剑光中的景象道。
卫君饮与花满月都转来目光。
发现那几个孩童已经摸进了一间房中。
房中是一个大汉,带着一个七八岁的男童。
也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手段,只是用一支小小的骨笛往房中一吹。
大汉和男童似乎就睡死了过去。
他们将大汉的包袱摸了一遍,摸出几两碎银。
却没有就此离去,而是将那个男童扛了起来,又摸出房间。
花满月眼中露出惊恐和着急:“他们想干什么?难道他们不仅偷钱,还想要拐人?”
“大哥,怎么又碰上拐子了?咱们要不要……”
络腮胡目露凶光。
他虽然刀头舔血惯了,人没少杀过,不是什么善类。
却也看不过这种拐人的勾当。
卫君饮神色十分阴沉,却并不全是因为看到了拐子。
“怕是情况更糟糕。”
“既拿了钱,又想把那个孩子带走,恐怕这几个男童是被人培养出来,专门出来‘干活’的。”
“拐卖孩童之罪极重,抓到就是凌迟,敢冒极刑做这种事的人虽然不少,但敢在江都附近做这种事,还如此明止张胆的,怕不会太多。”
“你们忘了我们是为什么陷入如此境地的吗?”
“事情绝不会这么巧,恐怕我们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了。”
两人一听,面上便露出后怕。
当初玉剑城弟子踌躇满志地来到阳州,想要斩妖除魔,积攒功果。
初时倒还挺顺利。
除了在花鼓寺受了一场虚惊,之后倒是接连斩杀了不少妖魔。
也因此,众弟子都有些志得意满。
在这时,正好又遇上了卫君饮兄弟等人。
知道他们正在追踪一群采生折割的恶棍。
这些恶棍,从各地拐了许多孩童。
用极为残忍地手段摧残其身心,以达到种种目的。
作为仙家弟子,何曾听过、见过这等人间惨事?
顿时便一个个义愤填膺,仗义出手,要替天行道。
自靠奋勇地要帮他们一道追杀那些恶棍。
却不想,本以为只是一群凡俗中的恶棍,却有着非一般的手段。
当时倒是找到了那些恶棍。
玉剑城弟子出手也狠辣,把人都杀了,一个没有放过。
将那些孩童都救了出来,本想将这些孩童送到江都官府安排处置。
但在途中,竟不知道从何处,突然出现一只古怪的魔物。
不过是短短片刻,便将他们一众玉剑城弟子都杀得七零八落。
卫君饮兄弟几人更加难有幸免之理。
瞬间就死了大半。
在逃跑之时,那位师师姐也不知道是为何,突然使出玉剑城的玉石俱焚之法,拼死断后。
令剩下的几人得以逃脱,自己却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本以为就此躲过一劫。
可没想到那些恶棍竟有着庞大的组织。
他们杀了这个组织的人,劫走了他们的“货”。
哪里能放过他们?
便一路追杀。
最后便只剩下四人活着。
玉剑城的大师兄秋山奇眼见这般下去恐怕无一能幸免。
就只身留下断后,将追兵都引开。
将花满月交托给幸免于难的卫君饮和秦雄,让他们将人送回雪照山。
方才有了三人同行至此投店。
卫君饮说这番话,就是意指这几个孩童恐怕和追杀他们的那个组织脱不开干系。
“什么!”
秦雄面色一变:“大哥,你说他们是那些人……”
他以前为人风风火火,行事冲动不顾后果。
但经此一事,心性不说大变,却也犹如惊弓之鸟。
才知道自己以往的无畏无惧,实则是无知。
“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得赶紧离开……小月姑娘!”
卫君饮话说一半,脸色就是一变。
只因花满月咬了咬牙,竟然要推门出去。
花满月回头道:“卫大哥,师兄师姐们是因此事而遭难,但我相信他们绝不会后悔,”
“他们若仍在世,即便再遇上这样的事,也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我此时若退却,那置师兄师姐们于何地?此时若退却,岂非说师兄师姐是错的,让他们死得毫无意义?”
她那张稚嫩的脸庞虽然多有忧伤和畏惧,却有着难以动摇的坚定。
“卫大哥,秦七哥,你们先走吧,不用管我,我救出那个小孩后就会尽快离开的,有玉骨剑鉴在,他们想抓到我也没有那么容易。”
第493章 泥塑 (求订阅、月票)
“小……”
卫君饮本欲呼出的声音最终还是没有出口。
这一迟疑,花满月已经开门出去。
“大哥,就这么让她去掺和这事?”
“这些小崽子要是真的和那些人有关系,那咱们可真就是自投罗网,这最后几条命也要搭进去了!”
秦老七说到这里,便想到了之前的遭遇。
几个兄弟的惨死令他又怒又悲又恨,但一想到那东西,却是又惊又惧。
他不是没有见过妖魔,就说在花鼓寺那会儿,那个道空和尚的恐怖,就是生平仅见。
但当时有枯荣和尚和那个姓江的公子哥在,他们只是有惊无险。
并不能切身体会。
这一次遇上的那个,虽然看着没有花鼓寺那玩意儿丑,却令他感觉诡异恐怖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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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可以,他绝对不想再遇上第二次。
即便他心中无比急切地想要为自家几个惨死的兄弟报仇。
“小月姑娘说得不错。”
卫君饮深吸一口气,咬牙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若非遇上我们兄弟,她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玉剑城的仙家子弟都是为了侠义二字丢了性命,我们又岂能事到临头,畏首畏尾?”
“可、可……”
秦老七踟蹰道:“要是咱几个也死了,那他们不也白死了?”
卫君饮摇头道:“秋少侠等人是什么人,小月姑娘最了解。”
“若几位仙家仍在世,他们也定然不会见死不救。”
“走!快跟上,别让小月姑娘出事!”
话落,便当先穿门而出。
秦老七见状,也只好咬牙追上。
花满月出了房间,那几个小孩正背着迷昏的男童,竟然没有立即离开,反而是闯入了其他客房。
继续摸偷财物。
花满月虽然心急救人,却也没有一头冲到那几个孩童面前。
她自从之前的遭遇,目睹师兄师姐们惨死之后,虽仍难免稚嫩,却已经学会了忍耐。
知道了这天下并不是她在玉剑城中所见到的那样。
在玉剑城中,有师门长辈的疼爱,有师兄师姐维护。
在外面,却不会因为她是玉剑城的人,就可以横行无忌。
那几个小孩虽然手段阴狠毒辣,但也只是普通人,只是手段娴熟罢了。
花满月再是不济,那也是仙门弟子。
想要尾随而不被发现,再简单不过。
她是想要先摸清几个小孩的底细,以免像上次一般。
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就死了一大半人。
幸好,接下来这几个小孩并没有继续害人。
只是从一个个客房中摸走了财物,便下了楼去。
似乎要离开客栈。
花满月也跟了出去。
一直尾随而出,直到了甘沟外,几个小孩轻车熟路地来到一个破庙。
花满月心有疑惑,跟上去在暗中观察。
却发现那几个小孩竟将偷来的财物和那个男童放到了破庙中。
就摆在破庙正中,一尊不知名的泥塑神像之下。
便离开了破庙。
对那些财物竟然也没有一丝留恋。
直到他们几人隐没在了深林夜色中,花满月还在犹豫,到底是要跟上去,还是去破庙里把那男童先救出来再说。
到底是人命在她心中更重要。
权衡一番,她放弃了跟踪几个小孩,便想进入破庙。
却忽然从背后无声无息地伸过来一只手。
花满月猛地一惊,刚要呼叫,就被这只手捂住了嘴,往后一拖。
她用力挣扎,却发现那只手跟钢箍儿似的,根本难以撼动半分。
“噤声。”
耳边忽然响起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花满月转动眼珠,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中。
喜色不由溢出。
张口欲喊,却发现自己还被捂着嘴。
江舟笑了笑,竖指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见她连连点头,便放开了手。
抓起她肩膀,便跃上了破庙边上一棵歪脖子树。
两人的身影藏入树叶之间。
花满月竟发现卫大哥和秦七哥也藏在这里。
不由看向江舟,一双大眼似会说话一般,透出满满的疑惑,似乎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
“安静地看,一会儿就明白了。”
花满月也没见他张嘴,声音便似自她心底响起一般。
花满月闻言,便只好按耐着满肚子疑惑,安静地看着。
正是夜深人静之时,这地方更是荒山野林,偏僻之极。
只偶尔闻听几声虫鸣,和树叶随风而动,响起的沙沙声。
静得让人心慌。
等了许久,根本什么都没发生。
过了大约三柱香的时间。
才忽然听到破庙中传出轻微的声响。
花满月几人这才发现,从这里竟正好能清楚地看到破庙中的情景。
此时只见那神台上覆满尘土蛛网的泥塑,忽然轻轻地抖动起来。
尘土簌簌落下。
那泥塑竟是自己从神台上走了下来。
却没有别的动作,站到了一旁,便恢复了一动不动不的模样。
仿佛就是一尊普通的泥塑。
它原先所立的神台上,却显露出了一个幽黑的洞穴。
花满月看着这一幕,捂住了嘴,生怕自己叫出声来。
又过了一会儿,便见幽默洞穴中出现了一丝昏黄的光,微微晃动着。
很快,从里面爬出了一个人,手里举着一盏灯。
往地上的财物照了照,露出满意的笑容。
然后又照到仍然昏迷的男童上,扫量了几眼,目中闪过几分欢喜。
他将灯放到神台一角,然后蹲下来搬运财物。
先是将财物都扔进了神台上的洞穴,又抱起男童,拿起灯盏,重新跳进了洞穴中。
之后那泥塑竟又慢慢地爬上神台,堵住洞穴,一动不动。
花满月看向江舟,眼中露出急切之意。
她是担忧那男童安危。
江舟回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便忽然张口,口中一道火光射出,朝破庙直去。
瞬间便罩住那尊泥塑。
“熊”的一声,泥塑身上燃起熊熊朱红火焰。
如同一个火罩般,将泥塑罩在其中。
之前“丁鹏”斩杀的一个妖魔所得的火罩摄邪咒。
对付道行高深的妖魔起不了太大作用。
但对会修为远不及他的邪祟,却是再好用不过。
江舟这才开口说道:“走,下去看看。”
花满月和卫、秦二人早已经憋得难受,闻言纷纷跟随他一起跃下。
第494章 酒坛 (求订阅、月票)
“江公子,这到底是什么?”
卫君饮惊异地看着被火罩着的泥塑。
实际上刚才被江舟拦住时他们更惊异。
他们没有想到自己等人竟然会在这时候遇上这位神通广大的江公子。
那是又惊又喜。
这位江公子的神通本事,他们是亲眼目睹过的。
有他在,他们如今的困境必能迎刃而解。
江舟只是看了眼,便随意地道:“不过是个泥塑木胎,沾了些邪煞,有了些灵性,被人放在此处,窃居神位,”
“只可惜,那些人都上不得台面,此处也无人烟,他们也不敢让它见人,否则还真有可能让它得了香火,变化为真正的野神邪神。”
“如今却只能在此,当一个遮掩龌龊的盖子。”
正说着话,心念一动,火罩猛地一大炽。
炽热的火焰将泥塑身上的一丝邪性瞬间燃烧。
连一丝声响都未能发出,这尊泥塑就真的变成了一具普通的泥塑,再无邪异之处。
这东西连妖魔鬼物都算不上,根本上不了鬼神图录。
挥掌一抚,隔空将泥塑移开,露出那幽黑的洞穴。
花满月有些惊疑地道:“刚才出来的那个人,好像是甘沟客栈里的小二?”
秦老七瞪着眼道:“就是他!”
“老子早看出那小子不是好人,果然,那客栈就是家黑店。”
“明着是开客栈的,暗地里竟然干这样的勾当。”
卫君饮却没有加入他们的对话,朝江舟道:“江公子,您怎会在此处?”
“是啊,徐、江大哥,你怎么也来了?”花满月有些欢欣雀跃地道。
也许是因为在花鼓寺时被江舟救过,目睹过他的本事。
花满月心中对他有着自然的依赖感。
她的师兄师姐们都死光了,见着一个能让她依赖的人,自然开心。
“难道江大哥你也是追踪骷髅会来的?”
“我也在那家客栈落脚。”
江舟回了一句,便诧异道:“骷髅会?”
卫君饮接过话头道:“是我们兄弟几个还有玉剑城的仙家子弟们发现的一个江湖邪道组织……”
他简洁地将自己等人从遇上那些恶棍,到秋山奇、师雾眉等人以死相拼,让他们逃离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等他说完,看着三人神色黯淡沉重,江舟也是唏嘘不已。
当初在花鼓寺,他就觉得那些玉剑城弟子未免有些傲气娇纵之态,却也还算不上坏。
反而心中是有正气的。
虽然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之感,当时他就觉得这些人难免会吃亏。
却没想到,这个亏吃得这么大,居然死得只剩下花满月一个人,还有个秋山奇生死不明。
这代价未免太大。
也不知林疏疏那家伙知道这事,会不会把阳州给掀翻过来?
以江舟对他的了解,怕是有很大的可能。
江舟也没有虚言安慰,这种事,安慰又有什么用?
转移话题道:“你们是说,那个骷髅会,暗中在阳州各地掠拐孩童,行采生折割之事,规模还不小?”
“官府竟也不管么?”
卫君饮苦笑一声:“鄙野之地这么大,官府哪里管得过来?”
“他们把人一拐,挑些好的卖了,剩下的或是割了舌头、刺聋耳朵,训练他们继续去偷、去拐,或是打折了腿脚,去要讨饭要钱,狠一些的,直接掏心挖肺,卖给江湖上一些邪道术士,以作炼丹之用,”
“自己就鄙野僻村一躲,或是直接跑到荒原上,又有谁能找到?”
“有算那些孩子有被抓到的,又聋又哑又残,心志也都被摧残得如同痴傻一般,又能问出什么来?”
“刚才那几个孩子江公子应该也看见了?我看他们也是被骷髅会拐来的,却反倒变成了他们的爪牙工具,唉……”
卫君饮重重地叹了一声。
一旁的花满月捂着嘴,眼里浮出了几点泪光,满是不敢置信。
她虽然经历了始末,但背后这些事,卫君饮却从来没有对她说过。
此时听来,这骷髅会竟比她当初所见的还要残毒,该死!
江舟目中闪过一丝寒光。
之前“丁鹏”遇上的,只是一个有些古怪的妖魔,竟然能从“丁鹏”的魔刀之下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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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鹏”追踪下去,隐隐有一些发觉。
甘沟那家客栈,就是“丁鹏”怀疑的对象。
只是江舟为“丁鹏”安排的身份、人设,都并不适合做这些事。
所以江舟亲自过来了。
却并没有了解到这么详细。
“走吧,先下去看看再说。”
江舟心中已经起了浓浓的杀机,却没有表露出来。
他倒要看看,这个骷髅会,究竟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竟敢做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从洞穴下去后,江舟几人发现和他们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本以为是什么龙潭虎穴,或是什么魔窟鬼洞。
可里面就是一条长长的地道。
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甚至挖得有些简陋。
走了好长一段,才慢慢出现向上坡度。
再向前数丈,便看到一个出口。
络腮胡秦老七心急,走在最前面。
从出口探出头,看了几眼,回头道:“大哥,这里好像是个地窖?”
“地窖?”
卫君饮一愣,旋即回头看了一眼江舟。
便知道他与自己一样都想到了。
从地道中出来,便看到一个黑幽幽几不见光的所在。
四周摆放着许多酒坛,还挂着不少肉干之类的东西。
秦老七瞪着眼道:“这里……该不会是甘沟客栈吧?”
他是认出了那些酒坛子。
在客栈时他还喝了一坛子酒。
“嗖!”
突然只听风声响起。
几道幽光朝几人疾射而来。
江舟没有动手,卫君饮与秦老七已经瞬间拔出腰间的刀,其刀法迅猛如雷,当当几下就将幽光斩落。
一个人影闪动,似乎见势不妙,要从另一边的出口逃走。
江舟已经抖手甩出一根捆妖锁。
卷住那人,轻轻一颤,便将那人倒拖了回来。
滚落在地上,露出面目。
竟然就是客栈里的那个小二。
正一脸狞恶地看着江舟等人,狠声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闯到这里来?”
“识趣地最好把大爷放了,否则要不了多久,就让尔等死无葬身之地!”
“嘿?”
这话顿时恼了秦老七,直接大脚踹了下来。
疼得那店小二在地上卷成了虾米般。
“也不看看清楚,现在是谁要死无葬身之地?”
花满月记挂那个被掳的男童,站出来急道:“被拐来的那孩子你把他带到哪里去了?”
那店小二似乎知道自己处境凶多吉少,竟是露出狞恶的笑意,却一言不发。
“小崽子,给七爷我装硬骨头是吧?”
秦老七也露出狞恶的笑:“你知不知道七爷是什么人?今天不把你弄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七爷就不姓秦!倒要看看你骨头有多硬!”
狞笑着就朝店小二走过去。
江舟摇了摇头,叫住他道:“算了,用不着他说。”
他看向周围的那些酒坛子,叹了口气道:“把这些坛子都打开吧。”
第495章 拘魂 (求订阅、月票)
“酒坛?”
三人一愣。
而地上被捆成一团的店小二脸色一变。
带着狞恶的脸上蓦然闪过一丝惊慌。
几人见状,也知那酒坛中必有蹊跷。
秦老七摩拳擦掌地走向一边,伸出一双大手,拧开了一个酒坛。
“嘶~!”
打开酒坛,本以为里面应该装的是酒,但看清里面的东西后,饶是秦老七也是经历过许多风雨,手上沾染过不少鲜血的汉子,一时间也被惊得倒吸了口凉气,退了半步。
卫君饮一步跨来,也看到了酒坛中之物。
虽未出声,一双暴突的双眼已足以说明他心中的不平与愤怒。
旋即像是想起什么,身形一闪,在地窖中快速转动,接连将那些酒坛都拧了开来。
秦老七也跟着帮忙。
两人脸上的震怒都是越来越浓郁。
很快便将所有的酒坛子都拧开。
地窖中忽然充斥着一股浓烈的气味。
不是酒香,而是一种腐肉烂泥加上粪便之类混杂在一起的恶臭。
“畜生!畜生!畜生!”
“啊啊啊啊!”
秦老七暴怒地接连骂了几声畜生,末了还是无法宣泄心中的暴怒,干脆仰头咆哮了起来。
“他们……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
花满月也已经看到了酒坛中的景象。
直接双腿一软,坐到地上,捂着嘴,眼泪难止。
那些酒坛中,赫然是一个个幼小的孩童。
而且全是肢体不全,几乎没有了人样的孩童。
这些酒坛子,不过一尺余高。
而这些孩童虽然大的只有七八岁,小的四五岁。
但要装进这样的坛子里,究竟是受了什么样的摧残才可以做到?
江舟只能想到一个词。
人彘……
“我劝你们最好不要多管闲事,否则必然不得好死!”
那店小二见事情败露,却仍然恶毒地威胁起来。
“哼!”
江舟冷哼一声,心中盛怒之下,也懒得与这畜生不如之辈多费唇舌。
手掌一翻,九泉号令符凭空浮现。
黑魔大律运转,神威如狱。
一道阴世门户就在身前洞开。
“枷鬼将,缚鬼将!”
卫君饮、秦老七只见江舟一声喝令之下,两尊高大的身影从那黑洞洞的门户中一步跨出。
黄巾,鬼面,皂袍,银甲,金带,麻鞋。
一个须发惨绿,一个须发枯黄。
一执木枷,一执麻绳。
身上散发着令人胆战的阴森暴戾气息。
从门户中跨出,目不斜视,朝江舟推金山倒玉柱般下拜。
“卑下枷鬼将(缚鬼将)拜见少师!”
二将鬼脸上带着兴奋激动之意。
这么久了,在阴世都快憋坏了。
终于能到阳世中来,还能拜见少师。
要不说还是他哥俩得力得宠,要不少师怎么单只唤他二鬼前来听调?
正激动间,便听江舟冰冷的声音道:“将此人生魂拘出,锁回阴司。”
“用出你们所有手段,让他受尽世间最痛苦之刑,你们想怎么玩怎么玩。”
江舟的阴恻恻地道。
他从来没有这么愤怒,也从没有想过会用地狱之刑来折磨任何人。
这不是此世阴司的刑罚,而是大魔黑律上的刑术。
换句明白点的话,彼世传说中的地狱十八层地狱,种种酷刑,皆是出自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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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不是十八层地狱,是二十四阴宫,三十六地狱。
每一宫,每一狱,皆有大小数百种恶刑。
最严重者,足以令罪鬼于其中沉沦无间,恶刑不断,永无出期。
以他如今的能力,不可能尽开二十四阴宫,三十六地狱。
但八鬼将受封,本就得到了九泉号令符的恩赐,掌握了许多鬼术刑法。
对付恶人,没有比恶鬼更在行的。
二鬼一愣,旋即感受到江舟话中的无边怒意。
它们还从没见过少师这般盛怒。
江舟又道:“只有两条,不能让他轻易解脱了,还有,将他所知的一切都掏出来。”
二鬼将相视一眼,齐声应道:“谨遵少师令谕!”
旋即站了起来,朝向那店小二,露出狰狞、嗜血、兴奋的恶笑。
这是真正的恶鬼,店小二之前那点色厉内荏与之相比,简直不知所谓。
只看他此时仅仅是看着二鬼,便已经吓得浑身抖似筛糠,股下流出了一滩水。
二鬼将却不会有半丝的手软。
在卫君饮三人的惊异的目光中,缚鬼将狞笑一声,甩出手中麻绳。
往店小二身上一缠,一拖。
便见一道虚幻的人影被拖了出来,那是店小二生魂。
其肉身应声而倒。
死了。
枷鬼将适时扔出手中的大木枷,瞬间将其枷了起来。
“啊!”
店二的亡魂被木枷一枷,顿时惨叫起来。
这麻绳和木枷可不是什么普通的物什。
其神威出自九泉号令符。
麻绳能拘生魂,木枷能镇亡魂。
对付恶鬼阴魂,最有神效。
二鬼将宝贝在手,即便是四五品的真修敢在他们面前现出阴神,也难逃一个饮恨的下场。
三人此时看向江舟的眼神各异。
卫君饮神色复杂,难以说清。
秦老七眼中敬畏交加,却是畏多于惧。
花满月惊异之中,带着浓浓的崇拜之意。
“少师,卑下等先行告退!”
二鬼将押着店小二的亡魂,躬身道。
江舟摆了摆手,二鬼正欲回身跨入阴门之中。
忽听一声暴喝:“何方狂徒!竟敢擅开阴世门户!”
江舟两眼微眯。
几个身影似乎是从虚空中凭空钻了出来一般。
为首一个,却是一青皮、环眼、突目,身高三丈的巨人。
这地窖不过高七八尺,却并未对此巨人有半分阻碍。
只见其纱帽宽袍,气象雄阔,手提一灯,光大如豆,照亮周遭三尺。
从地窖地顶之上,俯下身子,环视窖中诸人。
看到被枷锁着的店小二亡魂时,青脸顿时神色一变。
“大胆!何方恶鬼?竟敢擅自拘人生魂!”
缚、枷二鬼将只是不屑地斜睨此“人”,根本不予理会。
卫君饮三人是被吓到了。
看此人一身衣袍,似乎是传说中的阴司神灵。
卫、秦兄弟两人虽是江湖豪杰,却何曾见过这等存在?
花满月虽是仙门中人,却也是初出茅庐,不经世事。
而江舟却只是安静地看着此“人”表演。
巨人见竟无人回应,不由生出几分羞怒,有些下不来台。
第496章 游神 (求订阅、月票)
“本神乃江都城隍阴司游弈神!”
“纠察阳州一地,阴阳两界,善恶功过!”
纱帽宽袍巨人俯着身子,发出雷鸣般的震响。
鼓目圆瞪,极尽威风骇人之能事。
“尔等擅开阴世大门,擅拘生人魂魄,已干犯阴律,其罪难赦!”
其声威严,于地窖之中轰然炸响,嗡嗡之声回荡不绝。
身后几个奇形怪状的小鬼张牙舞爪,助威恐吓。
秦老七这个糙汉已经被吓得脸色发白。
卫君饮平日里也有几分英雄气度,问心无愧,此时却也有些额角见汗。
花满月这个仙家弟子,却是自小被呵护长大。
妖魔都没有见过多少,平日里所听闻的,都是些经过渲染的仙家除魔秩事。
里面的仙家总是仙风道骨,神通广大。
妖魔总是丑陋邪恶,猥琐不堪。
仙人总是在谈笑间便降伏妖魔。
哪里有半点险恶可见?
当面见了那些故事里的鬼神,她才知道有多可怕。
也亏得她是仙家弟子,不是寻常凡俗女子。
心中虽然有些害怕,却也只是小脸微微发白,不由自主地往江舟身边靠去。
“哪里来的小鬼?竟敢在少师面前大放厥词!”
江舟没有说话,不见喜怒。
却怒了枷、缚二鬼将。
“大胆小鬼!”
“怎敢对游神大爷无礼!”
“还不速速下跪,磕头求饶!”
“呔!还有那白面小子!你看甚!说的就是你!速速跪下,叩见阴司神明!否则拘你生魂,拖你入阴司,受阴火炼魂之苦!”
枷缚二鬼将大怒,正欲现了本相,将这些小鬼都撕了。
江舟伸手一拦。
他与阴司鬼差打过几次交道。
知道这些东西虽有阴司之职,却是一个个难改恶鬼本性。
贪婪下作、趋炎附势,人性中的丑恶它们都有。
人性中的光辉却半点都无。
那句有钱能使鬼推磨的话,那是半点也没说错。
不过有一点他很欣赏。
就是无论它们有多坏,却从来不会隐藏。
坏在了明处。
跟它们打交道,可比跟人打交道爽快舒服多了。
当然,前提是你比它强。
否则非得被这些恶鬼啃得干干净净不可。
小鬼好弄,那些阴神可就不一样了。
它们受了敕封,得了业位,有了神性。
这心思隐藏起来,比人都深。
神威如狱,神恩如海。
说得可不是神灵的恩德。
而是它们的心思变化无常,喜怒难测。
但唯有一点,神灵不容亵渎。
无论是什么,你只有受着的份。
有点“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的意思。
不过除却那些位业高的神灵,一般的鬼神,也仍有一个鬼字,鬼性难改。
你若比它强,它也会知道好神不吃眼前亏的道理。
认怂起来,估计不会比那些鬼差慢多少。
还是那句话,前提还是要看谁更强。
所以江舟也不将这些话放在心里。
反而是看着那尊游弈神,目中闪过一丝异光。
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阴司游神?”
“我确曾听闻,阴司游神,有纠察人间善恶功过之责。”
那游弈神微微仰起脸,作矜持威严状。
江舟一笑道:“正好,我有一问,正想请教尊神。”
游弈神发出嗡嗡之声:“念你是读书人,还算知书识礼的份上,本神给你个辨说的机会。”
“你有何疑问,且说来。”
江舟指着店小二的亡魂道:“尊神纠察善恶功过,不知此人是善是恶,是功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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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小二被木枷镇着,又聋又哑,什么都做不了。
只露出一和惊恐的脸。
游弈神扫过让小二,目中似有神光一闪。
不过一瞬便道:“无论他是善是恶,人间功过,也非你能闻得。”
“凡人生死,善恶功罪,自有阴司定夺,你不可多问!”
“快快把此人放了,你等私开阴门,擅拘生魂,需随本神走一趟阴司!”
“哼!”
“大胆毛神!”
二鬼大怒,按耐不住。
身形一晃,现出原身,竟比这自称游弈神的更高了一头。
从地窖顶上俯下身子,一左一右,俯视着游弈神。
阴煞鬼气喷薄而出。
几个鬼差本来青黑的鬼脸更青更黑了。
趴伏下来,浑身战战,不敢去看。
游弈神也是神色一变。
虽然没有如鬼差一般不堪,但本来威严的面目,却也是挤出了满脸的笑意,隐隐带上了几分谄媚。
“原来是二位鬼王阁下!”
“小神有眼无珠,冒犯了冒犯了!误会,误会!二位鬼王手下留情!”
它竟是将二鬼将当成了阴世的鬼王。
这变脸的速度,看得花、卫、秦三人瞠目结舌。
二鬼将冷笑一声,正要探出巨大的鬼手,拿捏那游弈神。
“慢着。”
江舟却开口喝止。
他朝游弈神道:“游神,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赶来,可是与此人早有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想要护着他,或是……想杀鬼灭口啊?”
他的话让卫君饮等人脸色一变。
听江舟这话,难道骷髅会居然还和阴司牵扯上了?
游弈神也是神色大变。
它这会儿也回过味儿来了。
合着眼前这个看着柔柔弱弱的公子哥模样的人,才是此地主事之人。
连两尊鬼王都听命于他,这来头怕是大得没边了。
绝非它能惹得起的。
只是此人所问之事,牵扯极大,更绝非它所能触碰。
早知如此,就不跑出来了。
如今左右为难,进退不得,这可如何是好?
江舟见它眼珠子乱转,就是不说话。
不由冷笑一声:“游神,你猜我敢不敢打落你的神位,拘了你的魂,索了你的命。”
“上仙饶命!”
游神顿时尖叫一声。
它已经死过一次,再死一次,那真的灰都没了。
况且游神虽只是阴司最低级的一个业位,但也是它几百年来苦苦积攒阴功才得来的。
要是丢了,比要了它的命更无法接受。
游弈神不敢赌江舟有没有本事打落它的神位,所以……
让那些什么鬼牵扯去死吧!
“上仙!”
“不是小神不愿说,实在是小神位卑,也知道得不多啊!”
江舟冷然道:“知道多少说多少,但你若敢骗我……哼!”
第497章 牵扯 (求订阅、月票)
“上仙,此等奸恶小人,小神也十分不耻,根本不可能与其有所勾结啊。”
游弈神摇晃着庞大的身躯,随着它的摇晃,身形变得越来越小。
顷刻就变得如常人般大小。
躬着身子,带着谄笑道:“小神之所以此时出现,只是因为小神本就有纠察人间之职,阴世鬼门更是其中之重,上仙打开阴世之门,于小神而言,实如惊雷震响于耳畔!”
“立即便赶了过来,谁知是虚惊一场,若知是上仙开的门,小神绝对不敢过问啊!”
江舟眉头微皱,取出弥尘幡,轻轻一摇,一道血光陡然飞出。
“啊——!”
它身后一只小鬼顿时发出一声惨厉鬼啸。
鬼物本非血肉之躯,但此时小鬼却应声化为了一滩浓血。
散发出浓腥恶臭,中人欲呕。
江舟伸手一捞,便将倒飞而回的一口修罗化血刀抄在手里。
那小鬼所化的浓血并非血肉所化,而是受化血刀上的浓厚污秽血煞所染,将其魂体也都污作血煞,凝如实质。
这才是修罗化血刀最恶毒的威力,也是其名之由来。
也因其出则绝命戮魂,恶毒之极,江舟并不喜用。
却赐下四把给游家兄弟。
以此刀沾之即死的恶毒威力,游家四兄弟即便对上远超自己的对手,也能周旋一二,甚至战而胜之。
这一次出手如此狠绝,也是因此时所见所闻,实在令他怒极。
这游弈神到现在还在想着糊弄他,江舟也完全没有耐心和他纠缠。
江舟冷声道:“你且看清了,若不想与它一般下场,就不要再臂避重就轻,虚言应付于我。”
他这一记雷霆手段,一言不发就将一小鬼化为浓血。
其他几个小鬼已经被吓得一阵吱吱怪叫,恨不得拔腿就跑。
却也不敢真的跑了,只得跪伏在地,几乎蜷成了一团,身躯乱颤。
就连花满月、卫君饮等人也被吓了一跳。
更何况游弈神?
祸事了,祸事了!
游弈神心中又惊又惧之余,也在暗暗叫苦。
这公子哥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完全看不出来竟是位心狠手辣的主。
它想蒙混过关,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啊。
这可真是倒了血霉了,早知道就装个瞎子聋子,跑来掺和这破事,反倒把自己给陷进去了。
它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骷髅会小小的一个窝点,竟然能招来这等强人。
它看不透江舟,但那两尊“鬼王”却令它暗自心惊不已。
阴世什么时候多出了两尊鬼王,它身为游神,竟一点都不知晓?
而且还不是一般鬼的王。
要知道阴世的鬼王,无一不是在万鬼之中撕杀出来,靠着吞噬无数的恶鬼而成就的鬼王。
虽然强大无比,其鬼气却无比驳杂混乱。
这种路子,也导致每一尊鬼王,几乎都是喜怒无常,残暴无度。
动则将眼前的一切都杀戮殆尽、或是吞食入肚。
即便是以掌阴御鬼为长的龙虎道,想要驱使它们,也是靠着其传承的天师令印,强行控制。
若失了令印,其御使的恶鬼第一个反噬的,就是他们自己。
而眼前这两尊,身上透出的阴煞鬼气虽然较之它所知的鬼王都弱上些许,却竟然无比纯粹。
而且隐隐有一丝丝神异。
有点像是神灵业位的神性,却又截然不同。
观其神智,虽暴戾凶恶,却对那公子哥十分顺从,全不想被控制的模样。
简直是不可思议。
不管如何,只从这一点,即便那公子哥真的是手无母鸡之力,它也不敢有半点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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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罢了,左右也不关它的事,让他们自去斗去。
若躲过这一劫,它就躲回阴司,再也不出来了。
游弈神心中的念头随着它的眼珠子急速转动。
直接跪伏下来,哭诉道:“上仙饶命啊!”
“非是小神大胆欺瞒,实是此等小贼虽令小神不耻,但其背后的骷髅会却颇有势力,连阴间的诸多鬼王都与其多有往来,牵扯颇多。”
在江舟这一刀的威胁下,游弈神此时已经完全不在意自己的“神威”扫地,也不怕人笑话它。
打定主意,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和盘抖落出来,以求脱身。
“不怕上仙笑话,那些鬼王在阴间势力颇大,即便是城隍阴司都甚为忌惮,小神实在是害怕惹祸上身,这才斗胆,妄想蒙混过关,求上仙饶……”
“够了,废话少说。”
江舟听得不耐,修罗化血刀绕周身缓缓盘旋,刀尖对准了游弈神。
冷冷打断它道:“你若再不老实交代,下一刀,斩的就是你。”
“慢慢慢慢!”
被刀尖一指,游弈神只觉魂体飘摇,几欲崩裂,顿时亡魂大冒。
“骷髅会乃是阳州本地一个江湖帮派,平时以车脚店船等业为饰,还有无数乞童遍撒各地,实际暗地里以掠拐幼童为业,”
“这个客栈,便是其中一个窝点,平时就专门在过往的旅人中偷盗财货,为骷髅会销运‘人丹’,也兼物色合适之猎物……”
游弈神偷眼看了江舟一眼,小心道:“上仙,小神就知道这么多了。”
江舟面色阴沉道:“什么是人丹?”
游弈神心中惴惴道:“人丹就是……”
它看了一眼周围的酒坛子:“骷髅会从掠拐来的孩童中,挑选出生辰、资质皆上等之人,以恶毒手段残虐,致其无时无刻都陷于极痛极苦之中,死气怨气暗积,”
“又因孩童本就性纯,如此造就的肉壳、阴魂,于阴世恶鬼而言,乃是大补之物,服之大有益处,故曰人丹……”
“他娘的!”
一旁秦老七听到这里,已经忍不住暴怒出声。
也顾不得对方口中所说的本就是阴间的恶鬼。
大骂道:“这些畜生恶鬼!别让老子看见!否则一定要让这些畜生不得好死!”
游弈神忍不住低声嘀咕提醒道:“这位……壮士,鬼王本就是横死之人……”
“游神。”
江舟忽然淡淡开口。
游弈神一个激灵:“小神在!”
“你身为阴司游神,本就有纠察人间善恶之职,知晓如此恶事,非但隐瞒不报,还妄图代其掩盖罪行,”
“你说,你该当何罪?”
江舟证据平淡,却令游弈神亡魂大冒:“上仙!小神冤枉啊!”
“非是小神知情不报,而是此事牵扯太大,一但会所开来,恐怕祸事不远矣!”
“祸事?”
江舟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你倒说说,有什么祸事?”
游弈神闻言,眼珠子又转动起来。
江舟却已经没了耐心:“枷鬼将,将它枷了,押回阴司。”
枷鬼将闻言露出嘎嘎狞笑,一头惨绿的乱发抖动不已。
伸手一抓,竟又抓出一个大木枷。
游弈神顿时吓得大叫:“上仙!您不讲信诺!”
江舟没有说话,枷鬼将狞笑道:“信诺?你也配与少师讲信诺?呸!”
游弈神见状,转身欲逃。
“走你!”
另一边缚鬼将麻绳抛起,游弈神钻入虚空的半截身子就被拖了出来。
枷鬼将抖手就将木枷枷了上去。
游弈神顿时被镇在原地,无法动弹。
江舟冷然道:“押回阴司,让柳公按律处置。”
二鬼将知晓江舟所说的“按律”自然不是按阴司之律,而是大魔黑律。
领了命,顺便将其余的小鬼也给锁了,拖着便入了鬼门之中。
过了好一会儿,卫君饮最先回过神来,吞咽了几下才道:“江公子,这骷髅会牵扯之广,恐怕比想象中的更可怕……”
“是啊……”
江舟眼中神光闪烁。
第498章 不浊 (求订阅、月票)
“谢总捕,麻烦你了。”
江舟对谢步渊抱拳道。
此时甘沟客栈之中,已经被数百个缁衣捕快封锁。
在其中进进出出,一切与客栈相关的人物,都被锁难,押回提刑司听候问审。
地窖里的数百个酒坛子中的孩童,也都被救了出来。
只不过他们全都是被摧残的几乎没有了人样。
手脚都被斫去,耳鼻也被割去。
甚至有不少连内脏也被掏去。
若非被骷髅会为了提高“人丹”的质量,以某种秘药泡在坛中,维持着一丝生机,如此幼龄,被如此残害,早就已经一命呜呼。
不过即便被救出来,也需要暂时泡在酒坛中。
否则脱离了坛中的秘药,他们也等不到后面的施救。
其中只有少数十几个,似乎是刚刚才被掠来不久,还未来得及“炮制”。
被折了手脚,塞入坛中。
被江舟救了出来,如今正在甘沟客栈的客房中,由闻讯赶来的曲轻罗施救。
甘沟客栈外,谢步渊看着被一个个搬出的酒坛子,脸色也极其黑沉。
闻言摆手不悦道:“江兄弟这是说的什么话?”
“阳州乃谢某治下,如此骇人听闻之事发生,正是谢某失职。”
他目泛寒光:“哼!骷髅会?谢某必定要将其连根拔起!让他们一个个都尝尝我提刑司三百六十种极刑,到底比不比得上他们的手段!”
江舟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江兄弟,那谢某就先走一步了。”
谢步渊也没有多留。
出了这么一桩子事,若没有暴出来也便罢了,既然被掀了出来,江都城各部府衙,都不可再装聋作哑。
何况此事还是发生在江都近郊之地,并非鄙野。
官府就算有人想推卸都不行。
这是足以上达金阙的大事,除非他们想丢了头顶的纱帽。
这段日子,他是别想清闲了,何况他也不想清闲。
骷髅会这样一个毒瘤,也已经远远突破了他的底限。
谢步渊匆匆离去,留下一半的人手在此擅后。
花满月和卫君饮等人看着江舟在客栈前缓步走动,神色莫名,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便看到那位如九天神女临尘般的曲仙子满面寒霜,从客栈里走了出来。
“畜生!”
曲轻罗满眼冰寒的杀机毫不掩饰。
她也是刚刚才回到江宅,想要对江舟回述一点红等人的情形。
正好听闻了这个消息,便急急赶了过来。
但见了这些孩童以后,她差点就有些道心失守。
她是什么人?
眼里容不得沙子,更见不得不义不仁之事。
这些孩童的惨状落入她的眼中,骷髅会这般突破人性下限的恶行落入耳中,对于那些受害孩童的心痛,还有对骷髅会的痛恨,都令她有那么一瞬间,对这个天下、对她自己的坚持产生了怀疑、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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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本想伸手安抚,但犹豫了下,只是右手微动,又收了回来。
只劝慰了两句。
曲轻罗却把矛头指向了他,眉头凝霜,盯着他道:“你适才为何拦我?”
她初闻此事,见到这些孩童时,就已经杀机暴起,要去杀人,却被江舟拦了下来。
江舟无奈道:“我并不想拦你。”
曲傻子的这股劲,他已经领教过了好几次。
平时还是挺精明的,但一遇到这种事情就不用脑子。
“你就算想杀人,也要有目标吧?”
曲轻罗追问道:“你知道骷髅会在哪里?”
江舟摇头道:“我不知道。”
“你……”
曲轻罗杏目一瞪,忽有明悟,按下脾气道:“你想到了什么?”
江舟反问道:“据那个游神交代,这骷髅会只是个凡俗江湖帮派,却能与阴间鬼王都有牵扯交易,你说他们不过是普通人,如何能与阴间交涉?”
曲轻罗被江舟转移了注意,冷静下来,顿时回归了平日的敏捷。
微一寻思便脱口而出道:“山界?”
江舟点头道:“若只是偶然一两次,还有可能是有某种机缘,但这般长期的‘合作交易’,除了山界,我想不到其他。”
“山界……”
“我这就去山界,杀尽那些畜生!”
曲轻罗目泛寒光,杀机再起。
裙纱飘动,赤足已经抬起,要踏入虚空。
却被江舟一把拉了回来。
一脸无奈地道:“你倒是听我说啊。”
曲轻罗不耐道:“你还要说什么?如此恶事,以往竟能不露一点风声,这骷髅会必定是躲在山界之中,方能如此。”
“即便骷髅会不在山界,这山界既然如此藏污纳垢,与此等畜生勾结,行此丧心病狂之事,也是该杀!”
这会儿倒是挺聪明的……
江舟点头道:“以骷髅会这般规模的掳掠人口,以往竟然没有人发现,十有八九,其老巢就在山界之中。”
“不过……”
“就算老巢隐蔽,他们此等作为,也不该没有半点痕迹露出才是,除非是有人故意放纵,甚至是主动为其遮掩。”
曲轻罗追问道:“你知道是谁?”
江舟摇摇头:“我不知道。”
曲轻罗眉眼一横。
相处这么久,江舟还真是第一次见她这种小儿女态。
本来因此事有些阴郁的心情都明媚了不少。
几分笑一闪而逝,又沉声道:“我虽不知是谁在背后,却知道有人该为此事付出代价。”
“谁?”
曲轻罗念头一转,皱眉道:“城隍司?”
“骷髅会与阴间鬼王勾结,连城隍司都知晓,城隍司本就在阴世,其与诸多鬼王或多或少有牵扯,会有所回护,这不足为奇。”
江舟说道:“就算其中有什么内情,江都城隍也难逃不察失职之罪,我自会让肃靖司前去问罪。”
“不过除了城隍司外,却还有一处……”
他微微一顿,看向曲轻罗道:“你道阴世除了城隍司外,还有何人能管?这城隍司,又归何人监察?”
曲轻罗目光一颤,一字一句地往外吐:“监、天、司!”
江舟点点头,没有言语。
监天司广纳天下仙门名教弟子,用江舟的话来说,其实也算是天下仙门的一个“联合会”之类。
说起来,九天玄母教也份属其中。
曲轻罗深吸一口气,缓声道:“你打算怎么做?”
江舟沉默了一瞬,说道:“做错了事,自然要认错,认罚。”
曲轻罗清丽绝俗的脸庞上,只是闪过一丝动摇,便坚定道:“我跟你一起去。”
江舟摇头一笑:“此事毕竟只是我的猜测,你身份敏感,还是暂时不要动为好。”
“再说了,那些孩子在找到其家人前,暂时也需要你多加看顾。”
许是江舟的话给了她一个缓和的空间,也许是最后一句话说动了她,曲轻罗没有再坚持。
“我去看照看他们。”
说完,便转身走回客栈中。
江舟看着她的背影,摇头叹了口气。
这事若真如他所料,监天司有牵扯其中,哪怕只是知情而坐视,对她的冲击也足够大了。
江舟回头对卫君饮等人道:“你们接下来如何打算?若是可以,我希望你们能暂时留在这里,帮忙照看一番。”
卫君饮道:“但凭江公子吩咐。”
“好,我还有事要处理,先告辞了。”
江舟说完,就离开客栈。
却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痴痴注视着他。
“小月姑娘,你看什么呢?走了。”
秦老七招呼了一声。
花满月才回过神来,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她回头看向客栈,回想着那位曲仙子的风采。
心中不由黯然。
是了。
也只有圣女姐姐这般世间无双的人儿,才配得上他。
他有这位圣女姐姐倾心,又怎会在意我这样一个小丫头?
轻轻咬了咬嘴唇,跟着进了客栈中。
……
江舟离开甘沟后,径直回到江都城。
江都监天司,就座落在洞庭湖边的一座名为不浊峰的山上。
与“法海”立下雷峰塔的夕照峰相隔不远。
平日里,这座山周遭几里,都是禁地。
未经允许,即便是官府中人,也不能擅闯。
今日,江舟却打破了这个禁令。
直接闯进了不浊峰下。
第499章 参见吾皇 (求订阅、月票)
江舟看着眼前清幽洁净,一枝独秀的不浊峰。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和监天司打交道。
不过这第一次注定不会太愉快。
他并不是一个人来。
身后是上百巡妖卫和执刀人。
虞拱落后他半肩站在他身旁,看着前方的不浊峰,却是不住地吞咽口水,面上带着一种心虚之色。
“江、江大人,您带这么多人到这不浊峰来,是、是要干什么啊?”
其实他是真不想来的。
不过不久前江舟回了一趟肃靖司,好像还径直去了一趟一贯楼。
那地方,对于肃靖司中的老人来说也是很少涉足的。
一来是因为那地方不许一般人进入。
二来,谁都知道那地方什么都没有。
也不知道江舟干了什么,司丞梅清臣便把他叫了过去,让他跟着江舟。
这倒没有什么,关键是梅清臣的交代,又知道了目标是不浊峰后。
虞拱就暗暗叫苦。
梅清臣私下交代他,让他看着些江舟,别让他太冲动,把事情闹得太大,收不了场。
这位大爷是什么人?
我虞某人何德何能?能看得住他?
江舟回头笑道:“怎么?虞老哥,你怕了?”
“可别!”
这一声“老哥”在往常虞拱可能会受宠若惊,现在他只觉得惊吓。
“江大人,我叫你大哥!大爷!”
虞拱苦着脸道:“您到底想干什么?”
“不瞒您说,虞某多年斩妖,身上可有不少暗伤,受不得惊吓,”
“这刚刚才遭了一场大灾,虞某可是好不容易才缓过一口气来,”
“你要做什么,多少给虞某交个底,要不然一会儿再要发生点什么,真有可能把虞某吓死了!”
“放心,不是什么大事。”
江舟随口说道,令虞拱顿时舒了一口大气。
还好还好,果然是老虞我多想了。
这江大人也不是什么鲁莽之人,怎么可能会无事生非,还生到不浊峰上来?
“就是问罪来了,最多就是杀上几个人罢了。”
“嗝!”
江舟顿了顿,说出的下一句话却让虞拱差点抽了过去。
“你,过来,扶本都尉一把。”
虞拱向后边的一个巡妖卫指了指。
在他的搀扶之下,好容易站稳了。
脸却垮了下来,都快哭了。
江舟却没再理他,朝前方的不浊峰迈开了步子。
不浊峰下,看起来并无人值守。
只立了块石碑。
上有“不浊净地,凡人止步”八个大字。
江舟嘴角现出一丝冷笑。
不浊净地,凡人止步?
净地?禁地?
好一副傲凌尘世,高高在上的气派。
一块石头,就想划分仙凡,未免也太过狂妄。
“来人止步!”
“何人胆敢私闯仙家净地!”
江舟才迈过石碑,就陡然听闻一声大喝。
便见十数道遁光自峰上直射而来。
顷刻即至。
现出十几个衣着装扮不一的人来。
监天司中的人,都是来自各家门派的弟子。
这些人,份属不同教派,穿着装扮不一也是正常。
江舟淡然道:“肃靖司,江舟。”
“肃靖司?”
为首一人眉头皱起:“即便是肃靖司,不得召请,也不得踏入不浊峰,念你初犯,立即离开,否则尔等吃罪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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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妖,靖平,是为肃靖。”
“天下但有妖魔之处,不靖之地,肃靖刀锋无不能至,但有所阻……”
“杀,无赦!”
江舟用平和缓慢的声音说出这句话,却令身后的肃靖司众人胸中意气激荡。
最后三个字更是如一记重锤,不仅将监天司之人捶懵了,也将肃靖司众人的血气激了起来。
齐齐上前一步,站在江舟身后,直勾勾地瞪视着对面。
“你……!”
“狂妄!”
“大胆!”
“找死!”
监天司众人懵了一瞬,旋即大怒,一人一句,大骂起来。
“怎么?你监天司难道真的想要造反不成?”
虞拱两步跨了上来,事到如今,也容不得他退缩。
更何况刚才江舟说的话也着实提气,太合他的胃口了。
怒目瞪着对面,脸上的疤痕狰狞地扭动:“上次的水患大灾还没和你们这些狼子野心之辈算账,今天又想阻拦我肃靖司办案,看来你们这些喂不熟的白眼狼,果然藏有龌龊!”
他虽然不知道江舟要干什么,但他是积年老吏,这种先声夺人,扣帽子的手段,玩得极为娴熟。
果然两句话便让一众监天司的仙家弟子都是神色一变。
那种目无余子的骄盛之气微微一滞。
别看他们这些所谓的仙家,平时眼高于顶,视王权如粪的模样。
其实最令他们惧怕的恰恰就是大稷朝廷。
这罪名若是坐实,除了那些圣地,谁都承受不起。
但让他们对这些凡夫俗子低头,却又万万不能。
一时间,倒有些僵持难下。
便于此时,忽然一声朗笑。
一道蒙蒙雾气自峰顶盘旋而下,还有一道金光与之同来。
落在江舟身前不远。
却是一僧一俗二人。
一人乃是一个乌衣中年。
戴星冠,蹑朱履,着素纱之衣,手执玉简,腰悬七星金剑,垂白玉环佩。
另一人是个身着黄色僧衣的和尚,赤半肩,肩上挎着几个厚重的金环。
“哈哈哈,原来是江大人到了。”
乌衣中年大笑道:“早闻江大人大名,今日得见,果然不同凡响,实乃人中龙凤,即便是在我仙门后辈子弟中,也属佼佼之辈啊。”
他说得客气,言下之意却是将江舟当成了后辈小子。
但以他的身份,能得他一句称赞,别说是一般人,即便是名门高第,也会脸上有光,引为生平之荣,足堪夸耀。
但他却未见江舟神色有何变化。
反而淡淡地开口道:“江某公务在身,恕无法与阁下见礼。”
换句话来说,就是:我没空跟你废话。
监天司众弟子都纷纷露出怒意。
那黄衣僧人皱眉不悦道:“这位江施主说话也未免无礼,实不合长幼尊卑之道。”
江舟一笑:“江某官居五品,你等即便是监天司值守仙师,也不过是五品,何来尊卑?”
“江某出身方寸,与阁下等人并无瓜葛,何来长幼?”
“你……牙尖嘴利!”
黄放僧人被他咽得一滞,但他嘴拙,一时憋闷,只能不疼不痒地骂了一句。
乌衣中年连忙道:“两位稍安勿躁,是我无礼了。”
“江大人,监天司重地,不得允许,不可随意踏入。”
“肃靖司即便要办案,又与监天司何干?难不成我监天司中,还能有作奸犯科之人?”
“即便是有,那也非肃靖司有权察问啊。”
江舟不答,却自弥尘幡中取出一物,捧在手中。
“人皇金敕!?”
众人脸色一变。
包括虞拱等肃靖司中人在内。
虞拱也顿时明白,江舟之前去一贯楼做什么了。
不过心中也暗自惊疑不已。
他竟然有本事请得人皇金敕?!
微一愣神,虞拱便率先回过神来,顿时朝江舟手中金刀下拜。
“参见吾皇!”
一众巡妖卫、执刀人也纷纷反应过来,齐齐下拜。
“参见吾皇!”
声如雷震,震得监天司众人脸色微微发白,略显难看。
“圣祖人皇金敕,如朕亲临,皇权特许,先斩后奏。”
江舟手捧金刀,盯着乌衣中年缓缓说道:“你说,你这监天司,我进不进得?”
第500章 该当何罪 (求订阅、月票)
监天司众人一时神色略显难看。
有些进退维谷之态。
既不想损了仙家风度,却又畏惧人皇威严。
“阿弥陀佛……”
“五台山毗婆沙宫值守僧,法号受乐,拜见人皇。”
那黄衣老僧最先合什低头。
其余人仍在神色变幻,不肯服软下拜。
“怎么?”
江舟双目微眯:“诸位难道真的是神仙做惯了,连人皇也不放在眼里了?”
监天司众人神色一变。
纷纷怒瞪江舟。
竖子!
好歹毒的心思!
“哈哈哈!”
僵持之中,乌衣中年忽然一声大笑道:“江大人言重了。”
“普天之下,莫非稷土,我等还在人间,怎谈得上神仙?自然是要尊人皇的。”
话落,整了整素纱星冠,朝江舟手中金刀躬身道:“七绝宫丹华真君,拜见吾皇。”
“拜见吾皇!”
见这乌衣中年如此,其身后一众监天司弟子才纷纷有样学样。
却都只是躬身一拜。
神色间隐有不情不愿之态。
江舟眼中微光闪烁。
七绝宫……
看来此人才是监天司主事之人。
之前监天司中的值守仙师,应该是这个自称丹华真君的乌衣中年,和那个龙虎道的白石道人。
不过白石道人因被虞简撺掇,借了他九老天师令对付自己,已经被龙虎少君李伯阳清理门户。
这个五台山的黄衣僧,应该是后来才替上来的,到这不浊峰上的时间并不长。
他应该未曾牵扯此事之中。
从其余人的态度来看,也都是以丹华马首是瞻……
他和这七绝宫,还真是缘分不潜啊……
思虑之间,江舟已开口淡淡道:“仙家气派,果然不同凡响,见圣祖人皇也不拜,难怪当初以圣祖人皇之英伟,行破山伐庙之事,也要耗时足足两个甲子。”
这丹华在人皇金敕前,只是微微欠身,而且还以真君自称。
其诚意有几分,显而易见。
江舟虽说得轻淡,在丹华等人耳中,却不啻于惊雷。
即便以丹华的城府,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帝稷当年破山伐庙,可说是天下所有仙门最大的痛处。
也同样是最大的恐惧。
江舟这句话,比当面动手抽他们耳光更严重。
众仙家弟子都纷纷色变,当即要发作。
丹华抬手一挥,阻止众人动作。
实际上这些人虽然有怒意,但也一样被这话吓得害怕得很,顺着丹华给的台阶就下来了。
只一个个怒目瞪着江舟。
丹华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是我等无礼了,众位弟子,随我参拜……”
他说着话,作势撩起衣袍。
江舟却收起了金刀,抱在怀中。
淡然道:“不必了,心既不诚,也不必拜了。”
“圣祖人皇光耀万古,威播四海八荒,想拜见他老人家的多的是,不缺你们几个。”
话音未落,便怀抱金刀,抬脚径直越过丹华和受乐老僧等人。
监天司众人只气得脸色发青。
这人……
损啊!太损了!
偏偏他们还没办法说什么。
因为江舟说的话,每一个字都是事实。
若是圣祖再生,别说其他人,也不说他们,就算他们宗门之中的长辈教尊,也一样是争着跪舔!
而且想舔还不是谁都能舔到……
虞拱等肃靖司众人可不会考虑他们的感受,纷纷跟上江舟。
一个个抬头挺胸,趾高气昂地越过监天司众人。
脸上得意,心中暗笑。
咱这位江大人的嘴,可真是能活活把人气死,偏生又拿他没有半点办法。
真是……
提气!
江都肃靖司虽然威势不小,但也从未在监天司的面前有过这般耀武扬威之时。
平时别说很难见着,就算偶尔见着了,不说要巴结,却也要小心翼翼地应付,不敢得罪了。
今天可真是扬眉吐气了!
已经有不少人盘算着,回去之后,想办法调到这位江大人麾下听用。
跟着这么一位狠人,好处不好处的先不说,这种畅快提气的行事风格,就足以让他们争相追随。
再说了,也没有人相信,这样一位豪杰人物,难道还会亏待了麾下的人?
受乐老僧自问是佛法有成,喜怒荣辱都不萦于心,此时竟也忍不住生出一丝嗔怒之意。
丹华吐出一口气,露出笑脸,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一辈的年幼无知,得了势难免有些锋芒过盛,受乐大师不必动怒。”
“我等先去看看,这位江大人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
受乐老僧叹了一口气:“惭愧。”
自然是惭愧自己的修养还不及丹华。
两人跟着江舟,登上不浊峰。
江舟当先缓步走在石阶上,左右四顾,神情闲适。
似乎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一般。
看得许多监天司弟子恨得牙痒痒。
“果然是仙家福地,金碧辉煌,气派非凡。”
来到峰顶,便见一座如仙宫般的建筑矗立于云烟之中。
金玉之辉,若隐若现。
江舟回头笑道:“如此仙宫,每年都要打理,应该所费颇靡吧?”
“呵呵呵,”
丹华笑道:“此乃朝廷恩德优待,我等铭感于怀。”
“是吗?”
江舟一笑:“江某出自吴郡,南州之地,比不得阳州富庶,据我所知,朝廷每年下拨吴郡监天司的银两,是十万两,用于司中俸禄、官衙维修等。”
“却不知这里又有多少?”
监天司众人不知其意,只是眉头微皱。
丹华真君却是神色不变,面带微笑。
见没有人回答江舟,虞拱便站了出来:“大人,这个属下倒是有所耳闻。”
“朝廷每年下拨各司银两都是有数的,江都监天司是三十万两。”
“三十万两?不少啊,江都之地,不愧是我大稷南地首屈一指的富庶之地。”
江舟赞道,旋即又问他道:“那你看看,这三十万两,够不够修缮这仙宫啊?”
虞拱只是看了一眼,便撇了撇嘴。
这不浊峰上的“仙宫”可不只是一座。
而是连绵其后数个峰头,其间有虹桥飞架。
其高耸入云,处处是云烟流动,彩霞映照。
可不就是仙宫吗?
要每年修缮,别说三十万两还包括俸禄等许多各处花费用度,就是再番两三倍,也不够修的。
“江大人,你也不用在此暗语讥讽了,监天司虽有朝廷调拨银两,但我等各自宗门也自有补贴,虽不富裕,却还是足用的。”
丹华笑容淡了几分:“江大人不是要查案么?究竟是什么大案,竟劳动江大人请出人皇金敕,闯入我监天司中来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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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江舟闻言点点头。
盯着他道:“既然你等不及了,就恕江某直言了。”
他神色蓦然一沉:“监天司,尔等身负皇恩,受封监天之司,有监察仙门名教、山川灵神、阴司城隍这职,”
“如今却坐视辖下奸恶,勾结阴司恶鬼,掳掠、残害、贩卖幼童,尔等……”
“该当何罪!”
第501章 去天上打! (求订阅、月票)
“什么!”
勾结阴司恶鬼,残掠幼童?!
虞拱双眼一瞪,一股热血上涌,将他眼角那道疤痕都冲成了血红色,愈显狰狞。
堂堂监天司,竟然干这样生儿子没屁眼的下三滥勾当?
至于江舟前面那句“坐视”已经被他直接忽略。
这样的勾当,知道了装瞎子,那跟他们自己做的没什么区别。
何况刚才江舟一番在他看来莫名其妙的话,现在再串连起来,他便明白江舟为什么说这些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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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着这“仙宫”的钱是这么来的?
靠着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难怪这些监天司的平日里都窝在不浊峰上,不干活也不见人,日子却过得比神仙都逍遥快活。
却是一群恶鬼在养着!
肃靖司的人也都纷纷朝监天司一众弟子怒目而视。
不仅是他们,便是监天司自己,也是人人一脸错愕。
“江施主,莫轻造口舌之业,此等中伤恶语,岂能随意出口?”
受乐老僧面露不悦,眼中已难掩对江舟的失望。
当初大梵宝月神僧与尊胜寺妙华尊者都与此人有过冲突。
佛门中人不少都对江舟有些看法。
受乐老僧出自五台山毗婆沙宫,也是佛门三教祖庭之一。
本该也是如此。
但此事对错,外人本就难分。
当日此子也曾显露出极为精深的佛法修为,其独异于世的佛法,也令初来江都,有所耳闻的受乐老僧颇为赞赏。
所以他对江舟这个只闻名却未谋面的后辈还是大有好感。
今日一见,却是如此跋扈轻浮,哪有半点佛门法意?实令他大失所望。
其他监天司弟子也回过神来。
是了,定是这狗官恶意中伤。
监天司是什么地方?
是汇聚天下仙门弟子的所在,红尘中的一方净地。
岂能做他口中那等下作恶事?
“狗官!血口喷人!”
当时就有人大骂起来。
“你以为监天司是什么地方?岂容你随意污蔑?”
“大胆狂徒!别以为有人皇金敕在手,便能狗仗人势,到我监天司来放肆!”
“如此恶意中伤,就是将官司打到金阙之上,我们也不怕你!”
“就看人皇到时如何拿你问罪!”
肃靖司众人看着群情激愤、气势汹汹的监天司众人,竟不由也生出几分心虚。
他们倒不认为江舟会故意来找茬。
毕竟监天司这种地方,没有人会没事找事,来招惹他们,还是往死里招。
只是担心江舟会不会让人给蒙蔽了?
面对一声声咒骂,江舟没有动怒,反倒是负起手来,饶有兴致地看着监天司一众弟子。
目光一个一个地从他们身上扫过。
被他目光扫过的人,竟然或多或少地生出一种尴尬的感觉。
仿佛自己化身戏子,在台上拙劣地表演着。
咒骂声竟渐渐弱了下来,直至于无。
“骂啊,怎么不骂了?”
江舟笑道:“既然不骂了,就该本官说话了。”
理也理那受乐老僧,看向丹华真君道:“看你神色平静,此时还能笑得出来,想来是有十足的把握,让本官查不出半点证据来。”
丹华真君此时正是一脸微笑。
从刚才江舟说出那番话,到现在他都没有半点异色。
镇定得很。
闻言也只是呵呵一笑:“想来江大人是从哪里听了些流言,对我监天司有些误会,那也无妨。”
“既然是公务,那就理当按例而行,江大人想要怎么查?可是要进监天司中搜查一番?丹华无不应允,只望江大人能尽快查清,还我监天司一个清白。”
“搜就不必了。”
江舟笑道:“你们这些‘神仙’还没这么蠢,养着一群恶鬼,还用得着脏了神仙的清净之体吗?”
他说着,神色微沉:“本官不是来查案,是来抓人的。”
“近几年来的监天司主事之人,就是你了吧?随本官回肃靖司走一趟吧。”
“谁是谁非,审了就知道。”
“大胆!”
“竖子!”
丹华真君还没有说话,刚刚才安静下来的监天司众弟子就又大骂起来。
一个年约三十许,双目狭长,身上衣着与丹华真君有着几分相似的羽士站了出来,指着江舟骂道:
“你以为你是圣人?”
“监天司不是你可以放肆的地方,别以为你有些依仗,就可以在这里撒野!”
“你还不是圣人,可以横行无忌,言出法随,”
“这天下也不是你那个不知所谓的方寸山!”
“想要到监天司来问罪,等你成了圣人再来试试,或者把你身后的靠山都找来,再来与我监天司理论,那时才好让你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至于你?还不够资格!”
江舟背负着手,等着他骂完才淡然道:“你也是七绝宫的?”
一人踏出来道:“狗官!竖起你的耳朵,好教你知晓,这位正是七绝宫十华真君座下真传,乌鹊君便是!”
那乌鹊君昂首做出一副矜持自傲之状。
江舟嘴角一撇,笑道:“好,很好。”
“既然是同伙,那就一并拿下!”
“……”
无论是监天司还是肃靖司,都有些傻眼。
这人的脑子……
是不是有些不正常?
“怎么?”
江舟目光微冷:“丹华,你们七绝宫想拒捕,违逆皇命么?”
他又将怀中抱着的金刀举了起来。
“……”
饶是丹华真君城府极深,也不禁人角抽搐。
有种你别拿人皇金敕压人,跟老子真刀真枪干一架!
他没有说出这话,但他那位座下弟子乌鹊君却帮他说了出来。
“狗官!”
“有本事的,就跟你乌鹊爷爷斗上一场!”
“若能胜了爷爷,爷爷我自随你走一趟,若是胜不了,休就你爷爷我不客气!”
“熊!”
江舟一言不发,陡然间翻掌拍出。
目标正是那乌鹊君。
刹那间,身后隐隐有一尊金刚虚影,一只径有三尺,烈焰所聚,如若实质的手掌,轰然拍出。
炽热之气竟熏得两边众人都纷纷避退。
即便如此,须发都在这一瞬间变得有些焦黄蜷曲。
那乌鹊君首当其冲,却是避无可避。
愣在原地。
以他的修为,当不至于在江舟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但江舟这一掌却来得突兀。
而且掌力竟似有种奇异的魔力,仿佛天上地下,尽在其指掌之中,令他无处可避。
“降三世明王掌?”
“让开!”
丹华真君再是城府深沉,自然也不可能坐视他的弟子当着他的面被人所伤。
宽袖一拂,他与乌鹊君便如移形换位一般,瞬间互调了个位置。
冷哼一声,迎着烈火掌力,轻轻一指点出。
两边众人只觉两卫猛地一痛,失去了所有声音。
天地间像是突然紧缩了一下。
不过一瞬,又恢复了正常。
江舟和丹华居士之间,已经化作一变虚无般,凹下一个巨大的深坑。
土石草木无存,皆作飞灰。
“江大人,未免过了吧?”
丹华真君神色微尘。
江舟笑了起来:“还以为你是属王八的,能一直忍着呢。”
不怕你动手,就怕你不出手。
丹华真君神色稍复,平静道:“江大人难道想要在江都城中掀起争端?”
“江都刚刚才经历一劫,千疮百孔,若是你我争端一起,怕是要连累无辜百姓。”
“届时即便江大人有太宰回护,怕也难逃问诘。”
江舟展颜一笑:“呵呵,这便不用你忧心了。”
一声轻笑,便又神色骤冷:“你们不是自许神仙?既然是神仙,那就去天上打!”
“给我上去!”
第502章 戮妖,诛仙 (求订阅、月票)
江舟暴喝一声。
周身顿时有五色云气喷薄。
自脚下狂涌蔓延而出。
霎时间就涌到丹华真君脚下,要将其倒卷入内。
丹华真君神色微变。
他并不知此物是什么,但也能感应到此物不凡。
江舟此人身上有一件天府奇珍,状如五彩烟霞,并不是什么秘密。
丹华真君自然也听过。
即便他再是自负,也不敢让一件天府奇珍罩住。
但五色云气狂涌,无孔不入,除却天上,根本无处可躲。
他只能朝天上躲。
是以江舟一声暴喝,便逼得他不得不腾起遁光,冲天而上。
江舟嘬唇一啸,众人便听“唏??”一声如龙吟般的马嘶远远传来。
随后又见一团血云,自峰下腾起。
速度竟然迅猛如雷电,眨眼便至。
赫然是一匹通体华赤的骏马!
眼一花,江舟已翻身上了那匹骏马,追逐着丹华真君的遁光,踏空而上。
“哼。”
丹华真君居高临下,看着骑马追了上来的江舟。
再是能忍,也不禁微露怒意。
“你连飞腾之术都不会,也敢与我在天上打?”
“哈哈哈!”
底下一众监天司弟子也不禁大笑起来。
“咱们是天上的神仙,狗官居然敢和真君在天上打?”
“泥潭里的泥鳅,不自量力!”
肃靖司众人神色发黑。
这些家伙笑的不仅是江舟,也一样是笑他们。
更何况主辱臣死,他们作为属下,可以背地里腹诽上官,却又怎能容得外人如此嘲笑?
不由一个个手按腰间刀把,怒目相视。
对方也不以为意,反而面露轻视。
下方有些剑拔弩张之势。
江舟骑在腾雾背上,却也未曾理会他人嘲笑声。
手中已经握着一柄金刀。
刀刃上隐隐有一条青龙在游弋。
这是龙刍草所化青龙龙魂。
之前只能盘踞在他的紫府之中。
随着他的道行增长,春秋十八刀,他逐渐都已掌握。
最后四刀,却无论如何也学不会。
自上次关二爷降临,面授春秋刀法,又学通了摸须、睁眼两刀,尚余青龙、偃月二刀。
以他所悟,这两刀应不是凡俗之刀,而是入圣之刀。
以他实质四品不到的道行修为,是万万学不会,使不出的。
不过自出化“法海”,借地藏真经之玄妙、洞庭老龙近万载之修为,得以窥探入圣之境。
青龙一刀,也渐渐被抚去了那层模糊的屏障,得以窥视到真意。
本来以他的修为,尚无力使出。
但盘踞紫府中的青龙龙魂之力,却足以助他使出这一刀。
丹华真君并不知江舟金刀之中的玄机。
江舟一步步逼迫,也令他难以忍耐。
事到如今,也想给这小子一个教训。
目光冷冷地凝视着踏空而来的腾雾。
但他周身却一点寒意也没有,反而有着滚滚热浪不断涌出。
数十道流火于其周身缭绕。
如同毒蛇一般吞吐蓄势。
灼烧得虚空一阵阵扭曲。
七绝宫主自命太阴之主。
其座下,有十华真君。
十华实为取大日光华与周天星辰之华之意。
除日华之外,尚有四星华、五德华。
其中丹华,实为火德之华。
丹华真君的一身本事,都在一个“火”字上。
不待江舟近身,便双手挥动,数十道流火便盘旋疾射而出。
数十道流火,足以覆盖方圆数里之地。
寻常修士恐怕顷刻间就要被其吞噬,化为飞灰。
丹华真君却见江舟手中金刀舞动,竟生生舞出一片金光来,如同一层金色屏障,水泼不进,火烧不入。
流火只阻得江舟片刻,便见一道刀光乍起,将江舟裹成了火球的流火,顿时被一刀两半。
江舟人马合一,如一道虹光朝丹华真君射来。
丹华真君也沉稳,掐动咒诀,流火再现。
却化为一条长达数十丈的巨大火龙,盘踞空中。
龙爪一探,虚空便是一片焦黑。
龙口一张,就是烈焰弥天!
江舟不仅去势受阻,明显还被火龙压着打,看得底下肃靖司众人心神一揪。
只不过这都是在他人看来之外象。
江舟此时在火龙之下,却是心静如水。
只是挥动金刀,与火龙纠缠。
立马,挑袍,磨腰,绞项,缠丝,翻身,举鼎,破竹,摧马、拖刀、回马、盖顶,乱舞,夜战……
春秋刀法连环斩出,刀刀不离要害。
只可惜,火龙乃虚火所化,并无实体。
斩断一截,又生一截。
灼热的流火,令得已经入秋,又刚刚经历一场水灾,寒意极重的江都城都如置身暖春之中。
惊天的刀意,令得这暖春之中,偏又充斥着刺骨的寒意。
冷热交杂,令人得洞庭湖边,靠近不浊峰的人家,都感到极其不适。
也惊动了城中许多人。
或是抬头眺望,或是神意感应,更有甚者,寻到了争斗所在,直接腾空而起,远远旁观。
待看清争斗双方,都不由一惊。
一个江舟,是前些时日闹得江都城中沸沸扬扬的主角。
另一个是监天司的值守仙师,七绝宫的老牌高手,久负盛名。
这样的两人竟然无端打了起来,岂能不令人心惊。
“好锋锐的刀意!”
不过看了一会儿,许多人就被江舟的刀法所惊。
虽然江舟最近名声极大。
但亲眼看过他出手的人却不多。
大多数人对他的印象还是后台多、靠山硬。
是个仗着“大人”,四处招摇、惹事生非的“败家子”。
难招惹是真,但也没有多少人过于看重他。
毕竟一个年轻后辈,即便不像传言中一样,是个“败家子”,又能有多少修为?
眼前所见,却是颠覆了不少人的成见。
“此子竟然有如此修为战力!”
“刀刀夺命,式式追魂,如此惨烈无前之刀,似乎是兵家杀伐之术,此子师门,难道是隐世的兵法大家?”
人人惊叹之余,却也有高人渐渐看出一些玄机。
“他御使的……似乎是肃靖司的先天无形戮妖罡气?!”
“什么!戮妖罡气?!”
“呼吸庚金,违悖常道,这真是……”
“这么多年了,肃靖司竟然还真有人练成,而且如此年轻!”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戮妖罡气……不过是传说中神功,当今之世,也只有伏魔大将军一人练成,也从未曾在人前展现,不过是传说罢了……”
许多人看出江舟所使的招数,都是震惊之极。
甚至是难以置信。
江舟练成戮妖罡气,在吴郡不算是什么秘密。
但一来世人对于先天戮妖无形罡气并不甚了解。
极少有人知道,练成此功,意味着什么。
即便是肃靖司中的人,也只是传闻,练成此功,是成为伏魔将军的条件之一。
二来,大多数人的修为层次,都难以理解其中之玄奥。
但修为道行越高,越了解这门神功的人,就越是清楚这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
也就越难以相信。
概因修炼此功,正如此功就像其中的一些人所说的那样:呼吸庚金,违悖恒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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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一句江舟也曾说过的直白的话来形容,就是此功“一练就伤,一练就废”。
未伤人,先伤己。
这种功夫,谁会去练?谁又能练?
就算江舟自己,也是仗着有神王金刀咒,调和庚辛二金之气,又损耗了许多幻梦身,才将之练成。
这二者,缺一都不可。
有人喃喃道:“难不成,当年肃靖之威真要重现了……?”
肃靖司威名最盛之时,应是帝稷时代。
帝稷破山伐庙,主力虽是其麾下亲军霸府铁骑,但他们却知道,除去霸府铁骑,肃靖司之功也不可抹杀。
肃靖司有所谓的三大神功。
其一是先天戮妖无形罡气。
其二,便是基于戮妖罡气之上的……诛仙灭绝剑!
戮妖,诛仙!
只顾其名,便知其意。
帝稷雄才伟略,取这“肃靖”二字,可不仅仅是为了肃妖!
不仅是旁人惊骇。
被惊动的人肯定是少不了肃靖司,除了江舟带上不浊峰上的,其他人并不知道江舟是要来找监天司麻烦。
此时这些跑出来查看的人也一样是无比震惊。
“戮妖罡气!”
“司中竟然有人练成了这神功!”
“那不是江大人吗?他不是文官?怎的还修炼武道,还有如此造诣!竟然连戮妖罡气也练成了!”
第503章 青龙 (求订阅、月票)
“谁跟你说江大人是文官?你难道不知道江大人是执刀人出身,斩妖除魔,一路积功至此!”
“听说当初在南州楚逆举兵叛乱,五十万大军围困吴郡,江大人曾单人独骑闯阵,差点将那个所谓的兵家骄子贺惊弦斩于马下!”
从肃靖司跑出来的人中有听过传闻的,忍不住添油加醋地和其他衙门的人大吹特吹。
“嘶~这样厉害的人物,怎的就去当了个文官,这朝廷是怎么想的?”
“你什么意思?你们这些大字不识半个的糙汉,竟也敢看不起我等文人?”
“不是不是!我等是说……这个、那个……总之……”
“哼!无知匹夫,岂知我儒门君子,经史诗书,弓马骑射,无一不精?”
“这位江大人曾师从当朝太宰,乃我文人翘楚,岂是尔等匹夫可比?”
“胡吹大气!”
“怎么?不服?来来来,你我做过一场,比文还是比武,随你挑选!”
“……”
上面打得凶险,却想不到竟还引出了一声小小的文武之争。
这些群众瓜还没吃完,竟就自己斗得火热。
不谈城中被打斗惊动的众人。
不浊峰上。
虞拱此时也终于明白,江舟为何能请出人皇金敕了。
那玩意儿这么多年来,都快被人遗忘了。
不仅是因为大势之下,“肃靖”暗弱。
更是因为无人能练成先天无形戮妖罡气。
不过,这种情况,自今日起,怕是要变了!
他人能想到的,虞拱也能想到,而且他想得更多。
司中三位将军被牵制在黄河底下已经有些年头。
没了三位将军坐镇,有不少“人”,都慢慢开始有些蠢蠢欲动了。
甚至是肃靖司内部,也渐有些不稳之象。
如今有了这位江大人在,即便道行还及不上三位将军,但有人皇金敕在,也足以震慑许多宵小。
再加上先天无形戮妖罡气的出现,凭其对肃靖司的特殊意义,那些狼崽子该消停了……
城中这些熙熙攘攘、纷纷扰扰,多是因江舟而起。
因其身上大出多数人意外的因素而起。
反倒是二人的打斗,甚至是二人本身,其实并未令众人太过在意。
那丹华真君,虽是七绝宫高手,但能派出来值守监天司,也足见其于七绝宫中不过是中人之姿。
虽有四品道行,但在藏龙卧虎的江都城中,却也不足以令人太过侧目。
至于江舟此人,今日出手,确实展现出出人意料的修为道行,却连四品都未臻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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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倒是其五品之道行,却能有四品之力,能与丹华真君争斗,短时间内足以不败,令人更为吃惊。
两个最多不过四品之间的争斗罢了,惹不出多大乱子。
只是这肃靖司与监天司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怎的会突然就斗了起来?
其中也不是没有人猜到一些端倪。
监天司的那些勾当,并非是滴水不漏。
想想江舟此人的传闻,还有自来江都的行举,就知道是一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物。
若真是那些勾当露了底,恐怕不会轻易了结啊……
只是此子修为虽然出人意表,惊人之极。
但想要胜过丹华真君这种修炼多年的老辈人物,恐怕希望颇为渺茫。
何况监天司中,还是颇有能人。
除非肃靖司能出面,但肃靖司几位将军不中,司中以梅清臣为主。
姓梅的长袖善舞,左右逢源,大底是不会为了江舟一人大动干戈,得罪监天司的。
他们反倒是要盯紧些,防着此子被丹华真君所伤。
否则惹怒了他身后那些人,那才是大麻烦。
不谈下方的熙攘纷扰。
天上,斗到现在,丹华真君似乎自恃看穿了江舟的路数,对他的实力有了十足的把握。
便有些游刃有余地笑道:
“江大人,你不是自称方寸山弟子么?”
“我可是听说,贵派有几位传人曾以天外神剑、天魔刀法、天龙八音等等绝学神功,都闯下了赫赫威名。”
“那位无双武圣自不必说,可谓是天下皆惧。”
“怎么到了江大人手里,又是明王掌,又是戮妖罡气,竟都是别家的功夫?难道你方寸山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
“便是这手兵家刀法虽是凌厉无前,与你挂在嘴里的方寸山威名,却颇有不符。”
“看来江大人是并未得那位无双武圣的真传啊?”
江舟一刀“盖顶”,将倒卷而来的“龙尾”斩断,烈火如雨溅射。
却非但没有消弥,反而瞬间又聚拢起来,而且势头比刚才更大、更猛。
江舟无视越打越庞大的“火龙”。
于烈焰之中笑道:“想看我方寸山真传?那也容易。”
暗中紧盯着两人争斗的一些高人,忽然发现江舟竟闭上了双眼。
本来锋锐如刀之气,突然尽敛。
但其周身气息却不减反增。
却是从锋锐变得内敛、凝实,厚重如山岳。
只见其手中长刀缓缓抬起。
头顶竟有精血如虹,豁然透顶腾空而起。
“精气成狼烟!?”
“怎么可能!”
看着江舟头顶有精气虹柱直冲入云霄,缓缓转动,大有搅动乾坤之势,都不由大惊失色,惊呼之声脱口而出。
虽然其径不过数尺,较之真正的武道入圣径有一丈的精气狼烟差之颇远。
却也是实实在在的冲霄血气!
他才四品不到啊!
“昂……!”
且不谈众人的惊骇。
一声奇异的高亢吟啸随着江舟缓缓抬升的刀势,不知从何处响起。
江舟突然睁开了低瞌的双眼。
一声轻喝脱口:“斩!”
“昂!”
高亢龙吟,震响天地。
刀光乍起,刺得人双目生疼。
满城之中,竟无几人能再直视天上争斗之处。
刀光乍现乍隐,一头青龙竟自其中咆哮着冲了出来。
摇头摆尾,张爪舞爪,长须垂天。
春秋十八刀。
青龙!
“是……他……”
有人想起了在吴郡城下,一刀断万军,一刀斩至圣的那位无双武圣的传说。
传说中,那位武圣就是刀出青龙现,一口吞了那尊一品妖魔座下六尊邪佛。
连五十万大军军势所聚的凶灵梁渠,也被一刀斩破。
青龙出世,威震乾坤!
青龙刀下,即便出刀之人不是关二爷,而初悟此刀的江舟,却也足以一刀斩之!
青龙咆哮狂舞,那先前还耀武扬威的“火龙”,被其张开龙口,一口便吞了干净。
龙身一卷,便朝丹华真人扑下。
丹华真人似为刀势龙威所慑,竟呆立原地,面色惊骇。
“得饶人处且饶人,小子,刀下留人……”
也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声音,似乎就在江舟心中响起一般。
只见青龙去势微滞,江舟眉头一皱,手中金刀未停,头顶精气狼烟轰然颤动。
青龙便又咆哮而下。
“昂!”
青龙狂舞,直直掠过长空。
留下一声龙吟震荡天地,渐渐消逝。
一道人影却自空中坠落。
“真君!”
不浊峰上飞出几道遁光,卷住下坠的丹华真君。
江舟散去手中金刀。
目光微闪,朝四周一扫而过。
可惜了……
若非那神秘高人,丹华真君早已命殒青龙刀下。
驾御腾雾,飞落不浊峰。
肃靖司众人目光炽热地簇拥到他身后。
丹华真君此时被几个监天司弟子架着。
头上星冠已被打落,披头散发,仙风不复。
脸上满是血污,狼狈之极。
江舟面无表情地一挥手:“来人,将他押回肃靖司,待本官将江都城隍锁拿,再一并择日审问!”
“!”
第504章 封锁 (求订阅、月票)
众人都是一惊。
先是大闹监天司,差点将堂堂一位值守仙师打死打残,居然还不罢手。
竟还想着去找城隍的麻烦?
城隍阴司可不比监天司。
虽说阴司受监天司监察,却也仅仅是监察罢了。
除了人皇,无人有权干涉阴世之事。
更何况城隍阴司?
当然,像龙虎道那种能号令阴世恶鬼,是因为“上面”有人。
那是人家有底蕴有本事。
只要平时不乱搞,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
要是摆到台面上来,随随便便参你一个扰乱阴阳,就是丢官罢职,甚至是问斩的大罪。
而且,想入阴司捉“人”,你也得有那个本事。
阴阳有别,人鬼殊途。
这并非一句空话。
普通恶鬼也就罢了,但是城隍……
就算龙虎道都没这胆子。
“还等什么?”
见肃靖司众人因他一句话愣住,江舟皱眉催促了一声。
虞拱回过神来,连忙一招手,带着几个巡妖卫就要扑上去拿人。
“谁敢!”
监天司众弟子自然不会就这么让他们把人拿走。
纷纷拦在前面,怒目瞪视。
若非被江舟刚才那一刀震住了,早就动起手来了。
就算如此,要他们眼睁睁看着对方当面将一位仙师当成罪犯一般锁拿带走,也是万万不能。
“阿弥陀佛,”
受乐老僧站了出来,合什道:“江施主,杀人不过头点地,此事真伪尚未清明,你如此羞辱丹华施主,也未免太过了些吧?”
“羞辱?本官禀公执法,捉拿嫌犯回司审问,何来羞辱?”
“怎么?别人有罪嫌可拿,尔等‘神仙’便拿不得?”
江舟冷然道:“正因真伪未证,本官才要拿他回去审问,否则……你当他还能活到现在?”
“这……”
受乐老僧本想说仙家真修,岂能与俗人同?
何况是丹华真君如此身份。
只是江舟这句话却把他堵了回去。
刚才那一刀,在其他人看来,确实是江舟有意留情了。
若非刀势稍滞,以那青龙之威,丹华真君如今岂有幸理?
“唉……阿弥陀佛……”
受乐老僧低喧了一声佛号,退到了一旁。
遇上这么一位软硬不吃,行事肆无忌惮,偏又修为极高的小辈,他也实在无力应对,此事他是管不了了。
受乐老僧虽退,其他人却没有退。
尤其是丹华真君座下弟子。
江舟扫了一眼,手捧金敕金刀,面无表情地道:“肃靖司听令,再敢有阻拦者,杀无赦。”
“是!”
虞拱等人也豁出去了。
捉人与杀人是两码事,尤其面对的是监天司。
若是早一些,他必定会劝阻。
但知道江舟修成了先天无形戮妖罡气后,不仅是他,其他肃靖司众对他的态度也都改变了。
此时都跟随虞拱,纷纷拔刀,朝监天司众弟子围了上去。
就是江舟自己,现在也有些意外这些肃靖司众会这么坚定整齐地站在他这一边。
他绝然想不到,不过是一门功法,竟然会有这样的影响力。
监天司众弟子也没有想到,这些武夫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
难道还真敢围攻监天司不成?
肃靖司的架势,着实是把他们吓到了。
别看他们看不起肃靖司。
除了鄙视链的存在,也是仗着身后宗门。
可他们自己真要和对方打起来,孰强孰弱还真未必。
肃靖司的巡妖卫,哪一个不是在与妖魔的撕杀中脱颖而出的?
“干什么!”
就在双方僵持,一触即发,眼见就要爆发一场血拼时。
突闻一声厉喝。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山道石阶上,一群人正快步从登上来。
太守府、六府台、荡寇司、提刑司,竟都赶了过来。
“尔等做什么?”
“要造反吗!”
说话的是六府台礼典令方清。
只见他疾言厉色地扫过在场双方。
目光在江舟身上微微一顿,便一扫而过,落到丹华真君身上。
看到他有气进没气出的惨状,本来要脱口的斥责便吞了回去。
想了想,又略了过去,落在了受乐老僧身上,目光一厉:“受乐大师!你们想干什么?”
“江都水患,不见尔等仙门踪影,如今闹起事来,倒是动静不小!”
“怎么?仙门果真要反吗!”
最后一句他是厉声喝出。
其头顶隐隐有浩然华光闪烁。
一股如山重压豁然降临。
令一众监天司弟子都是心中一颤,面现惧色。
江舟看着这位礼典令的侧影,目光微闪。
这个方清,有点意思……
受乐老僧神色一滞。
心中竟生出委屈来。
以他的修养,都忍不住暗骂起来。
这关老僧屁事?
你眼瞎了!没看到我已经站在一边了?
方清两眼一瞪:“怎么?都哑吧了?”
“唉……”
受乐老僧不得不重新站出来:“方居士,此事你还是去问这位江施主吧,老僧实不知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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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清这才回头看向江舟。
不过江舟看他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像在作戏。
朝虞拱道:“虞都尉,你与诸位大人说清楚吧。”
虞拱点点头,站出来抱拳道:“诸位大人,是这样的……”
他将事情始末,还有江舟之前历数的罪状都一一说了出来。
众人听过,都是面现惊怒之色。
江舟一直在注意着,却也不知道其中到底有几人是真,几人是假。
不过他们惊怒之余,倒是有不少人的目光朝他手中捧的金敕金刀扫来扫去。
“哦?”
方清倒是神色一凛,说道:“圣祖人皇驾前,众人随我参拜!”
说着便已正肃衣冠,当先朝金刀长身一拜。
众人见状,不论心中作何想,也不敢怠慢,纷纷下拜。
江舟才捧起刀:“诸位请起。”
“谢圣祖!”
方清站直身,脸色已经变换。
转身严厉道:“圣祖人皇架前,尔等也敢抗命不遵?可知罪犯欺君,其罪当诛!”
监天司众人面露惧色。
那乌鹊君面色焦急:“这、这……方大人,这狗……这姓江的血口喷人,污蔑我师!”
“住口!”
方清大喝一声:“先不论江大人所言是真是假,即便是假,人皇金敕当前,你等也要俯首听命!待查清之后,再作计较!”
“如今尔等抗旨不遵,就算江大人所言之罪是假,本官也要向尔等问罪!”
“还等什么?还不束手就缚!”
众人闻言,纷纷左右四顾,惊异失措。
“唉……”
如今形势不由人,僵持下去,只会令事情更加恶化,丹华已经半废,监天司只有受乐老僧能作主,他只好站出道:“尔等听命行事吧。”
监天司众弟子顿时泄了最后一口气,不敢再抗捕。
任由肃靖司将丹华锁了。
连带着乌鹊君等几个刚才带头抗命的也押走。
方清等人冷眼旁观。
带人押下山后,他才朝江舟正色道:“江大人,此事重大,究竟真伪如何,还需详查,给我等一个交代。”
江舟点头:“江某明白,方大人请放心。”
“嗯。”
方清点点头,也不再多说,带着众人就下了山。
江舟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半晌才回头道:
“虞都尉,劳你亲自带人将不浊峰暂时封锁,任何人许进不许出,待查证之后,若无牵涉,再做放行。”
虞拱抱拳领命:“是!”
江舟吩咐一番,也下了山。
等他走后,留下的肃靖司众人才纷纷围着虞拱道:“都尉大人,听说您与江大人相熟,能否替我等美言几句,让我等调入江大人麾下听用?”
“对对对!咱们此番也算有一番苦劳了吧?江大人要办这案子,肯定要用人,正好把咱们调过去!”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竟都是在争着要调到江舟麾下。
虞拱被吵得心烦,大声道:“都给我闭嘴!先干活!”
撇了撇嘴,暗道:都想什么呢?要调也是老子先调。
……
江舟下了不浊峰,并没有回肃靖司审问丹华真君。
实际上他很清楚,这事从丹华身上问不出什么。
以此人的身份,不可能插手其中。
他之所以要强行把此人拿下,不过是另有目的。
第505章 叫板 (求订阅、月票)
“唉……”
“你真是……”
在江宅外的巷道口,梅清远负手站在一棵老榆树下。
他似是早就知道江舟不会先回肃靖司,早早等在这里。
果然让他等着了。
见了江舟,便一脸复杂地叹息一声。
旋即头疼地道:“早知道你会搞出这般动静,说什么梅某也不会让你进一贯楼的。”
一贯楼本只有靖妖将军有权进出。
如今肃靖司中几位靖妖将军都不在,由梅清远主事。
江舟要进去,自然绕不过他去。
他知道江舟竟练成了先天无形戮妖罡气,自然是无比惊喜,所以也没有拦着他进去。
他知道江舟请下人皇金敕,所图之事绝不会小。
但梅清臣万万没有想到,会如此“不小”。
监天司也是能随意得罪的?
还是如此直接带人打上门去,把值守仙师生生打趴下,还锁回了司中关押。
江舟是可以打完就跑,而且他身负人皇金敕,靠山又硬,可以不怕。
但他不一样。
谁都能跑,就他跑不了。
一想到这之后会面对的铺天盖地的问诘和反弹,梅清远就头痛欲裂。
江舟讪笑一声:“有劳梅司丞了。”
对别人他可以理直气壮,但梅清臣确实是天降大锅,被他坑惨了。
事已至此,梅清臣只能接受。
虽然背锅很不爽,但其实也有好处。
江舟练成戮妖罡气,可不仅是他一个人的事。
肃靖司三大神功,都是有着神功本身威力之外的意义的。
只好无奈摇头道:“江士史,你此举究竟目的何在?”
“以你的才智,应当不难想到,骷髅会之事,那丹华真君必然不可能牵涉其中,又何必如此得罪于七绝宫,得罪监天司?”
监天司在梅清臣这些官员眼里,就是个巨大无比的马蜂窝。
捅了一只,就会有一群一拥而出。
可怕的是这蜂拥出来的不是马蜂,而是整个天下的正道仙门。
梅清臣正色道:“更何况你将丹华也锁拿了起来,此事非同小可,定会上达天听,届时,陛下也有可能会下旨诘问,你可想过?”
监天司是大稷与正道仙门之间的一条桥梁,也是一个彼此矛盾缓冲的特殊所在。
牵一发而动全身,此事上达金阙,是必然的。
江舟笑道:“梅大人,你不用过于担忧,此事江某自有计较,绝不会连累肃靖司。”
梅清臣故作不悦:“江士史这是什么话?本官是那等怕事之人吗?”
“你是我肃靖司的人,无论祸福,都应当共担。”
话虽这么说,但他的表情不是一副松了一口大气的模样的话,江舟就信了。
不过江舟也知道,这梅清臣的性子就是如此,倒不是个遇事就甩锅的小人。
上次在碧云楼,他敢顶着虞国公的淫威站出来,就足以说明。
加上这次的事,他也并没有搪塞推御。
可见也是有担当的。
江舟也没有戳穿他的伪装,笑道:“梅大人,也别站在这里了,既然都来了,要不要到寒舍用杯清茶?”
本是客气一句,其实是想送客的。
没想到对方打蛇随棍上,笑道:“那敢情好,早就听闻江大人家中有桃花仙茶,十分可口,且有神异之效,恨不能一尝,今日终是要得偿所愿了。”
“……”
江舟有点后悔,但话已出口,没办法。
只好招呼他往家里去。
这里离着他家也就几步路。
两人刚踏进江宅,便有人迎了出来。
人还不少。
曲轻罗竟已经从甘沟回来了。
一起的还有花满月和卫君饮三人。
江舟不由讶道:“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那些……”
他刚想问那些孩童,忽然闻听一声暴喝。
“姓江的!给我滚出来!”
江舟眉头微皱,转身走出宅门。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跟了出来。
却见几个身负长剑的锦衣大汉,抬着一人。
坐在一张素锦大椅上。
大椅上坐着一个削瘦文弱的身影。
满脸脸苍白病色。
就连头发眉毛都是淡淡的病态白。
边上还跟着几个捧剑的貌美剑侍。
如此排场,除了许久未见的玉剑城执尘剑主林疏疏外,别无他人。
“林师叔!”
跟出来的花满月见到他,像见了亲人一样,小跑着过去,看着他哭了出来。
“小月?”
林疏疏一愣,旋即微露喜色:“你没事?”
“林师叔,我没事,但师兄师姐他们……呜……”
花满月见了林疏疏,此前一直压抑的悲意再也压制不住。
眼泪汹涌而出。
林疏疏想来也是早已经知道此事,并没有追问她。
深吸了一口气道:“此事我已知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他们白死,那些畜生一个都别想逃!”
他咬着牙,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迸。
安慰了几句后,便招手让一个剑侍将她扶到一旁。
才抬头用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神盯着江舟。
“姓江的,听说你当时就曾遇过我那些师侄们,可你竟坐视我那些师侄惨死!”
“此事,你认不认!”
“……”
江舟皱眉道:“林疏……姓林的,你发什么疯?”
这个病殃子,取的什么破名字?
林疏疏喝道:“废话少说!我只问你,认不认!”
江舟还没说话,花满月已经焦急道:
“林师叔,这事和江大哥没关系,要不是江大哥……”
林疏疏打断道:“够了!你不必多说,这江都是他的地盘,无论如何,他也脱不了干系!今日我就跟他算算这笔账!”
说罢,他剑指一引,顿时有数十道冰霜般的剑气透空而出。
一道道剑气如冰霜雕刻的花瓣般狂卷飞舞,顷刻间罩住江舟。
江舟眉头皱得更深。
身形却是在瞬间变得有些虚幻。
数十道寒梅剑气掠过,如遇上了虚幻的影子,穿透而过。
林疏疏冷笑一声:“果然是有了长进,难怪敢如此敢在本公子面前哪此硬气。”
寒梅剑气却是未曾收去,反而一化二、二化四……
数十道剑气顷刻间化作千百道。
如同冰雪风暴一般笼罩江舟,狂卷不止。
不过他的剑道造诣确实极为高深。
千百道剑气竟能随意控制,只在方圆数尺之内。
数尺之外,点尘不惊。
江舟此时是以枯荣无常之道,将自己变得介于虚实轮转之间。
并非毫无破绽,只需斩断轮转无常之意,便能将他逼出来。
林疏疏也看了其中玄虚,想以剑气硬生生磨灭无常轮转之意,将逼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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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本来体谅他死了不少同门,此时见他不依不饶,也不由怒道:“病殃子!我看你病得半死活才对你手下留情!你不要不识好歹!”
“再如疯狗一般不依不饶,休怪我辣手无情了!”
“哈!好啊!”
林疏疏冷笑一声:“当初的小小巡妖卫,如今竟也得了势了!敢跟我叫板?”
“我倒要看看,你手下的本事究竟有没有你当官的本事厉害,看你要如何辣手无情!”
第506章 骷髅神 (求订阅、月票)
林疏疏说话之间,攻势更猛。
千百道剑气竟然再次暴增。
数以万道剑气充斥着这一方天地,几乎将整个坊市都笼罩了进去。
如同冰晶一般的透明剑气,铺天盖地,映照着阳光,折射出瑰丽雄奇的七彩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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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一面七彩晶壁,将这方天地给封锁了起来。
蔚为奇景。
底下被惊动的居民竟然也不怕,反而被这一幕奇景吸引,竟都聚在下方看起热闹来。
江舟眉梢微扬。
似乎担心这些居民被误伤,伸手一招,太乙五烟罗应念而出。
瞬间弥漫开来。
整个坊市都缭绕着一股五色烟霞。
七彩晶壁,五色烟霞,交相映衬,更加炫目瑰丽。
少有人能不被奇景所迷。
只有曲轻罗青黛微蹙。
纤云心思细腻,发现了她的神情异样,顿时急道:“曲仙子,是不是公子有什么危险?”
曲轻罗轻皱眉头,摇了摇头。
“圣女姐姐,你帮帮江大哥吧!”
花满月也跑到她身边,央求道。
她拦不住自家师叔,见得这般阵仗,更焦急起来。
在场应该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林疏疏的厉害。
在她心目中,林师叔的大雪山剑道已臻不可思议之境。
即便是门中长老前辈,也少有人能及。
她虽然知道江舟也不是寻常人,但也不认为能在林疏疏手下讨得了好来。
曲轻罗没有动。
她了解江舟。
他绝不是一个忍气吞声的人。
就算他将林疏疏当成朋友,彼此间有误会,以他性子也绝对是先将他打趴下,再跟他讲道理。
但现在两人虽然有些剑拔弩张的架势,却令她感觉有些古怪。
这场面阵仗看起来确实是惊天动地。
但在她这等层次的人眼里看来,却未免有些华而不实。
以他们的道行,打个架需要这么虚张声势吗?
“哈哈哈哈!”
林疏疏突然大笑一声。
“万里冰轮满,千丈玉盘浮!”
漫天剑气陡然一旋,聚成一轮径十数丈的冰晶玉盘,光如冰晶玉鉴。
悬在江宅之上。
内中倒映着江宅中的诸般人、物,纤毫毕现。
“啊——!”
弄巧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她原本旁边不远,就是卫君饮和秦雄两兄弟。
此时她像是见了鬼一样,猛地一跳,远离两兄弟。
躲到了曲轻云背后。
“怎么了?”
众人被她的尖叫声一惊。
纤云连声问道。
弄巧指着卫、秦两人:“他、他他们……他们背后!”
“背后?”
纤云和其他人都朝两兄弟看去。
卫、秦二人也满脸无辜诧异,在自己身上上下扫量。
“他们背后怎么了?”
根本没从他们身上看到什么。
“看上面。”
曲轻罗淡淡道。
她此时正抬头看着头顶的冰鉴。
众人循着她的目光看去。
初时还没有发现,待仔细寻找,看到冰鉴上映照出的卫、秦二人,顿时神色一惊。
不由自主地远离二人。
不仅是二人,还有花满月。
“这是什么?!”
冰鉴之中映照的花满月、卫君饮、秦雄,其背后竟然出现了一个幼小的影子。
就骑在三人脖子后。
四肢灰白,一张微泛惨青之色的脸就贴着三人脸颊。
两眼黑洞洞,流淌着墨汁一般的粘液。
嘴巴以极其诡异的角度咧开。
就像是一具骷髅上,贴着一张干枯的人皮,被人用手强行向两边扯开。
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和骨头。
但再看他们本人,却什么也没有。
只有冰鉴之中能看到。
三人自己这时也从中看到了这般景象。
“啊啊——!”
花满月毕竟是个小女孩,顿时尖叫起来。
不停地背后拍打。
秦老七面色煞白,四肢颤颤。
只有卫君饮还能维持一丝镇定,却也是额角冷汗涔涔。
强自镇定着,咬着牙,眼里充满恨意:“是它……是它!”
“就是这个东西……就是这个东西杀了老二老三他们,还有玉剑城的恩人们!”
三人恐惧之时,骑在他们脖子后的东西似乎也被惊动了。
虚影一闪,陡然消失不见。
“想跑?”
林疏疏冷笑一声。
那轮冰晶玉鉴一转,骤然出现在另一处。
又将那消失的东西照了出来。
朝江舟叫道:“姓江的,还不收网?”
江舟心念早已驱动太乙五烟罗,充斥在坊市各个角落,无孔不入。
此时五色烟霞朝着林疏疏照出的地方急速收拢。
此物极为诡异,若非冰鉴可照出,根本无人可见。
即便有林疏疏的冰轮玉鉴在,这东西依然只见一团浑浊的气流。
不断扭曲变幻,时不时隐有骷髅之形显现,十分骇人。
几不可见的虚幻影子于虚空中不断闪烁飘忽,却始终被冰轮玉鉴照出。
也始终逃不出五色烟罗的笼罩范围。
最终,五色烟罗收拢成一团只有尺许大小的云气,那东西也被裹在其中,无法逃脱。
“哼!”
“邪魔外道,受死!”
林疏疏两指轻引,一个剑侍手上捧着的玉剑飘落其手中。
轻轻一划一送。
朝五色云气中的诡异之物点出。
江舟适时放开一丝空隙。
那诡异之物顿时逃了出来。
林疏疏点出的一点剑芒也恰于此时破空而至,正中那诡异之物。
瞬间被锋锐内敛的剑气切割碎,烟消虚无。
林疏疏却是神色微变。
因为有一丝若隐若现的淡淡气息从其中流出,转瞬就要没入虚空。
却见一团火光一闪。
那淡淡气息便被一团火焰笼罩,于其中左冲右突。
不过呼吸间,就被江舟打出的火罩摄邪咒炼成虚无。
林疏疏见状,轻舒了一口气。
江舟也是松下了防备。
旋即没好气地看向林疏疏:“发泄够了吧?”
“哼!”
林疏疏傲骄地冷哼一声,没理他,朝花满朝道:“小月,不必紧张,这邪物已经被诛灭了。”
花满月已经亲眼看到那东西被林疏疏和江舟联手诛灭,但她仍心有余悸。
总觉得脖子后边有东西,一阵阵地吹着冷气,浑身寒毛倒竖。
怯怯地道:“林师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舟翻了个白眼:“这个病殃子,恐怕是早就跟着你们了,借机发挥,想找我出气罢了。”
“说吧,这是什么东西?”
林疏疏冷笑一声:“骷髅神。”
江舟微露诧异:“骷髅神?”
林疏疏不屑道:“别装了,你肯定也早就发觉了,否则不会这么配合本公子。”
“我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此物颇有诡异之处,能预知吉凶祸福,我若对它产生半点恶意,立时就要被其发觉,”
“倒是没有想到,你反应倒是挺快,若没有你那仙宝,这邪物没这么容易困住。”
江舟眉梢微扬。
林疏疏倒是高看他了。
这东西,他之前还真的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不过林疏疏突然出现,又突然表现得这么异常,才让他心生感应。
他和林疏疏虽然只见过寥寥几次,此人也是毛病多多。
但还算是个可交之人。
彼此间也颇为投机。
知道他虽然傲骄,却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
有此感应,江舟便以心眼观照,才隐隐有所觉。
此物确实诡异,以他心眼神异,竟也只能隐隐察觉,并不能如林疏疏的冰鉴一般,纤毫毕现。
江舟心念转动,目光已经落在展开的鬼神图录上。
【诛斩“骷髅神”一,赏“地煞七十二术之‘取月’”】
第507章 真相 (求订阅、月票)
江宅。
林疏疏终于离开了他那张素锦大椅,坐在娑罗树下。
好奇地张打量着娑罗双树,眼中难掩惊奇之色。
半晌才道:“三十一名玉剑城弟子魂鉴破碎,早已惊动雪照山。”
“本公子正好初至阳州,城中传讯,命我详查。”
“来之前,本公子就查清了那骷髅会的底细。”
林疏疏眼中放出厉芒杀机:“这些畜生,除了阴毒下作外,一无是处,倒是有一种阴残的手段,便是制造骷髅神。”
在他嘴里,众人听到了“骷髅神”惨绝人寰的来历。
制出这种东西的骷髅会,已经不能用残忍恶毒来形容了。
如花满月、纤云、弄巧这几个少经世事的少女,已经听得泣不成声。
曲轻罗浑身寒气直冒。
在这里的人,对于将骷髅会无不想得而诛之。
江舟却是双眼微闭,没有什么异样神情。
并不是他不在意。
他知道骷髅神。
而且他从鬼神图录上看到的信息,远远比林疏疏所说的要详尽得多。
【骷髅神:杀食其肉,炙骨为丸,剜心制丹,残魂取神,万般恶业,利之所往。——选赤子童男,饱食数日,渐减之,至断食,以醋浇淋,九节百脉皆以铁钉之,敛其枯骨,拘其魂魄,制以为神,能知吉凶祸福于前,能夺魂戮魄于无形,凡眼不可见,杀生害命,无影无形,如影随形,至死方休。恶业所生,怨煞所聚之邪异,不容于三界六道,凡修者得见,当诛其神,断其根,消其怨,净其业,否则必恶业缠身,怨煞萦神,天雷灭形,业火焚神。】
所谓赤子之心,常有耳闻。
但什么是赤子?
不满周岁之子,便是赤子……
饱食,断食,醋浇药泡,铁钉入体……
死后仍不得脱,枯骨为之所操,魂神为之所控,造尽恶业……
种种骇人听闻,令人闻之便肝肠寸断、泣血摧心之痛,江舟都在图录显化的一幕幕真实的影像中亲眼得见。
之前在甘沟所见种种,已经令他心中满是愤恨。
如今江舟心中已经不是愤恨可形容。
只有一片冰寒。
人性之恶,一至于斯!
骷髅会……
就算深藏九渊这下,他也必要将其连根拔起!
也难怪林疏疏来时会是那一副作派。
其中难免有发泄怒气之由,却还是为了一举将那骷髅神诛灭。
此物留于世上,实在是天在的祸患。
将其诛灭,也是唯一令那被残害的赤子解脱的法子。
“轻罗,你们怎么回来了?那些孩童呢?”
其他人都正在消化林疏疏所描述的事情,手脚变得冰冷。
江舟突然开口,且问起那些孩童,似乎有些突兀。
曲轻罗不满地瞥了他一眼。
似乎在怨他心如铁石。
“江大哥,圣女姐姐把那些孩子接回来了,就在屋里睡着呢。”
“圣女姐姐说那地方太脏,不好久留,带回这里好得快些。”
江舟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是吗?”
曲轻罗责怪道:“你还能笑得出来?”
江舟道:“这是好事啊,为何笑不出来?”
曲轻罗已经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她还算了解江舟,知道他并非铁石心肠之人。
此举必有所指。
江舟笑道:“小鱼儿也在里面吧?”
留下的十几个孩童,是身体还算健全的。
只是手脚骨头被折断,其他的还算“完全”。
至少经过曲轻罗的治疗后,有些已经能开口说话。
如果找到医术高明之人,手脚恢复健全的可能性很大。
比起其他人,真的已经算得上幸运了。
江舟之前在客栈,已经询问过那些孩童。
有一大半都还能说出自己的姓名来历。
其中有一个,就叫做小鱼儿。
听他问起,花满月说道:“在的。”
江舟道:“带他出来吧。”
“啊?”
花满月一愣:“江大哥,小鱼儿虽然恢复得最快,但身体还很虚弱……”
江舟摆手打断:“不打紧,去叫吧。”
林疏疏目光微动,似乎有所觉,便道:“小月,去,按他说的做。”
花满月只好带着疑惑,转身走进那些孩童休息的房间。
很快,她抱着一个看起来不过五六岁大的男童走了出来。
男童正揉着惺松的睡眼,看见院中众人,眼中闪过惊怯,直怀花满月怀里钻。
花满月连忙轻声安慰:“小鱼儿,别怕,他们都是好人。”
江舟笑意微冷:“小鱼儿?呵呵。”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他也没有解释。
直接伸出一根手指,虚空划动。
众人见他以指作画,在虚空中画出了一个圆。
旋即玉色清辉闪烁,他画出的圆竟显露了出来。
如同一轮明月玉镜,悬在空中。
令人惊恐的是,月镜中照出了花满月怀中的小鱼儿。
但本是一个粉雕玉琢,满脸稚气的幼童,在这面月镜中,竟变成了一具小小的干尸。
脖子上长着两颗脑袋,只有一层干皱灰褐色的皮肉,贴在头骨上。
几个黑漆漆地空洞直勾勾地注视着众人。
“好孽障!”
其他人正惊惧时,林疏疏已经大怒,剑指一引,剑气喷薄。
花满月还没反应过来,怀中的“小鱼儿”已经飞身而起,想要逃离。
一团火光似乎早就等着,当头罩了下来。
将其裹住。
“嘶吼!”
火焰之中,“小鱼儿”现出原形,变成了一具幼小的双头干尸,发出尖锐恐怖的尖啸声。
其狰狞恐怖之形,令花满月立即呆立原地。
这是……她刚刚抱着的小……东西?
“这是……什么?”
江舟念动火罩摄邪咒,驱动神火,将这怪物渐渐烧成飞灰。
才撤去火咒,长叹了一口气。
“他是小鱼儿,也不是小鱼儿。”
林疏疏皱眉道:“什么意思?”
江舟有些萧瑟地道:“他就是刚刚那个被炼成骷髅神的孩子,那炼制之人,为了彻底地控制骷髅神,将自己也炼入了其尸骨中,与之融为一体。”
“所以他有两个头颅,其中一个,就是那炼制之人。”
这是他从鬼神图录中看到的。
本来鬼神图录不会现出妖魔本身之外的人、物。
但那个炼制骷髅神的人,却将自己与尸骨融为一体,他也成了妖魔的一部分。
他绝对想不到,自己居然会这么暴露出来。
不仅止于此。
江舟也知道了那个孩子的来历。
前段时间,虞拱告诉他,永定县有大鱼生出双头怪婴的那件奇事。
其实那并不是什么双头怪婴。
而是骷髅会搞出来的噱头。
这双头怪婴,就是刚刚被他烧成灰烬的“小鱼儿”。
被炼成骷髅神的孩子,确实是在永定县出生的。
是一户普通人家的孩子。
刚刚出生没多久,便被骷髅会偷了去,炼成骷髅神。
并把自己炼入骷髅神的遣骸枯骨中。
骸骨是控制骷髅神的关键。
如此一来,既可将这个控制权与自己合而为一,也能令自己“不老不死”。
尽管会从此变得不人不鬼。
但这些畜生,本来就称不得人,连恶鬼都没他们恶。
江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弄出这样的“奇闻”。
不过既然鱼生双头婴之事和骷髅会有关。
那其他的“怪事”,如官道草鞋,黄河石出,天雷击社稷坛……等等。
还有阳州各地,近日都有传出“玄异”。
其中十有八九,都可能与其有关。
这些畜生毫无人性,一切皆为一个“利”字。
无利不起早,绝对不可能会无缘无故做这些动作,没有利益也就罢了,还凭白增加暴露自己的风险。
或许……
背后另有主谋。
那个主谋,才是真正驱使、甚至掌控骷髅会的人。
江舟长出一口浊气:“阴司……是该走一趟了。”
想知道真相,这一趟阴司是必须去了。
林疏疏皱眉道:“什么意思?去阴司作甚?”
江舟说道:“我刚刚得到消息,阴世……会有一场‘盛会’,骷髅会或参与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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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从哪儿得到的消息?”
林疏疏微露疑色。
他不是一直就在自己眼前?
旋即将这个念头抛之脑后,急道:“那还等什么!此事你休想抛下本公子!”
“等本公子抓到将那些畜生,一定要一个个都吊起来,一剑一剑剐了!”
第508章 朝议 (求订阅、月票)
玉京城。
含元殿。
此时正上演着一场激烈的争吵。
“陛下,戎狄联军集结兵力,猛攻北雁门,虽形势紧迫,但有公孙太宰与镇北侯在,其固若金汤,”
“且数月前,北境北州、戎州、燕州,皆有义士自发赶赴北雁门,集众百万,助守北雁,早已解此急势,”
“事分轻重缓急,如今天下烽烟四起,断不可因一癣疥之疾,而置天下于不顾,四方守军,断然不可轻动!”
“所谓攘外必先安内,自当先平定我稷土内乱,再调转兵锋,届时区区戎狄,自可一战而平!”
“住口!”
一个身材微圆,乌黑长髯垂胸的大臣抱笏而立,在金阙玉陛之下侃侃而谈。
这一番话,却恼了立身前列的一位老臣。
此人须发黑白参半,身材高瘦,却自有一股渊亭岳峙之气。
抱笏出班,朝玉陛上高坐帘幕之后人皇躬身一拜。
才直指先前那人,厉声道:“荒谬!”
“戎狄联军此番来势汹汹,若北雁门有失,北境三州必将席卷而下!”
“届时戎狄百万大军长驱直入,何人能挡!”
“莫说平定内乱,便江山倾覆,乾坤易主,也只在眼前!”
那人双目圆睁,喝道:“住口!张昭玄!怎敢口出如此大逆之言?你欲反乎!”
张昭玄也不惧他,分毫不让,甚至直接朝他啐了过去:“呸!”
“朱九异!北境战事,系天下兴衰存亡,汝却口口声声言癣疥之疾,不足为虑,是何居心?难道你早就勾结戎狄,里应外合,欲谋我大稷江山,暗害陛下耶?”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寸步不让,喷得口沫横飞。
其余百官文武,也没有闲着。
被二人带领,你帮一句,我助一言。
片刻间就吵成一片。
堂堂含元金阙,把握乾坤之所,竟变成了坊间集市。
文武百官,也如同贩夫走卒、市井无赖一般,争得脸红耳赤,有的甚至开始推推搡搡,差点没当殿扭打起来。
“够了!”
一直于右首抱笏垂目静立的李东阳猛然睁眼,一声大喝。
殿上群臣才渐息争吵。
李东阳黑着脸道:“金殿之上,如市井之徒一般,争吵打骂,成何体统?”
群臣经他一顿叱骂,虽安静下来,却仍是一个个吹胡子瞪眼,怒目相视,似彼此有不共戴天之仇般。
此时帘幕后的帝芒才温吞吞地发声道:
“北地战事吃紧,需要援兵,无可厚非,但这天下也不宁静,各地镇守大军也难轻离,众卿所言皆有理,这却是令朕为难了……”
帝芒停顿了许久,才缓声道:“李卿相,此事便交由你天官府商议决断吧。”
李东阳抱笏躬身道:“臣谨遵圣谕。”
群臣闻言,各自神色莫名。
帘后,隐约可见帝芒抬手挥了一挥。
站在玉陛一旁的白发太监鱼玄机上前一步,喊道:“有本启奏,无本众卿仪毕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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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臣正要依朝仪而行退朝之礼。
忽见一人抱笏出班,高喊:“启奏陛下,臣有本奏!”
“宋卿?说吧。”
帝芒有些百无聊赖地说道。
此人仪貌颇伟,卖相极佳,是当朝礼典都御史,姓宋名荣。
只见其振声道:“阳州江都传来奏报,言江都肃靖司一五品士史,率众围攻监天司,重伤监天司值守仙师,监天司数十名弟子均被无故锁拿下狱!”
“监天司素来为国朝重地,非陛下金口圣谕,不可轻动,此獠目无君上,干犯国法,以下犯上,擅兴祸乱,实乃罪无可恕,请陛下下旨,罢其官职,锁拿入京问罪!”
“哦?”
帝芒发出诧异之声:“一个五品士史,便敢围了监天司,竟还有本事重伤值守之人?”
“他姓甚名谁?是何方人士,有何功名?”
帝芒话声中似乎十分有兴趣。
宋荣看了一眼李东阳,说道:“回陛下,据闻,那五品士史姓江名舟,并无功名,皆因其人之师,乃是太宰大人,才得以幸进。”
“却不念君恩如山,不思报国,仗势胡为!”
“臣还要弹劾李太宰,任人唯亲,此事李太宰也责无旁贷,理当自查自省,北境战事重大,断不可轻忽,还请陛下另择贤臣主持!”
李东阳双目低垂,嘴角微微牵出一丝冷笑。
“江舟?”
帝芒似乎很疑惑地自语道:“朕似乎听过这名字……”
鱼玄机凑到帘下,低声道:“陛下曾亲赐此人同绣衣郎出身,南州叛起,曾据守吴郡,立下大功,得升五品士史,调任江都。”
“哦,原来是此人啊……”
帝芒恍然道:“既有朕亲赐出身,怎能说没有功名?这官儿也是朕封的,镇守吴郡大功,一个士史也是委屈了。”
“李卿相,既是你的弟子,朕如此薄待于他,你不会怪朕吧?”
李东阳出列道:“陛下,江舟此子虽有经纬之才,柱国之能,却终究年轻识浅,尚需打磨。”
“小小年纪,得升五品,已是蒙陛下隆恩,如何还有委屈之理?”
“嗯……”
帝芒慢吞吞道:“宋卿家,你也听到了,功名是朕赐的,官儿也是朕封的,与卿相何干?”
“年轻人,身居高位,难免气盛了些,想来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这样吧,下旨去问诘一番,若实在有过,便是朕识人不明,朕再与卿家赔罪如何?”
宋荣神色微变,忙俯身道:“陛下言重!臣不敢!”
“那就这样罢,退朝。”
帝芒挥了挥手。
鱼玄机便站出玉陛前,高呼朝仪,群臣依礼鱼贯而退。
宋荣也不敢再多言半句。
直到出了含元殿,才擦了擦额角冷汗。
“宋大人,你这是何苦?”
有交好的大臣叹道:“陛下摆明了是有意要向北境增兵了,才将此事交由太宰决断,你如此这般,岂不是与陛下作对?”
李东阳似乎听到他们的交谈,回头看了一眼,冷笑一声,大步而去。
宋荣神色难看之极。
……
江都。
江宅。
林疏疏道:“阴阳两隔,没有城隍阴司的允许,他人想进入阴世,可没这么简单,除非你能请动龙虎道那些牛鼻子,或是大梵寺的贼秃出手。”
他不屑地撇嘴道:“不过那些牛鼻子自诩清静无为,大梵贼秃更是将阴世视为禁脔,岂肯轻易让人涉足?”
第509章 人丹大宴 (求订阅、月票)
林疏疏说着,紧紧盯着江舟。
他很好奇。
能知道阴世消息也就罢了,他更想知道江舟到底有什么依仗,能将出入阴阳说得如此轻松随意。
江舟一笑,随口道:“听说你们玉剑城虽非圣地,却也是名教大宗,圣地之下,能与之相提并论者寥寥,难道连区区出入阴阳之法也没有?”
林疏疏白眼一翻,没好气地道:“你好大的口气,区区出入阴阳之法?”
不过江舟顾左右而言他,林疏疏也明白了他不想说,也不好追问。
反正只要咬着他不放,总会知道的。
便另问道:“你适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骷髅会怎会在阴世?”
江舟反问:“骷髅会常年盘踞山界,售卖‘人丹’,你难道不知?”
“哼,我自然知道。”
林疏疏冷哼一声:“若非这些畜生躲在山界,本公子早就杀上门去,屠他个干干净净。”
江舟嘲笑道:“看来你也并非莽夫,还知道山界惹不得。”
虽然之前林疏疏是为诛灭骷髅神而故意一副上门找麻烦的姿态,但其中未必没有几分真的拿他来发泄怒意的成分。
江舟还是有点不爽的。
要不是时间有点不合适,他还真想与林疏疏打一场真架,揍他个鼻青脸肿。
林疏疏自知理亏,但要他认错赔礼,那是休想。
故作不知,说道:“山界岂能与阴世一概而论?就凭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有本事出入阴世?”
这些仙门中人,不要脸起来一个比一个强。
江舟只好暂时放下,说道:“他们自然没有,但他们的‘客户’有。”
林疏疏皱眉:“客户?什么意思?”
“骷髅会长期售卖‘人丹’,与阴世鬼王来往密切。”
江舟说道:“我刚刚得到消息,阴世之中,有一个名为虚肚的鬼王,广发邀帖,设‘人丹大宴’,阴阳两界,各路恶鬼,阴司鬼神,山野灵圣,都在其邀宴之中。”
“人丹大宴?”
不仅是林疏疏,本是对阴司不怎么有兴趣的曲轻罗,也被勾起了注意。
“据说是这虚肚鬼王得到了一个百年难遇的‘人丹’,想要与‘民’同乐。”
江舟冷笑一声:“通过骷髅会,猎捕了大量‘人丹’,要在宴中现场‘制丹’,大宴各方宾客。”
“砰!”
林疏疏手里的一个茶杯砰然破碎,化成齑粉从他指缝间簌簌滑落。
“哼!”
曲轻罗也是眼中泛起杀机。
他们自然知道江舟说的“人丹”和“制丹”是什么意思。
由不得他们不怒。
杀机稍平,曲轻罗才疑惑道:“你如何知晓?”
“此事在阴世之中,早已传遍,我有一位师兄恰好在阴世游历,是他刚刚传讯与我。”
江舟随口又将这事推到了莫须有的“师兄”身上。
其实这“人丹大宴”的消息,是柳权刚刚才能过其城隍大印与九泉号令符之间的联系告诉他的。
那个叫虚肚的鬼王所得到的“人丹”,便是他一直在寻找的李通达。
就是那位生于七月七日,死于七月七日的钟馗“应劫之身”。
李通达的魂魄和尸体,都落入了虚肚鬼王手中。
本来他就是去找李通达尸体的。
只是“丁鹏”偶然间遇上了个古怪的妖魔,发现了甘沟那家客栈的勾当,才中途耽搁。
现在看来,其实“丁鹏”遇上的那个东西,就是骷髅神。
这东西无形无质,且能预知吉凶祸福。
也难怪“丁鹏”的魔刀都拿它没办法。
却没想到,本来消失无踪了的李通达尸体,其下落却以这种方式让他知晓。
两件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变成了同一件。
“师兄?”
林疏疏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楚留香是你师兄,那位天下轰传的谪仙人是你师兄,来到阳州,我就听说好几位最近闹得惊天动地的人物,什么魔刀、琴魔的,也都是你师兄师姐。”
“我很好奇,你到底有几位师兄?”
曲轻罗冷不丁地插了一句:“还有法海。”
她一双美目中也满是好奇。
显然她心里早就存着这个疑惑。
“咳……”
江舟干咳一声:“那个……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
林疏疏一脸“你逗我?”的神色,不满道:“你开什么玩笑?”
“不是我敷衍你们,这确实是事实。”
这是我说得最真诚的一句话了。
江舟心里暗道。
他真的不知道……
反正随时要用随时就多出一个来……
“公子,梅大人又来了。”
江舟正盘算着怎么敷衍过去,纪玄过来通禀了一声。
“梅清臣?”
刚刚林疏疏来找麻烦时,梅清臣这老狐狸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时就溜了。
这会儿怎么又来了?
“呵呵呵……”
很快,梅清臣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一脸尴尬的笑容。
搓了搓手道:“大家都在呢?”
林疏疏和曲轻罗都不是什么喜欢交际的人,只是微微点头,便自顾低头喝茶。
梅清臣更显尴尬。
“梅大人,怎么又回来了?该不会是还惦记着我这杯桃花清茶吧?”
江舟打趣道。
他倒是没有怪梅清臣不讲义气的心思。
这个老狐狸眼力尖锐得很,未必能看出林疏疏是作戏,但肯定能看出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敌非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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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疏疏闹出的动静太大,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善茬,以梅清臣趋吉避害的本性,不溜才怪了。
梅清臣尴尬一笑:“江大人说笑了,可否借一步说话?”
江舟随口道:“此处都是自家人,若不是公事,但说无妨。”
梅清臣扫过林疏疏和曲轻罗,见二人神色如常。
心中不由暗叹。
这位江士史,还真是交游广阔。
九天玄母教圣女与他是几乎形影不离。
刚刚他回去之时,也立刻查探了一番。
林疏疏的身份他已经清楚。
玉剑城执尘剑主的名头,可不比九天圣女弱上多少。
当日在碧云楼中所见,纯阳宫的内定的少掌教素霓生,也与其相交莫逆。
不谈他自己,就这些关系,都足以让他横行于世了。
那些人想打他主意的人恐怕是想瞎了心了。
梅清臣暗暗摇头,面上笑道:“此事既是公,也是私,梅某是来传话的……”
第510章 戊疆? (求订阅、月票)
“朝廷降旨,问诘于你。”
梅清臣简洁地说出八个字,然后就这么看着江舟。
似乎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不过让他失望的是,他并没有从江舟脸上看到什么情绪。
就像他说的不是他,是别的无关紧要的人一样。
朝廷降旨问诘官员,其实就是在书面上骂上几句。
这种事在往常来说,可大可小。
有时就是不痛不痒的表面功夫。
但有的时候,就意味着这个人此后的仕途已经到尽头了。
扪心自问,梅清臣自己若遇上这种事,八成会终日惶惶,睡不着觉。
江舟没有什么反应,反倒是把一旁喝茶的林疏疏恼了。
“问诘?这帝芒老儿昏了头了吧?”
“江舟为他稷室做了多少事,立了多大的功劳?就为这么点鸡毛蒜皮的破事,值当他专程万里传讯来责骂?”
林疏疏冷笑道:“江舟,我看你也不是什么贪恋权势的俗人,这劳什子的官儿做得也憋屈,干脆挂了朱印,弃了这官,与我等一般,岂不逍遥自在?”
江舟在江都这些时日所做的事并不是什么密秘,刚刚大闹了监天司之事也是轰传江都。
他自然知道。
“凭白弄个劳什子的官儿缚着自个,你图什么?”
曲轻罗眉目低垂,似乎没有在意他们的谈话。
不过江舟知道她也一样是这种想法。
之前整日相处时,就问过他几次。
说起来,他们这话也不错。
以他现在的能力,离了官府也能活。
根本不必去做朝廷“鹰犬”。
但他们又哪里知道,他其实就是个孤家寡人?
初来此间时,他是为了活命,阴差阳错入了肃靖司。
现在虽然也有了安身立命的能力,但若非不得已,江舟也并不想挪屁股。
一是没必要,二来……经历了这么多,不说大稷,只说肃靖司,也已经算是他的一个归宿了吧。
他在此世就像一片无根浮萍,他需要在这里找到归属感。
而且,单枪匹马,又怎及得上背靠大树?
江舟可不认为自己编出一个方寸山来,背后就真的有一个方寸山给他依靠。
这些话自然不好和他人述说。
江舟没有接话,只是笑了笑,朝梅清远道:“只是问诘?”
林疏疏忍不住又抢话道:“……你是不是天生贱骨头?难不成你还想被问罪不成?”
江舟忍不住斜睨了他一眼:“我怎么记得你以前没有这么话痨?”
林疏疏被他堵得一滞,气得咬牙切齿,却又不好发作。
索性端起茶猛灌起来。
江舟撇了撇嘴。
有点可惜。
刚才的仇还没报呢,手有点痒,还真想和这病夫打上一架。
梅清远这才笑道:“看来江大人是早就胸有成竹了。”
他说了一句没有头脑的话。
江舟却明白,他是看出了自己大闹监天司,是另有目的。
其实除了确实出于义愤外,江舟的目的也简单。
就是想试探下朝廷,或者说是帝芒对于仙门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这段时间仙门动作频频,不久前更是逼得前朝帝陵守陵人引动天命劫运降临,大水决堤。
还在搞什么“弥轮小会”。
朝廷居然都没什么动静。
若说朝廷是个睁眼瞎,根本没有发现,江舟绝对不信。
监天司不是一个能轻易触碰的所在。
但也正因如此,才更能看出朝廷的态度。
现在也证实了他的猜想。
朝廷或者说帝稷,对仙门所作所为,定然早已心知肚明。
只是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一直坐视不管。
否则,他因为区区一点“小事”,动了监天司,还重伤值守仙司,将他扣押了起来。
等来的绝对不会是区区一纸“问诘”,至少也是丢官罢职。
甚至会是一副铁铐,将他押赴京城问罪。
现在至少可以确定,帝芒并不惧仙门,而且应该对仙门也是有所不满。
唯一令他不解的,就是帝芒到底为什么会像个昏君一样,放任各地叛乱、仙门小动作不断,搞得天下不稳,都还能不管不顾,安坐金阙?
江舟转动着念头,梅清臣见他没有什么反应,便继续道:“还有一件事,便算是江大人的私事了。”
“是冢宰来讯,托我给你带句话。”
江舟讶道:“什么话?”
梅清臣干咳了一声,学着某人的腔调道:“小子,干得好!”
旋即又堆起笑容道:“这是冢宰原话。”
江舟闻言不由一笑。
看来他这便宜老师,是苦仙门久矣。
梅清臣见状,心中是暗羡不已。
出身神秘,来头巨大,朋友多,居然还有个位居当朝太宰的老师。
只看李太宰这次专程传讯勉励,就足见对其有多看重。
心中酸溜溜地暗叹,他面上的笑容更热情了:“冢宰对江大人颇有勉励之意,除此外,冢宰还有一话托我问询。”
“冢宰说,北境战事吃紧,朝廷有意增兵驰援。”
“冢宰有意将你调任荡寇司,但我肃靖司的几位大将军都极力反对,这才作罢,磋商之下,才说是让你借调过去,随军北上驰援北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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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朝中虽有商议,但冢宰却说,要问你一问,问你可有为国戊疆之意?”
江舟闻言愣住了。
他是真没有想到会有这种事。
让他随军驰援北境?
李东阳怎么想的?
江舟问道:“朝廷已经决定增援北境了?”
北境战事瞒不过人,朝廷为北境之事,也已争执数月。
他身在官场,即便再不关心也能听到些风声。
“是,梅某听说,陛下已将是否驰援北境之事,交由冢宰决断。”
梅清臣笑道:“不出一天,冢宰便已下令,调集精兵,驰援北境。”
江舟闻言不由道:“东阳先生……在朝中可是有许多对头?”
他思来想去,也只能想到一个原由。
李东阳虽高居太宰之位,但在朝中境况未必有多好。
甚至是树敌颇多,身边无人可信,无人可用。
他做出驰援北境的决断,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也怕有人阳奉阴违,坏了大事,甚至是找不到足以依赖的人领军作战。
这才会想到拉他一个没见过几面的“弟子”去打仗。
就算他有过镇守吴郡的“战绩”,这也有点太扯蛋了吧?
纯属是狗急了跳墙……
“对了,梅大人,有些事想向你打听一二……”
江舟也不知道怎么去回答。
索性转移了话题道。
第511章 科举
梅清臣笑道:“江大人但说无妨,梅某知无不言。”
江舟道:“听闻梅大人曾于科举之时攀蟾折桂,是进士出身?”
梅清臣着实没有想到江舟会突然问起这个。
很是愣了一会儿,才略带得意又矜持的笑容,点头道:“梅某不才,于帝一百九十年得中二甲,位列百一十二名,得陛下金口御赐,进士及第。”
帝一百七十年,就是帝芒登基的第一百九十年。
现在是帝二百二十年,恰好是在三十年前。
听说帝芒是七十二岁时登基,这么说,帝芒已经二百九十二岁了?
江舟心神微分,联想到了帝芒的年纪。
二百九十二岁,对于凡人是不可能的。
即便贵为人皇,修炼人皇武道,又有天下供养,也少有能活过二百岁的。
听说先帝有武圣之力,却也是百余岁左右就薨逝。
大稷历代人皇,活得最久的,便是那位帝稷。
寿终于三百。
除了帝稷外,历代人皇,似乎连活到二百岁都少有。
这位帝芒竟能活到二百九十二岁,怕是除了帝稷之外,寿命最长的一位人皇了。
不过,三百岁,只是佛、道高人中三品的极限。
只有踏入圣境,才能打破这个寿命极限。
破入圣境,便能得千年寿元。
一品至圣寿命更是长达三千年。
贵为人皇,竟只有区区三百年。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但江舟扪心自问,这要换成了他,十有八九,会心态失衡,临死前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拉着一些人给他陪葬。
如今天下动荡,帝芒的反常,该不会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这个老人皇,其实因为寿元将尽,已经疯了,想拉着天下给他陪葬?
这个念头一生起,江舟就暗自摇头。
再怎么说,也是他姜家的天下,就算真疯了,也不至于舍得丢了。
“江大人,何故有此一问啊?”
江舟出神之中,梅清臣有点不爽地发声提醒。
本来他说完,已经摆好了姿势,静等着江舟惊叹称赞。
这可是他一生最光辉的时刻。
别看是二甲,那可是在百万举子中撕杀出来的,说是万中无一都算谦虚了。
没想到心痒难耐地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一声“佩服”,反而不知道在想什么。
“哦,”
江舟回过神来,看着他的神情暗笑,如他所愿恭维了一句:“梅大人果然是难得的俊才,看来再过不久,大儒在望了。”
梅清臣笑得两眼眯成一条线:“呵呵呵,不敢不敢。”
舒服了……
江舟又说道:“再过不久,便是秋闱之日,梅大人是科举的前辈,江某想问问,可有什么法子,能不经县、郡、州的院试,直接考解试?”
梅清臣一怔:“怎么?江大人难道想赴今年解试?”
“这是何苦?江大人得陛下亲赐同秀衣郎出身,虽不是进士,却已官至五品,即便高中一甲前三,最多也不过是封个从六品罢了。”
他以为江舟是对自己的“出身”太低不满,想要在今年的科举中搏个功名。
不止是他,一旁的林疏疏也是这么认为的。
有些不满地道:“没看出来,你这家伙还真是个官迷?”
鄙视链是无处不在的。
大稷文官看不起任何“文盲”,仙门修士也一样看不起他们这些追逐功名俗利的“鹰犬”。
江舟笑道:“我确是有心去试试,虽然我才疏学浅,但是苦读多年,也想趁此机会,试试自己的斤两。”
事实自然不是。
他只是为“钟馗”打听的。
秋闱在即,他又恰恰在这时找到了李通达的下落,这是最好的机会。
若是可以,他不想再等三年。
夜长梦多,谁知道三年之年,李通达的尸体还能不能保鲜?
不过他却不能说出来。
只好用自己做幌子。
江舟说着,又“腼腆”一笑:“不过此前的院试,却是错过了时机,若是待来年再逐一去考,未免耗时,如今秋闱将近,便想着看看有没有法子,能省了许多麻烦。”
“……”
除了曲轻罗很少见地翻了个白眼。
其他人也没什么想法。
江舟这样也是人之常情,走捷径嘛。
科举之试,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即便真的有才,从县试一步步考上来,也真未必能考过。
多少俊杰,只三道院试,便蹉跎十数年甚至大半生。
不过曲轻罗却是最了解江舟之人。
在她看来,江舟的“才华”是她生平仅见。
区区院试,又算得了什么?
倒是她这难得一见的儿女之态,让其他人一时看呆了。
梅清臣也是晃了晃神,才借着沉吟思索掩饰过来。
半晌才道:“寻常人要想不经院试,直接赴解试,是千难万难。”
“不过,若是江大人你,倒不是没有可能。”
江舟忙道:“还请指教?”
梅清臣抚须道:“本来科举为天下至公之选,人人皆应遵循成例,不过这天下事谁又说得清楚?未免野有遗贤,也非无破例之法,”
“我朝便有恩荫、举荐两法。”
“这恩荫嘛,自然是凭先代功勋荫及,或是出身名门高第,自有名额荫补,”
“至于举荐,就要有当朝三品以上大员,或是当世大儒,亲为举荐,便可免去三道院试了。”
“江大人若想赴今岁解试,何不求一求东阳先生?”
梅清臣说着,一瞬不瞬地盯着江舟看。
无论是恩荫,还是举荐,那都不是那么轻易的。
不是至亲之人,也无法恩荫。
而举荐之法,也是要冒着不小的风险。
首先是于名望有损,其次这被举荐之人若出了半点差错,连带举荐他的人都是要受到波及的。
若是江舟真的去求李东阳,而李东阳也肯为他破这个例,便证明江舟在这位当朝太宰心里,那绝对是亲儿子一般的待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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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
江舟接下来却没有什么表示,也没有说会不会去求李东阳。
但他心中算是有个底了。
他认识的大儒虽然不多,但以他如今的身份,找一两个肯为他举荐的,应该不算难吧?
“多谢梅大人相告,那个……这前那桩掠童案,除却监天司外,江都阴司恐怕也有牵扯,江某还要赶去查探,就不送梅大人了。”
“??”
梅清臣一脸懵。
你怎么过河拆桥呢?还拆得这么快?
话才说完就赶人,用完了就扔,那还罢了。
你能不能别吓本官!
江都阴司!?
随江舟上不浊峰的那些巡妖卫早就押着丹华真君回肃靖司,还引起不小的动静。
梅清臣对不浊峰上发生的事自然早已了解。
知道江舟说过这句话。
不过……
你还真要去?!
那不是场面话么!
第512章 关门阻路
南、阳两州阴世交界之处,一座鬼关耸立。
两个身着大红官衣的城隍一上一下,峙立相视。
鬼关城头处,是江都城隍。
下方一片灰惨惨雾气绵延百里,点点惨绿鬼火于其中闪烁不定。
为首便是南州城隍柳权。
他得江舟之令,率领麾下十万鬼兵,本欲长驱直入阳州阴世地界。
却不想那江都城隍竟紧闭关门,任由他苦劝喝骂,就是不肯开关放他过去。
“老儿,你可要想清楚,今日阻我,会是什么后果?”
江都城隍面目冷淡,闻言双眼眯起:“柳老儿,我看要想清楚的是你。”
“各地城隍,皆有职司辖地,无上敕不得越雷池一步,你带着这么多人,到我鬼门关下,莫非是想叩关不成?,你怕不是失心疯了?”
柳权气得胡子上卷,抬着盯着江都城隍,目泛寒光:“老儿,本神上次跟你说的话,你是聋了听不见?还是老糊涂了记不住好言?”
“你知不知道你在与何人作对?”
江都城隍目光微微闪动,似有犹豫之色。
他自然记得,之前柳权已经和他提过几次。
这个柳权,以前不过是一个偏远州界的城隍罢了,虽然位业与他相当,实质却是天差地远。
二人这间虽有交情,却是以他为尊。
柳权这老儿在他面前可从来没敢大声说过话。
如今不仅说话底气粗得很,竟还敢接二连三地率领鬼兵来叩关。
更令他心惊的是,南州城隍司近来的发展速度,简直可以说是膨胀。
十万阴兵,就算是他江都城隍司,也很难凑得出来。
这柳老儿竟轻而易举就能拉出来。
而且看这股气息,还不是简单的阴兵。
如此强盛之兵,祂也只在阴世寥寥几个大鬼王麾下见过几分。
但与眼前阴兵相比,却是凶煞有余,神威难及。
放到人间,那就是朝廷正规军与民间乌合之众的差别。
这一切的变化,似乎都跟柳权嘴里时常挂着的“少师”有关。
有关柳权嘴里的这位“少师”,祂虽听在耳中,心中却仍是存疑。
因为柳权说的太过耸人听闻,令人难以置信。
这天地间除了人皇能敕封神灵,还有谁有这本事?
不,这已经不是本不本事了。
这是天地所赋予的权柄。
是人道与天地的感应,是大势所向。
本非人力可及。
江都城隍相信那位“少师”应当是大有来头的,否则也不可能让柳权甘为其驱使。
但对于柳权所说的一些夸张、耸人听闻之事,祂更倾向于,柳权是在替其主子张目吹嘘罢了。
之前几次,看在往日的交情上,对于一些无伤大雅之事,祂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给些方便也就算了。
这一次柳权却是有点蹬鼻子上眼,竟率领十万阴兵,想要长驱直入,犯祂地界。
未免太不把祂放在眼中。
大话说多了,还当真了。
真以为自己靠上了个什么能口含天命,敕封诸神的“少师”,就变成了神上神了?
除了不满柳权鬼迷心窍,擅自领兵犯境外,江都城隍还大概知道些柳权此次突然领兵而来的因由。
上次柳权苦劝祂投效那位“少师”,祂只觉荒唐,念在多年交情,婉言相拒。
但也因此而留意上了柳权所说的那位“少师”。
知道其在阳间江都为官。
近日来,闹出了不少动静,颇有名声。
也更让江都城隍暗自摇头。
如此跳脱轻浮,锋芒毕露,如何是成大事之相?
对于柳权所言,就更觉荒唐了。
这次柳权来势汹汹,怕是因为“人丹宴”之事。
小事可以方便,此“人丹宴”却牵扯太大,闹将起来,对祂也是影响极大,是断不容其胡闹的。
江都城隍心中念头电转,面上冷淡淡道:“柳公,你如今已是鬼迷心窍,本府劝你就此返回,否则犯了阴司律令,招来患端,可别怪本府没有提醒你。”
柳权闻言神色一滞,旋即面色变得通红。
祂盯着江都城隍,目中透出几分复杂。
既有愤怒,也有可惜可惜。
“果然不愧是大州府尊,看来以往相交,还是府尊大人对老夫折节下交了,老夫甚感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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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都城隍神色未变:“多说无益,本府言尽于此,听与不听皆在柳公,但这关门本府是万万开不得。”
柳权眼中神色变幻,念及往日情分,最终还是化作一声长叹出口:“但愿你日后莫要后悔。”
江都城隍淡淡道:“不劳柳公挂心。”
情分是情分,但这柳老儿若真是执迷不悟,祂也不愿与其过多牵扯,徒惹祸患。
“哼,退!”
柳权冷哼一声,下令阴兵退去。
……
唉……
江舟心中暗叹一声。
得柳权来讯,知晓其被江都城隍挡在关门外,虽有些可惜,却也不是很意外。
阳州阴司知道骷髅会,却隐瞒不报,若说其中没有鬼根本不可能。
就是不知道江都阴司在其中牵扯了多少?多深?
江都城隍究竟有没有陷在里面?
本想调八鬼将领麾下阴兵,直接大军压境,兵锋横扫。
江都城隍不配合,却是不能了。
除非要与阳州阴司开战。
阳州地界,可不是柳老儿那小猫三两只的破地儿可比。
甚至没遇上他,柳老儿还被人关在自己的大印里。
罢了,麻烦就麻烦些,只有亲自走一趟了。
江舟暂息心中念头,抬起头。
眼前却是龙虎道少君,李伯阳。
正与林疏疏大眼瞪小眼。
不过李伯阳是一脸温和笑容,林疏疏却是一脸寒霜,似乎与李伯阳有着什么过节。
阴阳两隔,生人是进不得阴世的。
即使江舟用九泉号令符,强行打开鬼门,血肉之身,也无法踏入其中。
世间只有三种方法,能让活人出入幽冥。
一是横穿阴阳界线,山界之中的冤孽林。
不过从没有听说有人成功过。
二是道家阴神,三便是佛门金身。
除此之外,即使是人皇也无法身入幽冥。
这也是人皇对阴司神灵只有敕封之权,而无直接插手阴司冥事的最根本原因。
不过也是巧了,无论是道家阴神,还是佛门金身,江舟都早已修成。
不过阴神已经化成“李白”,有了血肉之身,即便还是阴神之身,“谪仙人”的身份也太敏感,不适合。
只有他自己下去了。
眼前的李伯阳却不是他去找来的,梅清臣知道他要入阴司找城隍麻烦不是开玩笑后,就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去,像是躲屎一样......
然后李伯阳就自己忽然找上门来。
“前番我教逆徒白石道人为人驱使,冒犯江兄弟之事,适才所言,便是其中来龙去脉。”
李伯阳无视林疏疏的犀利眼神,对江舟歉意道:“虽是受人蒙蔽,但也终究是为祸甚烈,白石虽已被我亲手清理门户,但其所我吃过之孽却仍须弥补。”
李伯阳拿出一张符,还有一张帖子道:“听闻江兄弟欲入阴司,问罪城隍,伯阳别无他物,此为通幽符,可助江兄弟出入幽冥。”
“还有此帖……”
第513章 入幽冥 (求订阅、月票)
“阴世近来风波不靖,皆因虚肚鬼王,广邀各方妖鬼邪魔,大办‘人丹大宴’,这张帖子,便是伯阳托阴世中的几位故‘人’所得。”
李伯阳温声道:“虚肚鬼王,本乃我龙虎道教下一只护法阴鬼,得我龙虎道益处极多,但这孽障不思回报,反倒行逆施,行此恶毒邪事,伯阳本该亲下阴世,清理门户,”
他微微叹气:“不过,阴阳两隔,各有其律,伯阳虽有法子出入幽冥,却颇有些不便之处,故厚颜来请托江兄,诛杀那逆鬼虚肚,助我龙虎道清理门户,无论成与不成,伯阳皆感念江兄弟恩德,他日定有所报。”
林疏疏冷笑道:“呵,原来是你们龙虎道造的孽,自己不去收拾残局,却想来借刀杀人,打的真是好算盘。”
李伯阳笑而不语。
江舟也没有理会。
以林疏疏的性子,若真是龙虎道造的孽,他可不会这么客气,早就动手了。
适才李伯阳来时,就已经将背后的一些曲折说了出来。
上次白石道人受虞简撺掇,借出九老天师令符,被李伯阳当声清理门户。
其后李伯阳追查白石道人,才发现其与虞简的勾当并不只是这一件而已。
白石道人与丹华真君同为江都监天司两大值守仙师之一,时间可不比丹华真君短多少。
其在任期间,虞简常常与其来往,时不时给一些好处,其早已经与虞简熟识。
受虞简撺掇,着实做了不少事情。
这些事情是好是坏且不说,但虞简借着与白石道人愈渐熟识的关系,渐渐与阴世建立起往来。
尤其是那位虚肚鬼王。
便是经由白石道人,虞简才得以搭上关系。
虞简靠着与虚肚鬼王的关系,着实做了不少孽。
不过在李伯阳口中,白石道人只是为为糊涂,受人蒙骗,并不知虞简借着他的关系,竟暗中与鬼王来往密切,多有见不得人的勾当。
故此,才有李伯阳的此次登门。
不过,李伯阳虽然说是要请他代为清理门户,江舟却明白,这李伯阳恐怕早就已经清楚一切。
毕竟他要去阴司之事以及事情原由,早就为人所知。
李伯阳此来,白石道人只不过是一个顺带的借口,真实目的怕是想卖他一个人情。
他的身份敏感,确实是不方便动作,尤其是进入阴世。
龙虎道本就极擅阴法,在阴世有着极大的势力。
但也正因此,极受人忌惮,尤其是朝廷。
他这个龙虎少君若亲入阴司,不知道会惹出多大风波。
不过,以龙虎道在阴间的势力,李伯阳想要对会一个鬼王,可能不过是一道符敕的事,也不必亲入阴司。
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
江舟现在也确实需要他卖的这个人情。
本来若柳权与八鬼将麾下阴兵能进入阳州地界,事情倒简单了,直接打就是。
现在江都城隍不给面子,他也并不想把事情搞太大。
有李伯阳为他铺路,再好不过。
李伯阳这次带来的消息,也让他看到了背后更多的东西。
虚肚鬼王与骷髅会关系密切,而虞简借着白石道人,又与虚肚鬼王多有往来勾当。
那么,虞简,又与骷髅会有没有关系?
或者要……骷髅会背后,其实根本就是虞简?
确切地说,是虞国公。
毕竟虞简这个纨绔子,狠劲是有了,脑子却没多少。
以他的本事,还铺不开这么大的摊子。
而且长期以来,几乎是密不透风,不露一丝痕迹。
若非“丁鹏”无意间遇上骷髅神这么奇异的妖魔,江舟也掀不出这些龌龊来。
就是不知道,若骷髅会背后真是虞国公,他是单纯为了敛财,还是对阴间有所图谋,借着“人丹贸易”,在阴间大肆发展势力?
江舟盯着李伯阳看,李伯阳也微笑坦荡回望。
过了一会儿,江舟才笑道:“好,除非我死,否则虚肚鬼王我杀定了,今日之情,江某记住了。”
当然,前提是事实真如其所说,只是白石道人一人所为,与龙虎道全无干系。
李伯阳坦诚一笑,摇头强调道:“是龙虎道受江兄弟恩情。”
林疏疏看着两人作派,有些不脚腻味地冷笑:“真是虚伪。”
……
阴间,江都城隍殿。
“府尊,有人以龙虎符敕,打开鬼门,进入阴世。”
一个鬼差匆匆闯了进来,朝江都城隍回报。
江都城隍眉头微皱。
“龙虎符敕?”
“是龙虎道哪位真人?”
话问出口,他就寻思起来。
柳权才刚刚率兵退去,又来了个龙虎道人。
如此巧合,他不得不寻思一两者间有没有关系。
难道也是为了“人丹宴”?
若是龙虎道也是为人丹宴而来,阴间恐怕真不得安宁了……
正自以为八九不离十,却听鬼差道:“并非是龙虎道人,有两人进入阴世,其中一人,是佛门金身尊者。”
“什么?”
江都城隍一愣。
鬼差能知晓是佛门金身尊者,倒不足奇。
能出入阴间,不是道门阴神,就是佛门金身。
阴神与阴魂相类,不好分辨。
但佛门金身,其实还是活人肉身,而且血气强大,往往还伴随有功德金光。
这种存在进入阴司,无异于大日坠入深渊,黑夜之中升起一轮明月。
但佛门尊者,用龙虎符敕?
这是什么操作?
龙虎道与天下佛门虽没听说过有什么过节,甚至关系还不错。
但这属于道统法脉之争,佛金身尊者,却用的“外道”之法,你天下人怎么想?
鬼差露出凶恶之状:“府尊,要不要去将那两人锁来?”
江都城隍微微沉吟才道:“不必理会,只当不见。”
鬼差似乎有点失望的样子,却不敢说什么,正要退去,又听江都城隍道:“慢着,派些形踪隐秘的,暗中尾随查探,看看他们要做什么便是,记住,无论他们干什么,只要不犯我阴司,便万万不可出手。”
“是!”
鬼差离去,江都城隍才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个虚肚鬼王,真是越来越不消停了。
因为这“人丹大宴”,可没少给祂找麻烦。
……
阴间之地,天无日,地无光,四处都是灰蒙蒙一片。
幽幽暗暗,混混沌沌。
一道剑光,骤然刺破混沌。
照亮方圆百丈之地。
江舟有些讶异地看向林疏疏:“没想到你也是出身道门,我还以为你们玉剑城属于剑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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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印象里,林疏疏应该是小说里那种修一身剑气、一枚剑丹的剑修,更贴近武道才对。
却没想到他竟然已经修成阴神。
“剑修?那是什么?”
林疏疏倒更加诧异:“这世间道路,不外乎是熬气血、修阴神、炼金身,我玉剑城纳百家之长,自有法脉,可不是什么道门。”
好吧,又被小说骗了。
江舟也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放在心上。
“你真不与我一道去?”
本以为林疏疏会死皮赖脸跟着他,但一入阴司,便说要分头行动。
“本公子可做不来你那副虚伪嘴脸,不耐烦随你去应付那些妖魔鬼怪,”
林疏疏虚空飘着,像是坐着一张看不见的大椅,撇嘴道:“虚肚鬼王交给你了,这个东西虽然本事稀疏,但麾下着实有不少鬼卒阴兵,本公子去刺杀它座下几个鬼将,以免这鬼东西调集大军,你多二人都得不了好。”
江舟闻言,倒也觉得是这理。
柳权被阻在阳州界外,他们最需要防备的不是哪一个人,反而是虚肚鬼王麾下的大军。
“既然如此,你我暂且分别。”
第514章 小妖怪 (求订阅、月票)
林疏疏十分果断,性子既直也急,话一说完,便加御剑光遁入幽暗迷蒙之中,瞬间不见踪影。
失了他的剑光,四周并未重归幽黯,反而更加明亮耀眼。
江舟周身散发着一层凝如实质的金光,整个人就如同一尊黄金所铸的人一般。
在这幽冥之中,就像一盏明灯,在向四面八方不知隐藏于何处的恶鬼阴魂们指引着方向:这里有美味!
这才是林疏疏要放出剑光的原由。
不是要照明,是遮掩他这个大灯泡。
江舟也有些无奈,他的金身到了幽冥阴世中,便自发地显了出来,根本不由他自主。
而且身处幽冥,他有种置身浑浊的泥潭的感觉。
五感都有种恶心的反应。
举手投足间,又浑身都有着一种束缚感。
反观以阴神入幽冥的林疏疏却没有这种感觉。
江舟怀疑林疏疏这么急着与他分开,就是嫌弃他这个大灯泡太扎眼了……
这可怎么办?
顶着这身金光,也太不方便了。
江舟心念一起,太乙五烟罗便自五窍喷出。
在衣物之下,贴着周身皮肉蒙上了一层薄薄的五色云烟。
如若实质的金光顿时敛去。
江舟心中顿时一松。
还好,管用。
不过,他似乎做得晚了些。
心头才松,江舟心中警兆忽生。
看来是藏得晚了些。
他的金身虽然显眼,但同时也是佛门尊者的象征,对于恶鬼来说,既是无上的美味,更意味着巨大的恐怖。
既诱人,却又不能招惹。
明明知道,却仍敢来招惹他的,不是死时脑子腐烂了,就是实力恐怖的恶鬼。
而眼前他面临的,显然是后者。
他心中虽有警兆大生,却察觉不到那东西的存在就是个明证。
他的灵瞳与心眼虽说并非无物不可窥破,甚至灵瞳还经常掉链子,但以他现在的修为,能让他连存在都无法察觉的东西,至少也是鬼王一级了。
而且还不是他手下那八个鬼将,只是靠着九泉号令印敕封撑起来的虚有其表的鬼王。
而是相当于入圣的鬼王,一点水份都不掺的。
江舟倒没有多少惧怕,反而有点纳闷。
鬼王这东西,在幽冥阴间是大白菜吗?
刚进来就被他踩着一颗。
吐槽之间,暗自提防。
却只觉一股阴风,吹着他的后背、脖子。
阴冷,又瘆人,一阵阵的。
并非实质的风,而是一种生自内心的虚寒之感。
就像以前他自己一个人看恐怖片时,每当“鬼”要出来时,被刻意营造出的一连串恐怖氛围,而刺激得后背发寒,皮毛倒竖。
不过那时候是因心中恐惧而生,这时候却是如同一种实质存在,如影随形。
即使心中无惧,它也一样存在。
这种阴冷,越来越重。
没过多久,江舟渐渐有被包围的感觉。
在他心眼全开之下,也渐渐察觉到了那东西的存在。
这玩意儿……在他身上!
“小心!那是阴魔!沾不得!”
远远传来一个声音。
令江舟即将要扔出来的法华金光轮又收了回去。
只见一道白色的剑光,破空而至。
剑光竟是径直向他刺来。
江舟却没有躲。
不过是眨眼间,剑光已自他的脖颈间疾掠而过。
就像要把他抹了脖一样。
江舟只觉脖颈间一股刺肤生疼的森冷一掠而过,便觉先前那种缠绕在脖间的阴冷、瘆人淡去了许多。
就在刚才剑光掠过的一瞬,他已经看到那剑光之中,是一把雪白的宝剑。
剑刃光可鉴人,他从上面看到了自己。
还有几道人形黑影,正张开手脚,像是八爪鱼一样,从身前、背后紧缠绕着自己。
在刚刚那短短的时间,他身上竟然就“长”出了这么几个东西。
虽然是早有所觉,也有着依仗,江舟还是头皮发麻,寒毛直竖。
太恶心了!
那把雪白的宝剑,掠过他颈间时,正好将其中一道正抱着他脖子要啃的黑影的“头”给削了下来。
只是呼吸间,雪白的宝剑又倒飞而回。
江舟又从剑丸上的映照看到了那黑影的头重新长了出头。
锲而不舍地又要下口开啃。
瞬间又被白色宝剑给削了去。
深感恶心的江舟可不想等着这剑来救他,没被啃死也被恶心死。
默念火罩摄邪咒,一层火光瞬间包裹住身上那些黑影。
本是无形无质的东西,在火光中显露出了一层淡淡人形影子。
江舟周身如同燃起熊熊烈焰一般。
片刻间,那几道黑影在烈焰中烟消无踪。
“姐姐,这小妖怪竟然是个道士?”
一个清脆如铃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话音中不掩诧异。
下一刻,江舟便见一白一紫两道剑光穿空飞来,落在他眼前,现出一白一紫两个人。
一人一身淡紫衣裙,模样俏丽,眉头眼角略微上挑,娇俏中带着几分英气。
另一人一身素白,点尘不染,相貌更是清丽无比。
恍惚间,竟让江舟有几分看到曲轻罗的感觉。
嗯,漂亮是漂亮,但比曲傻子还差了点。
方才那柄雪白宝剑当空倒旋而来,落入白衣女子手中,竟被她张口一吞而入。
嘶……
江舟莫名地暗吸一口冷气。
“多谢两位姑娘搭救。”
虽然江舟其实并不需要她们出手相助,但别人帮他,也是事实。
“小妖怪,你好大的胆子,这点修为也敢在阴间独自行走?不怕被鬼啃得尸骨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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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表面都是二十不到的少女模样。
紫衣模样娇俏,说话也口无遮拦。
“小、小妖……怪?”
江舟嘴角有些抽搐。
他以太乙五烟罗遮掩自身气息,对方标察觉不出来,以为他修为浅薄,道行低微,也在情理之中。
可你哪只眼睛看本大人我长得像妖怪了?
“呃……姑、姑娘怎知我是妖怪?”
“怎么?你不是妖怪难道还是大活人啊?”
紫衣少女噗嗤一笑,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样。
“紫芝,不得无礼。”
白衣女子看出江舟的疑惑,笑道:“虚肚鬼王广发邀帖,请各方精怪妖魔赴宴,现如今,这阴世中来了不少妖精,生人也有些,但……”
她笑了笑,没有说下去。
但江舟已经听明白。
而且从她的笑容中,他也看到和紫衣少女一样的不以为意。
现在在阴世里,有不少活物。
但这些活物多是妖怪,至于生人……那都是大能,否则也下不来幽冥。
他嘛……做大能还不够格……
不是妖怪是什么?
“……”
您真是个大聪明!
江舟想对这两个“少女”竖个大拇哥。
不过今天注定意外不断。
这会儿,江舟又听到了一阵轰隆隆的莫名响声。
却见白、紫两女神色剧变,不复方才的笑颜。
第515章 黑山老妖和白蛇? (求订阅、月票)
“姐姐,是它……它追来了!”
方才还在嘲笑江舟的紫衣少女,此时俏丽的脸庞上尽是恐惧。
白衣女子本就白皙的面庞变得更加煞白,眼中难掩惊惧。
却仍强自镇定地安慰道:“莫怕,咱们姐妹同心,这老鬼未必奈何得了咱们。”
“那个……两位姑娘,可是有什么人要为难二位姑娘?”
江舟在一旁出声道:“刚才承蒙二位出手相助,若需要在下帮忙,定不推脱。”
“就你,还帮忙?”
紫衣少女发出笑声,却有些苦涩。
“小妖怪,你快逃吧,能逃得了一命,都算你运气。”
白衣女子也头歉然道:“小……兄弟,这一次,怕是我们姐妹二人连累你了,你快跑吧,我与紫芝在此,或能与它周旋片刻,让你逃离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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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白姑娘,到底是什么东西?”
江舟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反正两人一白一紫,既然紫衣的叫紫芝,那她一身白衣,姓白也没毛病吧?
他虽然没有第一时间看破刚刚那个阴魔,但阴间那么大,也那么一些奇怪的东西也不奇怪。
眼前这一白一紫二女,却不属于“奇怪”的范畴。
在他的灵瞳和心眼之中,已经看破这两个女的并不是人,而是妖。
明明自己是妖,还叫他小妖怪?
可惜不是一白一青,要不然江舟就要以为自己又又穿越了。
“哎呀!你怎么这么多废话,还不跑,想死吗!”
紫衣少女不耐烦地叱道。
“嘎嘎嘎嘎……”
“死到临头了,你们还有闲情管他人死活?”
便在此时,一阵怪笑,伴随着一阵轻隆隆巨响传来。
那巨响声由远及近,十分迅速。
在白、紫二女惊恐的眼神中,前方不远的地面,突然轰然一声爆碎崩塌。
无数的土石却没有随之下陷,反而是纷纷向上倒飞。
一颗颗巨大的灰暗冥土冥石,嗖嗖飞起,朝着固定的方向聚拢。
变形金刚啊……
江舟看着这些土石聚拢,像是在搭建某种东西一样,竟很快地就显出一个巨大的轮廓。
头顶蒙蒙的灰暗中,突然有两团暗红色光从天而降。
落在那个巨大的土石轮廓之上。
黑、黑山老妖?!
江舟两眼圆睁。
看着眼前出现的由土石搭建而成的一座巨大房屋。
那两团暗红色的光正是两盏绽放着幽暗红光的灯笼,此时悬挂在石屋两边翘起的尖尖檐角上,如同两只放光的眼睛。
中间有一个黑幽幽的门没事,像是大张的嘴。
这玩意儿,还真就有点像一部老电影里的黑山老妖。
轰隆隆的闷响从黑幽幽的门洞中传出。
“白蟒妖,紫芝妖,你们倒是能跑,让老祖我好找啊,嘎嘎嘎嘎……”
白蟒妖,紫芝妖?
江舟怪异的目光扫过二女,尤其是白衣女子。
还真是只蛇妖?
怎么少了只青蛇,变成芝草了?
白蛇不是盗芝草的吗?身边是青蛇不是常识吗?
江舟看着眼前有些莫名的巧合,心中满是古怪地吐起槽来。
白蛇身边不是青蛇,是芝草。
黑山老妖追的不是小倩,而是白蛇……
黑山老妖和白蛇……
嘶~
江舟长吸一口冷气。
只可惜,没有人懂他的“幽默”……
一身白衣的白蟒妖深吸一口气,像是提起了一口胆气,质问道:“黑坟老怪,我们姐妹自问不曾得罪你,你为何苦苦相逼?”
不是黑山啊……
原来这石屋是一座坟墓成精。
江舟一听,便猜出了这玩意儿的原形。
石屋发出轰隆震耳的声音:“嘎嘎嘎嘎,白蟒,紫芝,你们二人这身精气血肉,与其便宜了那虚肚老鬼,不如一起嫁予老祖我,与老祖同赴黄泉,助老祖成就大道,岂不快哉?”
“放屁!”
紫芝妖虽然惧怕,但听到此言,还是如炮仗一般,一点就着,大骂道:“就凭你这不人不鬼的丑八怪,也敢觊觎我们姐妹?”
“本姑娘宁愿把这身五百年道行喂了白骨老佛,也好过便宜了你这丑八怪!”
正在一旁吃瓜,暗自吐槽的江舟,听到紫芝妖话语中的那个名字,顿时心中一凛。
盯着紫衣少女,目中有精光一闪而过。
“嘎嘎嘎嘎!”
黑坟老怪发出震耳的怪笑:“反正你迟早是老祖的人,老祖我不与你计较。”
“原来你二人早就知道那虚肚老鬼不怀好意,弄出个什么人丹大宴的由头,其实就是想把人都骗去,做它的药引,炼制真正的人丹大药,献给白骨老佛邀宠。”
“既然如此,你们还上赶着去送死吗?”
紫衣少女见老怪久未发作,似乎好说话得很,胆气也回复了几分,冷哼道:“哼,丑八怪,你管得着吗?”
黑坟老怪怪笑道:“嘎嘎嘎,老祖我怎么听说,你们二人是刚刚从虚肚老鬼那里出来,盗走了它那宝贝人丹的精魂?如今虚肚鬼王正四处追杀你二人,若没有老祖我出手相助,你们姐妹是逃不出这虚肚鬼域的。”
“你、你怎么知道……”
“紫芝!”
紫衣少女被老怪的话一惊,就脱口而口。
白衣女子虽出言打断,却已经迟了。
紫衣少女也回过神来,脸色顿时一白。
“嘎嘎嘎嘎!”
黑坟老怪震声大笑,满是得意和欢喜。
“交出来吧!老祖我念在你二人立此大功的份上,会让你们死之前享尽极乐!”
白、紫二人脸色苍白,神情惊惧。
“姐、姐姐,要不然……给它吧……”
紫衣少女咬着牙,惊惧地道。
白衣女子虽然面色苍白,却是坚定地摇摇头:“紫芝,恩公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让他魂飞魄散,你先走吧,我来挡它一阵。”
“姐姐!”
紫衣少女神色一急:“他一个书呆子,还是个死书呆子!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哪有什么本事救你?要说救命还是你救的他,你不欠他的!”
白衣女子只是摇头:“不管有意无意,我因他而得活是事实。”
“嘎嘎……”
“好一条情深意重的蟒妖,老祖我是更喜欢你了……”
“既然如此,老祖我便亲自动手来取吧……”
“丑八怪!”
紫衣少女怒骂一声,手一翻,掣出一把紫色宝剑。
“姐姐,我们姐妹同生共死,既然你要留下,我也不走了,咱们跟它拼了!”
第516章 南海渏冥金 (求订阅、月票)
“嘎嘎嘎……不自量力!”
漆黑的石屋一阵颤动,无数土石簌簌抖落。
两只暗红的灯笼摇晃不止,散发出幽暗腥红的诡异光芒。
紫白二妖也不多言。
驾驭紫白两道剑光腾空而起。
如同两道匹练,缭绕黑坟之周,于灰蒙蒙幽冥之间纵横来去。
三者间虽看似毫无触碰,但黑坟每一次颤动,两道剑光每一次转向,都伴随着一阵阵恐怖的气浪狂涌。
方圆数里之内,一阵地动山摇。
双方厮杀之中,已经顾不上理会江舟。
或许,是根本没将他看在眼中,早已经遗忘。
江舟也乐得如此。
念着紫白二妖刚才出声提醒,县志出手相助的情分,他也没有趁机离开。
而且,刚才听到的“白骨老佛”四个字,让他也不想走。
江舟趁着双方厮杀,偷偷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
这黑坟老怪道行不浅,修为更是极其高深。
必是个积年的老鬼。
不过却也未入圣境。
江舟虽不敢说圣境之下无敌,但未入圣境,即便能威胁到他,却还不足以让他畏惧。
至少眼前的黑坟老怪他自信还是能对付得了的。
只不过这幽冥之地本来诡异得紧。
这里的东西也是一样。
刚才随意碰到的“阴魔”并非他猜测的所谓“大能”,不过是一个中三品的邪魔罢了,却能不知不觉缠到他身上。
谁知这老怪又会有什么诡异手段?
不如趁二妖落败前先看个虚实。
……
江舟躲在一旁吃瓜时。
江都城隍阴司。
一个鬼差正领着一个容貌三十上下的男子,走进城隍殿。
“小子虞克,拜见施府公。”
此人竟是生人魂灵出窍,入的阴司。
二品都城隍,位比亲王。
三品郡城隍,位比公侯。
阴司中人,都以府尊二字敬称江都城隍。
只有生人,才会以人间尊爵相称。
江都城隍施公绪高坐大殿之上,看着来人,喜怒不显于色。
但祂心中实是不愿见此人。
此人在虞国公五个嫡子中行三,除却其嫡子地位,也颇受虞国公器重。
突然登门,绝不会是无缘无故。
“虞三公子,大驾我城隍殿,可是虞国公有何嘱咐?”
祂半阴半阳地说了一句,又略含警告道:“生人入阴司,可是干犯阴律的。”
“呵呵。”
那虞克对施公绪的暗讽如若未觉,轻声一笑:“施府公言重了。”
“家父对尊府公一向多有敬重之意,怎敢言‘嘱咐二字’?”
“只是此番虞克受虚肚鬼王之邀,前来赴宴,家父得知,特意嘱咐小子定要前来拜访府公,这是家父准备的拜礼,还请府公笑纳。”
殿上两边站立着一个个恶形恶相,各自做着种种怪异动作、神态的恶鬼。
或嬉笑,或怒状,或吐舌,或呲牙。
虞克手里捧出一只老槐木盒子。
阳间有不少能为魂体所依的事物,这老槐森便是其中之一。
虞克阴魂要挟带阳间之物入阴世,也只有用此等事物盛放方可。
这些小鬼显然也见过经历过不少此类事。
一见老槐木盒子,便有一恶鬼翻着跟斗跳了出来。
从其手中抢过盒子,嬉笑着,满含贪婪和不舍,奉到了施公绪手上。
施公绪状似淡然,不屑一顾。
手里却已经打开了老槐木盒子。
却见盒中是一块巴掌大小,如同琉璃一般通透,如海水一般湛蓝深沉的块状物。
看似平平无奇,施公绪却双眼环瞪,脱口惊呼:“南海渏冥金!”
饶是祂见多识广,目中也难掩一丝贪婪垂涎。
南海渏冥金,相传乃是出自南海海眼的一种天生异铁。
数量极少。
只有南海之上的厌火国有所产出。
当今人皇登基之时,厌火国曾来使朝贺,进贡诸般奇珍之中,便有此物。
也是自那时起,此宝才于稷土流传。
却珍贵之极。
指甲盖儿一点大小的南海渏冥金,便价值巨万金。
眼前这么大一块,价值怕是超过了百万金!
别以为鬼神不爱财。
否则也不会有“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
施公绪明知虞克给自己送了如此重的礼,必然是有所求。
而且所求非小。
但祂实在是抵受不住这等诱惑。
强自抑制着对渏冥金的垂涎,之前喜怒不显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三公子这是何意?”
虞克躬身一礼道:“小子知道府公廉洁奉公,并无他意,确实只是顺便代家父问候府公罢了。”
“哦?是吗?如此……虞国公盛情,本府就记下了,只是此物……”
施公绪目光微微闪烁。
心中挣扎起来。
没有要求,就是最大的要求。
如此重礼,岂能轻下?
祂有心退回,却又着实不舍。
虞克目光扫过,微微一笑,忽然轻拍额头道:“呀,看我这脑子。”
“小子此来,除了家父叮嘱,要拜见府公外,还听闻了一件奇事。”
施公绪心中一动,说道:“是何奇事?”
虞克笑道:“是这样的,小子来时,听说监天司的两位值守仙师,白石真人与丹华真君都栽了。”
“嗯?”
施公绪神色微怔。
城隍本就有纠察阴阳两界之职。
而且这两人死的死,入狱的入狱,还都和柳权口中那位少师有关。
祂怎能不知?
只是虞克突然说这事是什么意思?
不由试探道:“此事奇在何处?”
却听虞克叹道:“说起来,这两位一死一入狱,却都是栽在同一个小辈手中。”
“白石真人与丹华真君,都是名教大宗的有道真修,却落得如此下场,实在可叹。”
虞克状似无意地道:“听说,那小辈不知道说了什么花言巧语,哄得那龙虎少君亲手杀了白石真人,之后又仗着肃靖司的势,将丹华真君锁了。”
“听说,此人在锁拿丹华真君后,竟又扬言,要亲自入阴司捉拿府公问罪,世间竟有如此跋扈胆大之人,府公以为奇不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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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公绪神色微沉,目光扫过殿下众鬼神,令一众鬼神瑟瑟发抖。
此事祂倒还未听说。
定是这些小鬼怕惹怒了祂,受到牵怒,故意瞒下了。
“三公子之意,本府明白了……”
第517章 路过的大德 (求订阅、月票)
欺上瞒下,本是阴司常态。
大事这些小鬼没胆子欺瞒,在小事上却时有添油加醋、或是避重就轻之事。
鬼性如此,不仅是施公绪,其余城隍阴神也对此无可奈何。
当着外人的面,祂也不好发作。
“三公子之意,本府明白了……”
施公绪缓缓道。
虞克虽只是风马牛不相及地提了一嘴。
但稍作联想,施公绪便明白了。
虞国公幼子被那所谓的“少师”斩杀,并非秘密,
连阴间都有流传。
虞克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提及一个杀北仇人?
而且还如此云淡风轻?
加上这般重礼,又提及此人近期会亲入阴世。
施公绪哪里还不知对方是要以一方南海渏冥金的代价,让祂出手对付此人。
不仅是对付,恐怕是要此人有来无回,永远留在阴世。
否则何需这般重礼?
若是一般人,不说有一方渏冥金。
即便是看在虞国公的面子上,施公绪也就随口吩咐下去了。
只是此人与柳权的关系却令祂忌惮。
祂虽对柳权所说之言心中不以为意,但此人来历背景却颇为不凡。
尤其是当初那如惊雷一现的“天威”,不知道吓住了天下多少真圣灵神。
施公绪看不上的是柳权口中的“少师”,而非此人背后的势力。
为了一方渏冥金,可万万不值当得罪如此存在。
一念及此,施公绪便要忍着心痛和不舍,开口退回宝物。
虞克却像是看出了祂的决定一般,抢先一步道:“府公,此人狂悖,行事肆无忌惮,若真来了阴司,恐怕会冲撞府公。”
“府公虽是不惧此人,但以府公身份,若与此等小人计较,怕是平白堕了身份,”
“家父与虚肚鬼王有几分交情,若府公不弃,小子愿前往说服虚肚鬼王,令其出面,为府公挡下这恼人的麻烦,府公只需安坐城隍殿便是。”
原来如此……
施公绪闻言,顿时明白对方打算。
虚肚鬼王这“人丹大宴”,祂自是清楚。
不仅清楚,还隐隐知晓此宴背后颇有牵扯。
那虚肚鬼王恐怕是不怀好意。
如今看来,此事中不仅有虚肚鬼王,虞国也牵扯其中。
这虞克此言之意,是要让祂作壁上观,不要多管闲事的意思啊。
祂本来就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是要到祂也不得不出手去管的地步,虞国公还特地送来重宝说项,怕不是这虚肚鬼王要调集大军入鬼门关?
那位“少师”,既是一个借口,也是要顺势将其除去。
“虞公子多虑了。”
施公绪想通前后,便不再纠结,微微一笑:“本府坐镇阴司,只要不犯阴律,本府也不会擅生事端。”
反正祂本就不打算去管。
正好乐得白得一个宝贝。
虞克作大喜状:“如此,多谢府公!”
“家父问候已经带到,小子受虚肚鬼王所邀,还要赶去赴宴,这便告辞了。”
施公绪摆手道:“三公子慢走,本府公务在身,恕不远送了。”
“不敢。”虞克道了一声,便返身出了城隍大殿。
施公绪这才捧起那方南海渏冥金,仔细端详,看着通透的湛蓝中丝丝流光,如同海水一般涌动,满脸的陶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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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灰蒙蒙幽暗之间。
一白一紫两道剑光当空盘旋飞舞,灵动如飞鸟。
幽暗的天地间,一个巨大的漆黑轮廓若隐若现。
两个暗红灯笼高高悬挂,微微晃动。
似乎是不耐烦两道剑光的烦扰,其中一个忽然滴溜溜旋转起来。
虚空陡然一震。
便见紫白两道剑光也随之骤然一停。
竟当空坠落下来。
一白一紫两个身影也从中掉了出来。
“嘎嘎嘎嘎!”
一阵震耳欲聋的怪笑声中,庞大的漆黑石屋自虚空中显现。
怪笑声中充满了得意。
“白蟒,不要挣扎了,今夜老祖我就迎娶你过门,你这身精血与千年道行,就当作你的嫁妆吧!”
“紫芝草,你道行弱了些,不过不要紧,老祖大发慈悲,给你个小妾的名份!”
轰隆如雷鸣的声音中,石屋那漆黑的门洞中陡然生出一股无匹的吸力。
狂风倒卷,一白一紫两个身影就如同风中的两片落叶,飘飘荡荡地打着旋,朝那门洞飞去。
“嘎嘎嘎……嘎!”
就在二妖即将被卷入其中时,黑坟老怪得意的怪笑声猛地止住。
只见一只金光灿灿的飞轮当空落下,当的一下砸在漆黑石屋顶上。
只这一下,便打得石屋上出现一道道裂纹蔓延开来。
“啊——!”
黑坟老祖发出一声惨叫。
狂风顿息,白紫二妖倒卷的身影自半空坠落。
那只金光飞轮微微一晃,重又飞起。
似乎又要砸下。
黑坟老祖屋檐下的两盏红灯笼急速旋转,竟迅速隐没于虚空。
那座庞大的漆黑石屋,似是失去了支撑,骤然分崩离析,轰然散落成无数土石。
金光飞轮微微一顿,化作一道金光倒飞而起,没于幽暗虚空,不见踪影。
白、紫二妖微微挣扎了一下,从地上撑起。
相视一眼,面上均露出大难不死的喜悦。
白衣女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朝四周弯腰福身道:“多谢前辈出手相助!不知前辈高姓大名?可否现身一见,让我姐妹二人当面拜谢大恩?”
她的声音在虚空中回荡许久,却不见有半个人影。
紫衣少女脱口而出道:“姐姐,这人怎么这样?救了人面都不见就跑了。”
白衣女子神色微变:“紫芝,不得无礼!”
紫衣少女以手掩嘴,显然也自知失言。
白衣女子叹道:“看来,这是一位路过的大德高僧,施恩不望报……”
紫衣少女好奇道:“姐姐,你怎么知道他是和尚?”
白衣女子道:“刚才那只飞轮之上,功德佛光巍巍如大日,非是佛门大德,断无此等气象,恐怕还是位佛门的圣境尊者。”
“可能是看出我们姐妹俩是妖,才不愿相见,可惜了……”
白衣女子叹了一声,脸上神色遗憾之中带着几分哀苦。
人妖有别,妖类本就不受人类待见。
佛门中人更是大多都喜欢将降妖除魔挂在嘴上。
刚才那位路过的大德没有出手降妖,反而救了她们,已是大幸。
再要人家现身相见,怕是难能。
紫衣少女不满道:“妖又怎么了!那些人一个个都比鬼还贪婪,鬼心眼都没他们多,凭什么看不起妖?”
白衣女子也不与她争论,只是摇头道:“你不懂……”
“不懂就不懂,我还不稀罕懂呢!”
紫衣少女撇嘴道,忽然双眼睁,看向一处:“咦?小妖怪,你怎么还在这里!”
圆睁的大眼满是惊异:“你竟然还活着!”
第518章 嵪毙谷 (求订阅、月票)
没等江舟说话,她就自问自答:“你这小妖怪运气还真好,竟然见过了黑坟老祖还能活下来。”
“呃……侥幸,是侥幸,呵呵……”
从一个土坑里爬出来的江舟干笑两声,趁着低头的时候嘴角微微一抽,暗自嘀咕。
这只草妖的智商和曲傻子有得一比。
他根本没有刻意隐瞒自己,她倒好,已经给自己脑补出了一个“小妖怪”的身份。
索性,江舟也不解释。
正好探探这两个女妖精的底。
她们口中的白骨老佛,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过草妖虽然傻,那条蛇妖却似乎不是那么好蒙。
扫过江舟的目光闪过一丝狐疑。
刚才她们与黑坟老祖争斗之时,虽然没有刻意关注,但到了这种境界的争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神意遍达,那是最基本的。
但不仅是她,甚至连黑坟老祖似乎都没有发现这个“小妖怪”,全都忽略了他。
白衣女子思虑间已经驱动神意,又暗暗将江舟里里外外探查了个遍。
除了看出他血气较之普通人强盛得多,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不,要说完全没有也不对。
这“小妖怪”的血气太强大了,比之一般的人类武道强者也不弱。
不过妖类本就千奇百怪,其中有不少都是天生体魄强大之极。
此人血气虽强,倒也不算太出格。
若是完全没有一点手段和依仗,也不可能独自一人就能闯入幽冥来。
是巧合吗?
紫衣少女见她神情奇怪,不由道:“姐姐,你想什么呢?”
白衣女子回过神来,扫了江舟一眼,说道:“哦,没什么。”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离开吧。”
目前的情势也由不得她多想。
黑坟老祖刚刚虽然被那位路过的大德惊走,却也说不准还会不会去而复返。
她可不认为到时还会有路过的高人搭救。
至于江舟这个“小妖怪”,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倒不必太过在意。
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就是那位“路过的大德”。
“好。”
紫衣少女虽然刁蛮,可面对黑坟老祖这种存在,心中还是极惧的。
“姐姐,那咱们还去嵪毙谷吗?”
白衣女子秀眉微扬,坚定地道:“去。”
紫衣少女咬牙道:“姐姐,那里可是虚肚鬼王的地盘,而且人丹宴是那老鬼苦心谋划的大事,你若是捣了它的好事……虚肚老鬼加上黑坟老怪,咱们就算逃出幽冥,到了阳间,一样是逃不了的,早晚也会被它们找到。”
“那个死书呆就只是说了一句话罢了,值得你这样为他冒险?”
白衣女子并不与她争论,只是摇摇头道:“若无他的指点,我们姐妹也逃不出嵪毙谷,虽只是一句话,却是我们姐妹的活命之机。”
“紫芝,此事与你无关,你现在就带着恩公的肉身离开幽冥,回阳间去吧。”
“我不!”
紫衣少女断然拒绝:“我们姐妹发过誓,同生共死,你不走,我也不走。”
“紫芝……”
白衣女子面现愁苦。
她太了解紫衣少女的性情了。
“那个……二位姑娘……”
二人正说话间,又被遗忘在一旁的江舟忍不住彰显自己的存在。
惹来紫衣少女的一个诧异的白眼:“你怎么还没走?”
“呃……”
江舟微微一顿,顺势道:“实不相瞒,在下是第一次来这阴世幽冥,能否请问一下二位姑娘,那虚肚鬼王的人丹宴在何处?”
紫衣少女更是诧异:“你也要去嵪毙谷?”
不过她现在眼中的诧异,却颇有种在问“你也要去送死?”的意思。
转瞬,她又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般,眼睛一转,笑眯眯道:“嵪毙谷就是虚肚鬼王所在的鬼域啊。”
江舟好奇道:“哦,这名字……还真有些古怪,可有什么说道?”
“说道?”
紫衣少女嗤笑了一声:“说来也真是可笑,虚肚老鬼曾经是阴司里的一位阴神,叫什么烤、烤……对,烤地薯的!”
一旁的白衣女子手捂额角,无语道:“是考弊署。”
她索性接过话对江舟道:“虚肚鬼王曾是阴司考弊署的主薄阴神,后来不知为何,丢了业位,离了阴司,却占据了一方鬼域,聚拢了无数恶鬼,成了一方鬼王。”
“它所在的鬼域,也被它称作嵪毙谷,取的是‘老弊’二字的谐音,却不知是何故。”
“哦,原来如此。”
江舟恍然。
心中对那紫衣女更是无语。
还烤地薯……你怎么不叫烤地瓜?
他思绪一转,说道:“对了,在下徐文卿,是来赴虚肚鬼王的人丹宴的,方才听闻二位所言,似乎也是要去那嵪毙谷,不知能否让徐某同行?”
紫芝笑道:“小妖怪你吹什么牛?就你还能赴宴?”
“虚肚老鬼怎么说也是一方鬼雄,它请的不是大妖巨魔,也是一方豪雄,可你……”
她上下扫量江舟一眼,眼中笑意不言而喻:“你该不会是从家里偷跑出来,想来凑热闹的吧?”
能知道人丹宴,又能到这幽冥来,若不是自身实力雄厚,那就是家中不凡。
紫衣少女显然将江舟当成了后者。
江舟讪讪一笑,也没有反驳。
紫衣少女却只当他默认,不由面现得意。
“紫芝,不得无礼。”
白衣女子轻斥一声,也未因江舟是个“小妖怪”而轻视怠慢,微微一福道:“小女子白芒,这是舍妹紫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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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微犹豫道:“徐公子,你我萍水相逢,按理,不该多言。”
“不过徐公子若想去那人丹宴,我劝你还是就此回返吧。”
江舟故作不解:“这是为何?”
紫芝心直口快道:“虚肚老鬼弄出这人丹宴来,根本就是想用那些蠢货来炼丹,人丹宴是没错,但谁是‘人丹’,那可就不一定了。”
“不会吧?”
江舟怀疑道:“这虚肚鬼王胆子有这么大?若是传出去,它不怕那些与会的‘英雄’剥了它的皮不成?”
紫芝被一个“小妖怪”质疑,顿时有些恼了:
“你爱信不信,小妖怪,你想去送死,我们姐妹也不会拦你。”
“实话告诉你,我们姐妹之前就是去盗取那老鬼的丹鼎……”
“紫芝!”
白芒神色微变,出言喝断。
紫芝自知失言,掩口不语。
第519章 道胎魔鼎 (求订阅、月票)
“丹鼎?什么丹鼎?”
二妖明显就是不想提这个东西,但江舟就像是个呆子一样,完全没听出来。
反而满脸好奇,一个劲地追问。
“哦,我明白了,就是紫芝姑娘刚才说的,难道是虚肚鬼王要用来炼‘人丹’的丹鼎?”
“二位姑娘如此神通,能入二位姑娘眼的,必是难得的宝贝了?”
紫芝刚刚才被白芒瞪了一眼,转瞬又复萌。
面现得意,脱口而出道:“那是,那可是道胎魔鼎,是白骨老佛入圣成道之前所蜕之躯炼成,可以……”
“紫芝!”
白芒有些气急。
这才一个眨眼,这傻姑娘就什么都说了出来,她拦都来不及。
江舟本来听到“白骨老佛”,心下暗乐。
见这白蛇妖又出来打岔,不由故作讶异道:“白姑娘,可是不方便让在下知道?”
白芒暗自一叹。
她倒不是吝于让人知晓宝物。
只不过此宝非同寻常,而且她二人盗宝之事,越多人知道,她们就越危险。
被江舟这么用话一堵,她反倒有些过意不去。
左右紫芝都已经说出口,而且这个徐文卿也不像是能与虚肚鬼王攀扯上的人物。
索性就说道:“此宝是虚肚鬼王得自白骨老佛,颇为神异,若是传出去,少不得引来觊觎。”
“那虚肚鬼王道行高深,且麾下有鬼卒无数,自是不怕,可你我这般,怕是少不得会被人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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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江舟似乎被吓了一跳,连忙道:“既是如此,那在下就不问了。”
话才说完,顿了一顿,又似忍不住好奇道:“却不知这白骨老佛又是何方神圣?听起来,似乎比虚肚鬼王还了不得?”
紫芝道:“那是自然,在白骨老佛面前,虚肚老鬼又算什么?”
她像是炫耀一般道:“你可知道,就这一尊道胎魔鼎,就曾炼过南州百万生灵血肉,内中有弥天血煞,我等妖类若能得得其万一,都足以平添百年道行,”
“若能得之,日日持之修炼,便是一步登天,成就妖圣,也不是不可能。”
“这么一件宝贝,却也不过是白骨老佛入圣前蜕出的法体所化的五尊宝鼎之一罢了。”
“你说如此人物,是那虚肚老鬼能比的吗?”
话已至此,白芒也不再阻拦紫芝说话。
江舟却是听得心潮汹涌。
南州百万生灵血肉……
原来如此!
当初楚王举事,在南州大肆杀戮平民,无数郡县血流成河,尸积如山,他从未忘记。
只是这也是令他极为不解之事。
按理说,他即便要江山改易,却也不必屠杀平民,反而应当全力争取民心才是。
现在看来,楚王如此反常之举,却和那“白骨老佛”有关。
白骨老佛……
当初那只如山丘般的白骨巨手,确实是魔威滔天。
若非他请来关二爷,一刀斩灭。
吴郡也不知会落得什么下场。
一只骨手罢了,便有此修为。
其本身定是一尊天下绝顶的巨魔。
江舟联想前后。
便知晓楚王必是与此魔之间有着某种交易,才能其相助。
代价,也许就是那百万生民。
呼……
江舟长呼出一口气。
似乎是为解了心中一个疑惑而松了一口气。
也似是为终于找出了这场滔天血劫的真正原由而叹的气。
楚王……
白骨老佛……
既造恶业,果报随形。
终有再见之时啊……
紫芝奇道:“小妖怪,你干什么?好好的叹什么气?”
旁边的白芒也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人眼里藏着许多东西。
“啊?”
江舟不着痕迹道:“没有,只是这幽冥之地,实在令人不适,未免太过幽暗沉闷,这待久了还真有些喘不过气来。”
“那个,今日得见二位姑娘,真是让在下长了不少见识,若不嫌弃,能否让在下与二位同行?”
紫芝讶道:“你怎么还想着要去人丹宴啊?听不懂人话吗?”
“告诉你吧,我和姐姐去偷鼎的时候就偷听到了,虚肚鬼王早就投靠了白骨老佛,要趁人丹宴之时,将那些与会之人炼成人丹大药,献给白骨老佛邀宠。”
“要不然,你当白骨老佛是凭白将如此重宝交给虚肚老鬼?”
“你要去送死吗?”
江舟一笑,反问道:“既然如此,二位姑娘为何也还要去呢?”
“我说你这人怎么如此不知好赖?”
紫芝不满道:“好心劝你别去送死,你倒怀疑我们哄骗你不成?行行行,你要送死你自去便是,可别再缠着我们姐妹。”
“姐姐,我们走!”
说着,拖起白芒便要离去。
白芒无奈摇头,朝江舟说道:“徐公子,紫芝说话虽然有些冲,但她也是一番好意。”
“我们二人偷盗丹鼎事败,被虚肚鬼王追杀,受一位恩公相助,才逃了出来。”
“此番前去人丹宴,便是要将恩人魂魄抢出,徐公子若无必要,还是尽早离去为妙。”
“姐姐,和这种不知好歹的人说这么多做什么?”
话才说完,便被紫芝拖着离去。
江舟眼见二人走入灰蒙幽暗之中,微微一笑。
这个草妖,脑子不咋大,脾气倒不小。
不过这两个女妖的目标,似乎和他是一致的。
她们口中的那位恩公,十有八九就是他要找的李通达。
李通达的尸体和魂魄,果然是被虚肚鬼王得了去。
如今其尸身却阴错阳差,到了两女妖手中。
其魂魄还在虚肚鬼王手上。
恐怕在人丹宴上,会被它拿出来当场“炼丹”。
也罢,他要知道的也都差不多听到了。
至于李通达的尸体……
反正不久后,就会再见了。
救她们一命,拿她们一具尸体算作回报,应该不过分吧?
江舟大概猜得出二妖的打算。
明明知道自己不是虚肚鬼王对手,还正被别人追杀。
却还要上赶送上门去。
八成是打着戳破虚肚鬼王的阴谋去的。
让那些“宾客”去对付虚肚鬼王,她们就能趁机救出李通达。
不过江舟很不看好二妖。
这虚肚敢做这样的事,会怕别人知道?
这人丹宴,只不过是把“人”都骗过去。
只要去了,只怕它自有手段让“人”就范。
站在原地寻思了一会儿,江舟也踏入灰蒙之中。
既然知道了“嵪毙谷”,他想要找到地方,也不算难事。
以虚肚鬼王的名气,他只需要寻几个小鬼就能问出所在。
事实也确是如此。
江舟一路上连着杀了十余个恶鬼。
没得什么好东西,却是随手捡了不少真灵。
也终于弄到了嵪毙谷所在,一路寻了过去。
不得不说,这幽冥之地,对他来说还真是个好地方……
……
幽冥之中,几座大山隐于灰蒙之间。
巨影幢幢,如同魔怪巨影。
山间有一片黑暗所在,似是一处无底之渊。
山前。
“咦?白姑娘紫姑娘,好巧啊,又见面了!”
白芒、紫芝看着满脸惊喜笑容的江舟,一脸无语……
第520章 官衙 (求订阅、月票)
“小妖怪,想不到你还真的来了,你是真的不怕死吗?”
紫白二人瞧见江舟,都是一脸意外。
紫芝忍不住跑了过来,有些急恼。
虽然她性子很急,但也确实不想看到这个“小妖怪”凭白送死。
而且“小妖怪”这种举动,分明是不将她放在眼里,完全把她的话当成了耳旁风,怎不令人着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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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笑道:“人人都怕死,我自然也是怕死的。”
说话间,他已经朝前方那漆黑的深谷迈出。
紫芝见他较之之前竟似乎有了些变化。
之前在她们面前,多少有些小心翼翼,令她觉得有几分“猥琐”。
如今神态举止却都有些漫不经心的模样。
又是好奇又是不爽,不由拔腿跟了上去。
后边白芒眉间微微皱起。
这个“徐文卿”给她的感觉越来越古怪了。
本来因为心中的怪异感,并不想与其有过多牵扯。
见紫芝如此,也只好跟了上去。
“喂,你是不是不相信本姑娘的话?”
紫芝紧跟着江舟,横眉竖眼地追问。
“怎么会呢?紫芝姑娘神通广大,心地善良,我岂会不信?”
江舟心眼大开,神意散出,默察四周。
对于草妖的“纠缠”,随口应付,却令紫芝心花怒放,难掩笑意。
“你知道就好,看你这么上道,本姑娘便不与你计较了。”
“你放心,待会儿你只管好好看热闹,长长见识,出了事,本姑娘罩着你!”
说着,她还拍了拍江舟肩膀。
“……”
这草妖,还真是好对付……
江舟面皮微微一抽,便将注意力放到这片山谷间。
这一路寻来嵪毙谷,他也杀了不少恶鬼。
但幽冥之大,难以测度。
恶鬼虽无数,却也不是随处可见。
让他遇上的,更是寥寥无几。
但自进入了嵪毙谷这一片地域,江舟着实看到了不少形形色色的鬼怪妖魔。
竟然还有不少读书人模样的。
看样子,世间的不肖文人还是占居多数。
此间有浩然长河显世。
读书人养浩然之气,死后魂不归幽冥,而是一点浩然化为星辰光辉,汇聚于浩然长河。
其精神随浩然长河一道长存于世,照亮人道。
某种程度上说,这些文人虽不得长生,却精神不朽。
也算是在另一种程度上,得到了永生。
不过,也不是所有读书人死后都能化为星辰光辉,上应浩然的。
这些“人”自然也是看到了他们一行。
但都是一扫而过,便视若无睹。
其目标,似乎都是嵪毙谷。
不过,却没有看到几个道行高的。
“哼,这些人真是上赶着来送死,真以为虚肚老鬼的人丹是那么好拿的吗?”
紫芝见他目光一直在扫着四周,也跟着看了几眼。
见到这些形形色色的妖魔鬼怪,不禁冷笑一声。
又用一种说叫的口吻对江舟道:“你这小妖怪也是一样。”
“虚肚老鬼也没有邀请你,你又何必巴巴地往这里凑?如果你是想着虚肚老鬼真的会把人丹和赴宴之人分享,那真是想瞎了心了。”
“这不过是老鬼放出的饵罢了,你呀,还是太年轻,一会儿多学着点吧。”
江舟对她的好为人师暗自一笑,口中好奇道:“紫芝姑娘的意思,是这些人都是没有得到邀请的?那他们来做什么?”
“没有受邀也有没受邀的路子。”
紫芝拍拍他的肩膀道:“早跟你说了,老鬼这人丹宴,本来就是为了骗来‘药材’,自然是多多益善,怎会嫌弃人多?”
“人丹虽是要为白骨老佛邀宠用的,但这老鬼贪婪之极,又怎么可能不想着从中捞取好处?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江舟见她卖着关子吊胃口,也只是一笑。
有这么个草妖在旁边叽叽喳喳,虽然吵闹了些,但在这种地方,倒是冲淡了许多幽暗沉闷。
行了约二三十里,前方豁然开朗。
两座庞大山影之间,竟出现了一座如同官府衙门一般的门户建筑,半隐于灰蒙气雾之间。
少了衙门的威严,却多了诡异。
衙门前,立了两座数丈高的石碑。
虽然气雾弥漫,却阻不住江舟的视线。
碑上各刻有两行大字。
左边是“孝悌忠信”,右边是“礼义廉耻”。
江舟一脸讶异:“这里难道就是虚肚鬼王的居所?”
“正是老鬼老巢。”
“真是可笑,这老鬼还当自己是阴司主薄阴神呢?”
一旁紫芝冷笑道:“明明是个贪婪无耻的老鬼,便爱学阳间酸腐文人那套。”
这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见了这“衙门”,四周那些鬼怪门顿时变得有些骚动起来。
颇有些争先恐后地朝那座“衙门”拥去。
这府衙大门被一片灰蒙气雾笼罩掩盖。
这些“人”一头冲进其中,就像是被吞进去一般,顿时不见人影,来多少吞多少。
江舟三人此时也来到了门前。
江舟目光落到了大门两旁的柱子上,上面有一副对联。
上联写的是:曰校、曰序、曰痒,两字德行阴教化。
下联是:上士、中士、下士,一堂礼乐鬼门生。
一旁紫芝嘀咕道:“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江舟看出她眼中满是凌乱,显然是看不懂这对联的意思。
便笑道:“校、序、痒,就是乡学书塾的别称,上中下三士,指的是各类士人,这虚肚鬼王是自诩为阴间教化之人。”
“我知道!要你多事!”
紫芝有些心虚地叫道。
然后撇嘴道:“还真是不知所谓。”
她似是也知道来到了虚肚鬼王的老巢,不敢再像之前一样,口无遮拦,一口一个老鬼地骂。
“我倒要看看,这老……想怎么样教化本姑娘!”
紫芝嘀咕着,已经当先迈进了那灰雾之中。
一直沉默不语的白芒见状无奈摇头,看了江舟一眼,也跟着走进其中。
江舟再次打量几眼这座衙门,微微一笑,便抬腿迈进其中。
一脚踏出,便觉眼前景象变幻。
重重山影不见,只见置身于一座威严宽敞的大堂之前。
一眼望之,极像是衙门里的公堂。
大堂之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只是灰雾缭绕,看不真切,只能看到一个个影子。
大堂前,有许多恶形恶像的鬼物,拦住欲要进入大堂之人。
紫芝正在与一个恶鬼愤愤争论。
她指着里面那些影子,怒道:“那些人都能进去,凭什么我们不行?!”
那恶鬼打量了她一眼,满脸不屑道:“这些都是大王请来的客人,你算什么东西?”
“要么,拿出请帖来,要么,就乖乖地照规矩来,否则休想进去。”
“你……!”
白芒拦住想要发作的紫芝,朝恶鬼道:“不知是什么规矩?”
恶鬼昂首道:“冥金千钱,或是自剜血肉十斤!”
“什么!”
紫芝顿时火冒三丈。
不仅是她,进入此处的人十有八九都被恶鬼拦下,光明正大地索要“贿赂”。
不过大多数都是默默地交上“贿赂”。
钱他们是没有的,只好自剜血肉。
实际上就是他们的魂体。
死人是没有血肉的,自剜魂体,无异于把自己分割几份。
轻则魂难附体,重则魂飞魄散。
为了“蹭饭”,这些鬼物也是拼了。
“这个总能进去吧?”
江舟见紫芝暴跳如雷,差点就要发作,便走了上去,递上李伯阳给他的帖子。
看样子,李伯阳是早知道这种情况了。
“这位大人里面请!”
恶鬼一见他手中的请帖,原本傲慢不屑的鬼脸顿时一变,满是谄媚,弯腰弯得几乎脸垂地。
“她们和我一起来的。”
“哟!二位仙子也请!”
“……”
二妖目光在江舟和恶鬼之间来回移动,脸上神情有些呆滞。
“走吧,等什么?”
江舟摊摊手,当先走了进去。
二妖相视一眼,眼中惊异莫名。
“姐姐,走!”紫芝咬咬牙,拉着白芒跟了上去。
可恶的小妖怪!
居然骗本姑娘!
“砰!”
才走几步,前面的江舟忽然停下,她反应不及,一头撞到背上。
江舟没有理会咬牙切齿的紫芝。
在他身前,有一个贵公子模样的男子正笑意吟吟地看着他:“呵呵,你还真敢来?”
第521章 千灵万圣混冥元丹 (两章合一)(求订阅、月票)
“哎哟!”
紫芝捂着撞得生疼的鼻子。
这骗子小妖怪,怎么这么硬?撞着钢板都没这么疼!
猛地抬起头,忽然看到江舟前方的那个贵公子。
这人衣着得体,长得也不错,一身贵气。
但紫芝看着他脸上那丝假笑,气就不打一处来。
鼻子正撞得又酸又疼,满肚子火可找着了发泄的对象。
小嘴一张,就骂了起来:“你这人谁啊?好狗不挡道!穿得人模狗样的,还真是条恶狗不成!”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
那人两眼微眯,看出这紫衣少女是个道行不浅的妖类。
还有她边上的白衣女子,虽气质娴静温婉,却令他警惕自生。
显然一身道行更是深不可测。
他城府颇深,被恶言相向,竟也不露意。
反而莫名地笑起来:“听闻江大人乃是天下少有的风流人物,身边从来不缺女子,连九天圣女也对江大人倾心,整日出又入对,不知羡煞多少好汉,”
“想不到到了这幽冥阴世,身边竟也有两位奇女子相伴。”
“我呸!”
紫芝双手叉腰,连串恶毒的话语喷了出来:“果然是条恶狗,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不会说人话就不要留着这张狗嘴!要是怕疼,姑奶奶就勉为其难帮你一把,打掉你满嘴狗牙!”
白芒伸手按住暴跳如雷的紫芝。
目光扫过江舟。
她不似紫芝这般没心没肺。
男子刚才两句话就透露出不少东西。
原来他并不姓徐。
出门在外,萍水相逢,用个化名并不出奇。
令白芒心中震骇的是那男子口中所说的九天圣女。
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江舟马甲被扒,朝她讪讪一笑。
然后看向那男子:“阁下是哪位?”
男子嘴角笑意不减:“江大人不愧是近日连番震动天下的人杰,不将天下人放在眼里,在下的弟弟不久前才让江大人砍下了脑袋,江大人却连在下都认不得。”
“在下虞克,家中行三,江大人若赏脸,便称一声虞三便是。”
原来是虞家人。
江舟恍然。
别看此人满脸笑眯眯的,但身上的杀意却完全瞒不过江舟的感应。
他似乎也并无遮掩之意。
既然是死仇,那也不必惺惺作态了。
江舟摆手道:“原来如此,虞三是吧?本官还有要事,无暇与你说闲话,你先退下吧。”
“……”
虞克面皮微微一抽,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
“希望江大人一会儿还能有如此风度。”
他也知双方间并没有什么缓和的余地,只有生死之仇。
言语上既讨不了好,便扔下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紫芝看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用意外的眼神看向江舟:“没想到你这小妖怪还挺狂。”
江舟笑道:“我狂吗?”
紫芝撇嘴道:“还不狂?那可是虞国三公子,听说这小子心眼不大,一向睚眦必报,你竟敢这么对他?”
江舟一脸讶异道:“紫芝姑娘知道此人?”
紫芝仰起脸道:“本姑娘什么不知道?何况虞国公五子,个个名声在外,知道他们很稀奇吗?”
“倒也是。”
江舟点点头,又道:“但照姑娘所说,你刚才骂人骂得这么凶,就算得罪人,也是你得罪的比较狠吧?”
“咦?是哦……”
紫芝神色一变:“姐姐,这可怎么办!”
她才反应过来,她们已经得罪虚肚老鬼、黑坟老怪,再加上一个虞国公,还要不要活了?
心里一急,倒忘了找江舟算账了。
白芒翻了个白眼:“你现在才知道怕?刚才要不是我拉着你,你都要咬人了。”
“姐姐~”
紫芝摇着她的手臂:“我又不是故意的,实在是那个家伙太讨厌了,简直就长了副欠抽的脸。”
白芒面现无奈:“放心吧,有‘徐’公子在,这位虞国公子不会对咱们怎么样。”
她若有所指地看向江舟,尤其在一个“徐”字着重咬了出来。
然后一瞬不瞬地盯着江舟,似乎在等他说出真实身份。
江舟讪讪一笑:“呵呵……白姑娘见谅,在下树敌颇多,出门在外,免不了遮掩身份。”
“重新认识一下,在下姓江,名舟,见过二位姑娘。”
白芒神色微变。
江舟?
这个名字她并不熟悉,但也并非完全陌生。
她们姐妹二人刚刚下山不久,在阳州四处游历。
初至江都之时,便听闻了不少惊天动地的大事。
其中似乎就有这个名字,而且次数还不少。
很多事情都是因此人而起。
紫芝似乎并没有印象,只是呲着牙,恨恨道:“好哇,小妖怪,你果然是骗子!”
正在她张牙咧嘴,似乎恨不得咬人一口的时候,似乎有什么重要的大人物到来。
门口有恶鬼接连高呼:“三目秀士到——!”
“谛湿婆到——!”
“黑坟老祖到——!”
“巢湖龙君到——!”
“胡道人到——!”
二妖听到黑坟二字就神色大变。
紫芝也顾不得找江舟麻烦,反而往他身后钻,似乎这般就能挡住黑坟老祖的视线。
白芒虽有紧张之色,倒不似她这般惧怕。
她知道黑坟老祖没那胆子在人丹宴上发作,驳了虚肚鬼王的面子。
反倒是微微紧张之后,便皱起眉头,颇有几分疑惑和凝重道:“竟然连巢湖龙君和胡道人也来了,它到底想做什么?”
“它”自然是指的虚肚鬼王。
江舟看着刚刚进得堂来的那些人,听闻她的话语不由问道:“白姑娘识得这些人?”
“巢湖龙君是洞庭老龙王之子,掌控八百里巢湖,麾下水族近百万,一只脚已经踏入圣境,而且与洞庭老龙王一样,法力极其深厚,一般圣境还真未必是其对手。”
“胡道人来历颇为神秘,似乎曾出身仙门名教,只因破境入圣失败,不得不舍去肉身,转修尸解仙,虽非圣境,却也有着几近圣境的修为。”
“听说其善御鬼,曾游于幽冥域外,于一无底深渊之中,降得数只恶鬼,实力俱都堪比鬼王,以法咒驱使,往来幽冥之间,无人敢犯,即便是幽冥几位大君,都与其有交情,被奉为座上客。”
人间以大稷国土之外为外域。
幽冥阴间以黄泉流域之外为外域。
所谓大君,便是那几位阴神业位最高的都城隍。
在幽冥之中,堪称帝王之尊,所以在阴间都以大君尊称。
这些也算不得什么秘密,江舟看过不少典籍都有记载。
“哈哈哈,贵客远来,不胜荣幸也哉!”
正低声说着话,只听一声大笑,满是酸腐味的话语从堂后传出。
便见一人从堂后转出。
此人生得卷发鲐背,其貌极老。
常人最多不过是寿百岁,人们说起“老”的形象,不过也多是说的“状如古稀”。
对百岁以上该是什么形貌都没有什么概念。
可见了此“人”,大概就会知道了。
甚至不是百岁,而是一眼便觉是数百岁的人。
且鼻孔朝天,唇短得掩不住牙齿,露出两排尖锐如锥的利齿来。
奇丑无比。
却穿着一身白色儒袍,留着山羊胡子。
若不看脸,倒像是个寻常的老秀才。
身旁跟着一个虎首人身的东西,一身吏袍,掩去其首,倒像是一位官衙里的老吏。
身后有二三十余侍者,其状狞恶,一见便知是山精鬼魅。
分作两列,紧拥其后,缓步而出。
江舟心知此“人”当是此番大宴的主人,虚肚鬼王。
排场倒是大得很。
迎得众宾客落座。
那形貌怪异的虚肚鬼王,高立大堂之上,张开双手,一副意气飞扬的模样,高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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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掌管一方鬼域以来,恐有负所望,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也,”
“幸也,非诸位高士贤达者,襄助老夫,岂有今日之气象耶?”
“今日治下,善恶有序,孤魂野鬼者,皆有所依,得享安平哉,真是幸何如之!”
“……”
江舟坐在堂下,听着这老鬼满嘴之乎者也,面皮微微抽动。
这且不说,这番话语说得未免也太过荒唐,不伦不类。
这是把自己当成了治世能臣?还是幽冥圣君了?
“老夫感念诸位贤达高士恩德,方才有今日之从丹大宴也。”
“纵千言难表老夫感念之情,故老夫也不再虚耗光阴了,此番大宴,美酒佳肴俱足,待宴过之后,还有‘人丹’以待,非如此,何足表老夫心意乎!”
“诸位贤达,开宴吧!”
江舟头疼地听了半天。
这老货才终于停下了酸臭的发言。
许多小鬼头顶托盘,蹦跳翻腾着出来奉上酒菜。
江舟本来倒是想尝尝幽冥的地方特产。
但看了之后,是半点食欲也无。
什么香烛蜡油,爬虫鼠蚁,都是寻常货色。
诸如什么大棒骨、人头盏、腐肉羹、陈年黑血糕……
光是看上一眼,江舟就胃液翻滚。
白、紫二妖身为妖类,都受不了这些玩意儿,脸色阵青阵白。
其他“人”都在大快朵颐,只有三人坐在一起,面面相觑。
好不容易等到“人人”酒足饭饱,终于见虚肚鬼王敲响手边一支铜磬。
堂中顿时有些骚动起来。
江舟也不由暗自凝神。
概因虚肚鬼王此举代表着大宴的正戏终于来了。
人丹大宴,怎能少了“人丹”?
只见虚肚鬼王敲响铜磬,便有四个身形巨大,高有二三丈的恶鬼,抬着一尊血红的方鼎走了出来。
这尊鼎四四方方,有三足,高约五六尺,似某种金石所铸,看着十分沉重。
四个高大的恶鬼各执一只耳,脚步沉重,缓缓将方鼎抬到了大堂中央。
虚肚鬼王站了起来,扫过堂下,看着众人翘首以待的模样,十分得意。
手一招:“主簿何在?”
那虎首人身,官吏模样的东西站了出来,朝虚肚鬼王一礼:“大王,下官在。”
虚肚鬼王满意道:“你查一查,与会者几何?割肉者几何?得肉几何?”
那虎首主簿拿出一本册子,装模作样的翻了几下。
抬头道:“回大王,与会者共一千零八十,割肉者八百四十五,共得肉八千四百五十斤。”
“哦?”
虚肚鬼王闻言,却是眉头一皱。
不知怎的,堂下众“人”都是心中微微一凛。
便是那些“大人物”,也不由觉出一丝异样。
只见虚肚鬼王抚着山羊胡,面有不悦道:“苦也,苦也。”
“今日老夫本待与诸位贤达共享人丹大药。”
“此丹丹方,为一位圣德尊者所赐,老夫本欲当场炼丹,此丹丹成之时,龙虎交泰,阴阳和合,将有混冥丹气生也。”
“混冥丹气!?”
众“人”一惊,忍不住纷纷惊呼出声。
江舟不由朝白芒问道:“这是什么?”
白芒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紫芝已经不屑道:“这你也不知道?”
“混冥之气,乃无阴无阳之气,却又能生化阴阳,阴鬼亡魂之流得上一丝,便能道行大进。”
“就算是前面那几位大人物,若能得足够的混冥之气,怕不是能化生出一丝纯阳之气,真有可能立地成圣。”
江舟一听便明白了。
鬼、魂之流修者,修的是什么?
不外乎魂与灵。
修行之道,本质便是凝聚魂体,打磨灵性。
与武者修炼气血,熬炼意志,是相类却又相反的道路。
鬼魂为至阴之物,虚而不实。
若想成道,又必定要化虚为实。
只有一条路可走,便是阴极阳生。
这一步,与道门圣境相类。
乃化阴神为阳神。
神化为实,与血肉之躯无异。
这混冥之气若真能助阴魂化阴为阳,自阴神中生出一点纯阳,可不就是如道门一般,成就元神,破境入圣?
如此丹药,对阴魂鬼物,无异于仙丹。
只不过,这虚肚老鬼有这么大方?
“虚肚鬼王,你那些不伦不类的酸腐话就不用再说了!”
堂上已经有人按耐不住。
江舟一看,是先前白芒所说的那胡道人。
“你就直说,要我们如何你才肯将这人丹大药拿出来与我等享用?”
“哈哈哈,胡真人快人快语也!”
虚肚鬼王笑道:“既如此,老夫恭敬何如从命乎?”
“此事却是不难也!”
它大声道:“此丹,名为千灵万圣混冥元丹!”
“何谓千灵乎?万圣乎?”
“概因此丹需以千人之灵,万斤血肉为引,方可炼制也!”
“老夫索要诸位贵客血肉,岂是为逞私欲乎?非也非也!”
那胡道人皱眉打断道:“虚肚鬼王,你的意思,是要在场之人割肉,为你补足‘千灵万圣’?”
虚肚鬼王抚虚点头:“然也!”
“呵。”
一个头戴玉冠,望之二十许上下的白衣公子冷笑一声:“万斤血肉好说,可这‘千灵’,你欲如何补?你想割谁的肉?”
“当啷!”
此言一出,堂上之“人”纷纷惊惧。
尤其是那些不请自来,靠着“割肉”才混进来的“人”。
它们哪里还不明白?
原来它们根本不是什么宾客,而是要被宾客享用的“佳肴”啊!
许多“人”都被吓得坐都坐不住,将身前桌案碗碟等等打翻在地。
还有“人”反应过来,爬起来拔腿就跑。
只是这大堂如同建在一处黑暗的虚空中。
四周本就是被黑暗笼罩。
堂上的香烛等物散发出昏黄灯光,于黑暗中撑出一片光亮来。
此时四周黑暗中,不知何时,多出了许多惨绿鬼火。
这些逃跑之人一头撞进去,便纷纷发出惨叫之声。
血肉迸溅,还伴随着一声声怪异的响动。
“咔嚓、吧唧……”
就像是有人在咀嚼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第522章 狂又如何? (求订阅、月票)
席间一片混乱,四周阵阵令人毛骨悚然之声传来。
“虚肚鬼王,你调集鬼卒阴军围困此处,是何意!”
一个满头银丝,颇有富态的老妇人站了起来,质问虚肚鬼王:“难道想把我等都留下吗!”
“谛湿婆,且稍安勿躁,鬼王当有说词,否则我等也非是待宰的羔羊。”
另一边一位白衣文士模样的男子手摇折扇,面上带笑,却颇有冷意。
诸如胡道人、巢湖龙君等,却似是自恃身份,或是仗着神通道行,不为所动。
安坐席上,冷眼旁观。
虚肚鬼王见状,只是露出笑容:“万斤血肉非难事也,一人斫十斤不足,便斫百斤,总可凑足耶?”
“此番与会者,恰有千余,但割肉者,却止八百余,尚不足千灵之数,”
“为炼成混冥元丹,怕是少不得要诸位慷慨割肉,以全众贤达高士今日机缘也。”
它这话一出,堂上更是混乱无比。
不仅是那些割肉混进来想蹭一顿“丹”的人。
许多手执请帖来的,也是神色难看。
虚肚鬼王口中的“贤达高士”自然不可能是他们。
这里的“宾客”只有一千四十人。
虚肚鬼王的意思却分明是要凑足一千人。
这么一来,最多也只能剩下四十人可以置身事外。
换句话说,除了那些道行高深的一方巨头外,恐怕在场的无人能逃过这一刀。
江舟听着虚肚鬼王满口胡言,却不甚在意。
反而侧向白紫二妖私语道:“你们觉不觉得‘笑逐颜开’这个词真是为这虚肚鬼王而造的?”
紫芝莫名其妙道:“什么意思?”
江舟指了指虚肚鬼王:“你看它那张老脸,像不像朵菊花开了?”
紫芝顺着他手指一看,本来还没什么感觉,只是听八了这么一说,顿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白芒也有些忍俊不禁,白了他一眼。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人怎么这么皮?
这虚肚老鬼形貌极老,百岁老人的脸已经够皱,它这张脸更是老皮层层叠叠。
一笑起来,牵出无数道纹路,以塌鼻为中心绽放。
可不就是朵菊花?
紫芝笑得花枝乱颤,忍不住拍打他手臂:“你也太损了!”
二妖因虚肚鬼王
除了少数一些“大人物”,人人都在惧怕。
他们这里的笑声显得尤为突兀。
一道道目光纷纷射来。
虚肚鬼王一张菊花脸也转向这边,令紫芝更加想笑。
不过也知道这老鬼不好惹,而且自己姐妹刚刚才偷过它的丹鼎。
幸运的是,得那位恩人指点,她们并没有与虚肚老鬼照过面。
否则又岂能逃得出来?
还敢光明正大地来赴宴?
即便如此,虚肚老鬼的目光仍令她紧张之极。
见她脸色发白,白芒不着声色地挡在紫芝面前。
虚肚鬼王眼中闪过几道疑色:“这几位贵客却是眼生得紧,不知是何方高士乎?”
白紫二妖紧张得大气不敢出,也说不出话。
再看罪魁祸首的江舟,却是正坐在案后,众目睽睽之下,自顾斟酒自饮。
闻言眼皮都未抬,一边喝酒,一边随口道:“我身无几两肉,你这‘高士’二字我可担不起,。”
虚肚鬼王微露不悦,朝边上的虎首薄吏看去。
薄吏拿着册子查阅了几眼,凑在它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虚肚鬼王眉头微皱,朝江舟道:“这位贵客,老夫并不识得汝,汝从何处得来人丹宴帖?”
紫芝睁大双眼看着江舟。
心道完了完了,这骗子的请帖果然是偷来的。
江舟并未理会,只是自顾饮尽杯中酒,抬起眼皮,目光落在那尊方鼎上:“这尊鼎倒是不错,你既是这里的主人,便把它送我如何?”
“大胆!”
这句话,摆明了是来挑事找碴的。
一个个狞恶的山精鬼魅纷纷翻着跟斗扑了出来,瞬间围住了江舟。
白紫二妖更是脸色发白。
心中无比后悔跟着这人进来。
这是脑子有病吗?
她们虽然也是来找事的,但也不能这般没有头脑地就踩到人头顶上去挑衅啊。
虚肚鬼王一挥手,那些扑上来欲择人而噬的恶鬼便止住了去势,只是围着江舟,呲牙咧嘴。
虚肚鬼王沉声道“汝究竟是何人?”
“哈哈哈。”
先前所见的那虞三公子大笑一声,自席间站起:“鬼王有所不知,这一位,便是虞某与你提及的那位,”
“可是真正名声在外的高士贤人,乃是肃靖司五品士史,近日在江都名头颇响,”
“监天司两位值守仙师,一位因其而死,一位被其亲手锁拿入狱,此番入幽冥,怕是要将鬼王你锁拿回去问罪了。”
虞克对江舟的杀意根本就不必隐藏。
此番本就是要借虚肚鬼王的手将其除去,自然也不用多说废话。
虚肚鬼王目中精光一闪。
原是此人。
“不请自来,便是恶客也,既如此,便由你第一个来补全千灵之数吧。”
它眼神一动,便见围住他的那些恶鬼顿时扑了上来。
江舟坐在席间未动,白紫二妖神色一变,掣剑在手,迎了上去。
剑光纵横间,便与数十个恶鬼斗了起来。
这些恶鬼也都是积年的老鬼,凶厉之极。
只是二妖道行也不浅,尤其是白芒,千年的道行,一般四品都不是对手。
二人联手,竟将数十个恶鬼挡了下来。
虞克看得皱眉不已。
目光微闪,嘴角扯出一丝笑容,扬声道:“听闻江大人出身方寸山。”
“难道要一直躲在女人身后吗?”
“方寸山之名此前不为人知,但如今也算是广传天下,不谈那位无双武圣的无双一刀,天外神剑、圆月魔刀、天龙魔琴都是名震天下,”
“就是不知,你这位方寸山嫡传,到底得了多少真传?”
“在下也曾有幸目睹江公子施展无双武圣的无双刀法,确实是惊世无双,”
“不过,除此一刀,方寸山其余神功,在下却不曾亲眼得见,不知江公子可能满足在下的心愿?”
江舟斜睨他道:“你想看我方寸山绝学,倒也容易。”
“不过你所说的圆月魔刀需与圆月弯刀相合,天龙八音需配以天魔琴,我确实未曾得传,”
“但于剑法一道,还算有些心得,倒是能让你一观。”
“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胆子看?”
虞克却只是一笑,并没有被这话架起,反而向后退了一步。
虚肚鬼王却走了出来:“虞三公子远来是客,岂能让你动手?待老夫擒下此人,再与虞三公子、众高贤享用灵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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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早已得虞克所托,今日诛杀此人,也是目的之一。
“什么狗屁方寸山!”
席间有一人突然喝斥一声,站了出来。
此人黑袍罩身,看不清面目。
席间诸人却是认得,此乃黑坟老祖。
它早已经认出二妖,只是它觊觎二妖血肉,并不想叫破其身份,让虚肚老鬼亲自动手。
此时见状,忍不住起身道:“哪里来的猖狂小辈?鬼王,不需你出手,老祖我亲自为你擒下这狂妄小辈!”
话声未落,黑袍翻飞。
一只红灯笼从袍底漆黑处飞了出来。
血光顿时充斥此间,照得整个大堂一片暗红如凝血,阴森恐怖之极。
那血光似能吞吃人血肉一般,许多人被这血光掠过,顿时感到血肉精魂都被咬去了几斤。
血光瞬间就弥漫而至,如同一个无形的恐怖巨怪,张开血红的巨口,就要将江舟一口吞下。
江舟仍坐在席间,拿着酒杯轻啜,头也不抬。
在血光就要罩下之时,一根手指轻弹。
便见一道剑光闪耀。
如同太阳照落冰川,反射而出的一道道通透温凉,却又无比刺目的光。
弥漫而至的血光瞬间被绞得支离破碎。
堂上众人猛地一惊。
黑坟老祖可是四品中的积年老怪,一只脚几乎已经踏入圣境。
即便是初入圣之人,也不能如此轻描淡写地将其攻势泯灭。
见了这一幕如何能不惊?
却见那江舟并未停手。
持着酒杯的手又弹起一根手指。
那一道道通透如冰霜的光竟又聚拢起来,现出一柄如冰霜玉石雕琢而成的湛蓝长剑。
看着不像是兵器,倒是世间少有的玉器。
江舟挥指轻弹,这剑便是便猛地晃了一下。
这一晃,竟然就变成了两柄。
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
竟在刹那间就化出了成千上万柄冰玉长剑。
如同一阵湛蓝的冰霜风暴一般,当空狂舞,尽数朝着黑坟老祖倒卷而去。
说来话长,却不过是在弹指瞬间。
黑坟老祖神色剧变,想要现出本体,抵挡这万剑凝聚的冰霜风暴。
庞大的黑坟本体刚一现出,就已经被万剑淹没。
湛蓝的剑光狂舞纵横。
无数漆黑碎石纷纷爆射,黑色粉尘当空簌簌落下。
眨眼之间,凶威赫赫的黑坟老祖,竟然就被绞成了粉尘。
两只暗红灯笼自漫天黑石黑尘之中旋转飞出,似乎想要破空遁逃。
只见一只金轮陡然破空而至,轰然一声巨响。
一只红灯笼被当空打爆。
金轮一晃,又要向另一只打去,却见其已经遁入虚空。
江舟见状,也只是微微一笑。
手指轻旋,金轮飞落头顶。
万剑归一,盘绕周身。
看他轻淡悠闲的喝着小酒的模样,似乎刚刚只是抚去了一只恼人的苍蝇罢了。
四周却是死寂一片……
狂!
太狂了!
但没有人敢说出口。
这样的人……
狂又如何?
第523章 你家造仙宝的吧? (求订阅、月票)
“天府奇珍!”
席间,有数人脱口而出,神色各异。
有的震骇,有的不可思议,有的阴晴莫测,有的是难以遮掩的贪婪。
以这些人的眼力不难看出,此子道行修为固然极为高深。
即便与他们相比,也丝毫不弱,甚至犹有过之。
这实在是不可思议。
他们多是身处幽冥,虽也常与阳间往来,听过江舟名声,却未曾得见。
只当传言有虚,夸大居多。
如今亲见,才知闻名不如见面,其道行修为似乎比传闻犹有过之。
不过就算如此,也不可能能抬手间便败了黑坟老祖,打得黑坟狼狈遁光,还丢下了半条命。
这一次,黑坟即便还能活下来,也必定元气大伤,道行折损。
没有个百十年,休想恢复过来。
这老怪也不知道造下多少孽,结了多少仇。
传了出去,必定会遭人追杀,未必能活下来。
此人能一招间做到如此地步,除去其修为确实惊人外,那两件仙宝才是最主要的。
也只有天府奇珍,才有如此威力。
随手间就抛出两件天府奇珍。
这比本身道行高深更令人惊惧。
因为那代表着其来历背影深不可测,根本招惹不起。
一个人再厉害,也还能想办法对付。
但若是一群人,谁都不想轻易招惹。
江舟也不理会他人的目光,指尖转动,冰魄寒光剑剑头掉转,再次分化剑光。
成千上万的飞剑瞬间将与白紫二妖纠缠的几十个恶鬼绞成碎片。
白紫二妖身化剑光遁出冰魄寒光剑肆虐之处,满目惊骇。
回头看向江舟,看到他头顶悬浮的金轮,白芒不由脱口而出:“是你!”
原来从黑坟老祖手中救出她们姐妹的人根本不是什么路过的大德,而这个一直被紫芝当成小妖怪的人。
江舟收起冰魄寒光剑。
此剑他得到已久。
以西极玄冰精英凝炼而成,剑如冰玉,寒彻魂灵,分化千万,妙用无方。
其威力之玄妙,便在“分化千万”这四个字上。
别说万剑横空,便是千万、亿万也不在话下。
他手中的宝贝,论起杀伤力,除却那座太阴奇门阵外,就属这把剑为最。
不过此剑极难驾驭。
他也是不久之前才将之炼化。
以他如今的修为,也远远达不到“分化千万”的程度。
全力而为,倒勉强可化出万剑。
之前他动不动就遇上一品至圣,差距太大,就算有仙剑在手,也难以对付。
不过对黑坟老祖这样圣境都没达到的货色,那是分分钟碎尸万断。
若没有一些依仗,他也不敢孤身一人就随意入得这幽冥之地。
别人被他这雷霆一击震慑,不愿意招惹麻烦。
作为此地主人的虚肚鬼王却退无可退。
尽管它如今已经无比后悔答应虞克,替他出头对付这个仇人。
身为一方鬼王,此人虽然道行不浅,且仙宝随身,它也还是有自信对付得了。
但凭白招惹这么一个来头极大的人,实在不值。
念及此处,虚肚鬼王不由用阴冷地眼神扫过虞克。
虞克脸上仍然带着那副假笑。
他岂能不知自家这个仇人有多难对付?
若非如此,他父亲早就已经动手,让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哪里用得着哄骗这虚肚鬼王?
不过就算早有准备,心中也不勉为江舟刚才那一剑暗自心惊不已。
缩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
那副金轮早已在人前露过,但没令他意外。
但那把剑又是怎么回事?
他到底藏了多少天府奇珍?
原本十拿九稳的把握,虞克如今却因这一剑而动摇起来。
“狂妄小子,岂不知长幼尊卑乎?”
虚肚鬼王收回阴冷目光,投落江舟身上。
眼前局面却还需挽回。
“敢在老夫宴上大打出手,残吾宾客,杀吾忠勇之士,汝不惧死乎?”
“呵呵呵……”
江舟端起酒杯,看也不看它,凝视着杯中酒水,眼中似已有迷离之意。
轻笑道:“我看上的东西,你也敢不给?汝惧死乎?”
白紫二妖骇然地看着他。
很想说一句,就算你厉害,但做人低调谦虚一点不好吗?
把这老鬼惹毛了,就算你能跑得了,咱们两个跟你一起来的小姐妹,小胳膊小腿的,可真承受不起啊!
“呼……”
虚肚鬼王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呼了出来。
这一口气,呼得白紫二妖心惊胆战的。
江舟如此姿态,摆明就是来找茬的。
多言也无益。
伸手一招,将案上的铜磬摄在手中,重重往上一锤,竟发出金鼓之色。
四周黑暗之中,朵朵惨绿鬼火飘浮。
露出一个个灰败死气的身影。
这是它早就布下的阴兵鬼卒。
一声令下,便有成百上千的鬼卒将这大堂给围了。
堂上众多“宾客”多是惊惧之极。
如胡道人、巢湖龙君等目中闪烁着异芒。
虚肚鬼王却是神色微变。
明明麾下的鬼卒围了此处,它却并未有得意之色,反而露出莫名的惊骇和疑惑。
“呵呵。”
江舟又发出了刺耳的笑声:“你也是堂堂鬼王,便只是仗着这点人,就敢跟我叫板?”
别人也没有认为他大言不惭。
就他那把仙剑,这千来个鬼卒根本不消一剑便要死个干净。
“残、屠、恶、戮四将何在!”
虚肚鬼王铁青着脸,喝问了几声,却始终不见回音。
面色更加难看。
盯着江舟道:“老夫虽已多年未曾动手,但这几千里嵪毙谷却是老夫一个一个杀出来的基业,”
“你以为,你对老夫的爱将动了手脚,令老夫大军迟滞,便能在此为所欲为不成?”
江舟笑道:“想亲自动手?那就休要废话,你是靠嘴打下的基业吗?”
众人听得他的狂言都是暗自纳闷。
虚肚鬼王可是堪比三品的存在。
他即便有仙宝在手,又岂能轻胜?
“鬼王,这小子阴险得紧,他有一张神弩,可杀圣境,小心其暗算。”
一旁的虞克突然发出道。
江舟的灭魔弹月弩虽然使用次数不多,但虞克为了对付他,早就暗中调查,对他的一切不说了如指掌,但只要展露过的,就几乎都知晓得一清二楚。
在他看来,江舟便是依仗这些仙宝,才敢如此猖狂,无视一尊鬼王。
“真是聒噪!”
江舟一声冷叱,在其他人看来,就像是被虞克说中了一般,手段败露,恼羞成怒。
抬手就是一金轮朝虞克砸了过来。
虞克虽也是武道高手,有着五品的修为。
但在江舟面前还远远不够看。
即便早有防备,面对仙宝之威,仍然是神色惊惶。
“大胆!”
虚肚鬼王甩手将手中铜磬掷了出去。
噗的一声脆响,金轮去势微微一顿,铜磬应声而碎。
虚肚鬼王见状心痛不已。
怒声吼道:“给老夫杀了他!”
千余鬼卒顿时一拥而上。
它知道这些鬼卒奈何不得仙宝在手的江舟,但却能拖得一些时间,让它寻出破绽,一举将其灭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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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余鬼卒扑入堂中,堂上众我“宾客”纷纷抱头鼠窜。
除却少数之人还能安坐,冷眼旁观,这处所在顷刻间就乱成一锅粥。
江舟仍坐在席间,冰魄寒光剑飞射而出,剑光一闪,便有一片鬼卒灰飞烟灭。
他一边操纵仙剑,一边朝白紫二妖笑道:“两位姑娘,江某也算救你们一命,如今江某有难,你们为我出手挡一挡,不算过分吧?”
“……”
二妖都是满脸无语。
之前狂得很,这会儿倒是退缩了?
虽然满肚子埋怨,无处可发,她们却也不能袖手旁观。
只好仗剑而出,与一众鬼卒厮杀。
当事的双方,江舟与虚肚鬼王一时间倒像成了事外之人一样。
隔着混乱的场面,目光相遇。
虚肚鬼王目光满是阴冷。
江舟却是带着一丝莫名笑意。
“老鬼!死来!”
混乱之中,有一“鬼卒”不知何时,靠近了虚肚鬼王,忽然暴起。
一道剑光如冰川初阳升起,无比璀璨,触之温凉,却冷入魂灵。
江舟也在此时突然站起,身形一晃,现出三头六臂。
金轮、金刀、弹月弩、冰魄剑等仙宝俱执在手中。
头顶四尊大力金刚有相神魔一跃而出。
可谓手段尽出,全力轰向虚肚鬼王。
突如其来的变故,与江舟突然展现的神威,也令那些冷眼旁观的“大人物”们个个色变不已。
仅是四尊有相神魔,在场之人能敌者就不足一掌之数。
至于那些仙宝……
天府奇珍该不会是你家造的吧!
众人惊骇之间,那突然暴起的剑光,与四尊有相神魔掀起的滔天佛火,已将虚肚鬼王淹没。
第524章 巢湖龙君的秘密 (求订阅、月票)
虚肚鬼王虽有三品修为,但那个藏在麾下鬼卒中的贼子却也不是易与之辈。
那道突然袭来的剑光,也不知道暗中积蓄了多久。
其中彻骨透魂的冰寒,几让人怀疑,在万载冰川之中积蓄了万年的冰寒之气,都尽数被纳进了其中。
寒彻天地。
一但被触碰,即便是三品,也要元神冻结。
何况它是阴鬼之躯,空有三品之力,却既无三品之元神逍遥,也无三品之金身不坏。
若叫这一剑给刺实了,哪怕不死也要丢了半条命。
江舟正是抓住了虚肚鬼王被这一剑所惊,牵扯了大半神思之时,全力出手。
四尊大力金刚有相神魔于一瞬之间,掀起大悲怒火,与那道剑光一前一后,相差无几,刹那间便吞噬了虚肚鬼王。
三头六臂一现,一手所执法华金刚轮同时掷出。
落于燃烧的佛火之上,绽放无量金光。
便如一座金山压下。
“吼——!”
佛火之中,传出虚肚鬼王的凶厉吼声。
显然那一剑与四尊神魔的金刚佛火之下,并没能立时要了虚肚鬼王的命。
一个身穿破败死灰铁甲的“鬼卒”落在三头六臂的江舟身旁。
摘掉破烂的头盔,竟露出林疏疏那张冰块脸来。
“你行不行?这鬼东西不好对付,这样都没死,这一次弄不死它,让它逃出来,咱俩都没好果子吃!”
“放心,它要是真正的三品,我未必困得住它,谁让它是阴鬼之身?除非成就阳神,否则永远也别想真正入圣。”
江舟微微一笑,两只臂膀十指交缠结咒。
法华金刚轮上的金光愈盛,几乎凝如实质。
且隐隐浮现出一个“卍”字佛咒,缓缓转动。
虚空中隐有阵阵梵音传出。
一时如极乐世界中坠下灵山。
万佛禅唱,灵山镇魔。
“啊啊啊——!”
佛火渐渐散去,露出一只怪异丑陋的庞大鬼物。
状如人形,却四肢着地,臂长如猿。
满身卷毛,面上肌肤如鲐背之纹,弯弯曲曲,层层叠叠,望之令人生畏。
口无唇,露出满嘴利齿如鲨,密密麻麻。
腹无肚,祼出腹腔,却不见五脏六腑,只见无数污秽之物流淌。
粘稠腥臭,中人欲呕。
四尊金刚有相神魔各踞灵山一角。
脚踏莲花,背负月轮,手执金刚降魔杵。
大悲之力如狂涛巨澜,汹涌而出。
镇得虚肚鬼王仰天狂吼不止。
庞大的身躯猛烈挣扎,却连一丝也动弹不得。
堂上众“人”俱是面现惊色,胆战心惊。
这漫天佛光禅唱,金刚怒火,简直是阴邪鬼物的克星。
别说沾上,就只是看上一眼,听上一耳,也令它们胆寒股战。
修为稍弱些的,都有些阴魂难附,有魂飞魄散之虞。
如胡道人、巢湖龙君、白衣秀士、谛湿婆这等或修尸解之道,或是妖中巨擎的,虽然不惧佛力侵袭。
但心中也未见平静。
如此威势,真是一个四品能弄出来的?
竟镇得虚肚鬼王毫无还手之力。
不同于其余人等心中是单纯的震惊、难以置信。
那位头戴玉冠,如同王孙公子一般的巢湖龙君,除了难以置信的惊骇,还隐隐有一丝恐惧。
他心里有一个秘密。
天下龙种为数不少,但其实都各不相同,承续着不同的血脉。
他是洞庭老龙之子,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但世人皆不知,洞庭龙族,在这世间虽算不上最强的龙种,但他这一脉,却有一种天生的血脉神通。
名为“烛”。
相传,“烛”睁眼为昼,闭眼为夜,烛天地人间,九阴之幽隐。
且洞彻过去未来,祸福吉凶。
这只是上古传说,但洞庭一脉龙种,却深信不疑。
即便族中并无一人有此神通。
这一潜伏在血脉中的神通天赋,属他的父亲,洞庭老龙王最为强大。
能感知福祸,追源溯流。
前段时日,仙门中人与前朝守陵人斗法,致令天命降劫,洪水泛滥。
那位法海神僧横空出世,他的父亲洞庭老龙也舍了万载龙躯,成全了那位法海神僧。
旁人却不知,却也是同时成全了洞庭老龙自己。
更是不知,洞庭老龙有此疯狂之举,便是以神通于冥冥之中感应到了一丝天大的机缘。
那一丝机缘大到何种程度,巢湖龙君不知。
但他不会如世人一般,认为自己父亲是被仙门欺压疯了,才有此癫狂之举。
洞庭老龙并没有死。
反而还在那位法海神僧的慈悲之下,曾现次化现而出,回返洞庭,如今洞庭龙族一脉,交代诸事,传下洞庭龙王神位给他。
只不过如今还不是时候,他还未正式登上神位。
却是在那时,洞庭老龙告诉了他许多密秘。
其中便有关于他父亲如今侍奉的那位法海神僧。
或者说……
就是眼前这位士史江舟的。
洞庭老龙道行远远不足以窥见过去未来。
却已有着一丝溯源追流的神通。
便是这一丝神通,让它窥见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那位震惊世人的法海神僧,竟似乎与眼前这位士史江舟,乃是源出一体!
这种事,说出去怕是不会有人相信。
反而会遭人耻笑。
别说他人,就算是巢湖龙君自己,对自己老父亲的话也有些不以为然。
这怎么可能?
那位法海神僧的神通道行,虽未入圣境,但谁都知道,其道行境界极高,超凡入圣不过是一念之间,随时都可以踏出那一步。
而且这一步非只是普通的三品,那是登天的一步。
或许他入圣之时,就是二品,甚至触摸到至圣之境,也没有人会觉得奇怪。
而眼前的士史江舟,虽然在后辈之中,称得上是数一数二,天下少有,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但离那样的境界,还差得太远太远了。
这样两个人,怎可能是同一个人?
不说两者的修为道行,是一天一地。
这天下又哪里来如此神异的身外化身之法?
天底下,论及身外化身,当属纯阳宫的“坐忘无我,剑化三清”为最。
即便是“剑化三清”,化身与本体也是一脉相承,不可能无中生有。
更不可能修习两种不同、甚至背道而驰的法脉。
这位士史江舟最广为人知的,便是武道,其刀法如神,人人皆知,听说剑法也不错。
传闻其与法海神僧是同出一门,也有着极高的佛法修为,曾与诸圣坐而论法。
虽令人惊羡,却也并不足为奇。
但先不论境界,即便是都修佛法,两人间所修的法脉也全然不同。
这一点,只要一出手就很容易察觉出来,是瞒不住的。
在此之前,巢湖龙君觉得这事不可能,八成是他那老父亲大劫得脱,有些恍惚了。
不过今日,此刻,看着这满目的佛光,如影随形的梵音禅唱。
佛宝如山,金刚护法。
再看那三头六臂,挥舞着几件仙宝的江舟。
巢湖龙君突然觉得,这人怕不是佛祖的亲儿子?
这可是天府奇珍!
凭什么别人一件都没有,你能拿来砸人?
还有金刚护法,要不佛祖犯戒……凭什么!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不过这么一看,这样的人……他老父亲的话,是真的……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巢湖龙君没有什么依据,单纯是见到了这一幕,莫名地想到了洞庭老龙的话。
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感应。
他几乎有种错觉,该不会是他也觉醒了“烛”的神通,能感知祸福了吧?
窃喜之中,带着一丝恐惧。
这是个大秘密,若是真的,这个江舟就太可怕了。
不仅是道行吓人,这份心机更吓人!
他有这样的道行修为,为什么要装成一个“小小”的四品,窝在肃靖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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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风尘吗?还是有什么惊天的谋算?
要是知道他窥破了这个秘密,会不会杀龙灭口?
不谈巢湖龙君的复杂心境。
江舟也不知道自己那个“法海”的马甲都快掉了。
不然他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杀人灭口。
虚肚鬼王被林疏疏偷袭重伤后,又在法华金光轮与四尊大力神魔的镇压下,根本再也翻不起半点浪花。
随着金光轮渐渐压下,虚肚鬼王也渐渐息了声气,连叫都叫不出来。
江舟一臂挥出,冰魄寒光剑分化十数剑,霎时间洞穿虚肚鬼王。
却并非是要它的命。
而是洞穿其身上各处要害,令其完全丧失了行动能力。
另一臂摇动弥尘幡,十数道捆妖锁飞出,钻入那些空洞,将其牢牢锁死。
肃靖司不知锁了多少大妖巨魔,他自然知道这一套,如何能令虚肚鬼王无法反抗。
第525章 闯阴司 (求订阅、月票)
江舟自得了弥尘幡,内中就藏足了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
在镇守吴郡时,更是仗着自己威望正高、地位特殊,趁机中饱私囊。
各种装备、丹药、书籍,能拿的都往里装。
捆妖锁、斩妖刀,都是稀缺珍贵的资源。
他幡中的就备有一共十二套。
十二条捆妖锁,此刻都用在虚肚鬼王身上,洞穿其身上十二处要害。
由四尊大力有相神魔,各自拖着三道捆妖锁。
任虚肚鬼王再厉害,也断然逃脱不出。
“你锁住这老鬼作甚?”
林疏疏飘了过来。
对江舟没有灭杀老鬼,反而是锁了起来,明显是要留它性命带走的架势,略带不满。
“这老鬼可是证鬼,还死不得。”
江舟说着,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啧啧道:“堂堂剑剑城执尘剑主,出入都是八抬大椅,竟然舍得自堕身份,穿上这身鬼皮。”
林疏疏神色一滞,身躯一震,抖落一身破败铁甲。
“哼。”
“若非本公子深入敌营,杀了那老鬼几个爱将,藏在此中袭杀老鬼,你想拿下这老鬼,恐怕没这么容易。”
说着,看关三头六臂的江舟,啧啧称奇:“你这神通……你到底还藏着多少手段?我现在倒是对你方寸山好奇得紧了,什么时候,带我去拜竭一番?。”
江舟笑道:“那你就别想了。”
林疏疏不满道:“你也太小气了。”
江舟空出一只手一摊道:“别说是你,就是我想回去也没办法。”
我可没骗你,我比你更想去啊,可我上哪找个方寸山让你去拜?
林疏疏却只当他说的是自己历练未成,无法回山。
这也并不出奇。
许多仙门都有这般规矩。
只好面露遗憾,摇摇头,又看着他几只手臂上拿着的几件仙宝,羡慕道:“你还真是财大气粗,这般底蕴,天下间能与你方寸山相提并论的,恐怕只有大梵寺和龙虎道了。”
江舟笑道:“想要啊?来方寸山啊。”
林疏疏翻了个白眼,只当他是调侃之语。
旋即神色一正,扫了一下四周面色各异的“人”道:“行了,闲话少说,咱们赶紧走。”
“本公子虽杀了那老鬼几个部将,但它麾下阴军还在,要不了多久,就会反应过来,若是被大军围困,怕就麻烦了。”
江舟同样扫视周围。
大多数人是劫后余生,惊魂未定的模样。
只有胡道人等区区数人尚能安坐。
只是个个看着他,神色莫名。
有震惊、有不信、有贪婪。
有……
咦?
那个小白脸模样的,是巢湖龙君?
这表情怎么这么奇怪?
江舟看到那个巢湖龙君正看着自己,神色似惊似惧,似乎还有着什么说不出来的东西。
见他看来,目光躲闪,明显心虚的模样。
他们好像并不认识,也没见过,他心虚什么?
微微摇头,也没放在心里。
堂上已经不见了那位虞三公子的身影。
刚才心神都放在拿下虚肚鬼王的全力一击上,倒是无暇顾及此人。
这小子也是够机警,竟然把时机抓得这么准,悄无声息地溜了。
罢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有算账的一天。
看了一眼妄图挣扎,却被大力神魔紧紧扯住,无法动弹的虚肚鬼王,笑道:“放心,蛇没了头,还能挣扎多久?”
“更何况,有个地方,就算这老鬼没落到咱们手里,也不敢去。”
林疏疏微微一怔,很快又反应过来,目露惊色:“你该不会是……”
“就是。”
江舟已经转身。
“走吧。”
四尊大力有相神魔扯起捆妖锁,拖着虚肚神魔破空离去。
林疏疏微微迟疑一瞬,便驾起剑光紧随而去。
见得二人身影穿过大堂门户不见,白芒、紫芝二妖方才从震骇中回过神来。
相视一眼,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觉就当跟着去,便也连忙驾起剑光追去。
“呼……”
松气的声音最先从巢湖龙君口中发出。
这煞星,总算走了。
“龙君,你这是作甚?”
他边上的胡道人有些纳闷。
那江舟确实很了不得,但你堂堂龙君,何至于怕成这样?
糟糕!
不能让人看出破绽,若是漏了一丝痕迹,让那煞星知晓,杀龙灭口怎么办?
巢湖龙君端正神色:“咳,没什么,胡真人不觉这一场戏端的是精彩之极,让人喘不过气来吗?”
“是、是吗?”
胡道人面皮微微抽动。
“是,必需是!”
巢湖龙君正色道:“好了,好戏落幕,本龙君还有要事,要赶回龙宫,这便不告辞了。”
赶紧走!
免得那煞星回来杀龙灭口!
自认为窥破了江舟的秘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杀龙灭口”的惧怕。
看着匆匆离去的巢湖龙君,胡道人与其余“人”都是一脸莫名。
不过,大多数人心思还是未从方才的震骇中脱出。
此番虚肚鬼王被擒,江舟之名恐怕要震动幽冥阴世。
……
江都阴司,城隍殿。
“不好了!不好了!”
几个小鬼尖叫着,几乎是从城隍殿门口滚了进来。
施公绪眉头微皱:“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可是欺本府不忍治你之罪耶?”
“府府府、府尊!不、不是是……”
小鬼吞吞吐吐,说不全一句话。
施公绪更是不快:“嗯?站直了说话!”
“城隍老爷真是好大的官威。”
一个清朗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不过他人之罪你且莫管了,还是先来数一数你自己的罪状。”
“施公绪,你认不认罪!”
施公绪神色微变。
尚未有动作,祂边上站立的武判官就恼了。
手上举起一只大钉锤,大步冲了出去。
“何人胆敢在城隍殿前喧哗!”
“砰!”
话音才落片刻,便见其魁梧的身影从外面倒飞而回,重重砸落。
手上的大钉锤已经不见踪影。
另一位文判官看了一眼施公绪阴沉的面色,低声道:“府尊……”
施公绪抬手打断,神色阴沉地看着殿门方向。
不多时,江舟已经踏进大殿。
林疏疏在一旁飘着,事不关己、浑不在意般打量着这城隍大殿。
似乎他就是来吃瓜的。
“阁下何人?”
施公绪看着他身后四尊大力神魔,和捆妖锁紧紧锁着的虚肚鬼王,眼中精光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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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上却不动声色质问:“可知擅闯阴司,打伤阴神,是何罪过?”
第526章 拷城隍 (求订阅、月票)
“施公绪,你还敢向我问罪?”
“我且问你,虚肚鬼王与阳间之人勾结,易掠幼童,大炼人丹,害人无数,你知不知?”
“这个人……这个人……”
“疯、疯了吗?”
那些想要看热闹吃瓜一路追踪而来的人远远停在城隍殿外,不敢靠近。
但远远听着城隍殿中传出来掷地有声的质问,都是骇然不已。
城隍阴司,在幽冥阴间是一个特殊超然的存在。
先不说其实力如何,阴司从来不是单独存在的。
大大小小的城隍阴司,遍布幽冥阴间。
大稷十三州,州下最少也是三四十个郡县,每个郡县又下辖数以百计的乡县。
几乎每一个都设有阴司。
换句话说,幽冥阴间,至少有上万个阴司。
惹了一个,就有万个等着找你麻烦。
阴司律令,是维护幽冥阴间稳定的根本。
即便阴司之间并非都是一团和气,甚至彼此有嫌隙仇怨。
但为了维护阴司威严,阴司铁律,也必定是不不休。
你再是厉害,又怎与整个阴司作对?
何况阴司背后,还有个大稷。
阴司是大稷控制阴世之所,某种程度上,即便是大稷六司,任何一司的份量都略显轻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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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因阴阳两隔,平时虽看似不大理会。
但绝不可能任凭他人触犯阴司威严。
即便此人是肃靖司中的重要人物。
所以,这些人虽都见过江舟在人丹宴上的狂态,也为其实力而震骇。
但看到他直闯城隍殿,一个照面就打伤阴神,且当面质问城隍府尊,都仍难免骇然惊惧。
白紫二妖混在人群之中。
心中惊惧骇然。
也庆幸刚才没有头脑发热,跟着那人撞进城隍殿中。
不过见此境况,心中却也不由隐隐为江舟担忧。
毕竟也算是一路同行,而且江舟还对她们有恩。
“真是太狂妄了,仗着几件仙宝,便如此倒行逆施,倒要看看他如何收场!”
也有人心中冷笑,等着看他的下场。
其中有如白衣秀士等,心中隐隐有种雀跃。
若是此人栽在城隍殿,他们或许有机会趁乱夺得仙宝。
若能得仙宝,即便是开罪城隍殿,也并非不可。
大不了事后躲起来,慢慢祭炼仙宝,日后再寻机弥补。
左右他们也不是直接得罪阴司,付出些代价总能平息城隍府尊的怒火。
“谛湿婆……”
白衣秀士想到此处,朝如富家老太太一般的谛湿婆看去。
谛湿婆与其相交多日,闻歌知弦意,立时便知其计较。
她自然也是心动的,闻言略一迟疑,却朝一旁胡道人道:“胡道人,你如何看?”
胡道人看着城隍中的人影,没有回答。
天府奇珍,那是名教圣地都视若至宝的东西。
如此多的天府奇珍摆在眼前,说不有半点心思,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此子的实力,与其来历背影,也令他不敢轻举妄动。
而且……巢湖龙君离去前的古怪也令他心中打着突。
自尸解修鬼仙之道始,他便处处行事谨慎。
宁可错过,也绝不能冲动贪婪。
这是他能在鬼仙这条凶险之极的旁门左道上走到如今,数百年安危无恙的唯一至理。
念及此处,胡道人捻须道:“仙宝虽好,但终究是外物,物华天宝,有德居之,贫道不敢强求。”
白衣秀士与谛湿婆闻言不由一愣。
他们与胡道人虽非知交,但也打过不少交道。
知道其为人,如此反应,必定是心顾忌。
不过那姓江的小子虽然厉害,靠山也够硬,却也并非不可对付。
这世间的事,可不仅是只能用拳头解决。
他们几人若是联手,未必不能暗算那小子。
加上这里可是幽冥,夺了宝,往幽冥深处一躲,圣地也难奈其何。
本来鬼物阴魂修行,就艰难千百倍,处处是凶险。
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若不抓住一线之机力争,他们岂能有今日成就?
这胡道人不是这么胆小之人,或许其中有他们不知道的内情……
虽然明白道理,但面对几件仙宝,能保持理智的人终究是少数。
他们也不行。
让他们轻易放弃是不可能的。
罢了,先静观其变。
这小子可不好对付,就算要出手,也是要窥准时机。
不提外间这些鬼魅精怪的盘算。
城隍殿中,施公绪被江舟当面质问。
颇有些居高临下,其势汹汹。
祂堂堂郡城隍之尊,除却人皇与几位大君外,何曾有人敢在祂面前如此放肆?
何况一个小辈!
暗怒之余,也不由摇头。
柳权啊柳权,你真是老眼昏花,如此猖狂无智之人,也能奉之为“少君”,真是不知所谓!
今日小子无礼在先,也别怪本府不念你我旧情了!
一念及此,施公绪伸手拿起案上惊神木,“啪”的一声拍下。
声震城隍殿。
殿外诸多看热闹的阴魂恶鬼,听到声音,都是神魂一荡,软倒下来。
朝城隍殿颤颤伏地。
施公绪沉声道:“竖子大胆,你私入阴间,擅闯阴司,打伤阴神,条条桩桩,都是大罪!”
“念你年幼无知,又身居肃靖要职,或许是受人蒙蔽,此刻跪下伏状认罪,本府或可轻判,免你极刑!”
江舟闻言,气极反笑。
“看来你果然是不想认罪了?”
“认罪?”
施公绪面如冷铁:“本府不知你从何处听得这些风言风语,且莫说本府有罪无罪,即便本府有罪,也当由阴司大君朱笔亲判,再甚者,也有人皇降下金旨,责问本府之罪。”
“而你,又是何人?有何资格质问本府?本府便坐在此处,你以有何本事,判得本府之罪?”
“嗤!”
江舟还未说话,边上的林疏疏已经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
殿上诸多恶鬼阴神纷纷怒目相视。
林疏疏虽然不惧,却也不想打断江舟的表演。
微微一笑,移开目光。
心中却暗道,这个江都城隍,未免太过耳目昏聩了。
江都有几人不知道江小子手执圣祖人皇金敕,你要是恃强凌人也罢了,拿律法大义来压他?
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果然,江舟瞪了他一眼,取出他的那枚小旗幡一摇,便见金光一闪。
一把金刀已经被他捧在手上。
刀上金色神文流转,堂皇浩瀚,如天威般的气息瞬间充斥城隍大殿。
施公绪神色一变。
江舟却没有理会祂。
他知道一位阴司郡城隍非同一般。
只是一道金敕虚影,恐怕还镇不住祂。
所以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用这玩意儿来压祂。
只是手捧金敕,口中高声道:“臣,江都肃靖司,五品士史,有下情奏禀,恭请伏魔大将军、人皇陛下垂聆!”
圣祖人皇金敕世间只有一道。
却分置十三州各司,彼此间自然是有关联的。
江舟不知帝芒用什么方法能掌控万里之外的稷土,但他知道对方必定能听到。
果然,见得江舟如此,施公绪神色大变,一丝惊恐一闪而过。
第527章 拷城隍(中)(求订阅、月票)
从江舟拖着虚肚鬼王,闯进城隍殿,当众质问,施公绪都没有露出半点异样。
最多只是表露出不满罢了。
如今江舟一句话,祂便露出惧意。
足见江舟这一着,确实是打在了祂的要害。
似乎殿上众鬼神也清楚得很。
但圣祖人皇金敕当前,施公绪不便有所行动。
祂身边的文判官却在其座下当差多年,深明其意。
见祂神情,当即朝殿下两边众鬼神使了个眼色。
便有数个青面獠牙、身穿阴差服饰的恶鬼跳了出来,发出一阵尖锐怪叫,朝江舟扑了过去。
“冲撞城隍殿,当诛!”
江舟手捧金敕,依足了朝礼,三拜九奏。
他虽非朝官,却也是五品命官,有资格站立金阙之上。
不过那是要奉诏方可。
四品以下官员,想要朝竭人皇,当三拜九叩。
不过他手执圣祖人皇金敕,却不需要跪。
也不能跪。
文判官也是深知此点,才不让他全了三拜九奏之礼。
“本公子面前也敢放肆?当本公子是死的吗?”
林疏疏冷笑一声,指尖剑光一闪,数支冰棱如飞剑般射出,分别迎上那几只恶鬼。
这几只恶鬼看似寻常,竟然颇为难缠,明明顷刻间便被飞剑洞穿,却只是化为一团烟雾,转瞬又恢复原状。
以林疏疏的道行,五品以下,恐怕当不得他几剑。
当下竟一时奈何不得区区几个小鬼。
这也是幽冥阴间的可怕之处。
那些随处可见的小鬼看似猥琐不入流,也个个贪婪胆小,可随意打骂欺辱。
但真若打起来,个个都是诡异之极。
厉害倒未必多厉害,却十分难缠。
不过林疏疏显然也并未有多大杀心。
一剑未能将之灭杀,也不曾理会,他的目的只不过是阻止这些小鬼坏了他看戏的好心情罢了。
片刻的迟滞,江舟已经拜了几拜。
于此同时。
玉京神都。
肃靖司总衙,一贯楼。
此处一贯楼与别处江舟所见过的都不同。
乃是一座高塔。
满是锈迹斑斑,沉重、充满岁月痕迹。
一道道巨大的铁锁缠缚其上,另一端钉入八方大地,将高塔牢牢地固定在大地之上。
四周处处皆是暗藏种种守卫、陷阱,透出森然之气。
平日里死寂无声,几乎看不到人气。
此时,忽然有一身穿血甲之人,手捧一把血刀,上面竟然缠绕着和江舟手执的人皇金敕上的神文如出一辙的字符,从塔中走出。
从暗中招出一个守卫。
沉声道:“传讯大将军,下面有人请动圣祖人皇金敕,欲朝竭陛下。”
那守卫本是一脸木然。
常年镇守此处之人,个个都是心硬如铁,如草木无情。
此时闻言,竟也难免露出一丝异色。
不过一闪而过,便恢复冷硬。
旋即领命接过血刀,化作一道血光,破空而去。
驾血气腾空,那是四品武道强者的本事。
即便肃靖司在有异法,也至少五品方可。
此处随意一位守卫,竟也有五品以上的修为。
不多时,血光落入一座威严府邸前。
守卫抬起头,庄严的朱漆大门上,却是“大将军燕”四个大字。
肃靖司本有三大伏魔大将军,镇守玉京,与东、西两大陪京。
其中又以镇守玉京那位为主。
不过那位伏魔大将军,却已早早殒落。
肃靖司大权,却未落于另两位伏魔大将军手上,而是落到了当朝大将军,燕不冠手里。
虽然同呼大将军,但多出两个字,与少两个字,却是一天一地的差别。
并非是官位上的差距。
纯粹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大将军”三个字,普天之下,独一无二,唯“燕”一人。
过不多时,有一将士捧着守卫递上的血刀,再次从府中走出。
只是冷冷说了一句:“大将军有话。”
那守卫连忙躬身:“卑下恭领!”
将士淡淡道:“大将军说:知道了,照章办事。”
守卫眼神微动,低头接过血刀道:“是。”
这血刀上已经多了一个大将军的令印。
离去之时,心中暗叹。
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
非但敢请动圣祖金敕,还敢惊动金阙。
也算是他运气。
若不经大将军首肯,加盖令印,休想上达金阙,可能还会被问责。
守卫手持血刀,再次赶往皇城紫宸宫。
在他走后,那将士返回府中,过了片刻,有一个身材矮胖的人鬼鬼祟祟从大将军府中探出一个脑袋。
一双圆眼咕噜噜直转。
探得无人,便蹑手蹑脚地跑了出来。
还没走出几步,眼前便无声无息地多了一个身穿粗布衣衫的汉子,挡在他身前。
“五公子,您要去何处?”
燕小五圆眼一瞪:“田奢!你是不是一定要跟我过不去!”
粗布衣衫的汉子只是淡淡道:“末将只是遵照大将军之令,不让五公子出府,并未非五公子过不去。”
燕小五又急又气,憋得圆脸通红。
怒吼道:“我兄弟请出了圣祖金敕,都闹到了金阙上了,定是有难!”
“兄弟有难,你说我该不该管!”
粗衣汉子:“确实是有人请出圣祖金敕,奏请陛下,不过五公子又怎知,那是公子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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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小五昂首叉腰,骄傲道:“普天之下,除了那老头和我兄弟,还有谁人有本事手执金敕?”
粗衣汉子也不置可否,只是点头道:“既是兄弟有难,自然是该管的。”
燕小五一喜:“那你还不让开!”
“兄弟之情虽重,却重不过公子父命,也重不过末将所受将令。”
粗衣汉子抬手道:“五公子请回吧。”
“你给我记着!”
燕小五气得跳脚,却也拿这个油盐不进的家伙没办法,只好悻悻而回。
再说那守卫将血刀送入紫宸宫后。
帝芒正于含元殿上,高坐帘幕之后,听群臣奏对。
见得金吾卫手捧血刀进来。
金阙上文武群臣皆面露异色。
或惊讶,或意外,或新奇。
概因这圣祖金敕,已经多年未现。
前段时间,听说南州有一个小吏曾请出了金敕。
但也并未放在众人心上。
概因那请出金敕之人,位卑人微。
便是能请得金敕,又能如何?
于他们而已,并没有什么影响,只当个新鲜事,于茶余饭后闲话几句罢了。
不想,今日这金敕竟闹到了金阙之上。
这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第528章 简在帝心,党争 (求订阅、月票)
“陛下,是圣祖金敕。”
白发宦官鱼玄素凑到御帘下躬身低声奏道。
“哦?”
“圣祖的金敕?”
帘后传来讶异的声音。
“多少年了……”
帝芒的声音似有唏嘘,有追忆。
也不知是吹嘘圣祖金敕终于再现世。
还是追忆圣祖当年的丰功伟业。
群臣听得却有些怪异。
多少年?
不久前不还是这小子请过金敕么?
虽然没有闹到御前,但您可是金口御言让人家执金敕办案的。
群臣暗暗吐槽。
却也有灵敏之辈已经若有所悟。
人皇陛下这番作态,不大对劲啊……
少顷,帘后又传出帝芒声音:“既是圣祖金敕,众卿随朕大礼参迎吧。”
“陛下!不妥!”
百官之中,忽有一人越班而出,执笏奏道:“陛下贵为人皇,乃天地之极,人中至贵,乾坤唯一。”
“圣祖虽尊,却是过去之尊,陛下乃今日之尊,于公,陛下为今日之君。”
“于私,圣祖虽是陛下之祖,但天地君亲师,君在亲前,陛下也断无以君拜亲之理。”
“况,此刀只是圣祖金敕一道虚影,非金敕亲临,陛下万万不可亲迎,只需安坐便是!”
“嗯?”
帝芒发出不悦之声:“难道朕拜自己的祖宗还错了?”
“还是说,以圣祖之尊,当不得朕与众卿一拜?”
“礼不可废!此亦为圣祖亲定之大礼,请陛下慎行!”
面对帝芒不悦的质问,那大臣竟然义正辞严,硬顶了回去。
群臣均抱笏而立。
既无人出班附和,也无人出声驳斥。
只是冷眼旁观。
眼角余光,暗暗在一左一右,立于前列的李东阳和宋荣身上瞥,似乎很是好奇他们的反应。
刚才跳出来那人乃礼典部官员,礼典都御史宋荣掌管稷礼。
辅天官冢宰,和邦国,统百官,谐万民。
说是“辅”,其实大稷“礼”事,均握于其手。
而大稷,又是以礼立国。
天官冢宰位列一品,而这位礼典都御史,虽只位列三品,却是位“卑”权重。
加上当朝太宰李东阳,不过是初任。
而且其太宰之名,其实前面还得加个“权”字。
意思是“临时代职”。
只要公孙弘还没死,其职未除,他这个“权”字就去不掉。
宋荣此人,在朝中经营多年,党羽众多,根须庞大。
而李东阳却是靠的人皇旨意,和自己多年名望,得一部分朝中君子名士,还有少数公孙弘一系大臣相助,方能立足。
此一长一消之下,如今的大稷朝廷,实则是这位礼典都御史与李东阳分庭抗礼之势。
甚至隐隐之间,李东阳这位尊的太宰还稍显势弱。
听说那个能请出金敕之人,是李东阳弟子。
而此人是宋荣属官。
其急急跳出来,说出这番话来,是何居心,能站在这金阙之上的群臣百官都是世间一等一的精明之人,岂会理不清楚?
若是把那小子手中的圣祖金敕抬得这么高,以后他们如何在李东阳面前抬得起头来?
不过那位冢宰大人都还在闭目养神,他们又出什么头?
帘后沉默下来,令群臣都暗暗为那人捏了把汗。
片刻,帝芒的声音才传出:“哼。”
“鱼玄素,准其面奏。”
竟是将此事略了过去。
鱼玄素面朝百官,高声道:“陛下御旨,准,士史江舟,面圣奏对!”
群臣闻言,不由都转了个身,面向金阙门户方向。
那里本空无一物。
在鱼玄素拉长的声音落下之时,竟然如有一层水幕般微微摇曳起来。
江都城隍殿,竟然隐隐出现其中,并渐渐变得凝实。
片刻间,便如同城隍殿与含元殿连接了起来。
一边是巍巍金阙,高远如天,皇皇如金日。
一边是森森阴司,幽幽沉沉,昏昏暗暗。
径渭分明,两不相容。
鱼玄素面无表情,喊道:“殿下何人?竟敢擅登金阙,惊扰圣驾?”
这不过是例行威吓。
那城隍殿上的施公绪已经被吓得滚落城隍宝座。
连滚带爬,跪伏于两殿交界之外,颤颤高声道:
“臣,江都城隍,施公绪,拜见陛下!陛下圣寿无疆!”
江舟手捧金刀,看着前方突然出现的恢宏瑰丽的金阙,满目奇色。
他想过许多种可能。
唯独没想到会是这般“面圣”。
看那金阙的恢宏瑰丽气象,殿上百官群臣,个个面目清晰,不似虚幻。
这简直是移星易宿,扭转乾坤般的通天手段。
“大胆竖子,既见圣颜,为何不拜!”
位列百官之首的李东阳,忽然抱笏而出,直指江舟喝骂道。
江舟一愣,微微迟疑。
人在屋檐下,岂能不低头?
正要认怂下拜,便听那重重帘幕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出。
“罢了,他手执圣祖金敕,岂能拜朕?”
“卿相,不是朕说你,你对自家弟子也未免严厉了些。”
李东阳躬身道:“臣一时情急,却未思及,请陛下恕罪。”
“罢了。”
江舟眼珠转动。
听着二人一人一句,虽有些不明所以,但似乎他不用跪了。
这便宜老师,原来是故意如此作态。
其他人也一样看得出来。
暗暗翻着白眼。
这老蟢子(蜘蛛),果然护短。
但同时也对江舟这个早有耳闻,却不大在意的“后起之秀”多了些看重。
能让李东阳如此着紧,连面圣都舍不得让他跪,看来李东阳对这弟子是宠得很啊。
当是确有过人之处?
帘后,帝芒又缓声道:“听闻你是李卿相弟子?”
却是置那跪伏在地的城隍如不见。
江舟微抬眼,见班首处,李东阳正朝他看来,眼中似有几分殷殷期许。
轻呼一口气,躬身道:“回陛下,微臣与东阳先生却有师徒之情。”
得李东阳数次或明或暗的回护,他与李东阳确无师徒之实,却已有师徒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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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情谊是实实在在的。
可不像是他瞎编出来的那个虚无缥缈的方寸山。
他这话一出,便见李东阳眼中的喜悦都洋溢开来。
“嗯,朕听说过你。”
帝芒缓缓道:“你……很好。”
却令金阙上百官心下一惊。
别看只是极简短的一句话,可说了这话的人是当今人皇。
这份量……重逾山岳!
这叫简在帝心!
什么时候,李东阳这弟子在陛下心里,有了这般份量?
那跪伏在地的城隍施公绪更是浑身一颤,面色如死……虽然祂本就是死过的。
江舟心中诧异。
面上未显,只是躬身道:“谢陛下赞誉。”
帘后帝芒似乎轻抬了下手:“说吧,你要见朕,不惜请出圣祖金敕,所奏何事?”
“陛下……”
江舟目中厉色闪过:“微臣要参奏江都城隍,施公绪,渎职渎法,坐视阴间鬼王与阳间邪门外道勾结,戕害无辜百姓,易掠幼童,大炼人丹!”
“手段残毒,惨绝人寰,天理不容!”
“纵万死……难赎其罪!”
听着江舟抑扬顿挫,声色俱厉,掷地如铁,殿上群臣都不由微微动容。
不仅是为他口中所说之事,也有为其气概所动。
暗赞此子不愧为李东阳之徒。
这作派,简直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再看班首的李东阳面色如常,眼中的得色却分明遮掩不住了。
“哼。”
“江士史此言未免危言耸听了吧?”
帝芒还未有回应,便见一人出班朝帘后一礼,又面向江舟,冷然道。
江舟皱眉:“这位大人何意?”
他见此人身材微圆,乌黑长髯垂胸,分明陌生得紧。
跟他有什么过节?
那人却未再理会他,仿佛江舟不屑与他辩论一般。
冷笑一声,又转过身去:“启奏陛下!”
“圣祖人皇金敕,乃圣祖遗世圣物,唯留后人供奉瞻仰,以铭圣祖开天辟地之丰功伟绩,我人族后辈当心怀敬畏恩德,顶礼膜拜,此人区区小吏,竟敢擅动圣祖遗世圣物,实乃对圣祖不敬,臣恳请陛下,治其大不敬之罪!”
见宋荣一党竟如此不要面皮,颠倒事非,如此攻讦一个后辈。
李东阳忍不住了,须发皆张,跳出来怒指此人道:“朱九异!安敢如此!”
“太宰大人,下官所言,可有错处?”
朱九异却不惧他,不阴不阳地一笑:“你这位爱徒,口口声声说江都城隍渎职渎法,且不说是对是错,便说他所提及的鬼王勾结阳间邪道之事,又是真是假?可有证据?可有人证?”
“总不能他说是就是,他说谁有罪就谁有罪吧?凭什么?就凭他是你太宰大人的弟子吗!”
朱九异双目一瞪,语声高厉,几如质问。
令群臣心惊不已。
这宋荣一党,是打算与李东阳撕破面皮了么?
“你……!”
李东阳气得胸膛起伏。
他也想不到对方竟会此时突然发难,而且如此不要面皮。
他有治世大才,但秉性刚直,并不擅口舌之争,眼里也不揉沙子。
一时,竟不如如何怼回去。
“这位大人要证据?”
江舟的声音忽然在这时插进来。
“怎么?”
朱九异微侧首,不屑笑道:“你还准备了证据?倒是苦心孤诣,思虑周全。”
群臣一听,暗暗摇头。
果然是不要面皮了。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你有证据又如何?无论拿出什么证据,那都是你早就准备好的伪证!
老子不认!
分明就是耍无赖的架势。
“呵。”
江舟冷笑一声:“下官可没有证据。”
“嗤~”
朱九异嗤笑一声,撇过脸去。
显然是认为不过如此,不值他再多言。
江舟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不过下官倒是可以让陛下和诸位大人,亲眼一观,是非曲直,自有陛下圣断!”
“!”
第529章 地煞·取月 (求订阅、月票)
朱九异一怔,旋即冷笑道:“金阙之上,圣驾当前,你说话可要当心些,莫要胡言乱语,犯了欺君大罪,谁也救不得你。”
说罢,还往李东阳那看了一眼,毫不掩饰其话锋所指。
江舟忽然笑道:“这位大人,可识得下官?”
朱九异拂袖不悦道:“小小孺子,难道还自以为名满天下不成?本官位居六卿,掌理邦国田亩,天下财税,哪里有空闲去识得你?”
意思就是:你还不配入我眼。
朱九异官居司徒,掌六府之一的地官府。
主管天下的田地、赋税。
可谓是位高权重。
看不上江舟小小一个五品士史,太正常不过了。
江舟叹了一口气道:“原来大人不识下官,真是可惜了。”
朱九异被他弄得一愣,不自禁地脱口而出:“可惜什么?”
殿上百官也好奇地看向江舟。
江舟腼腆一笑:“实不相瞒,下官刚刚得见大人,有就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
百官一阵无语失望。
原来是巴结阿谀之语。
此人竟是如此趋炎附势之辈?
李东阳的眼光也不怎么样嘛。
“嗤!”
朱九异发出一声嗤笑,看向李东阳,眼中满是笑意。
你如此看重回护的弟子,却在向我邀宠奉承,看你如何?
李东阳却只是嘴角微微一抽。
他与江舟实际上也没有说过几句话。
但就只是一面之缘,一顿饭的话,就让他对这个年轻人有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这个小子,人前看似谦恭,实则是刚烈得很。
是一点亏都吃不得。
别的倒罢了,这张嘴可利得很。
当初烟婆楼上,那么多白麓学子被他说得抬不起头来。
他还真不信,朱九异这老小子这么接二连三地招他,他能忍得住?
果然。
便见江舟面现哀意道:“家母曾与下官说过,下官有一个亲堂孙,自幼便被人贩子拐了去,”
“下官看大人如此亲切,又见大人如此关心下官,还以为……算算年头,下官那亲堂孙应该与大人年岁相当啊。”
“噗!”
金阙上,百官纷纷以袖掩面,发出噗哧噗哧的声音。
若不是其中笑意太浓,外边的人听了还以为这些大人们集体吃坏了肚子。
朱九异厉声喝斥:“你胡说八道什么!”
神色黑沉地扫射着殿中百官。
百官却也不惧他。
反正之殿上的人都在笑,你还能一个个地都找茬不成?
李东阳有样学样,原样地还给他一个嘲笑的神情。
要不是要端着相宰的架子,他都想大笑三声。
朱九异胸膛起伏,眸中泛着阴冷之色,死死盯着江舟:“竖子,你敢羞辱本官?”
江舟“这位大人也知道胡说八道?”
“既然如此,我话都未说,大人就几次三番跳出一阻挠,还生恐下官触怒陛下,如此关心下官,若非下官那孙子,非亲非故的,大人又图什么?”
“难不成下官所要说的话……会与大人有关?”
“住口!”
朱九异大怒:“金阙之上,岂容你满嘴胡言,污蔑本官!简直是不将陛下放在眼里!金吾士,速与本官将此狂悖竖子拖出殿外,打下天牢!”
“朱大人,你僭越了。”
把守左右的金吾卫未曾动作,李东阳抬起头,淡淡地说了一句,令朱九异神色微微一滞。
江舟又笑着适时接过话头:“既然大人不是我那孙子,那便请你退到一旁,此事与大人无关,只待陛下看过之后,是功是罪,皆在圣意裁决,还是说……这位大人竟能代圣上决断?”
啧啧。
此子真是好利的嘴。
百官虽个个垂首低眉,眼角余光却忍不住在他身上来回扫过。
心中啧啧称奇。
遇上这么个牙尖嘴利的浑不吝,和李东阳师徒二人一唱一和的,这朱九异今日也算吃了个血亏。
不管这小子今后如何,恐怕朱九异今后难逃一个“孙子”的雅号了。
当面不敢说,可你堵得住悠悠众口,管得了他人背后说话?
不想当孙子,你倒是敢应下那“僭越”之嫌啊?
朱九异气得满脸通红,喘着粗气。
却只能带着惶恐之色,朝玉陛之上,重帘之后躬身拜道:“陛下明鉴,臣绝无此意!只是此獠无状,臣一时情急……”
话没说完,便听那讨厌的声音又插了进来:“陛下,微臣已将那勾结阳间邪道作恶的虚肚鬼王擒来,便在城隍殿中,还请陛下准许,让微臣带上此獠,以证其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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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含元殿虽与城隍殿相连,但除了江舟自己和城隍施公绪外,并不见他人。
想来这是某种神通,只有准许上殿的人,才能在此出现。
殿上一静,帘后传来声音:“准。”
鱼玄素应声而出挥动手中拂尘,江舟便见城隍殿上现出众多阴司鬼神。
与他同来的林疏疏与拖着虚肚鬼王的四尊有相神魔,也出现其中。
金阙之上,天威一般的庄严,如山岳般压下,令众多阴司鬼神连发生了什么都不敢看,骤然跪伏,头紧紧贴着地,不敢稍动。
林疏疏骤见周围景象变幻,心下一惊。
待看清处处雕琢神文异兽,恢宏瑰丽的含元金阙,与殿上百官,高高在上的玉陛。
顿时明了。
以他目无余子的性情,竟也不敢在此地稍有放纵,站在江舟身边,低着头默默不语。
在这个地方认怂,不丢人……
金阙上之人看着那四尊大力神魔,都微微一惊。
再见得那被死死捆缚的虚肚鬼王,更是暗自一震。
一尊鬼王,就这么被他给捆了?
别说一个连三品都有些虚的鬼王,就算一个真正的三品,也未必能入这些大佬之眼。
单止是修为,并不能让朝上百官看重,除非另有特异之处,亦或是三品大儒。
但再怎么说,也是一个三品。
世间三品,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但以此子的年纪,能轻易擒拿一个鬼王,其意义非同寻常。
朱九异眼中异色闪过,便冷笑道:“这便是你说的证据?”
“别说你有没有本事让它开口,即便它肯开口,一个阴世恶鬼,毫无礼义廉耻,如何能信?”
江舟却已经不想跟他废话。
伸手一手,朝虚肚鬼王虚虚一摄,似抓起某种无形之物。
虚肚鬼王似乎十分痛苦,猛的一挣,却被四尊大力神魔死死拽住。
江舟双手结印施咒,探出一指,于虚空处虚虚一画。
画出一个径有三四尺的清光圆圈。
又将刚才从虚肚鬼王身上抓出的一团无形之物投入圈中。
圈中泛起涟漪。
一阵清光如水,圆圈变作一面平滑的水镜悬空,如一轮明月落于金阙之上。
月镜中,竟现出了影像。
“摄魂之术?不像,倒像是追源溯流之法。”
百官不由发出议论之声,对江舟的手段做出种种猜测。
第530章 拷城隍 (下)(求订阅、月票)
不管是直接摄取魂灵,化灵为像。
还是溯流归源。
都是极为可怕的手段。
尤其是后者。
此等手段,也只听闻过那些能逆转造化的至圣之流,才能将人的运势命途,甚至是天机天命,化作有形之脉络般,从中摄取,其所经所历,或是过去未来,都逃不过其双眼。
倒没有人认为江舟会有这般通天手段,也只当是某种前所未闻的神通术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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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足令人惊异了。
却不知,这是江舟不久前才斩杀骷髅神所得的“七十二地煞术”之一——“取月”。
能搜天索地,追源溯流,洞察真伪。
之前就用这门神通,看破那个“小鱼儿”的原形。
他的道行离搜天索地还差了些,追源溯流也需要摄取目标身上的魂灵为引。
此时更令百官惊异的,是月镜中所现之景。
简直是……
丧心病狂,令人发指!
有人还觉得适才江舟所数之罪状,有些言过其实,耸人听闻。
此时一见镜中所现,倒觉他说得还轻了。
镜中所现,便是虚肚鬼王与骷髅会勾结,令骷髅会在阳间掳掠幼童,残毒刑虐,制成“半成品药材”,再通过山界易入阴世,虚肚鬼王再用以制成人丹。
种种细节,桩桩件件,都清清楚楚,如亲临其境。
简直不可饶恕!
百官大都忍不住朝那施公绪怒目相视。
虚肚鬼王固然可恨。
但恶鬼之流,行此恶毒之事也不足为奇。
倒是这江都城隍,窃居此等阴神业位,本当纠察阴阳,明辨善恶,赏罚功罪。
祂却反倒坐视此等恶事不理。
甚至此般恶事,已经在山界中形成了一种“产业”。
非经历一些年头,断难有此规模。
恐怕这江都城隍,不仅是坐视,还是纵容,甚至难说不会参与其中!
“江都城隍!”
“你当诛!”
百官之中,当时就有正气之人难忍愤怒,出班厉喝。
面对此等境况,本是打着主意,抵死不认的施公绪,面丧若死。
失去了一身精气神般瘫在地上。
大势……去矣!
殿上百官大骂许久,帘后才传出帝芒声音:“朱卿。”
朱九异一个激灵:“臣在!”
“你来说说,江都城隍,可有罪?”
朱九异神色微变。
百官暗自摇头。
让你跳,玩砸了吧?
朱九异低下头颅,令人无法看到他难看的脸色:“江都城隍,有罪!”
帝芒声音又缓缓道:“当如何定罪?”
朱九异低垂着头,脸上神色变幻。
帝芒此时专门问他一人,显然已是对他方才言行有所不满。
“陛下,江都城隍玩忽职守,念其掌阴司多年,福泽一方,却罪不至死。”
朱九异仍旧心有不甘。
其实那竖子这番手段,最多也只能说明那虚肚鬼王与那骷髅邪会的罪证罢了。
至于江都城隍,在那月镜影像之中,根本未曾涉及。
朱九异有一百种手段,能让江都城隍脱出这个泥潭,全身而退。
但帝芒的态度,令他不敢如此。
江都城隍的罪责,往大了说,是无能渎职,致令阴阳两界生乱。
往小了说,是失职失察。
前者至少要让祂丢官罢职,黜落神位,还要经受阴律之刑。
后者却是轻得多了,最多不过问诘几句,再不痛不痒地定个责罚便了事。
他与江都城隍并无交情,其是生是死,实与他无干。
但朱九异却必须要保祂一命。
不为其他,就是为自己的脸面。
今日江都城隍若真死了,无异于让一个竖子在他的脸上踩上几脚,还要让那些看热闹的老东西唾上几口。
如何能忍?
“是吗?”
帝芒不置可否。
“陛下!”
一须发黑白参半,身材高瘦的老者走出班列。
此人是冬官府主官,司空张昭玄。
抱笏一礼,便指着朱九异声色俱厉道:“朱司徒如此避重就轻,颠倒黑白,苦心为一个恶神脱罪,是何居心!”
“江都城隍掌阴司鬼神,纠察两界,治下出现如此恶事,若说与其全然不干,是断断不能!”
“那山界之中,‘人丹’之业,竟堂而皇之,大行其道!”
“若无数十年经营,绝无可能!”
“一日两日不察,还情有可原!数十年不察……嘿嘿!我大稷还要城隍何用!要阴司何用!”
“你……”
朱九异正待要辩,帝芒已缓声道:“好了。”
二人连忙止息争吵,躬身以待。
“江卿,你以为如何?”
帝芒却是忽然问起他来。
江舟也不生怯,抬起头,只吐出两个字:“当诛。”
“嗯……”
帝芒仍旧不置可否:“此案为你揪破,这恶鬼也是你所擒,便也当由你来决。”
“你是江都肃靖司士史,主管肃靖刑狱之事,此事本就是你之职。”
帝芒缓缓道:“江都城隍,便交与你带回处置吧。”
江舟一愣,还没能细想。
“陛下,这怕是于礼不合。”
百官都是一怔,颇为意外。
就有一官员出班道:“江都城隍为郡城隍业位,位比正三品,江士史虽是破了此案之人,但也只是从五品,”
“以下罪上,于礼不合啊。”
又有一官员出班道:“陛下,刘大人所言极是。”
“春官府大宗伯掌天地鬼神之祭,亦司天地鬼神之礼,江都城隍所犯之过,实为为官无道,乃礼之失,非刑之罪,本当移交春官府,由大宗伯审定。”
“但如今大宗伯重病,怕是难为,不如……交由礼典都御史宋大人,会同礼部审问处置?”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江舟一时间也想不通他们打的什么主意,便一言不发,冷眼静看。
江都城隍要问罪看样子是定了,但由何人来定,却又很快又让百官吵了起来。
“好了。”
帝芒淡淡出声,百官顿时噤声。
“此事就这么定了。”
帝芒也不多说,言语一落,便有金吾卫用一道金色的锁,拷起施公绪,押到了江舟身前。
见此,百官垂下头,不敢再发一言。
谁说帝芒是昏君来着?
江舟暗自嘀咕。
这般威势,可谓是手握日月,乾纲独断。
就这,还是三天两头不上朝,一年半载都难得理会朝事的状态下。
“退下吧。”
帝芒的声音最后传来,江舟便觉四周景色变幻,他再次回到了那座幽暗阴沉的城隍殿中。
不见了含元金阙,也不见了人皇百官。
江舟有些愣然。
这结束得有些突兀,有些莫名其妙。
让他准备的许多说词、应对都落了空。
就像全力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虽然结果还算符合他的预期,但未免有些……虚了。
这个老人皇,该不会是背后打着什么算盘吧?
他这小身板,身无几两肉的,也没有什么能值得他算计的吧?
第531章 西君殿史 (求订阅、月票)
“呼……”
林疏疏长出了一口气。
江舟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
嘲笑道:“我还以为这天底下就没你怕的东西。”
林疏疏神色一滞,强撑道:“本公子这是怕吗!”
事实上,这天底下,他怕的东西确实不多。
即便号称黄泉尽头、死亡归虚的死谷,也未必能令他皱一下眉头。
但那个地方,却能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府尊!”
却是那城隍殿文判官,惊呼一声。
适才城隍殿于金阙相连,他竟不见踪影,似乎在不知何时,离了城隍殿。
如今江舟等人从含元金阙回返,在他看来,却只是城隍施公绪身上忽然多了一条隐泛暗青之色的金锁。
他为城隍殿判官多年,怎认不出这是人皇金锁?
此锁以夔龙青晶所铸。
夔龙青晶乃大稷国运之龙——夔龙吞吐人道之气所生之神晶。
乃天地间独一无二的神物,内蕴人道之气。
以此所铸之人皇金锁,专铐天地间的灵圣鬼神。
凡被其锁住,一身道行便会被其中人道大势所镇压,即便是三品圣境,也断难逃脱。
文判官跑了过来,想要扶起趴在地上,面若死灰的施公绪。
施公绪却摇头推开。
文判官神色惊疑不定:“府尊,人皇陛下他……”
施公绪抬起眼皮,双目灰败,看向江舟。
声音嘶哑道:“你赢了……”
江舟摇头道:“你如今还认为,这是输赢之事?”
“罢了,成王败寇,本府栽在你手里,不冤……”
施公绪一身精气神似都丧尽,没有了余力与江舟争辩。
腰背似失去支撑一般佝偻下来。
闭起眼,缓缓摇头:“不过……柳老儿,你也未见得是对的……”
“如此之人……呵呵呵……”
“本府先走一步,等着你……”
“府尊!”
那文判官叫了一声,面现厉色:“我适才已经去将阴司诸部鬼兵调来,只要府尊一声令下……”
他用阴冷的眼神盯着江舟等人:“哼,我看谁敢造次!”
林疏疏神色微变,凑到江舟耳边道:“你主子的旨意不好使啊,还是得看咱们自己的。”
“待会儿你来打头阵,本公子从旁协助。”
“你那些大家伙还有多少?快点都放出来,要不然咱俩今天怕是要饮恨幽冥了。”
他指的是大力金刚神魔。
江舟翻了个白眼。
这家伙对他在朝为官有不小的怨念,这时候还不忘讥讽他。
以他俩的道行,此时也都已经感应到了城隍殿外的异动。
殿外。
原本在围观热闹的一众精怪鬼魅,刚刚见得城隍殿忽然隐去,正惊疑不定。
此时又见四周出现无数惨绿鬼火,那滔天的鬼气阴煞,令它们神色骤变。
知晓是阴司诸部鬼兵到了。
“姐姐,是阴司鬼部,怎么办?”
“人”群之中,紫芝吞咽了一下,缩了缩身子,竟有些生怯。
白芒往四周点点鬼火扫了一眼,咬牙低声道:“暂且静观其变,江公子对我们姐妹有恩,待会若真厄难,我们伺机暗助。”
紫芝面色微怯,却还是点点头,并无退却之意。
尽管她们心里也清楚,若是连那位江公子都无法应付,她们又能在数以万计的鬼兵围困之下做什么?
“看来是轮不到咱们了。”
白衣秀士有些不甘地叹了口气。
那小子竟惹得城隍调来阴司鬼部,如此大动干戈,那小子必定是难逃此厄,哪里还有他们的份?
胡道人却是目光微闪。
他总觉得其中有些古怪。
刚才城隍殿隐去的那片刻,究竟是怎么回事?
胡道人想起了一些有关人皇那座皇城的传说,便有了猜测。
出于谨慎,他仍旧压着心中的贪念。
再看吧……
“西君殿史到——!”
忽然,听得一声幽幽的长吟,诸多精怪鬼魅俱是一惊。
旋即神色凛然中带着畏惧,包括胡道人等在内,竟都弯腰躬身,退到一旁。
似在恭迎某个大人物一般。
城隍殿中。
施公绪听得文判官之言,目中似焕起了几分神光。
只是想起金阙之上,帝芒的言语,却又犹豫不决。
还未等祂定下决心,便听得殿外传来的这声幽幽长吟。
无论是祂,还是文判官、殿中其余鬼神,俱是神色大变。
江舟见状,偏过头以传音入密问道:“西君殿史是什么?”
可不能让人听见,否则岂不笑他没见识?
不见林疏疏眼中已经透出了鄙视?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他同样用传音入密说道。
这法门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之前在阳间坐而论道,林疏疏对他这法门念念不忘,问了出来。
江舟索性就对曲轻罗和他说了此法一些关窍。
他是一学就会。
这个法门现在可不仅是用传递声音,在江舟改进之下,早成了仙侠版的。
是以神意传递,比声音更加神不知鬼觉。
之前林疏疏隐于虚肚鬼王阴军之中,便是以此法与他沟通。
鄙视了一句,林疏疏才道:“幽冥大君有三,分踞黄泉之中,上为东君,中为西君,尚有一位转轮王临黄泉尽头而居。”
“这西君殿史,便是那位西君座下诸判官之首,在西君殿外,几能代表那位西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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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闻言,不由嘀咕道:“这种大人物,怎么会突然来到这里?”
林疏疏幸灾乐祸道:“你都打上门了,抓了一个鬼王,还拷了别人座下阴神,你当幽冥大君是死的……哦,确实是死的,你当幽冥大君是泥捏的?”
“你那个金敕呢?赶紧亮出来,希望你家主子在这幽冥阴世的威风没有没落。”
江舟翻了个白眼。
这傻子,风凉话说得挺爽,老子要是挂了还能有你的好?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其实无论是林疏疏,还是他自己,都没有什么紧张惧怕之色。
两人正暗自打着趣,本变昏暗的城隍殿上,忽然一黯,几不可见人影。
一道暗红的幽光若隐若现,缓缓变得凝实。
现出一道人影了。
此人一身暗红官袍,头顶戴一金冠,垂下两道帽翅。
五柳长须,怀抱黑笏,缓缓转动头颅,打量着殿上诸人,两道弯弯的金帽翅随其动作,轻轻摇晃摆动。
第532章 飞仙 (求订阅、月票)
竟无人知晓此“人”究竟是何时出现在这里。
又是以何种方式出现。
他来了。
便来了。
似乎是一句废话。
但江舟也只能想到这么一句来形容。
几乎没了精气神的施公绪也挣扎着翻起身来,跪在地上就朝那“人”行礼,大气不敢出。
其余判官阴神,也均是如此。
“喂,你的宝贝呢?你家‘大人’呢?有什么手段,赶紧使出来,别藏了,要不然咱们今天都得交代在这儿。”
林疏疏的声音传来,不复之前的随意,甚至有点紧张,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江舟心中也有些发沉。
这个“人”,给他的感觉竟然不比癫丐僧、大梵宝月那等人要弱。
甚至更多出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令人无端生畏。
“呵呵呵。”
这怪异之“人”忽然转过脸来,面上露出和气的笑容,发出几声和气的笑声。
“林剑主不必着紧。”
祂竟似洞察了林疏疏的传音入密,“听”到了他的神意。
轻轻一笑,便转脸朝向江舟:“某来此,乃是奉大君旨意,与这位江大人商量一事,并无恶意。”
顿时便见林疏疏缓缓向后飘了几尺,将江舟让了出来,两眼望天,状若旁人。
江舟分明察觉到他早已经凝神防备,暗藏的一身蓄势待发的冰寒剑气也收了回去。
这个死瘸子……
暗记下这笔账,回去再找机会嫩他。
整肃心神道:“这位……”
那位怪异的西君殿史似能洞烛人心一般,毫无间隙地接口道:“某,西君殿下长史,魏无病。”
魏无病温笑道:“江大人直呼某名便可。”
这“人”虽然在笑,而且笑得很温和,江舟依旧感觉到一股寒意不可抑制地从心头窜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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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吸一口气,江舟拱手笑道:“见过魏长史。”
魏无病抱笏欠身。
一丝不苟,礼数周全。
就算是最顽固守旧的礼官也绝对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不知魏长史所言‘商量’之事……是什么?”
魏无病笑吟吟地扫过殿上的施公绪与众鬼神。
包括殿外的精怪鬼魅。
祂至此处,并未遮掩。
外间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目光所过之处,这些鬼神均是纷纷将身子伏得更低。
其敬畏之状,竟不比适才在含元金阙之上有多少区别。
不。
在含元金阙上,这些鬼神包括施公绪在内,都是畏远大于敬。
而在此“人”面前,却是敬远多于畏。
与在金阙上慑于人皇之威、金阙之伟的跪拜相比,此时却更像是发自内心的叩拜。
连殿外那些精怪鬼魅,也是个个伏首,大气不敢出。
魏无病对于众鬼神的叩拜,和殿外诸鬼怪,似乎并没有看在眼里。
不理不踩,但包括施公绪在内,都没有什么不满。
只是老老实实地跪着。
魏无病扫了一周,最后目光落于江舟身后,四尊大力金刚有相神魔上。
眼中毫不掩饰赞叹之色,旋即又落到被紧锁的虚肚鬼王上。
双手抱着黑笏,朝江舟微微一礼,旋即伸出一指:“某奉大君之命,来向江大人讨要一个人情,便是此不肖恶鬼。”
江舟暗皱眉头。
他摸不清对方的意思。
尽管魏无病已经明言来意。
但他总感觉不是这么简单。
“区区”一个鬼王,值得一位幽冥大君注意?
还派出这般不得了的“人物”亲自来讨?
心中念头思绪电转,嘴上已经说道:“是商量,不是强讨?”
“呵呵呵,江大人多虑了。”
魏无病摇头一笑,朝北抱笏一礼:“江大人贵为当朝五品命官,某为阴司之神,连大君也都是人皇陛下金口敕封,也算是同朝为官。”
“大稷律法严明,阴律也不容轻侮,怎敢说强讨二字?确为商量。”
江舟笑道:“既是商量,我可能说不字?”
殿上跪伏的施公绪忍不住抬起头来,怒视江舟。
殿外鬼怪虽低伏着头,却也是心中暗自一凛。
纷纷暗骂此子不知好歹。
“嗯?”
魏无病鼻间发出一个轻淡的声音。
施公绪顿时重新伏下首去。
殿外诸多鬼怪也是不敢再腹诽。
魏无病这才对江舟笑道:“自是无妨。”
江舟点点头,左右看了下,旋即朝后边飘得远远的林疏疏道:“林兄,能否借你的宝剑一用?”
林疏疏一脸莫名其妙。
但此时也不好继续扮演路人,满心疑惑地勾动手指。
一柄与江舟的冰魄寒光剑有几分相似,如冰玉般的小就从他怀中飞出,凌空打了个旋,便化作三尺长剑,落在江舟身前。
江舟伸手握住,打量了几眼,又抚过剑刃,赞叹道:“好剑。”
林疏疏翻了个白眼,又皱起眉,想看看他到底想干嘛。
江舟执剑在手,屈指轻弹。
忽然随意的神色一变,变得凛冽,变得冰冷,变得高远。
如九天之上吹过的罡风。
下一刻,刹那之间,殿上殿外诸多鬼神怪魔,眼睛均不由自主地眯起。
因为它们看到了一道剑光。
那剑光太亮,太耀眼,太夺目。
只是一个刹那,再睁眼时,只觉天地间似乎只剩下那一个人,那一道剑光。
如飞仙临尘,神剑降世。
自九天外坠落尘世。
一触,即逝。
“天外飞仙!”
林疏疏两眼圆睁,叫出声来。
这一剑他再熟悉不过。
当初在山界,就曾亲眼见“楚留香”使过。
不过同样的一剑,在江舟手里使来,却与当初“楚留香”那一剑,是天差地别。
江舟是天,“楚留香”是地。
差得太远。
“天外飞仙……”
众鬼神魔怪或喃喃出声,或心中默念。
都不由自主地生出同一个念头:剑如其人,人如其名。
等众“人”回过神来,便发现那虚肚鬼王身上,出现了一道剑痕。
自满头卷发之间,划过其老脸,经其虚肚,直至下腹,似缓实疾,漆黑的鬼气阴煞自其中喷薄而出。
那是虚肚鬼王的魂灵本元。
不消片刻,四尊大力神魔手中拖着的锁链另一端,就只剩下一具三丈余的漆黑骸骨。
令众“人”惊骇不已。
既为那一剑而惊,也因为这具骸骨。
虚肚鬼王是阴鬼之流,却竟然已经修得了这么一具骨身。
这般修为,不比真正的三品真修差上多少了。
竟还是被此人一剑诛灭!
第533章 莫名其妙 (求订阅、月票)
殿外“人”群中,草妖紫芝两眼失神,喃喃道:“姐姐,他好厉害……我什么时候才能练到这种程度……”
白芒神色凝重,摇头道:“不可能的,他已经超出了人剑合一境界,是剑如人,人主剑,你心不诚,连人剑合一都做不到。”
紫芝咬咬牙,嘀咕道:“我看他也不像什么心诚之人,谎话随口就来……”
白芒没理她,喃喃道:“正因如此,才更可怕……”
“天外飞仙……”
林疏疏刷的一下飘过来,抓住江舟胳膊:“你就是楚留香说的那个号称剑中称神的师兄?!”
“我不是!”
江舟看到他眼里火热得灼人的光芒,瞬间否认。
“不可能!”
林疏疏也不是那么好蒙,断然道:“你当这一剑是地里的大白菜?谁都能来拱一拱!”
他眼中已经露出一丝怒意,将江舟的话当成了对剑道的亵渎。
“我真不是……”
林疏疏断然打断他的狡辩:“我不管!你要与我比剑!也别等什么龙华大会了,现在就比!”
江舟撇撇嘴,手一横,朝魏无病那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问祂答不答应?
魏无病就像能听到两人的眼神交流一般,适时一笑,似乎并未因江舟突然一剑诛灭虚肚鬼王而有任何不快。
“呵呵呵,江大人剑如飞仙,实是世上一等一的剑道,某能得一观,已是幸甚,不敢再求。”
江舟朝林疏疏一摊手:你看?
林疏疏回了个不甘的眼神:你等着,你跑不了的。
忽然扫过那副骸骨,面皮一抽。
“你自己也有剑,为什么要向我借剑?”
江舟理所当然道:“不用你的剑,怎么拖你下水?”
“……”
不仅是林疏疏,殿上殿外的鬼怪都被他这一句话从刚才那一剑的失神中拉了回来。
实际上,刚才还有不少人以为,江舟借剑是因为施展这一剑有什么讲究,才向林疏疏借剑。
毕竟这般惊艳绝俗的一剑,即便是要沐浴焚香几天几夜做准备,也不为过。
谁曾想是这般……
“这人也太损了……”
紫芝说出了许多人的心声。
“看来江大人是拒绝某了。”
魏无病呵呵笑道。
江舟笑道:“若是别的也便罢了,这虚肚鬼王实在作恶多端,”
“江某有一个毛病,就是太过正直,眼里容不得罪恶,如此恶鬼,若让它活着过夜,江某将寝食难安,魏长史不会怪罪吧?”
“……”
林疏疏斜过来一个眼神。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此人面皮着实是厚实。
“哈哈哈哈……”
魏无病笑着摇了摇头:“江大人快人快语,行事果断,某,佩服。”
祂扫了一眼殿外众多神色各异的鬼怪道:“他人或是当江大人此举是一时意气,却不知道江大人谋定而后动。”
“怕是都不知江大人在幽冥之中,也有滔天之势,麾下二十万鬼兵猛卒,如今正陈兵鬼门之前,”
“只待江大人一声令下,三通鼓响,怕是立即便能长驱直入,顷刻即至。”
“如此大势之下,又岂是人力可挡?”
“施公绪为神无道,亦无知,如今竟仍妄图螳臂当车,实是可笑,可笑。”
伏于殿上的施公绪猛地神色一变。
柳权是被祂自己拒于关外的,岂能不知?
但其麾下不是只有十万么?怎么还多出了十万!
江都阴司,本有诸部鬼兵合共十二万,且都是积年老鬼劲卒。
祂才不将柳权放在眼里。
多出一倍,那就截然不同了。
若早知如此,祂又岂会……
施公绪心中终于生出浓浓的悔意。
殿外诸鬼怪也是色变。
如胡道人、白衣秀士等更是如此。
尤其是白衣秀士,神色无比后怕,冷汗涔涔。
二十万阴兵鬼卒……
它刚才竟还想着趁机捡便宜,抢夺仙宝?
江舟一笑,略过此言,说道:“魏长史,虚肚鬼王已死,阁下的忙江某是帮不了了,实在是不好意思,不知魏长史可有什么事需要江某帮忙?力所能及,定不推辞。”
他本是随意一语,但魏无病却顺势接了下去:“还真有一事。”
“既然虚肚已死,为免大君怪罪,某还想向江大人讨一个人情。”
江舟面皮微微一抽,有些僵硬地笑道:“魏长史请说。”
魏无病指着跪伏的施公绪道:“施公绪虽为神无道,玩忽职守,但毕竟未曾作恶,罪不至死。”
“祂也是我阴司城隍,江大人可否将其交由某带回去处置,以全我阴司颜面?”
“江大人放心,祂虽罪不至死,却也难逃活罪,某当禀明大君,黜其神位,镇入幽狱,永世不得脱出。”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江舟目光微闪。
恐怕讨要虚肚鬼王只是个幌子,施公绪才是祂的目的。
这招以退为进倒是玩得不错。
他已经拒绝一次,还是很激烈的拒绝手段。
再要拒绝,就是真不给祂面子,也不给那位西君面子了。
江舟只是沉吟半刻,便道:“好,若是西君殿下能禀公执法,再好不过。”
哔嘀阁
他答应得这么痛快,其实也不全是因为忌惮魏无病,也不想得罪西君。
更是因为刚刚柳权通过九泉号令符对他所传的讯。
“少师,施公绪死不得,也留不得,最好将其交出,由大君亲自处置。”
江舟发现这件事上是处处透着诡异。
无论是帝芒让他处置,还是这位西君殿史来得如此及时。
若说单纯是因为虚肚鬼王或是施公绪,江舟觉得这俩都没这么大面子。
柳权又忽然传了这么一道讯息,似乎施公绪就是个烫手的山芋。
这背后也不知道藏着什么。
此时江舟也不好细问柳权。
索性,既然是烫手的山芋,就扔出去算了。
施公绪虽可恨,却也没在江舟必杀的名单上。
魏无病闻言,面上也不见什么欣喜之色,仍是那副温和的笑容,抱笏一礼道:“如此,多谢江大人了。”
“不敢。”
江舟摆了摆手,忽又开口道:“魏长史,你刚才说,向我讨一个人情?”
魏无病明了其意,这是在要好处回报呢。
失笑道:“哈哈哈,江大人果真是趣人。”
江舟面露腼腆:“见笑见笑。”
若不是是他直勾勾盯着魏无病的眼神,别人还真信他是皮薄之人了……
魏无病摇头笑道:“呵呵呵,江大人,人情已还,某,告辞了。”
话落,祂伸手一指施公绪,二人便同时不见了踪影。
林疏疏莫名其妙,左右寻视:“祂给你好处了?哪儿呢?”
江舟翻了翻眼皮,懒得理他。
拢起袖子,站在原地寻思了一会儿。
他也觉得莫名其妙。
整件事都莫名其妙。
第534章 君臣 (求订阅、月票)
玉京神都。
紫宸宫,摘星楼。
帝芒身披一件宽松的日月争辉大千袍,懒懒地躺卧在一张万兽伏拱金晶宝榻上。
两眼半闭,状似神游,昏昏沉沉。
满头白发的鱼玄素如影随形,躬身侍立在旁。
这摘星楼高耸云海之上。
滚滚云烟之中,竟有日月同悬高天,于茫茫云海之中浮浮沉沉,绽放无边炽芒与清辉。
隐隐有阵阵风雷之声,于天地间轰鸣。
若仔细去看、去听,便能发现。
这阵风雷之声,似乎是与帝芒胸膛呼吸起伏有着同样的节奏。
他就像是这天地的中心。
日月围绕着他转动。
风雷为他而轰鸣。
帝芒忽然睁眼,目中映着这日月同天,云海滚滚的奇景。
面上现出一丝笑意:“李东阳那弟子倒是谨慎呐。”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鱼玄素却像是与他心意相通一般,闻弦歌而知雅意。
垂首低眉道:“会不会是李冢宰提醒了?”
“那倒不会。”
帝芒摇头一笑:“李东阳在朝中的根基,终究是浅了些,怕是现在才刚刚回过神来吧?”
“朕这位李卿相啊,胸中确有经世之才,手段也有,但心性太过刚强,心中想做的事,便难有回寰,向来行的是皇皇大道,不屑歪门偏道,时显鲁莽。”
“这点倒还不如他这弟子。”
“这事要是换作他,即便知道此中曲折,也必定是要一头扎进去,以力破局,哪怕撞得头破血流。”
鱼玄素面无表情道:“那是李冢宰对陛下忠心耿耿,君要臣死,臣岂能不死?”
“这江舟却鬼心眼太多,竟连陛下的圣命也敢阳奉阴违,陛下不如下旨问罪,摘了他的帽子。”
帝芒闻言只是一笑,又垂下眼皮,似假寐。
过了一会儿,忽然又开口缓声道:“鱼玄素,你可是很喜欢那小子?”
鱼玄素神色微怔,旋即走了出来,在那张万兽伏拱金晶宝榻前跪伏下来。
两人对话都是有些没头没尾,鱼玄素此时的支作也是莫名其妙。
此中默契,也只有君臣二人间心知肚明。
“朕听说,那小子自入肃靖司,就十分热衷斩妖除魔,他还是区区一个巡妖卫时,一个人斩杀的妖魔就是足以抵得上吴郡肃靖司中的数十人。”
“犯到他手上的妖魔,除了山鬼身边那个小侍女外,似乎还没有能活下来的。”
帝芒缓缓说来。
似乎对江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一般。
“如今虽看似安份了些,但那个叫丁……”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微头微蹙,似乎想不起来。
鱼玄素接口道:“陛下,是丁鹏。”
“对,就叫丁鹏,他这所谓的‘师兄’,似乎还有个‘刀魔’的雅号,却是每日在外面奔波不停,斩杀了许多妖魔。”
帝芒微微一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和妖魔有什么血海深仇,竟然如此痛恨。”
鱼玄素静静地跪伏在地。
虽依旧面无表情,但额头似隐隐有细密的汗珠沁出。
帝芒忽然话锋又转道:“玄素啊,还记得当年你是如何进宫的吗?”
鱼玄素伏首低声道:“回陛下,奴婢幼时,全家被妖魔所害,幸遇老祖爷,得老祖爷搭救,这才去势入宫。”
他此时额头的细密汗珠已经遮掩不住,却依然神色不变,语声沉稳地仔细回答帝芒的话。
他口中的老祖爷是侍候先皇的大宦官,与他此时的地位一般。
不过据说这位老祖爷已经侍奉过好几位人皇了,如今都还好好活着。
谁也不知,他侍奉的“几位”人皇,到底是有几位?
帝芒眼未睁,只是笑着。
“这样啊……那也难怪你对那小子如此另眼相看,数次在朕面前明诋暗助了。”
鱼玄素神色终于有了些变化,“砰”的一声,额头重重地磕落。
“奴婢有罪。”
“念己及人,证明你与那些口口声声要修仙参佛之人不一样,尚未泯灭人性。”
帝芒睁开眼,看着他笑道:“何罪之有?起来吧。”
鱼玄素仍旧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你放心。”
帝芒笑道:
“朕若要问他的罪,可就不只是摘了帽子了……是了,你早该猜着朕的心思了,否则也不会避重就轻,让朕下旨问责了。”
鱼玄素一言不发,只是将身子伏得更低,整个人几乎都贴在地面。
“行了,朕让你起来。”
帝芒脸上没了笑意,语声也冷了下来。
鱼玄素反而像是得蒙大赦一般,振声道:“谢陛下!”
这才站了起来,重新回到帝芒身旁侍立。
只是脚步有些虚浮,全不像一位深藏深宫中的一品至圣。
“这小子跟朕耍滑头,朕虽不与他计较,但还是要让他吃些苦头才是。”
帝芒缓缓开口,似乎已经将刚才的事抛诸脑后,作沉吟之状,半晌才道:“做事得有始有终,既然是他揪出的案子,就让他去彻查此案吧。”
“传朕旨意,就说骷髅会所做所为,十恶不赦,天怒人怨,所有涉案人等,一律要捉拿归案,不得走漏一个。”
帝芒嘴角重新露出一丝笑意:“记住了,是一个都不许。”
鱼玄素躬身低声道:“是。”
仿佛再多说半个字都是废话。
……
江都。
肃靖司。
“咕嘟!”
“咕嘟!”
梅清臣和虞拱看着眼前巨大的漆黑骸骨,齐齐发出喉头滚动的声音。
后边还有许多分别来自司中诸部衙门的人,诸如百解堂、千机堂、万象堂等等,都跑来了。
表现也不比梅、虞二人好多少。
他们都是闻讯蜂拥赶来的。
那个江士史带回了一具幽冥鬼王的骸骨的消息传出,整个肃靖司都被惊动了。
这可是幽冥之中正儿八经的鬼王!
位比三品!
就算是江都肃靖司,也不是常常得见的。
何况这是江舟一人就斩杀的。
以往司中不是没杀过、甚至活捉过这种层次的妖魔,但哪一次不是兴师动众,做足了百般准备,付出极大代价才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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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像这次一样,不声不响的就拖回了一具鬼王骸骨。
百解堂诸多都尉、文吏还只是来看个热闹。
千机堂和万象堂的人却红了眼。
这可是鬼王骸骨!
无论是铸炼兵器法宝,还是烧丹炼药,那都是世间难求的绝世宝材。
众人或惊异议论,或红眼争抢之时。
梅清臣将江舟拉到一边,心惊胆战地小声道:“你没惹事吧?”
好家伙!
说去幽冥阴世,你还真去了!
不仅去了,还杀了一只鬼王。
虚肚鬼王在阳间也是有着不小名气的。
梅清臣清楚地记得江舟曾经说过的话。
他是要去阴司向城隍问罪的!
虚肚鬼王死了,那江都城隍……
梅清臣越想越害怕,死死盯着江舟。
“……”
江舟被他盯得都发毛。
至于吗?这胆子……
“人皇金旨到——!”
“士史江舟接旨——!”
正当此时,一个宏亮的声音远远传来,遍传整个江都肃靖司……
第535章 尔其钦哉 (求订阅、月票)
肃靖司中人俱是一惊,旋即纷纷朝江舟看来。
梅清远更是脸色一白。
嘴里连连念叨:“祸事了祸事了!”
“我就不该让你去的!我就该拦着你的!如果我不让你去,你就不会闯下这么大的祸,连陛下都惊动了!”
“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陛下震怒,咱们肃靖司可没好果子吃,本官的仕途也会受到影响……”
“……”
最后一句才是你的中心思想吧?
江舟无语地瞥了他一眼。
旋即朝同样惊疑不定的虞拱道:“虞都尉,劳烦你代为操持。”
帝芒的旨意他不是第一次接。
但不是当面下旨,就是通过别人转达的口谕,这样正式的金旨却是第一次。
大稷官场,礼数大得很。
江舟就算是官场嫩芽子也知道要接旨是有固定的仪程的。
这本该是梅清臣的事,不过这老头现在的状态是靠不上了。
虞拱一怔,忙连声答应,旋即小跑着去做准备。
他是积年的官差,这些东西还是懂的。
很快,肃靖司衙前便摆上了香案,司中上上下下官员都在两旁静立。
这才见一行官员,俱着朱紫,高冠博带。
当前一人,正是六府台礼台令方清。
双手平平高举至额前,捧着一卷金旨,缓缓行来。
人皇金旨,只要是正式颁下的,那便不分大小,都是由当地礼部主官宣读。
方清这个礼台令,便已是江都最大的礼官。
果然不出江舟所料。
这玩意儿一但正式起来,其中的仪程简直多得令他头颇发麻。
幸好这旨是下到了肃靖司。
那便不是他一人之事,整个肃靖司都在围着转。
入乡随俗也好,人在屋檐下也好,江舟只得像个木头人一般,任人摆布,倒不需要他操心。
以他的修为,倒也不会畏惧这区区一点“劳力活”。
过不多时。
江舟与肃靖司上下大小官吏都站在香案下,躬身静立。
方清在香案前展开了金旨。
大稷礼虽繁,却有一点好。
官场中并不兴跪礼。
除却在金阙之上,人皇之前,很少跪。
这大概与圣祖帝稷出身奴隶不无关系。
“奉,山河统辖,划野分区,万古流传攥日月,千秋继往开伟业,管八荒六合山川大地权俱,掌天地人万象星符,监敕诸圣灵鬼神业位,寰宇大千,乾坤唯一,人皇帝,芒,金旨圣谕!”
“江都肃靖司五品士史江舟,文武兼全,英姿俊爽,有治世之文才,有戡乱之武功!”
“历数汝功,吴郡巡妖,肃靖天下,百姓安平;南州楚逆,平乱伏波;清目如电,破骷髅妖会不赦之恶,诛阴世鬼王,察城隍施公绪无道不肖!”
“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
“……”
听着方清抑扬顿挫的诵读金旨,江舟面皮不停抽搐。
这金旨上,通篇都在吹他。
死命地吹,玩命地吹!
前面几句还听得他暗爽。
后面慢慢就头皮发麻,浑身鸡皮疙瘩直竖。
狗……!
够英明!
圣明无过于人皇陛下!
江舟有心暗骂帝芒。
但经历了这么多,他还真是摸不准对方有没有本事“听”到,硬生生地吞了回去,转了个急弯……
虽然他也很有些自恋,也喜欢听人吹捧。
但这金旨上的内容它实在是不堪入耳。
这是夸他还是害他?
索性一阵神游。
过了不知多久,梅清臣连着捅了他好几下,江舟才回过神来。
终于到了正题。
“赏,金珠三百,紫金千两,玉绣锦帛千匹!”
“加,士史江舟,庶常吉士衔,世袭罔替!”
“权,领江都荡寇司霸府军司马!”
“……”
“吸~~!”
金旨还没宣完,现场就止不住响起一阵倒吸冷气之声。
人皇金旨下,所有人都知道,必然不会简单。
方才礼台令方清还是直接指名道姓,喊了金旨是为江舟而下。
人人都心知肚明,此番江舟不是有大赏,就是重罚。
方清并没有带着金吾士来,那就只能是大赏。
但谁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么重的封赏!
仅仅是钱财玉帛等物,就令大部分人都眼红不已。
最令他们震惊,觉得不可思议的,还是那个“庶常吉士”!
勋爵,可不仅是武官有。
武官勋爵,四等之上,称名爵。
文官却是要以清高自命,不想与武夫同等。
所以不称勋爵,而论功名。
不过那是平常。
除了寻常的功名,上面还有三个衔:卿、大夫、士。
这才是真正的“贵”族。
大稷的名门高第究竟是以什么为标准?
自然就是功名爵位。
但想要成为真正的士人门第,只有一个标准。
这就是!
所谓士人士人,这个“士”就是庶常吉士的“士”!
这个名衔,就让众人不仅是眼红了。
总之除了震惊、不可思议外,都是张口结舌,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滋味。
心里又酸又涩又苦,像是打翻了调料铺一样。
想嫉妒?似乎也嫉妒不起来。
这玩意儿太遥远了。
不过,大多数人以前都是不知道江舟以前在吴郡的“功绩”的。
刚刚听了方清宣读的金旨,才知道他竟然早就立下了这种“泼天大功”。
竟然就只封了个小小的士史?
现在,八成是补偿来了……
仅凭其平楚逆之乱一功,封个庶常吉士,虽然稍嫌过了些,却也足以安抚众人。
何况这个人还挺能折腾,短短时间,搞出了不少事。
这次竟然还将一个郡城隍给拉下了马。
仅论难度和影响力,也不比平定楚乱弱上多少。
这么一想,众人心里竟好受了不少……
就是最后那一条,“权领霸府军司马”不仅令众人摸不着头脑,江舟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他这时正在心里想着那些经史之上,对于现在这位人皇帝“芒”字的由来解述。
芒者,大哉,闇[àn]也。
大白话就是广大,模糊不清。
还真觉得是再合适不过了。
这帝芒广大不广大先不说,确实够模糊不清的。
“肃靖!”
方清也知道这金旨颇有些惊世骇俗,并不因众人失礼而加罪,只是清冷地喝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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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安静后,又继续宣读:
“着,士史江舟,彻查骷髅会一案,涉罪一干人等,皆捉拿归案,勿使走漏一人!”
“故滋尔敕!”
“尔其钦哉!”
第536章 逢场作戏 (求订阅、月票)
“江大人,可喜可贺。”
方清宣读完金旨,待江舟与肃靖司众人一起下拜下谢恩,接过金旨后,才一改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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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过来,挽着江舟双手,面带亲切笑意道。
之前方清宴请过“李白”,都没有这种亲切。
席间虽相待热情,却有着一种疏远的距离、隔阂感。
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彼此双方不是一个阶层的人。
如今江舟被加封了“士”,就是真正踏入了“他们”这一阶层的人了。
这距离自然一下就拉近了。
这个“士”,不仅是功高名显,最重要的还在于“世袭罔替”这四字上。
你一个人再厉害,那也是你的事。
除非你能超凡入圣,寿千载之上。
一般的名门也就是传承千年,再多就看气运了。
否则,等你双腿一蹬,就什么都没了。
留下的后代,也一样是底层凡俗。
可一个“世袭罔替”就不一样了。
这功名是传世的,就算人不在了,只要功名还在,大稷还在,门第就衰落不了。
所以在名门高第里,香火传承才是最重要的,个人荣辱反倒是其次。
“……”
江舟没有后代,就算有,以他的思想也是儿孙自有儿孙福。
对于成为什么士人,并没有什么兴趣,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感觉。
面对方清与诸多同来的六府台官员的热情,却也不好冷脸得罪人。
只好硬挤出笑容应付。
“劳烦方大人了。”
“诶,今后咱们都是自己人,江大人不必如此拘礼。”
方清笑道。
“不错不错。”
边上有同来六府官员应和,赞声道:“江大人少年英杰,年纪轻轻,竟然就能立下大功,加封为士,纵观古今,也是为数不多。”
方清环顾左右笑道:“据我所知,两甲子内,似乎也只有公孙太宰,与江大人你的恩师东阳先生,和……曾有此殊荣了。”
他似乎还要说到一人,只是话没出口,就自知失言,顿了一顿,不着痕迹地略了过去。
江舟也注意到左右诸人也是有一瞬的失神,旋即给给笑语附和,似乎没有听到一般。
暗自摇头,却也不放在心上。
他从来就没把自己当士人,甚至是文人。
对于这些人的事,没不怎么感兴趣。
儒门之宗,稷下学宫,虽说位列六圣地之一。
但其实是与仙门有着泾渭分明的割裂。
江舟虽然也没把自己当成是仙门那一拨的,但他自问应该算个“混江湖”的,和谁都不是一伙。
人皇金旨下,加封庶常吉士,哪一件都是足以震动江都之事,不仅是肃靖司而已。
虽然只是加封江舟一人,但江舟是肃靖司的人,他有此殊荣,又怎么撇得开肃靖司?
别说江舟后面会不会“回报”肃靖司,后续太守府与六府台,肯定都还有种种奖赏降临到肃靖司头上。
肃靖司还会因此声名大振,威势更上一层楼。
所以肃靖司也是当成自家的大事来操办。
江舟在应付一番众人的热情后,想要脱身,却是妄想。
梅清臣早在听到加封江舟为士时,就已经吩咐人去弦歌坊,将碧云楼整个都给包了下来。
又将司中人手大半都派了出去,广发邀帖,于今夜宴请江都城中诸多勋贵名士。
此时江舟正被梅清臣和虞拱一左一右,死死拖住,生怕他消失。
肃靖司在大多数文官士人眼里,就是个“干脏活”的。
但他们也是官场中人,也想在官场上露脸啊!
难得出了这么个人才,给肃靖司大大地涨脸。
这一次,可是肃靖司近年来最风光的一次。
任谁都不会说梅清臣铺张浪费。
这种场合,他若不在,是万万不能!
梅清臣和虞拱也勉强算是他的朋友。
江舟也不想抚了他们的盛意。
而且看着其余肃靖司上下人等脸上洋溢的笑容,仿佛是自家的喜事一般。
也只能暗叹一声,收起不耐,任由梅老儿摆布。
说起来,他来江都肃靖司也不少时日了。
平日里除了从吴郡带来的几人,也就是梅清臣和虞拱能与他说上几句话。
司里的人大都说他人虽和气,也大方,却难以接近。
最重要的,还是爱惹事……
以至于,江舟与司里的关系,有些不冷不热。
不过,不论是上次在碧云楼,梅清臣和一干司中官吏顶着虞国公的威慑,站在他这一边。
还是宝月和尚阻截他时,肃靖司第一时间就出动,虽然没能起什么作用。
还有之前虞拱和那些巡妖卫义无反顾地随他闯上不浊峰。
这些,其实都是他自己“惹”的祸,肃靖司完全有理由置身事外,没必要理会的。
但事实却是如此。
足以令他对此处生出些归属感。
因此,江舟也有心趁机与司中的人搞好关系。
是夜。
尽管江舟重复了许多遍不会跑,但还是几乎被梅清臣、虞拱挟持着来到碧云楼。
看着夜市高楼,歌堂舞阁,璇渊碧树,金鞍紫骝,白衣卿贵,满目奢华,满楼红袖招摇。
江舟撇了撇嘴。
这要放在彼世,妥妥的犯错误。
不仅公款吃喝,还公然狎伎……
大错误!
腐败!
可耻!
美滴恨!
“哟~奴还道这碧云楼怎的亮堂了许多,原来是江公子大驾光临!”
才进得门来,便闻一阵香风袭袭。
一道倩影款款而来,一条轻纱自江舟脸颊轻拂而过。
吸~
香,香得勾人……
正是此处主人鱼离池。
老实说,江舟在此世也算是见过不少难得的美人。
此女都能算是此中的翘楚。
尤其是这身段、风韵……
虽论容貌,比不上曲傻子、薛妖女之流,其摇曳的风姿却是更添几分勾人的韵味。
远非那些什么圣女妖女的“虚架子”能比。
“江公子,上次您那位师姐可把奴这碧云楼害得不浅啊,公子与广陵王殿下交情不浅,难道就忍心坐视?”
鱼离池用一种幽怨的眼神刮了一下江舟。
仿佛实质一般,能挠人心,能勾人的魂儿。
江舟虽然不是什么色中恶鬼,但到底也是男人。
来真的他不敢……嗯,是不想。
但对于美人风情,还是挺受用的。
既是逢场作戏,江舟也没必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便作出一副浪子模样,毫不掩饰地吸了一口香风,笑道:“鱼大家想要江某如何补偿?”
鱼离池神色欣喜,刚想说话,忽然一怔,又掩嘴一笑。
江舟初时还有点莫名其妙,很快便觉背心似有一股凉意窜起。
“江公子?真是好雅兴,倒是不知,‘江公子’还有如此放浪形骸之时。”
一个清冷悦耳,如从高天降临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令江舟神色微微一僵。
“曲仙子大驾光临,不胜荣幸!我等还要去招待宾客,有江大人在此,我等就先告辞了!”
梅清臣和虞拱抱拳一礼,转身就走,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你怎么来了?”
江舟回过头,只见曲轻罗赤足缓缓踏进碧云楼,一袭轻纱飘飘,仙气缈缈。
第537章 春风得意(求订阅、月票)
曲轻罗淡淡瞥来:“打扰了江公子?”
她的神情看不出什么异常。
好像只是随口而出,令人捉摸不透。
看在旁人眼里,却颇有几分小儿女间风情,似嗔似怨。
就比如阅人无数,见惯了男欢女爱的鱼离池。
江舟却心知他和曲轻罗之间却并未涉及情爱。
相知相悦,相守相伴可矣,相爱太过。
用彼世的话来说,算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倒并非他从来没有想过,面对曲轻罗这样的人,恐怕很少人男人能够免俗。
只不过他一来心念长生,并不想分心他顾;二来也不想破坏和曲傻子之间那种相知相悦的默契。
尽管如此,他此时还是有被种“捉X”的尴尬。
不由无奈道:“逢场作戏罢了。”
曲轻罗不置可否,只是清淡的眸子转动,落在鱼离池身上扫了几下。
“原来奴在公子眼里是如此轻贱。”
鱼离池忽然幽怨道:“只恨奴身在风尘,难入江公子之眼,公子与奴是逢场作戏,与曲仙子自然是情投意合了?”
曲轻罗秀眉轻蹙。
江舟没好气道:“鱼大家,你就不要再戏弄江某了,黄师姐之事,江某日后一定会补偿鱼大家的。”
当初琴魔“黄雪梅”进入碧云楼,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但在旁人眼里,“黄雪梅”就是碧云楼中的乐师。
难保不会有什么关系。
自琴魔、刀魔横空出世,鱼离池这碧云楼也算是遭了殃。
每日都有人或明或暗来探听情报。
纵然鱼离池有广陵王护着,无人敢造次,却也着实令她烦扰不堪。
萍水相逢,也没有什么欠不欠的。
不过是如今也算相识,逢场作戏,大家都是借着一个由头拉近关系罢了。
不过鱼离池也确实是想从江舟这里得到些“好处”。
闻言大喜道:“何用日后?择日不如撞日,早就听闻江公子文武全才,奴不过是个弱女子,不懂那些刀剑凶煞之物,”
“倒是平日里常读诗文,如今天下人皆知谪仙人之名,当初白麓诗会,谪仙人斗酒百篇,盖压天下学子名士,”
“却不知江公子于诗文一道,也不输于公子那位谪仙师兄,”
“一篇《短歌行》,盖压南北,奴素好诗文,心中常存妄想,若江公子能为奴这碧云楼题诗一首,真真就是天大的幸事。”
“是谁要为碧云楼题诗?问过本王没有?”
江舟还没说话,一个油里油气的声音从后边传来。
“碧云楼是什么地方?这可是本王罩的,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有资格题诗的啊。”
“哟!是江兄弟啊!”
江舟根本不用回头都知道这是什么人。
广陵王从一辆华贵的马车走了下来,看到江舟,两眼一亮,几步就窜了过来。
“诶?诶诶!江兄弟别走啊!”
“许久未见,本王甚是想念啊!别走啊!跟我叙叙旧啊!诶!”
江舟无视广陵王,和曲轻罗并肩走进碧云楼。
广陵王脸上笑意微垮,连连叫道。
鱼离池嗔怪地刮了他一眼:“殿下,您早不来晚不来,一来就坏了奴的好事。”
广陵王一把就叫鱼离池搂进了怀里,不满道:“你刚才看江小子的眼神可不对啊,两眼放光的,看本王你都没这样过,本王要是来晚些,你是不是就要以身相许了?”
鱼离池美目转动,娇笑道:“江公子如此人才风流,连人皇陛下都金旨亲赞英姿俊爽,奴怎能不心动?”
“你这小浪蹄子!”
广陵王一时气结。
鱼离池轻笑道:“好了,殿下,人家江公子有九天圣女这般仙女也稍逊的人儿在身旁,哪里会看得上奴?”
广陵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好看到曲轻罗淡淡的目光扫来。
见他看来,目光愈显清冷,像刀锋一般划过他身上,才回过头去。
脑门不由沁出一丝冷汗。
原本还有几分羡慕,这会儿全没了。
忍不住凑到鱼离池耳边嘀咕道:“这么冷的一个人,也不知道江兄弟顶不顶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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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哧~”
鱼离池掩口轻笑。
忽听身后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
“逆子,又在此胡闹?”
鱼离池急忙从广陵王怀中站直,躬身而立。
广陵王变脸似地换上一副呆傻的笑:“呵,呵,呵,父王,您来了。”
“哼!”
襄王从他和鱼离池身上扫过,略显不满。
却也没有发作,冷哼一声,便道:“可见过江士史了?”
广陵王傻笑道:“父王,方才见过。”
襄王面色稍霁,点点头道:“这是个人物,你多与他来往,不是坏事。”
“走吧,趁今夜这机会,你多与人亲近亲近,多向人家学习学习,不要就知道胡闹!”
鱼离池闻言脸色发白,站在一旁,将头垂得更低。
广陵王用眼神安慰了她一下,屁颠屁颠地跟着襄王走了进去。
……
襄王到来时,江舟正在与肃靖司同僚、众多宾客寒喧应付。
他现在发现了曲轻罗在身边跟着的一个好处。
这是个天然制冷机器。
这些人一个个的都热情得很,还有人想趁机灌他酒,却因为身边的曲轻罗,天然就有能让人降温的功能,都收敛了不少。
注意到襄王的到来,江舟忙与众人告了声罪,迎了过来。
其他人见是襄王,纷纷一惊。
却是没有想到,连这位皇室贵胄也亲至道贺。
自然不敢阻拦。
碍于身份差距,甚至连过来见礼都不敢。
江舟一番见礼,将襄王请至主位落座,方道:“区区小事,怎的劳动襄王殿下大驾光临?”
襄王环顾四周,宾客如云,往来皆显达。
不由打趣道:“跻身名门,美人在侧,江士史真是春风得意啊。”
江舟看向身旁的曲轻罗,见她面无异色,只当不闻。
便道:“襄王殿下见笑了。”
襄王摇头:“如此盛况,怕也只有金阙登科,龙华宴上,状元摘星能比拟了。”
江舟微微一愣。
若是别人说这句话,他会当成是讥讽。
不过他与襄王并无过节,以其身份,也没有必要亲自跑来,就为了讥讽他。
显然是含有深意。
不由抱拳道:“殿下可是有何指教?”
襄王目中露出一丝赞赏之意。
便点头道:“本王此来,是受人所托,与你说几句体己话的。”
第538章 捕风捉影 (求订阅、月票)
“是……东阳老师?”
江舟思来想去,自己认识的人中,能与襄王这样的人说上话,还有能让他专门来传话的面子的,也只有李东阳了。
襄王嘴角一勾,点点头。
朝四周扫了一眼。
此时他们周围都空出了一片。
今夜来这时赴宴之人,几乎都是江都城中的勋贵名士。
哪个不是见多识广,眼力过人?
襄王的身份本来就高不可攀。
就算是想巴结攀附,那也不是谁都有资格的。
这江都城中能巴结他的,也不过是少数。
在场的人虽然大都想上来搭话,但也自忖没这个资格。
何况他们哪个看不出来,襄王今夜来此,一来就径直找上了江舟,对其他人半个眼色也没有。
八成是专门来找江舟,有什么话要说的,是以都自觉地让出空间。
虽然许多人都十分好奇,但也没有人敢胆偷听。
此时见得襄王扫过的眼神,明了其意,更加是确定了。
纷纷自觉远离,也无人再朝这边投来目光,自行在旁饮宴笑谈,只当这边不存在。
襄王这时才轻抬了下手。
本是安坐一旁,恬静如云的曲轻罗突然猛地睁眼,站了起来。
死死盯着襄王身后。
江舟也一样是目泛奇光。
他这时才发现,襄王身后,竟然一直站着一个人。
这是一个身着罗缎,其貌不扬的老者。
身板微躬,静静地站在襄王身后。
看上去,倒像是一些富户家中的管家之流。
江舟初时还以为,此人是用了某种手段,隐去了身形,才无人发觉。
但当他目光从这老者身上移开,就似乎遗忘了这老者的存在。
哪怕目光再从襄王身滑过,也会自动忽略。
若非江舟神魂较之常人强大得多,硬生生地强迫自己将目光死死钉在老者身上。
他怀疑自己就会像得了老年痴呆一样,上一刻脑子里还有这人,下一刻就忘掉了。
曲轻罗盯着老者看了一会儿,一向清淡的面庞竟显露出几分凝重,缓缓吐出几个字:“捕风使?”
老者静静垂手而立,对于曲轻罗的言语,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回答。
“哈哈哈。”
襄王哈哈一笑:“曲仙子不愧是玄母教圣女,果真是好眼力,好见识。”
他看了一眼身后的老者,说道:“老齐确曾在捕风司当过差,不过如今他只是本王府中一个管家罢了。”
他只是淡然提了一句,似乎并不以为异,也没有接下去说的打算。
江舟朝曲轻罗递了个安心的眼神,让她重新坐下。
只是曲轻罗似乎对“捕风使”这三个字十分在意,坐下之后,虽恢复清淡之色,却仍是时不时地在襄王身后扫过,目中隐隐闪过警惕之色。
襄王见状,也不以为意,朝老者递了个眼神:“老齐。”
老齐微微欠身,施即嘴唇微动,也不知念了什么,旋即目光缓缓转动,扫视周身虚无之处。
片刻后,又探出一手,虚虚一抓,抓在虚无的空处。
两指轻捻,就像捻住了一缕无形的风。
襄王见江舟和曲轻罗目不转睛地看着,微微一笑,念出一言道:“天地噫气,其名为风,风为万物之动,八方风聚,可以为疏,能捕风者,明见乾坤,天地不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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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风者,天地之使也。”
曲轻罗接口道:“这是传说中,捕风使随身所携的捕风令上的铭文。”
襄王笑道:“这不仅是捕风令上的铭文,圣祖曾于捕风司前立下一碑,此碑上便有圣祖亲笔所书,正是此文。”
正说话间,叫老齐的老者手上那缕“风”,已经有了变化。
竟由无形化有形,一道有形之“风”,缓缓旋转,竟构出了一道隐隐约约的人影。
正是李东阳!
曲轻罗异道:“捕风捉影之术?”
襄王点头笑道:“正是此术。”
旋即转向江舟:“本王只是个信使,江士史,还是亲自听听东阳先生所言吧。”
江舟此时只见那道李东阳的虚影竟开口出声:“江舟,你很好。”
李东阳面带笑意,其中的赞赏欣慰之色难以遮掩。
“老夫早料你非池中之物,本想好生培养,却不想你如今成就,已远超吾预料。”
“说来惭愧,你有今日成就,老夫并未有一分一毫教导助力,却枉自担着一个师名。”
江舟本想开口,却发现李东阳目光焦点有些奇怪。
待细看之后才发现,李东阳的影像并不是“即时”的,像是“录制”好的一般。
念头一分,李东阳已经变得正色说道:“老夫托襄王传讯,便是要告知于你,那施公绪你万不可杀了,也莫将其留于手中,寻个机会,把他交出去,禀公处理吧。”
“金阙之上,也是我大意了,未曾及时得知此中玄机,几乎落入了那宋荣和朱九异的圈套。”
李东阳面薄怒:“这个朱老贼,还当他在金阙上是怒极攻心,失了心智,谁曾想是心存算计,如此恶毒!”
他又惭愧道:“说来你也是受老夫连累。”
“你我相隔数以万里计,倒不好细说,此事襄王殿下自会与你详述。”
“吾只有一言,望你谨记,莫要因此生怨愤之心,此番你得陛下隆恩,当思尽心尽力,为国事尽忠,为陛下尽忠,勿要为旁枝末节分了心。”
“莫忘了,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
话尽于此,李东阳的影像就此消失。
江舟听着“录音”,心中已经转动开来。
听李东阳的意思,那个叫朱九异的老货当时在金阙上是在配合帝芒演戏呢?
这些老不死的……
他当时还有些奇怪,一个当朝三品,宦海沉浮多年的老狐狸,怎么会这么易怒冲动,和他一个“区区小吏”过不去?
不过……
又是让他把施公绪交出去的。
从阴世回来之前,他曾与柳公权联系,询问根由。
不过柳公权也是所知不尽不详,并未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只是告诉他,阴司城隍,不可轻动,否则会有大祸。
祂当初被属下阴神暗算,那时候是有楚王在背后算计,才让属下阴神成功。
有楚王在后,其实那时候就能杀了祂。
而且杀了祂,令暗叛的阴神取而代之,远比留下祂更有用。
偏偏楚王没有杀祂,只是封印在城隍大印中。
以楚王的“大逆不道”,自然不会是因为不敢,而是不能。
连楚王都如此忌惮,帝芒也要借他的手来达到某种目的……
思及此处,江舟看向楚王身后老者,拱手道:“多谢齐前辈,前辈奇术,令人叹为观止。”
这一手,可比什么录音、手机的强多了。
老者笑而不语,襄王摆手道:“你无需谢他,本王与你那恩师交情不浅,些许小事,不值当言谢。”
江舟一笑,并不争论,只记在心里。
“襄王殿下,不知……”
他本想问清李东阳所说后,襄王却没让他问出来,就抬手打断:
“你门第初抬,当有不少琐事烦扰,怎么样?可有什么要本王相助的?”
“尽管说来,你与本王这逆子相交莫逆,那便算是本王子侄,如此大事,本王岂能不有所表示?”
江舟扫了一眼旁边正襟跪坐,装出一副正经人模样的广陵王,面皮微微一抖。
我什么时候和这货相交莫逆?
不过他也知道,襄王此言,是有意与他结交。
甚至是那种“世交”。
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而且刚刚承其情,江舟也没有理由拒绝,便笑道:
“如此说来,还真有一事想要麻烦襄王殿下……”
第539章 第539章 毛骨悚然 (求订阅、月票)
“下官……”
“诶,本王刚才说了,本王与东阳先生交情莫逆,你是他弟子,即是本王子侄,官场上那一套,不必在本王面前拿出来。”
襄王打断他道:“我唤你一声世侄,你称我一声世伯便是。”
“这……”
襄王故作不悦:“怎么?难道本王还没有资格?”
江舟只好无奈道:“世伯,有一件事,确实是想请世伯帮忙。”
襄王露出满意的笑容。
似乎心情很好,端起酒杯连饮数杯。
十分豪爽地挥手道:“你说吧,别的不敢说,只要是在阳州,还没有本王办不成的事。”
他这一句话,就算是很重的许诺。
江都城中,恐怕没有一个人能忽视得了。
襄王笑颜之下,一边饮酒,一边也在注意着江舟的表情。
却只见江舟神色并未有什么变化,似乎根本不知道他这一句话意味着什么一样。
随意开口道:“是这样,晚辈有一位友人,错过了去岁院试,如今秋闱在即,若是错过了,又要蹉跎三年,”
“以晚辈那位友人之才,便是金阙登科摘星,当也不在话下,若是如此凭白蹉跎三年,未免太过可惜,”
“晚辈听闻,若能得德高望重之人举荐,可免去院试,直赴秋闱……”
江舟说着,望向襄王。
襄王此时似乎多了几分酒意,面上浮现几分酡红。
不待江舟开口,便道:“本王还当是什么大事?此等区区小事,就交由本王这逆子去办吧,保准无忧。”
襄王说着,反手就在边上的广陵王后脑勺上来了一巴掌,砰的一声极为清脆。
“逆子!还不与你江世兄见礼?”
广陵王捂着脑袋,不可思议道:“父王!我可比他年长!”
“砰!”
又是一脆响,襄王收回手,甩了甩:“放屁!以年纪论长幼,那是市井俗夫之流!”
“你空活几年,一事无成,还敢引以为傲不成?”
广陵王敢对襄王是敢怒不敢言,只好对江舟怒目相视。
江舟摊摊手,对于收这么个王爷小弟倒是乐观其成。
襄王一边喝酒,一边道:“话你也听到了?可别给本王办砸了,否则打断你腿!”
“……”
我是捡来的吧?
广陵王恨恨地嘀咕。
襄王没再管他,说道:“说起来,你这门楣要立起来,门下也是该有些人了,”
“你出身肃靖司,一些使唤的武夫倒是好找,但想要那些又酸又硬的执拗文人为你所用,可不容易。”
“本王还道你初来江都,根基尚浅,怕是一时难以聚拢人手,想不到,早就有人投入你门下了?”
“也是,你的老师是当朝太宰,陛下都赞你是文武兼具,朝廷砥柱,家国干城,倒也不足为奇。”
江舟闻言,便知对方是误会了。
以为他是开始为自己“抬升门第”布局,培养安插人才了。
这也是常见之事。
门第也是分阶层的。
上品士族,下品寒族。
即便是寒族,也会极力培养“门人”,并往朝里塞。
若没有一些“门人”在朝中为自家张目驱使,那又算得上什么门第?
江舟刚刚加封了“士”,一跃而跻身上品士族。
开始布局这些东西,再正常不过。
不过估计谁也不会相信,江舟根本没有把这东西放在心上。
什么名门望族?
有这时间精力,他还不如“壮大”方寸山。
虽说是假的,但假的方寸山,也不是所谓的名门能比的啊。
他所说的友人,自然是刚刚从阴世带回来的李通达。
说起李通达,这也是一桩奇事。
钟馗的“应劫”,他本以为应该是鬼神图录不知道从哪里弄来钟馗的魂,塞进李通达尸体中。
结果却令他有点毛骨悚然。
他从白芒紫芝那两个妖精手里要来了李通达的尸体。
他本就是以肃靖司的身份,为李通达尸体失踪之事,才追查到骷髅会、闯入阴世。
以此为说词,要回其尸体,回阳间安葬,白紫二妖也说不出什么,更没有留下尸体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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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虚肚鬼王后,他通过白芒紫芝那两个妖精,将李通达的魂魄从嵪毙谷中找了出来。
他得了李通达尸体,算是与他结下因果,本想安排李通达魂魄从阴司进入轮回。
那李通达见了他,却露出了令人心中发毛的笑容,说了一句:你终于来了。
正当江舟想要追问之实,李通达恍惚了片刻,竟然又瞬间变得迷茫起来。
像是未曾说过这句话,也是刚刚才见到江舟一样。
待见到白芒紫芝二妖,才露出喜悦之色。
江舟本想依鬼神图录上记载的方法,直接令其尸体复生。
但经历了这么一个插曲,他倒不敢了。
并不是不敢让钟馗出现。
无论是为了自己手中多一张底牌,还是弄清楚这其中的玄虚,“钟馗历劫,天师归位”,都是势在必行。
却不能按原来的打算了。
所以他将白、紫二妖带回阳间,安排到了李通达的老家,在百八里暂且住下,李通达魂灵也暂且由其看顾。
尸体却被他带走,交给了柳权。
让柳权将这具尸体改头换面,就是整容了。
是照着鬼神图录上的“钟馗”相貌整的。
至于之后的事,恐怕还得等“钟馗”真正历劫,才能揭开迷底了。
当下,对于襄王的误会,他倒也没有必要解释。
这样更好。
他今后少不得还要有所安排,这一切行为,都有了个解释。
为了抬升门第,他再“努力”也不怕他人生疑了。
“好了。”
酒过三巡,襄王双眼有些迷离地朝四周指了一圈道:“本王在此,他们这些人也放不开来,倒是喧宾夺主,扰了你这庆宴。”
“本王酒也喝了,兴也尽了,就不在这里惹人生厌了,先走一步。”
江舟知道他来意已经达到,也没劝他留下,客气了两句,便起身相送。
宴上诸人见此,也都纷纷停下起身,送走襄王。
此后宴上果然就热闹了起来。
江舟也暂时按下心中种种思绪,与众人欢宴。
稷人讲礼,但也风流。
说白了,就是骚。
一放开来,令江舟这个经历过“世面”的穿越客,都有些瞠目结舌。
只可惜,有曲轻罗在侧,他想要跟着骚起来也是休想。
不过比起平时来,确实也是多了几分放浪形骸。
曲轻罗也不知是不在意,还是看他难得有如此放松之时,并未多言,更没有阻止。
只是时刻在旁,用清冷的目光令许多想要有“过分”举动的名花艳柳知难而退。
一番放浪形骸的欢宴,江舟竟觉心胸开阔了许多,道行在短短一夜之间,竟有了明显的长进。
若是让人知道,喝酒取乐,竟也能增长道行,也不知会不会吐血。
除此之外,他也认识了许多江者城中的名士勋贵。
说不上有什么用,却也说不上以后就会有什么用。
不过这一切,江舟是事后才有所体悟。
是夜,他是被人抬着回去的……
第540章 幸好有你 (求订阅、月票)
“嘶……”
第二天。
江舟从大醉中醒来,还觉得头有些昏昏沉沉。
这碧云楼的红尘醉还真是厉害,竟连他这样道行修为都极深的人都能闷倒。
不过……
痛快!
到了他这等修为,想要一醉,可不是一件易事。
难怪能在弦歌坊鹤立鸡群,来到江都的不管是名士还是高修都几乎要往那里走上一遭,还是有些道理的。
即便尊胜寺那群和尚,听说也常有去那里寻醉的。
由此可见,所谓名士、真修、大德,都与凡夫俗子没有太大的区别。
不过想必其中不少人都不是单纯去买醉的。
碧云楼中达官显贵、儒林仙门,皆有往来。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攀附了权贵,甚至是撞了仙缘,碰上个游戏红尘的高人。
即便没有,能喝上一口红尘醉,也是逍遥乐事。
“插脚红尘已是癫,更求平地上青天。”
江舟从榻上坐起,伸了懒腰,一句有感而发,长吟出口。
“江公子果然不愧是诗中君子,半梦半醒间,也能有佳句脱口而出,真是好生风流。”
一个清清淡淡的声音响起。
流声悦耳,似磬还幽。
江舟睁眼瞧去,却见曲轻罗倚窗而立,手捧一本书册。
依旧是赤足不染,一身白纱袅袅。
却有晨曦透窗而入,绕体轻洒,似天上白云披上了金辉,如仙如圣,不似人间所有。
她手捧书册,似乎本在翻阅。
见江舟醒来,也不知为何,脸上带着几分不悦。
仙圣有了情,便如白云晨曦,蒙上了世间清尘。
却不减半分色彩,反添了几分人味,令人不由生出亲近之心。
“你看什么?”
曲轻罗见江舟目光如滞,看着她久久不动,不由秀眉微蹙。
江舟也没有偷瞄被人抓住的尴尬,光明正大地摇头叹息,口中念道:“其素若何?春梅绽雪。其洁若何?秋菊被霜。其神若何?月射寒江。瑶池不二,紫府无双。”
堂堂玄母教圣女,自然不会是文盲。
曲轻罗听得出江舟是在赞她的姿容,还是往死了夸那种。
“瑶池”二字,她在江舟“写”的《九丘》中看过。
是一位神女所居之处。
那位神女乃是其书中女仙之首,其姿容气度自不必说。
这是将她与那位瑶池神女作比了。
普通女子听了这般赞誉、这般美妙之语,当不是娇羞无限,便是欣喜无比。
曲轻罗只是收起手中书册,淡淡地道:“江公子喝了几斤浊酒,胆子倒大了不少,往日你怎的连看我几眼也要偷偷摸摸?”
听着曲轻罗语中讥意,江舟尴尬地以手遮脸。
原来他平时忍不住时不时偷看她的事,早被发现了……
还好,他脸皮不薄,头一低一抬之间,就换上了一副正经的脸色:“什么诗中君子?”
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曲轻罗嘴角以极小的幅度动了动,似乎勾出了一丝冷笑。
微扬螓首,念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
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曲轻罗缓缓念着,江舟静静听着。
却是越听越无地自容。
这就是传说中的社死啊……
曲轻罗冷冷道:“江公子文采惊世,一醉为红颜,为碧云楼的鱼大家写下传世诗篇,早已轰传江都,引为美谈,被誉为诗中君子,与那位谪仙人可谓是一门双璧,羡煞旁人。”
“别说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喝断篇之后最怕的就是有人帮你回忆……
江舟已经想起昨夜在碧云楼,襄王走后发生的事了……
怎么说呢……
他就差说出那句“今晚全场由我江公子买单!”了……
面对曲轻罗清冷的眼神,江舟有点想钻入被窝的冲动。
“我这不是为她写的……”
江舟声音都不敢放大,发出无力的辩解。
曲轻罗不知是听懂了,却并不在意,还是装着不懂,只是淡淡地移开了目光,又重新翻开那本书册。
房中静默了片刻。
江舟才抬头道:“傻子,幸好有你。”
“嗯。”
曲轻罗从鼻间轻轻哼出一个音节,便静静地翻着书页,发出沙沙细响。
江舟这句话,并不是在表露男女间的情意。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昨夜在碧云楼,说是因曲轻罗在侧,他不好太过放纵。
其实正好相反。
因为曲轻罗在侧,他才敢那般放浪形骸。
怎么说,他确实是没有什么安全感。
自入此世,他便是一个孤家寡人。
这世道,实在算不上好。
就算有个金手指,也是一路如履薄冰走过来的。
目前为止,也只有曲轻罗是他能全心信任的人了。
就凭他现在四处树敌的境况,难保不会有那种上一刻还是欢歌笑语,下一刻就一刀劈来的事发生。
曲轻罗算是与他朝夕相处过,大抵也是隐约看得出他有种缺乏安全感的孤寂。
所以,她只是随口讥讽了两句,以表不满,就并未多说。
竟然也不计较江舟将内心对她的真实称呼,直接当面喧之于口。
一种平平淡淡默契刚在两人间流露,曲轻罗就忽然道:
“江舟,姬伯会反吗?”
姬伯?
江舟一愣,旋即目光落在她手中的书册上,就明白了。
这是他写的《九丘·封神》的周朝篇。
他在书中号称“细述三代”,便是写的夏、商、周之“史”。
前面放出去,只是夏、商两朝。
这一部“周朝篇”,才是真正的“封神”。
江舟不由道:“你看到哪里了?”
曲轻罗轻轻翻阅书册,口中道:“姜皇后死于妖妃炮烙,镇殿将军方氏兄弟反出朝歌,贤臣商容九间殿尽忠死节,姬伯燕山收雷震。”
她抬起眸子:“江舟,你可是在以‘史’说今,影射当朝?”
也难怪她会这么想。
书中姜皇后,与已故辛皇后何其相似?
都是得天下共尊的贤后,却都为奸人所害,不得善终。
普通人不知,她却知晓一些秘辛。
辛皇后看似寿终正寝,但有传言,这位贤后是被帝芒亲手害死的。
这位贤后可不是一般人,一代贤相之女,传言一身修为惊天动地,不下圣境,怎会二百岁不到便溘然长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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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的动荡,似乎便是自辛皇后薨逝而始。
楚王之叛,亦是为此。
其广传天下的缴文都是为母复仇。
天下人大多只当是楚王忤逆不孝,借母之死为名,谋朝篡逆。
她却知道,这并不是借口,而是事实。
商纣无道,天下动乱,三山五岳,仙神蠢蠢欲动。
与当今天下纷乱四起,仙门频频算计,何其相似?
就是不知,这天下,谁是“姬伯”?
第541章 太乙元灵丹 (求订阅、月票)
江舟闻言,心下明了。
却并未直接回答,坐在榻上,一手搭在膝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笑道:“所谓以史为鉴,鉴古,鉴今,亦鉴人。”
“我作这异史,不是为了影射谁。”
“但这是一面‘镜子’,你站在铜镜前,镜中照的是你,站在史镜之前,照出的却是你平生所学、心中所想。”
“是不是影射当今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镜中看到了什么。”
曲轻罗静静地听着,没有从江舟嘴里得到确切的答案,她面上清淡依旧,却还是有些执着地回到了上一个问题:
“你书中所写的三代之周,可就是这位姬伯所立?”
江舟其实还没有写到这部分。
但曲轻罗却已经看出了几分。
对此江舟只是笑道:“剧透是不道德的。”
曲轻对他时不时崩出的古怪用语早已习惯,虽不知所以,却大致明了其话语之意。
知道江舟是不肯明言了。
便放下书册。
这书只作了一半,昨夜她在榻旁看顾了江舟一夜,早就细细读完。
心有所动,才会问出来。
安静了片刻,曲轻忽然又道:“昨夜那些人中,有许多都想投入你门下,你为何拒绝?”
江舟也是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
昨晚他好像是拒绝了不少人或明或暗的“好意”。
那些人,大抵是知道他晋升士族,和襄王一般,认为他门第初抬,必定是要广收门客,引为臂助的。
许多自命怀才不遇之人,对于这样的“门第”都是趋之若鹜的。
王朝更迭,江山改易之时,总有许多从龙之人。
谁都知道,这是天底下回报最大的投资。
一个名门的崛起,虽无法与之并论,却也是相同的道理。
这其中,不乏有真才实学,却因明主难遇而蹉踪之人。
不过江舟本就没有这份心,更不想操这份心,自然不可能接受这些“好意”。
江舟笑道:“我记得,我与你说过,大稷地隐患,权贵对于土地侵占掠夺,便是其中之一,”
“我若成了名门,必然也会成为一个权贵,即便我不想,我也总得为家门、为门下诸人谋功名、谋富贵,到了那时,你想要改易乾坤,为生民谋福,我势必也会成为你想要清除的污秽。”
“你难道想要这样吗?”
曲轻罗眉头轻蹙:“你知道这并不是我要说的。”
她认为江舟是在偷换概念?
江舟也不知道是迷糊,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笑道:“那你要说什么?”
曲轻罗略显不悦,话锋再转:“你这两日倒是快活得紧,可还记得你那几个家人?”
“你说一点红他们?”
江舟还真是有些忽略了,曲轻罗一提才想起来。
那些绣衣盗太岁头上动土,抢劫他的店铺,谢步渊查到了那个叫流石寒的江湖绿林之所。
一点红等人前去调查了。
因为钟馗历劫和骷髅会的事,他一时也顾不上。
现在算算,也去了好多天了。
江舟问道:“他们没什么事吧?”
其实他清楚,当时托了曲轻罗从旁照料。
她既然没说什么,自然应该是没什么事。
曲轻罗淡声道:“难得江公子还能记得。”
“昨日一点红曾传讯于我,你让查的事,有些眉目了,想来要不了多久,就应该回来了。”
“不过我要与你说的,却不是这事。”
江舟诧道:“那是什么?”
曲轻罗道:“你手下不是还有一个姓王的小子?”
“王重旸?”
江舟奇道:“你怎会提到他?”
“是一点红在信中告知我,你这曾经的手下可真不简单。”
曲轻罗露出一丝笑意道:“听说他在阳州绿林之中,闯下了好大的名头,在黄河边上,雷鼓山中,手底下有不少英雄豪杰,”
“打出‘均平贵贱,天下一家,四海升平’的口号,聚拢了不少百姓流民,颇有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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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眉头微皱:“均平贵贱……”
这口号他怎么听着有些熟悉?
曲轻罗不待他思索,便道:“这是燕州三十六路烟尘之首,平天贼方人杰打出的旗号,不过倒是没有如方人杰一般自称‘承天命子’。”
“这小子……”
江舟皱眉思索。
他对王重旸的天资潜质都很看好,知道其必定能有一番作为。
但他还真没有料到,王重旸离开他才没多久,就有了这么一番基业。
是单纯“借用”了那方人杰的口号和章程,还是干脆就是与那方人杰有关?
但燕州在大稷之北,阳州在大稷之南,天南地北,相隔数以十万里计。
那个方人杰势头虽强,但还不至于强到这种地步,都把触角伸到这里来了吧?
曲轻罗这时用一种莫名的神情道:“你可知,你如今已经有了许多人终其一生,求而不得之物。”
“论才学,同辈之中,我未见过能与你相提并论之人,即便是名列玉龙册之人,也未见得能胜你几分。”
“论名声,你数立奇功,且如大梵神僧、虞国公、江都城隍之流,都在你手中受挫。”
“论人……”
“你有方寸山为依靠,如今晋升士族,多的是想要投入门下之人,即便是你手下一个不起眼的小子,如今也有了这般基业。”
“甚至你自己在阴世尚有数十万鬼卒阴军,仅此一项,你便足以雄峙一方。”
“只要你愿意,如方人杰之流,不过跳梁之辈,根本难及你万一。”
曲轻罗用一种和她极不相符的烔烔眼神盯着江舟:“江舟,你难道真的没有一丝雄视天下,为生民易命之心?”
“……”
江舟用力吞了口口水。
听曲轻罗这么一数,他都有点怀疑起自己来。
原来我这么牛比了吗?
不过,让他觉得口干舌燥的,不是忽然发现自己牛比了。
而是曲轻罗此时的模样,简直是个……资深船销人士!
江舟小心翼翼地道:“那个……轻罗啊,当初你帮楚王做事,究竟是你被他忽悠了,还是他被你忽悠了?”
曲轻罗:“……”
她的胸膛微微起伏。
“我在和你说正经事,休要胡闹。”
“我也是正经的。”
江舟无奈道:“我早就与你说过,即便乾坤改易,百姓也不会比现在更好。”
“你跟了我这么久,还是执迷不悟?”
这傻子……
谁能想到,看着干干净净、不染凡尘的一个仙子,居然一门心思地想着造反。
还不是自己造反,而是撺掇别人造反……
“究竟是我不执迷不悟,还是你不明白?”
曲轻罗难得对他生出了气恼,云袖一拂,转身赤足虚踏,便穿窗而去。
江舟来不及穿鞋,从床上跑下,小跑着到窗边,扒着窗台叫道:“喂!说话就说话,咱不兴发脾气的!”
只可惜,他只看到了个白影在空中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公子,你惹曲姑娘生气了?”
前边院子,正在陈青青那棵桃树下抱着篮子摘桃花的弄巧儿听到动静,回过头来,伸着脑袋,满脸好奇地叫道。
江舟挥了挥手:“去,小孩子少多管闲事!”
“哼!”
弄巧儿双颊如鼓。
江舟摇摇头,没理会她。
转身回到榻上,盘着腿,想了一会儿,没多久便又将之抛诸脑后。
手一翻,掌中现出一粒圆丹。
这粒丹,就是斩杀虚肚鬼王的奖励:太乙元灵丹
第542章 劫炁再现 (求订阅、月票)
江舟看着手中的圆丹,过了一会儿,招出鬼神图录。
一剑斩杀虚肚鬼王后,他都还没有得着机会,仔细去看新增的图录。
虚肚鬼王的生平,开始一一在图录中变幻出影像。
一条茫茫恶浊,上不见起始,下不见终结,左右不见边际的大河在滚滚汹涌。
翻涌起来的不是水,是黑黄之中混杂着暗红色的恶浊浪涛。
其中时有人头残肢等飞溅,有充满着死灭、恐怖气息的亡者,在大河中呼嚎、挣扎。
甚至是相互撕扯、啃噬。
便是在这等境况下,一具“尸体”打赢了周遭许多同类,得以“脱颖而出”。
只是这“尸体”在激烈的互噬之中,被啃去了大半边身躯。
腹腔、五脏都被啃噬一空。
这便虚肚鬼王的“诞生”。
自“同类”之中脱颖而出,却仍脱不出大河的束缚禁锢。
也不知过了多少漫长的岁月,尚十分孱弱的虚肚鬼王,吞噬了无数的“同类”。
然后它遇上了自己的第一个机缘。
一个看不清模样的东西,竟自大河之中,抓起虚肚鬼王,助它从大河之中爬上了岸。
虚肚鬼王的生平很漫长,却大半都是在与亡者、恶鬼间的勾心斗角、相互倾轧、撕杀之中度过,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直到它成为江都阴司殿下,考弊署主薄后,才有了些微的改变。
考弊署主薄之职,也是阴司殿中的正经阴神。
能与城隍座下文武判官平起平坐。
它得了阴神业位,本可自此鱼跃龙门。
若能就此积修香火功德,且不说有没有成就正果之时,至少比所谓的鬼王强上千百倍。
但它自得了神灵位业,许是从底层爬起,未曾见过什么世面。
考弊署职权可不小。
凡生前犯有欺骗蒙弊之过的,死后都要经它来判。
有几个活人没犯过这种过错?
说它是阴司殿下诸多殿署职权最重的阴神之一也不为过。
位高权重,又日日面对的是亡魂恶鬼,碍于服司威严,没有“人”敢用硬的,便用各种糖衣炮弹贿赂虚肚鬼王。
以期免于惩罚,得一个“好评”,好让它们能插个队,早早地轮回,能投个好胎。
投胎是个技术活,可不是拼运气。
得排队的。
虚肚鬼王生前不过是一个穷书生,哪里经得住这些?
日渐变得贪婪,索取无度。
来到考弊司的亡魂恶鬼,不必考察功罪,只需给得起足够的钱财、宝物,便能免于阴司刑罚。
若是没钱?
那就割肉!
亡者“血肉”对于鬼神之流都是补益。
否则,虚肚鬼王又怎能通过吞噬了无数“同类”而脱颓?
割了肉还得受刑,方能通过它这一关。
便是如此,虚肚鬼王也不知获取了多少钱财,积累了多少血肉。
考弊司来了一个骨头很硬的书生亡魂,不忿被其剥削,竟拼着魂飞魄散,惊动了城隍。
城隍虽恼虚肚鬼王乱来,却想要息事宁人。
那书生自然不敢干休,拼着冲撞城隍,险险逃出了城隍殿。
说来也是虚肚鬼王多行不义,许多恶鬼亡魂都不满已久。
便是在它们的群起动乱之中,才助书生逃出城隍殿。
那书生生前有不凡见识,逃出城隍殿后,竟然径直找到了西君殿去告状。
西君大怒,便革去虚肚鬼王神位,将其贬黜出阴司。
之后其沦为孤魂野鬼。
不过虚肚鬼王在任上已经积累无数,凭着这些积累,竟让它打下了一片基业,这才有了后一的“鬼王”之名。
虚肚鬼王前面的大半生,只是让江舟暗暗摇头,感叹一声。
不论是人是鬼,竟然都逃不出一个“贪欲”。
人好歹还有道德、律法、羞耻心等等掩饰。
鬼却抛去了一切遮掩,贪得光明正大,无所顾忌。
不过两者间,还真未必能分得出高低……
真正令江舟在意的,是虚肚鬼王被贬之后。
有两件不同寻常的事。
虚肚鬼王被贬后,曾被一个道人降伏,在其身上下了禁制。
鬼神图录虽然没有显露出那道人,但若江舟所料不错,那道人应该是龙虎道之人。
便是在那时,虚肚鬼王被天师令符所御。
之后不久,又有一个道人,竟施展通幽之法,将虚肚鬼王介绍给了一个阳间生人相识。
也是自此之后,虚肚鬼王才开始了和骷髅会的“人丹”买卖。
江舟通过自己所知的信息,大概能推断得出虚肚鬼王与骷髅会的勾搭上的前因后果。
他之前杀了虞简后,曾打听过其相关底细。
知道虞简曾在白石道人为值守仙师时,常与其相交,施以种种恩惠。
也因此,二人交情颇为不错。
白石道人手掌九老天师符,虞简如此刻意与白石道人交好,若说不是带着目的,江舟是不信的。
那个施展通幽法的道人,十有八九是接过了九老天师令的白石道人。
而虞简与白石相交,恐怕便是知道他手掌天师令,想要通过他,进而将虞国的势力渗透入阴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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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白石引见给虚肚鬼王的,就算不是虞简,也定是与虞国公相关之人。
想到那日在人丹宴上逃走的虞克,江舟便有了结论。
虚肚鬼王是与姓虞的接触上后,才开始与骷髅会勾结,于阴阳两界大肆进行“人丹”买卖。
这骷髅会背后之人是谁,便不言而喻了。
另一个让他留心的,便是斩杀虚肚鬼王之后的另一个收获了。
【诛斩“虚肚鬼王”一,赏“太乙元灵丹”一】
【获得真灵一,天地劫灰一】
【太乙元灵丹:太乙者,道也,混沌之气也。元灵者,元神之灵光也。——此丹内蕴混沌,先天氤氲之紫气自生,服用此丹,可立时阴阳交泰,化生混沌氤氲紫气,道化元神,立地成圣。若舍道化元神之机,可凭添二甲子修为。】
且不说灵丹、真灵这些意料中的奖励。
斩杀虚肚鬼王,竟然会获得“天地劫灰”这个东西,实在是出乎江舟意料。
这只能说明,它和当初花鼓寺中那个道空和尚一样,也修炼了“无始劫炁”!
它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
江舟看遍图录所演化的影像,也没有发现。
只能想到,那个将虚肚鬼王从“大河”之中抓出的东西。
联想种种,江舟大胆地猜测,当初在花鼓寺,枯荣老僧所说的那个挂单和尚,很可能就是白骨老佛……
第543章 选择题 (求订阅、月票)
江舟眼中微光变幻。
心里有一丝庆幸。
亏得林疏疏混在鬼兵中暴起的一剑。
加上他一身宝贝,边同四尊大力神魔。
联手之下,令虚肚鬼王根本来不及应对,就被镇压。
想想虚肚鬼王应该也觉得冤得很。
它本身的道行修为就不弱。
若非偷袭,江舟没那么容易拿下它。
若是让它使出无始劫炁,就更糟糕。
想起当初那个道空和尚的难缠,让虚肚鬼王回过神来,鹿死谁手,还真未可知。
以枯荣老僧二品的道行,竟都对这无始劫炁无可奈何,只能以自身金身禁锢,可想而知。
从鬼神图录中显化出的影像来看,虚肚鬼王能学到无始劫炁的可能只有两个。
一是那个降伏它的道人。
二是把它从“大河”中抓出的东西。
江舟不是没有想过,这两者,其实就是二而一的可能。
只不过,既然能肯定那道人是龙虎道中人,这种可能性就大大降低了。
不是江舟对龙虎道的名声有多信任,而是他从图录之中,分明看到了虚肚鬼王早就脱出了龙虎道天师令符的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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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肚鬼王一直对龙虎道心存怨恨。
只是为免打草惊蛇,哪怕脱出了控制,也并不敢显露出来。
江舟想不到龙虎道有任何理由,做这种脱裤子放屁的行为。
还有另一点。
令虚肚鬼王脱出天师令符控制的,正是一尊怪鼎。
是虚肚鬼王得自一个神秘人手中。
事实上,在鬼神图录中,除了每一幅图录中的主角,所有出现的人都是神秘人。
他也只能根据自己掌握的信息,和种种蛛丝马迹推断其大致身份。
联想到白芒紫芝那两个妖精所说的“道胎魔鼎”,是虚肚鬼王得自于白骨老佛,用以在人丹宴上炼制“人丹大药”。
也就不难猜出其种的关联了。
百多年前,如昙花一现,便无影无踪的挂单和尚。
与楚王、虚肚鬼王都有瓜葛牵连的白骨老佛。
若真的是同一个人,江舟觉得,自己恐怕早就被盯上了。
在吴郡时,关二爷一刀斩了白骨老佛一只骨手。
花鼓寺中,也是因他的到来,枯荣老僧顺利将与他有关的道空和尚弄死。
现在他又破坏了人丹宴。
虽然不知道其真正目的所在,但想必是图谋不小。
毕竟这些相关之人可都不是什么等闲的人物,闹出的场面更是一个比一个大。
他接二连三坏人好事,不记恨他才怪。
江舟怀疑,上回关二爷那一刀,把白骨老佛砍得不轻,甚至都没办法再出来蹦哒。
要不然怎么这么久都不来找他算账?
不过……
就算白骨老佛不找他,他日后也定有去找它的一天。
哪怕不是与自己休戚相关,只为南州惨死楚王叛兵屠刀下的百万生民,他也不会放过那个老魔和楚王这把刀。
不过现在谈这些,还太早了。
无论是楚王还是那老魔,都不是现在的他可以对付的。
还是苟着,等到有十足的把握再说吧。
嗯,也不用太强,马马虎虎,至少凑足个万把年的道行吧?
说起道行,江舟看向手中的太乙元灵丹。
再想着鬼神图录中的描述,他忽然有点心惊肉跳起来。
“婴宁!开启大阵,封闭此处!”
猛地抬头,用传音入密对后边水榭中的鬼狐叫了一声。
此婴宁非彼婴宁。
他最近问起那画中鬼狐的名字,它只说忘记了。
也不知它是别有隐情,还是真的忘了。
这画本是他“借”张家的,鬼狐经过这些时日,早就对知道了江舟这个驱使它的人有多大的能耐。
便哀求江舟收下它,哪怕为奴为仆。
江舟本就需要它为自己主持太阴大阵,自然没有理由推辞。
鬼狐便说,既为奴仆,当由主人赐名。
江舟随口便拿了一个来用。
反正都狐狸。
就在太阴大阵开启的瞬间。
在江舟看不到的高空,有数个方向,都有神光闪烁。
其中有人影隐现。
“奇怪,宝物出世,便在此方,怎的不见了?难道已经被人得了去?”
“什么人竟这么快?”
“到底是什么宝物,竟与那天府仙炁如此相似……”
“可恨!慢了一步!”
“……”
或惊异、或遗憾、或愤恨之声,从这几个人影口中发出。
其中有两人,朝彼此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各自现出凝重之色,喃喃脱口而出。
“龙虎道尊!”
“消闲谷,灵侯?”
二人相隔数百里,却似乎能隔空看到彼此一般。
“道尊不在龙虎福地中享仙福,怎的会入这红尘俗世,凭白染了清净仙躯?”
“身在樊笼,何谈清静?倒是灵侯,山界消闲谷,何等逍遥洞天?百年未见灵侯现世,想到是洞天极乐,怎舍得弃了,到这庸碌尘世里来?”
“……”
“呵呵呵呵……”
“哈哈哈哈……”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又沉默了片刻,便忽然隔着数百里,相对大笑起来。
“灵侯可是要去赴小弥轮会?”
“道尊想必也是?”
“同去?”
“同去!”
……
江舟看不到这些人,也听不到这些话。
但在太阴大阵开启时,他心中那种心惊肉跳之感才安定了下来。
就算没看到也没听到,他也知道自己刚刚躲过了一个大麻烦。
“这玩意儿……”
江舟端详着太乙元灵丹。
只不过拿在手上把玩了一会儿,竟然就差点给他惹来了天大的麻烦。
可想而知,此物当真不凡。
他此前还道鬼神图录所述,未免太过不修仙了。
一颗丹入口,不论凡人还是修士,不无论修为高低,竟然就能立地成圣?
就算你是鬼神图录出品,也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江舟不由有种强烈的冲动,将这圆丹吞了。
将这颗圆丹吞入腹中,他立刻就能超凡入圣。
这是极大的诱惑。
但江舟却生生止住了这种冲动。
图录中的描述并不止于此。
这颗圆丹其实有两种作用。
一个是道化元神,亦即立地成圣。
另一个,是增加两甲子道行。
其实是一个二选一的选择题。
不过,江舟怎么看怎么想也不对劲。
区区两甲子道行,怎么和立地成圣相提并论?
第544章 先天氤氲紫气 (求订阅、月票)
上三品圣境,与二甲子道行,根本没有可比性。
怎么选,似乎也不用考虑了。
若是刚刚来到此间的江舟,肯定是不用想,直接磕药入圣。
只是圣境虽好,但他现在的目标可不仅仅是初时的活下去。
相比于成圣,他更想一睹长生路上的风景。
圣境虽有至少千载寿元,也算得上长生了。
但一颗丹药,直接立地成圣这种事,总让江舟有些不踏实。
尤其是与二甲子道行放到一起。
说起来,他现在的道行,距离上三品其实也不算遥不可及。
更别说还有一尊“法海”化身,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要破入圣境。
即便不算“法海”,本体也有七百三十年的道行。
虽然连四品都没到,但入圣最关键处并不在于单纯的法力修为。
千年法力便足以入圣。
且不说人,那些妖魔之流,千年修为的老妖老怪多不胜数。
但能入圣的寥寥无几。
之前见到的那条蛇妖白芒,也号称有千年道行,还不是一个普通的四品?
法力虽重要,但入圣的关键,还在于道行圆融完满。
这一点,早在参悟枯荣无常,炼就无常金身之时他就触摸到了。
加上“法海”入圣在即,到时必定会令他先一步看到圣境之景,道行大进。
有了一次经验,本体想入圣还不简单?
对他人来说,最难的一关,在他这里,反而一捅就破。
法力更是不缺。
一阳丹既增法力也长血气,根基稳固,没有任何隐患。
而且他还结成了九转元炁金丹。
金丹一转,便暴涨三百年。
若能再转一次,恐怕这个数字还会倍增。
这么一想,江舟反倒觉得自己真的不用急。
入圣是早晚的事。
明明可以稳,干嘛要赌?
一念及此,江舟不再犹豫,张口就将这颗太乙元灵丹吞了。
一粒金丹吞入腹,从此我命不由天……个屁!
江舟把圆丹吞了,本以为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反应。
不说金光透顶,射冲斗府,天显异象,地现祥瑞,日月同出,千山伏拱……
你至少也不能比之前的那棵龙刍草差吧?
人家埋进心里,还会长小青龙呢。
结果他只感觉到一股热流在体内流窜,经周身四肢百骸、经穴脉络,最后汇于后脊一条龙骨,往上流窜,直冲入紫府。
紫府之中,那颗九转元炁金丹开始滴溜溜旋转。
生出了一股牵引之力,那股热流便要朝金丹冲来。
江舟心领神会,知道选择便在此刻。
直接运转血气法力,阻断热流去势。
热流受阻,就像冲上了天的烟花,积蓄了许久,砰然爆开。
无数道温热的气流又从紫府之中垂落,重新流入周身四脚百骸、经脉穴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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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这些热流渐渐在诸经穴窍之中沉积累蓄,江舟便感觉自己的血气、法力,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暴涨。
这一刹那,江舟便明了。
这股热流,是灵肉融融、龙虎交泰、阴阳和合之精气。
他反照体内虚空,便见周身脉络穴窍之中,皆有一丝丝氤氲紫气升腾。
紫府之中,更是源源不绝地垂落紫气。
这与九转元炁金丹垂落的紫气还不一样。
本质是一样的东西,但元炁金丹的紫气,却是金丹本身的溢泄。
而此时垂落的紫气,却是如无中生有一般,源源不绝地在体内虚空诞生。
道门服丹炼气,静意安神,法***度,行易经八卦之理,阴阳动于内,凝炼真阳。
所为者,不就是这一道“热流”?
此谓:仙人道士非有神,积精累气以成真。
此气,便是先天氤氲紫气。
乃混沌所生,非凡尘所有。
江舟此时才明白。
为什么“二甲子修为”能与“立地成圣”相提并论?
就在于这一道先天氤氲紫气。
这是一道先氤氲紫气之源。
进可以使人立地成圣,但如此一来,便是将其根源尽耗。
固然此气可夺乾坤之造化,令人立地成圣。
却也失去了另一个机缘。
一个源源不断地诞生先天氤氲紫气的的机缘。
江舟心中欣喜无限。
就这么说。
从此以后,他无论行走坐卧,皆有氤氲紫气自生。
此气能洗炼内外,能使肉身魂灵澄净,气血充盈。
直至灵肉无暇无垢,元神血气纯阳至刚。
在传说中,有许多此类形容出现过。
它有很多名字:阳神,佛陀,真仙……
这是此间修成至圣之人所苦苦追求的境界。
是超脱至圣的境界!
再说得直白些,在这一道先天氤氲紫气之源完全消耗完之前,他就是吃饭喝水睡觉,法力血气都在增长!
最重要的是,这是在为他奠定一个超脱至圣的无上根基!
二甲子道行,不过是一道开胃前菜罢了!
他总算明白了,刚才那一阵心惊肉跳是从哪里来的。
这个东西要是暴露出去,他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很大概率被人群起而攻,分而食之……
一品至圣知道都要疯啊!
屋顶上。
曲轻罗站正站屋脊上,迎着风,眺望风景。
她先前负气飞走,后来又看到江宅之中,太阴大阵升起,心下担忧,又跑了回来。
狐鬼婴宁知道江舟对于曲轻罗并不设防,自然不会拦她。
但碍于脸面,曲轻罗却只是站在屋顶上,未曾进去,也进不去。
江舟房中悬挂的那座落神坊,也只有他自己能操控,作为阵枢的婴宁都没有权限。
曲轻罗知道他这样警戒,怕是在里面做什么隐秘之事,自然不会干扰,只是站在屋顶上,暗暗警视四方。
此时,江舟已经从房中出来。
抬头朝她露齿一笑:“气撒完了?”
“哼。”
曲轻罗轻轻地哼一声,表示不想理你。
不过心中却在暗惊。
怎么回事?
不过是一转眼间,这家伙怎的道行大进?
而且,江舟现在给她的感觉很怪异。
别人夸赞形容一些高人,常有“仙风道骨”之誉。
但那确实只是一种形容,而不是真的。
眼前的江舟,给她的感觉,就是真正的仙风道骨。
真正的仙人之风,蕴道之骨。
怎么会这样?
江舟在下面对着她挥了挥手:“喂,是不是终于发现我长得好看了?都看傻了。”
其实他知道自己的状态若不加遮掩,是瞒不过人的。
“……”
曲轻罗回了他个后脑勺。
“公子,元将军派人来求见公子。”
两人正耍着无关紧要的小脾气,纪玄忽然到来。
江舟一时没反应过来,纳闷道:“元将军?”
纪玄垂手道:“是元千山,元将军。”
“是他?”
江舟奇道:“这老偷儿怎么会在江都?”
纪玄回道:“据说,吴郡之中的朝廷官员,和一些不愿投楚王的名门,都已经辙出了南州,元将军听说是被调回了江都。”
“这样……”
江舟眉头皱起,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第545章 今非昔比 (求订阅、月票)
只不过……
元千山找他干什么?
以他们之间的渊源,这不务正业的老偷儿将军,应该是躲着他,恨不得永不相见才对。
江舟很快见到了那个元千山派来的人。
看那身甲胄,是一个军中劲卒。
一见江舟,就用一张冷酷无情的脸说道:“将军有令,命你即刻前往霸府述职拜见。”
“?”
对于此人的无礼,江舟首先感到的不是不爽,而是冒出了大大的问号。
微微迟疑了一下,说道:“元千山……是不是被叛军打坏脑子了?”
那军卒大怒:“大胆!”
“身为下官,竟敢直呼将军名讳!诋毁将军!”
江舟左右看了一下,又朝屋顶看了一眼。
左边是纪玄,右边是纤云弄巧。
屋顶是曲轻罗。
他需要有人来告诉他,“下官”是怎么回事?
纪玄低声道:“公子,您刚刚受陛下封赏,其中就有一条是权领霸府监军,仅以此论,确实是元将军下官。”
“……”
江舟经他提醒,倒是想起来了。
帝芒一的金旨上,确实有这么一条。
这一条任命,和旨意上其他的封赏比起来,未免有些不起眼。
不仅是别人不大注意,即便是他自己,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不过细想起来,这一条恰恰就是旨意中最古怪的。
这个霸府监军,仅论品级,与他自己原本的官职比起来都稍有不如。
论职权,也可大可小。
监军嘛,字面意思。
往大了说,甚至可以将一军主将使成狗。
但若是遇上强势些的主将,这个官职就形同虚设,还有可能被主将当成出气包,里外不受待见。
某种程度上讲,这东西连帝芒赏给他的那些财物都不如。
更别提这“封赏”竟然和“庶常吉士”放到一起。
也不知道帝芒打的什么主意。
只不过,这个元千山,还想来真的?
他的官位品阶虽然比元千山低,但以当初元千山在他手底下吃的亏而言,这老偷儿在他面前就抖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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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他是文官,如今还成了士。
更何况,他难道没听说过自己的“凶名”?
沉吟半晌,江舟决定亲自去看看。
他对元千山此人的印象,是粗中有细,虽然有老偷儿的毛病,却足以为一军主帅,不会是这么没头没脑的人。
“带路吧,我倒要瞧瞧,元千山想干什么。”
那军卒本还想与他计较,但江舟一个眼神过去,便令他心中一震,低下头来。
得了二甲子道行,江舟此时只论修为,虽还差着几十年才到四品,但他的道行境界,却是连四品都难企及。
一个中三品者不到的小卒,怎么可能受得了?
霸府其实是在城外筑起的军营。
很快。
江舟便到霸府营,见到了元千山。
仍然是那么丑。
黑熊般的魁梧身形。
满脸的胡子像钢针一样。
长得跟演义里的张飞似的。
明明是他派人去叫来江舟,而且还很不客气。
但见到江舟后,元千山反而露出不自然的神色。
当初他用“楚留香”的身份,玩了一出踏月留香、将军失宝的戏码,令元千山大失颜面。
还请出金敕,以他勾结妖魔之名,逼得他不得不低头,被他锁拿入狱,还惹得帝芒下旨申饬,令他彻底栽了。
虽然只关了一段时间,便放了出来。
江舟也并没有什么不快。
当时他本是发觉了南州不稳,想借此将元千山手底下的霸府军拉过来,收为己用,以为自保。
只是楚王反得太快太迅猛,他根本就来不及去调兵。
而且元千山这点兵力也根本起不了太大作用。
也亏得当时机缘巧合,让他得了一支阴兵。
实际上,他当时是已经与元千山达成了某种默契,或者说是交易的。
三万霸府铁骑在他需要时听他调遣。
而他帮助元千山摆脱四等杂号将军的桎梏,真正成为将门勋贵。
在镇守吴郡的日子里,元千山也带着麾下霸府铁骑,与他有过几次并肩作战。
所以,元千山根本没有理由跟他过不去。
因此,江舟见到他,也并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只是揶揄道:“元将军,多日不见,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元千山挥退左右,坐在上首,不自然地黑着一张脸道:“本将军是为襄王带话的。”
“带话?”
江舟微怔。
想起昨晚李东阳话有未尽,说是襄王会告诉他。
但襄王也并没有说什么。
这会儿却是把元千山叫来为他传话了?
元千山与襄王有交情,甚至似乎还是襄王的人,并没有让他太意外。
襄王在阳州势力很大,元千山本就是在阳州为将,二者有关联不足为奇。
只是几句话而已,襄王却这般大费周折,拐弯抹角的,至于吗?
不由道:“传什么话,还需要你这般作态?”
元千山黑着脸道:“江舟,别以为你成了士,本将军就怕你。”
“现在你可是本将军手下监军,对本将军如此无礼,你就不怕本将的军法?”
“行了,手下败将,你唬不住我。”
江舟笑了笑,旁若无人地在他旁边坐下,令元千山脸更臭了。
知道自己是找不回场子了,索性转移话头道:“姓江的,本将知道你胆大包天,可没想到你竟如此不知死活,竟连城隍也想杀?”
江舟心中一动,眉头微扬:“怎么?城隍杀不得?”
元千山满脸钢针抖动,露出一丝冷笑:“那就要看你是否忠臣了。”
江舟不解:“什么意思?”
元千山死死盯着他:“陛下要你处置那施公绪,你若是忠臣,自然应该查明一切,该罚的罚,该杀的杀。”
江舟没有避让他的目光,反而俯过身,直视其目光:“我若不是忠臣呢?”
“嘿嘿!”
元千山是朝廷的将军,又似乎是襄王一系,襄王又是有名的大稷贤王忠臣。
听到这种话,按理至少应该喝斥才对。
却不想他只是冷笑一声,轻喝道:“那自然就杀不得!”
江舟眉头微蹙,不解道:“一个城隍罢了,杀便杀了,怎的这般复杂?”
“这便是襄王殿下要告知你的。”
元千山收回目光,说了一句,又冷笑道:“你现在倒是好大的口气,堂堂郡城隍,你说杀便杀?”
江舟微笑不语。
元千山面上虽是带着几分讥嘲之意,心下却不得不承认。
果真是今非昔比。
连一郡城隍都敢如此轻描淡定地说杀就杀。
当初这小子的修为还比不上他,如今只是身上溢出的一丝气息,便能令他心惊肉跳。
而且这种缥缈无凭、高远难测的感觉,他只在一些大教名门的教尊掌门之流身上感受过。
他娘的,这小子是老天的亲儿子吗?
元千山心中暗骂了一声,才开始说到正题:“你可知道,陛下为什么要让你去处置那施公绪?”
第546章 明神十八狱 (求订阅、月票)
江舟闻言,不由回想起当日在金阙之上的景象。
当时他心思都放在把施公绪拉下神位上,并没有在意其他。
但如今天想来,看似顺理成章,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东西,现在想来,都显得有些刻意。
比如那个朱九异。
他是后来才知道,那个一见面就跟人过不去的老头,是地官府司徒,位列正二品。
大稷的官阶有九品十八阶。
其实朝中的官员,一般情况下,最高便只能做到正二品了。
除了天官冢宰,统御百官,格外加恩,方能位列从一品。
一品之上,便是亲王、公主之流。
除了是稷室皇族血脉,还要有极高的威望、功劳,或是极为受宠,方可受封。
除此外,便是太师、太傅、太保三公。
但三公虽位尊正一品,却更近似于荣誉,并无具体职司。
当朝大将军燕不冠,便是位列三公之一的太保。
冢宰有“太宰”之称,便因其为百官之首,为区别于百官,方循三公之例,加其恩荣。
除此外,那朱九异实已可算是位极人臣。
能爬上这个位置,江舟实在不信他会这么沉不住气,在金阙之上,当着帝芒和百官的面,就与他这一个小小的“后辈”生了意气,争得面红耳赤,暴跳如雷,失了分寸,也失了风度。
除了这朱九异外,帝芒虽然隐于帘幕之后,也很少开口,但其实回想起来,也未免有点太好说话了。
似乎完全是在顺着江舟自己的意思,最后甚至干脆越过了朝廷各府司,将施公绪交给了他处置。
堂堂郡城隍,实力先不说,仅凭其位列二品,按朝廷的规矩,也不是江舟区区一个从五品能判得了的。
从头捋一遍,帝芒和朱九异就像是在唱双簧一样。
不过江舟不认为朱九异有资格和帝芒唱双簧。
只不过,或许是朱九异早就知晓一些内情,揣测帝心,顺势而为,既攻击了他,应该说,是攻击李东阳。
毕竟在别人看来,他和李东阳是师生,已经是一体的。
同时,也在帝芒面前卖了个乖。
在阴世之时,西君殿下长史魏无病来得蹊跷,也走得蹊跷。
柳权与李东阳留影也都明言施公绪动不得。
足见此中确实是有着什么内情。
连柳权这个城隍都不知道个中详情。
李东阳堂堂太宰都是后知后觉。
元千山见他沉默不语,眼中似有思索,便继续开口,却又忽然把话题扯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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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知,我大稷的明神十八狱大阵?”
江舟微怔,旋即道:“自然知道,这不是大稷用来镇压天下妖魔的吗?”
明神十八狱大阵,正是以当初帝稷集天下高人所炼制的十八块镇妖石为基,所布下的绝世大阵。
天下十三州,除却中州外,各州肃靖司州衙刀狱中,各有一块镇妖石为阵枢。
其余五块,都置于中州玉京神都。
元千山抓了抓他那钢针似的胡须,露出几分得意的笑容。
似乎在说“你不是很能吗?也有你不知道的东西?”
“是镇压妖魔,却不仅仅是镇压妖魔。”
元千山性子比江舟都急躁,倒也不会卖关子。
直接说道:“不,应该说,以明神十八狱大阵,镇压妖魔,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他做了个手势,大手在身前虚虚一捞,不屑道:“稍带手的事,你懂不懂?”
“……”
江舟满面微笑:“元大将军,咱们许久不见,要不出去切磋切磋如何?”
元千山神色一肃,朝天拱手一拜:“当年圣祖何等英武圣明?”
“明神十八狱大阵,可说是圣祖为大稷、为后世万民留下的一大遗泽,绝不仅仅只是用来镇压妖魔这么简单。”
开玩笑。
这厮在吴郡之时,修为远不如他,就能靠着一手金刀、一手戮妖罡气,几乎打得他抬不起头来。
现在跟你打,那是切磋?
他也不敢再扯东扯西,说道:
“世人皆知,明神十八狱大阵,有十八块镇妖石为阵枢,其中有五块镇妖石在玉京神都之中。”
元千山看向江舟:“但你知不知道,此阵为何唤作明神十八狱?你们肃靖司,加上玉京中的总衙,东、西陪京中的护衙,以及其他十二个州中州衙,也不过是十五座刀狱罢了。”
江舟摇头道:“这倒是未曾听人提过。”
这个问题,他之前确实没有关注。
说来也奇怪,吴郡、江都之中,竟然都没有听人提起过。
元千山本也不是要他说出答案,顺着话接下去道:“那是因为其余三座大狱,并非在阳间,而是在阴世,各归阴世三位都城隍管辖。”
“明神十八狱,实际分为阴阳两大阵枢,阳间十五狱为阳,阴世三狱为阴。”
“此阵镇压阴阳两界天命气运,乃是我大稷人皇,之所以能手握乾坤,号令天地,敕封神灵位业的关键所在。”
江舟还是初闻,心中有些惊异。
大稷人皇敕封神灵位业的权力是这么来的?
而不是依靠的人道大势?
江舟念头才生,又否决了。
也不能这么说,若没有人道大势,也没有这明神十八狱,更镇压不住所谓的阴阳两界天命气运。
只不过……
“这与施公绪有什么关系?”
元千山道:“阴世天命气运,大半都系于十三位上三品城隍,与一万八千名散于各地的大大小小的城隍身上,你说有什么关系?”
“你若杀了施公绪,必遭反噬!”
“阴阳两界天命反噬,纵然是一品至圣,也要身化劫灰,不复于世。”
江舟皱眉:“既然如此,陛下为什么要让我杀了祂?”
帝芒说是让他查明案情,再按律处置,但实际上谁都能看出他当时的杀心。
施公绪落在他手里,唯死而已。
“这我就不知道了。”
原本以为元千山能告诉他,没想到这粗汉竟一推二六五。
抓着胡须道:“我只知道,有这明神十八狱大阵在,幽冥阴司,与我人道大势早已相连,无论陛下为何要对城隍下杀手,只因这一点,陛下也不可能亲自出手,想来是施公绪得罪了陛下,便借你之手罢了。”
江舟摇头:“那也没道理……”
第547章 我还只是个孩子 (求订阅、月票)
“那也没这个道理。”
江舟皱眉道。
帝芒想杀一个人,即便自己不能出手,也有一万种方法可以做到。
随便派个人就是了。
如果说因为阴司与大稷人道大势早已相连,他也是大稷官员,多多少少,也一样牵扯了一丝丝的人道之势吧?
他能杀,没道理帝芒手下这么多人不能杀。
何必多此一举?
元千山大概也是想得通这一点的,话一出口,也觉得息太过敷衍。
生怕江舟找他切磋,赶紧找补道:“也许是你想多了?没准,其实就是陛下对施公绪生了杀心,而你又刚好撞了上去,陛下顺手就抓了你这个壮丁也不一定。”
江舟翻了个白眼。
但下一刻又忽然愣住了。
虽然听起来扯淡,但没准……还真有可能?
毕竟帝芒这个老皇帝,正如其名,模糊不清,高深莫测,谁也猜不着他的心思。
暂且将这一点放下,帝芒为什么要杀施公绪,也是一个迷。
若如元千山所说。
施公绪位居郡城隍,一身所系绝对不轻。
魏无病的古怪,江舟现在多少有点明白了。
帝芒要杀施公绪,魏无病是奉西君之命,来保下祂。
或者说,是为保阴司安稳。
这就说得通了。
但帝芒要杀城隍,届时阴司动荡,人道也会被牵动,对大稷来说,也没有半点好处。
如今大稷天下本就有风雨飘摇之势,这般所为,无异于烈火烹油。
又是为什么?
难不成,他是人皇当腻歪了?还是大限在即,要拉着阴阳两界给他陪葬?
江舟暗暗摇头。
若是一般的老头儿,还有这可能。
帝芒?
他虽只寥寥几次,隔着重帘,勉强算与帝芒打过交道,却也感觉这个老皇帝绝对不像这样的人。
而且,那些城隍,包括那三位大君,难道不都是大稷前几任人皇,甚至有不少都是帝芒亲自敕封的么?
从施公绪一事来看,帝芒与阴司之间,却似乎并不是像是单纯的君臣。
甚至于,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么和睦。
人道大势……
阴世天命气运……
明神十八狱……
阴司城隍……
神灵位业……
帝芒杀心……
这些东西,像一根根杂乱的丝线,在江舟心中缠绕纠结,根本理不清。
轻轻摇了摇头。
这些事情,涉及的都是此间最顶尖的人物,仅靠着一些蛛丝马迹,根本不可能摸到真相。
连李东阳位居太宰之尊,都后知后觉。
他毕竟受官没有多久,倒是可理解。
襄王或许知道得更多一些。
但他们都没有直接和他说,反而是绕了几个大弯子,才给自己传了这几句看似并没有什么意义的话。
或许是还没有到时候,钻牛角尖也没有用。
暂且将这些疑问压下,江舟忽然抬头笑道:“元大将军,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跟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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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有吗?”元千山豹头一顿,两只环眼微微转动,就是不和目光江舟对上。
江舟笑道:“下官蒙陛下隆恩,受霸府监军之职,初来报到述职,元大将军不给几句训示,没有什么吩咐?”
元千山环眼乱转,在他的盯视下,似乎恼了,大手一拍桌案,猛地站了起来。
“江舟!”
“你他娘的别以为本将军怕你!想打架?来啊!”
江舟一翻白眼:“行了,别演戏了。”
“陛下命我彻查骷髅会,捉拿一切涉案人等,又命我权领霸府监军,你觉得这两者没有关系?”
江舟斜睨冷笑道:“还是说,你觉得这样装疯卖傻,将我激怒,就能置身事外?”
“嗨!”
元千山神色变幻,最后在江舟的盯视之下,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一屁股坐了下来。
懊恼道:“老子就不该认识你,见到你小子就从来没好事!”
江舟笑道:“看来,你是知道陛下这道旨意的用意了?”
元千山没好气地道:“你既然能想到,怎的还敢接下?真不怕死吗?”
江舟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你在劝我抗旨?”
元千山吓了一跳,大骂道:“老子可没说!你他娘的别害老子!”
江舟也不再耍弄他,往后靠了靠,说道:“你调回阳州多久了?”
元千山翻了个白眼:“不到半月,好不容易从吴郡那个泥潭里脱出来,快活没几天,就又碰上你这晦气的家伙。”
“难怪了。”
江舟点点头,看着他笑道:“你没听人家说,虞国公子虞简,被人砍了脑袋吗?”
元千山皱眉:“像是听人提过……不对……”
他猛地抬起头,用惊恐的眼神看着江舟,唇皮子颤抖着,根根钢针都抖了起来:“你你你……是你砍的!?”
江舟摊了摊手。
元千山像是泄了气一样,整个瘫在座椅上。
嘴里喃喃道:“我早该知道的……早该知道的……”
“你这晦气的家伙,走到哪里都会惹事生非……”
“难怪了,难怪了……”
江舟笑道:“以陛下英明,定是知道虞国公与骷髅会有所牵扯,陛下命我为监军,便是要你助我对付那虞国公,元大将军,怎么?你想抗旨么?”
“哼!”
元千山忽然翻身坐了起来,冷哼一声。
转眼间像换了个人似的,冷厉地道:“本将军当年在南蛮杀进杀出,披肝沥胆,你还在娘胎里没出来呢,我会怕?”
他瞪着环眼,恶声道:“区区一个虞国公,本将军视之如冢中枯骨,抬手可灭!”
“好!不愧是平蛮将军!”
“难怪有‘千山无阻,万骑无踪’的威名!”
江舟拍手赞道,令元千山昂扬自得。
“攻打虞国之事,就交给元将军了!”
元千山双眼猛地一突。
江舟已经起身朝外走去,只向后挥了挥手:“整备大军,等我消息吧。”
“我、我……”
元千山看着江舟消失的身影,嘴唇张合,发出近似呻吟的声音。
我只是吹个牛啊……
……
江舟晃晃悠悠,一路上寻思着对付虞国公的事。
帝芒那道旨意,隐含了好几层意思。
他也是后知后觉。
现在才慢慢想通的。
合着这老皇帝不仅是想杀施公绪,还想杀虞国公。
难怪会有这般怪异、又这般厚重的封赏。
这俩倒老混球,是怎么惹上老皇帝的?
虞国公那老东西的心思,是路人皆知,老皇帝起杀心不足为奇。
毕竟他只是国公,不姓姜。
人家楚王好歹是亲儿子,怎么闹也是自家事,你姓虞的算个什么东西?
不过让他来对虞国下手,是不是太高看他了?
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一路寻思着回到江宅,便见纪玄快步迎了上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书信。
“公子,刚才广陵郡王来过,公子不在,便留下了这个,说是让公子将名字填上,送到六府台请教台令盖下印章,便能赴今年秋闱了。”
“哦?”
第548章 袁白燕 (求订阅、月票)
江舟接过书信看了一眼。
这是一张举荐信,内容无外乎是对“钟馗”一番赞誉,极力向教台令举荐。
书信落款是“黄希孟”。
不由道:“我还以为这个广陵王只知眠花宿柳,玩乐胡闹,没风想到还有些本事,能让一位大儒对一个见都没见过的人这般违心赞誉,连六府台也能插得进手。”
虽说是有大儒举荐这样的成例,但也是要经由六府台教典府,若其中没有点关系,也不可能这么随意就可以。
至于这个黄希孟,他还有些印象。
他很早就听说过一篇号称天下奇文的“神女赋”,还不止一遍两遍。
里面描述的是这天下间最为出类拔萃的美人。
据说曲傻子也在其中。
这篇奇文,便是出自这位“希孟先生”之手。
妥妥的当世大儒,名震天下的那种,连市井贩夫走卒都知道。
不过江舟虽然没看过那篇神女赋,也没见过这位希孟先生,但能写出这种东西来,八成是个老骚货。
什么神女赋?不就是见色起意吗……
大概是他还要脸,也可能还没潦倒到那份上,否则这世界没准会多出一部《精瓶梅》之类的名著。
纪玄却在这时说道:“刚才广陵郡王倒是有提起,能请动这位希孟先生,都是因为公子您。”
江舟一愣:“因为我?”
纪玄垂首道:“据说广陵郡王说,公子昨夜在碧云楼诗兴大发,连作几首传世佳作,在江都引为美谈,一时风行,那位希孟先生也有所耳闻。”
“对人大赞公子,说公子诗词,道尽了美人风流,尤其是公子那首《关雎》,被希孟先生誉为‘君子之情’,听说,更当众说公子与他是同道中人,将公子引为平生知己,如今江都城都因此流传了公子‘诗中君子’的美名。”
“……”
“想笑就笑。”
虽然纪玄低着头,但江舟看得到他的嘴角在微微抽动。
“仆失礼。”
纪玄很没诚意地露出一丝抑制不住的笑意。
江舟翻了个白眼。
牙齿有点发痒。
之前曲傻子笑他,他还道怎么一夜之间,自己竟多了这么个骚名。
原来是这个老东西……
凭空污人清白,谁和你是同道中人?
不要脸的老骚货!
不过,看在这封举荐信的份上,江舟也不好再去找他麻烦了。
距离秋闱没几天了,正好赶上。
钟馗历劫……
想起这个,江舟又浮现出那天在阴世之中,看到李通达的第一眼,那个令他毛骨悚然的笑容。
令他惊悸的倒不是这个笑容,而是这个笑容背后隐藏的东西。
轻舒一口气,似乎要将这些念头都吐出去。
这些东西,还是不要去想为好。
至少现在多想无益,反受其累。
就像是鬼神图录的存在一样。
这东西的来头,江舟从来不敢去细想。
也根本没办法想象,是什么样的存在,才能弄出这样的东西来。
他反抗不了,也不想反抗,那就躺平了享受吧……
江舟抬头,朝纪玄道:“老纪,之前听你提过,有不少江湖上的朋友?能使得动吗?”
纪玄微怔,说道:“是,承蒙江湖朋友抬爱,仆倒是有几分薄面,能使唤些人,公子是想……?”
江舟道:“你找些人,到虞都去探探,风土人情,地形地貌,还有市井传闻,和虞国公那一家子有关的,都收集起来。”
纪玄心中稍疑,不知江舟何意。
江舟里里外外,许多事都是纪玄在打理,他倒是对江舟的处境了若指掌。
清楚江舟和虞国之间的“仇恨”,怕是只有至死方休。
对付虞国,是早晚的事。
但打听这些“琐事”做什么?
他一惯是少言寡语,虽然心中疑惑,却也不多问。
只是应了一声,便出门去安排人手了。
江舟在原地寻思了片刻,便拿着那封举荐信,直奔六府台教典府。
以他如今的名气和身份,再加上手中的举荐信,自然不可能会有人为难他。
笔趣阁
十分顺利地就见到了教台令,将“钟馗”的名字加进了今年的秋闱名单中。
并且还与那位老态龙钟的教台令“聊”了会儿。
从他口中打听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事。
今年阳州大比,自然还是在江都。
主考官是一位叫袁景文的教典官。
各地大比主考,向来是由玉京神都直接下派官员。
这位袁景文也不例外,亦是神都名士。
而且还有一个袁白燕的雅号。
概因其曾得帝芒在其起居之所含凉殿前召见。
此人在谒圣之时,恰有白燕于殿前飞舞,帝芒一时诗兴大发,吟了一首诗。
随行之人皆大赞帝芒文采,唯有袁景文眉头紧皱,不以为然。
帝芒见之,询问何故。
袁景文直言其诗体物不工,且辞藻平平无奇,全无气象,不类人君之诗。
旁人听得此言均是大骇,各种暗示,此人却梗着脖子,坚持己见。
帝芒却是叫来宦官,呈上笔墨纸砚,说既然他觉得此诗不好,可能改之?
此人竟然还真的提笔就写,片刻书就一诗。
帝芒看完,哈哈大笑,大赞其诗华美,其人耿直风骨。
自此,袁景文名声大噪,还被人冠以“袁白燕”的雅号,便是因那道咏白燕之诗。
初闻此人,江舟还有些担心。
这般有风骨之人,应该不会太昏聩吧?
谁知那位老教台却在无意间说出,这袁白燕有个毛病,其为人好华美。
好华衣美裳,好才子佳人,就连诗词文章,也都讲究辞藻华美。
若遇不美之物,便直言喝斥,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
正如其连帝芒诗词都敢直言“平平无奇”一样。
江舟暗道,这不巧了吗这不是?这不巧了吗这不是?
不过……这也未免太巧了些!
从六府台出来,回到江宅,江舟把这个念头势诸脑后。
不管如何,遇上这么一位主考,正好免去他许多麻烦。
省得他还要花费功夫,去“制造”意外。
搞定考虑的事,就等柳权将李通达的尸体整出来,再引其魂魄归附,令其重生了。
秋闱大比,考试加上之后的批阅、定名等等程序,至少还要两三个月才能出结果,倒是不急。
现在,倒是有另一件事更该去做了。
虞国公那个老阴比,该活够了……
第549章 天命在我 (求订阅、月票)
别看当初他斩虞简就像斩一根木头,虞国公眼见爱子被杀,屁也没放一个。
但也正因如此,才足见那个老阴比的可怕。
真想要对付虞国公,可没这么简单。
虞国的实力不容小觑,在天下诸侯之中,不说是数一数二,至少也能在前十之列。
也就是阳州有襄王在,能压他一压,否则这老阴比不会这么安份。
江舟估计,这阳州这副局势,很可能是帝芒一手操控所致。
这老皇帝别的不说,这种平衡之术,倒是玩得很溜。
不声不响,不着痕迹,等人反应过来,已成定局,根本无从更改。
不过,既然是平衡,就证明以襄王之力,想要铲除虞国,恐怕还力有未逮,所以帝芒需要有一个能打破这个平衡的人。
很不巧,他就是这个人。
这是两个庞然大物的角力平衡,正如两位武林高手在比对掌力,僵持难下。
若是在这时候插手进去,除非他有凌驾于双方的力量,能强行将两人分开,再顺手将其中一个给打死。
否则力量稍弱,不仅无法打破平衡,反而会被双方的力量反噬,死得老惨了。
江舟自问没有这种力量。
他麾下的阴军鬼卒在阴世之中,往来阴阳,并不是那么容易,尤其是这种大军。
以前他都能感觉到不妥,如今见识日渐增多,尤其是在知道帝芒与阴司间若有若无的不洽之后,他更觉得不妥。
不得以,他并不想将阴兵调入阳间。
别说阴兵不能轻动,就算可以,也不过是将将能与这双方之中的一个稍稍抗衡罢了。
除了阴兵,他倒是还有万余剪纸道兵。
但纸兵毕竟不是活人,远不如活人灵活、持久,偶尔用作奇兵可以,想倚为依仗,怕是难。
除此外,便是元千山那三万霸府铁骑了。
这点力量,相从正面阵斩老阴比,怕是天方夜谭。
还是得从长计议,先摸清楚情况再说。
兵力不是他的优势,若是能找到机会,袭杀虞国公,既解决了一个无时无刻不想害自己的仇人,也完成了帝芒的任务,也算是达到目的了。
至于后面的烂摊子,自然有襄王和帝芒去解决。
反正金旨只是要他捉拿“涉案人等”,又不是灭虞国。
这老皇帝算计他,他也不会那么上赶着去为这老头儿抛头颅洒热血。
要不是老阴比和他是死仇,江舟干脆都不想理会。
……
江舟在盘算着袭杀老阴比之时。
某个老阴比也一样在盘算着怎么弄死他这个杀子之仇。
虞都,国公府。
虞国公高坐正厅,下方站的都是他的儿子,大大小小,足有五六十个。
就这,还不是全部,只是能让虞国公看得入眼的,至于其他的,都是些混吃等死的货色,倒没必要召来。
“恭喜父亲!贺喜父亲!”
“有此仙丹,父亲便能延寿长生,再无后顾之忧矣!”
此时,一众儿子纷纷对虞国公贺喜。
虞国公满面红光,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的玉盒,满是珍惜地摩挲着。
侧首,有一方巾白衣,年约三十许的文秀男子站出,喜道:“父亲,大哥得此仙缘,正预示父亲天命所归啊!”
虞国公一怔,依依不舍地从玉盒上抬头,疑惑道:“二郎何出此言?”
此人正是虞国公五个嫡子之一,排行第二的虞礼。
虞礼微微一笑,缓缓道来:“父亲有所不知,姓江的虽然该死,但不得不说,其才确实是天下少有。”
“这小贼写了一部《九丘志异》,写的是一个名为九州之地,书尽自天地初开,蛮荒伊始,到有人族圣皇开辟疆土,庇护生民,”
“其中土地出产,风气所宜,民俗之情,巨细详书,可谓是一部奇书。”
“哦?”虞国公听闻这个江字,眼中隐有寒光微闪。
不过转瞬即逝,目露疑问:“就是前些日子,那部被市井凡夫、寒门贱籍所推崇的杂书?”
“不错。”
虞礼笑道:“此书虽然令诸多名士摇头,言其空有奇才,却玩物丧志,专写些歪书。”
“孩儿却细读过此人之书,便是那部为名士所不齿的《群雄录》,也是多有家国之志、豪侠意气。”
“《九丘》之中,更是颇有些借异志之名,言今古人事,如其中三皇治世,便有上古木皇角钧、前祀天子明枢、与人皇稷的影子。”
“那五帝定伦,也与大稷历代人皇颇有相似之处。”
“由此可见,此书虽是异志,但也一样是脱胎于今古之实。”
虞礼侃侃而谈:“正如此书志言,三皇生时,天有异象,地有祥瑞,五帝也各具天缘。”
“父亲,您想想,大哥此番东海之行,种种际遇,岂不也与那五帝有异曲同工、不谋而合之处?”
虞国公讶道:“哦?此话怎讲?”
虞礼笑道:“少昊之母皇娥于梦中神游穷桑,得见孤桑之树,万岁一实,食之与天同寿,后天而老。”
他指了指虞国公手的玉盒道:“正如大哥于极东之海上,见得仙岛,岛上高天之神树,于树下拾得这三颗名“涤尘珠”的仙实,服之不死,身轻如羽。”
“颛顼之父昌意,遇黑龙负玄玉图,而生颛顼。”
“正如那黄河之底,有玄龟背负铜棺、口衔天书,虽然如今玄龟为金顶尊者所镇压,其口衔天书,却早已流出,只待寻到那王平,早晚为父亲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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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喾辅颛顼有功,封于辛,号高辛氏,代颛顼王天下,历日月而迎送,明鬼神而敬事,日月所照,风雨所至,莫不从服。”
虞礼张开双手,意气飞扬,似环抱天下:“如今天下仙圣灵神,皆汇聚一处,共商天下,有代稷之意,此时那帝……当今陛下竟还不思己过,任由那小贼搅乱仙门大计,打杀阴司鬼神,此乃自绝于天下仙门、五岳四渎灵圣鬼神,”
“我虞国数代相传,辅大稷人皇,立功无数,父亲也曾对那帝芒忠心耿耿、尽心辅佐,屡立大功,奈何帝芒昏聩刻薄,将父亲幽困阳州多年,如今更是想让那江小贼对来羞辱父亲。”
人皇金旨,不是什么秘密,不可能瞒得住人。
其上的种种用意,早已经为众多有心之人揣摩个一清二楚。
何况虞国诸人?
哪里不知帝芒有对付自家之意?
虞礼冷笑道:“江小贼有句话说得好,得道多助!”
“当今陛下却想不到,父亲天命在身,顺天而行,在外有七绝宫,在内有赤发军相助,那虚肚鬼王虽已被姓江小贼斩杀,但我等早已得白骨老佛暗中相助,于阴司之中有众鬼依附,”
“阴阳两界,父亲皆有臂助,何愁大事不成?”
“再说那唐尧圣德光洽,故于河洛之滨得玉版方尺、金璧之瑞,记天地造化,其在位之时,又遇群仙驾贯月之槎,浮于海上,含露以漱,出入星月,”
“这不又正与那玄龟天书相印证?还有那贯月之槎,不正是说的大哥所驾御的昆神木甲船?”
“如今大哥于东海仙岛之上,得东海群仙青睐,或许待大哥归来之日,父亲又能得得一大臂助!”
“东海群仙虽少履稷土,但其实力可不比大稷仙门稍弱多少,此乃天命在我啊!”
虞礼重重说道。
他此说,虽多少有些穿凿附会,但听在众人耳中,却是理所应当,兴奋无比。
可不就是如此?
“只是……”
有人质疑道:“姓江的小贼何德何能,能知天时,晓天命?”
第550章 此消彼涨 (求订阅、月票)
说虞国公上应天命,众子自然深信。
但若如虞礼所说,虞国公天命皆与那所谓的《九丘志异》一一印证,那岂非是说姓江的小贼有预示天命之能?
其所著之书,竟能召示天命?
这等能为,非仙即圣。
江小贼何德何能,能知天命,晓天时?
虞国公也投来疑惑目光。
对此,虞礼早有腹稿,只是微微一笑:
“黄口小儿,一时得势而猖狂,不懂藏锋,不识蛰潜,如此小贼,自然无此本领,不过是天命所至,万灵有感,借小贼之手,预示天命。”
他声音微沉:“所谓天降大任,欲得先舍,三弟遭此厄难,实是父亲所承天命之噬,”
“也同样是借小贼之手而行之。”
“依孩儿看,这小贼必是父亲大事的最大绊脚石,其人虽微,却与父亲天命运势相勾连,彼消我长,彼长我消。”
“若置之不顾,任其坐大,必然会将原本属于我虞国运势分夺而去,”
“反之,若能除去此人,我虞国运势,必将大涨!”
虞礼说着,眼中现出狂热之色。
有一人疑惑道:“若依二哥所言,这江小贼岂不是并非我虞国之祸害,反而是我虞国之福星?”
对于能不能除去江舟,在场之人似乎并没有人怀疑。
似乎对于虞国来说,此事不过是抬抬手罢了。
至于,虞简之死,对于众子之中,大部分人来说,是件大好事,高兴还来不及。
只是此人未免有些看不清,城府也太浅,竟不知道自己无意间表露出了这一层意思。
果然惹得虞国公不快,皱眉道:“老十五,你可认为简儿之死,是福非祸?”
那人面色大骇,连忙来到厅下跪下:“孩儿不敢!”
“哼。”
虞国公轻哼一声。
不再理会他,却也没有叫他起来,便朝虞礼看去。
令“老十五”心下一苦,却不敢多言,只好埋伏跪厅下。
其余众子见状,多是心中暗喜、或是讥嘲之意。
虞国公手抚长须,沉吟道:“摘星楼高楼主身怀碧海青天图,日月星辰,山川湖海,万物生灵,天地造化,皆囊括图中,”
“其演算天机、气运之能,当世只有九天玄母教尊、与稷下学宫的谈天衍谈子,可堪一比,即便是玄微宗主,也稍逊一筹,”
“老二,你师从摘星楼,又在稷下学宫学艺多年,可是学得了这些本事?或是高楼主对你有过什么交代?”
虞礼淡淡地扫了那“老十五”一眼,便收回目光,朝虞国公欠身道:
“父亲,楼主她老人家是天上的人物,月中的神仙,早已经不履尘世了,即便是摘星楼中弟子,也无这福缘能得见。”
“谈子虽常于学宫开讲,孩儿才薄,却也没能得其青睐,传下卜课之术。”
虞国公皱眉道:“那你之前为何让为父暂且隐忍?难道不是此贼与我虞国运势相连,杀之能壮我虞国之运,你才要将他‘养着’?”
“那小贼杀你弟弟,还让他逍遥至如今,外人如何看我虞国?”
虞礼不紧不慢地一笑:“父亲英明,孩儿确实是想将其‘养’上一段时日。”
“稷下学宫儒门卜课之术,向不轻传。”
“但于摘星楼中孩儿却颇有些气象,楼主她老人家虽出尘已久,孩儿在摘星楼中学艺多年,怎能没有些所得?”
“虽远不敢与楼主相比,但这推演天机之法,孩儿确是学得了几分,”
“在孩儿推演之中,除去此贼,确能大壮我虞国气运。”
他摇摇头,面露遗憾:“只是可惜,恐怕那……当今陛下确实并非老而昏聩,孩儿能看到的,他也能看到,”
“正因如此,才会亲下金旨,令此贼对我虞国出手。”
“一来可断那小贼气运盛涨之势,二来也能让那小贼与我虞国相斗,他稳坐金阙,不管孰胜孰败,气运消磨之下,对他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嗯……”
虞国公看着虞礼侃侃而谈,面露赞许之色。
待他说完,手抚长须,沉吟半晌。
说道:“依你之见,为父是要先下手为强,除去这小贼,还是待他发难,再行诛除?”
虞礼断然道:“自然是待他发难,再行雷霆一击,断其妄念,诛其身魂!”
有人质疑道:“二哥,如今帝芒下旨,摆明了要江小贼来对付我们,若是我们就这么坐视不顾,毫无行动,岂不是让外人笑话?”
虞礼微微一笑道:“我虞国这些年来,在父亲苦心经营之下,国雄执大,兵强马壮,”
“姓江的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我等相提并论,让我等如临大敌?”
“正是因为当今陛下已经落子,所以我们才更要以堂堂正正之师,战而胜之,胜而诛之!”
“既然当今陛下不给我虞国活路,那我等也无需再隐忍,正好借此机会,以小贼首级,祭天警世,趁势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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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阳州三江之域,虎视天下!”
虞礼意气飞扬,豪情壮志,众子看得自惭形秽,心中暗熄了与其争宠之心。
恐怕父亲诸子中,除了大哥外,无人能与之争锋了。
但大哥久在海上,他若不回,以后怕是要当以老二为尊了。
虞国公也是满意地点点头。
“嗯,你所言倒也有理。”
“既是要祭天警世,当然要用堂堂正正之师,否则如何令天下贤才猛士心服,闻风归附,为我所用?”
“此事既是你所提,那便将那小贼交与你,你可敢应下?”
虞礼欠身道:“孩儿义不容辞!”
虞国公面带赞赏,取出一枚令信道:“好,我赐你手令兵符,若有需要,可调动我虞国内任何一军。”
虞礼却笑道:“我虞国大事在即,父亲还需坐镇后方,调配各方,以备起事之用,不敢劳动父亲大军,请父亲将甘泉宫龙雀卫交与孩儿便是。”
“哦?”
虞国公微皱眉道:“礼儿,你可莫要太过小瞧那小贼。”
“你五弟当初率数千龙雀卫于江都城中堵截那小贼,都难耐其何,反遭其毒手,你难道不知?”
“孩儿早已对其了如指掌”
虞礼笑道:“正因如此,孩儿才知此贼虽看似颇有声势,实则不过是虚张声势。”
“其最大依仗,不过是阴世那二十万鬼卒。”
“若他真有这胆子,敢将二十万鬼卒召到阳世来……呵呵。”
他轻笑一声:“那倒是自寻死路,免了我等多费手脚了。”
“若无鬼卒阴军,他所依仗者,也只是那个只闻其名,不见其踪的‘方寸山’。”
“且不说这方寸山是真有其所在,还是小贼虚张声势,除去那位所谓的‘无双武圣’外,其余皆不足虑。”
“否则,若有如此威势,这方寸山早就雄踞于世,六大圣地也未必能及,怎的世间从未闻其名?”
第551章 追杀 (求订阅、月票)
“好,既然你心中有分寸,便全力去做吧。”
虞国公点头道:“不过,你刚刚学艺归来,这是你第一次担当大事,一切还要小心为上,不可轻敌。”
虞礼躬身道:“谨遵父亲教诲,父亲放心,孩儿定会为父亲大业送上一份上好的祭品。”
“孩儿斗胆再向父亲借赤发军四大法王一用,如今仙门齐聚,不容半点变数,若那小贼背后那位武圣出现,定会为仙门所阻,唯一可虑者,便是小贼身后尚有入圣者。”
“还有那他身边那些护法金刚,也是一桩麻烦,唯有四大法王联手,方可镇压。”
虞国公点点头:“嗯,好,依你。”
虞礼大喜拜谢,看得其余诸子嫉妒眼红不已。
龙雀卫本就是虞国公心腹亲卫,能让他调动已经令人嫉妒,如今竟连赤发军四大法王这等存在也交给他。
父亲何其偏心!
诸子暗自不忿。
……
且不说虞都里的种种动静。
一连数日,江舟似乎忘了要对付虞国公这老阴比一样,又回到了以往的生活节奏,忙着办案、斩妖。
顺便跑了一趟百八里,将李通达给复活了。
不出他所料,复活的是李通达,不是什么钟馗。
不过复活的李通达,却从里里外外都完全变了样子。
魂灵与肉身,都被照着鬼神图录中的钟馗模样整了容。
而且因为其死后于阴世的一切记忆也都没有了。
连他生前记忆也被改变。
和生前一切人事都完全没了关系,只知自己是钟馗,自幼父母双亡,只有两个相依为命的妹妹。
寒窗苦读多年,只为一朝高中。
至于这妹妹……自然就是白芒、紫芝二妖了。
剧本是江舟安排的。
白芒、紫芝二妖因为李通达在阴世对她们有恩,为了报恩,二妖倒也心甘情愿成为他的妹妹,照顾回护于他。
至于其容貌、记忆的变化,二妖虽然心中难免有想法,但江舟终究是没有伤害他,反而还施展了神通让其死而复生,重活一世,这还有什么可求的?
江舟这种改易魂灵,甚至是令死人复生的“神通”,实在是令二妖心悸。
令人“死而复生”之事,不是没有,天底下有不少“异术”都能做到。
但那都算不上真正的复生,不是以阴魂托体,强行滞留于阳世,便是将人弄得不人不鬼,其本质依旧是阴魂鬼物。
如江舟这般,就是真的将人复生,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阴气鬼气。
这样的手段,简直闻所未闻。
江舟将李通达……不,现在应该是钟馗了,将其安排得明明白白,并叮嘱白紫二妖看生看顾,让他顺利去赴秋闱。
回到江宅时,正好遇到曲轻罗。
“你这是……”
江舟看她神情有异,似乎正要去哪里,不由讶异。
没等他问出口,曲轻罗已经说道:“一点红遇险。”
江舟微微一惊,便明白她是要去哪里。
也不多问,说道:“我与你一起去。”
曲轻罗点点头,人已经踏空而去。
江舟嘬口一吹,听到声音的腾雾便甩着四蹄从院子里跑了出来。
虽然不指望这破马能帮他打架,但论速度,确实是极快。
真比起来,他也要使出全力才能追上这货。
不过他干嘛有马不骑,要自己跑?
……
此时正是傍晚时分。
清澈的阳江之上,大日余辉在一望无际的江面上洒落一层金色,入眼尽是壮观、瑰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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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偏僻无人、满是乱石的江岸,忽然“哗啦”几阵水声,江面上激起几团水花。
几个人头从其中冒了出来。
这些人头个个狼狈之极,头发散乱,面上染满血污,被水流一激,满面淌血,顺着湿漉漉的发丝流下。
若非这几人都在大口大口地喘气,谁看了都会以为是几个死人头颅。
“铁胆!快救人!”
其中一个人头发出焦急的叫声,同时抹了一把脸。
脸上血垢抹去,露出了有几分妖媚的脸庞。
竟是奉江舟之命,在外追查绣衣盗多日的一点红。
“哗啦!”
水花炸响,铁胆魁梧的身影从江水之中飞出。
平时鲁莽中带着几分憨的铁胆,此时满脸凶相,狰狞怖人。
两只手一边一个,提着个人,从水中跃起,将手里的人掷上江岸,又落回江中,重新钻入水里,片刻后,又打捞出两人。
那一边,一点红也挟着一个女子从江中游上了岸。
“呼、呼……呼……”
两人几乎是瘫在岸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半晌,二人才缓过一口气来。
一点红也顾不得身上的疲惫和伤势,翻起身,探了探挟上来的那女子的鼻息和脉相,然后面色稍缓。
回头道:“游家兄弟怎么样?”
铁胆将自己掷上来的四个人聚到一块儿,逐一检查了一遍,脸色十分难看。
这四人竟是与他们一道出来追查绣衣盗的游家兄弟。
“咳!咳咳!”
其中一个突然剧烈咳了几下,吐出几口混着污血的江水。
铁胆连忙爬过来:“游老大!”
游老大虚弱地推开铁胆伸来的手,想要自己支撑着了起来。
但哪怕是这么简单的动作,他也做不到
哪怕是在这样的时刻,他的神色也依旧如平常一样,又冷又硬,面无表情。
“死?活?”
极简地吐出两个字,铁胆与他们相处日久,这点默契自然不缺,知道他问的是其余三个兄弟。
沉声道:“还活着,不过……”
他偏过头,又是不忍又是怒恨地道:“恐怕只有公子能救他们,要是不能赶回去,怕是……”
仅看模样,游家四兄弟就是他们之中最惨的。
四兄弟的双手十指俱是血肉模糊,似是被人以重手法打折打碎。
胸口都同样向下凹下一个大坑。
显然是胸骨都碎了。
这样的伤势,还能活着,已经是多亏了他们平日修习的是江舟传授的金刚不坏神功,且都有了不浅的造诣。
一点红沉默片刻,说道:“先别说了,此地不宜久留,姓牛的势力遍布三江,船队无数,咱们逃不出他的追杀,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追来了……”
她话没说完,几人就都同时面色微变。
一望无际的江面上,此时已经出现了一杆大帆。
那是一艘船,正以极快地速度向这里驶来。
第552章 你想怎么死? (求订阅、月票)
“走!”
游家老大低喝一声,忽然脸上涌上一阵不正常的潮红。
竟是无端生出一股神力,将铁胆甩了出去。
铁胆神色一变:“游老大!你都这样了,还敢用天魔解体!”
江舟传他们几人的武功,因人而异,各有不同。
游家兄弟除了与他一样修炼了金刚不坏神功,尚各自得传一路神剑和剑阵,还有一门修炼剑气所用的嚼铁大法。
却还有一门,是游家兄弟主动向江舟求取,说是想修一门与敌同归于尽的法门。
江舟虽然有些想法,却没有拒绝,花费了些心力,创出了这门天魔解体,能激发自身潜力,获得数倍暴增的修为,代价却很可能是自己的性命。
只有他们兄弟得传。
这一次,他们几人之所以能逃得出来,全靠游家兄弟舍了性命,使出天魔解体。
四人联手,六脉剑阵威力暴增,加上公子所赐的几口修罗刀和慑心铃,方才逃了出来。
否则他们不说能不能逃,至少也要先折几条命。
“走!我,断后!”
游老大依旧是惜字如金,根本不与铁胆争执。
一点红神色微微挣扎。
她心里很清楚,游老大是因为三个兄弟生死难料,加上公子所赐给他们的四口修罗刀,落入了对头手里,自觉无颜再见公子,怕是心中已存了死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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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红想着,将怀中女子推了过去,咬牙道:“铁胆,你带她走,我和游老大留下。”
铁胆怒道:“休想!”
“你这憨子!当此关头,你别犯混!”
一点红更是怒斥:“我们死不足惜,消息必须给公子带回去!”
“哈哈哈哈!”
“我看你们不用争了,谁都别想走,都留下吧!”
那艘船速度竟是极快,眨眼之间,已经从江中驶近岸边。
船头上,出现了许多身穿劲装,手执分水刺的汉子。
当先一个,却是一身黑色绣衣,头脸都被罩住,看不清样貌,只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瞳孔。
绣衣盗!
一点红对这些人再熟悉不过。
没等他们有所反应,那艘船上的劲装汉子都从船头纵身跃起,一头扎进水里。
数十个人,如飞鱼一般,在水中腾跃穿梭,灵动之极,划出数十条白线。
大船距岸尚相隔数十丈,不过是几个呼吸间,这些人便从江中飞身而起,落在了岸上。
那绣衣人更是如一道黑箭一般,直接从船头跃起,凌空射落江岸。
瞬间便将一点红几人围了起来。
绣衣人分开众人,缓缓走来。
“区区几个江湖草莽,本事倒是不小,竟然能逃到这里来,倒是让我好找。”
“再逃啊?怎么不逃了?我可是说过,让我抓到,会将你们全身骨头寸寸捏碎,在身上划出几百道口子,装进笼子,悬入阳江之中,让鱼虾一口一口将你们分食。”
绣衣人语中带笑,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透出一种癫狂的快意。
几人之中,铁胆受伤最轻,他用魁梧的身形挡在了诸人身前。
绣衣人唯一外露的双眼只是透出一丝不屑,并不予理会。
“哼!”
一点红强撑着从地上站起:“恶贼,你以为,杀了我们,你们就高枕无忧了?公子会为我等报仇的,到时不仅是你,你们背后的人,一个都逃不了!”
“报仇?”
绣衣人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大笑了几声,才道:
“你放心,要不了多久,你们口中所谓的公子,也会来陪你们的,而且……他会比你们死得更惨。”
“美人,我看你也不要妄想了,你若肯归附,好好服伺我,我不仅饶你不死,今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你又何必为了个连下人都护不住的所谓公子卖命?”
一点红脸上涌起一阵红晕。
那是怒的。
嘴里却冷冷道:“无耻鼠辈,你也配?”
“哼!”
绣衣人脸色一变:“不知好歹,既然如此,那就都去死吧,倒要看看,你心心念念的公子能不能救得了你!”
“既然你要看,就好好看着。”
就在绣衣人想要让人动手的时候,一个声音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清晰地钻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一点红等人神色一喜:“公子!”
绣衣人外露的双眼闪过一丝精光。
“踏、踏、踏……”
一阵像是马蹄声践踏的声音,这江岸上乱石遍地,蹄踏之声尤为清脆响亮。
由远及近,似缓实疾。
很快,便见一匹通体华赤,只有鬃、尾是油黑发亮,神骏之极的马,从远处乱石滩后缓缓踏出。
绣衣人眼中竟透出一丝热切贪欲。
他做绣衣盗已有不短时日,虽于相马一道并未有多深造诣,但也懂得好坏
马长一丈,唤龙驹。
万金不换。
此马身长何止一丈?
简直是马中之龙!
这要能得到手……
尽管他知道,能驾驭这等龙马之人,绝非易与之辈。
但他对自家的信心很足。
只要是在阳州之地,三江之上,就没有人能与自家抗衡。
绣衣人看着马上的堪称丰神俊逸,隐有一丝丝缈缈仙气的江舟,心里竟冒出“仙风道骨”这个词来。
旋即一股似怒似嫉的火从心中蹿起。
尤其是看到此人身前,还有一个侧坐在马背上的女子。
赤足如玉,白纱如仙。
哪怕是以轻纱遮面,也难遮其曼妙出尘的仙姿。
更是嫉恨无比。
“你就是他们的主子?”
江舟扫了一眼被一群劲装水手围住的一点红等人,将他们的状况尽收入眼底。
绣衣人眼中的莫名嫉恨自然也看在眼中。
面上无喜无怒,也不去理会那绣衣人的话,更没有将他的莫名嫉恨放在心中。
“你刚才说,要我比他们死得还惨?我倒是挺好奇,你究竟想让我如何死法?”
绣衣人冷笑一声:“你想怎么死?”
江舟摇摇头:“既然我都要死了,你可能告诉我,你是什么人?至少让我知道,死在什么人手里吧?”
“呵呵。”
那人冷笑道:“你这套话的手段也未免太过低下。”
一点红这时叫道:“公子!我知道他是谁!”
江舟闻言点点头:“那倒好办了。”
“装神弄鬼……”
绣衣人冷笑一声,话没说完,却顿觉天地间乍然一黑,只见一线璀璨夺目的光芒一闪而过,天地重光。
正觉疑惑间,却又觉一阵天旋地转。
随着视线旋,他看到周围自己的手下,正用一种惊恐地眼神看着他。
他们……在看什么?
旋即,他又看到了一个身着黑色绣衣的人,这人……跟他好像,只是为何没有……头颅?
“砰!”
这是他的最后一个念头。
一颗人头便滚落江岸。
江舟伸手一抄,将飞回的冰魄剑抄在手中,又重新抛了出去。
冰魄剑飞在空中,分化出上百道寒光,射入那些劲装水手之中,便接连响起一阵重物倒地之声,连惨叫声都未能传出,一点红几人周围就倒下了一圈尸体。
第553章 秘密 (求订阅、月票)
江舟收回冰魄剑,又朝江面看去。
那里正停着艘大船。
留在上面的人似乎已经看到了江岸上发生的事,被吓得够呛,慌忙扭转船舵,相要逃离。
“公子!那是牛家的船!”
一点红忽然叫了一声。
牛家?
江舟眉头微皱。
念头转了几下,才想起来。
姓牛的人并不算多,但在阳州一地,提起牛家,那就只有一家。
曾经为帝芒征战三江水府的江都水师,便是由其率领掌控。
如今成了江都的巨贾,往来三江的商船商队,有大半是他们家的。
上次因为前祀遗留的青金钏,他还算和牛家间接打过交道,因此发现了前祀帝姬,得到了一批蕴藏天地劫灰的青金饰物。
念头转动间,一尊大力金刚有相神魔已经从江舟头顶跃出,朝那艘大船扑去。
瞬间抱上落慌而逃的船尾,竟将大船从江中缓缓拔了出来,整个举在空中。
丈余高的有相神魔,扛着近十丈的大船,看上去就跟一只小虫子举着一块大石一样,但对有相神魔来说,那大船却反而和小虫子差不多。
牛家拥有三江之上最为庞大的船队。
每一艘船都有明确的制式、标志、旗幡之类。
直白点说,就是牛家是有头有脸的。
别说一般的商船见了要敬着,水贼也要退让,甚至官船也得敬上三分。
但这艘船却什么都没有,明显是有意隐藏。
牛家的船出现在这里,又藏头露尾,显然不是什么巧合。
江舟也不管其他,先扣起来再说。
从腾雾背上翻身下来,越过一圈尸体,径直来到游家兄弟旁蹲下。
“公、公子……”
游老大挣扎着想坐起来,被江舟摁了回去:“躺着。”
游老大哪里能从江舟手下挣起来?
只能露出几分羞愧,偏过头去:“公子,我,该死。”
铁胆在一旁解释道:“公子,游家兄弟把您给的修罗刀弄丢了,他正想寻死呢。”
江舟闻言,摇头道:“不过是几件死物罢了,丢就丢了,再说了,丢了就再去抢回来,你命丢了想让我去找阎……找幽冥大君去抢吗?”
说着,他取出弥尘幡,从里面拿出一滴太乙清宁露。
这东西是真正的天府奇珍,哪怕魂被勾去了阴司,只要还有一口气,都能抢回命来。
连陈青月、薛荔那等存在受了致命的重伤,都能一滴身魂尽复,何况他们?
“铁胆,取点水来,把它化了,你们各自分服。”
铁胆知道江舟拿出的药必定不是凡品,不敢怠慢,跑到江边,一拳砸碎一块大石,捡了一块有凹坑的,盛了点江水回来。
小心翼翼地接过太乙清宁露,倒进其中。
给一点红和游家兄弟一人喂了一口。
剩下那个女子他没舍得给。
反正也没受什么重伤,躺上几天就行了。
清宁露入口,哪怕是游家兄弟这种几乎必死的伤势,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人也逐一醒转。
“公子!”
睁眼见到江舟,都是一惊,旋即有些无地自容的局促。
江舟看着他们指骨尽碎的十指,和凹陷的胸膛,皱眉道:“究竟怎么回事?”
铁胆抢着道:“是被姓牛的打的!”
他愤愤道:“我们奉公子之命去调查流石寨和绣衣盗,查出些眉目,不小心被姓牛的发现,”
“他戏耍我们,说是我们与他比试,胜了就放我们走,”
“结果他们的人败在游家兄弟六脉剑气之下,姓牛的竟不要脸,出尔反尔,暗施偷袭,”
“逼得游家兄弟用出天魔解体,才让我们逃了出来,不过那卑鄙小人却趁机抢了四口修罗刀,还施辣手废了游家兄弟十指,碎了胸骨,要不是有一点红的慑心铃,咱们就都交代在流石寨了!”
江舟听得微微皱眉。
这莽汉在气头上,只顾发泄怒气,说话没头没尾的。
便看向一点红。
一点红的伤势虽重,在清宁露下也是片刻即复,调息了这片刻,早已恢复了精气神。
见状说道:“公子,我们查到了一些秘密,原来绣衣盗与流石寨根本就是二而一,一而二!”
“那流石寨主石冰,就是牛家的长子,名叫牛怀宗。”
“此人借着牛家庞大的商队船队,在三江之地来去自如,还化名石冰,光明正大地以流石寨主的身份四处招揽江湖绿林豪杰。”
江舟闻言,顿时解了心中许多疑惑。
难怪这绣衣盗能在阳州肆虐,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民百姓,全都遭过难。
却从来没有人能找到他们,任由他们纵横来去。
有牛家那庞大的商队船队做掩饰,别说普通人,就算官府都难以察觉。
若无真凭实据,一般人不敢查牛家的商队,官府也不会轻易开罪牛家。
“所以,你们是因为发现了这个秘密,才被人追杀?”
一点红道:“不,还有!”
“公子,可听说过骷髅会?”
江舟眉梢扬起:“骷髅会?这事和骷髅会有关?”
一点红见他神情,便知道江舟也知晓骷髅会,倒是省去了许多话。
但想起自己所知,面现怒意:“这骷髅会所作所为,简直丧尽天良!”
“公子可知,这骷髅会背后究竟是谁?”
江舟问道:“是虞国公?”
一点红微微一惊:“原来公子早就知道?”
几人都有点挫败感。
原来他们九死一生才打探到的消息,公子安坐家中就已经知晓。
江舟一见他们神情,便知其意,摇头道:“只是打过交道,猜出些眉目罢了,并不确定,也仅此而已。”
“你们还知道什么?仔细说说。”
一点红心下微觉好受,吸了口气道:“公子,那骷髅会所为,丧尽天良,人人得而诛之,可世人绝对想不到,如此恶鬼一般的畜生,竟是一群和尚!”
“和尚?”
曲轻罗从后边走了上来,面纱后眉头轻蹙:“怎么回事?”
对于骷髅会之事,她早就心中怒极,只因不知目标所在,才一直在压抑着对骷髅会的杀机。
一点红知道她与江舟关系不同寻常,也不避忌,说道:“江都之人都知道,那虞国公麾下,有甘泉宫十二武卫,其中有一支骷髅卫,全是一群没有头发的悍卒。”
“但世人却是一直被他瞒骗过去了,这些人根本不是什么没有头发的悍卒,而是本来就是和尚!”
“他们就是前些时日,曾在阳州各个郡县大肆烧杀抢掠的叛逆,赤发军!”
江舟微微一惊:“赤发军?”
“我在南州之时,就曾有所耳闻,只是来阳州多时,却从来没有见过,似乎也很少有人提及?”
一点红点头道:“确实如此,那是因为见过他们的人,基本都死了。”
“前些日子,虽然有消息传出,官府派人前去查看时,却只看到了一个个被攻破的县城,和满地的死人,城中的钱粮金铁等物,几乎都被搜刮一空,至于赤发军,却是一个都没找到。”
江舟沉声道:“因为他们在破城杀人掠夺之后,都摇身一变,成了虞国公那老东西的亲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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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红点头道:“不错。”
江舟又疑惑道:“你为什么说他们是和尚?”
“这是我们潜入流石寨,恰好听到的。”
一点红面现怒意道:“原来赤发军与在开州起事的净世军,根本就是同出一源,他们都是从尊胜寺出来的和尚!”
第554章 借兵 (求订阅、月票)
“尊胜寺?”
江舟一惊,曲轻罗更是直接一步上前,凝视着一点红:
“你可知,你如此言语,会有什么后果?若有一字半句是假,非但是你,也会为你家公子招来多大麻烦?”
一点红毫不回避地迎着她的目光道:“曲姑娘,一点红受公子大恩,若有人想对公子不利,除非先从我一点红尸体踏过去。”
“这是我们在流石寨中亲耳听到的,绝不会有错!”
曲轻罗在一点红脸上凝视许久,见她神色坚定,并无躲闪。
心中仍不愿相信,尊胜寺竟会是赤发、净世两大贼军的源头。
而且赤发军才是真正的骷髅会。
这倒不是她对尊胜寺有什么深厚感情。
而是因为尊胜寺的地位。
尊胜寺乃赤教祖庭,南方佛门以其为宗。
其威德之望,在天下仙门中都是数得着的。
曲轻罗往日对尊胜寺的名声也是素来敬重。
这个消息,确实对曲轻罗打击不小。
她本就出身仙门,对于仙门的认知,从来都是洁净不染,受世人尊崇、供奉,高高在上。
却正因如此,才当以扶危济困、普渡苍生为己任。
若是连这等所在,都是藏污纳垢之所,那其他仙门又如何?
之前的江都大水,天下仙门的作为与态度,已经让曲轻罗心中动摇过一次。
一点红看不到曲轻罗轻纱后的神色,却能感觉到她心中并不平静。
明白她并非针对自己,一丝不快也散去。
或许是因为曲轻罗反应太大,一点红有心安慰,解释道:“其实说是赤发军是出自尊胜寺,也不全对。”
曲轻罗抬起头:“此说何解?”
一点红道:“尊胜寺在南方开、成、阳数州之地,都有极大的势力和声望,信众数以百万计,”
“但其实这些势力大部分并非是一块铁板,正因其势力极大,内部多有不和,”
“原本的尊胜寺,信奉‘佛顶尊胜,净一切恶道’,以佛顶尊胜法,‘度生济世,消先世一生死烦恼恶业,得清净身,往生极乐佛国’,”
“后来其中有人提出‘红尘皆罪,佛母净世’,认为世间恶浊,佛不能度,不如净世,以成红尘极乐净土,”
“尊胜寺由此而生一场大乱浩劫,分裂出尊胜、净土二宗,”
“净世、赤发两大贼军,便是源出净土宗,此宗欲行‘净世’之举,大肆宣扬佛母降生,有着尊胜寺的底子,竟也让其短短时间内聚起百万信众,”
“恰遇天下纷乱,各地义军四起,便借‘天当大乱,佛母降生’之号,于各地起事,却因理念不合,再次分裂成净世、赤发二军,”
“却不知,那赤发贼为何会为虞国公所用。”
江舟听她说完,这才知道,当初他初闻净世邪宗,刚刚来到阳州,却不见一丝乱象,心中还有过疑惑。
后来知晓尊胜寺的存在之时,就曾因其于阳州的威望之高,有过猜测,净世邪宗与这尊胜寺有关。
没想到,还真是一语成谶。
江舟回头看了眼曲轻罗,她心中的不平静,瞒不过他。
但这种平生坚信的信念受到冲击,用“仙侠”的话来说,就是道心动摇。
除了自己趟过去,外人是无法插手的。
他能做的,只是站在她身旁。
于是站起身,握住了曲轻罗皓腕,微微用力。
曲轻罗恍若未觉,却轻声道:“江舟,你说,玄母教……是不是也是如此?”
江舟笑道:“不管是不是,玄母教是玄母教,你是你,你是堂堂九天圣女,即便玄母教出了不肖之徒,清除了便是,”
“树长歪了,修修剪剪就好了,就算根烂了,大不了刨了再种。”
“刨了再种……”
曲轻罗摇摇头。
谈何容易?
尽管心结难解,但江舟的话,却也不是没有半点作用。
她也不是那般脆弱之人。
片刻的动摇,便恢复了往日清淡。
目光落到了手腕上,清淡的目光刮过江舟。
“咳……”
江舟赶忙松开手,偏过头去,干咳了一声。
才发现铁胆等人或是抬头看天,或是蹲在地上数蚂蚁,但是眼角余光就没离开过这边。
“……”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咳,铁胆,这姑娘是什么人?”
江舟有点心虚尴尬,目光落到了铁胆身旁躺着的那个陌生女子。
一边说着,一边用目光狠狠地盯着铁胆,露出威胁之意。
铁胆缩了缩脖子,目光从地上的蚂蚁窝收回。
挠头道:“她是我们在流石寨里发现的。”
“当时她被关押在寨中,我们听说,这女子曾在市井里四处打听公子,却不知怎的,被流石寨给抓了,”
“既然是与公子有关,我们自然不能坐视,便带着她一块儿逃了出来。”
江舟奇怪道:“打听我?”
铁胆似乎也有些不清不楚,挠着头道:“当时我们几个被流石寨发现,急着逃出来,也来不及问她。”
江舟看了一眼那女子,三四十岁的年纪,穿着虽然相互,但看脸上、手上的肌肤也不像普通贫苦人家那般粗糙。
身上也没有什么严重的伤势,八成是受了惊,又随铁胆等人一路奔波,这昏死了过去。
“先把人带回去吧。”
江舟扫了一眼被有相神魔托举的大船。
这东西,留下来当个证据也好。
也免得到时他杀上门去,有人跳出来妨碍。
牛家虽然没听说有什么不得了的高手,但其势力却颇为庞大。
无论是官面上,还是三江一带的商贾之中,这种影响力要是发动起来,也是一大麻烦。
“铁胆,你去跑一趟,把广陵郡王请来。”
这船太大,他的弥尘幡也装不下,想要无声无息地藏起来,他认识的人里,估计也只有襄王能做到。
也许是因为被他爹打得多了,广陵王现在对江舟的事情十分上心。
铁胆很快就把他请来了。
看他的匆忙模样,估计是一顿好赶。
看到那艘船,啧啧称奇。
“江舟,你还真能惹事,这才几天?又招了牛家了?这下牛兴祖要头疼了。”
江舟也懒得跟他废话:“殿下有没有法子将船藏起来?”
广陵王得意道:“太简单了,别说是一艘,就是一百艘,本王若想,没人能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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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见他模样,不由趁机道:“既然殿下这么有本事,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
不知道是不是发现江舟太能惹事,广陵王反而警惕道:“你想做什么?”
江舟露齿一笑:“借兵。”
广陵王双眼睁大:“借多少?”
江舟搓着手:“也不用太多,十万不嫌多,八万不嫌少。”
“……”
广陵王脸皮抽动:“你当本王是什么?当朝司马?还是大将军?”
十万大军,说借就借?你想造反啊!
第555章 离奇 (求订阅、月票)
“这样啊?”
“原以为殿下如此英姿俊才,在江都没有殿下办不成的事……”
江舟露出遗憾的神色:“看来是江某唐突了,此事不提也罢,就当江某没有说过。”
“……”
广陵王憋得脸皮抽抽:“你休要激将,十万大军,你就是打死我也拿不出来,不过……”
“江某就知道殿下之能,不至于连区区十万军兵都调不来!”
江舟也不管他后面两个字,先捧起来再说。
“若能劝动我父王,倒是可能……”
广陵王有些郁闷地看了眼江舟:“我父王对你比对我这个亲儿子都好,你若开口,他没准会答应。”
“不过,你得给本王说清楚,你要十万大军究竟想做什么?”
造反?那是说笑罢了。
十万军兵就想在江都造反?门都没出就得让人给一把巴掌给拍死了。
江舟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放心,就是想开个‘小作坊’。”
“什、什么?作、作坊?”
广陵王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以至于江舟拍他肩膀这种“以下犯上”的无礼动作也忘了计较。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江舟笑了笑,卖了个关子。
其实他就是想开个血汗工厂……
广陵王狐疑地看着他,半晌才道:“算了,你要做什么也不关本王的事,反正你想调这么多兵马,还得说服那老头子。”
他家老头子可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说好听点,是稳,是难听点,是苟。
江都人人都说虞国公城府深。
却不知,他家那老头子是一点都不输,甚至尤有过之。
否则别人怎么只知虞国公阴险,却不见有人说襄王算计深?
若是连他家老头子都能说服,证明这事至少是没有什么凶险的。
广陵王来时,就吩咐了人去准备。
几人说话间,他的人已经赶了过来。
几条船从江上驶来,从船上钻出许多水手,跳上牛家的那艘船,一通捣鼓,将船上各处关键之处用油毡蒙住,再挂上了广陵王的旗幡。
被几艘船围着,便驶入了大江中。
确实是再简单不过。
遮去了船的特征,再打着广陵王的旗号,也没有人会怀疑,更没几个人有胆子去查。
江舟看着船在大江上隐去,便道:“江某还有事在身,既然此间事了,就先告辞了。”
既然事办成了,这广陵王又没法借他兵,就没利用价值了。
“……姓江的,你这过河拆桥,用完就扔的本事倒是使得挺熟练。”
广陵王咬牙切齿。
江舟却已经带着人离去。
……
两天后。
江宅。
娑罗树下,江舟自入定中醒转。
一旁正端着碗桃花清茶轻啜的曲轻罗抬眼一看,便见江舟身上隐约有一层宝光一隐即现。
不由目泛异色。
轻声道:“你踏入四品了?”
江舟一笑,点了点头。
上回的太乙元灵丹,令他凭增一百二十年道行,加上原本的七百三十年,距离四品九百年道行不过只有五十年。
这太忆元灵丹堪称仙丹,除了二甲子道行,还有一缕先天氤氲紫气之源。
令他这些天无论是行走坐卧,道行无时无刻不在增长。
短短几天时日,竟然又暴增数年,几乎是一日一年,传出去恐怕会令天下仙门都疯狂。
昨日他又收回了化身丁鹏。
这些日子,“丁鹏”四处斩妖,死在手下的妖魔早已过百。
江都左近郡县,能见到的妖魔都几乎被他斩杀一空。
积攒下五十余枚一阳丹,阴灵、阳灵膏各有二三十盒。
还有十余门术法,和一些奇奇怪怪的丹药符咒。
不过都是如铁牛水法、九龙化骨水之流。
对普通人来说很实用,但对于现在的他,已经起不了什么作用。
帝芒的旨意,还有一点红等人带回的消息,让江舟感受到了一丝紧迫感。
便不再耽搁,一夜之间,用一阳丹将道行推上了四品。
尚余十数颗。
他的境界本就已经没了瓶颈,入圣之前,都是一路畅通,倒也不怕什么消化不良。
也正因此,他踏入四品,表面上看,并没有什么太过明显的变化。
但他的实力,却已颇有些深不可测的意思。
就算是曲轻罗,也隐隐有种感觉,若是动起手来,自己或许已经不是江舟的对手了。
饶是她心性清淡,心中除了天下苍生外,似乎别无他物。
现在也不由得有几分不可思议之感。
当初这个她随手便能灭杀的“小人物”,短短不到一年时间,竟然就达到了这种境界?
古往今来,除去一些气运加身,屈指可数的千古圣贤、天骄,从未听说还有人的修行能如此不讲道理。
方寸山之法,竟真有如此神妙?
还是说……他其实根本就是这个时代气运所钟之人?
曲轻罗目光灼灼。
她并不是很相信,世间会有如此神妙之法,能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让人从一个普通人,一步登天,几乎就有了入圣气象。
除了气运所钟,她想不到其他可能。
她的目光灼热,让习惯了她的清冷的江舟有些不适,喉头滚了滚:“你这眼神……怎么像要把我活吃了一样?”
随即警惕道:“你不会是对我有什么想法了吧?”
曲轻罗翻了个白眼,低头重新对付起那碗桃花茶,懒得理他。
“公子。”
江舟还在回味曲轻那个人味显露的白眼,纪玄从门外进来了。
整了整心神,回头道:“查到了?这么快?”
“是。”
纪玄垂手立在一旁,目不斜视,开始述说自己查到的结果。
江舟让他去查的,是之前一点红几人带回的那个女子。
“公子上次让仆派人去虞都探查,有几位兄弟,正好便听到了一些消息。”
“那女子前些时日,就在虞都出现,其四处找人打听公子,一但遇上文人名士,便说出公子名讳,询问他人可知晓公子身份、下落。”
江舟好奇道:“这么说来,她是只知我姓名,却不知我身份?”
“当是如此。”
纪玄点头道:“这女子似乎也知晓公子与虞国公的过节,并不敢大张旗鼓,只是守在书舍文馆等文人往来之地,”
“先寻人探听了往来文人的名声,名声大的、声誉好的,她才会上前询问。”
“但她看来不过是一寻常妇人,哪里知道其中险恶?虞都是虞国国都,其一言一行,哪里逃得出虞国公爪牙的耳目?”
“一个妇人四处打听公子这位虞国公的仇人,很快就被人抓了起来。”
“也不知是她倒霉,还是幸运,那些爪牙中有人贪好其美色,那人与流石寨有些往来,知道流石寨平日里与骷髅会有所色结,做些掠卖人口的勾当,”
“便与寨中一个水匪勾结,用一个掠卖一的寻常妇人,将其替了下来,把人关在寨中,尚未来得及做其他,便被一点红他们救了出来。”
江舟听完,微作沉吟道:“这么说来,她说的话,可能是真的了?”
纪玄说道:“她自述的来历应是无疑。”
他没有对其他事作评。
江舟也并没有真要从他这里得到答案。
那个女子被他带回救治,早就醒了过来。
知道他便是“江舟”后,竟然十分激动,直接跪到地上,连连磕头,求他救她丈夫。
从她口中知道来龙去脉后,江舟也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原来这女子的丈夫,是虞国公麾下一个参将。
所其所述,是在不久之前,虞国公膝下排行第二的嫡子,名叫虞礼的,学艺归来,将其丈夫所在的一营军队交给了他调用。
这虞礼在整军之时,颇有不满。
以军容不整之名,将那参将拿下,押入了大牢。
说是要待吉时,以此等玩忽职守之备的人头立威治军。
离奇的却不是这参将,而这个女子。
虞礼在将参将下狱时,还派人去抄没其家。
参将膝下无子,父母早亡,只有她这么一个妻子。
可这女子竟早在参将被下狱的前一天,就像事先预知了一般,逃离了家中。
据女子所说,她是在嫁与参将之前,就曾有奇遇。
说来也算不得奇遇,就是做了个梦,在梦中尽知前事。
知道自己未来的丈夫是谁,也知道未来的丈夫将会有一场大难。
这女子其实娘家家境不错,人也长得是秀丽,否则也不会让人见色起义。
待字闺中时,上门求亲的络绎不绝,其中不泛书香门第、富贵人家。
但她全都拒绝了。
就因为她在梦中知道了自己未来丈夫是谁,一直在等她的未来丈夫上门求亲。
直到某一天,当时不过是出生一个普通武人家庭的参将,果然让人登门求亲。
那些书香门第、富贵人家都拒了,其父母自然不可能愿意自家女儿嫁给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武夫。
本想随意寻个由头打发了,却不想女子自己出来,声称非他不嫁。
也因此,女子与其娘家生了嫌隙,成亲之后,少有往来。
以至于如今落难,女子也不敢回去求助。
既是无颜,也是不想连累父母。
更让江舟觉得离奇的是,这女子说她在梦中早知丈夫有此一劫,也在梦中“看”到了虞国公与江舟之间的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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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她所说,江舟后来在虞国公二子虞礼的算计之下,带领大军与几个“仙家”,围困绝地,死于其围剿之下。
第556章 帮手 (求订阅、月票)
听到别人讲述“未来”,其中还说到自己“惨死”。
描述得历历在目,煞有其事,跟真的一样。
江舟也不知是种什么滋味。
哭笑不得?不屑一顾?惊悸惶恐?
似乎都有一些,却又没到这样的程度。
也谈不上相邻或不相信。
就是在外边听了别人几句扯淡的闲话,感觉新奇罢了。
江舟听着纪玄的回报,略作沉吟,朝曲轻罗道:“我听说,你师父对天机衍算之道十分精通,能知人过去未来,世道兴亡?”
曲轻罗知道他的意思,轻轻放下茶碗,抬眼道:“师父修习我玄母教《九天生神章》,乃是数千年来,唯一一个将九天神章尽数参悟之人,区区天机衍算,自然不在话下。”
“九天神章中,有《六壬大占》,能演天机之移变,能算人气运消涨。”
江舟听到这里,看了她一眼。
玄母教的《九天生神章》,他也不算陌生了。
这东西似乎包罗万象,什么都有。
每一部神章,都是一门世间顶尖的玄法真功。
曲傻子似乎也只练成了其中三部,五方五色真功、八爻八相真功、九极九天玄女真功,便有如此道行修为。
由此可见,那个玄母教主,真是道行通天之辈。
曲轻罗这时话锋一转道:“不过,天机之变,乃天命所系,鬼神不容,纵有通天道行,也不可能轻易触碰,便有结果,也是层层迷雾,需以无上智慧,层层剥解,”
她目光流转,朝江舟道:“市井之中,多有神算之辈,常以云山雾罩、模棱两可之隐语为人算命解煞,”
“其中自然多是欺人之辈,但也不泛有真才实学者,便是出于天机难解之理,非为欺人。”
“以我师父的道行,已是世间绝巅,哪怕只是算一个凡人之命,也不可能做到像那女子那般,如若亲见,巨细无遗。”
江舟思索道:“这么说来,这女子是说谎了?”
曲轻罗摇头道:“那也未必。”
江舟见她似乎知道什么,不由道:“怎么说?”
“这世间,除了天机术算之法,可以观人过去未来,还有一种可能。”
曲轻罗道:“你去过阴世,也与阴司打过不少交道,当知阴司有三位冥君?”
江舟点头道:“虽未谋面,却听说过些。”
曲轻罗道:“这三位冥君之中,东君掌人生辰死时,何时生,何时死,皆由其所定。”
“西君掌功罪善恶,人生时行善作恶,在其眼中洞若掌上观纹,死后功罪皆由定论,”
“还有一位转轮王,手掌轮回,人死后往生,来世轮回,富贵贫贱,皆由其一言而决。”
曲轻罗投来目光:“天机术算,能推凡人命势,那位西君,却能观凡人一生,洞若观烛。”
江舟心中一惊:“这么厉害?那世间生灵在祂面前,岂不是一点秘密也没有?”
曲轻罗摇头道:“倒也没有如此夸张,这位冥君所能观者也有限,我虽不知其中奥妙,但我等修行中人,只要凝炼阴神,或是神散金身,便能脱出祂掌中,此谓超生脱死,世人苦苦修行,很大一部分,所求者不过于此罢了。”
江舟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要真是无所不知,那位冥君也未免强得离谱了。
都能比得上彼世神话传说中的阎王爷了。
他有些恍然道:“你的意思是,那女子的梦,其实便是得了那位西君托梦警示?”
托梦游神,倒是符合鬼神一贯以来的行事习惯。
曲轻罗却摇头道:“我不知。”
“按理说,泄露天机,必有所噬,或以自身运势相抵,或损命伤身,或以通天道行强行抗衡,非不得以,无人敢轻易宣之于口。”
“何况那西君能观人一生功罪善恶,若能轻易外示,天下岂不早就大乱?”
“一个普通的妇人,又有什么值得那位冥君拼着反噬之厄,为其泄露天机?”
“若其间真有我等不知的因果缘法,想要助她,以其身份道行,不说亲自出手,阴间派出一位鬼神直接出手便可,如此大费周章,甘冒大险,意义何在?”
也是……
江舟皱眉沉吟了半晌,又说道:“你真的不会演算?那女子真是个凡人?”
虽然已经让纪玄查探出那女子的根底,但江舟也仍然没排除怀疑。
即便是在这种鬼神四出的世界,这事也未免透着股玄虚。
要不是曲轻罗说的这番话,他都要怀疑这女子是不是传说中的“重生者”了。
既然有他这个穿越者,再多一个重生者,似乎也合情合理……
曲轻罗却让他失望了,摇头道:“六壬大占与我性子不合,道行也远远不足,我并未习得。”
江舟叹道:“既然如此,就占且不去管她了。”
曲轻罗轻蹙眉头:“她所说之事,虽然玄虚难测,但事关你生死,岂能如此轻疏?”
江舟笑道:“真假都分不清,还能如何?若她本就是一个陷阱,我岂不是自己往下跳?”
曲轻罗却不认同,对江舟如此轻视自己安危颇有些着恼。
眉头蹙得更深,说道:“她说你会死于虞礼围剿之下,自然是真假难测,但她竟将那虞礼的动向说得清清楚楚,甚至连虞国近来的兵力调动、种种布置,都有提及,这些事情虽是机密,你若想调查印证,也并非不可能。”
江舟闻言,捻着两指,思索着那女子所言。
这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方。
不止是兵力调动,连虞国公近来似乎在大肆调动国中兵力,主要军力所在,甚至是屯粮之处,如此紧要的虞国机密,这女人竟也说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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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不是有意,很难让人相信。
不过,是有人有意通过她来告知自己信息。
还是想通过他来给自己设陷,也难以分辨。
这种事,若是真的,那他对付虞国公那老阴比就容易多了。
却也正因如此,这是一个很大很甜美的诱饵。
按常理,他若得知这样的消息,就绝不会轻易放过,至少也会详加查探。
查探这种事,他确实可以让别人去,就算是陷阱,也折不了自己。
但去查的人恐怕就危险了,这也非他所愿。
思索至此,他露出一个轻松的笑意:“你放心,这事,我自有打算。”
曲轻罗疑道:“什么打算?连我也不能说?”
江舟摇头:“那倒不是,只不过对付虞国公,我未免势单力薄了些,还需要找些帮手。”
“什么帮手?”
“江舟!”
曲轻罗正在追问,一个大咧咧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本王已经转告我家老头儿了!他让你今晚过府一叙!”
是广陵王。
江舟朝曲轻罗笑道:“你看,帮手这不是来了?”
第557章 剪纸 (求订阅、月票)
广陵王看着眼前一幕,眼角狂跳。
这还是他家老头的白水营吗?
白水营,是襄王麾下亲卫大军。
襄王为人苟……稳重,外人根本摸不清他到底藏着多少东西,许多人都只当他是个富贵王爷。
而他能在阳州与虞国公分庭抗礼,也被人当成是依赖朝廷的威望。
毕竟他可是当今人皇的亲弟弟。
仅凭这一个名头,就当得百万大军。
但很少有人知道,襄王能与虞国公分庭抗礼,靠的不是什么人皇御弟的名头,而是确确实实的实力。
其中大半便出于这白水营。
江舟与襄王几次谋面,前几天又与这位王爷禀烛夜谈,算是深入了解。
已经深知这位人皇御弟究竟有多苟。
以他的性子,是巴不得别人把他当成无害的小白兔。
他的亲卫队的名字也是随意得紧。
襄王在襄王都外,有座庄园,名为白水庄。
平时白水营少部分便驻扎在庄中,以之示外。
真正的军营,却是在庄外一个原本无名的山谷中。
这山谷,连带自己的亲卫,都被襄王命名为白水谷。
名字虽起得随意,但江舟已经亲眼见过这支军队的精锐程度。
他当初与楚王军队大小数百战,认为楚王的军队已经是当世精锐。
但与襄王这白水营相比,竟然还有着不小的差距。
只是数量少了些。
不多不少,二十万。
正好是按朝廷礼制,一个亲王封国所能拥有的亲卫军上限。
但这支精锐之军,此时却正一个个窝在营地中……剪纸!
这是让广陵王所不能接受的。
这可是护卫襄王都的虎狼之师!
“你……到底想干什么?开冥纸店?用得着劳动十万大军吗!”
广陵王很抓狂。
十万将士,像个娘们儿一样盘腿坐在地上剪纸,这不是糟蹋人么?
糟蹋的还是他襄国的精锐之师!
要不是打不过……简直不能忍啊!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这些纸人,除了拿去烧给死人,还能干什么?
就算是烧给死人,还会遭到嫌弃。
香烛冥纸之物,不是至亲之人,或是以香火沾染,烧了也是白烧。
“你不是想知道我要拿什么去对付那老阴比吗?”
江舟指着山谷中,十万大军手持剪刀,笨拙而又专注地剪纸的壮观场面,比划着道:“这就是我的百万大军!”
广陵王:“……”
他眼角的抽搐已经蔓延到脸上。
什么百万大军他是不信的,只当江舟敷衍糊弄他。
江舟却也懒得和他解释。
他都忍不住称赞自己。
用大军来批量制造纸兵,这是个天才的想法。
剪纸成兵之术,最重要的是“七日点灵”。
而“点灵”最重要的,就是心诚,意专,七天之中,不得有一丝一毫的懈怠疏忽。
而这一点,普通人就很难胜任。
当初他收留了许多江湖草莽,就曾经用他们尝试过了。
普通人经他传授咒语之后,不是制造不出纸兵,只是成功率却很低。
而且常常会制造出恶灵邪祟来,还得他花费手脚除去,一不注意,就很容易造成祸事。
花费大量的精力,准备了很长的时间,也不过聊聊千余之数。
后来在镇守吴郡时,才能过守城军兵,慢慢积累增加到万余。
这十万士兵,堪称令行禁止,襄王的军令下达,没有一个人多问一句。
剪纸成兵之术,成功一次,就能制造七个护法甲兵。
江舟估计,这样一支精锐之师,七日之后,至少也有六七成的成功率。
哪怕只有一半,也是三十五万纸兵大军!
若是一点红等人救红的那女人所说是真,虞国公在近期就会有所动作。
那个虞礼八成已经开始算计自己。
恐怕是不会给他太多时间。
而襄王的白水营也并不是整日游手好闲没事干的,他们的防务也很重,要防备镇压各方势力,虞国就是其中之一。
不可擅离。
襄王肯给他七天时间,调动麾下十万精锐陪他“胡闹”,已经冒着不小的风险。
而且恐怕还是看在帝芒那道金旨的份上,知道帝芒的心思。
否则未必会答应。
江舟却也不贪心。
三五十万护法甲兵,能作的事情已经不少了。
纸兵实力最低也是九品,兵首与副兵首更是七品、八品的实力。
单个来说不值一提,但数量一上来,那是十分可怕的。
而且比起真正的活人军队有着极大的优势,不怕疼,不怕死,不会有畏惧之心,只会听命而行。
唯一的弱点,就是灵性不足,也无法使用兵家大阵。
战场相遇,若是实力相差不大,长期对峙,恐怕不会是活人军队的对手。
但用作奇袭,却是再适合不过。
这种批量制造纸兵的血汗工厂,最大的顾忌,就是剪纸成兵之术流传出去。
虽然他只需要这些士兵为他看守、替换法香,只须传授他们呵气点灵的“太微灵咒”,以及画符之法。
这些都是他自己一个人没有办法大量制造的。
而剪纸成兵之术,纸、笔、墨、符、咒、气,这六个字缺一不可。
用纸、用笔的关键,他自己保留着,制墨的要诀也没有外传,全由他自己处理制作。
但也保不准此世有高人得知,能推导演化出来。
不过这个概率很小就是了。
与目前境况,两相权衡,还是很值得冒这一点点险的。
再不济,他也还有杀手锏。
他现在最大的底气,还是通过化身丁鹏这段时间以来疯狂斩杀妖魔,攒下的上百真灵。
尽管自从关二爷第一次出现后,他对于召唤关二爷就有种下意识的排斥。
但真到了需要的时候,也没必要考虑太多了。
真要有本事能逼出二爷来,那也是他的敌人自讨没趣。
忍受着广陵王喋喋不休的埋怨纠缠,江舟急着返回江宅。
为了赶制法墨,他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
怪有点想念曲傻子的……
“大人!”
好不容易把广陵王赶走,才到家门,还没踏进去,便看到乙三四快步朝这边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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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神情,似乎有什么急事。
“大人!许都尉飞剑传书!”
许都尉?许青?
乙三四匆匆赶来,掏出一把剑柄方正的小剑。
“九宫飞剑?”
江舟曾在许青麾下时间不短,对这东西自然不陌生。
能让她用这东西传书,事情想必不小。
第558章 许青求援 (求订阅、月票)
自南州一别,他也许久没听到过许青的消息。
她被调入玉京肃靖司,此时应该远在中州才对。
怎么会给他飞剑传书?
即便是飞剑,以她的本事,也不可能隔着几万里给他传书。
难道她来了阳州?
江舟寻思着,已经握着九宫飞剑,将方方正正的剑柄一旋一扭,便拆御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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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柄是中空的,里面卷着封书信。
江舟将其展开,看了几眼,眉头便皱起。
乙三四察颜观色,关切道:“大人,可是许都尉遇上什么麻烦事了?”
许青虽醉心修行,不大理会俗务,但为人行事素有风仪,果敢坚毅,虽是女儿身,却堪称英资飒爽。
对待下属也很是不错。
吴郡肃靖司中,多数人都对其很是敬重。
乙三四也不例外。
江舟点点头,又摇摇头,令他一头雾水。
“不是她有麻烦,是她的师门遇上了麻烦,还是大麻烦。”
乙三四怔道:“是九宫剑派?”
江舟点头,将信上内容告诉了人。
许青在信上说,九宫剑派的一个长老率门人弟子到阳州赴一个仙门盛会。
路上偶遇一个青木之精所化的精怪,追捕之下,深入肠山,于山中随手杀了几只伤人吃人,祸害山民的猛虎。
谁知那几只猛虎竟然大有来头。
肠山深处,有一头积年的老妖,名为山君,是堂堂妖圣之尊。
九宫剑派一行人所杀的猛虎竟是那山君的子孙。
这可就是惹下大祸了,被那山君知晓,怒而追杀。
九宫剑派诸人且战且逃,苦战之下,遁入了肠山之中。
在一个山谷中布下九宫剑境,封绝了山谷。
虽勉力挡住了山君,却也被困其中,陷入绝境,苦苦支撑。
那山君就在九宫剑境外守候,只等他们力竭,就能破境而入。
那山君盛怒之时,届时九宫剑派诸人,都必定难逃毒手。
“怎么会这样呢?”
乙三四只听得一阵惊心动魄。
“肠山?大人,可是那……”
江舟点头道:“不错,肠山南面,就是南州的幽门谷。”
“不过许都尉的同门是在阳州境内遭遇凶险。”
肠山山脉,绵延不知几许,横贯成、南、阳三州之地,庞大无比。
一般情况下,区区几个人钻入山中,纵是投入数以万计的人力,也不过是滴水入海般,难以搜寻。
只是那九宫剑派诸人也未免太倒霉了,不过是为民除害,竟然随手杀了几只猛虎,就惹上了一尊上三品的妖圣。
那山君盘踞肠山不知多少年月,不说整个肠山了如指掌,但那也是它的老巢,想从其追杀之中逃脱,确实不大可能。
“化形而出的青木之精?”
“九宫剑派竟有如此福缘?”
曲轻罗的声音传一,一袭白纱已经从门后转出。
她方才就在院中,他们就站在门口说话,自然都听了去。
“见过曲仙子。”
曲轻罗气息太过出尘高远,乙三四有点不敢直视。
规规矩矩地见礼后,便低头退到江舟身后。
江舟道:“你知道这青木之精?”
曲轻罗点头轻道:“天精地华,万木之灵,有造化之功,圣人见了也要动心。”
“此物向来生于清静灵秀之地,千百年难遇,怎会突然出现在肠山之中?”
肠山,顾名思议,就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
再联想幽门谷那个“藏污纳垢”的邪门所在,就知道这地方绝对称不上什么清静灵秀。
江舟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
曲轻罗奇道:“那位许都尉我听你说过,不是调入玉京了?怎的能给你飞剑传书?”
江舟道:“她倒是在信中有所提及,此番仙门盛会,千百年难遇,”
“各派聚首,除了那些宗主教尊谈玄论道,商讨大事外,也是一个让自家门人弟子露脸的机会,定是不会放过,少不得有切磋比斗,”
“许都尉是九宫剑派杰出的弟子,自然也被师门召回,想要让她在会中露脸,为九宫剑派涨涨威风。”
江舟说到这里,有些好奇道:“说来你是玄母教圣女,贵教后辈弟子中,应该无出你右者,怎的你不用……”
江舟忽然顿住。
这仙门圣会,自不会有别的,就是曲轻罗说过的小弥轮会。
他才反应过来,之前因江都大水之事,曲轻罗似乎与那位玄母教主起了争执。
这才会突然出现,以一己之力阻挡大水。
曲轻罗面上清淡依旧,却没有接江舟的话,似乎不愿谈及此事。
“看似合情合理,但你还是小心些为好,那女子说的若是真的,那位虞国公的二子虞礼,怕是正隐在暗处,算计于你。”
江舟点头道:“我自会查探清楚。”
“不过我与许都尉份属同僚,意气相投,若是真的,我也不能坐视。”
“你有数便好。”
曲轻罗轻扫了他一眼,便转身走回院中。
江舟摸了摸下巴,朝乙三四道:“你有没有感觉她好像有点不爽?”
“……”
乙三四一脸无语,忍不住提醒道:“大人,再怎么说,许都尉也是位女子。”
“你是说……”江舟看着他,一脸怀疑。
乙三四低头道:“大人,这种事,您就别难为我了。”
江舟撇了撇嘴。
没将他的话放在心里。
这个傻子关心他的安危还有可能,至于会因为别的女人而在意?那是扯淡。
将念头放下,朝乙三四道:“你多找些人,去打探打探九宫剑派的消息,看他们是不真的到阳州了,如今又身在何处。”
“是。”
乙三四不敢怠慢。
刚才的话他也听到了,这无论是真是假,都关系着许青一江舟两人。
待他走后,江舟也打消了回家的念头,哪怕家门就在眼前。
直接调转方向,朝襄王在江都的居所去了。
……
江舟去寻襄王时。
尊胜寺。
红衣法王匆匆走进尊胜佛殿。
巨大的嗓门震得佛殿嗡嗡作响:“妙华!是不是你!”
妙华盘坐在尊胜佛母金身之下,于定中修持。
自上次在江舟那里受挫,他一颗几乎无尘无垢的舍利虚丹,仿佛蒙上了污垢,甚至出现了碎裂的迹象。
那是他的佛心在动摇,生了心魔。
所以这些时日,他一直在此,借着尊胜佛母金身佛像的加持镇压,镇伏心魔。
红衣法王不管不顾闯了进来,令他不得不停下修持。
缓缓睁开一双如琉璃般的纯粹却隐隐有几道血丝蔓延的眼睛。
皱眉沉声道:“法妙,你又发什么疯?”
红衣法王怒声道:“妙罪妙福妙善妙恶那四个孽畜可是受你指使!”
妙华眉头皱得更深:“你在说甚胡话?”
红衣法王瞪眼道:“我说胡话?”
“这四个孽畜无缘无故,勾结姓虞的,要暗算那个姓江的小子,难道不是受你指使!”
第559章 覆灭虞国 (求订阅、月票)
“哼!”
“还敢狡辩?”
“这四个孽畜,竟然敢大摇大摆地在江都城现身,还想直接闯进江小子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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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难道不知,江小子那座宅院邪门得紧,等闲入圣之流陷入其中,也要吃瘪,若非我发现得早,这四个孽畜早就死无葬身之地!”
红衣法王怒道。
他拦阻那四个孽畜,可并非在意他们死活,要救他们。
只是这毕竟是尊胜寺的丑闻。
若是那几个孽畜陷了进去,江小子查起来,把尊胜寺无人愿意提及面对的那些丑事掀了出来,对尊胜寺的名声就是个极大的打击。
妙华眉头舒展,不以为意道:“既然已将人打发,就不必多加理会了。”
面对红衣法王的质问,他并未解释。
此事也确实与他无关。
他对江舟此人确实早有盘算,但只是看中其佛缘慧根。
若其人能入尊胜寺,学得尊胜佛顶胜法,当有一线希望,带领他尊胜法脉,渡过大劫。
甚至是在未来天地反覆之下,令佛顶光芒,普照世间。
可以说其人身系他尊胜法统,他又怎会有加害之心?
便是有,他也不会如此不智,手段这般粗糙。
他深知其人手段颇多,而且不知藏着多少秘密,定然是气运所钟之人。
那四个弃徒虽修为高深,其法颇有独到之处,但想加害那人,恐怕还差了点。
“真不是你?”
红衣法王稍稍冷静下来,见妙华尊者神色反应,确实不像是作伪,顿时犯起疑来。
妙华尊者只是垂下眼皮,未作应答。
“纵然不是你,这事你也休想置身事外。”
红衣法王怒目道:“你以为你不想理会就完了?你不是不知道这几个孽畜的德性,虽被我打发,但必然不会死心,”
“他们死活我不管,但你难道会不知江小子的脾气?”
“老子不过稍有冒犯,他便将老子吊在门前几天几夜,要不是老子机灵,认怂认得快,还不定被他剥下几层皮,”
“要是将来这四个孽畜对他做了什么,让他知道这些孽畜与我尊胜寺有关,你猜他会不会因为那些孽畜是弃徒就与我等计较?”
妙华尊者闻言,刚刚舒展的眉头又深深皱了起来。
不得不说,江舟的“凶名”如今真的是深入人心。
在江都大多数知晓其名声的人中,此人倒是人杰,但未免气量狭小了些,而且行事冲动凶悍,不留余地。
招惹了他的人,好像都没几个谈得上是有好下场的。
位尊如虞国公、施公绪,前者死了儿子,后者被黜了城隍业位,听说还被冥君镇入了幽狱中,难有生天之日。
力强如虚肚鬼王,甚至是大梵宝月,前者魂飞魄散,后者也折了面子。
眼前的法妙,也是一言不合被吊了几天几夜。
就连他自己,也被对方念了几句佛经,便当场吐血昏倒。
自此佛心蒙尘,心魔丛生,至今难平。
这样一个人……
想到这里,妙华也坐不住了。
“你速去查清,罪、福、善、恶四人,究竟想做什么。”
红衣法王对妙华这般指使他颇有不快,粗眉一竖,就要发作。
不过不知怎的,忽然就想到当初捆得像粽子一样吊起来的模样,猛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算了,以后再跟他计较。
他姥姥的,这是被吊出心魔来了?
红衣法王晃了晃脑袋,转身匆匆而去。
……
襄王府。
襄王慢悠悠地品着江舟带来的桃花花,面带陶醉之色。
这小子,居然还有如此雅致的一面,能做出这般仙茶来?
待一杯茶尽,才放下茶碗,朝一旁的江舟笑道:“贤侄啊,你可想好了,真要如此对付虞伯施老儿?”
“据我所知,这老儿虽极擅隐忍,但他并非因无力而隐忍,恰恰相反,虞国这些年暗中积蓄的力量,连本王愈渐压制不住了,”
“他若是真的反了,江都城或许是一时难下,但阳州之地,怕是反掌之间,便有过半要落入其手,”
“届时,恐怕就是两相僵持之势,这老儿若不管不顾,要拿你人头去为他儿子报仇,江都这边,未必能顶得住压力,我怕你顶不住啊。”
江舟笑道:“世伯,难道我一直龟缩,他就不会对我动手了吗?”
襄王煞有介事地捋须沉吟,摇头笑道:“以虞老儿的脾性,哪怕是你对他不敬,若不给你教训,他能一辈子不快活,何况你当他的面,把人家儿子的头都给砍了?”
江舟正色道:“世伯莫要污人清白,那是我丁师兄砍的,与我何干?”
另一边,一直装哑巴的广陵王翻了个白眼。
之前没看出来,这小子也是个皮厚心黑的小狐狸。
“话是这么说,可你哪来的底气,敢夸口一战覆灭虞国?”
广陵王满是怀疑道。
他不仅是怀疑,对于江舟的话根本就不以为然。
虞老货苦心经营虞国多年,其国中实力并不他襄国稍弱。
即便是帝芒有心除去此人,也不敢轻动朝廷大军。
只想以种处手段,削弱虞国。
此番借施公绪之事为由,令江舟彻查骷髅会,也不过是为此。
江舟适才所言,却是想要一战定乾坤。
不仅要杀虞国公,还要将虞国覆灭。
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江舟对此,只是微微一笑:“先下手为强,不管成与不成,我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敢情!”
广陵王一瞪眼:“你拉着我家下水,事若不成,损的是我家的家底,你当然没损失!”
“你小子该不会是打着让我们两家两败俱伤,你自己坐收渔利的主意……”
“砰!”
“啊!”
襄王一巴掌夯在他后脑勺上。
看也没看被他夯得脸着地的广陵王,拿起一方锦帕擦了擦手,笑呵呵地对江舟道:
“贤侄啊,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有什么后手?”
他凑过来低声道:“是不是那位无双武圣来了?”
襄王相信江舟不是信口开河之辈。
但除了这一位,无论他怎么想,也想不出江舟有什么底气敢说这样的大话。
江舟对他的试探只是一笑:“二爷向来行踪无定,晚辈又哪里知道?”
二爷?
难不成还有大爷?甚至三爷四爷?
襄王暗自揣测。
江舟虽然没承认,不过却也让他心中有些底了。
行踪不定,那不就是既可以现身彼处,也可以现身此处?
只看他的需要而定?
襄王当下沉吟道:“本王麾下,也只有白水营二十万军兵,若想抵挡襄国大军,以防虞老儿垂死挣扎,还是稍有不足啊。”
江舟道:“若是虞国大乱,比如……其大军无粮,若是……虞国公身死呢?”
“哦?”襄王目中微光一闪。
第560章 运筹帷幄 (求订阅、月票)
“此话怎讲?”
江舟在襄王关切之中,慢慢说出自己的打算。
待他说完,襄王手抚长须,仍在考虑其话中的可行性。
不得不说,“覆灭虞国”,也是他所期望的。
可以往这只能是一个“美梦”。
不是说襄国无力对抗虞国,而是两国交战,可不是一战之胜负可定。
若是朝廷不出手,或是其余外力掺杂,他即便有信心能做到,也很可能是要持续两代、三代的长远目标。
而江舟所说的话,却让他看到了希望。
说是覆灭虞国,有点夸张。
实际上即便虞国公一家死绝,虞国也不可能立时便亡了。
虞国公此人阴是阴了些,手段却也同样极高。
手下官员将领,国中之民,都对他很是拥戴。
即便虞家人死国除,“心怀故国”的人也是必然少不了。
除非真的大肆杀戮,将所有敢“心怀故国”的人尽数杀绝,那才称得上是灭国。
否则,后续的麻烦绝对少不了。
但如果真的除去虞伯施老儿,对他来说已经有着十分大的诱惑力。
虞伯施被当今人皇有意无意,幽困于阳州一地。
看守虞老儿的“狱卒”,可不正是他自己?
这样两相僵持,何尝不也是将他襄王幽困于此?
但心动归心动,江舟所言,其中颇多变数,令襄王心中多有顾忌。
襄王思及此,朝江舟笑道:“贤侄啊,早就听说你有沙场陷阵之勇,在吴郡曾杀得楚逆叛军大败,想不到你还熟知兵事,有运筹帷幄之能啊。”
江舟摇头道:“世伯说笑了,不过是为势所迫,因势利导罢了,哪里谈得上什么熟知兵事?”
襄王摇头道:“你就不必自谦了,兵家之道,上兵伐谋,下谋算人,上谋掌势,你这一个因势利导,已经道尽其中精要啊。”
他说着话,已经先后朝广陵王投去了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又朝江舟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广陵王:“……”
说话就说话,瞅我作甚?
江舟:“……”
听你这么说,我好像真的挺牛比?
襄王这眼神,怕是已经给他加上了某种脑补。
脑补就脑补吧。
只要你信我,想怎么补怎么补。
“既然贤侄有如此魄力与筹谋,本王也不妨陪你赌上一把。”
襄王感叹之后,一拍膝头,仿佛下决心道:“待七日之后,那十万白水营完成贤侄交代之事后,就直接调拨贤侄麾下听用。”
“至于虞国各处出兵要道,本王自会亲自带领大军镇守,绝不会让其越过两江口半步!”
虞国地阳州东南,右临东海,其余三面俱为阳江、怀水所环绕。
从虞国出兵之路,都集中在阳、怀两江交汇之地,那里便唤作两江口。
虞国若真要起事,两江口是其必经之路,也是必争之地。
江舟这些日子也做过了解。
两江口一带,几乎都掌握在襄、虞、牛这三家之手。
结合一点红等人带回的消息,这牛家怕是已经与虞国勾结,甚至是投向了虞国。
换言之,两江口原本三足鼎立之势,恐怕就是虞国公营造的一个假象罢了。
真要战起,虞国完全可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战而下,出入自如。
这一点,他刚才也已经和襄王提及。
襄王虽惊异,却并没有什么出乎意料的反应。
显然应该是早就有所察觉,只是未曾有十足把握。
他让广陵王带走牛家的船时,他应该就已经知道了。
江舟摇头道:“两江口乃出虞必经之地,此番能否一战而下,令虞国倾覆,却又不使战火绵延波及阳州各处,此地最为关键,世伯还是留下那十万大军。”
虽然知道襄王敢说出这话,必然有着依仗,但也并非有十足把握。
这十万大军对他来说可有可无,对襄王却是很重要。
襄王闻言一怔,正色道:“贤侄,虞伯施那老儿可不是表面看的那般简单,”
“不说其国中高手如云,据本王所知,其长子虞复,自幼拜入七绝宫,与七绝宫关系极为密切,其二子也是曾分别于稷下学宫与摘星楼中学艺,”
“稷下学宫不拘门户,学宫中大儒贤人也都是高风亮节之辈,不大可能会为一居心叵测之辈出力,”
“但摘星楼不一样,那位高楼主虽然久不履红尘,其收徒却是随心所欲,不问正邪善恶,也不拘天资优劣,只凭一己好恶,故而摘星楼是六圣地之中,最为良莠不齐、正邪难分之地,”
“以虞老儿之居心,绝不会只让自己儿子安于学艺,也不知在楼中拉拢了多少不甘寂寞之辈,”
“纵然你能请出那位武圣前辈,想于重重大军拱卫,高手环绕之间,将其斩杀,恐怕也非是易事啊。”
“何况你还要奇袭虞国大军存粮重地,若无大军为你冲锋陷阵,你要如何行此事?”
江舟笑道:“这点晚辈自有准备,不过请恕晚辈卖个关子,时机一到,世伯自会知道,您届时只管整军备战,待飞龙谷烟火一起,便可发动大军。”
襄王抚须沉吟,半晌才道:“既然如此,那本王便拭目以待了。”
江舟起身拜道:“多谢殿下!”
……
待江舟告辞离去,广陵王送其出门回返,才对襄王道:“父王,您真的相信他能做到?”
“不是孩儿长他人志气,那虞国公向来深沉怕死,他身边也不知道藏了多少手段,而且如今仙门风云暗起,天下高人过半聚于阳州,”
“那位无双武圣不出现还好,若是出现,还要对一个拥兵数十万的国公出手,必然会遭仙门群起而攻……”
广陵王摇摇头:“他再是厉害,最多也不过全身而退,想杀虞国公,怕是不可能,”
“届时留下一摊烂摊子,父王您这个‘帮凶’可逃不过仙门诘难,就算是虞国公事后报复,也是个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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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王闻言,只是抚须一笑道:“你不懂。”
虽然如此,襄王对自己儿子所说,倒也认同。
虞国大军,倒还在其次。
大不了是再次陷入僵持。
真正可虑者,是如今仙门汇聚,说是谈玄论道,参禅说经,其实是众仙共商,以定天下大势。
此时去向未定,是绝对不会容许天下大势有改。
一切变数,都必定要扼杀。
而虞国公作为天下有数的诸侯,恰巧就是能决定“大势”的一个因素之一。
因此,他宁愿江舟是用“寻常”的手段去对付虞国,而不是直接请出那位无双武圣来。
大军对垒,面对是的只虞国。
武圣现身,面对的却是天下仙门。
只不过……没有多少时间了。
若是这几年之内不能替陛下将这天下的障碍都除去,他们大稷宗室,怕是真要旁落了……
虞老儿恰恰就是他眼前最大的障碍。
再者,这些问题……难道那江舟不知道,也没考虑过吗?
第561章 兵分两路 (求订阅、月票)
江舟自然知道。
曲轻罗跟他提过小弥轮会,他清楚那些仙门想干什么。
稍微想想便能知道,在小弥轮会结束之前,他们不会让形势脱出掌控。
所以不能把希望全放在关二爷身上。
关二爷是强得离谱,但他也不确定是不是能在各大仙门宗主教尊联手之下,强杀虞国公。
毕竟他对那些存在到底有多强,并没有什么概念。
哪怕他已经见过九天玄母教这等世间顶尖的存在,也曾在大梵宝月和尚手下逃脱,甚至曾借武圣之力正面砍了灯花婆婆几刀。
但这些存在对他而言,就如无底的深潭,看不到边际的汪洋,无从揣测。
江舟想的,其实也和襄王父子所想的差不多。
能在“常规”层面上解决,就不要动用二爷这个非常规毁灭性武器。
如果没有一点红带回来的那个女子,他想做到这点,估计没有什么可能。
但现在,那个女子给他带来了很多信息,包括虞国的大军动向,甚至是存粮之所,却有了操作的余地。
关键还是在于元千山那个老偷儿,和正在制造的纸兵。
因此,接下来的几天,江舟一直在白水谷中卖力地制造法墨。
以一人之力,要提供足以制造几十万纸兵的法墨,这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哪怕他现在已经是这世间除了入圣者外最强大的那一撮人,也把他累得跟狗一样。
当江舟终于将最后一批法墨制造完毕,走出白水营时,终于能喘口气时,见到的却是广陵王那张二皮脸。
“江舟,你说你缩在这山谷里好几天,就摆弄那些墨,你要开书斋还是怎么着?那也用不着这么多啊!”
江舟翻了个白眼:“我说你烦不烦?”
这二皮脸一连几天,天天来堵他,说的都是同样的一句话。
就是想套出他的目的。
“那你告诉我啊!你不告诉我我当然要烦你,你要告诉我不就烦你了吗?你一天不告诉我我就烦你一天!”
“今天你要是不告诉本王,本王今天就住到你家!”
“……”
广陵王一句话绕着得江舟两眼有转圈的趋势。
“住口!”
广陵王看着江舟提在手里的冰魄剑,寒气彻骨,不由打了个冷战,瞬间闭上嘴。
神色一变,肃穆道:“嗯,你让我打听的事有结果了。”
贱皮子!
江舟收回冰魄剑,冷笑一声道:“说来听听。”
广陵王仿佛没有看到他的鄙夷,端正神色道:“最近确实有传言,肠山一带,出现了青木之精灵,”
“最近碧云楼那里来了不少仙门中人,嘴里谈论的大都是两件事,一是仙门盛会,二便这青木之精,”
“离池从这些人口中听到不少消息,许多仙门中人,都已经赶赴肠山,这些人中,又以幽篁山、瑶山这两脉草木妖属最多,毕竟青木之精,对青木一脉精怪最是珍贵。”
“就连江湖之中,也有许多草莽之流,跑到肠山去碰运气,哪怕抢不到宝物,能碰一碰仙缘也是好的。”
江舟侧首道:“哦?那其中可有九宫剑派?”
广陵王面露幸灾乐祸之色,点头道:“不仅有,九宫剑派是去寻宝的人中最倒霉的一批。”
“听说他们招惹了肠山中的那位积年妖圣山君,被撵得四处逃窜,现在也不知道死没死。”
江舟眉头微皱。
这么说来,许青的求救是真的了?
想了想,又问道:“有九宫剑派许青的消息吗?”
广陵王道:“当然有,这许青是九宫剑的传承候选人之人,虽然是一介女流,却颇有天资,年纪轻轻,已入中三品之流,下一代九宫剑很可能便要由她执掌,”
“虽比不上那些圣地天骄,却也是天下仙门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而且如今还位居要职,在那些仙门中人口中,她也是经常出现的……”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朝江舟看去,用一种莫名的眼神道:“我说你小子怎么走到哪里都跟这些不好招惹的女人有瓜葛?”
用怀疑地眼神上下打量他道:“你长得也不比本王俊,连那位九天圣女也粘着你,凭什么?”
江舟神色不动,斜了他一眼:“你这么好奇,要不然你自己去问问曲轻罗?”
广陵王回想了一下,似乎已经看到了那双视天下人如蝼蚁一般的高冷眼神,不由打了个颤,连忙摇头:“你饶了我吧。”
他也不敢再扯闲篇,回到正题道:“听说仙门搞的那个什么小弥轮会,在盛会开始前,会有一场仙门大比,令与会仙门门中的杰出后辈汇聚一堂,斗法论剑,扬名立万,”
“许青身为九宫剑下一代执掌候选,也被其师门从玉京召来,我听离池说,这次九宫剑派的后辈弟子,都跟着其门中长老,三奇剑之一的鬼藏剑,”
“在肠山被山君追杀的,应该便是此人,也亏得有此人在,九宫剑派弟子方能在山君虎口之下周旋至今,”
“你要我打听的那个许青,如今应该正赶来救援,”
“不过玉京到阳州,远隔数万里,她应该没那么快赶到,就算赶到了,她中三品的道行,又是孤身一人,又有何用?”
广陵摇摇头,仿佛已经看到了九宫剑派的凄惨下场。
旋即又冷笑了一声道:“朝廷秋闱大比在即,他们也弄了个仙门大比,这是要与大稷争锋么?”
江舟没理会他话中的冷然之意,而是在寻思着九宫剑派遇险之事。
照广陵王所说,许青求援,也是顺理成章。
关键是那飞剑传书,也确实是许青的笔迹。
看来,肠山一行,是免不了了。
江舟思及此处,便撇下广陵王,匆匆而去。
“喂!你小子过河拆桥啊!”
广陵王在后面愤怒地跳着脚。
看着江舟头也不回地消失,狠狠骂了几句,才收起暴怒的神情,像是没事人一样。
回头看向白水营,嘀咕道:“这小子,一点都不像是要和虞老货一决生死的样子,难道真像父王所说,他还有撒豆成兵之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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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虎道中,便有这种撒豆成兵之术。
不过那是提前拘来恶鬼阴魂,炼成护法道兵,临阵之时一手撒出,便是千军万马。
却非是无中生有。
……
不谈广陵王的嘀咕。
江宅。
曲轻罗跟着刚刚回来,又要出去的江舟走出宅门,说道:“我与你一道。”
江舟摇头道:“不,我不在,这里还需要你看顾,你放心,就算有什么意外,我也有全身而退之法。”
曲轻罗想起他曾以两次在自己手中“死而复活”,知道他并没有说大话,也就不在坚持。
江舟一路出了江都城,幻梦身便分化而出,人分两路。
一头朝元千山所在的霸府军营地而去。
一头径直展开步虚之术,往肠山赶去。
第562章 哭葬棺 (求订阅、月票)
“祸事了!祸事了!”
红衣法王风风火火地闯进尊胜佛殿。
正在入定的妙华尊者被惊得一口气岔开,正在佛光庆云之中浮沉的虚丹舍利,好悬没被心魔一口啃了。
幸好身后的尊胜佛母金身绽放佛光,能镇压一切邪魔。
但本已隐隐要修复的一丝裂痕又重新浮现。
忍着一口恶气,缓缓睁开双眼。
冷冷地注视红衣法王。
这莽子若没个说法,说不得今日拼着心魔再生,也要狠狠地教训他一顿,好让他知晓长幼尊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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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瞪我干哈?贫僧也会瞪!还比你大!”
红衣法王本也是一肚子怒火,毫不虚他,反而被激起了更大的怒气。
他长得本就凶恶,双眼一瞪,如铜铃一般,可不比妙华大多了?
“……”
妙华尊者眼角微微抽了几下。
数百年苦苦磨炼的一颗佛心终究不是虚枉,压下蠢蠢欲动的火气,缓声道:“你又怎的了?”
红衣法王醒悟,想到自己的来意,宛若一盆水泼头。
怒火来得快去得也去。
“贫僧得到消息,那几个孽畜与姓虞的联合,在肠山哭葬棺下设伏,要搞死姓江的小子!”
妙华尊者心中一突,旋即又压了下来,镇定依旧:“设伏?”
他摇头道:“江施主佛缘深厚,慧根深种,非愚蒙之辈,哪里会这般容易算计?怕又是一场闹剧罢了。”
红衣法王冷笑道:“你当谁都如你这般老谋深算,灭情绝性,行事不择手段?”
“江小子确实是精明,但这小子极重情义,姓虞的小狐狸不愧是虞老鬼的种,阴险得很,他以情义作茧,早就布下天罗地网,贫僧已经去过江家,”
“那小子已经入套,朝哭葬棺去了,只要他入了那鬼地方,姓虞的小狐狸就绝不可能再让他活着出来!”
“你可别忘了,那四个孽畜虽不成器,但却是我尊胜寺一脉,唯一练成五佛顶阵界之人,”
“五佛顶阵界落,五顶轮王法相临尘,就算那小子有通天的本事也难逃一死!”
红衣法王嘴皮翻飞,妙华尊者却是在听到江舟已经去了哭葬棺时,就已经听不下去了。
隐隐间似乎有咔嚓一声轻响,虚丹舍利上那丝裂痕又扩大了一些。
妙华尊者此时也顾不得这些,猛然站起身来:“跪下!与我祷祝佛母,请白伞盖!”
说着,他已经转身朝那尊尊胜佛母金身撩衣下拜。
红衣法王心中一凛。
这个家伙,竟然为了江小子要做到这等地步?
白伞盖,全名为无相智光大白伞盖。
便是这尊佛母金身像手中所执的白伞华盖。
此宝内蕴大白伞盖佛母法,极尽威猛,能护国息灾,灭魔除障。
立于此伞下,有日月星斗欢喜拥护而降吉祥。
不堕生死疾病恶浊,不惧水火刀兵毒咒,天灾人祸,诸恶邪魔不侵。
一言以蔽之,此伞之下,诸法不侵,生死无惧,无忧亦无怖。
伞下所立,便是极乐净土。
如此至宝,自然不是人人可持。
想要请下此伞为己用,究竟要付出什么代价,也只有妙华一人知晓。
红衣法王虽不尽知,却也知道这代价绝不会小。
震惊之下,多年以来对妙华的不满竟稍有缓解。
神色一肃,跟着跪拜下来。
沉下心来,随着妙华诵念尊胜密咒。
……
江舟出了江都,人分两头。
一头径往肠山而去。
布虚术下,凌空蹈虚,也不比腾雾稍慢多少。
不消多时,便来到位于肠山东北的一个山峡之下。
他能过广陵王打探的消息,九宫剑派诸人,正是在从此处而入的山谷。
此谷是一四面环山的绝险之地。
因地势险恶,形似棺材,进入其中的山民客旅,少有能走出来的,且谷中多有山峡,常年有恶风倒灌,声似哭嚎幽泣,故被称为哭葬棺。
此时江舟站在入口处,都能听到一阵阵的“呜呜”如鬼哭之声。
还有丝丝阴风,从其中流泄而出。
若是普通人,只是靠近此地,不知不觉便已经被阴风侵袭,即便就此调头回返,恐怕也难逃大病几天。
他得到的消息,九宫剑派诸人,正是逃入了此地,借地势之险恶,结阵自保。
江舟抬头四顾,入目尽是陡峭的绝壁,只有前方两座石峰间,有一道口子能进出。
“这要是在周围埋伏上一支大军,恐怕我飞也飞不出来了……”
江舟低声嘀咕着。
“老许啊老许,这次我也算对得住你了,真要是被坑了,你可就得欠着我一条命啊……”
江舟嘴里说得凶险,脸上却不见多少紧张之色,直接踏进那“一线天”中……
……
“雷震!谨守四正!”
“风荨!谨守四维!”
“众弟子!男女各分阴阳,谨守乾坤方位!”
“阳动而进,变七之九!”
“阴动而退,变八之六!”
“太一其数!以行九宫!”
“……”
江舟穿越一线峡,穿行于险山恶石间,顶着阴风如锥,刺骨之寒,行了有数十里处,忽闻一阵呼喝之声。
周身肌肤突起粒粒疙瘩,寒毛根根倒竖。
那是无比锋锐的剑气从前方谷中溢泄出来。
以他的道行修为,竟然都感到一阵阵割裂的疼痛。
这还是离着这么远。
四正四维,阴阳之变,太一其数……
真是九宫剑派的人?
其实江舟来到谷口之时,就已经认定这应该是个陷阱。
却没想到,还真的遇上了陷入其中的九宫剑派。
难道是他多想了?
念头转动间,江舟飘身而上,身如游龙,在悬崖绝壁之间游走腾挪。
片刻间,便钻过一条岩壁夹缝,看到了一个谷地。
那里,有一头高有两三丈的白额巨虎,却如人身般直立,身上穿着一袭灰色长袍,如道士僧人一般,盘坐在一块巨石上。
虎止微闭,面目安详。
在它前方不远,有一片奇异的空地。
这片空地比其他地方都显得通透洁净,隐隐然有彩色流光游弋。
时有走兽飞虫窜出,顿时便暴起一阵阵剑气飞腾,纵横如丝如网。
如同飓风一般,肆虐着整个谷地。
哪怕是一丝流泄出来的微风,都能碎石裂金。
划过地面的山石坚土,都尽化粉尘。
那经过走兽飞虫,自然也没了踪影。
这片奇异的空地中心,正有一群身穿九宫长袍的人,手执长剑,游走不休。
“山君!”
“我等误杀山君虎子虎孙,虽有大错,却非有心,实无必要如此苦苦相逼!”
剑境之中,一个白发白须,颇有仙风道骨之概的老者振声道。
那头如僧道般的巨虎却如若不闻,似对其不屑一顿。
头一双毛绒绒的巨大圆耳忽然耸动了一下。
虎首转动,竟然朝江舟藏身之处看来。
“何方宵小,还不滚出来!”
第563章 匕现 (求订阅、月票)
“嗯?”
那仙风道骨的白须皓首老者猛地一惊。
又有高人?
有人在旁窥伺,他竟没发觉,哪怕是山君此时叫破那人形藏,他神意搜索之下,依然无法找出那人所在。
倒霉招惹上这山君也就罢了,随意冒出来的一个连形迹也不敢露的人,竟也有这般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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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堂堂九宫剑派长老,三奇剑之一,鬼藏剑,天下四品之中也是有数的高手,就这么没牌面?
山君喝斥片刻,谷中除他们双方外,仍不见动静。
巨虎几根长长的虎须抖动了几下,琥珀般的一双虎目透出一股厉色。
“好胆!”
一声暴喝,如同天雷炸响。
龙吟方泽,云龙相从。
虎啸山丘,风虎相感!
一时间,乾坤震动,狂风大作。
无形的风炁狂卷,自天空倒灌而下。
妖煞如雾墨,瞬间蔓延晕染开来。
正所谓大妖行处,必有妖风相随。
妖煞与风炁纠缠袭卷,恐怖之极。
顷刻间便朝江舟藏身之处涌来。
狂暴、凶厉,隐隐间还有一丝丝如剑器般的锋锐、无坚不摧之感。
似乎要将所经之处,一切都撕裂、粉碎。
这股妖风给江舟的感觉就是如此。
江舟心下凛然之际,也有一丝疑惑和惊异。
他与妖魔之流打过太多交道了。
妖气之类,必然是血腥与煞气交杂。
人妖殊途不是空话。
除了两相不容,也因暴戾凶残、杀戮无度,甚至吃人乃是大多数妖类的天性。
不仅是为果腹,更重要的是生灵的血肉,包括人类在内,对妖而言是生存所需。
没害过人、吃过人的妖,太少。
没残害过其他生灵的,更是绝无仅有。
反正至今为止,除了薛荔用来替死的那具疑似“化身”之类的身体,他还没见过妖气中不含血煞的妖。
薛荔本人,也不可能。
眼前这山君,是虎妖无疑。
说一只老虎居然没害过人,没吃过血肉,谁信?
虽然惊疑,但妖风肆虐当前,江舟也没有闲暇多想。
口中疾诵火罩摄邪咒,火光爆裂,烈焰熊熊,自虚空涌出,瞬间将那股妖风罩在其中。
随着他道行大进,踏入四品,这火罩摄邪咒也更进一步,脱出原法桎梏,颇有些随心所欲之势。
竟连一尊疑似妖圣的攻击也能罩住。
那巨虎虎目中透出一丝异色,下一刻,被江舟烈焰罩住的妖风却是猛然剧烈旋转起来。
一道风炁妖煞纠缠成面的尖锥陡然自旋涡之中射出。
竟是如一截玄黑剑刃般的无形炁煞。
且有剑意冲天。
瞬间刺破火罩,出现在江舟眉心之前。
江舟猛地一惊,脚下一错,瞬间移形换影,玄黑炁煞洞穿残影。
“这位小兄弟,这是肠山山君!你不是对手,速速到剑境中来!”
此时,那仙风道骨的九宫剑派长老见得江舟身形出现在半空,顿时高声大喝。
手中剑指一划,那片通透隐现彩光的地域,顿时分出一道口子。
虽是电光火石间,仅是刚刚那一瞬,江舟就知道,不借外力,自己绝非这巨虎对手。
当下也不及思索,身形一闪,便进了那片剑境。
这却是更惹怒了巨虎般。
一声虎啸,妖风大作,更多的玄黑剑刃自其中射出。
如漫天的蝗群一般落向剑境。
仙风道骨的鬼藏剑一声大喝:“雷震风荨!阴阳混一!”
九宫剑派除云他外,还有三十个持剑弟子,男女各半。
他口中那一男一女似各自是九宫诸弟子中的男女之首,言出剑随。
三十人依阵而行,剑随人走。
江舟只觉一股玄异之炁于天地间流动。
九柄通天巨剑于玄炁流动之间,缓缓显现。
倒插于哭葬棺大地之上。
整个谷地似乎都被一尊看不到的天神一手抹过,便得洁净通透,诸般事物都在眼中变得无比清晰。
一道道彩色流光如灵蛇一般于空中往来游弋不休。
竟是将那些玄黑剑刃尽数阻挡在外,一点一点地磨灭。
玄黑剑刃却也在一点一点地钻进剑界,发出一丝丝尖锐刺耳的摩擦声。
两相僵持,似乎谁也难以奈何谁。
便在此时,忽然响起一阵金鼓之声。
四面的山崖之上,出现了一道道人影。
很快,转着这个山谷,出现了一圈圈密密麻麻的人。
上上下下,全是人,还有迎风烈烈的旗幡。
上绣一只青色的异鸟,还有一个大大的“虞”字。
将哭葬棺围了个水泄不通。
“哈哈哈哈!”
“不想这险山恶地之中,竟也能与几位故人相逢,真是礼之幸也!”
一声大笑声从山崖之上传来。
一个人影长身临崖而立。
以几人的眼力,自然看得清楚。
那是个头戴方巾,文士装扮的男子。
那鬼藏剑长老与巨虎山君都是神色一变。
尤其是巨虎山君。
其惊色一闪而过,便满眼暴戾凶狠,妖风狂卷,无数玄黑剑刃倒卷,冲天而起。
竟都朝那男子涌去。
“哼!”
只听得几声冷哼。
四个红影从四面山崖闪出,齐齐凌空推出双掌。
只见金光狂涌,竟在瞬间凝聚出一个巨大的卍字符咒,急急转动。
无数玄黑剑刃都尽数被挡下。
“山君,你我多日不见,就这般相迎?”
虞礼笑眯眯地说了一句,下一瞬,脸色就冷了下来:“本公子已经给了你机会,把青木之精交出,今日虞某便恭送山君离去,否则……哼哼。”
巨虎山君闻言,眼中的暴戾反而消隐,漫天妖风平息。
抬起虎首,虎目如琥珀般通透纯净。
环视四周的大军,冷冷道:“就凭你?还是仗着这些蝼蚁?”
虞礼笑道:“山君妖圣之尊,虞某如何能敌?但这四位大师,山君该不会陌生吧?”
“五佛顶阵界一落,轮王圣相临尘,山君自问?可能相抗?”
他手指空中那四个红衣和尚,侃侃而谈。
巨虎山君显然也是知道那四个和尚的。
虎目扫过,竟有浓浓的忌惮之色。
虞礼也不催促,似乎要留下时间给它思考一般。
目光转动。
从他出现依始,似乎眼中只有巨虎山君,对其余人等,包括江舟在内,都不屑一顿。
视如笼中之鸟,板上鱼肉般。
此时才看向江舟,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一声:“江士史?”
其话声中满是讥笑不屑之意:“本公子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竟敢杀我五弟,不过略施小计,你便一头扎了进来,真是枉我还费了这般力气。”
说完,也不等江舟说话,便有些无聊地挥了挥手,像是挥去了一只苍蝇一般:“你不必说话,本公子不屑于你多言。”
“噗!”
话音一落,江舟还未及有什么反应,胸前忽然冒出一截剑尖。
一丝血线从血槽涌了出来,顺着剑尖,一滴一滴地滴落。
第564章 大恐怖 (求订阅、月票)
一个骑士在阳州官道上疾驰,扬起一路烟尘。
直至江都城外,才放缓了速度。
行至城门前,来往出入的行人都纷纷向那骑士投去惊奇的注目。
不是因为那匹马有多神骏,而是因为马上的骑士竟是个英姿飒爽的女子。
女骑士抬头看了眼江都高大的城墙,马也未下,直接走入门洞。
对着上前阻拦的兵丁抛出了一纸公文,便畅通无阻地骑马奔入城中。
她一路奔至江宅门前,方才勒马驻停。
正好看到了要出门采买的弄巧儿。
“咦?许都尉!”
他们这些从吴郡就眼着江舟的人,对于江舟在吴郡肃靖司中的同僚都很熟悉,而且关系都不错。
一眼便认出眼前之人便是许青。
不由惊喜叫道。
“您怎会在这儿?”
许青却是勉强一笑:“弄巧,江舟呢?”
弄巧挠头道:“公子?他昨儿出去了啊,说是有公事要办,这几天都不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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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许青一惊,面现苦恼,低声道:“这可怎么办……”
弄巧道:“许都尉,您有什么要紧事吗?要不您进来和曲姑娘说吧。”
“曲姑娘?”
许青纳闷道:“哪位曲姑娘。”
“是我。”
曲轻罗从门后款款行出。
抬起眼皮,扫过许青:“你是许青?”
许青见了她,心中一惊。
堂堂九天圣女,她怎能不识?
她怎么会在这儿?
听弄巧儿刚才的话,再看她现在乖巧侍立一旁的模样,倒有几分像是这里的女主人似的。
许青思虑间已经翻身下马,也顾不得心中惊疑,说道:“正是,曲仙子,可知江舟在何处?”
曲轻罗轻淡道:“不是你飞剑传书,请他去救援你九宫剑派弟子?”
“什么!”
许青一惊,脱口而出:“我何曾飞剑传书?”
曲轻罗眉头轻蹙。
立时明白飞剑传书果然是个陷阱。
许青也醒悟过来。
这是有人冒她之名,将江舟给引了去?
不由急道:“他现在在哪儿!”
曲轻罗知道江舟有化身之法,必然不可能是本体前去,故而也不见多少急色:“你来找他,所为何事?”
许青道:“我师叔与一众同门被困肠山,我听说江舟与襄王交情不浅,是前来求助,请他出面,求请襄王出手相救。”
她深知以自家师叔与一众同门的本事,若是都被逼到了绝境,找江舟也没什么用。
也不想因此连累江舟,故而只是想请他代为打点罢了。
曲轻罗淡声道:“那你不用去了,他此时当已经到了虞都。”
“什么?”
许青满脸不解。
……
哭葬棺。
“唉……”
一声苍桑的叹息声,从江舟背后传来。
江舟缓缓转动头颅,九宫长老鬼藏剑那仙风道骨的样貌出现在他视线中。
其余弟子却是满脸震惊不解。
看样子,鬼藏剑这一手,连他门中这些弟子都完全没有预料到。
鬼藏剑满脸惋惜地道:“江大人,你不应该来的。”
“听说你与青儿有过命的交情,若非不得已,老夫实不愿如此。”
“哼……”
“江舟”闷哼一声,血已经从嘴角涌出。
涩声道:“你既知我与许青交情,身为她的师长,如此作为,你置她于何地?来日又要以何面目见她?”
鬼藏剑摇头叹道:“老夫为我九宫剑派万世谋,问心无愧。”
“她是我九宫剑派弟子,自也当以宗门为念,岂可因私情而废?”
“看来是姓虞的给了你什么许诺了……”
“江舟”讥笑道:“你这么快就把宝压到姓虞的身上,就不怕输得倾家荡产?”
“哈哈哈哈,江小贼,事到如今,你还要逞口舌之利?”
崖上的虞礼大笑道:“不过也无妨,不管我虞国如何,你也是瞧不见了。”
他神色猛地一沉:“农归藏,还不杀了他,更待何时?”
他可没有跟死人废话的习惯。
鬼藏剑叹道:“多说无益,江大人,上路吧。”
说着,手中长剑猛地爆发出一股可怕的剑气,在“江舟”体内肆虐,将其五脏六腑,尽皆搅成肉泥。
更是透体而出,令“江舟”周身都流光溢彩,十分眩目。
“江舟”在流光之中却露出一丝令农归藏、虞礼都心中微微一冷的笑容。
“你这剑界是用来保命的,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一见我就把我让了进来。”
“你是认为我傻,还是你傻?”
“江舟”用最后的力气,抬起头,笑道:
“虞礼,咱们虞都见。”
“当然……前提是你能活着回到虞都。”
虞礼等人便眼睁睁地看着“江舟”含笑而逝。
是真的在在剑气流光之中,带着诡异令人发寒的笑容,消逝不见。
连残肢碎肉都没有留下一块。
“哈哈哈哈!”
一直旁观的山君忽然发出一声宏亮的大笑声,震动整个哭葬棺。
笑声中充满嘲讽。
虞礼面目黑沉。
“江舟”那丝诡异笑容令他心悸,此时“尸骨无存”令他确定,那小贼并没有死。
上当的人,是他自己!
再听山君这么一嘲笑,怒从心头起,喝道:“四位法王!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那四个盘坐虚空的红衣僧人,立时双手合什,品诵真言。
梵唱之声顷刻响彻哭葬棺。
将四处呼啸不绝的阴风都压了下去。
金光绵延,于此之中,四个红衣僧人原本赤秃的头顶,竟分别缓缓长出了一个肉髻。
变得宝相庄严,如同佛陀菩萨一般。
山君神色中竟现出一丝惊恐。
一声虎吼,竟也跌坐盘膝,双手合什。
血盆虎口张合,竟是在念诵经文。
一个个经文化成实质,如金铸一般从其口中吐出。
于空中盘旋缭绕。
双方都在诵经念咒,一时梵音大作,此起彼伏,仿如拉锯一般。
渐渐的,四僧之间,忽然有一团佛光乍现。
佛光中,隐有一若有若无的影子。
两脚一左一右,似乎各自踩着一头异兽,却看不真切。
只能见此影顶天立地,伟岸庄严,不可直视。
“吼——!”
见了此影,山君如见大恐怖,竟发出一声哀嚎。
那佛光中之影,忽有一臂高高举起,手中握着一轮状之物。
无量佛光,于此轮中绽放。
如一轮大日升起。
山君竟毫无还手之力,整个虎趴伏在地上,似被巨岳镇压。
……
远在虞国境内。
正与元千山还有三万霸府军一条荒僻山道之上的江舟,忽然发出一声闷哼。
“怎么?”
元千山骑在马上,转过头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
见他脸色有些发白,不由耻笑道:“连这点颠簸都受不了,你意敢大言,说要送我一桩大军功?”
江舟没有解释。
若有所感,朝哭葬棺方向看去。
以他如今境界,化身被杀,只是令他心神微受震动,还伤不了他。
倒是那股气息,竟令他心悸、恐怖……
第565章 飞龙谷 (求订阅、月票)
“五顶轮王……”
哭葬棺。
某个极为隐蔽的岩缝之中,钻出了一棵小小的绿芽,微微扭动着。
竟发出细微的人声。
充满压抑不住的惊异。
也幸好谷中双方都在全神交战这中。
而那尊佛光中的伟岸存在,仅仅只是四大法王以法界佛阵召出的一尊无知无识的虚影。
并无人发觉。
绿芽晃动了几下,竟索性变化出一少女。
绿纱轻舞,娇颜明媚。
正是薛荔。
“传说中,佛有十方佛国乐土,佛陀曾于十方佛国,四天乐土中降生为人,修转轮圣法,统领四天下,待一切圆满时,在家则为转轮圣王,出家则为佛。”
“佛陀终是智慧圆满,舍弃人间一切富贵王权,才成正觉。”
“相传其寂灭正觉前留下转轮圣王法身于四天乐土,尊胜寺有五佛顶法界,能召请五顶轮王降世,想不到这几个贼秃真有这般本事……”
薛荔心中暗惊不已。
这五顶轮王,传说与佛陀的转圣王法身有几分牵扯。
虽非佛陀寂灭法身,却有佛陀之无量伟力。
佛陀为万佛之宗。
转轮圣王则是众王之王、众王之尊。
福、德、力皆贯通人天,智慧与般若相应。
一句明白话,转轮圣王与佛陀之智慧、伟力几不分高下。
与佛陀最大的区别只是佛陀出家离尘,断尘世缘。
转轮圣王则在家,带领众生修炼,明心见性,不脱离世缘,有情众生皆可在家成佛。
若是这尊五顶轮王,真有转轮圣王之伟力,哪怕只是亿万之一,她定然是调头就跑。
这样的存在,娘娘亲至,也未必也能抗得住,何况是她?
不过……
薛荔偏偏就是个不信邪的人。
她取出了一截通体爬满青绿铜锈矛头。
这矛尾端垂下两条铜链。
铜链上挂着一男一女,身赤不着衣缕的两个小小铜人。
男的双手背剪,被铜链缠缚,身体蜷曲,神色痛苦。
似在经受极苦之刑。
女的双手抱胸悬吊,面目平静。
正是从百蛮国王子毋歧金手中得来的悬生吊死诡铜矛。
薛荔脸上露出一丝得意。
“早就知道你们这几个秃驴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算有五顶轮王又怎么样?还不是得喝姑奶奶我的洗脚水?”
“就是可惜了,贼秃虽蠢,这尊五顶轮王却不好惹,恐怕山君和青木之精是要落到姓虞的手上了……”
她早就在暗中取得了四大法王之中的妙罪一丝气息。
只是心中有所盘算,才隐而不发。
如今见了那五佛顶法界与五顶轮王的威势,心生忌惮,也顾不得许多。
将这丝气息缚入铜人之中。
只待时机一到,她随时可以将此人咒杀。
没了一人,我看你们拿什么布五佛顶法界?
薛荔看着铜矛上吊着的男铜人上,渐渐浮现出一道道细如发丝的腥红如血的锈迹,露出一丝得意的明媚笑意。
又看向远处山上的虞礼,笑意微冷。
“本姑娘的东西,自己都还没玩够,你竟然敢碰?”
薛荔暗暗磨着一口晶莹的白牙。
正盘算着要怎么不声不响地弄死那虞礼。
忽见一兵丁急奔至虞礼身后,耳语一阵,便见虞礼似乎十分震怒的模样。
“飞龙谷粮仓遭袭!”
薛荔心中默道。
两下相隔虽远,但她自有手段。
对方的低语并没有瞒过她。
“是了……”
薛荔展颜一笑,眉眼如弯月。
“那小子可不是个吃闷亏的主儿,算你运气好,暂且给他留着,倒要看看那小子现在长了多大本事……”
绿纱轻旋,又变化一棵嫩芽,从岩缝之间缩了回去。
无声无息。
……
山顶上。
虞礼震怒。
也顾不得谷中的交战。
怒道:“怎么可能!”
“飞龙谷隐秘之极,又有重兵把守,谁能找到那里去!”
那兵卒道:“公子,是元千山率三万霸府军,夜袭飞龙谷……”
“不可能!”
虞礼怒骂道:“飞龙谷如此天险,又有骷髅营十万大军屯守,若无数倍兵力,绝无可能攻入!姓元的区区三万人,就算他胆大包天,又怎么可能有这本事!”
飞龙谷,是虞国屯粮重地。
那里有虞国多年来筹备的军粮、器械等物,只待时机一到,便乘时而起。
可以说,若是这个地方有失,那虞国大军就废了一半了。
他如何能不失态?
“公子……”
那人小心翼翼地道:“是……那个江舟……”
虞礼双眼一突。
他想起了“江舟”“死”前的诡异笑意,还有留下的那句话。
原来……
顿时脸色通红。
也不知是羞是怒。
枉他还自以为运筹帷幄,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解决这个仇人。
没想到反而是自己被人耍了。
别人都打到了自家后院,他却还自以为得计。
“不可能!”
虞礼满脸红中透黑:“只有他一个人,哪来的本事攻入飞龙谷!”
“那个……”
那兵丁也快哭了:“公子,不是一人,他、他……”
“砰!”
虞礼再无平日的风度翩翩,抬脚就将那人踹得在地上滚了几滚:
“到底什么!快说!”
那人也不敢有怨言,爬起来跪伏在地:“卑下也不知,只是得探子消息,说那人只是挥了挥手,便有无数兵甲涌出,飞龙谷各处要道均被其攻入,怕是其数不下三十万!”
“听说那些甲兵不惧刀兵加身,无知无觉一般,只知杀戮,骷髅营猝不及防,连军阵都来不及布置,便被冲散,让敌军攻入了谷中。”
“如今国公已经亲自调遣大军驰援,飞龙谷虽破,但有骷髅营据天险、坚堡而守,他们一时也攻不进飞龙堡,屯粮当不致有损!”
兵丁飞快地说着,还加了一句,生怕说慢了,虞礼恼羞成怒之下,当场就把他斩了。
“父亲也出城了?”
虞礼喃喃道,却不是在问他。
只是他乍闻此信,并未有半分安定。
反而有种不安的直觉。
他承认,他确实低估了那贼子。
此时正视之下,他自问在这样的情况下,绝不会率大军去强攻飞龙谷。
莫说三十万大军能不能攻下飞龙谷,如此重地,本就绝不可能孤悬一地。
在内有天险坚堡重兵,在外有数城相连,皆有重兵屯守拱卫,牵一发而动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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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大军合围,攻入谷中的敌人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即便可以攻下,也逃不了,更不可能将粮草运出。
哪怕成功把内中的粮草都毁了,又能如何?
粮草毁了,大军还在,虞国还在。
虽能令虞国过半军力瘫痪,但粮草被毁,必定令他虞国陷入有进无退的绝地。
剩下的军力疯狂猛扑之下,究竟会有什么后果,他们就一点不怕?
只要能撑过一阵,以虞国国力也能很快缓过气来。
虽免不了元气大伤,但用数十万大军为代价,不嫌太重了?
有这股力量,做什么不好?
打仗不是这么打的,打不死你也要咬下你一块肉,这完全是街头混混的路子。
那小贼这般作为,究竟图的什么?
虞礼现在把江舟当成了势均力敌的对手,以己度人。
却根本没有想过,对方真的就是一个不懂兵事的人。
街头混混打架?
江舟还真是这么个路子。
……
飞龙谷。
谷中空旷之地,尽是如蚁潮般的军兵涌动,撕杀之声震天。
“哈哈哈哈!”
元千山一刀砍翻一片,狂笑回头道:“好小子!我现在倒是有几分信你,能助我晋入将门勋贵之列!”
第566章 一个人 (求订阅、月票)
江舟跨骑腾雾之上,四周都是两方亡命厮杀的士卒,连元千杀也纵马杀入兵潮之中。
煞气冲天,血光充斥着整个飞龙谷。
唯独他自己在其中像骑马踏青一样。
因为三丈之外,纸人所化的护法甲兵,身披黑甲,层层叠叠将他护住,三丈之内,无人能近他身。
听到元千山狂笑之声,转头笑道:“想称一声勋贵,至少要封三等将军,只凭区区一个飞龙谷可远远不够,何况咱们连飞龙谷也未能攻下。”
“哈哈哈哈!”
“一个飞龙谷不够,待老子杀光这些崽子,就直接杀到虞都,把姓虞的老家伙人头摘下,老子就不信换不来一个三等将军!”
元千山狂笑声中,所过之处,人头此起彼落,无人是其一合之敌。
此人不论其他,沙场争战,实在是一员无敌猛将。
“大话等你攻下飞龙堡再说。”
江舟扫过谷中那如同一个巨大的血肉磨盘般的战场,并没有元千山这么乐观。
飞龙谷的防备力量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哪怕他有数十万甲兵,一时间也难以攻下。
主要还是这里的地形险恶,根本没有数十万甲兵发挥力量的余地。
拖延下去,虞国公的援兵赶到,很容易就能将他们一锅端了。
不过幸好,江舟的目的也并不是打下谷中的飞龙堡。
这里打得这么热闹,飞龙堡内部的防卫八成是顾不上了。
那位满仓将军,应该已经潜入其中了吧?
当初没有把那只肥老鼠宰了,还真是明智啊。
……
谷中一座坚堡依山而建,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内中还藏着种种恶毒陷阱、法阵。
天上地下,固若金汤。
若是平常,即便是修行的高人,想要潜入这里,那也是休想。
不过,如今飞龙谷被破,大军汹涌而来,猛攻飞龙堡。
堡中驻守的骷髅营都在全力抵御外敌,根本顾不上堡内的情况。
也完全不会想到,竟然有“人”能无声无息地潜入堡中。
飞龙堡背靠的一座大山脚下,地面上一块坚硬的山岩突然滚了开来,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底下顶开一样。
这里的地面,全是岩石,少有泥土。
此时一块地面却忽然塌陷了下,又突然隆起一个小小的鼓包。
“噗”的一声轻响。
从鼓包中竟然冒出了一颗肥大的鼠头。
“呸!呸呸!”
“该死的!这些丧心病狂的东西,竟然在地上也布置了法阵,还好本将军道行高深,区区法阵,能奈我何?”
一只肥硕的老鼠从地洞中钻了出来,腆着个圆滚滚的肚子,吐出几口泥土,喋喋不休地口吐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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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朝飞龙堡外的方向看了一眼,鼠眼中露出人性化的鄙视。
“这些蠢货,被姓江的那小恶棍耍得团团转而不自知……不对,粮仑在哪儿?”
“要是把事办砸了,那小恶棍不会真把满仓爷爷给烤了?嘶~不行,不能给他机会发彪!”
肥鼠转着贼眉鼠眼,四处乱瞟。
很快,它便找到了粮仓所在。
不是它有多厉害,也不是对方有多蠢。
而是粮草太多了,这飞龙堡整个都是拿来屯粮的,四处都是巨大的粮仓,一眼就看见。
“嘿嘿~”
肥鼠鼠眼放光,嗖的一声不见了踪影。
下一刻,便又从一座粮仓中钻了出来。
肥大的鼠头却是便得一片焦黑,毛都几乎秃了。
该死!哪里都有陷阱!
也就是它,换了别鼠,早就尸骨无存,别说潜入粮仓,想靠近都不可能。
肥鼠鼠眼中放出愤恨的凶光。
但当其看到眼前景象,却是眼都发直了。
山!
谷山!
粮食堆积如山!
“咕嘟!”
饶是它干这种勾当轻车熟路,见多识广,也不禁连吞了几口口水。
“外面还有数十个粮仓,这不得有数百万石粮?”
旋即鼠眼放光:“发了发了……”
肥鼠激动地摩拳擦掌,只听其忽然念念有词:“硕鼠硕鼠,请食我黍!”
“看满仓爷爷鼠口夺粮!”
鼠口一张,竟张得比它身体还要大。
口中黑洞洞,深不见底。
一股吸力凭空自生。
眼前谷山便倒灌而来,全都被它吸入口中,如泥牛入海。
顷刻之间,那高有十数丈的谷山便肉眼可见地矮了一大截。
不消一时三刻,整座谷山尽数入了它口中。
满仓身形一转,又钻入地中,出现在另一个粮仓中,如法炮制。
一个,两个,三个……
外面杀声震天,谷仓中却都是满仓大爷偷乐的声音。
直到飞龙堡中将近一半的屯粮都入了它口中,本就圆滚滚的肥肚,此时更是奇大如鼓,几乎比它自己的身体都大了两三倍。
“嗝!”
它打了一个响嗝,看着眼前的谷山,鼠眼中尽是不甘,却再也吞不下了。
“不行了不行了……”
它喘了几口粗气,看着眼前的谷山,一双鼠爪忽然伸进口中。
掏……
掏……
竟掏出两把符咒,看着眼前的谷山恶狠狠道:“满仓大爷得不到的东西,也绝不能便宜别鼠!”
它跳出粮仓,双手一扬,一把符咒全撒了出去。
“轰!轰轰!”
暗红的阴雷从天击落,整座粮仓瞬间淹没在阴雷之中,大半都瞬间化为粉末。
剩余的也燃起了烈焰,顷刻蔓延开来。
满仓没敢耽搁,下一刻,又出现在另一个粮仓前,再次掏出一把符咒扬出……
“呜哈哈哈哈!爽啊!”
“轰轰轰轰!”
飞龙堡外,正在交战的双方听到雷声连起,都是一惊。
正与虞军厮杀的元千山和江舟听到雷声,都是露出喜色。
元千山大笑:“哈哈哈哈!怎么样?老子的鼠立功了!这功劳得算在老子头上!”
江舟看着远方飞龙堡内升起浓烟,虞军军中出现明显的骚乱,知道那只肥老鼠应当是成功了。
不枉他把一直以来积攒的阴雷符都给了它。
这把火起,虞国大军即便战力不失,也要士气大损。
事实也是如此。
本来双方兵力就相差悬殊。
虞军不过是仗关地势在苦苦支撑。
此时发现军粮被烧,都没有战意。
当兵吃粮,粮都没了,还打什么打?
也亏得眼前的骷髅营不是一般军队,而是被赤发军洗过脑的,是有“信仰”的。
否则立时就要溃散。
“怎么样?还打不打?”
本是乘机强攻之时,元千山却杀了回来,在江舟边上勒马道。
“粮都烧了,还打什么打?”
江舟说道:“不过样子还是要做的,你带大军佯攻一阵,伺机退军。”
“虞国公的援军快到了,再拖延下去,我倒是无所谓,你的霸府军八成是回不去了。”
元千山钢须抖动,看着那些恐怖的黑甲兵,脸皮一阵抽搐。
这臭小子,几十万大军挥手便出,传说中龙虎道的仙人的撒豆成兵也不过如此吧?
他的兵不是人,随便造,他的霸府军每一个都是百战精兵,都是宝!
“那你呢?”他还是有些疑惑。
“我?”
江舟笑道:“我留下,会会虞国公。”
元千山瞪眼:“一个人?”
江舟点点头:“一个人。”
元千山吞了吞口水。
心中总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这臭小子,不会又要搞什么大动静吧?
他绝不会认为江舟是自寻死路。
这小子比猴儿都精。
八成是有什么坏水在等着那虞老鬼。
算了,你们神仙打架,本将军掺和不起。
走也!
第567章 万军夺帅 (求订阅、月票)
飞龙堡中。
骷髅营一众将士跪了一地。
四周都被烧得焦黑狼藉一片。
哪怕是坚硬的山石,也都在冒着烟。
中间站着一身朱紫公服的虞国公。
却是满脸平静,不见一丝喜怒。
周围跪伏的将士却个个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喘。
过了许久,虞国公才缓缓开口道:“还剩多少?”
“国、国公,仓中二百六十余万石粮草,如今只剩……只剩……”
一个将领颤抖着声音,始终不敢说出后面的数字。
虞国公倒也不催他,只是和颜悦色地朝边上道:“刘将军一身浴血,想来是用命杀敌,太累了,来呀,扶刘将军下去歇息。”
明明是温和关切的一句话,那刘将军却是整个人都瘫了下来。
虞国公身旁一个不起眼的汉子走了出来,探出手,像提溜一只小鸡一样,将他提起。
那刘将军面色惨白,却不发一言。
其他人将头伏得更低,更是不敢弄出一丝声响。
虞国公又露出一丝温和笑意,看向另一人:“陈将军,你来说吧。”
陈将军重重地磕了一个头,不敢稍有拖延:“我等虽尽力抢救,奈何那天雷迅猛,火势蔓延极速,堡中粮仓,只抢出十、十万余石……”
十万石粮草,对普通人来说,一辈子都吃不完。
但这可是虞国多年的屯粮,是为起事所准备的。
军中武卒,每日所耗本就是常人十倍有余。
十万石,数十万大军人吃马嚼,用不了多久就吃完了。
到时别说起事,还有没有饭吃都是个问题。
连饭都没得吃,你还指望人跟你造反?
拿屁股去造啊?
虞国公再是深沉,脸色也难保持平静,瞬间变得阴沉无比。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他正满腔愤怒之时,忽然他身边的那汉子耳朵微微一动,旋即冷漠的神色露出一丝惊色。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走到虞国公身边低声道:“襄王尽起大军,封锁两江口,奇袭连环坞,上千艘货船被一把火烧毁,牛家损失惨重。”
虞国公神色一变。
连环坞,是牛家的造船坞堡。
牛家纵横三江,货行南北,所依仗的就是庞大的船队。
这船队所用的船,就来自这座连环坞。
若是连环坞被破,牛家船队立时便要瘫痪一半。
虞国公不关心牛家死活。
但是如今飞龙堡屯粮被烧,大军缺粮。
牛家是他度过难关的最大依仗。
他需要仰仗牛家船队,为他从北边各州调运粮草。
牛家船队瘫了,虞国的大军也要瘫!
真是好恶毒的手段!
虞国公满眼怨毒。
姓江的分明和襄王那老狗早有勾结,处心积虑已久。
蛇打七寸,迅雷不及掩耳。
只打了两棍子,却全打在他的要害之上。
唯一让虞国公不解的是,飞龙谷的位置怎么会泄露?
对方似乎对他虞国的种种布置都了如指掌。
这怎么可能?
襄王老狗压他多年,能知晓牛家与他的联系不足为奇。
但若是飞龙谷没有遇袭,令他急切之下,从几处要紧的所在调动了大军来援,给那老狗十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干,也不可能干得成。
“这是不给本公活路啊……”
虞国公到底心性深沉,深吸了几口气,便隐去了一脸怨毒恨怒之色。
“既然如此,本公便如你所愿……”
他闭目良久,忽然睁眼道:“传我军令,各部大军齐出两江口,与那襄老狗……决一死战!”
襄老狗,是你逼我的……
既然不能求稳,那便毕其功于一役。
别人不知道,虞国公却清楚。
那襄老狗迂腐不化,守着朝廷的规矩,多年来一直未曾扩军。
虞国在他多年经营之下,兵力早就数倍于其。
如今被逼得大军倾巢而出,背水一战,虽不敢说十成十的胜算,也有九成九。
这倒要感谢姓江的小贼。
若无此事,他还不可能下得了决心。
他就不信,襄老狗挡得住虞国大军破釜一战!
“国公,那这里……”
陈将军小心翼翼地问了一问。
“哼,留下一部人马,将剩余粮草运回虞都,其余人等,撤出飞龙谷!”
虞国公说完,便翻身上马,离了飞龙堡。
粮草都被烧了,这一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还要这空堡作甚?
不得不说,虞国公虽阴沉隐忍,但临机决断,也果毅得很。
……
飞龙谷谷口。
这里两面皆是笔直的悬崖。
中间一条宽不过三丈的峡道。
可谓是天险恶地。
江舟若不是早得那奇怪的女子“梦”中所见,一清二楚。
提早做了种种布置,又有着纸人甲兵这一手奇兵。
仅仅是这一道谷峡天险,就足以令他一切谋算落空。
虞国公骑在马上,在千军簇拥之下,站在这谷峡之前,也仍然不敢相信。
即便飞龙谷暴露,但这样的天险,怎么说破就破?
对方是怎么做到的?简直如儿戏一般。
如今多想也无用,他只想着赶快赶回去,尽举国之力,兵出两江口,虞国才有活路。
只要能撑过这一阵,以阳州的兵力,最多也只能守住江都西南诸地,与他划江而踞。
待复儿归来,就算朝廷起大军来援,他也不惧了。
“驾!”
虞国公在大军护拥之下,踏进了谷峡之中。
行至过半,虞国公看着两边越来越高耸陡峭,甚至微微向前倾斜,充满压迫性的崖壁,便如同无数伏兵突起一般,心中忽然隐隐起了不安。
不由下令道:“加快速度!”
大军于谷峡中奔驰,被狭长的峡道拉得同样狭长,弯弯曲曲,绵延数十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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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小心!”
一直紧随他的那个布衣汉子,突然勒马,整个人向前一扑,挡在了虞国公头前斜上方。
极远之处的崖壁之上,突然爆起一点暗金色的光芒。
不过是刹那之间,便如破碎了虚空,千丈之外,念未动,金芒已至。
那汉子也十分了得,这一扑之下,也是念动间便到了虞国公前方。
暴喝一声,整个人爆发出夺目的血光,如同一轮血日般,悬在大军头顶。
冲天而起的气血,如狼烟般凝而不散,将漫天的云层破开一个巨大的窟窿,旋转不休。
只是下一刻,这轮夺目的血日便被一线暗金瞬间穿透。
那是一颗暗金色的弹丸,在刹那之间,扯出了千丈的残影。
将这位上三品的强大武圣给瞬间洞穿。
余势不减,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虞国公的头颅轰然一声暴裂。
红白四射。
周围的大军茫然地看着马上那具无头之尸,根本还没反应过来。
“噗!”
那布衣汉子被一丸透身而过,一口血雨从口中喷出,整个人的气血急速消退,从空中落了下来。
回头一见那无头尸,顿时目眦欲裂。
“啊——!”
如同绝地之中的兽吼,眼中迸射出三尺血芒,盯着千丈外那个飞腾而起的人影,暴喝一声。
“给我死啊啊——!”
第568章 真仙 (求订阅、月票)
别看这汉子一身布衣,相貌平平,看上去就像个不起眼的庄稼汉。
名为吕吉,也是普通寻常。
但他却是堂堂武圣之尊。
还不是初入三品那种,而是一尊二品武圣。
是虞国公身边最心腹之人。
在自己贴身守护之下的主子,竟然在自己眼皮底子下被爆了头。
连自己也是人都没照面,就受了重伤。
吕吉焉能不怒?
他此时恨不得将那贼子碎尸万断。
哪怕拼着一死!
二品武圣,岂是等闲?
虎死威犹在。
何况他还没死。
就算重伤之下,武圣之威也是惊天动地。
江舟靠着破魔弹月弩,一击得中,便即远扬。
已经深得古之刺客的要道。
但这一切在那个暴怒的武圣面前,根本没有意义。
一股铺天盖地的压迫如山岳从天降,恐怖的血气令他宛如怀抱烘炉。
还有更可怕的。
飞龙谷外,四个红衣和尚恰巧赶到。
见到迎面而来的江舟明显一怔。
但下一刻瞬间各踞一方,口诵真言,顶生肉髻。
顿时佛光如大日,日轮中现出一尊恐怖的身影。
江舟虽是初见,但这尊身影一现,他便知道是之前在哭葬棺感受到的那个恐怖的存在。
四大法王是得了虞礼的死命令,让他们一见到江舟的面就尽全力下杀手,不要给他留一丝余地。
故而四人才一见人就放大招。
确实是尽了全力,一丝折扣不打。
一轮金日,一轮血日,一前一后,包夹而来。
江舟知道,这两者,任何一个他都抗不起。
尤其是那四个秃驴召唤出的东西。
他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么恐怖的玩意儿。
他似乎透过佛光中那虚幻的轮廓,看到了隔着无尽虚空之地,有一尊宛若星辰般的伟岸存在。
正缓缓转动着无数颗头颅,朝他这边“看来”。
那是一尊无法描绘的存在。
有三颗头颅各朝一面,再往上还有无数颗头颅,一层一层如宝塔般堆叠而上,一层比一层小。
根本看不到顶端。
但哪怕是看到的最小的一颗头,给他的感觉似乎也比一颗星辰都要可怕。
这尊存在太过耀眼夺目。
以至于他只是看了一眼,就双目刺痛,甚至直入灵魂。
根本看不清其形态面貌,江舟就瞬间封闭了眼识。
面对这样的存在,他二话不说,鬼神图录瞬间于身前展开。
“嘶??~!”
一声高亢兴奋的马嘶,竟如龙吟虎啸般震响这方天地。
一前一后,一金一红两轮夺目的“大日”,在这声马嘶声中,竟轰然倒飞而出。
金光砰碎,散出漫天荧辉。
四大法王齐齐口吐鲜血,顶上肉髻无火自燃。
同时发出惨叫之声,从空中坠落。
而那吕吉重重砸入谷峡山道上的虞军之中,爆起一阵恐怖的罡气,烟尘激扬数十丈高。
不知道多少虞军士卒遭了连累,连尸骨都无存。
本就受了重伤,又受了这样一击,吕吉竟然还未死。
他从地上爬起,竟然头也不回,提起残留血气,化为血虹遁空而逃。
而在马嘶之处,烟尘散落,露出一尊身影。
赤面蚕眉凤目,绿袍金铠青巾。
丹凤眼,面赤如丹。
身九尺,川渟岳峙。
三缕美髯飘舞,座下马赤如龙。
正是关二爷!
关二爷此时高踞马上,却未将那四坠一逃的“无名小卒”放在眼中,根本看都未看。
双眼眯成两条缝,紧紧地盯着天边。
似乎那里将有什么东西降临一般。
能让关二爷都如此如临大敌,何况其他?
某个介于天地之间,又悬于乾坤之外的玄奇之地。
这里不见天日,却有无边光明,遍照八方。
处处瑰丽奇幻,仙幻奇景,异兽神禽。
有“仙人”抵白云而卧,拘天风作椅,蹈虚空而舞。
或是谈玄,或是论道,或是参禅,或是讲佛。
也有彼此相戏,或举论剑切磋。
十足一派仙家气象,佛国乐土。
这里正是天下仙门举行盛会之地。
此处,本为上古便存的弥轮洞天。
就在这时,洞天中一众“仙真大德”皆是心神一震,从欢宴盛会之中惊醒。
“怎么回事!”
“何方神圣!竟有如此威势?”
“这气息……难、难不成是天、天……临尘?!”
惊呼出声的,都是各教各宗的教尊宗主,天下有数的仙真大德。
这些存在本已立于红尘之巅,少有能令其动容之事物。
但此时却一个个面露惊异,甚至隐隐有着几分惧意。
“若真是天上真仙……”
“还有一人,竟敢直面真仙,其势竟不稍弱……”
令他们惊骇的,还有另一股强大之极的气息,实乃平生仅见。
“这是无比精纯的血气之力,连我等在弥轮洞天中竟也能惊动,如此强大的血气,难不成是燕不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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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不少人都如此猜测。
因为此人数百年前便干过一次此类事,敢再次直面真仙也不足为奇。
有人强压对真仙的忌惮,正色道:“若确是真仙临凡,天下大势或有异变,我等共商未决,万不可令局势脱出掌控,致令前功尽弃。”
“但弥轮洞天开合不易,我等却是不便出行,诸位门中还有哪位道友,尚在外间,不妨速速传信,令其前去探查明白,务必谨记四字……”
“顺天而行!”
“正该如此!”
诸多教尊宗主,三言两语,便做下决断。
当下便有不少人纷纷用师门秘法,联络尚在外间的同门。
……
飞龙谷峡道中。
此时天地间似乎陷入了一片死寂。
天上的云,无处不在的风,似乎都凝固静止。
峡道中虞国数十万大军也尽陷呆滞之中。
眼中尽是一种茫然的恐惧。
因为天上,有一尊伟岸的存在,似乎自世界的尽头,显出一丝若隐若现的轮廓。
一只饱满丰润的手,自天边垂了下来。
仅仅是这只手,就没有人能描述。
只知道,这只手很大,很大……
饱满丰润的巨手自然下垂,五指指地。
手掌朝着那尊同样无比可怕的存在,缓缓移来。
掌心有一轮印,缓缓转动。
“滚出此界!”
关二爷高踞赤兔背上,凤目突然一睁。
手中青龙偃月刀倒拖而起。
陷入死寂的世界,突然间便如有一巨人抡起巨斧,避开了被禁锢的天地。
倒灌的风声呼啸如雷。
天地似乎被这一刀劈裂。
青天白日,斗转星移,赫然变成了黑夜。
一轮玉盘似的明月高挂。
却在下一刻,就变成了月牙。
似乎被这一刀在瞬间劈去了一半。
只余下一道牙儿。
那只垂天巨手猛地颤动了一下,掌中佛轮停滞。
一时间风云齐动,这只巨手却缓缓缩了回去。
那显露出一丝轮廓的伟岸身影,也如同在世界的边缘缓缓消隐……
第569章 除魔卫道 (求订阅、月票)
“当啷!”
“当啷啷!”
那巨大的轮廓虚影在天边消逝,峡道中数十万虞军大半身子一软,连手中刀兵都执不住,纷纷落地。
一个个面色苍白,目有余悸。
若非大军兵煞汇聚,抵消了几分刚才那身影和那偃月一刀的余威,恐怕他们之中有近半都要变成傻子。
这就是真仙之威。
武圣之威!
关二爷目光从天边收回,朝大军扫了一眼。
顿时令虞卒个个身躯一颤。
幸好,这位神仙只是一扫而过。
又落到那坠落的四法王之处。
凤眼微合,却没有动手。
反拖刀而立,手抚长须,口中沉声道:“她非是此界之人,你无须顾虑。”
微微一顿,竟又再次说出了许多话。
“别嫌疑,明是非,定犹豫,善善,恶恶,王命为重,私不废公,存亡继绝。”
“此乃春秋之义,偃月之道。”
“小子无君无道,是非可明,善恶可辨,忠义却难两全,青龙可出,偃月无望,春秋刀,与汝不合,可弃之。”
“春秋之义,汝却仍当谨记。”
“只须道义存心,纵然搅得乾坤反覆,你也无须畏惧。”
话音一落,连人带马,都消失无踪。
江舟身影重现,却是身子一软,站都没站稳,半跪下来。
“草!”
一种比上次更难受的感觉让他忍不住骂了出来。
虽然这次关二哥出现的时间很短暂,但其中消耗和对他造成的不适,都是成倍增长。
简直是对身心的极度摧残。
不仅是因为他自己实力的提升,导致关二哥降临的力量更加强大。
更是因为那尊恐怖的存在。
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忍着不适,扫了一眼仍然陷入呆滞的虞国大军,还有那几个贼秃,江舟手脚并用,爬了起来。
刺杀虞国公那老货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他早就摸好逃跑的各种路线。
那个武圣倒还罢了,也在他的意料中。
那几个和尚的手段却出乎他的意料。
这次要没关二哥,他就凉凉了。
虽然几个贼秃现在被二哥搞得半死,江舟却仍有种心惊肉跳之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几个和尚。
所以也没敢去补个刀。
关二哥留下的那几句话,意思似乎是让他放开胆子去干,不用怕那尊恐怖的存在。
虽然挺激气,可江舟也不会认为关二哥的意思是让他胡来。
反正杀了这几个贼秃也没好处,算了,暂时放他一马。
这绝对不是因为怂……
江舟离去之后不久,几道虹光经天而至,在谷峡高处落下十数个人影。
其中竟有虞礼,他是被一个月白长衫的秀丽女子带着驾御遁光而来。
此时女子放下他来,虞礼看着下方的景象,面色怔怔。
直到虞军将士反应过来,纷纷哭喊:“二公子!国公他……被贼子偷袭暗害了!”
不用他们说,虞礼已经看到那具身穿朱紫公服的无头尸,飞身而下。
“江……舟!”
虞礼看着已经没了头,死无全尸的虞国公,依旧一眼认出了是自己父亲。
眼中血丝遍布,几乎要暴裂开来。
那十几个人影也从崖上落下。
带着他遁空而来的女子上前一步,看了一眼无头尸,秀丽冷艳的面庞露出不满:“好狠毒的小子。”
一个身穿黄衣僧袍,头戴僧帽,祼出左肩的老僧走上前来,叹了一口气:“阿弥陀佛,如此手段,确实过于狠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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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朝虞礼道:“虞礼,我本不想过多插手你们这些闲事,不过这小子下手如此不留余地,我所不喜,你求我之事,我答应了。”
虞礼闻言,整理心绪,朝女子道:“多谢丁师姐!”
“唉,我等与虞施主同去吧。”
那黄衣老僧摇头叹道:“虞国公身死,那位江施主必定不会就此罢休,两国交战,必将生灵涂炭,老衲与诸位道友皆不可坐视。”
一个玄衣羽士走出来道:“哼,说这么多做甚?此子心狠手毒,擅起刀兵,置天下于倒悬,实在是个小魔头,你们要如何我不管,我玉衡观定要除了这小魔头,否则这天下还不被他闹得大乱?”
“我净明道掌教不久前从弥轮洞天传来谕旨,令我等平息此番阳州兵灾,以护百姓生民免于刀兵之祸,此事,自也义不容辞。”
“我金山教亦是如此。”
“铁冠派亦愿同行!”
“还有我少阳宗!”
“……”
其余诸人,也纷纷表态。
一个个似乎全都是因目睹虞国公惨死,而义愤填膺,誓要除魔卫道。
那女子却是不屑地撇了撇嘴。
这些人打的什么目的她岂能不知?
包括这五台山传法长老无秽老僧,怕也一样是因弥轮会尚悬而未决,才被门中叫来维护局势罢了。
偏偏要找恁多冠冕堂皇的理由,真是不知所谓。
她摘星楼一脉,向来不理会这种闲事。
不过虞礼也是摘星楼弟子,他的父亲被人残杀,她既眼见,却也不能坐视。
尽管心中鄙视,也没有显露出来。
别看这些人一个个都喊打喊杀,但若让他们单独去找那“小魔头”,恐怕没有人敢。
虞国公有数十万大军拥护,身边还有武圣贴身保护,都这般容易就被杀了。
刚刚那般恐怖的动静,恐怕是那小子背后师门来人。
竟敢直面天上真仙。
他们虽未赶到,却自有秘法能观见之前那短暂的交锋。
不谈胜败,能令真仙退去,已经令人惊惧。
如此众口一词,未免没有聚众壮胆的意思。
要不是那位无双武圣突然就此离去,这些人未必敢现身。
在众人想来,与真仙正面相抗,哪怕不死,那位无双武圣短时间内应该也是再无出手之力了。
不是他们大意自负。
而是真仙之威,早已深入人心。
那位无双武圣虽只一刀,却已经足以名夸天下。
比之前传说中一刀断万军,一刀斩至圣,都要更令人惊惧。
虞礼眼看“众仙”群情激忿,心中暗感快意。
江贼!
这次看你还往哪里逃!
当下面现悲戚惶恐:“诸位前辈,那江贼暗施毒计,烧了我家数百万石粮草,致令我军大乱,另一边又勾结襄王,在两江口大肆屠杀我虞国水军和牛家商队,”
“如今,他应是赶去了两江口,此小贼有一邪法,挥手能招数十万大军,”
“我父已被害,此贼与襄王勾连一处,我虞国怕是无力再与之抵抗,只能任其宰杀了。”
说着,还抹下了两滴清泪。
那玄衣羽士道:“哼!区区数十万大军,何足挂齿?你只管带路,我等自有手段,劝他罢兵,他若敢不从,哼哼!”
“唉,好吧,既然如此,晚辈多谢诸位前辈仗义相助了!”
第570章 上门 (求订阅、月票)
阳江、怀水两江交汇之地,即为两江口。
两江交汇,呈一个扭曲的x形。
东西两面的凹口处,都各立着一座水寨。
双方的船只在宽阔几乎见不到边际的江面上各自排开,两相对峙。
秋风激荡,旗幡烈烈。
平日里波涛汹涌的江面,此时却波澜不兴。
似乎都被这江面上对峙的数以万计的船只镇压了一般。
西面的水寨中。
“父王,牛家连环坞已经攻下,虞老鬼的退路……不对,这老鬼现在真的变鬼了,真没想到,那小子真的做到了,还做得出乎意料!”
“虞国的退路已经断了,眼下就剩下虞国水师大寨,”
“咱们若是再将其攻下,两江口就掌控在咱们手里,如此出路也要断绝,虞军进退不得,只能被咱们活活困死!”
广陵王看着报信兵卒退出,朝襄王兴奋地道。
襄王面上却不见多少喜色,见儿子兴奋的模样,摇了摇头,手捋长须道:“怕是没这么简单。”
广陵王愣:“父王此言何意?”
襄王沉声道:“太容易了。”
“啊?”
广陵王不解其意。
如今的这副局势,确实是得来十分容易。
但那不是因为江舟出其不意么?
任谁都想不到,他竟能提前获知虞国藏纳粮草之地。
而且,竟然用纸剪出了几十万大军来。
更是孤身一人,一举伏杀了虞国公。
这一切看似容易,可换了别人来做,那是比登天还难。
只能说这个江舟,太邪门了。
不过……
广陵王讶道:“这不是好事吗?”
襄王沉声道:“好坏未定,真正要命的,还没出来啊……”
“禀殿下!”
就在此时,外间有一参将闯入,单膝跪于帐下:“殿下,外间来了几位仙家,说是……说是……”
广陵王急道:“是什么?快说!”
那参将低头道:“说是要襄王殿下出去谈话。”
“狂妄!”
广陵王怒道:“什么仙家?竟敢这般无礼!”
虽说仙门自古地位超然,但这数千年来,在大稷的压制之下,早不复前古气象。
别说在襄王这位堂堂亲王根前,就算是一郡主官,那也是可以直言喝斥那些世人眼中所谓的“仙人”的。
除非是仙门巨头,教尊宗主,否则连见襄王一面的资格都没有,还敢这般大喇喇地要他父王出去谈话?
襄王挥手止住要出去发彪的广陵王,朝参将问道:“他们可有自报门庭?”
参将道:“回殿下,有!来者颇多,为首的几个,自称是五台山毗婆沙宫传法长老无秽大师,摘星楼须女仙子,净明道万寿宫太智真人,”
“还有少阳宗、铁冠派、金山教等十数位。”
广陵王听着他口中所说的名字,眼睛越撑越大。
听到最后,忍不住吞了几口口水,回头看向襄王,口舌干涩道:“父王……”
这些名字,普通人或许没什么概念。
但他却知道这些人已经是仙门之中顶尖的一撮人。
仙门之中,六圣地高高在上。
再往下,就是这些人所代表的正道大宗。
在整个天下,都能稳居前十之列。
尤其是五台山、净明道、少阳宗等,是能与雪照山玉剑城、青墟玄微宗、碧苍仙境七绝宫等分庭抗礼的存在。
三两个的,他们不会在意,可如今十多个连袂而来。
来势汹汹,人没见到就这么大架子,恐怕来意不善。
何况其中还有一个位列六圣地之一的摘星楼。
摘星楼虽然少履红尘,不与世争。
比稷下学宫都要淡泊。
但能位列六圣地之一,已经足见其能。
“须女”二字他也隐有耳闻,那是摘星楼十一宿之一。
摘星十一宿少有名头传于俗世,须女算是一个例外。
但有一个传闻,七绝宫宫主与摘星楼主似有什么过节,以至于其处处与摘星楼主针锋相对。
七绝宫座下有十华真君,便是七绝宫主为针对摘星楼的十一宿所出。
甚至听说连名号、本事都是相近的。
七绝宫十华真君中,曾被江舟捆了的丹华真君,在其中不过是位列下等,倒数两三位。
而摘星十一宿却比十华真君早了不知多少年就已存世,虽说数千年中,肯定有更迭换代,可传承如此久远,任谁都不会认为会被七绝宫的“山寨”给后来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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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找来,会是什么事……”
广陵王有些惊疑不定。
襄王神色沉凝,却不见什么紧张之色。
摆了摆手道:“什么事,让本王去会会便知。”
广陵王一怔,旋即不忿道:“父王,他们虽然来头大,可以您的身份,就这么让人呼来喝去,未免太过了吧,给他们脸了?”
襄王从座上站起,边走边笑道:“区区脸面,有什么打紧?”
“他们要脸,本王给他们无妨。”
随着即将步出营帐,脸上笑意却慢慢淡了下来:“不过要了脸,若还想要其他,那就怨不得本王了。”
广陵王一怔,然后差点就想大喊“老头儿666!”
他可是好久没见过自家老头儿霸气侧漏了。
装怂装多了,许多人都已经真的把襄王当成了老王八。
……
襄王站在跨江而建的水寨门楼之上。
抬头看着那群踩虚踏云的“仙人”。
一看到被裹在其中探头探脑的白衣公子虞礼,他心下便已明了。
面上却不动声色,抱拳笑道:“诸位仙家大驾光临,可是有何赐教于本王啊?”
看他和和气气的模样,倒像是个普通富家翁,讲究和气生财,生怕得罪了人。
玄衣羽士袍袖一摆,便排众而出。
他便是净明道万寿宫的太智真人。
净明道虽为道教,但其宗旨极正,素以“忠孝”为大道之本,所谓“忠孝立本,敬天崇道,济生度死,方寸净明”,便是其教诣。
与儒门颇有异曲同工之处。
也是仙门中少有的支持大稷的宗门。
此人会出现在此,倒令襄王有些讶异。
太智真人脚下元炁喷薄,如驾云而行,落到了与襄王持平之处。
揖了一揖,算是见了礼,便道:“襄王殿下,我等结伴来此,乃是为天下苍生计,劝殿下……罢兵退军!”
广陵王甚至水寨中一众将士都是面露蕴怒,怒目而视。
襄王只是抚须一笑:“哦?”
“罢兵倒是不难……不过,太智真人与诸位高士仙家哪此兴师动众,结伴来此,怕是不仅止于此吧?”
“可是还有他事?不如一并说出来,本王力所能及,必不推辞。”
“江舟可是在你这里?把他交出来,我立时就走!”
说话的却不是太智真人。
本来以他表现得最为愤怒,说江舟是“小魔头”的是他,要拿他问擅起刀兵之罪的也是他。
那是因为他虽修道,脾性却最为火爆。
如今见襄王这么“好说话”,他反倒犹豫了。
倒是摘星楼那位须女,居高临下,冷冷地盯着襄王道。
第571章 止息兵戈 (求订阅、月票)
“这位便是……摘星楼须女仙子?”
襄王讶异道:“仙子此言何意?可是江世侄有何得罪之处?”
“本王得江世侄称一声世伯,也算是其半个长辈,若真是如此,本王定会好生斥责,让他出来,给仙子赔罪。”
襄王这话说得温和,却是软中带硬。
也令人稍稍惊奇。
那江舟竟与这襄王有如此交情。
那须女却没有理会这么多。
只冷然道:“我与他素无瓜葛,往日无冤,近日也无仇。”
“只不过他杀了我师弟亲父,份属同门,你说我该不该管?”
襄王笑着点点头:“原来如此,为同门出头,报杀父血仇,倒是一桩佳话,该管,当管。”
“既然当管,还不所人交出来?”
须女猛地一摆手,长长的云袖荡起,一股压迫的气息如山岳一般,骤然从天上压下。
令得水寨中襄王大军都生出一丝窒息之感。
满面无风起浪,激得密密麻麻的船只轻微地晃荡起来。
“不能交。”
却见襄王缓缓摇头,脸上的和气笑意依旧,却多了几分冷意。
“你为同门复仇,理所应当,江般为本王子侄,本王护他,也是理所应当。”
在他身后,广陵王虽听得提气,却是暗自捏了一把汗。
“哼,冥顽不灵。”
须女也不见动气,只双手微动,似要开始动手。
“仙子且慢!”
太智真人反而急急说道:“襄王既已答应罢战退兵,当是识大体之人,本是一人之事耳,实在是不宜大兴刀兵,还请仙子让贫道劝上几句。”
须女不发一言,只是云袖拂动,负手侧过身去。
太智这才轻舒一口气,朝襄王道:“襄王殿下,那小魔头擅兴刀兵,伏杀虞国公,且手段残毒。”
“贫道还听说,自其入江都,便惹是生非,无故残杀虞国公之子,甚至搅乱阴阳,戕害阴司城隍,如此之人,襄王殿下何必回护?”
“放你娘的狗屁!”
襄王还没反应,广陵王先恼了。
他与江舟打闹惯了,还时常憋着些小坏算计江舟。
但说到底,还是真将江舟当成他朋友的。
他广陵郡王的朋友,自己打闹可以,你个老牛鼻子算什么东西?
叉起腰就想耍出他广陵郡王的纨绔威风,襄王却摆了摆手,令他满口芬芳生生憋了回去。
襄王笑意吟吟道:“太智真人,你该是初到阳州吧?”
太智真人一愣:“贫道得同门相召,今日始赶赴此处。”
“那就不奇怪了。”
襄王点点头道:“万寿宫素以忠孝为本,连当今陛下都时有赞誉,说是天下至纯君子者,不在儒门,而在净明。”
“陛下曾当着百官的面,亲题‘忠、孝、廉、谨、宽、裕、容、忍’八字,说净明道者,皆俱此八字美德,净明道也当以此八字,永传于世,且以此八字,为百官作勉,令百官效仿净明诸君子。”
太智真人微微一怔,旋即露出动容之色。
整肃衣冠,朝北边长身三拜,激动地高唱道:“谢陛下隆恩!”
“陛下赐净明道此‘垂世八宝’,万寿宫感铭五内,当以此八宝为准则,为我大稷尽忠尽孝!”
半空中,如毗婆沙宫无秽、金山教、少阳宗等人,都是听得暗暗皱眉。
这仗还没开打,自家这边的一个头牌打手,就为对方歌功颂德,三拜尽忠,一口一个“我大稷”了。
这叫什么事儿?
早就知道净明道是这个德性,怎还有人将他们诓来?
这不是自找麻烦?
就连广陵王也忍不住在襄王耳侧低声嘀咕道:“父王,这老头儿是不是这儿……”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手指绕了绕。
襄王不着痕迹地狠狠瞪了他一眼,朝太智继续道:
“以净明道之忠孝,若知此番讨伐虞国,乃是当今陛下亲下金旨,又岂会出现在此地?”
“哦?”
刚刚朝北叩拜完的太智真人又是一怔:“讨伐虞国,竟是陛下金旨?”
他不由回头朝无秽等人看了一眼。
除须女神色淡漠,对所有事都不感兴趣,也不在意一般。
还有无秽老僧古井无波,其余如铁冠派等人,被他扫过,却是目光微微闪躲。
太智虽迂直火爆,却不是蠢。
哪还不知道其中有蹊跷?
“阿弥陀佛……”
无秽老僧见太智脸上阵青阵红,心知不好。
他若再不出面,怕是事还没办成,太智便要对他们倒戈相向。
“太智道友,此间之事,多有曲折,道友初来,我等未及细说,并非有意相欺。”
他说着,朝边上一头戴铁冠、身着布衣之男子看了一眼:“当今人皇确有金旨下,只是人皇金旨,乃令那位江施主彻查一俗世邪派恶行。”
“铁冠道友曾见那邪派掳掠幼童,多方追查,其中巨细,他当最为清楚,道友不如听其一言?”
太智道人按捺心中怒气,转而盯向那铁冠布衣之人。
铁冠男子沉说道:“确有此事,那邪派名为骷髅会,其行确实丧尽天良,故而人皇才有金旨下,但那姓江的小魔头却因与虞国公有私仇,竟仗着金旨在手,倒行逆施,强将骷髅会之罪栽于虞国公,虞二公子便在此处,真人若不信,问他便是。”
虞礼露出头来,恨道:“不错,江小贼无故杀我亲弟,惧我父问罪寻仇,竟然假金旨之名,对我虞国兴无端之师,袭杀我父,如今我父死无全尸,虞礼与此贼不共戴天!”
“这……”
太智真人听得几人所言,又有些摇摆起来。
广陵王对襄王狂施眼色。
意思是:父王,快,继续施展你的三寸不烂之舌,把这瓜老头儿给忽悠到咱这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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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王没好气地剐了他一眼,正待说话。
忽闻一人从身后发出声音:“几位前辈高人还真是生了一副好口舌,世间黑白,皆在上下两齿间混淆,人间世非,尽在三寸之舌上颠倒,果真是好道行。”
“江舟!你怎么出来了?”
广陵王对他狂使眼色:赶紧回去!
江舟其实早到了。
不过他一到襄王水寨,便朝襄王要了个地方,说是要闭关疗伤去。
襄王听到他刚刚伏杀了虞国公,惊喜之下,也不疑有他。
毕竟伏杀虞国公,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江舟没有理会广陵王耍宝。
走到门楼前,抬头笑道:“姓虞的,你说我栽脏?我什么时候说过,虞国公与骷髅会有关了?”
虞礼神色微变。
江舟笑道:“听说过捡钱的,没听说过捡骂的,你这还不是捡,是直接来抢骂啊。”
他神色微冷:“还是说,你姓虞的一家,本来就做贼心虚?”
“哼,巧言诡辩!”
虞礼冷哼一声,故作不屑争吵之状。
“阿弥陀佛。”
无秽老僧这时出声道:“这位就是江施主?”
江舟笑道:“是我。”
无秽老僧叹道:“果真是仙姿玉质,施主如此风姿,何必自甘沉沦,自堕魔道?”
“且不说江施主与虞施主间孰是孰非,毕竟是二位私怨,老衲也不好多言。”
“只是施主此番擅兴刀兵,对阳州百姓,天下苍生,都是祸非福,何不听老衲一言,就此止息兵戈?”
“天下苍生?”
江舟失声一笑。
“好了。”
一直负手静立的须女忽然盯着江舟出声道:
“我不管你们什么是非黑白,正道魔道,我只问你一句,虞国公可是你杀的?”
江舟笑意未改,点头道:“是我杀的。”
须女也点点头:“你认就好。”
第572章 入圣之机 (求订阅、月票)
“换个地方吧。”
须女居高临下,淡淡地说道。
令人颤栗的目光自其眼皮底子下透出。
凭这一句话,江舟就知道这女人虽然表现得目无余子,其实并未曾小看他,将他当成了可以和自己争锋的对手。
这里是水军大寨,下方有军卒无数。
以他们的修为,哪怕是交手的余波,也足以杀伤许多人命。
实际上确实如此。
须女虽行事随心所欲,无正无邪,却也不是随意戮伤人命的狂魔。
“好。”
江舟笑道:“久闻摘星楼之名,乃是六圣地中最神秘之地,今日有幸得见,岂能辜负?”
广陵王急道:“江舟,你疯了!”
听闻摘星楼弟子人数并不多。
但其中个个都是高手。
十一宿更是个个都是踏入上三品的存在。
这个婆娘至少也是三品入圣之人。
如无秽老僧等人也是意外之中,带着几分不以为然。
此人在传闻中虽然算得上是年轻一辈少有的英才,但离着入圣还远着呢。
如今亲眼一看,虽却有过人之处,但也证实了传言。
未入圣者,绝对体会不到圣凡之别。
何况须女可不是一般的入圣之人。
这时襄王却道:“不必了,二位若要打,就在这里打吧,也正好让本王开开眼界。”
“本王这水师大寨虽都是些朽木烂铁,麾下士卒也都是肉体凡胎,但好在人还不少,不敢与诸位仙家争锋,自保之力却还是有的。”
说罢,他抬起手,似乎做了某种手势,挥动了几下。
绵延数十里江面的水寨中,无数船只走舸灵动地穿梭游弋。
一股令人心悸的兵煞骤然蔓延开来。
随之而起的,是一片片蒙蒙的水雾,顷刻间笼罩了整个水罩。
空中的一行人此时再看水寨,便有一种雾里观花,看之不透的感觉。
不仅是看不清,他们竟然还从中感受到了丝丝威胁。
有一种若有若无的直觉,若是贸然闯入其中,就会被这座水寨所吞噬。
众人不由心中微微一凛。
这襄王平日里不声不响,除了良善外,声名不显,竟然有这等治军的本领?
兵家名将也未必能做到这般。
须女却不管这许多。
她见水寨中水雾腾起,便知此是兵家大阵。
别说交手余波,纵然是她也要全力出手,方能破阵。
也不惧杀伤无辜。
当下不再言语,右手挥出,云袖一展。
“袖里观星。”
站在水寨门楼上的江舟,只觉那只云袖如一只轻纱绣袋一般,在他眼前蓦然张开。
且越来越大,顷刻间便铺天盖地。
那袋中是一片昏昏暗暗,只有点点星光点缀。
更令人顿生天地之大,人力有穷的缈小之感。
江舟只是看到那袖口,便感觉自己眼前一黑,就置身这昏暗星空之下。
而在其他人眼里,却看到的是须女不过云袖一展,江舟瞬间便被生生吸扯入其袖中。
无秽老僧面现叹息之色,摇了摇头。
少阳宗、铁冠派等人露出笑意。
仿佛是不出意料的自得,又或是对江舟不自量力的嘲笑。
虞礼目中露出快意、阴狠交织的色彩。
恨不得立时便向须女讨来那江贼,狠狠地折磨至死。
“走吧。”
须女就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她目的已达。
对下方的水寨看也没再看一眼,云袖卷起虞礼,便要将他带走。
“须女道友且慢……”
无秽连忙出声,想要叫住她。
须女却是毫不理会。
她根本不想掺和进这些人的事。
只是遁光才起,突然一道玉虹自虚空钻出,卷向须女。
那量片片玉牍连成长卷,如一根根玉栅一般,在空中卷成囚牢。
须女不得不停下身形。
“四玄玉鉴?”
她将目光投向一方。
一双赤足自虚空踏出。
一袭白纱轻舞,如天人凌空。
“放下他。”
曲轻罗神色淡漠,语声冷冽。
须女眉头轻蹙,透出一丝疑惑:“九天圣女?”
一个身穿金色无袖对襟,露出健硕匀称的胸腹与肩臂,如雕塑一般完美的男子忍不住站出来道:“曲仙子,早就听闻你与此人厮混,还道是谣传,你堂堂九天玄母教圣女,难道也要自甘堕落?”
“此番五教二十八宗共商于弥轮洞天,令师也是三仙五尊之一,你要背师忤逆不成?”
曲轻罗却是根本看也没看他,甚至目光都没有半丝波动,只是淡漠地盯着须女。
此人是少阳宗此辈第一人,虽未入圣,但不过区区百岁之龄,已达四品,堪称天之骄子,比之曲轻罗这等圣地天骄也不遑多让何曾过这等轻视?
尤其是九天圣女的轻视,更令他羞怒不已。
只是无论是曲轻罗,还是须女,都未曾将他放在眼里。
须女虽已入三品,但她也未曾小觑这位名声在外的九天圣女。
圣凡之隔,不可逾越,那是对一般的人而言。
对九天玄母教这种同为万载传承,深不见底的圣地来说,却也未必。
尤其是她手中持着四玄玉鉴。
就在两女对峙间,在须女袖中星空之下,江舟也醒悟自己是在不知不觉间着了对方的道了。
果然不愧是入圣之人。
江舟虽然心惊,却并没有急切之色。
反而很悠哉地盘膝坐了下来,低头观望那稀稀疏疏的点点星辰。
一时间,竟颇有些井中观天之感。
而他就是那只井中蛙。
不过这种感觉并没能动摇他。
要破这袖中观星神通,不是易事,却也并非不可。
江舟这般悠闲,只是对方这一招正中他下怀。
本来自关老爷走后,他确实有些不适,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调息一番。
只是就在这当口,那具化身法海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法海要入圣了。
说是法海,到底还是他的化身。
与他是二而一的存在。
化身入圣,便是他入圣。
不过其间区别还是存在的。
即将入圣的,是他神意所化的“法海”。
入圣之时,必然要反哺本体。
梦幻泡影又以本体为基,如今他是一体四身。
届时不仅是“法海”,本体、化身李白,连同最后一具幻梦身,都要超凡入圣。
不过,却是要以元神入圣,而非他本体目前道行最高的佛门金身舍利之道入圣。
这也正是江舟所求。
他本就是修炼的元神之法,借“法海”入圣之机,他的天一元神大法,没准可以凝炼出一尊帝神来。
在水寨之中,他就是趁机入定,将心神都放在了化身“法海”上,以参悟入圣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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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入圣,不是什么对天地的感悟,纯粹只是自身的蜕变。
是对自身之“道”的梳理、坚实,将虚无缥缈的“道”,从虚无之中取出,由虚化实,融入自身。
道化元神,破丹而出。
此所谓入圣。
第573章 还差一点 (求订阅、月票)
他与“法海”的“道”不一样。
所以本来如此被化身反哺,强行入圣,并不是什么好事。
但事实却是,他有天一元神大法。
每日参悟元神大法,虽看似除了神魂与元炁的积累外,一无寸进。
但江舟到底是有所得的。
元神大法以精化气,气化为神,神化为婴儿,婴儿化为真人,真人化为赤子。
赤子为真一,一乃帝君,能统一身。
帝在身,三万六千神无不在。
九尊帝身,统御三万六千神。
实际便是摄万道为己用。
这是天一元神大法奥秘之一。
因此,以何“道”入圣,对他来说不重要。
元神大法重在积累。
积修元气,摄伏万道。
有“法海”入圣,江舟不担心能否道化元神。
倒是需要担心有没有足够道行化为千年元气,以供凝聚帝神之用。
就差一点点了……
江舟悟“道”之时,外间曲轻罗已经和须女打了起来。
这两个女人打起来,动静可着实够惊人。
从半空打到天上。
一人出手间都是天地风雷,山泽水火,森罗万象。
另一人挥袖间便是月落星沉,星灭光离。
数千里高空之上,众人都能感受到那如山岳、如刀割、如磨盘般的气劲、神意。
所幸两江口上,早已因两军对峙,而将周围里民给驱散。
襄王水寨上,蒙蒙水雾早已经翻滚起来。
那是大军在运转军阵,抵御冲击。
十数个仙门高修,虽不惧余波,也都神色沉凝。
他们本以为曲轻罗道行与须女相差甚远,即便至宝在手,也难以与之抵抗。
如今却是一副势均力敌的模样。
风云激荡间,百千里的云层都被荡得一干二净。
彻底将二人身形显露出来
却是见得须女抬手间有无穷道韵涌出,如同玉手捧起星辰。
确确实实是有三颗星辰显现。
虽非实体,是其道韵所化。
但其中气象威势,却真如星辰运转。
无匹的巨力便连下方无边无际的江水,都被牵引,掀起涛天巨浪。
三星运转间,星力如丝如缕,瞬间将曲轻罗绞缠。
纵然有四玄玉鉴护身,但她终究道行差距太大,霎那间万象俱消。
只这一刹那,便被须女捉住了时机。
玉手轻挥,三星齐殒。
曲轻罗顿时被与星同坠。
轰然一声巨响。
两江口上炸起恐怖的巨浪。
曲轻罗坠入江中,须女不依不饶,几乎是同一时间追了下去。
江水遮挡,大多数人无法看清。
却只见无数巨浪一波波炸起。
显然是两女在水中又激斗了起来。
也不知斗了多久,嗖嗖两道人影,又从水中窜了出来。
却见两个本如天人神女一般的丽影,此时都是披头散发,面带血污。
两人完全摈弃了术法神通,拳脚相加,拳拳到肉。
像两个普通的凡俗武林高手一般扭打在一块儿,全无仙姿。
凶猛狂暴之极的对战,将一众观战之人都骇住了。
水寨门楼上,广陵王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这……这是泼妇打架吧……”
襄王回头瞪了他一眼,顿时闭嘴。
“轰!”
说话间,曲轻罗已被须女一拳轰在脸上,再次坠落江水。
她也几乎在同一时间,赤足倒挂,挑中了须女下颔,令其远远斜飞而出,重重砸在江岸一座崖壁上。
坚硬的崖壁如豆腐一般,陷也一个巨大的凹坑。
待须女从坑中飞出,曲轻罗也已从水中射出。
两人却是悬在空中,远远相峙,没有再出手。
须女淡定地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四玄玉鉴,果然名不虚传。”
她只说四玄玉鉴,未言曲轻罗。
显然能让她看入眼中的不是曲轻罗,只是四玄玉鉴。
曲轻罗一言未发,片片玉牍环绕周身。
“阿弥陀佛……”
无秽老僧叹了一声。
虽然两人打得很凶,看似势均力敌,不分胜负。
但以他的眼力,岂能看不出来,曲轻罗已经吃了暗亏。
而且这个亏吃得很重。
毕竟还是圣凡之别,即便四玄玉鉴在手,也难以抹平差距。
“怎么样?还要打么?”
须女冷然道:“你该知道,看在九天玄母教的份上,我已经对你手下留情。”
曲轻罗却只是淡淡道:“将他留下。”
“冥顽不灵。”
须女目泛冷色,身上星光闪过,适才打斗在身上留下的污秽、血渍,竟都消失,整个人再次变得清灵如仙。
云袖轻挥,就待动手,突然脸色微变。
众人只听一声“嘶拉”的丝帛撕裂之声响起。
便见须女浑身冒火,倒飞而出,再次砸到了山壁上。
原地却出现了早就被须女神通收了的江舟。
无秽老僧等人却是神色骤变。
有人忍不住惊叫出声:“怎么转眼间他的修为竟暴涨至此!?”
“他那是……元灵之光?”
“他要入圣!”
“不可能!”
十数人大半都算得上仙门巨擎。
此时却都大惊失色,满脸不可置信。
“好胆!”
却听须女一声轻喝,一颗天星当空坠落,带着呼啸之声朝江舟砸来。
虽非真正的天星,其威势却以令人变色。
江舟却是不闪不避,身形一摇,现出三头六臂。
腰身微沉,六臂一展,重重迎向坠落天星。
“轰!”
恐怖的气浪向四周倒卷。
只见江舟一半衣物皆暴裂,露出精赤上身。
每一根线条都如匠人精心雕铸,完美无缺,隐泛淡金琉璃之色。
无秽老僧神色再变,喃喃道:“无垢金身……”
“详星拜斗。”
须女天星被他徒手拦下,未曾动容,从山壁凹坑之上脱出,便做了个朝天祭拜的动作。
只见天上如斗转星移,青天换星夜,漫天繁星点点。
江舟只觉脑中突然数万根钢针猛刺,剧痛无比,神魂欲裂。
连三头六臂都维持不住,瞬间恢复原形,从空中坠落。
坠入江水之前,却落入一个温软怀抱中。
却是曲轻罗将他接住。
须女身影一闪,出现在上空。
清丽的面庞第一次现出一丝惊异之色。
似乎江舟没有立时死在自己这一式详星拜斗之下,令她十分惊讶。
不过只是一闪而逝,便再次运转神通。
四玄玉鉴舞空,将江舟与曲轻罗二人都罩入其中。
“不必,我自己来。”
江舟却从她怀中站起,将她推至一旁。
冰魄寒光剑已经飞出。
寒光迫人,众人只见眼前一花,数以千计万计的剑分布空中。
密密麻麻,铺天盖地。
江舟身形一动,漫天剑光也随之舞动。
将他裹在其中,如狂风袭卷,剑光如蝗。
饶是须女也忍不住神色剧变。
“星罗棋布。”
星光如梭,纵横交织,瞬间在其周身织出一座光牢。
既锁住了她,也禁绝了身外一切。
剑光如群星坠落,剑气四溢,竟令无秽老僧等人也无法站立原地,纷纷暴退。
江舟于无数剑光之中,三头六臂再现。
六臂狂舞,变幻万端。
一臂如刀,刀光如死,刀光唯一。
一臂如剑,剑化万千,于霎那间似乎演尽了世间剑招,妙到毫巅,技近于道。
四臂使指,剑气纵横,交织成阵,洞金裂石。
尽数都轰落须女那星光牢笼之中。
无论是刀势、剑气、指劲,在众人眼里都是世间最完美无缺的招式,找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缺陷。
绽放出璀璨夺目的灵光。
此刻这些凡俗武技在他们眼里已经变了,似乎这不是凡尘所有。
技近于道,甚至于……要蜕化成“道”!
“他……他难道要以技入道?”
众人惊骇。
以技入道,并非没有人做过。
这并非什么了不得的事,反而在众人眼里,那是下乘之道。
以其天姿,不到甲子便能入圣,实不应如此暴殄天物!
这才是众人惊骇的原由。
无秽老僧摇头叹道:“可惜了……”
江舟招式虽精妙无伦,攻势极猛,却始终难以动摇须女的星光牢笼半分。
江舟却依旧未曾停止,凶猛无比地用尽手段,轰击须女。
令众人看得皱眉不已。
渐渐的,他们却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因为他们发现此人身上的气息未曾因狂猛的攻击而稍弱,反而在向上攀升。
其血气仿佛无止无尽一般,甚至还在急速暴涨。
“这是……什么道理?”
未及细想,便见漫天剑影刀光骤然消失。
一道无比璀璨、美得令人惊心动魄的剑光仿佛自九天之上坠落,降临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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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有人能在这一剑的风采之下不心襟动摇。
只是这一个晃神间,剑光便已褪去。
只见江舟手持冰魄剑,自上而下,长剑直指须女头顶。
她的星光牢笼早已经破裂,化作点点星辉。
冰魄剑的剑尖,却是被须女一根纤纤玉指抵住,寸进不得。
须女嘴角微微一扯:“打完了?”
这明显显露出了两者间天堑般的差距。
江舟反而咧嘴一笑,莫名道:“还差一点。”
须女眉头微皱,旋即屈指轻弹。
江舟顿时如遭重击,轰然倒飞。
“嗡!”“嗡!”“嗡!”
未等他落地,无数星辰浮现,随着须女玉指轻转,纷纷坠落。
一颗一颗,不断在江舟身上砸落。
数十颗星辰落下,江舟身上的淡淡金光被砸得越来越黯淡,七窍都有鲜血溅射。
曲轻罗再也忍不住,四玄玉鉴射出,卷住江舟。
“阿弥陀佛,请须女道友暂且罢手。”
那无秽老僧竟也忍不住一步跨出,横在须女之前。
第574章 哑口无言 (求订阅、月票)
须女眉头微蹙,竟还真的罢手了。
不是他忌惮无秽老僧与毗婆沙宫。
论身份,无秽老僧还未必及得上那个九玄母教的圣女。
只不过她连战两人,看似轻松,实际如何,只有她自己知道。
这两个人都是怪物。
四品的修为竟能与她交手就罢了,还能令她受了暗伤。
其手段神通虽强,但到底道行差距太大,还无法令她忌惮。
令她暗暗受创的,是四玄玉鉴和那姓江的手里那把剑。
尤其是那把剑。
刚才漫天如蝗剑气,每一剑都是她竭尽全力方能接下。
最后一剑更是令她生出难以招架之感。
虽然以极其轻松的姿态接下,但那把剑中的冰寒剑气,早就侵入了体内。
如此神剑,必定是与四玄玉鉴一般的天府奇珍。
若说这世间有什么东西是能令越过圣凡天堑的,那就是天府奇珍。
她本就有力衰之势,再加入剑气侵蚀,一样需要时间应付,缓过气来。
无秽老僧的拦阻,却是正好给了她一个台阶。
否则两件天府奇珍联手,她未必能全胜。
待她负手侧立,无秽老僧合什道:“多谢道友。”
又转过身来,低喧了一声佛号,叹道:“阿弥陀佛……”
“江施主,事到如今,施主应该知道人力有时穷,天命不可逆,不如就此罢手?”
“施主佛性深厚,慧根深重,若愿放下尘缘,随老衲回五台山静修,必能得成正果。”
“为天下苍生计,只要施主答应,与襄王罢兵退去,且今后不再擅兴刀兵,随老衲回五台山,老衲可以作主,化解你与虞公子的仇恨,且愿以五台山法统相相授,也绝不会有人伤施主半分。”
“无秽大师!”
另一边,少阳宗、铁冠派等人神色微急。
无秽老僧摇头道:“诸位道友,我等此来,乃为止息干戈,令阳州百姓得脱刀兵之灾,而非杀伤人命。”
“这……”
众人显然不愿,但无秽老僧德高望重,他还真有这面子和能力,可以作得了主。
这老和尚,显然是看中了此子资质,想带回毗婆沙宫,传授五台衣钵法统。
不得不说,这小子的资质确实令人眼红。
区区二三十岁,即便打娘胎就开始修,才修了多少年?
竟然就有了一丝入圣气象。
简直是震古烁今!
古之圣贤,不过如此。
甚至有可能是天命气运加身,否则绝无可能。
这样的人,若他愿意,天下任何名教大宗,都是求之不得,当成宝贝一般,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
但也正因如此,他们来时只为阻止虞国被灭,此时却变了。
这个江舟,今日绝不能生离此地。
因为如此人物,以他们的宗门,是绝计争不过那些圣地名教的。
法统之争,便是彼消我涨。
任谁都不愿意看到一个有可能是古之圣贤一流,甚至是天命气运加身之人,拜入别的门派。
只好朝须女看去。
一行人中,入圣者便有过半。
其中以无秽老僧、太智真人与须女道行修为最为精深。
太智这迂腐之人似有被襄王几句话就说得调转矛头的意思。
如今也只有须女能不给无秽老僧面子了。
只是须女此时却是负手闭目而立,也不知道是不屑一顾,还是在做什么。
谁也没想到她会是在调息疗伤。
“呵呵……”
看着他们一人一句,似乎自己已经成了刀板上的鱼肉般,生死不由己。
江舟不由发出一声笑。
拍了拍曲轻罗手臂,将她推开,站直身来,抹去嘴角溢出的一丝血渍。
这一笑,鲜血染着白齿,极为醒目。
“可惜了,还是差一点。”
曲轻罗听到他低声说了一句,便抬头道:
“老和尚,你倒是慈悲为怀,天下苍生时刻铭刻在心,真是好大的心胸。”
无秽无僧合什低喧佛号:“阿弥陀佛,不敢当放主赞誉,出家人,持我佛慈悲度世之心,乃是本份。”
江舟笑道:“这么说来,为了天下苍生,老和尚什么都愿意放下了?”
无秽老僧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最终还是没能违心:“这……老衲惭愧,修行千余载,心中却尚有执念,欲度苦海,往见我佛,只是老衲自知资质有限,故而今生怕是无缘得见我佛。”
他郑重道:“但江施主你,却是不一样,你慧根远胜老衲,当有此机缘。”
江舟笑意更浓:“这么说来,老和尚是为了天下苍生,除了这千余载的道行外,是什么都愿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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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弥陀佛。”
无秽老僧道:“舍此一身,种种外物,皆为虚妄,放下无妨。”
江舟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道:“江某心中有些疑惑,不知能否请老和尚解惑?”
无秽一愣:“江施主请说。”
江舟道:“不知五台山有僧人几何?”
无秽不知其意,却还是答道:“三五千,总是有的。”
江舟又问:“五台山下,可有百姓生民?”
无秽到底不是普通人。
只是两句话便隐隐觉察江舟用意,眉头又是一皱。
但这样的问题,却也没有理由不答。
只好道:“自然是有的。”
江舟紧紧追问:“有民几何?”
无秽眉头皱得更深:“大小乡县,当有三五十万。”
江舟语速稍快:“这三五十万百姓,可都能吃饱,穿暖?可有饿死、冻死之人?”
无秽面现苦色,却只能摇头道:“民有贫富,焉能个个吃饱穿暖?我五台山也是时常赈济……”
江舟直接打断他道:“但江某听说,五台山有大小佛殿逾百,每座佛殿均有大小佛陀罗汉金身塑像数百,这加起来……五台山怕不是能称得上一声‘万佛之国’?”
“阿弥陀佛……不敢,不敢。”
若是平时,无秽或是会有得意之色,此时他却是满面苦涩,连道不敢。
江舟却没有理会,继续道:“除了这些大小金身,还有良田何止万亩?金银珠玉,绫罗绣帛,香火八宝,岂止亿万?其余财物几何江某就不问了,毕竟贵教的家底也不可能让我一个外人知晓。”
“呵。”
他发出一声莫名刺耳的笑声:“万佛之国,衣食无忧,无虑无怖,不愧是极乐佛土。”
笑意微冷:“若有一日,舍你五台山金身,取你财帛,能换来你五台山下数十万生民百世无忧,敢问大师,愿否?”
无秽老僧哑口无言。
他此时只想离开这里。
这个年轻人不讲道德。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用这一点来攻击他五台山。
因为从来没有人这么做过,甚至有过这样的念头。
五台山家业,是五台一脉数千载代代积累下来的,又不是偷来抢来。
天下仙门,甚至世俗门第,家中财富再多,那也是自家本事,是天经地义,并没什么羞愧的,反而是荣耀。
但让这年轻人这么一说出来,怎么感觉他五台山有些坏呢?
第575章 一人足矣 (求订阅、月票)
“这、这……”
无秽也是世人共尊的大德高僧,谈起禅、讲起佛来,足以舌灿莲花。
但此时明明知道对方是诡辩,话中藏着极为恶毒的指控,却又不知从何驳起,只得讷讷不知所言。
事实上,他虽认定江舟是在诡辩,但不知如何,心中竟隐隐有些动摇。
原来这些以往习以为常,天经地义之事,被旁人一条条一桩桩的缕清、说出来,却是那么的刺耳。
难不成……
不,不!
不可能的。
五台山是佛门三大源流之一,黄教祖庭,传承极广,其中确实难免有不肖之辈。
但他毗婆沙宫却是一直禀承我佛慈悲之心,对五台山下的乡民也都是多有照顾,每年种种赈济救助从未少过。
绝对不会是如对方所说。
“哈哈哈!说得好!”
“秃驴就知道满口慈悲,嘴里念着阿弥陀佛,讲着清规戒律,吃的却是人血人肉。”
“慈悲为怀,渡济众生?我呸!”
忽闻一声轻狂的笑声,一道剑光经天而来,落在水寨止空。
剑光散去,现出现个锦衣大汉,扛着一张素锦大椅,上面大喇喇坐着的,正是林疏疏。
“大梵无量……”
又是一声佛号,金光闪烁,一人自虚空踏出。
却是许久未见的大梵神秀和尚。
风采依旧,俊逸绝俗。
低眉垂目道:“林施主此言未免过激,我佛门虽有不肖,但慈悲向善,度厄济生之心却绝不会假,只是嗔痴贪毒,如影随形,非成正觉,难以摒弃,正因我等非佛,不得正觉,方才以戒律自守,以慈悲为怀,于滚滚红尘之中修行。”
他抬起眸子,朝江舟看来,眸中颇有惊异、欣喜之意:“江居士,别来无恙。”
惊的是才不过一年未见,江舟却如脱胎换骨一般,竟几欲踏入圣境。
喜的自然是故友相见。
江舟也有些欢喜道:“别来无恙,神秀大师,许久不见,看来是道行大进,可喜可贺。”
神秀和尚气息晦涩,难以辨闻,却给人一种浩如山海之感。
显然其道行竟是比江舟都要高。
初见神秀和尚时,其道行本就比他高得没边,看起来似乎也合情合理,并不奇怪。
但江舟自家人知自家事,他的境遇是不可复制的。
入圣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恐怕这神舟和尚消失了一段时间,也是有了不得了的际遇。
林疏疏却不屑道:“哼,不过是借了外力罢了,有甚值得称道。”
江舟看他别扭的模样,显然是酸了。
不由笑道:“你怎会来此?”
“听说你惹了大祸,看你这凄惨模样,看来传闻不虚,我若不来,你不是要死在这里?”
林疏疏上下打量他一眼,撇了撇嘴,又道:“素霓生让本公子给你传话,他代师赴会,身在弥轮洞天,不便出来。”
转而又不屑道:“不过照本公子看,他就是没胆子,你可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想弄死你?”
江舟笑道:“有执尘剑主在,江某还怕什么?”
林疏疏往后一仰,傲然道:“还算你有几分见识。”
“你拖延时间也拖得够久了吧?”
这时须女忽然道。
江舟转过头:“我若不拖延时间,阁下又如何能调理伤势?”
众人闻言一惊,都朝她看去。
须女神色未变,也不以为意。
周身却已经星光闪烁。
“大梵无量。”
神秀一步踏出,横身在前。
周身绽放金光,有明黄琉璃火逐渐升腾。
“须女前辈,江居士与虞国之战,乃公事私怨,我等仙门虽在人间行走,却只为在红尘之中磨砺道心,度厄济困,实不该插手俗事之中。”
须女目光微转:“神秀,你想阻我?”
神秀和尚低眉和声道:“小僧六根未净,七情难去,江居士乃小僧故友,实难坐视,望前辈海涵。”
“神秀!”
一声喝斥,那少阳宗的对褂胆胸男子骈指怒道:“五教二十八宗共商,你大梵寺可是主持之一,你要背师叛宗不成?”
神秀只是低头不言。
“嘿!”
林疏疏冷笑一声,四个锦衣大汉踏空而出。
“少阳宗阳乘庆?听说你很狂啊,本公子倒想见识见识,这天下间有谁敢在本公子面前称一个狂字。”
“你!”
阳乘庆一时气结。
心中却是暗暗吃惊。
其他人也是一样,又惊又奇。
这个江舟,什么时候竟与这些名教天骄结下了如此交情?
一个曲轻罗还不够,如今连大梵神秀和这位执尘剑主也赶来相助。
还有方才提及的纯阳宫素霓生,似乎也交情匪浅。
这些人物,可都不仅仅是自身惊才绝艳那么简单,还是其宗门脸面招牌一样的人物,某种程度上,完全能代表其身后宗门。
此人有何德何能?
众人思绪之间,又有数人同时走出。
那铁冠文士道:“几位都是名教天骄,若执迷不悟,自甘堕落,便休怪我等以大欺小,以众凌寡了。”
林疏疏冷笑道:“要打便打,你林叔叔我会怕不成?”
不过下一刻,他又回过头来,环指几个人,朝江舟道:“江小子,这九个不过是臭鱼烂虾,本公子都帮你料理了,”
“那七个可都是上三品的存在,本公子可兜不住,你自己想办法吧。”
“大梵无量。”
神秀和尚睁眼道:“江居士,小僧竭尽全力,可勉力阻挡须女前辈与铁冠前辈,至于其他几位前辈……”
他扫过曲轻罗,和水寨中的襄王,目现迟疑。
曲轻罗与林疏疏一样,都不过四品。
凭借至宝,可勉强对付一位三品。
尚有四圣,怕是只能指望襄王大军,或是其手下不知是否存在的高手了。
只是别人倒还好说,剩下的那个无秽老僧,可不是一般圣境。
那是一只脚踏进了一品至圣之境的。
铁冠文士、阳乘庆等人面现冷笑。
只当几人不自量力。
曲轻罗素纱轻舞,面色冷淡,赤足便要踏出。
显然是想直接开打了。
江舟却伸手将其拦住,笑道:“几位盛情,江某铭感,只不过……”
他扫过无秽等人,冷笑道:“若是一品至圣,江某还惧他三分,但就凭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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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未说尽,其中轻蔑之意溢然于表,令得众人大怒。
“唳——!”
“哈哈哈哈!”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忽听一声清唳,一声长笑,巨大的黑影遮住了众人头顶。
抬头一看,只见一双垂天之翼,覆压千丈,翱翔长天。
一白衣人从巨翼之上一跃而下,衣袂飘飘,如谪仙降世。
“谪仙李白!”
又忽觉一股凶厉血腥的气息,蔓延开来,蚀骨侵魂,令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库。
一长相平平无奇、面目冷淡的青衣人,怀抱弯刀,自水寨中一步步踏水而出。
“魔刀丁鹏!”
众人虽面现惊异,却不过是一现即逝。
阳乘庆便大笑道:“哈哈!”
“你便是仗着这些人,就敢大言不惭?”
“我劝你还是将那位无双武圣请出来吧。”
李仙人与魔刀的名头不小,但倒底不过中三品之人。
平日他若独自遇上,还稍有忌惮。
今日却是诸多仙门前辈齐至,区区几个小辈,又翻得起什么浪来?
“何必多此一举?一人足矣。”
却是又听闻一个声音响起。
“世尊地藏,金刚般若,南无三满多。”
其声如金铁,未见其人,心魂已如遭敲击。
金光遍洒,照得两江口江水金波荡荡。
一人凭空显现,端坐虚空。
眉目如画,面如斧凿,僧衣如雪,庄严慈和,不怒自威。
“法海!”
一见此人,纵然是无秽老僧与须女,也不由神色微变。
此僧在天命之劫中,以一人之力平息劫炁,分水伏波,种种异象,早就传遍仙门。
“他竟也要入圣?!”
众人见他周身异象,便知他入圣在即。
仙门之中,虽早有共识,此人入圣,不过是早晚之事。
但亲眼所见,还是心中震骇。
此僧非同一般,好几位教尊都曾亲口认定,他若入圣,必是一步登天,绝非一般圣境。
只是……
他怎会来此?
难不成和这江舟又是故友?!
第576章 道果 (六千字大章)(求订阅、月票)
铁冠文士忍不住站出来道:“法海大师,听闻大师在夕照峰建塔清修,受江都百姓供奉香火,是方外逍遥之人,何苦来趟这浑水?”
其他人略显紧张地等着他的回应。
此僧风采的确恍如罗汉天人,远胜闻名。
不仅是铁冠文士,其他人也都不愿与这等道行名望俱重,前程无可限量之人为敌。
“法海”睁眼,嘴角轻扯,庄严宝相,显露出一种唯我独尊的狂意:“同门有难,岂能坐视?”
同门?!
众人心中一惊。
对法海身份来历,早就有许多猜测。
也不是没有人猜到他是出自方寸山,毕竟种种迹象,并非无处可循。
但此时经他亲口说出,还是令人有些不敢置信。
他们宗门为了寻得一个足以承续衣钵法统的人,都要踏遍千山万水,历经数十年上百年,也未必能寻得一个。
这个方寸山,到底什么来头?
这等千古难得一见的天骄俊杰,却接二连三地冒出来。
可不可怕先不说,这运气委实令人眼红!
“法海大师,你虽入圣在即,但想要令我等退却,恐怕是不大可能吧?”
铁冠文士扫了一眼神“李白”、“丁鹏”与神秀等人,笑头摇了摇头:“即便是加上他们,也不过是徒劳罢了。”
“凡圣这别,法海大师你就当也能感受一二了。”
“呵呵呵……”
法海摇头一笑:“不必,法海一人足矣。”
“狂妄!”
阳乘庆按捺不住,竟直接出手。
而且一出手便是杀着。
阳乘庆怒喝间,便有一丝碧粼粼幽光如针一般,自其口中射出。
瞬间便破空而至,直插“法海”眉心。
于刹那之中,化为一片绿火熊熊。
“少阳神火!”
有人惊呼一声。
少阳者,阴中之阳。
这几个字就足以道尽少阳宗之法。
别看阳乘庆看似魁伟,满是阳刚正大之气。
但那只是表象。
修少阳法者,都有这般完美表象。
实则少阳宗之人,出手都是阴损诡辣之极。
其法宗诣,本为于阴中觅一点真阳。
由此演化阴阳两仪,乃正宗大道。
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被他们搞得阴气森森,诡异阴狠。
倒是把一个“阴”字发扬光大了,却全不见一丝“阳”气。
仙门诸人心中明了,这阳小子看似是因法海狂妄,受不得激,怒而出手。
实则八成是想先下手为强,以他脾性,甚至可能是心中生嫉,才借着怒火掩饰,阴损暗算。
这少阳神火非同一般,一但沾染,便如影随形,钻心入魂,至死尚且不休。
若是一般人,哪怕同为四品,沾了少阳神火,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
只是且不说“法海”是不是他这么轻易便能暗算,这里除了与其同行之人,也不是没有人了解他的德性。
一丝剑光,如雪照冰山,自“法海”眉心寸许前,晕开一圈圈通透晶莹的光轮。
将所有碧火都挡了开去。
林疏疏坐在素锦大椅上冷笑一声:“本公子说过,臭鱼烂虾,都由本公子收拾了,烂屁股的阴损东西,你当本公子的话是放屁?”
话音方落,冰雪剑轮骤然扩张蔓延,竟于瞬间将阳乘庆连同几个未入圣境之人都卷入其中。
果真是九个,一个不少,一个不多。
剩下的几个上三品之人,却是半点未沾。
由此可见,这家伙狂归狂,心里却拎得比谁都清,怂得比谁都理直气壮。
江舟暗自翻了个白眼。
看着那九个中三品之人被袭来的剑光一惊,施即个个大怒。
各展手段,尽数朝林疏疏轰去。
林疏疏冷笑一声,驾驭剑光,坐在素锦大椅上,连人带椅,一起冲上了高天。
九人盛怒之下,哪里肯放过?
一个个全都追了上去。
不得不说,这些人确实无愧名教大宗之名。
没有一个是简单的角色。
其手段神通,尽皆不凡,令江舟看得侧目不已。
正常状态下,他最多也只能对付三两个。
林疏疏虽然不凡,但江舟绝不信他能应付得了。
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他心急了。”
身旁的曲轻罗道:“他想利用这些人压迫自身,蜕凡入圣。”
江舟这才恍然。
这倒是很符合他的个性。
听说他以前是和曲轻罗、素霓生、神秀、李伯阳这些人齐名的。
如今神秀踏入圣境。
曲轻罗心有执念,这些时日估计一直在动摇。
不过她的进境依然极为迅速,几乎不比他慢上多少。
等她堪破执念,定下心来之时,恐怕便是入圣之时。
素霓生他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了,不过想来进境也不会慢。
至于李伯阳,他虽然不熟悉,但仅有的几面来看,江舟却觉得此人才是这几个人中最高深莫测之人,自不必说。
而连自己这个曾经在他面前不过是与蝼蚁差不多的人,居然也有入圣在即。
而且“李白”、“丁鹏”、“法海”这些人,也都是如此。
这么多“同辈”之人,居然都走在了他前面。
以林疏疏的傲气,显然是不能接受的。
一念及此,江舟再是担心,倒也不好再插手了。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生死无怨。
“三星在户。”
正当此时,须女也耗尽了所有耐性,挥动云袖,三颗大星凌空旋转。
“大梵无量!”
佛号声中,神秀和尚头顶一颗金光堂皇的舍利高悬,身后身出一尊百丈金刚。
探出燃烧着熊熊烈焰的巨掌,自天按下,要将三颗大星握入手中。
须女轻哼一声,双手挥动,三星旋转,连同她人一起,消失在原地。
百丈金刚抓了个空,神秀抬头望向高天,一步跨出,百丈金刚也同时跨出一步。
以冲天之势,瞬间冲入高空不见。
两人一瞬间显露的气息,都让所有人为之一凛。
曲轻罗也眉头轻蹙。
原来须女在与她相争时,果真收敛了许多。
而在其他人看来,那神秀和尚区区一个后辈,竟也有如此手段,几不下于须女,简直是骇人听闻。
水寨上空,还余下六个上三品。
众人都知道今日之事难了,唯有作过一场,分出高下。
除无秽老僧外,见须女动手,其余五个都同时各展手段。
其中两人攻向法海,三人朝下方水寨攻去。
他们的目标是江舟。
但却都如同心有默契一样,知道要动江舟,除法海这个变数外,就是襄王。
江舟、“李白”、“丁鹏”三人,并未放在他们眼中。
“世尊地藏,金刚般若。”
“袈裟!”
只见“法海”袈裟一展,从身后倒卷而起。
刹那间便铺天盖地,覆压百里江水之上。
身上得自洞庭老龙的万载法力瞬间汹涌而出,鼓荡不休,如同下方江水般,掀起滔天巨浪,将五位上三品都纳入其中。
老龙万载法力岂是等闲?
这一瞬间,五位入圣者皆是脸色剧变。
都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个念头:法力无边,海裂山崩!
果真再贴切不过!
五人被裹入袈裟之中,竟如身陷苦海滔滔,清净灵圣之躯,瞬间沾染了无穷恶浊。
一身法力道行,十分倒有九分被陷了进去,只有一分用来苦苦支撑那海裂山崩的无边法力。
令他们更为惊恐的,是“法海”的法力无止无尽一般,甚至在无时无刻都在不断地暴涨。
“啊!”
“三元会辰,两丁运马,火虎金枪!”
那铁冠文士暴喝一声,浑身法力透体而出。
道炁纠缠,周身瞬间有暴射出三缕清光,中有火马、火虎隐现。
似有万马奔腾,滚滚风云翻腾,助涨火势。
火虎咆哮,竟如实质般,化为金枪,劲贯袈裟。
在袈裟中刺出长长的尖锥,几欲穿透而出。
但这袈裟乃是“法海”平定劫运,得无数功德,以无边慈悲,于冥冥之中所化。
慈悲功德,有形无形,万法不沾,诸邪不侵。
又岂是轻易可破?
虽未破袈裟,但铁冠文士也得了一刻喘息之机,满面狰狞喊道:
“各位道友!莫再留手!此子非同寻常,竟已能将洞庭老龙万载法力运使自如,再耽搁下去,待其借我等之力,功行圆满,踏入圣境,便再也不能压制了!”
不必他叫喊,几人也已经使出了压箱底的手段。
袈裟虽未破,但令“法海”眉头微皱。
手一翻,便从背后摸出一柄白玉拂尘。
“拂尘!”
“去!”
三千银丝飘荡,如玉龙般钻入如狂涛涌动的袈裟之中。
五人顿时压力大增。
下方。
江舟一心数分,却已经不在战斗之中。
只有“法海”分出一丝心神,驾驭两件功德之器与五人纠缠。
本体与三具化身都静心凝神,等待“法海”入圣的一丝玄机。
其时,“法海”道行已经圆满。
无论是法力、功德,俱已增无可增。
但离入圣,仍是差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之物。
此“物”尽在眼前,触手可及,却又远在天边一般,难以捉摸。
便于此时。
袈裟之上,忽然有一个巨大的卍字咒当空罩下。
金光无边,梵音阵阵。
“法海”微微抬头。
本以为是被他乱了佛心的无秽出手了,却见四个红衣和尚分踞四方。
“五顶佛界!”
那一直未有动作的无秽惊呼一声
竟然是赤衣军的四大法王。
这四个贼秃在关老爷刀下留得半条命,竟然还敢寻来?
五顶佛界压下,内中一尊伟岸虚影若隐若现。
五顶轮王高举转轮,那无边的压迫令得所有人都陷入窒息之感。
竟有一举镇压所有之概。
“啊!”
就经这时,忽闻一声惨叫。
五顶佛界四角,四大法王其中一个,刚刚长出肉髻的头颅,突然无声无息地自颈上滚落。
卍字法咒顿时消散,梵音消逝。
那尊伟岸存在也于消隐的金光中渐渐散去。
“妙罪!”
其余三个法王此时也顾不得旁的了,将妙罪残躯头颅收回,便如惊弓之鸟,飞遁而逃。
“这!”
不仅是无秽,所有人都是一惊,有些莫名其妙。
“呵,任你手段通天,还不是要喝本姑娘的洗脚水?”
一个隐蔽之处,薛荔收起悬生咒死矛,得意地娇笑一声。
扫了一眼远处江舟和边上的曲轻罗,撇了撇嘴:“狐媚子,一股子骚味儿,早晚把这张脸划了,看你怎么勾引男人,哼。”
话音未落,一株碧绿小草便自岩缝之中缩回,顷刻不见。
“……”
江舟张了张嘴。
刚才那丝一闪而逝的晦涩气息,他似曾相识。
不过此时他也顾不上了。
便是让那四大法王这莫名其妙的一打岔,“法海”竟然找到了那一丝玄机。
“转轮圣王……”
“佛陀……”
是了。
佛陀曾入四天乐土,修转轮圣法,为四天下之王,唯我独尊。
本已进无可进,却仍能抛弃转轮圣王之位,出家而成正觉,终成佛陀。
那是因为佛陀一直很纯粹。
祂始终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除此外一切种种,皆为虚妄。
这就是“道”。
他要的是什么?
或者说“法海”的道又是什么?
江舟不知道。
他修行本就日短。
能有今日成就,他自己不能说没有努力,但在其中最多就占了微不足道的一点吧。
这样修来的道行,谈什么“道”?
没有“道”,自然没有“果”。
道化元神,当然也无从谈起。
难怪关二爷离去时,会留下那么一句话。
说他“无君无道”。
春秋大义,王事在前。
心中无君,他自然没办法将春秋十八刀完全掌握,斩出最后也是最强一刀。
心中无道,他修行也自此而止。
不过,关二爷当时只是让他弃春秋,可没有说他道绝。
他没有道,可别人有。
天一元神大法,本就是摄伏万道。
既然有现成的,他又何必再苦苦寻找?
心念一动,“法海”便露出会心微笑。
“世尊地藏,金刚般若。”
本不过是一句应景的口号,如今看来,却真要循此道而行了。
“嗡——!”
一声奇异之音,响彻天地。
令得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弥轮洞天之中,也正用神通观照此方的诸多教尊仙宗,也都是面露惊骇。
只见一直怀抱魔刀的“丁鹏”,身上率先有元神灵光冲天而出。
在天上显出一幅如画异象。
小楼独立,春雨凄凄,弯月当空。
令人望之生冷,望之心寒。
入圣之象!
所有人震惊之余,凝神细看。
入圣之时,所显异象,便是其人“道果”。
最能观出一人深浅。
他们都想从中看出,这魔刀的底细。
只是下一刻,却见“丁鹏”缓缓将手搭上怀中弯刀。
一道弯月乍现,天空异象顿时破灭。
令众人惊愣莫名。
“他……他这是自斩元神,自断圣机?!”
弥轮洞天中,有人惊道。
一人摇头:“不,他这圣机得来蹊跷,这并非他的道。”
又有人叹道:“不错,此子好坚定的道心,他怕是要以武道成圣,此番自斩元神,灵光入体,精血意志愈加纯粹,日后若再得圣机,怕是更可怕了。”
一个丁鹏已经令人震惊。
但众人感叹未完,却又听一声狂笑。
“哈哈哈哈!”
“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哈哈哈哈!”
那“李白”身上竟也透出元神灵光。
一行行字迹自虚空显露。
那是他铭刻于浩然之上的诗词。
每一首,每一句,每一个字,都在显化出种种诗中气象。
所谓诗情画意,再贴切不过。
那是谪仙人天纵的豪情所化。
令人如醉如痴。
只是这位大名鼎鼎的谪仙人,竟也学那“丁鹏”一般,一口清酒入喉,喷洒出万千剑光。
万千气象,顿时支离破碎。
“这……”
众人已经不知再说什么。
这方寸山一门,都有毛病?
“哈哈哈哈……”
“黜邪祟正,澄心正意,浩气皇皇!”
“好,好,好!”
“此吾辈中人也!”
李白成圣,却自斩元神,不仅惊落了弥轮洞天中一地眼球。
浩气激荡之下,也惊动了儒门大贤。
一座连绵学宫之中,有大贤至圣,或放下手中书册,或停下讲学,或从酣睡中醒转,朝南方望去。
像是能隔着数以万里之外,看到那个谪仙人,大笑不已。
却说弥轮洞天中,众“仙家”都一脸无语地看着。
一而再,可还有再而三?
众人没有忘记,还有一个江舟、一个法海。
既然两人都莫名其妙地成圣了,这两个又如何?
他们没有忘记,刚才正是那一声仿佛天地初开时的第一缕光明之音响起,这两人才立地成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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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有此念,天地再现异象。
此番异象,却是令这些教尊仙宗都再也坐不住,纷纷惊立而起。
这一刻。
斗转星移,昼夜颠倒。
天地间似乎陷入了永恒的黑暗之中。
一尊大佛,端坐虚空。
周身放大光明云,垂天万里。
种种光怪陆离的大千世界,如幻梦泡影一般,在大佛周边显现。
更可怕的是,一尊尊伟岸的佛像接连不断地浮现。
亿万万众生在伏拜。
无数恶鬼神魔之像皆在其中幻灭。
“大佛坐虚空,光明照诸天,十方无量界,诸佛尽赞叹,众生皆伏拜……”
正在大佛之下,无秽老僧双目发直,喃喃出声。
似痴似癫似狂。
“世尊地藏,金刚般若,南无三满多!”
一声佛号,自“法海”口中发出,其端坐虚空,口诵梵音。
阵阵梵音之中,那尊端坐十万无量之中,万佛齐叹的大佛,手施印诀,口出大愿:
“我于百千万亿劫,清静不坏,誓愿救拔,恶道罪苦,尽成佛竟,方成正觉。”
诸佛汇聚,恶鬼恶神,罪苦众生,诸般异象,震动阴阳两界!
不仅是弥轮洞天中诸仙面无人色。
幽冥阴世,诸恶鬼神,皆感无量慈悲,大受震动。
玉京神都。
紫宸宫中突然一阵剧震,金银之光冲天而起。
黑暗之中,除无量佛光遍照外,突现一轮大日,一轮明月,轮转不休,绽放金银之光,与大佛争辉。
“南无南无……”
“地藏地藏……”
梵音阵阵。
种种异象幻灭。
日月消隐。
两者皆是来得突然,去得突然。
“……”
良久,一阵阵死寂之中,生出无数惊叹。
“誓愿救拔,恶道罪苦,尽成佛竟,方成正觉……”
“好大的气魄!”
“好宏伟的胸襟!”
“异象究竟是什么……”
“前所未见,亘古未见!”
“如此异象……如此异象……”
“唉……”
“有此人在,虞国覆灭,已成定局,难以更改了。”
“诸位,此番弥轮盛会,本有十年之期,但如今大势有改,却是不能再拖了,我等当早做定议。”
一人扫望四周,所过之处,众人微一沉吟,便各自点头。
“理当如此。”
“可。”
“无异议。”
“当断不断,必有大乱,就这般定罢。”
“既然如此,弥轮共商,就此定议。”
“天命有九,各安一域,王代稷室,九九归一,天人有别,上下有序。”
他微微一顿,又道:“只是,虞国公身死,九国缺一,不知当由何人补上?”
“还有那王平,至今不愿现身,他天命在身,我等无法推算,又当如何?”
第577章 金身法相 (四千字大章)(求订阅、月票)
两江口上。
天空现出种种惊世异象,早已经将所有人震住了,自然也是无心再争斗。
即便是须女如此我行我素之人,也停了手,抬头仰望。
异象消失后,仍怔立原地,久久无语。
不过却有一人除外。
便是林疏疏。
他像是魔怔了一样,只有在大佛出现的一刻,微微失神。
便疯魔一般,一人独剑,对阳乘庆等九人紧追不放。
这九人早已没有战意,加上这执尘剑主状如疯狗。
他们九人联手,虽不至于应付不来,反而是林疏疏自己左支右绌。
但其凶厉不顾自身安危的打法,却仍令得几人叫苦不迭。
人家是得势不饶人,他是失势也不饶人。
疯子!
疯是疯,但这疯子也不愧执尘剑主之名。
不是圣地弟子,却硬生生能与圣地天骄齐名,岂是易与?
他们虽然人多,若是有半分疏神,随时有可能丧命其剑下。
再是叫苦,为了自保,他们也只能打起精神支撑。
以一敌九,而且俱是当世一流的高手,其战斗自然是难得一见,精彩之极。
但此时已经没有人会注意他们。
所有人都在惊疑不定地看着“法海”。
水寨之中,襄王、广陵王与寨中大军,都睁大了双眼。
原来被“法海”袈裟所困的五位上三品,此时“法海”虽然收了袈裟,但他们也没有再动手的心思。
因为那尊从天上消失了的伟岸大佛,却并没有从他们眼中消失。
而是端坐在“法海”背后。
此佛二足相交,结跏趺端坐于千叶青莲之上。
左手持宝珠,右手持锡杖。
浩瀚、广大、伟岸、庄严、慈悲……
一眼看去,他们耳中、魂灵之中,似乎都在一遍一遍回响着刚才大佛响彻阴阳两界的那个庄严宏愿。
“誓愿救拔,恶道罪苦,尽成佛竟,方成正觉……”
饶是这些人都是仙门真修,道行高深,意志坚定,竟也有种热泪盈眶,想要伏地叩拜的冲动。
幸好,“法海”背后的这尊佛像,与之前出现在高天的大佛,虽看起来是一模一样,但两者却相差甚远。
远没有那尊大佛广大无边、慈悲无量。
“法海”本人,此时也与这尊佛像一般跏趺而坐。
左手金钵,右手锡杖。
几乎一模一样。
其气息也是广大庄严。
相较之下,差距便只是左手所持之物,与其慈悲之意略有不如,庄严刚正却犹有过之。
以众人见识,哪里能看不出来,这是“法海”凝聚成的法相。
上三品入圣之境,各有独一无二的外相显露,故而亦称之为“显密”。
于佛门而言,三品的舍利悬庆云,二品的金身聚法相。
换句话说,这“法海”不仅是入圣,而且还是一步跨越了三品,登临二品。
而且看那尊法相的威势,还不是一般的二品。
不久之前,在他们眼里,“法海”虽然法力无边,却还是个可以一眼看穿其道行的四品“小辈”。
只是现在,他们已经感受不到其底线所在。
其气息浩如巨海极渊,无边无际,深不见底。
简直不可思议!
不过一想到之前那震动阴阳两界的泼天异象,众人不可置信之余,又觉得理所应当。
他们以为,从四品一步登临二品,已经是一步登天,千百年难得一见。
但他没有想到,“法海”的道行修为,并没有停止增涨。
在他们众目睽睽之下,仍在急速攀升,如同没有止境一般。
五人之中,惊骇之余,有人目光闪烁。
相趁着他此时刚刚破入圣境,道行尚未稳固之时出手。
就算无法将其打落境界,甚至是诛杀当场,却也打断其攀升之势。
否则这般下去,他们岂还有活路可言?
只是刚才“法海”入圣时的异象,与此时他身后那尊法相,委实是令他们心中畏惧,不敢轻易动手。
“法海?”
在所有人惊怔不敢妄动之时,那须女却降落法海之前。
冷然道:“你既已成圣,便让我试试你的分量,你若胜不得我,今日他还是要死。”
须女目不斜视。
众人却是知道她说的是江舟。
此时众人竟然都将江舟遗忘到一旁,经她一说才惊醒,自己等人今日的目标是此人才对。
不由转头望去。
却见此时江舟在水寒下一横木上闭目盘坐,对周围之事,似乎毫不关注。
其周身有元神灵光若隐若现。
看样子,也是正在破入圣境。
那九天圣女仍紧随其身旁,为其护法。
见此情景,都不由一惊。
不过似乎是因为有“法海”珠玉在前,似乎也没有人觉得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他即便入圣,难不成还能比这“法海”更加惊人不成?
故而只是扫了一眼,便将注意力放到“法海”身上。
那五位上三品心中升起了一丝希望。
“法海”虽一步登天,踏入二品。
但须女也不是个易与的。
虽只三品,却早已名声在外,成就三品已有三百余年,又是圣地门徒,身上不知藏着什么底牌。
一般的二品法相,还真未必是其对手。
“法海”虽然气象惊人,可到底只是法相初成,道行未固。
并非没有机会。
“卑鄙!”
水寨门楼上,广陵王忍不住大声怒骂了一句。
神秀和尚也从“法海”身上收回震惊目光,剑眉轻蹙:“须女前辈……”
须女也没有理会怒骂的广陵王,直接打断神秀道:“神秀,你若有意,一起上也无妨。”
她的目的是杀人,又谈什么高尚卑鄙?
当她是那些正道伪善?
打赢了杀人,打输了跑路,跑不了便死,她也不是输不起之人。
哪儿那么多废话。
此时已经远远藏到了无秽老僧身后的虞礼是心惊胆战,忐忑得很。
若是可以,他真想无声无息地跑了。
可恨四大法王莫名其妙地损了一个,还跑得这么快,将他弃于此处。
好在暂时也无人注意他,只盼须女真能赢得了这“法海”。
神秀摇摇头:“须女前辈,何至于此?”
“法海”这时睁开双眼,说道:“无妨。”
直视须女:“你要打,打便是了。”
说罢,虚空站立而起。
身上袈裟无风自鼓,烈烈响动,突然脱落,露出如刀削斧凿般的上身。
一条清晰的过肩盘龙纹,活灵活现,直似活物。
“世尊地藏,金刚般若!”
“大威天龙!”
“去!”
“昂——!”
一声惊天龙吟。
过肩盘龙纹顿时腾起火红流光,竟真盘旋游走,张牙舞爪,从其身上游了出来。
须女神色微变,头顶现出一片玄天,其中有四颗硕大星辰轰隆旋转。
“法相!”
众人惊呼一声。
“不对,只是虚相!”
这是道行圆满,已臻致二品,法力却未足所致之象。
纵然如此,还是令人震惊。
要是他们没记错,此女修行应该不足千载。
不过一看到她对面的法海,众人震惊之意全消。
在这个妖孽面前,不足千载踏足二品又算得了什么?
惊呼声中,那盘袭纹已经从“法海”身上游出,变化成了一条百丈长龙。
长须垂天,首尾摆舞,龙吟震天。
张开龙口,五爪一探,便抓向须女那玄天星辰法相。
排山倒海一般法力狂涌,令在场之人无人能立稳,纷纷大惊失色,掩面避退。
“轰隆隆!”
一声巨响,如海裂山崩。
“阿弥陀佛,法海道友手下留情!”
只听无秽老僧一声惊呼,又是一阵天摇地动。
再睁眼时,已见玄天星辰法相破碎,其中一颗星辰化为齑粉。
须女张口一喃,血洒长开,倒飞而出,却被长龙探爪一抓,便抓在爪中。
比捏住一只蝼蚁差不到哪儿去。
无秽老僧也是面色苍白,身形微微摇晃,显然是刚刚与“法海”过了一招。
虽保下了须女一命,却没能将之救出,反而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众人看得面无人色。
以须女与无秽老僧之能,联手之下,竟不能在初成法相的“法海”手下撑过一招?!
这……这怎么可能!
铁冠文士等三个上三品之人,神色仓皇,转身就化作遁光。
却见“法海”目光一转,将手中金钵抛入空中。
金钵颠倒,凌驾于五人头顶。
钵口绽放金色佛光,一道光柱将五人罩在其中。
顿时令五人面色惊恐,却动弹不得。
“法海”不再看几人,目光流转,看向趾高气扬,摇头摆尾的赤色长龙。
手施与愿印,口吐庄严之声:
“我今持地藏衣钵,当竭力奉行,度拔苦海众生,恶道罪苦。”
“洞庭龙王。”
赤色长龙从高天降下龙首,伏于“法海”之前。
又敬又服,震声道:“老龙在!”
“你自毁龙躯,摒弃精血,助我万载法力,因果有偿,待吾得成正果,当许你八部天龙果位。”
老龙大喜,忍不住摇头摆尾:“谢圣僧!”
此时,远在江都城外,洞庭流域,一片大湖之上。
一个金衣华服,脑生峥嵘双角之人,目中泛着神光,观着千里之外的两江口,将其中发生种种,都看在眼中。
也将“法海”之言听在耳里,看到老龙欢腾。
不由也是眉飞色舞,狂喜不已。
“父王啊父王,还是您老高!高实在是太高了!”
此人正是巢湖龙君。
他知道,自己父亲这一局是赌对了,赌赢了!
不仅赢,还是赢大发了!
“恭喜龙君,贺喜龙君!”
祂身后有一群虾兵蟹将,摇旗舞兵,附和高喊。
实际上以它们的道行,根本看不到千里外的景象,不过是习惯性阿谀罢了。
“哈哈哈哈……呃!”
巢湖龙君得意地大笑几声,却忽然看到盘坐在水寨横木上的江舟,顿时抽住了,目中神光也瞬间收回,不敢再看。
爹耶,怎么忘了这位杀星?
刚才那惊天异象是那法海引发的,岂非也是这杀星……
他不会知道本君发现了他的秘密吧?
爹啊,你坑死儿了!
“都给本君闭嘴!”
巢湖龙君脸都绿了,朝虾兵蟹将们大骂了一声,一个翻身就一头钻入了巢湖之中,再也不敢冒头。
两江口。
众人见得那洞庭老龙变得犹如实质的龙躯,环绕“法海”背后的大佛法相,翻腾游动,尽皆默然。
心知刚才“法海”一句话,并非是空口白话。
而是颇有些言出法随之意。
竟使得这老龙凝聚了龙身。
这非是血肉之躯,而是“法海”以无边法力道行,将其融入法相之中,使其介于虚实之间。
虽仍受缚于“法海”,却已可于天地之间游存。
待“法海”成正果之日,真会随之成就正果。
别人若说什么“正果”,也不过是惹人发笑。
可这个“法海”……
谁都不敢下定论。
可笑当日洞庭老龙舍弃龙躯、万载法力,仙门皆笑老龙不智。
今日却已无人再敢笑祂。
神秀合什叹道:“大梵无量,法海师兄发此宏愿,慈悲无量,庄严广大,可敬可佩,神秀不才,愿附随冀尾。”
那无秽老僧此时也缓过气来,只是面色仍有些苍白。
也合什叹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法海道友成此功果,于我佛门,于天下苍生,俱是大善大福,可喜可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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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带感叹与喜竟,不似作假。
似乎并没有把刚才自己被人一招所伤之事放在心上。
“法海”只是朝神秀点了点头,并不理会无秽老僧,令其面现苦色。
今日确是将此子得罪了,也不知日后如何方能修复。
他生平少有能动摇之事,此时却生出了几分后悔。
今日或许真不该来的……
无秽张了张口,无奈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只望道友今后谨持我佛慈悲法意,多多顾念天下苍生……”
“法海”此时却已不去理会他。
洞庭老龙探下身子,捏着须女递到了他身前。
“法海”问道:“须女,你这玄天星宿法相,是如何修成的?”
须女于龙爪之上颇有些奄奄一息之态,闻言只是抬起眼皮,并未见惧色:“我承摘星楼法脉,自然是我摘星楼之法。”
“法海”眉头微皱不查地皱了一下。
别人都不知其意,只有江舟自己明白。
须女这神通法相,分明与北极紫薇垣中二十八星宿其中一宿有相似之处。
但此间太虚星辰,皆不同于彼世,她如何修成这等法相?
第578章 落定 (四千字)(求订阅、月票)
“法海”思虑间,目光变得有些危险:“你不怕死吗?”
须女神色毫不为所动,淡然道:“修行之人,与天争命,赢了,长生逍遥,输了,烟消云散。”
“若惧生畏死,还争什么?”
旁人本以为“法海”会因此恼羞成怒,却见他反而点头赞同:“你说得倒也有理。”
须女这才抬眼看向他,目中露出几分诧异。
“法海”又道:“你欲杀我同门,因缘果报,我亦当杀你。”
一旁无秽老僧一惊:“法海道友,切莫意气用事!道友乃我佛门大德,实不应擅动杀戒!”
“且须女道友乃摘星楼主得意弟子,道友若杀了他,怕是难得消停了!”
“法海”只是扫了他一眼,并未理会。
继续朝须女道:“但你既不惧死,我若杀你,也不能令你有半分悔意,反倒没了果报应有之义。”
“若就此放了你,又实非我所愿。”
下方广陵王在襄王耳旁嘀咕道:“父王,这和尚好毒啊,他是既想杀人,又想诛心啊。”
襄王瞪了他一眼。
不过心中却也赞同其所言。
什么因缘果报,用大白话来说,就是既想杀人,又想诛心嘛。
毕竟人死万事消,对须女这等人物,即便你再拘拿她魂魄,再杀一次,也是一样的结果。
除非将其魂灵拘禁,以恶毒法门折磨。
天长日久,或许会令其有所改变。
不过如此费时费力不说,也显得其为人太过狭隘恶毒。
看这“法海”,也绝非此等阴险邪毒之人。
须女听闻此言,连死字都未能让她皱个眉头,此时却是柳眉微蹙。
“法海”若杀她,她还真就不惧,反倒是不杀,能令她在意。
因为对方不杀她,也不可能放了她,反而会有别的手段等着。
果然听闻“法海”开口:“贫僧有一卒雷峰塔初建,此塔除了是贫僧清修之地,尚有意以其镇压邪魔,”
“如今却是正缺一尊镇塔金身,佛陀金身须以至诚之心相请,非一时一日之功,在此之前,便拿你来镇塔吧。”
“你若有本事,大可破塔而出,或是等你摘星楼中人来搭救,否则……”
“法海”眼睑垂下:“你便不必出去了。”
“法海……!”
须女闻言终于忍不住,神色微变。
“法海”却已不容她多言。
那口金钵倒转,金色佛光绵延,已经将其罩入其中。
“世尊地藏,金刚般若,南无三满多……”
“南无三满多……”
“南无……”
在“法海”梵音低诵之中,金钵突生异力。
须女连同那五位上三品之人,都没有半点反抗之力,便被吸入其中。
“这……”
无秽老僧张口欲言。
但接连几次碰壁,心知自己并没有开口求情的立场。
说起来,若非刚才那江舟巧言乱他佛心,令他未及出手,此时怕是也难逃此下场。
这个法海,实在是太过可怕。
才刚刚入圣,便有如此神通道行,兼且手中有如此异宝,几有至圣之威,实是可畏可怖。
原本气势汹汹找来,要为天下苍生“请命”的仙门众多高手,此时满场之中,只余下那九个未入圣之人,不知与林疏疏斗到了何处。
还有无秽与太智二人。
此时宛如置身事外的太智真人,呐呐无言,心中也不知作何感想。
倒全没了之前的左右摇摆,和对无秽等人的恼怒。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他们是前辈高人啊,怎么让几个……不对,是让一个小辈就逼成这样了呢?
他此时是不是该庆幸,自己是被“骗”过来的?
襄王等人也是怔然无语。
“法海”表现出来的手段,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几位仙门上三品的高修,就这般被降伏了?
什么时候,上三品竟变得如此不值一提?
“啊!”
就在众人怔然无语之时,突闻一声惨叫。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人自中而分,裂成两半,正坠落江中。
而那魔刀“丁鹏”正在收起弯刀,抱入怀中,如若没事人一般。
“你!”
无秽一惊:“施主为何施此毒手?”
“丁鹏”连眼皮都未抬,冷冷道:“他是圣僧,我不是。”
“这、这……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无秽突觉词穷,只能干巴巴地重复着。
那被一刀两分的正是虞礼。
无秽早就发现了。
虞礼是被吓着了,觉着众人的注意力都不在自己身上,想着趁机逃走。
却是刚刚转身,便被“丁鹏”魔刀分成了两半。
正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时。
突见两道遁光贯空,落于两江口上,现出妙华尊者和红衣法王的身影。
“哈哈哈哈!江小子!莫怕!贫僧来助你一臂之力!呃……”
“咦?”
红衣法王人未到,声已至。
待看清场中形势,大笑声却戛然而止。
嘴还没来得及合上,茫然地四处扫望。
妙华尊者肩上扛着一顶洁白伞盖,也是眼中微现疑惑。
“……”
在场众人都是脸皮微微抽动。
这两人……
是刚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刚才的惊天异象难道没看见?
“那个……妙华尊者,法妙大师,二位这是……?”
还是襄王给尊胜寺面子,打破了死寂。
待知道二人是听闻四大法王之事,想来相助江舟时,一阵无语,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出来。
红衣法王双眼圆睁,满是呆滞。
妙华尊者脸上阵红阵白。
良久,突然噗的一声,仰天喷出一口血。
“妙华喂!”
红衣法王怪叫一声,将他扶住。
心中也满是同情。
合着他在尊胜佛母金身前虔心拜了两天一夜,心神大损,才请得这无相智光大白伞盖,匆匆赶来,却扑了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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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作他也得吐血,何况状态不佳的妙华……
……
弥轮洞天。
“众仙”一直在看着两江口的动静。
直到妙华二人出现,才摇摇头,收回目光。
这弥轮洞天中,有白云袅袅如烟盘旋。
形成一朵朵如灵芝般的平台、椅座。
自下而上,越往高处,人越少。
最高处,有十数朵“灵芝云”,各有人端坐其上。
其中一个大尚摇头叹道:
“此子气候已成,其背后宗门虚实如何,那位神秘武圣到底有何玄虚,是否上界真仙化现红尘,都已经不重要了。”
“诸位道友都各自传谕门下,莫要再行试探了。”
“此子既已有至圣气象,便是我等同道中人,日后再见方寸弟子,我等仙门弟子,当礼让三分才是。”
众人并无意外或是其余异色,都无谓地点点头。
“理当如此。”
“不管如何,多一尊至圣,总是好事,看其气象,当是早晚之事,我等理应相敬以礼。”
“不错。”
“吾这便传讯门中。”
众人纷纷施法,传出谕令。
末了,又有人道:“虞国运势已改,我等共商之议,才是头等大事,计议虽定,却还需详议。”
“天命本有九数,如今虞伯施已死,何人当补其缺?”
有人接口道:“虞伯施尚有百子,可否从中择其一,承续虞国气运?”
有人摇头:“不妥,虞伯施百子,成器者寥寥,二子五子都死于那方寸门下,观那江姓小子行事,手辣心狠,怕是不会放过这等后患,日后必有争端,”
先前那人有些不同意:“他人且不说,虞伯施长子虞复,纵然是我等也有耳闻,其天资极高,弱冠之龄便已独自统兵,屡建奇功,听闻如今于海外多有奇遇,极得东海诸多散仙青睐,颇有雄主之姿,”
反对那人驳道:“襄王大军断绝两江口,此人乃帝芒守户忠犬,断然不会放过如此良机,虞国已如冢中骨,气运消磨,时日无多,强续无益。”
“且,那虞复虽有枭雄之姿,若是以往,倒是不妨扶持一二,但正因其如今与东海散仙来往甚密,若其得势,怕是会将东海诸仙引为依靠,我等到底能否插手其中尚是未知之数,”
“东海仙岛,多是上古炼气士、巫神灵仙,当年稷代祀室,天命崩毁,令其等前路断绝,又有帝稷破山伐庙,迫使其等不得不远遁海外,”
“但其辈怕无时无刻不想着重归稷土,”
“若因此令东海寻得契机,重入稷土,再与我等争夺天命,届时反倒是个大麻烦了。”
“何况还有北域满教、西域冥宫、沙海浊界等等邪门外道,对我等虎视眈眈,如此境况,实不宜凭添变数,此议当作罢。”
有人点头附和道:“嗯,此言有理。”
“不错,虞国当弃。”
“虞国当弃。”
“弃之可也。”
“弃罢。”
众人也纷纷点头。
先前提议以虞复接续虞国天命之人见状,也不再坚持,本也是个可有可无之议罢了。
“既如此,何人可补其缺?”
旧话重提,众人纷纷默然沉吟。
“那……江舟何如?”
忽然有人打破沉默道。
“咦?”
此言人众人微微一怔,旋即露出思索之色。
“道友何妨细说?”
提议之人道:“此人天资高绝,纵是我等生平所见,同辈能与之相比者,也不过寥寥,屈指可数。”
“纵观我等门下,也只有道尊高徒李伯阳师侄,与方丈高徒神秀师侄,玄母高徒曲师侄,纯阳宫神光师侄可堪一比。”
他朝上首那大和尚,也就是大梵寺六如之一,有宝日如来之称的大梵方丈,与边上高冠羽衣的长须道人,龙虎道尊,和天上神女般的玄母教主。
“舍此外,便是半妖殷罗、神都金阙司典女官澹台金明可比。”
“看他今日之势,也是入圣在即,年不过甲子便已入圣,无论其‘道’高下,也足堪造就,”
“何况其同门谪仙人李白,与这法海,更远在其上,纵是那丁鹏,也颇有潜质,”
“那方寸山虽虚实难测,但有此数人,已然足以立世。”
“何况此人似颇有王风,交游广阔,方丈与道尊、教主三位高徒如此人物,也与其交好,执尘剑主如此傲气,都对其颇为服气,”
“南州楚乱,足见其力,虞国之败,足见其谋,如此人物,纵起于微末,却已有据天命之势,我等再扶上一扶,日后或是截断大稷国运的最锋利之剑也未可知啊。”
他话到此处,朝一方看去,那里有个身披蓑笠的老叟,笑道:“若没记错,钓叟道友就当也早有此念才对。”
这老叟正是当初在江都城中与癫丐僧垂钓的老翁。
钓叟闻言微现苦笑:“老朽当初也不过是看中其资质,又在朝廷为官,颇得器重,想让其代老朽执钓,入稷扶王,截取一分气运罢了,如今看来,却是老朽走了眼。”
众人笑道:“道友言过了,说来道友还是最先发觉此子之异者,可谓是慧眼。”
有人看向玄母教主笑道:“我看可以,旁的不说,似乎教主高徒,与此子颇有……呃,情谊啊?仅以此论,许他天命九数之一又何妨?”
“哼。”
玄母教主却是冷哼一声,朝那人扫了一眼,顿时令其感到整个天地都在向压来,不由神色一滞,立即住口,面现讪讪之色。
“不妥,此子桀骜,难以驾御,且方寸山玄虚难测,变数太大。”
这时有人反对道:“不过,方才所言倒是在理,此子虽非良才,但其大势渐成,不用可惜。”
有人问道:“道友此言何意?”
此人笑道:“我知此子门下,曾有一人,在阳州啸聚绿林,本是不值一提,但我曾偶遇此子,怜其赤心,便出手指点,如今也算小有气候,”
“江姓子虽桀骜不驯,却颇重情义,他日事起,当会相助,如此,其势可为之所用,若再得我等相助,当可据天命九数之一,承续虞国之运。”
“哦?竟有此事?”
众人诧异,纷纷询问。
此人一笑,细细说来。
稍候,众人笑道:“如此说来,这王重旸当是最佳之选。”
“莫如便选此人?”
“可也。”
“善。”
众人纷纷应和。
这等分裂天下之事,便在这十数人口中一言一语便就定下。
“此议可决,当务之急,我等便是要找出那王平了,若无其入稷继代,一切休谈。”
于是众人又再一言一语计议起来。
……
两江口。
大戏似已落幕,能走之人,都已散去,不能走的,也都被“法海”带走。
江舟却仍坐在水寨横木之上,曲轻罗赤足凌而立,似在远眺江景,却是在守着江舟。
襄王也派了上百艘走舸江周遭围住,以防不测。
没有仙门这些搅屎棍,对岸的虞国水寨已经不在他眼中。
纵然一时攻之不下,也不怕其翻起大浪来。
只要死死困住,不出月余,虞国大军定要断粮,其实便能不战自胜。
阳州自此可定。
而作为始作俑者的江舟,此时却正陷入一种奇异的状态中……
第579章 分别 (四千字)(求订阅、月票)
玉京神都。
紫宸宫,摘星楼。
帝芒于摘星之顶,朝南而立,眺望云海。
眼中有日月轮转,摩弄乾坤之象。
口中连连叹道:
“威伏十方无量世界,救护一切罪苦众生,众生度尽,方成正觉,好一尊慈悲无量、威神无边的大佛,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在他身后,鱼玄素双眼中仍旧惊骇未褪。
“天地何其辽阔……枉朕自诩天下独尊,竟如井底之蛙……”
听着帝芒的自语,他心中一惊,回过神了,敛去惊色,垂下头来。
“老东西,你说说,朕苦心孤诣,是否是个笑话?”
鱼玄素垂首道:“陛下雄才伟略,必能成就天人共尊之伟业,古往今来,亘古之间,也只圣祖可比。”
“是吗?”
帝芒显然也未想从他这里得到答案。
闻言也只是露出一丝嘲笑。
似乎在自嘲,也似在嘲笑所有人。
“朕是可笑,天下人却更可笑。”
“苦心孤诣,万古争伐,却原来都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井洼,甚至连这小小井洼也仍无法超脱……”
鱼玄素犹豫了一下,说道:“陛下,那不过是那法海入圣之异象,光怪陆离,皆出妄想,”
“佛门中人,本就多有妄想,即便是其等信誓旦旦所言之极乐佛国,又何曾有人见过?”
帝芒只是一笑,摇了摇头:“你不懂。”
“奴婢愚钝。”鱼玄素低头顺从地和了一句。
他本就不是为了发表意见,是与不是,懂与不懂,并不重要。
帝芒沉默半晌,又忽然微露笑意道:“你也以为,那是法海的入圣之异象?”
鱼玄素微现错愕,却没有半点虚假。
“这……奴婢愚钝,实不知陛下所指。”
帝芒笑道:“你呀,和那些人一样,都太自以为是,被那小子给蒙在了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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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玄素一惊:“陛下的意思,那异象是……?!”
“呵呵……”
帝芒发出一阵莫名笑声:“就是朕这位江绣郎……不对,现在是朕的庶吉常士了。”
“啊?”
鱼玄素低呼一声,旋即敛去惊色,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喜色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帝芒回头一笑:“喜从何来?”
鱼玄素诚恳道:“江庶常乃我大稷栋梁,又深受君恩,他有此成就,乃陛下大日普照,明月施辉,宏恩泽惠所致,也是我大稷之福,自然是可喜可贺。”
“哈哈哈哈!”
帝芒也不知是作何想法,但鱼玄素一番话,确实令其开怀大笑。
手指连点鱼玄素笑骂道:“老东西,你还真不愧是老太监(太-监(jiān),尊称,不是jiàn)调教出来的,当年先皇可没少被他随口便来的马屁拍得身心舒畅啊。”
鱼玄素只是轻声满脸诚恳道:“此乃奴婢肺腑之言。”
“哈哈哈哈。”
帝芒笑了笑,摆手道:“罢了,你这老东西说话连朕都时常分不清真假,你说是便是吧。”
鱼玄素垂首不语,也不作辩解。
帝芒回眺云海,似笑非笑道:“你这小子受朕之恩?这小子怕是早就看来了,朕数次有意压制,否则仅凭他守下吴郡,阻断老六出吴之路,就足以封爵,朕却只给他一个区区士史之位,”
“如今又利用其手,除去施公绪与虞伯施,他怕是早就对朕心存怨怼了。”
鱼玄素佝偻着背道:“陛下如此,乃是让其藏锋隐晦之意,否则,江吉士根基浅薄,若爬升太快,必招人嫉,”
“江吉士乃是人杰,锥立囊中,岂能不现?若早早便让那些乱臣贼子盯上,他又岂能有今日成就?”
“陛下一片苦心,江吉士当是心中有数的,何况他乃李太宰弟子,岂能不知忠孝二字?”
“是吗?”
帝芒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
江都,两江口。
江舟心意澄明,反照体内天地。
此时他体内乾坤已发生了翻来覆去的变化。
五脏六腑、血肉骨髓,等等肉身所有,此时在他“眼中”都宛若消失了一般。
取而代之的是一代混混沌沌的太虚星空一般的景象。
江舟知道,这不是他的血肉消失了。
而是他的视角变得极为微小。
在彼世,有种猜想,宇宙不过是某种极伟大的生命中的一颗细胞罢了。
所谓一花一世界,甚至是微尘世界,便是如此。
他此时的状态,便有些类似此般种种。
有这般变化,不仅是因为他体内天地有了变化,更是因为他的神意已经完全地蜕变,令他看到了更广阔的新“天地”。
这才是入圣的最本质变化所在。
未入圣前,人是被束缚在之前那一片小小的“天地”之中。
踏入圣境,才是真正破来了那小小的牢笼,看到了牢笼之外的景色。
也只有看到了这样的景色,江舟才真正明白,“凡”与“圣”的差距。
凡人连这片广阔的天地都看不到,根本无法想象这其间的差距有多大。
当然,这片广阔的天地,只是代表着圣境的辽阔,看不到边际的上限。
究竟能在这片天地中,走得多远,还是得看修行。
而江舟现在在这片新天地中的起点,已经超越了无数人。
在这片“混沌太虚”深处,有一团蒙蒙氤氲紫气,一缕缕氤氲之紫如丝如缕,在太虚之中蔓延“亿万里”。
内中有一卷古朴长卷浮沉。
一条青色巨龙盘绕。
下方,有一尊伟岸大佛端坐虚空。
一手持宝珠,一手持锡仗。
那之前在两江口上显化的惊天异象中的地藏王菩萨,还有“法海”那尊法相一模一样。
事实上,那惊天异象并非“法海”入圣时的异象。
而是出自于江舟本体。
某种程度上来说,说是“法海”的异象却也未尝不可。
因为他与“法海”本就是一而二,二而一的存在。
化身“法海”的入圣异象,其实也是端坐虚空的地藏王菩萨。
但其气象远不能与本体相比。
故而被本体异象掩盖。
“二人”的入圣异象重叠,这才令得天下人都错以为那是“法海”的异象,而江舟却还没有入圣。
殊不知,江舟早已入圣,他只是在凝聚帝神罢了。
这尊地藏王佛像,便是他初步凝聚的第一尊帝神。
借着“法海”入圣,反哺本体,神魂得以蜕变,摄其道为己用,化为元神。
这种提升是全面性的。
九转元炁金丹也由此而得二转。
金丹二转,带给他的好处远比预料的要多得多。
金丹一转,平添三百年修为。
二转却是直接番倍,暴涨六百年!
才得以补全修为不足之缺,令元神破丹而出,凝聚出第一尊帝神。
如今他一千三百年的道行修为,虽比不上化身“法海”有洞庭老龙的万载法力,直接一步登天。
却已经远超初入圣境之人。
而且,地藏帝神高坐紫府帝宫,有种种不可思议的威能,远不是单纯的法力修为可以述尽。
就连江舟自己,一时也难以参透其中种种玄妙不可思议。
他也并不心急。
初入圣境,他心神都放在了元神初成的神妙之中。
元神一般都会以“道果”为形。
也就是入圣时所显现的异象。
元神可出入玄窍,脱离了肉体束缚,也不惧天风阳罡。
神游天地,朝至天南,暮宿地北。
江舟也不例外。
但他的帝神却更加神妙。
端坐紫府帝宫,便能分出一丝神意,出入玄窍。
能隐于无形,也能化现本相。
虚实变化,不过是一念之间。
一般人的元神,乃是阴神所蜕变,于阴中觅一点真阳而成。
虽然强大,却仍有阴神之局限。
稍有不慎,极易伤了元神。
那是损及根本的重伤。
所以即便是元神高人,也鲜少会以元神化现。
就算元神出窍,也常是于夜中神游,而且很少出现在人前。
他却不用担忧。
即便此刻帝神初成,尚未稳固,许多玄妙也未及参悟。
但此后只需帝神稳坐天宫,便能元神不坏。
日后若能得帝神不朽,他便也不朽。
这是天一元神大法能得与天同寿的奥秘所在。
也是仗着这一点,哪怕现在是青天白日,江舟也敢将元神出窍,跟撒了欢似的,在天地之间遨游。
霓为衣兮风为马。
上穷九天,下游百川。
都不过一念即至。
山川大地,江河湖海,田亩绵延,邑野相连。
尽收眼底。
与骑乘腾雾,或是自己施展布虚之术时,又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只有此刻,他才真正体会到了一丝“仙人”的逍遥。
没多久,一片熟悉的景色出现在眼底。
短短须臾间,他便从两江口回到了江都城。
心念一动,他便出现在了自家宅子上。
看到了弄巧儿正在院中,拉着邻巷张家的两个小童,称王称霸。
欢欣之余,他竟起了几分顽心,想要捉弄一下这小妮子。
“咦?”
元神之躯,八方灵应,事无具细,皆在一念之感。
就在这时,一声轻咦传入他“耳”中。
似乎充满了诧异。
“怪了,明明是有元神高人在窥视,怎的不见?”
一阵细微的嘀咕,又传了过来。
江舟心中一惊,循声望去。
却在离江宅不远处,一条简陋的巷尾,见到了一座农舍。
三两间茅草屋,屋后有一小片菜园子。
看起来倒比张家那条巷子都穷困。
这本也不是什么奇事。
江都城中寸土寸金,却也分地方,并非没有贫困之地。
江宅所在的坊间,便是多是平民,内中也有不少贫户,如张家便是如此。
不过,穷到这样的程度,却还能在这里拥有一片菜园子,那倒是有些奇了。
更奇的是,在离江宅如此近的地方,竟还藏有这样一位高人,江舟却一直不知道。
那片菜园子里,有一个头发胡须都已半白的老叟,佝偻着腰背。
脚边放着两桶散发着骚臭味的可疑东西,八成是“生态肥”。
手里拿着个瓢,垂落一旁,上边还在滴落着黄浊的液体。
看上去,就像是个普通的种菜老头。
哪怕是现在,江舟也看不出他有什么特别。
要不是刚才的嘀咕声让江舟听到,他也绝对不会认为此人是深藏不露的高人。
离了个大谱的。
《我的邻居是个高人而我竟然不知道》?
这老叟一脸奇怪,四处张望了下,没有发现什么,百思不得其解地摇了摇头,便又俯下身子,舀起“生态肥”,泼洒菜地。
不知其底细,江舟也没有选择靠近。
此叟竟然隔着如此距离尚能感应到他的无形元神,靠近了十有八九会被发现。
江舟倒是不惧,但若因此引发什么不必要的误会却是不美。
还是暂时离去,以后再光明正大地登门拜访就是。
被这一打岔,江舟也没了作弄人的兴致。
玩也玩够了,还是先回去。
一念起,无形元神便冲天而起。
片刻之间,就回到了两江口,归入玄窍。
一旁临江而立的曲轻罗有所感应,回头便见江舟睁开眼来。
其眼中既无神光,也无异象,反如常人一般,只是更显清澈。
却令曲轻罗心神微震:“你入圣了?”
若非入圣,岂能如此返璞归真?
江舟站起身,笑道:“侥幸。”
也确实是侥幸。
若非机缘巧合,弄出了“法海”这么一尊化身,时运恰至,得了天大的功德与洞庭老龙万载法力,他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入圣。
曲轻罗闻言,却是垂下头来。
江舟感受到她那一闪即逝的一丝低落,到底是相处日久,念头一转,便明白了因由所在。
她即便再是清冷,也堂堂九天玄母教圣女。
岂能没有一丝傲气?
不由道:“你积累远比我深厚,不过一丝执念难消,待你想明白了,自然能踏出这一步。”
“林疏疏败了。”
曲轻罗却没有理会他的安慰,忽然说道。
江舟一怔,这才想起那家伙逞强,以一挑九。
不由道:“没死吧?”
曲轻罗摇头:“那些人也不敢真杀了他。不过他虽败了,却未必是坏事,或许,他会走在我前面。”
“可惜,那些人胆子太小,不敢真对他下杀手,。”
这话听着像是巴不得林疏疏死,江舟却知道,她的意思是那些人并没能给林疏疏足够的压力。
没有生死间的大恐怖、大机缘,他想迈出那一步,谈何容易?
林疏疏想靠这种方式,其实本身就是不靠谱。
不是没有人想到过,但生死之间,岂能由己?
若能由己,还有什么大恐怖?
曲轻罗忽然道:“我要离开了。”
江舟心中一震,张口欲言,却无法说出挽留的话。
因为他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想要离开。
在此之前,他们可以是道友,可以结伴论道。
可在此之后,却是圣凡之别。
那便不是论道,而是传道了。
曲轻罗绝不想如此。
挽留在话在喉间盘旋许久,终究是咽了回去。
江舟想了想,抛出一只玉瓶:“这个给你。”
那是两滴太乙清宁露。
他本来想拿的那瓶固元灵胶,不过以曲轻罗的性子,怕是不会接受此物。
曲轻罗接在手中,微一感应,便知是何物,也不拒绝。
看了江舟一眼,便转身踏足虚空。
“我很会回来找你。”
眼见曲轻罗破空而去,只在耳边留下一句低语。
江舟本是失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我等你……”
第580章 变化 (四千字)(求订阅、月票)
江宅。
江舟坐在娑罗双树下,一动不动。
他既不是在静修,也不是在阅卷览经,只是纯粹地发呆。
“纤云姐姐,自从曲姑娘走后,公子就时常这般走神发怔,已经好几天了,公子不会是得了意症了吧?”
屋檐底下,弄巧儿对着纤云窃窃私语。
纤云本有些担忧地看着,闻言横了她一眼:“别瞎说。”
“小丫头,你这就不懂了,这男女之情,相思之苦,最是磨人。”
一点红从边上走了,轻笑道:“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一点红慢吟道:“公子那位同门师兄谪仙人,不也写过首诗?”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她自己吟着,倒陷了进去,目现向往之意道:“如此诗词,岂是无情之人能写出?也不知令天下多少女子为之心折心醉,日日相思。”
“咱公子的文名虽不及他大,但才情也不遑多让,足见也是个多情的。”
弄巧儿两眼圆睁,直勾勾地看着一点红:“红姐姐,你什么时候还读起诗来了?”
一点红神色微滞,有点恼羞成怒道:“你当老娘是不识字的粗婆娘?想当年,老娘也是饱读读书的才女!”
弄巧儿满眼怀疑:“是吗?”
一点红满眼威胁:“小丫头当心祸从口出!”
弄巧儿鼓起嘴,又怕又不服。
最终还是败在了一点红的凌厉目光下,怯怯地做出最后的反抗:“公子说过,和曲姑娘只是道、道什么的朋友友!”
“咯咯!”
一点红掩口失笑道:“这你也信?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可是公子自己写的。”
弄巧咬着手指,觉得好有道理,反驳不能。
“你们最近是真的太闲了是吧?连我也敢编排。”
江舟的声音从边上传来,吓得弄巧脖子一缩。
“江舟。”
这时,一身利落装扮的许青走了进来,搭救了她。
江舟微现诧异:“许都尉?”
两江口之战过去了几天,曲轻罗走了也有几天了。
九宫剑派那个长老捅了他一剑的事,他可没忘记。
从两江口回来时,他也听说了许青来过之事。
知道那个所谓的鬼藏剑确实是早与虞礼勾结,借许青之名,要暗算于他。
不过当时没空理会他。
知道许青来过,但他也没见着。
听说他被诓出去后,许青便匆匆地走了。
江舟这几日也没有去找那老鬼算账,因为他相信许青很快会清楚其中的始末,也肯定会给他个交代。
“我来给你个交代。”
果然,许青手里提溜着个包袱,走了进来。
江舟眉头微扬:“交代?”
他相许青会有交代,可没想到会这么快,也很好奇她究竟会怎么做。
许青一言不发,将手中的包裹扔到地上,散来开来,一物滚出。
“啊!”弄巧儿好奇地伸长脖子,待看清那物,顿时捂嘴低呼。
原来那竟是一颗仙风道骨的老者头颅。
也亏得哪怕弄巧和纤云这两个丫头,也是自幼在江湖流离,并没少见过死人,不然还真会被吓得够呛。
“鬼藏剑?”
江舟一怔:“你杀的?”
许青神色并不好。
又黑又愧。
闻言摇头道:“他虽犯了门规,违了道义,却是我师长,就算要杀,也轮不到我,是我师父杀的。”
“你师父?”
许青面无表情道:“我找到他之后,问明了原由,便亲手将他打个半死,带到了师父面前,禀明原委,师父亲自割下了他的脑袋。”
“本应是我师父亲自登门,只是我师父他好面子,门中出此不肖,他无颜见人,便由我代劳,你也是因为我才上当,这个责任本就在我。”
“……”
江舟听到她说“打了个半死”就忍不住脸皮抽了抽。
怎么他认识的女人就没一个温柔可人的?
温婉贤淑,会体贴人,会撒点小娇,偶尔会作一作,那才是他的菜啊……
不过说起来,先不说那长得人模狗样的阴比老头是她师叔,以那日所见,这老头阴险归阴险,却不负鬼藏剑这一个名头,确实是有些本事的。
许青和他在南州分别时,不过是将入五品罢了。
这才多少时间,竟然就能胖揍那老头?
江舟打量了她几眼。
以他如今的道行,看穿许青再简单不过。
这一看才发现,她还真是踏入五品了,而且道行还不浅。
不过连四品都没入,竟然能打得过那老头?
许青与他共事多时,一看他眼神便知其意。
翻了个白眼道:“我找到他时,他已受重伤,他带来的弟子也都几乎死伤殆尽。”
“幸存的弟子告诉我,是受到了山君的伏击。”
原来如此。
江舟恍然。
那头老虎也挺阴啊,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居然还想着杀个回马枪。
看了眼地上的那皓首,两罪魁祸首都已经死了,江舟也不没什么好再纠结的了。
这事本也不关许青的事。
至于九宫剑派……
许青那个师父,倒是明智。
做得干脆利落,没等他找上门,就大义灭亲,先把人头送了过来。
八成是已经知道了两江口的事,可能也知道了他已经入圣。
他回来这几日,并没有刻意隐瞒。
早就来过不知多少人或明或暗地来探听他的消息。
他入圣之事,也早就传了出去。
虽然在大多数人眼里,他入圣并不比“法海”那般如石破天惊一样,但怎么也是堂堂上三品。
入了上三品,那就是另一个层次了。
是站在这个天下间都高的那一撮人。
尤其是他还如此年轻,“靠山”还硬。
这几天,已经有人陆续上门,都是送礼道贺。
其中不仅是往日便与他交好的官府中人、城中名门,还有许多仙门中人。
在此之前,除了曲轻罗、林疏疏那几人屈指可数的人外,可是从来没有仙门来与他攀过交情,似乎对他不屑一顾一般。
如今他踏入圣境,倒是变了个样子。
江舟估计,也就是他入圣太快,让人反应不及,还有些转变不过来。
再过不久,恐怕就会有无数人登门了。
一位上三品,可不是轻易能见的。
不论是攀交情、还是碰“仙缘”,都绝不会少。
恐怕他得提前准备一下,跑路躲躲清静。
“许都尉……”
江舟刚开口,许青就道:“你已经不是我部下,如今你位高权重,不仅是朝廷之士,还是位三品真人,你这样叫我,是想让我给你行礼叩拜么?”
江舟哑然一笑:“行,那我一样叫你名字。”
许青嘴角微微一勾,知道江舟已经将鬼藏剑之事放下,心中不由一松,但同时愧意也更重了。
以后怕是还要寻机会补偿才是。
“你不是调职玉京?怎么突然来江都,可是也要赴那弥轮会?”
许青点头道:“我本是被师门召来,参加弥轮大比,没想到遇上这么一遭,你既不怪罪我,我马上便要赶回去与师门会合了。”
江舟微露惋惜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留你了,待你事了,你我再把酒言欢。”
“我不爱喝酒,走了。”
许青撇撇嘴,挥了挥手便迈起长腿。
“许青,接着。”
江舟朝她背影扔出一个玉瓶。
那是三颗剑玄丹,乃玄清剑气所炼。
许青十分痴迷剑道,此物对她有大用。
江舟也是看出她陷于瓶颈,想要踏入四品,恐怕不是短时间的事。
有这几枚剑玄丹,足以令其打破瓶颈。
许青回头捞入手中,便感受到其中的玄清剑气,眼中微露惊意。
看了江舟一眼,也没有拒绝:“谢了。”
便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心中却清楚,这个人情欠大了。
江舟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得到12颗剑玄丹后,他就没用过。
实在是他丹药太多,提升也太迅速,根本来不及消化,就入圣了,找谁说理去?
也亏得没有人知道,否则气都得气死。
什么人啊……
“公子,元将军来访。”
许青离开没多久,就见纪玄来禀。
“哈哈哈哈!”
江舟还没说话,就听到一阵大笑。
元千山人未到,粗犷的大笑声已经震得院中的屋顶尘土簌簌抖落。
“……”
怎么又是这种人……
“哟,江真人,春风满面啊!”
元千山一见江舟便笑道:“在门外就看见了,好家伙,这送的礼都快把你这小破院子给淹了。”
只有上三品的道门高修,才真正有资格称一声真人。
显然他也收到了风声。
江舟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嫌弃地道:“元将军有何贵干?”
元千山涎着脸挨了过来:“诶,怎么说咱们也是并肩作战的同袍,你成了真人,就翻脸不认人了?”
他手中提着一个几尺高的木盒,上面还缠着红绸。
说着就递了过来:“我老元也是来给你送礼的!”
江舟见状,还真的伸手掀开盒盖看了眼。
里面竟是一尊紫金打造的佛像。
这佛像不是别的,正是那日“显圣”的地藏王菩萨!
不由微露诧异。
元千山见状,露出得意之色:“怎么?我老元这礼可算有心吧?”
他一脸夸张道:“你是不知道,自那日你那位同门法海圣僧入圣,弄出好大动静,可把咱阳州老百姓惊着了,听说与法海圣僧有关,那更是不得了!”
“都说是佛陀降世,护佑百姓,许多人便照着显圣的大佛模样,雕铸金身,现在江都城里,大半的人家里都供了这尊佛像。”
他得意地昂首道:“我老元虽然不是第一个供奉的,不过老元我敢打赌,阳州地界里,没有人铸造的金身能比得上我这尊!”
江舟摸了摸下巴,有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过看到闪烁着紫金光芒的佛像,还是笑了:“算你有心,谢了,纪玄,收起来。”
“慢慢慢!”
元千山却急了,赶忙拦住。
江舟眯眼道:“怎么?后悔了?”
元千山摆手不悦道:“那哪能呢?我老元是这种人吗?”
他扯下红绸,铺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佛像抬了出来,放到上面。
至少四尺多高的紫金佛像,放在阳光下闪烁着迷离的紫金之光。
令边上的一点红几人都看迷瞪了。
元千山却指着木盒里道:“这里面的才是送你的。”
江舟往里看去,弄巧几人也伸长脖子。
“……”
江舟脸皮一阵阵抽搐。
原来里面还有一层,也是一尊紫金地藏佛像,不过只有巴掌大小。
元千山此时还没觉察出危险,笑呵呵地抱起佛像道:“至于这尊大的,是老元我要摆在家里供奉的。”
“这次一并带来,是想请你这位真人为佛像开开光,哦,对了,还有这位大佛尊讳是什么?听说你文才了得,干脆一并为老元我题下来吧!”
这会儿,连弄巧儿这丫头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恶狠狠地盯着他。
江舟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下心情。
他就不应该忘了,这元千山还是个痴迷奇珍异宝的老偷儿,家里也不知收了多少东西,有进无出。
怎么会这么大方?
不由眯着眼道:“这两尊佛像,怕是能让你的霸府精铁吃上几年了吧?你不会把那些粮食给贪了吧?”
他说的是从飞龙谷搬走的那些粮食。
元千山连忙摇手:“可不敢胡说!我哪有这胆子?粮食早就上交朝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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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又得意地笑了起来:“说起来,还得多谢你啊!”
“因夺下飞龙谷,又上缴了数十万石粮,像你说的,陛下还真给老元我抬了爵,现在老元我可是正儿八经的三等镇南将军!”
“多亏江大人了!这不?老元我变卖了家中许多珍宝,铸了这两尊佛像,一尊就送给你了!”
我谢谢你啊!
江舟看着差距悬殊的两尊佛像,简直无语。
“行了,我知道了。”
“老纪,收礼,送客。”
大小也是个紫金的,这份量也能值个万金。
“诶?诶诶!”
“江大人!江真人!你不能过河拆桥啊!”
元千山还想说话,却被江舟一袖子将人抚了出去,再想进来,却发现咫尺天涯,就是踏不进院门,只能抱着佛像在门外跳着脚。
给个小的你还想要题字?不把你打出门都算客气。
看了眼紫金佛像,江舟很快把这家伙忘了。
真有意思。
元千山都得了封赏,他这个“钦差”却没收到半点风声。
这个帝芒,到底在想什么?
第581章 空虚,张老头 (求订阅、月票)(1/13)
一个上三品的存在,放到哪里都不可能被忽视。
即便大稷是个庞然巨物,数千年执人道大势,也不知道积累下了多少令人难以想象的底蕴。
区区一一个三品很可能还排不上号。
但也没有任何理由往外推。
按理说,平定虞国,他是最大的“功臣”,封赏是少不了的,这帝芒偏偏选择性失明了一样。
让江舟有点不爽。
他虽然不在意升官封爵,但他想发财啊。
罢了。
这老皇帝行事莫名其妙,不知所谓,他的心思还是不要猜了。
各自相安无事,那是最好。
江舟抛开这些琐碎杂念,从弥尘幡中拿出冰魄寒光剑。
他刚才的发呆,可不是什么犯了相思病。
嗯,绝对不是。
踏入三品,对他来说不仅仅是道行修为的提升。
那反倒是最次要,最微不足到的收获。
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界的提升。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如果以高度来衡量,以前他是站在第十层楼,现在就是在一百层、一千层,甚至能用不同的维度来形容。
以前他是在一张没有边缘的白纸上爬行的蚂蚁,现在就是屹立在大地之上的巨人。
境界的暴涨,唯一的缺点,就是令他感到极度地空虚。
巨人是没错,却是个脑中空无一物的巨人。
他极度渴求用“知识”来填满这种空虚。
用修行中人的话来说,就是“感悟”、是“法”、是“道”。
是对人体、对天地,对人与人之间、人与天地的联系、变化等等,一切存在的、不存在的“知识”的探索。
也正是因为这种空虚,令他这几天以来,经常时不时地陷入呆滞、失神、
在别人看来,就是因为犯了相思病而痴痴呆呆的模样。
这就是他的基础太过薄弱、底蕴太过浅薄的后遗症。
如果是那些仙门大派,他们门人弟子,必定是从修行之初,就被从零开始,一点一滴、循序渐进地灌输着种种秘要。
就像是在彼世学校中学习各种学科一样,出了学校后,这些学科看似都全无作用。
其实那些学识早就或多或少地融入骨血中,开成了自我的一种习惯。
在你思考问题、面临抉择时作出的种种决定时,都会受到这些东西的影响。
这是眼界,是积累,是底蕴。
知识可以不用,却不可以没有。
否则就是个井底之蛙,哪怕是看到了机会,也会因为知识、眼界的缺失,而只会视若无物,根本无法发觉。
那些仙门数以千年甚至万年积累下来的底蕴,实在不是他可以比拟的。
江舟此时才知道,自己赖在肃靖司,抱紧朝廷的大腿,是多么明智的选择。
这天底下,恐怕没有什么地方的底蕴能与大稷相比。
他此时恨不得将肃靖司中的所有藏书都搬空,甚至直接跑到玉京神都,闯入金阙,要帝芒让他进入传说中的皇室藏书秘地天?阁。
听说那里有着自上古至如今的一切文字。
他现在就像个极度饥饿的人,完全不挑食。
不过肃靖司里的藏书有限,在入圣之前他就看了个七七八八,想填满他的空虚,还差得太远。
天?阁更不可能让他进去。
索性,既然没有底蕴,他就自己创造底蕴。
说白了,就是自己瞎鸡儿空想……
还是一直以来用幻梦身试验各种幻想,令其变为真实的一套。
就比如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御剑术。
这是他经过了无数次“试验”也没有成功的。
因为缺失了能令他与“人剑合一”的最关键的东西。
无数次的尝试,令江舟明白,想要达到空想中的那种御剑术,绝对不是单纯地用什么“念力”“精神力”之类的东西来远程操控一把剑而已。
那种玩意儿,他用血气之力就完全可以做到。
不过这样的山寨货,除了用来唬一唬喽啰小兵外,就完全没有什么作用了。
有这力气,我直接打不好吗?
干嘛要多此一举,耗费数以十倍百倍的力量去操控一把剑……
江舟所想的真正的御剑术,是要将剑变成自己本身的一部分,甚至是自己的一种延伸、补充和完善。
当初得自玲珑宝楼的分光化影吞酒吐剑术,就隐隐涉及到几分。
不过太过浅薄,只能一次性地爆发出无坚不摧的剑气来,做不到随心所欲、如臂使指。
直到经历了道化元神这一步,江舟才抓住那一线灵光。
不再是空中楼阁的幻想,而是有了基础凭依的真实。
酒仙人的吞酒吐剑术,其实就已经涉及了一点基础。
那便是其中暗藏的蕴养剑丸之法。
不过这东西的关键在于“养”,年深日久地养。
除了养其锋芒,关键还是要用自己的神意浸染剑丸,令其逐渐涣发灵性,为自己所用。
不过就像是养孩子一样,养得再好,也不是自己。
江舟想要弄出那种御剑术,还真就得将剑变成“自己”。
这一点,在以前是没有可能的。
不过现在有了元神,却让他看到了希望。
这几日也算略有所得,这柄冰魄寒光剑,已经有了一丝他的“形状”。
江舟捧剑在手,注视着寒光剑。
心念微动,并不需要耗费一丝一毫的法力功力,冰魄寒光剑就微微颤动起来,慢慢地,竟然脱离他的双手,悬空浮起。
看起来并不出奇,毕竟之前他就能将这剑分化万千,御空杀敌。
不过那时候是以法力操控,加上寒光剑本身就神妙万方所致。
但如今却不一样。
他与剑之间没有任何法力勾联,只是因为他想,剑便起来了。
等什么时候练到意在身前,这御剑术就算是初成了。
就像他想要拿一样东西,手自然而然地就伸了出来。
“当啷!”
寒光剑只浮空片刻,便坠落下来。
旋即地地上抖动颤鸣不已。
这却不是江舟的意思了,而是这冰魄寒光剑自身有灵。
对于江舟这么“玩弄”自己,在表达不满。
江舟一笑,拾起寒光剑,手抚剑锋,似在安抚。
要说修炼这御剑术,最好的选择是先用一柄凡剑,而不是这等有灵的仙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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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江舟已经习惯了这把剑,也不想再换。
在离江宅不远处,江舟入圣神游时曾无意发现的那个农家菜园子里,正在摆弄园子的老头抬起头看向江宅方向。
露出几分诧异。
“好玄妙的剑术,有点意思……”
旋即哑然一笑,又低头摆弄起他这园子里的菜来。
“张老头!”
这时,他那几间简陋的茅屋前,一个身穿大红衣裙,唇齿间点着一点朱砂的婆子,站在院门外,用红绢帕捂着口鼻,微露嫌弃。
张老头听到叫唤,苍老的面上一喜,扔下瓢子,小跑着出来。
“哟!王婆您来了!”
王婆嫌弃道:“别,可别叫婆,叫婆我可没你这么大年纪的孙!”
第582章 老海王 (求订阅、月票)
张老头讪讪地干笑了一声,连连赔罪,随即殷勤地将王婆请入院中。
院中早已经摆上了一桌酒菜,显然是早有准备,要好好款待这王婆。
不过说是酒菜,其实不过是三两碗腌得黑黄的咸菜,也看不出具体是什么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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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婆掩着口鼻的红帕始终没有放下来,进入院中,眼中的嫌弃之色更甚。
心中暗骂这老菜叟不知礼数,竟连屋都不让人进,在这种地方摆酒。
不过看了一眼那几间简陋之极的茅草屋,王婆宁愿在这外面。
要不是这老头苦苦相求,硬是要把她请来,左邻右舍的,平日里也没少占他便宜,拿他的菜,碍于情面,她才不愿来呢。
“来来,王婆,喝酒,喝酒!”
张老头殷勤地请她坐下,又倒出两碗酒,热情地道。
王婆看了一眼,暗道还好。
这酒虽也不怎么样,倒还真是酒,也干净,不是那些粗鄙贫贱之辈平日里喝的掺了水的浊酒。
除了馊味,那是半点酒味也无。
王婆是给人保媒做纤的,自少不得应酬,本也是个酒中“豪杰”。
见了酒便有些挪不开眼,在张老头的殷勤之下,片刻功夫,就是三四碗酒液下肚。
本就涂脂抹粉的老脸上,更是红彤彤的一片。
酒过几巡,王婆也忘了嫌弃,连那几碗看不出是何物的咸菜也几乎见了底,连着打了个响亮的酒嗝。
张老头这才放下碗,搓着手道:“王婆啊,你可知道那城东的秋家否?”
王婆酒意上涌,得意地道:“把你那否字儿去喽!”
“我王婆是谁?江都城中,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脚夫走卒,哪里有我王婆不知的?”
“你说的是那世代书香的秋家,他家那老当家的,名叫秋允文,人称秋老先生,是弘文书院的博士,也是江都名士。”
王婆三角眼一翻:“怎么?你这老园叟问他作甚?”
在她眼里,张老头就是个灌园的,那秋允文虽是清贫人家,但也是书香门第,江都名士,哪里是他能攀扯上关系的?
哪知张老头闻言,一张老脸竟现扭捏之色,搓着一双老手道:“老朽听说,秋家有一个女儿,最近正在寻婆家,托您代寻一个好人家,不知是否?”
王婆酒意微清,狐疑道:“确有此事,你这老园叟如何知晓?”
张老头大喜,连忙站起来对王婆鞠躬道:
“如此,还请王婆替老朽前去求亲,事成之后,定会重谢!”
王婆闻言一怔,旋即不屑一笑:“你一个园叟,也想攀附清贵?你不是一直孤鳏一人,倒是没听说你有子孙啊?”
张老头不好意思道:“非是为子孙求,而是为老朽求。”
王婆猛地一个激灵,酒意全无,尖声道:“什么!”
随即大怒:“你这老鳏夫!好不自量力,忒也不要脸面!”
“秋家虽清贫,但好歹是世代书香,那秋先生也是远近闻名的名士,秋家姑娘亦是知书达礼、才貌双全的闺秀,士大夫之家可配之人也不在少数,”
“你又是何人?”
“你一个灌园的菜农且就你这把年纪,给人姑娘……不对,给人姑娘他爹当老子都嫌你老,你何来脸面敢生此妄念!”
她这话说得极不客气,张老头也不恼,只是赔着笑,连连乞求道:“老朽固然年老体衰,虽是种菜灌园,倒也能衣食无忧,还请王婆代为一说,代为一说。”
王婆气得鼻子都歪了,哪有这么不知廉耻的老货?
“张老头!世上岂有书香世家配灌园种菜老叟之理?我若真替你去说,还不让人给打出来?”
“不过就喝了你几碗黄酒,你就想让我王婆背上天大的骂名,遭人耻笑不成?”
张老头只是再三哀求:“您就可怜可怜老朽年老,孤苦无凭,代为一说,不管成与不成,都是老朽的命。”
王婆被他缠得没法。
骂也骂了,这老头就是皮厚,毫不为所动,她又能如何?
这么大把年纪的人了,她也不好抡起手爪上去捶他挠他一顿。
只怪自己贪酒,喝了他的贼酒!
思及此处,王婆懊悔地扇了自己一耳光,无奈道:“行了行了,我自去替你说便是,就当是还了你酒钱。”
“不过成与不成,我便不管了,日后你也莫再烦我。”
“使得使得!”
张老头大喜,连连道谢。
王婆只道晦气,气乎乎地起身离开,张老头像是看不到她的臭脸色,热情地相送出门。
直到看不见她的背影,才笑呵呵地回返家中。
王婆从张老头家中离开,越想越不是味儿。
一不小心就揽上了这么个混差使,把自己给搭了上去。
忍不住就破口大骂起来。
一路走是一路骂,待坊邻里听到她的骂声,本也不以为意。
这个王婆,本就是以一条口舌为生。
平日里就爱说长道短,搬弄个事非。
除了那些三姑六婆会像闻到血肉味儿的鬣狗儿,兴奋地凑过去,其他人也都是一笑置之。
正巧,王婆从张老头那回自己的家,就要经过江宅。
而弄巧儿这丫头虽然年纪轻轻,却跟着那些三姑六婆颇学了些本事。
听到热闹,也兴奋地凑了上去,一阵叽叽喳喳之后,又兴奋地跑了回来,跟江舟汇报自己的“战果”,说着这件新鲜事儿。
江舟本来也只是当哄小孩,无所谓地听着。
不过听到“灌园叟”“种菜老头”这些字眼,就不由一愣。
抬头问道:“那个张老头儿,可是离咱们这不远的那家?”
“对对对!”
弄巧儿见公子居然难得搭理她了,以为他也感兴趣,更是兴奋道:“公子,您也认识那老头儿?”
“哦,不认识。”
江舟摇摇头,摩挲着下颔,思索着。
秋允文?
这老头儿他有点印象。
上回在官道上出现的草鞋怪事,虞拱就曾请来这老头儿给他指点,和张伯大也有师生之谊。
印象里,是个迂腐的老学究似的人物。
这老头儿年纪也不小了,居然还有个如花似玉、待字闺中的女儿?
人老心不老啊……
人更老,心更不老的,是那个张老头儿。
这老头儿应该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才对,这把年纪了,还有这般修为,竟还干得出这事来。
难不成还是个老海王?
第583章 李鬼见李逵 (求订阅、月票)
一个灌园种菜的老头,求聚一个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本就是一件吸引眼球的事。
偏偏江舟还知道这老头很有可能是大隐于市的高人,八卦的兴致就更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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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本来就打算找个时间登门拜访,结交那个张老头。
不过听到这么一件事,他倒是不急了。
他并不了解对方,这般直接登门未免冒失。
不如趁着这次吃瓜的机会,看看这张老头是个什么样的人。
反正他也不是很急。
不由笑道:“弄巧啊,你觉得这事儿很有意思?”
弄巧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是很有意思啊,那老头儿这么大的年纪,竟然想娶人一个小姑娘,他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张得了口的?太也不知羞了!”
她是从江湖里走出来的,本就不拘小节,平时也听江舟说过不少穷小子逆袭的故事,倒不会认为一个灌园种菜之人的身份和书香门第小姐有什么不配。
只是单纯地觉得双方年纪不搭。
也就是这事儿根本不可能成,否则那不是害了人小姐吗?
江舟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和那些阿姑阿婆们多打听打听,看看那老头能不能成功地娶到秋家小姐。”
弄巧儿睁大眼睛:“公子,您也好奇这事儿啊?”
她兴奋归兴奋,虽然第一时间来给江舟汇报,但可没觉得公子这般人物会对这种街坊里邻、鸡毛蒜皮的事感兴趣。
江舟随口敷衍道:“你家公子最近要写本书,正要收录这些民间琐碎之事。”
“啊?”
弄巧儿眼睛睁得更圆了:“公子,这些三姑六婆的嘴碎琐事,也能著书立说啊?”
江舟点了点她的脑门:“你可别小看这些琐碎,这里面也是有大学问的,写好了,那可是大教化。”
“真的?”
弄巧儿满脸怀疑,只当公子又在捉弄她。
欺负她书读得少么?
“行了,去吧。”
江舟也不多解释,摆摆手打发她道。
“哦。”
弄巧儿也习惯了自家公子这种摸不着头脑的举动,很听话地颠颠跑了出去。
她这会儿可是奉旨八卦,可不是躲懒。
“公子,外面来了个女子。”
弄巧儿跑出去没一会儿,纪玄就过来禀报:“她自称紫芝,不过……”
见纪玄神色有些古怪,江舟直接道:“让她进来吧。”
这个小草妖这会儿跑来,应该是和李通达有关。
“是。”
“给姑奶奶进去吧!”
不多时,紫芝那刁蛮的声音的传了进来。
只见一个人影踉跄地摔了进来。
却是被后面进来的紫芝给反扭着双手推进来的。
江舟一看那人,神色顿时变得古怪。
“紫芝姑娘,你这是……”
紫芝得意洋洋道:“徐……不对,江大人,我帮你抓了个冒充你的坏蛋!”
江舟神色愈发古怪:“冒充我……”
那人狼狈地抬起头,一见江舟,顿时叫喊起来,还带着丝哭音。
“江兄?快救救徐某啊!”
“还敢胡说八道!”
紫芝眉眼一竖,凶巴巴地骂了一句,又朝江舟得意道:“这小子说他叫徐文卿,被姑……被本姑娘我当场逮了!”
“……”
江舟尴尬地干咳了一声:“咳,紫芝姑娘,放开他吧,他是江某故友。”
“故友?”
紫芝将信将疑,不过想着江舟这样的人物也没有骗她的理由,便松开了手。
“哎哟!”
徐文卿被她拧了许久,胳膊早麻了,这一放开,反倒一阵阵地涨痛起来。
一边叫喊一边纳闷道:“江兄,这位姑娘怎的说我冒充你啊?”
江舟有些不好意思,李鬼撞上了李逵,遇上正主了,还让人家凭白吃了苦头。
略显尴尬地转移话题道:“徐兄,你怎的会在江都?”
徐文卿被他这打岔,不知是真忘了,还是原本就没怎么纠结,说道:“哦,秋闱大比将至,徐某是来赴考的。”
“江兄应该最了解南州之境,如今南州归楚,那楚逆虽然也在大肆发布招贤榜,广纳贤才,若有才能,甚至不需考试,便能登高位,”
“但我等南州学子,怎能事贼?朝廷便将我等都分到了成、阳二州,徐某便只能到江都来考了。”
“原来如此。”
江舟又想起南州之况,心下暗叹,又道:“徐兄可有下榻之处?如今距大比之日,已不到半月,不如就在此处安住如何?”
徐文卿闻言,略一犹豫,便点头道:“徐某本来也刚想寻一下榻之所,只是在街上偶遇这位姑娘,她听到我与同行的学子交谈,不知为何,突然冲上来就将徐某给抓来了。”
他犹有余悸地地看了一眼紫芝,却被她狠狠地瞪了回来:“谁让你说自己是徐文卿的!”
徐文卿错愕又委屈:“这……在下本就叫徐文卿,这有何不妥啊?”
“……”
“好了好了,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
江舟赶忙岔开话题,再说下来露陷了……
“紫芝姑娘,你怎么来了?”
紫芝瞪了一眼徐文卿,这才道:“姐姐让我来报个信,那个李……我哥哥几天前本要来江都赶考,可才出门就遇上了一个讨厌的老家伙。”
她本想说的是李通达,但想起当初江舟吩咐的话,和姐姐的嘱咐,到口就改成了哥哥。
实际上她对凭白无故多一个哥哥是很不爽的,也就是李通达曾经救过她们姐妹,要不然她真就叫不出口。
“那老家伙说我哥哥是什么奇才,要收他为徒,我哥一心考取功名,姐姐也记着江大人你的吩咐,自然都是不肯的,”
“那个老家伙却不依不饶,堵了门,没日没夜地纠缠哥哥,害得他到现在都出不了门,”
紫芝忿忿道:“姐姐怕再这么下去,耽误了哥哥赶考,就找了个机会,让我溜了出来,给江大人你报信。”
“江大人,您快点去把我哥给救出来吧!”
江舟闻言颇为惊异:“那是什么人?竟然连你们姐妹也奈何不了他?”
白芒紫芝这两妖精,虽然在他面前不怎么样,却是实打实的中三品,白芒更是四品大妖。
第584章 黑鱼 (求订阅、月票)
紫芝摇摇头:“我们也不知,就是突然冒出来的一个老头,莫名其妙地说要哥哥随他走,我和姐姐自然不肯,”
“但这老家伙虽然不知底细,道行却极高,一个照面便让姐姐吃了暗亏,”
“姐姐知道这老头儿不好惹,也不敢和其起冲突,只是虚言与其周旋,暗中将我送出,命我来给江大人报信。”
徐文卿在一旁热心地道:“江兄,可是有什么麻烦?可需要在下帮忙?”
紫芝不屑地撇嘴:“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酸秀才,要你帮忙,你倒是有这能力啊?”
徐文卿正色道:“君子当怀玉佩剑,在下虽是读书人,但我儒门学子,读圣贤之书,亦学儒门诸艺,也曾仗剑行千里。”
紫芝上下扫了他一眼,更是不屑:“是吗?那你的剑呢?”
徐文卿面色微红,呐呐道:“这个、这个……来阳州之时,曾遇匪盗,争斗之下,不小心遗失了佩剑……”
“哈哈哈哈!”
紫芝毫不留情地发出嘲笑:“连剑都丢了,你也好意思说什么君子怀玉佩剑?还敢大言不惭?”
徐文卿被她笑得有掩面而走的冲动。
江舟见他窘迫,开口解围道:“好了,紫芝姑娘,你说那人可是仍在百八里?”
紫芝果然忘了嘲笑徐文卿,说道:“对,这老东西堵在咱们家门口,哥哥一走,他便缠上去,姐姐不敢让哥哥上路。”
“江大人,你快点跟我回去看看吧,那个老东西也不知道怀着什么心思,我怕姐姐应付不来,动起手来可就危险了!”
知道危险你还有闲情抓人……
江舟对这草妖的脑神经的粗大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摇头道:“倒不必如此麻烦。”
说着,江舟默念咒诀,伸出手指,虚空划了个圆,又朝圆中虚虚一点。
便见几道涟漪波动,所划之圆由虚化实,闪现出清辉,如同玉盘月轮。
内中显现出一间清简雅致的房屋,一女子一身白衣,气质如仙。
紫芝惊呼:“姐姐!”
正是白芒。
在她边上还有一个身材壮硕,满脸虬髯,长相十分粗犷,却穿着一身儒袍的李通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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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芝好奇地伸出手,点了点“月”中的白芒,却如水中之月一般,泛起阵阵涟漪。
她吓了一跳,缩回手,过了一阵,涟漪平息,画面又恢复原状。
紫芝好奇地朝江舟道:“好厉害!这是龙虎道的圆光神术吗?”
江舟笑道:“这是取月术,倒是和龙虎道的圆光术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入圣之后,这地煞取月术更加神妙。
之前他以取月术追源溯流,还需以其人一丝魂灵为引。
如今只需他心中念及其人,便能无中生有,观照此人。
距离搜天索地的境界也不差太远了。
“大妹,秋闱大比之期只剩下几天了,再这般耽搁下去,为兄怕是赶不及了。”
此时,画面中传出李通达的声音。
白芒眉头微蹙,眼中隐带忧愁:“大兄,那人来历不明,居心叵测,我实不敢让你在这时候上路,还是等等吧。”
李通达闻言无奈,沉沉一叹:“唉……”
“小娘子,你莫要横加阻挠了,断了你兄弟的仙缘,日后恐要追悔莫及。”
这时,屋外传出一个沙哑刺耳的声音。
白芒神色微变。
她已听出那人言语中颇有不耐之意,再这般拖下去,他恐怕是要按捺不住了。
不由嘱咐李通达莫要出来,便起身走出屋外。
随着她的视角变化,江舟等人也看到了屋外的情景。
只见一个身穿黑衣,一头黑色长发披散,自两旁直直垂落,将脸遮去了半边的怪人,正站在门外,来回走动,似十分焦躁之感。
“咦?怎的换了一个人,那个老家伙呢?”
紫芝惊咦一声。
徐文卿忍不住好奇地问了一句:“此人不是紫芝姑娘所说之人?”
紫芝这时也顾不上鄙视他,说道:“当然不是,那老家伙是个白须白发,一身羽衣,看上去都有八九十岁了,倒是长得人模狗样的。”
江舟笑道:“恐怕就是此人。”
“啊?”
紫芝不解望来。
江舟道:“我这取月术,溯流追源,观其本相。”
说着,指捏法诀,朝“月轮”一指,便见涟漪阵阵。
那画面又是一阵变化。
原本白衣如仙的白芒,变成了一条白蟒。
一颗蟒首高昂,吐着红信。
蟒尾自其裙底下探出,微微摇动。
而那黑衣怪人垂落的黑发间,却是一颗硕大的黑色鱼头,衣摆下,探出一截鱼尾。
“啊!”
紫芝叫了一声:“原来是只黑鱼妖!”
倒是徐文卿,满脸好奇之色,却不见半点惊惧。
紫芝怒道:“好啊!这妖怪居然变化形貌招摇撞骗来了,定然是不怀好意!”
“江大人,你快去帮帮我姐姐吧,拖了这么久,这妖怪怕是没耐性了,我姐姐不是它的对手!”
一只鱼妖,却乔装成仙道高人,来送什么仙缘,显然是别有居心。
江舟也怕李通达出什么事,当下点头道:“莫急。”
却没有走的意思,而是伸手一招,将冰魄寒光剑招入手中。
一丝元神出窍,附于剑上。
使出才刚刚参悟出的御剑术,冰魄寒光剑便化作一道湛蓝剑光,冲天而起,眨眼不见了影踪。
他这御剑术虽未大成,但有元神作辅,能做的事已经很多了。
紫芝、徐文卿都睁大着眼看着,颇为惊异。
却见画面之中,白芒走了几步,来到那黑鱼妖跟前,隔着院子的栅栏站定。
便见天边有一点湛蓝寒光闪烁,眨眼间,便如碧虹一般,经天而来,落于院中。
将白芒和黑鱼妖都惊了一惊。
紫芝徐文卿两人也被吓了一跳。
那里可是离着江都有一百八十余里,百八里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这才多久?
几个呼吸都没有吧?
此时只见画面中,冰魄寒光剑插在白芒与鱼妖之间,湛蓝的剑光吞吐不定。
鱼妖一惊,旋即看清眼前这把剑,竟是隐隐间有仙光缭绕,剑气吞吐,即便是它自己都觉得刺目生疼,甚至魂灵之中都有一阵阵刺痛感。
顿时是又惊又喜,两侧突出的鱼目中浮现出浓浓的贪婪之色。
这是一柄仙剑!
天府奇珍!
第585章 翻天掌印 (求订阅、月票)
也不知道这鱼妖是不是脑子有点不好使,竟就认为是天降仙剑,自己果然是有大机缘大气运之鱼。
不管不顾,也没有深思这剑是如何来的,竟然伸出一只黑漆漆的爪子就像冰魄寒光剑抓去。
让江舟都愣住了。
这黑鱼莫不是个傻的?
什么都不知道就敢直接上手抓?
江舟本来还打算现出元神,探问一番其目的,这会儿他倒不急了,任由黑鱼将剑抓在爪中。
“嘎嘎嘎嘎!”
黑鱼一见仙剑毫无挣扎,如此轻易便被自己降伏,更是认为自己果是个有大福缘的。
得意之余,也撕开了伪装。
仙剑在手,老子还怕那些个道貌岸然的家伙?
直接将剑指向白芒:“呔!你这蛇妖!竟然敢阻黑爷爷好事,快快将那小子交出来,否则休怪黑爷爷仙剑不留情!”
白芒也是一阵瞠目,眼中惊疑不定。
这剑……
“你究竟是什么人?到底想干什么?”
黑鱼妖嘿嘿笑道:“黑爷爷乃黄河水神!”
“黄河水神?”
白芒眉头一蹙,眼中却是一阵惊疑。
月轮之前的江舟也有几分错愕。
不是因为黑鱼的来头,而是惊讶这黑鱼的口气之大。
黄河水神?你也配……
在大稷之中,黄河与泾河是最大的两条河流。
黄河纵贯南北,泾河位处北方,横绝东西。
连怀水、阳江都要逊其一筹。
除泾河外,只有另外两条极为特殊的江河能与之相比。
那便是汶江、弱水。
这两条江河有些特殊。
俗话说,水往低处流。
大稷的水脉,都是自西向东,流入东海。
汶江之水,却是自东而西,从低处向高处倒流,贯穿阴山山脉,直入昆墟。
而弱水,自西海而出,环绕昆墟,其力不能胜芥,鸿毛不浮,仙人难越。
这四条水脉的特殊,可说是几乎能与八方巨海相比。
掌管中流域的水神自然也不会是这么简单,必是当世绝顶之流。
这黑鱼若真是黄河水神,江舟扭头就跑。
不过眼前这鱼妖虽然道行不浅,但在江舟眼里甚至瞧不到威胁。
白芒、紫芝道行远不如黑鱼,却看不透它,故而被这名头吓得惊疑不已。
白芒忍住心中波动,肃声恐吓道:“你知不知道这是何人之剑?”
在阴世城隍殿前,她远远看到过江舟一剑泊斩落虚肚鬼首级,似乎用的便是此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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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紫芝定是寻到了江舟,想起江舟的手段,还有最近的传闻,心中胆气也壮了些。
即便此人真是黄河水神,以那位的手段,也未必不能抗衡。
黑鱼妖嘿嘿道:“何人之剑?自然是上天赐予本神的剑!”
白芒故作不屑:“我可提醒你,吾兄与那人可是至交,你想带吾兄走,可得先问过他。”
黑鱼妖瞪起一双突鱼眼:“哦?是谁?把人出来,本神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这么大胆子,敢与本神抢夺良才!”
“你果真想收他为徒?”
一个声音响起,白芒目光微露喜色。
黑鱼妖却连是谁说的话都没看,下意识就道:
“本神又不是那个道貌岸然的小人,哪里有这许多闲情收徒?”
“那小子可是万中无一的还阳之人,阴中蕴阳,乃元神大补之物,是上好的祭品,你赶紧乖乖把他献给黑爷爷!”
“原来如此。”
江舟的声音自冰魄寒光剑中传出。
黑鱼妖这时才算是反应过来,猛地低头一看:“什么人胆敢装神弄鬼,戏弄本神!”
“装神弄鬼的不是你么?”
江舟相隔百余里,发出一声轻笑。
被黑鱼妖紧紧执在手中的冰魄寒光剑突然地绽放光芒。
一化为二,分化出的剑脱出黑鱼妖之手,剑锋倒转,划出一道蓝弧,划过黑鱼妖脖颈。
黑鱼妖所料未及,尚未来得及反应,一颗硕大的黑鱼头便自脖颈滚落。
【斩杀“千年黄河黑鱼”一,赏“翻天掌印”一】
【千年黄河黑鱼精:驴蒙虎皮,兽惊而走,瞒神吓鬼,神鬼皆伏。——黄河黑鱼,得真仙遗蜕之天府仙炁,化而成精。与黄河水神同源同种,得出入水神水府,常蒙皮而作,谄神而吓鬼。】
【真灵之数:二十一】
【天地劫灰:一】
江舟扫过图录,暗自惊异。
没想到这黑鱼竟果真与黄河水神有所牵扯。
简单地说,这就是个仗着与黄河水神同是黑鱼成精,便打着黄河水神的名号,到处招摇撞骗打秋风的奇葩。
而且其来历颇为蹊跷,还藏有诸多隐秘。
此时却非细究之时。
江舟元神出窍,御剑百里,轻取妖魔首级。
着实将白芒、紫芝二妖都惊住了。
不过,江舟自己清楚。
黑鱼精确实不如他,真打起来他也不可能这么轻易便能斩杀它。
只是这玩意儿脑子似乎有点不正常,一柄不知来历的仙剑也敢随意握在手里,这不是把自己脖子伸出来让他砍么?
天下间的三品本就不多,撞到他手里的三品妖魔更是少之又少。
送到手的一个三品妖魔,还是对他的“天师”不怀好意的东西,不杀留着过年?
不管这黑鱼精有多少水份,这次收获着实不错。
御剑术第一次现世,也算是见血而归。
一念而起,御剑千里,取敌首级,如探囊取物。
这才是他梦想中的仙家气象。
到了今天,江舟才真正算是有些底气,再也不用和以前一样束手束脚。
从今而后,天地之大,尽可去得。
江舟想着,元神自冰魄寒光剑中化形而出,对惊异的白芒道:“白姑娘,此妖已除,不必在意。”
“此后还要劳烦白姑娘多看顾李通达。”
说完,便重附剑中,化为剑光遁走。
不过几个呼吸间,便回到江宅,落回江舟手中。
看了眼仍然惊异不已的紫芝,又拿出两颗剑玄丹道:“此番还要多谢紫芝姑娘送信,这是江某师门剑玄丹,虽不是什么仙丹宝药,却也是难得的灵丹,还请紫芝姑娘带回,与白姑娘分食。”
剑玄丹价值不匪,但让人给他办事,也不能一毛不拔。
“啊?哦!”
紫芝一愣,旋即急急抢了过来,护在胸前,生怕江舟改变主意。
开玩笑,这是根大粗腿,他给的灵丹能差得了?
第586章 只喝酒 (求订阅、月票)
自那日御剑百里,斩杀黑鱼精,又过去了数日。
后日全是秋闱大比之日,徐文卿在他这里住了几天,昨天便走了。
为了方便备考,在贡院就近另寻了个客栈住了下来。
李通达也在白芒紫芝的护送下,安全地到了江都,也与徐文卿住在同一个客栈。
江舟并没有去与李通达接触。
除了二妖,还是越少人知道他与李通达有关系越好。
这几日,江舟暂时放下了所有杂念,一心修炼翻天掌印。
他被迷住了。
【翻天掌印:翻天翻天,世有大仙。不识天高,不知地厚。唯见日月,人寿熬煎。吾掌翻覆,乾坤亦颠。上打神仙,下打魔奸。——上古之大仙,于掌上演乾坤,掌覆天亦颠,可打神,可诛仙,可伏妖,可降魔,可定乾坤日月,能住岁月人寿。(传闻为天帝所出)】
这翻天掌印颇有不可思议之力。
非指简单的一掌而已。
内蕴无穷大道,令得他本就因入圣而极度空虚的神意深陷其中,孜孜以求。
江舟端坐娑罗双树下。
不见不闻,无知无觉。
一心皆在体内太虚,混沌紫府。
帝神大佛端坐,宛若亘古不动。
一掌结印置于小腹下,一掌平伸于太虚中。
掌中似有乾坤万象演化,隐隐间有日轮月轮虚影明灭。
此时,似乎他只要将手掌翻覆,便会乾坤倒转,天翻地覆。
这便是那日斩杀黑鱼精所得的翻天掌印。
此掌威能、来历,皆远超他预料。
翻天翻天,翻天覆地,颠倒日月。
用能俗些的话来说,这一掌,不但杀伤力可怕,能令天地翻覆,更能定住岁月,逆转时空。
理论上,仅只这一掌,若练到高深之处,便能长生不老。
但这也仅仅是理论。
至少目前为止,江舟帝神端坐虚空,智慧通达,也只能参悟出“翻天覆地”来。
颠倒日月,定住岁月,却是无从做起。
即便是“翻天覆地”,也过是稍得其意。
而且,江舟很怀疑这一点。
一掌覆乾坤,已经够吓人。
定住岁月就有点扯淡了。
所以江舟并不强求,只是顺其自然。
不过如何,这翻天掌印的威力已经是他目前所有的最强手段。
除非他能练成关二爷春秋刀最后一式。
不过当初关二爷都已经给他下过定论,十七刀估计已经是他的极限。
紫府天宫,帝神大佛平伸一掌,如同手托乾坤,其重无比,缓缓上举。
体内太虚混沌顿时翻滚,一股股恐怖的气息自其中溢泄汹涌,由内向外,通达体外。
于周身外凝而不散,数尺之内,似有无穷神雷生灭,令得虚空都在不断地崩灭、重生、崩灭、重生……
无休无止。
江舟的身体也在做着帝神大佛一般的动作。
这股力量在他的控制之下,恐怖的气息依然传了出去。
第一个被惊动的就是张老头。
“嘶~!”
离江宅不远处,那座菜园中,正在浇灌的张老头突然抬头,倒吸了口凉气,眼中惊骇之色难掩。
“这小子……”
“怎的竟成长得这般迅猛?”
张老头连连摇头,嘴里喃喃道:“妖怪?天生异种也没这么猛。天人下凡?那都未必能及。”
“怪胎,怪胎……”
张老头啧啧称奇,不过摇头晃脑一阵,就不再理会,又低下头来摆弄他的菜园子。
似乎没有什么事能比他种的菜重要。
“张老头啊!”
这时外头响起一阵叫唤,张老头听出是王婆的声音,顿时将手里的瓢子一扔。
笑起一脸褶子,屁颠屁颠就跑了出去。
“王婆!如何啊?”
王婆没好气地骂道:“你个老杀才,用几碗黄酒就差点没把老娘给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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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是被你累得被秋老先生一顿臭骂,差点没被人打出来!”
张老头连连赔笑。
王婆见他腆着老脸,横竖是不知羞,也实在骂不下去了,叹了口气道:“你就不要再痴心妄想了。”
张老头紧张道:“可是拒了?”
“倒是不曾。”
王婆翻了个白眼道:“秋老先生是个讲礼的,若换了别人,我若敢开这个口,怕是早被打出来。”
“但秋老先生说了,他是书香门第,虽不以贫富论人,但想娶他女儿,却也不能这般简单,”
“你需在一日之内备齐五百贯钱作聘礼,否则一切休谈。”
“秋老先生也是气着了,才这般故意为难,你也不必妄想,就此息了此念罢。”
王婆摆了摆手,就要转身离去。
传了话,情分她尽到了,可不想再答理这个不知羞的老赖蛤蟆。
却听张老头在身后大喜道:“好好好!多谢王婆,多谢王婆!”
“明日我便备足礼金,还劳王婆明日此时再跑一趟。”
王婆只翻了个白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嗤~
还备足礼金?
别说五百贯,把你这老不修和这菜园子卖了也值不得五贯大钱。
王婆只当他是色迷了心窍,也不再理会。
江宅。
两个和尚站在门前,满面惊疑。
却是妙华尊者与红衣法王。
“他真的入圣了?!”
红衣法王不可思议地喃喃道:
“不对……三品元神真人、金身尊者贫僧也见过不少,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恐怖的……”
妙华面色苍白,转身道:“走吧。”
红衣法王连忙叫道:“诶?怎的走了?你不是要来找那江小……咳,江真人谈事情吗?”
妙华只是摇了摇头,离去的脚步似有些仓皇。
红衣法王满头雾水,回头看了眼江宅,便跟了上去。
此时正好身穿华服的广陵王骑着马驻在门前,看着擦身而去的两个光头,满脸疑惑。
广陵王跳下马来,径直走了进去。
“江舟!本王来找你耍了!”
江舟此时已经收回掌势,神意复归。
广陵王已经屁颠颠地跑了进来,看到树下的江舟,便跑过来大喇喇地坐下。
一口就把他身前的桃花清茶给闷了。
发出一声舒爽的长吁声,才在江舟嫌弃的目光中道:“本王是来给你报信的。”
“这些日子我父王与虞国大军交战数次,虽互有胜负,但你上次烧了他们上百万石粮草,实在是捏住了他们的命门,令其难以为继,如今虞国大军军心日渐消减,”
“彼消我涨,虞国覆灭,只是时日问题罢了。”
广陵王正色道:“不过,父王让我来告诉你,虞伯施那几个儿子已经放弃虞国基业,从虞都消失,十有八九是要出海,寻那虞复去了。”
“毕竟虞国也不小,我们也不可能封锁全境。”
“你可要当心些,那个虞复可不是个善茬,我父王说,这个人心思比虞老鬼都要难以揣测,且本事远远不是虞老鬼可比的。”
江舟闻言只是扬了扬眉,心中并不大在意。
“跑了就跑了吧,我与虞国公虽有仇怨,但算起来我也并没吃过亏,虞国公既死,此怨便消,至于虞复……还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由他去吧。”
广陵王诧异道:“你还真看得开,倒有几分得道高人的模样了,啧啧,天底下最年轻的三品真人!这个名头太威风了!”
随即又像想起什么:“哦,对了,还有一件事,牛家与虞国勾结,陛下已下旨查抄牛家,满门问斩,只是牛家长子牛怀宗似乎早就料到这般,自两江口战起,就一直未见踪影。”
“父王派人去查过流石寨,那里也已人去寨空,你虽然已是元神真人,但自古小人难防,还需在意些才是。”
江舟闻言点点头。
他也不是自大之人,对方虽然看惟个小角色,但阴沟里翻船的事多了,真要让他碰上,也绝不会手软。
广陵王又道:“刚才我看到尊胜寺的妙华和红衣法王在门口站了会儿又走了,什么情况?”
江舟早就知道那两人来过,只是也未曾在意。
因为赤发军与骷髅会一事,他对尊胜寺并没有多少好感。
这事虽非尊胜寺所做,但也脱不了干系。
江舟虽不至于去找他们麻烦,却也不想与这些和尚结交,由他去吧。
广陵王突然露出一丝暧昧的笑意:“诶,怎么样?要不要跟本王到碧云楼耍耍?曲仙子都走了,你也不用怕了。”
“……”
江舟脸皮微微抽动。
老子什么时候怕过?
不对,就算不怕,我也不是那种人!
只是嘴上已经道:“只是喝酒?”
“嘿嘿嘿……”
广陵王发出一阵怪笑:“只喝酒!”
江舟神色严肃:“嗯,只喝酒,走!”
第587章 只喝酒 (求订阅、月票)
自那日御剑百里,斩杀黑鱼精,又过去了数日。
后日全是秋闱大比之日,徐文卿在他这里住了几天,昨天便走了。
为了方便备考,在贡院就近另寻了个客栈住了下来。
李通达也在白芒紫芝的护送下,安全地到了江都,也与徐文卿住在同一个客栈。
江舟并没有去与李通达接触。
除了二妖,还是越少人知道他与李通达有关系越好。
这几日,江舟暂时放下了所有杂念,一心修炼翻天掌印。
他被迷住了。
【翻天掌印:翻天翻天,世有大仙。不识天高,不知地厚。唯见日月,人寿熬煎。吾掌翻覆,乾坤亦颠。上打神仙,下打魔奸。——上古之大仙,于掌上演乾坤,掌覆天亦颠,可打神,可诛仙,可伏妖,可降魔,可定乾坤日月,能住岁月人寿。(传闻为天帝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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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翻天掌印颇有不可思议之力。
非指简单的一掌而已。
内蕴无穷大道,令得他本就因入圣而极度空虚的神意深陷其中,孜孜以求。
江舟端坐娑罗双树下。
不见不闻,无知无觉。
一心皆在体内太虚,混沌紫府。
帝神大佛端坐,宛若亘古不动。
一掌结印置于小腹下,一掌平伸于太虚中。
掌中似有乾坤万象演化,隐隐间有日轮月轮虚影明灭。
此时,似乎他只要将手掌翻覆,便会乾坤倒转,天翻地覆。
这便是那日斩杀黑鱼精所得的翻天掌印。
此掌威能、来历,皆远超他预料。
翻天翻天,翻天覆地,颠倒日月。
用能俗些的话来说,这一掌,不但杀伤力可怕,能令天地翻覆,更能定住岁月,逆转时空。
理论上,仅只这一掌,若练到高深之处,便能长生不老。
但这也仅仅是理论。
至少目前为止,江舟帝神端坐虚空,智慧通达,也只能参悟出“翻天覆地”来。
颠倒日月,定住岁月,却是无从做起。
即便是“翻天覆地”,也过是稍得其意。
而且,江舟很怀疑这一点。
一掌覆乾坤,已经够吓人。
定住岁月就有点扯淡了。
所以江舟并不强求,只是顺其自然。
不过如何,这翻天掌印的威力已经是他目前所有的最强手段。
除非他能练成关二爷春秋刀最后一式。
不过当初关二爷都已经给他下过定论,十七刀估计已经是他的极限。
紫府天宫,帝神大佛平伸一掌,如同手托乾坤,其重无比,缓缓上举。
体内太虚混沌顿时翻滚,一股股恐怖的气息自其中溢泄汹涌,由内向外,通达体外。
于周身外凝而不散,数尺之内,似有无穷神雷生灭,令得虚空都在不断地崩灭、重生、崩灭、重生……
无休无止。
江舟的身体也在做着帝神大佛一般的动作。
这股力量在他的控制之下,恐怖的气息依然传了出去。
第一个被惊动的就是张老头。
“嘶~!”
离江宅不远处,那座菜园中,正在浇灌的张老头突然抬头,倒吸了口凉气,眼中惊骇之色难掩。
“这小子……”
“怎的竟成长得这般迅猛?”
张老头连连摇头,嘴里喃喃道:“妖怪?天生异种也没这么猛。天人下凡?那都未必能及。”
“怪胎,怪胎……”
张老头啧啧称奇,不过摇头晃脑一阵,就不再理会,又低下头来摆弄他的菜园子。
似乎没有什么事能比他种的菜重要。
“张老头啊!”
这时外头响起一阵叫唤,张老头听出是王婆的声音,顿时将手里的瓢子一扔。
笑起一脸褶子,屁颠屁颠就跑了出去。
“王婆!如何啊?”
王婆没好气地骂道:“你个老杀才,用几碗黄酒就差点没把老娘给坑死!”
“我可是被你累得被秋老先生一顿臭骂,差点没被人打出来!”
张老头连连赔笑。
王婆见他腆着老脸,横竖是不知羞,也实在骂不下去了,叹了口气道:“你就不要再痴心妄想了。”
张老头紧张道:“可是拒了?”
“倒是不曾。”
王婆翻了个白眼道:“秋老先生是个讲礼的,若换了别人,我若敢开这个口,怕是早被打出来。”
“但秋老先生说了,他是书香门第,虽不以贫富论人,但想娶他女儿,却也不能这般简单,”
“你需在一日之内备齐五百贯钱作聘礼,否则一切休谈。”
“秋老先生也是气着了,才这般故意为难,你也不必妄想,就此息了此念罢。”
王婆摆了摆手,就要转身离去。
传了话,情分她尽到了,可不想再答理这个不知羞的老赖蛤蟆。
却听张老头在身后大喜道:“好好好!多谢王婆,多谢王婆!”
“明日我便备足礼金,还劳王婆明日此时再跑一趟。”
王婆只翻了个白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嗤~
还备足礼金?
别说五百贯,把你这老不修和这菜园子卖了也值不得五贯大钱。
王婆只当他是色迷了心窍,也不再理会。
江宅。
两个和尚站在门前,满面惊疑。
却是妙华尊者与红衣法王。
“他真的入圣了?!”
红衣法王不可思议地喃喃道:
“不对……三品元神真人、金身尊者贫僧也见过不少,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恐怖的……”
妙华面色苍白,转身道:“走吧。”
红衣法王连忙叫道:“诶?怎的走了?你不是要来找那江小……咳,江真人谈事情吗?”
妙华只是摇了摇头,离去的脚步似有些仓皇。
红衣法王满头雾水,回头看了眼江宅,便跟了上去。
此时正好身穿华服的广陵王骑着马驻在门前,看着擦身而去的两个光头,满脸疑惑。
广陵王跳下马来,径直走了进去。
“江舟!本王来找你耍了!”
江舟此时已经收回掌势,神意复归。
广陵王已经屁颠颠地跑了进来,看到树下的江舟,便跑过来大喇喇地坐下。
一口就把他身前的桃花清茶给闷了。
发出一声舒爽的长吁声,才在江舟嫌弃的目光中道:“本王是来给你报信的。”
“这些日子我父王与虞国大军交战数次,虽互有胜负,但你上次烧了他们上百万石粮草,实在是捏住了他们的命门,令其难以为继,如今虞国大军军心日渐消减,”
“彼消我涨,虞国覆灭,只是时日问题罢了。”
广陵王正色道:“不过,父王让我来告诉你,虞伯施那几个儿子已经放弃虞国基业,从虞都消失,十有八九是要出海,寻那虞复去了。”
“毕竟虞国也不小,我们也不可能封锁全境。”
“你可要当心些,那个虞复可不是个善茬,我父王说,这个人心思比虞老鬼都要难以揣测,且本事远远不是虞老鬼可比的。”
江舟闻言只是扬了扬眉,心中并不大在意。
“跑了就跑了吧,我与虞国公虽有仇怨,但算起来我也并没吃过亏,虞国公既死,此怨便消,至于虞复……还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由他去吧。”
广陵王诧异道:“你还真看得开,倒有几分得道高人的模样了,啧啧,天底下最年轻的三品真人!这个名头太威风了!”
随即又像想起什么:“哦,对了,还有一件事,牛家与虞国勾结,陛下已下旨查抄牛家,满门问斩,只是牛家长子牛怀宗似乎早就料到这般,自两江口战起,就一直未见踪影。”
“父王派人去查过流石寨,那里也已人去寨空,你虽然已是元神真人,但自古小人难防,还需在意些才是。”
江舟闻言点点头。
他也不是自大之人,对方虽然看惟个小角色,但阴沟里翻船的事多了,真要让他碰上,也绝不会手软。
广陵王又道:“刚才我看到尊胜寺的妙华和红衣法王在门口站了会儿又走了,什么情况?”
江舟早就知道那两人来过,只是也未曾在意。
因为赤发军与骷髅会一事,他对尊胜寺并没有多少好感。
这事虽非尊胜寺所做,但也脱不了干系。
江舟虽不至于去找他们麻烦,却也不想与这些和尚结交,由他去吧。
广陵王突然露出一丝暧昧的笑意:“诶,怎么样?要不要跟本王到碧云楼耍耍?曲仙子都走了,你也不用怕了。”
“……”
江舟脸皮微微抽动。
老子什么时候怕过?
不对,就算不怕,我也不是那种人!
只是嘴上已经道:“只是喝酒?”
“嘿嘿嘿……”
广陵王发出一阵怪笑:“只喝酒!”
江舟神色严肃:“嗯,只喝酒,走!”(未完待续)
第588章 不情之请 (求订阅、月票)
江舟蠢蠢欲动的心思到底还是没能得逞。
与广陵王出门之时,便迎头撞上了尊胜寺的红衣法王。
刚刚他与妙华尊者在他门口徘徊不进,离去之后红衣法王又去而复返,将要去快活的江舟堵了个正着。
红衣法王看着江舟傻笑一阵,又直勾勾地盯着广陵王。
直盯得广陵王一阵发毛,连连摇手道:“行了行了,本王怕了你了,人让给你,本王走,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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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朝江舟说了句“突然有事,下次再约”,拔腿便跑。
说好的……喝酒呢?
江舟伸了伸手,最终还是没叫出来。
好事被坏,用不善的眼神盯着红衣法王:“你想做什么?”
“嘿嘿嘿……”
红衣法王赔着笑,然后用一种很正式的僧礼朝江舟一揖:“江施主,贫僧有礼了。”
这是尊胜寺对同道之中,道行德行皆有成就的前辈所用之礼。
算是对江舟如今成就三品元神真人的尊重。
同时也代表着承认了江舟,或者说他背后的方寸山在仙门之中的存在。
不仅是代表他自己,也是尊胜寺、甚至是整个仙门的态度转变的一种信号。
江舟虽然不大懂这其中道道,却也能感受其意。
尽管他并不是很在意。
他以前扯方寸山的大旗也不过是为了自保。
如今他一体四身,都有着入圣的修为,法海化身更是一步登天,离着一品至圣也只有一步之遥,有了足够的自保之力。
从今以后,就算他公开说方寸山是假的,恐怕也不会有多少人相信。
而且也无所谓信或不信。
如今,两江口上,一日之内,一门四圣,天下皆知。
加上飞龙谷中,无双武圣一刀退“真仙”。
只要有这几个人,方寸山就是真的。
哪怕只有这几个人,也没有几人敢轻易招惹。
所以江舟以后倒不需要再绞尽脑汁地去制造自己的“人设”。
“说吧,你想做什么?”
红衣法王见他面色不善,倒没有什么奇怪。
尊胜寺也算是得罪过江舟,他这样也正常。
却绝对想不到真正的原因,是他自己的出现,搅了对方的好事……
红衣法王满脸笑容,毫不在意江舟的冷淡:“还要恭喜江施主,一朝入圣,寿延千载,他日得成大道,也不是虚妄了。”
江舟皱眉:“就这事?”
红衣法王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江施主,其实你不知道,这次大败虞国,贫僧也是有些功劳的。”
“啊?”
江舟怀疑自己听错了。
红衣法王连忙解释道:“施主是不知道啊,贫僧早就得知妙罪妙福妙善妙恶那四个孽障与虞礼此人勾结,要对施主不利,”
“便说动了贫僧那位妙华师兄,在尊胜佛母尊像下,苦苦叩求了几天几夜,心力交猝,神魂大伤,才求得佛母赐下无相智光大白伞盖,要赶去相助施主哇!”
红衣法王指手划脚,面现悲痛之色:“为此,贫僧修为大损,我那妙华师兄就更惨了!”
“他原本就伤了神魂,这番更是雪上加霜,道行折扣,非甲子之功不可弥补了!”
“呜呜……”
说着,还抹了抹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
江舟看着他卖力演出,脸皮微微一抽。
“修为大损?”
江舟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说道:“我看你满面红光,这身血气比我都强。”
鼻翼微动,冷笑道:“刚刚吃了香肉吧?好吃吗?”
“那是!”
红衣法王腰杆一挺:“不是贫僧跟你吹!香肉滚三滚,神仙也站不稳!”
“尤其是以贫僧秘传手法调制,那真是……呃!”
红衣法王猛地回过神来,讪讪一笑,目光闪躲。
“别演了。”
江舟翻了个白眼。
别看这红衣法王长得粗犷,行事说话也看着鲁莽,但江舟可不信他真是这样的人。
扯了这么一大堆,其中心思想大概还是在妙华。
其他的都是假的,唯独妙华为请那个什么大白伞而神魂受损,却应该是真的。
刚才两人在他家门口徘徊,江舟其实已经知道,并且察觉那妙华的情况其实很不妙。
“你到底想说什么?”
察觉江舟的不耐,红衣法王也知道对方应该是听出了他的意思,嘿嘿道:“江施主,虽然我那妙华师兄来得晚了些,但终究是一片好心不是?”
“那个……施主能否大人有大量,念在妙华此番苦心,以往有得罪的地方,就别和他计较了?”
“说起来,贫僧其实也讨厌他这个人,做事有些不择手段,但心地还是好的嘛。”
“就这些?”
江舟一笑:“我与你们尊胜寺并无瓜葛,他上次也算不上得罪我,你们尊胜寺的《净世经》确实与我曾述经文有相似之处,算不得他巧言夺经,”
“他虽然怀有别的心思,但也付出了代价,也算两清,今后你我各行其路便是。”
这番话,也并非他有多大的胸襟。
只是自他入圣后,他的心眼也是大为涨进,许多以前无法感知之事也能如掌中观纹。
尊胜寺这个地方,给他的感觉有点邪门。
尤其是那本《净世经》。
他当初念的大乘经文是从哪里来的,他自己心知肚明。
但那本《净世经》上竟然有着许多相似之处。
若只是思想便罢,偏偏连文字、句式等等都几乎如出一辙。
这要说是两个世界之中,写下这些经文的“先贤先圣”心有灵犀,那也未免太过牵强。
江舟心中很好奇,不过心中灵应却在提醒他,暂时还是不要去碰为好。
如此情况下,对尊胜寺,他自然是打算敬而远之。
红衣法王这时哈哈大笑:“贫僧就说施主心胸广阔,果然不愧是道德真修!”
江舟撇撇嘴:“事说完了,可以走了吧?”
红衣法王又忽然扭捏起来:“那个……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说不当说?”
“既然是不情之请,那就别说了。”
江舟冷笑一声,转身抬腿就要走。
“诶诶诶!”
红衣法王赶忙追来上。
连声道:“江施主,贫僧记得,当初您那位师兄,法海大师曾经有言,入圣之时,要在雷峰塔下开讲大乘佛法,广开山门,不知是否?”
江舟脚下一顿,回头笑道:“你是想让我去劝法海师兄,不要在你们的地盘讲法?”
这里是尊胜寺的地盘,别人在这里大开山门,宣讲佛法,若只是一般人便罢了,尊胜寺也只会一笑置之,不足一提。
偏偏是“法海”这等十分有威望的“圣僧”,那无异于砸场子。
红衣法王扭捏地搓了搓手,十分干脆地点头:“正是此意,江施主,你看啊,咱们两家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大家都是朋友嘛。”
江舟毫不为所动:“你再要这般虚言,别怪我不客气了。”
红衣法王闻言,叹了一口气,收起嬉笑之色:“果然瞒不过施主。”
“其实贫僧如此不情之请,实非只为我尊胜寺,也是为了施主你啊……”(未完待续)
第589章 水眼,借钱 (求订阅、月票)
“为我?”
江舟一脸诧异,其实心中并不为所动。
红衣法王连忙道:“江施主,可知我尊胜寺为何能得阳州百姓共钦,寺中香火从不断绝,寺僧出行,所至之处,人人礼敬?”
江舟笑道:“尊胜法脉,为佛教三脉祖庭之一,于阳州之地,更是保境安民,慈悲度世,乃是如同万家生佛一般的存在,自然是人人共钦。”
他话中有三分真诚,倒有七分讥讽。
不过这七分,都是来自于自尊胜寺分裂出去的净世一脉。
论及尊胜寺本身,还真的不能说他们什么。
至少他们确实是为阳州百姓做了很多好事。
红衣法王却如同没有听出他的讥讽一般,点头道:“是啊,我尊胜一脉,有今日成就,多得寺中历代高僧禀持佛母法意,救度世人,纵不能往生极乐佛国净土,也要于人间开创一片清净之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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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叹了一声,又道:“江施主可曾听过金顶尊者?”
江舟微一沉吟,点头道:“略有耳闻。”
刚才江都不久,梅清臣就跟他提过这个人。
曾说过一句话:须弥顶上浪滔滔,大浊海里遭火烧。坐断黄河,手把玄龟。佛祖到来,也须乞命。
便是说的这位金顶尊者。
只这一句话,江舟便知道这金顶尊者,怕是一个修习“狂禅”,敢于喝佛骂祖的“高僧”。
未必是“好人”才能叫高僧。
这种人,不是圣佛之流,就是邪魔之辈。
绝无第三种可能。
他的佛法境界必定高到了一种不可思议之境,但究竟是参的什么佛,修的什么法,那就未必了。
红衣法王点头道:“我这位师叔,实是我尊胜寺数千年来最为不可思议之人,他天资平平,甚至堪称愚鲁,却是自陀罗祖师以来,成就最高之人。”
“我尊胜寺如今能有如此声望,泰半是金顶师叔之功。”
“尤其是自师叔降伏巨魔,坐断黄河,令常年肆虐的黄河大水,百年未生祸患之后,我尊胜寺于佛门之中,便开始超过了五台一脉,受万民供奉,只在大梵之下。”
江舟有些不耐道:“你尊胜寺如何,与我无关,你与我说这些作甚?”
红衣法王正色道:“江施主,无论你承不承认,你当初所诵经文,是与我尊胜寺根本《净世经》同出一源,必是无疑。”
“金顶师叔心外无物,唯独于尊胜法统最为看重,容不得有半点瑕疵,尤其是自那……叛出尊胜寺,自立净世宗后,金顶师叔执念更深,比妙华那厮都要刚愎自用,绝不空话有任何人威胁尊胜法统。”
“若他从黄河之眼出来,得知此事,必定是要寻施主与那位法海大师问个清楚,”
“如若法海大师还在此时开讲佛法,贫僧怕金顶师叔会生出误会……”
江舟笑道:“你是在威胁我吗?”
红衣法王连连摆手:“绝对不是!”
他涎着脸道:“你我两家既然同出一源,应该本是自己人才对,实在是不应伤了和气的啊。”
江舟一笑:“我方寸山从不惹事,却也不怕事,他要来,让他来便是。”
“还有,我与你尊胜寺可不是什么自家人,你不要乱认亲戚。”
说完,转身便走。
几步跨进江宅,关上大门。
红衣法王苦着脸,有心纠缠,却不敢擅自闯入那座宅子。
上次他可是吃足了苦头,可不想再当一次粽子。
只好怏怏离去。
江舟在院中感应到红衣法王离去,在娑罗树下坐了下来,露出思索之意。
自黑鱼精图录中,他看到过一些东西。
那只黑鱼精,本来不过是黄河底下的一条普通的黑鱼。
只是偶得奇遇,在黄河底下,撞进了一处神秘所在,那里有一具遗骸。
不过是得了那具遗骸,黑鱼便成了精,而且得益于这丝气息,他竟在短短几百年内,便成了三品的妖圣。
据图录记载,那副遗骸应是一副真仙之躯。
而那处神秘所在,被图录隐了去,江舟也猜不出是什么地方。
不过刚刚经红衣法王提醒,他倒是觉着那地方,很有可能就是其口中所说,金顶尊者所镇的黄河水眼。
这处水眼,应该距离黄河水神所在的水府不远。
黑鱼精也是自那之后,遇上了黄河水神,得其青睐。
成精之后,打着黄河水神的名头,也不知道干了多少缺德事。
黄府水府、河底水眼、真仙遗骸,这些东西凑到一起,那个金顶尊者在那里一坐百年,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恐怕就有待商榷了。
江舟对其中的秘密很是好奇,不过一时之间,想要找到具体所在,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而且这秘密牵扯的人、事,恐怕不会小了,就算他已入圣,也未必应付得来,还是暂时不要去触碰的好。
至于“法海”说法之事,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那是法海干的,与他何干?
江舟索性放下这些杂念。
碧云楼是去不成了,带着些微遗憾,又开始参悟起翻天掌印来。
这一坐,就是一夜。
次日清晨,纪玄从门外走来,在他身边轻声道:“公子,有个张老头在外,说想见公子一面。”
江舟一怔:“张老头?”
纪玄带着几分古怪的神色道:“是苦水巷的那个灌园叟,昨日公子还让弄巧那丫头去打听他求娶秋家女之事。”
江舟一脸纳闷:“他怎么会来?不是,他来做什么?”
本来他还打算找机会去会会这个“隐世高人”,没想到他自己倒先找上门来了。
纪玄一脸古怪道:“他说……是来找公子借钱的。”
江舟懵了:“借、借钱?”
带着几分莫名其妙道:“让他进来吧。”
倒要看看他卖弄的什么玄机。
……
在纪玄带着一个满脸期待和笑容的小老头进来之时。
江都城北,贡院。
此处是供奉历代文道先贤圣人所在,也是每年秋闱大比的地方。
此时贡院外,已经排着几条长长的队伍。
那些都是来赴考的学子。
明日就是大比之期,不过依大稷科举之例,在正式考试前一日,还有“验明正身”一关。
除了验明学子身份外,还要经过一个特殊的程序。
通过之后,才会发放“准考证”。
这也是赴考学子于今日聚集在此的原因。(未完待续)
第590章 过阴关 (求订阅、月票)
虽非大比当日,此刻贡院之外也是守备森严。
四周的兵丁倒比考生学子还要多。
一个个顶盔贯甲,腰悬利刃,目泛寒光,紧紧此着每一个经过的学子。
似乎他们眼前的不是什么赴考的学子,而是罪犯。
这些兵丁本就是直属贡院的守备军,个个都是战场上退下来的百战精兵,血煞冲天。
维护贡院考场秩序,抓出每一个胆敢挟带的学子,就是他们的任务。
同时也是一种心之威慑。
面对这些如狼似虎的兵卒,已经有一部分学子胆战心惊,有转身就跑的冲动,甚至已经有人付之行动。
有的是双腿发软,直接瘫坐在地,甚至流出黄浊的液体。
总之是丑态百出。
不过大部分学子视若无睹,甚至目含蔑视。
这些兵丁的威慑,本来就是一个隐藏的关卡。
儒门学子,本就不该只会读死书。
若连这种压迫也受不了,没有丝毫临危不乱的气度,那连这贡院也不配踏进。
“郭兄,此番大比,你我定要在那鹿鸣宴上,一试清鸣。”
长长的学子队伍里,徐文卿又是期待又是激动,眺望着前方的贡院大门,目中还隐隐有一种志在必得的自信光芒。
不过他的话没有得到回应,不由回过头:“郭兄,郭兄?”
紧随他之后,是一个头戴方巾,身材削瘦,长得十分清秀的书生。
不过这清秀书生此时似乎有些心神不附,徐文卿连着叫了几声,都似没有听到一般。
徐文卿不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清秀书生身子猛地一颤,差点惊叫起来。
待看到徐文卿后才反应过来,生生将惊叫吞了进去。
颇有些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徐兄。”
徐文卿只当他是临考在即,心情紧张,安慰道:“郭兄,不必如此心忧,以你我才学,此番必定能登科折桂。”
“嗤~”
徐文卿话才出口,忽闻一声不屑的嗤笑从旁传来。
循声看去,只见几个穿着华贵的学子聚在一起,正用讥讽的眼神看着他二人。
见他看来,也不曾躲闪,反而迎上其目光,露出挑衅之色。
其中一个似乎是为首之人大声道:“现在真是什么人都敢来参加大比了,当贡院是什么地方?”
“还登科折挂?怎么不说龙华宴上状元摘星?”
旁边同伴附和道:“要我说,也是当今陛下太过仁慈,这种乡下贱民,就该好好地种田,跑这里来凑什么热闹?”
“诶,这你就不知道了,听说南州那边落到了楚逆手中,这些南州乡下土包子全变成了丧家之犬,只能跑到咱们江都来抢食了。”
“简直不成体统!”
这几个人说得大声,许多学子都听在了耳里。
虽有一些人面露不忿羞恼,大多数却还是露出赞同之色。
甚至是出言声援那几人,对徐文卿等南州学子指指点点。
此处是江都,南州学子千里迢迢赶来这里赴考的毕竟是少数,加上能舍弃楚王的高官后的,也不在多数。
相较于此处的江都学子,南州学子可谓少之又少,自然是寡不敌众。
徐文卿心中气恼,哪怕明知在此时出头招惹事非绝非明智之举,也忍不住站出来,想要与对方讲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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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被同行的一个南州学子紧紧拉住,看了为首那人一眼,在他耳边道:“徐兄,莫要冲动,此人乃是阳州农曹掾史朱大人家的公子,不好招惹。”
农曹椽史?姓朱?
徐文卿眉头微皱。
他也不真的是什么乡下贫寒人家,毫无见识。
在江都能有如此高位,又姓朱的,大概也只有怀右朱氏了。
怀右朱氏,是大稷南方的一品高门,天下有数的名门望族,五世宰辅。
如今朱家宗家一脉之主,正是当朝地官司徒,位极人臣,权高望重,门生故吏遍天下。
确实不是他这个客考之人能招惹得起的。
“哼!”
“地以南北东西分,人以才学德行列,还从来不曾闻朝廷取士,是以贵贱贫富而论,否则圣祖何必开这科举之道?”
“你如此言语,可是以为圣祖与我大稷历代圣皇、当今陛下都不如你脑子清醒?”
就在徐文卿打算忍一口气时,便听一个粗豪响亮的声音响起。
引得众人大惊,纷纷看去。
待看清那人样貌,都是神情一怔。
此人也未免……太丑了些。
“哈哈哈!”
“我道是哪个?原来是个丑鬼。”
那几人本也是大怒,待看清之后,那为首的朱家子也不怒了,嘲笑道:“丑鬼,你长这副模样,也想学人当官儿?”
“竖子!”
那“丑鬼”大怒,撸起袖子,露出一双粗大的毛手,攥起拳头就想挥动。
此人面目粗犷,甚至有几分可怖,身材高大。
这一挥起拳头来,还真有些吓人。
那朱家子脸色一白,竟被吓得倒退几步。
“谁敢闹事!”
就在这里,几个兵卒注意到了这里,走了过来,张口喝斥。
“都给我回去!若不想考了,便离开这里!再要喧闹,须饶不得尔等!”
即便是朱家子那几人,虽又惊又恼,此时也不敢在这些兵卒面前放肆,悻悻地缩了回去。
等兵卒走后,才恶狠狠地瞪了丑汉与徐文卿等人一眼:“一群贱民,给本公子等着!等你们落榜,再与你们好看!”
“哼!”
丑汉又扬起拳头,吓得朱家子连忙缩回人群中。
徐文卿这才朝丑汉抱拳道:“多谢这位兄台,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好说,在下钟馗!”
丑汉震声道:“这等膏腴之辈,若非在贡院之前,钟某遇上一次打一次!”
“当——!”
此时,时已入夜,天色转黑,贡院之中,响起一阵幽幽钟声,令人心襟摇动。
贡院大门缓缓打开,竟是黑洞洞一片,隐隐令人背后生寒。
有两位官吏,手中各捧一旗,作红、黑三色,各插在大门两边。
高声唱道:“众学子,正心,正意,过阴关,了恩仇——!”
“徐兄,在下先行一步了。”
与徐文卿同行那人本来看着钟馗有些躲闪之色,此时连忙告辞,匆匆而去,却是半句话也不敢和钟馗说。
徐文卿无奈一笑:“钟兄见笑了。”
钟馗大手一挥:“世人向来多有趋炎附势之辈,趋吉避害,人之常情。”
徐文卿叹道:“钟兄倒是豁达得紧。”
钟馗摆了摆手:“钟某先行一步。”
说着,便大步踏入那黑幽幽的门洞之中。
徐文卿看着他毫不犹豫地踏入门洞,面上赞叹之色难掩,真是一位豪杰之士。
回过头道:“郭兄,该过阴关了。”
过阴关,是大比前的一桩惯例。
乃是大儒书就红、黑二旗,插在门前,召来阴司鬼神。
读书人,当光明磊落,正心诚意。
此举是为了令读书人在考试之前,了却恩仇,正心正意正身,以全新的姿态开始科举。
在阴司鬼神面前,还有“问心”之关。
若心中有鬼祟,连鬼神拷问都过不了,那便是心不正,意不诚,胸中全无浩然正气,也不必考什么试了。
仅此一关,非心意坚定之辈不可过。
那“郭兄”一直都是心不在焉的模样,刚才那般喧闹,他也未发一言。
此时见徐文卿拉上了他,往贡院大门走去,脸色不由微微一白。(未完待续)
第591章 恩仇二鬼 (求订阅、月票)
一踏入贡院大门,徐文卿便觉得踏入了传说中的幽冥阴世,亡人归处。
幽暗无光,入眼尽是滚滚黑雾,处处透着阴森冰冷。
与贡院本该有的光明、正大、庄严全然不搭边。
滚滚浓雾之中,有两座明楼若隐若现。
明楼上分明插着一杆红色旗幡,一杆黑色旗幡。
了恩取红旗,了仇取黑旗。
了却恩仇方可正心正念正身。
徐文卿出身白麓书院,自然不会不知。
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能有这般堂皇底气的,终究是少数。
许多学子一踏进贡院大门,被阴森幽暗笼罩其中,便心中发毛,胆战心惊。
徐文卿早已养出一点浩然气,心中堂堂正正,自然不会被这般景象吓到。
四处扫了一眼,便迈步走入滚滚黑雾之中,径直朝那插着红色旗幡的明楼走去。
话分两头。
被徐文卿拉着走进了贡院大门的“郭兄”,却在踏入大门后,便与徐文卿如同踏入了两个完全一样的世界一般。
周围再不见其他人,只有无尽的幽暗阴森。
他名叫郭暇,来江都赶考时,无意间结识了徐文卿。
来此赶考的学子,大多数都是三五成群,邀朋结伴。
他为人冷淡,颇有些生人勿近。
但徐文卿为其才华所倾,屈意结交,且无比真诚,郭暇也架不住其热情,便成了他唯一的友人。
郭暇在贡院之外,心神不定,似乎有些惧怕进入这贡院一般。
但此时只剩下他一人,被笼罩在无尽的幽暗阴森之中,他反而不见一丝惧意踟蹰。
一样是细细打量了周围,便望向那座插着蓝色旗幡的明楼,目中现出几分坚定之意,抬腿便走入滚滚黑雾之中。
郭暇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只是看着明楼,义无反顾地向前走着。
忽然一个恍惚,那座明楼便出现在了他眼前。
蓝色的旗幡在滚滚黑雾中招摇,透着森蓝的幽光,丝丝阴煞之气吞吐缭绕,十分诡异骇人。
郭暇没有犹豫,直接爬上了明楼,伸手握住旗幡,便将其摘了下来。
双手摇动旗幡,便见黑雾滚滚如漩。
不多时,漩涡中心,出现了一黑影。
双手扒开黑雾,从中探出了半个身子。
靛面獠牙,血盆大口,须发飞扬,一如传说中一般。
郭暇知道,这便是恩仇二鬼之中的仇鬼。
此二鬼乃阴司之中的阴神,神通诡异,能观善恶,能辨是非,地位特殊。
传说是能定人功罪善恶的西君坐下阴神。
错非是大儒亲笔手书的旗幡,别人是休想将它们从阴世中招出。
仇鬼张开血盆巨口,浓烈的腥风喷出,中人欲倒。
阴冷凶厉的声音响起:“汝有何仇怨?说出来罢,待吾为汝一辨。”
郭暇深吸一口气,正襟朝仇鬼一揖,振声道:“阴神容禀。”
“吾兄也曾是赴考学子,却遭奸人暗算,夺去功名,栽脏嫁祸,以考场舞弊之罪,惨死法刀之下。”
“请阴神作主,还吾兄公道!”
其声恳切,其情动人。
仇鬼却不为所动,只是冷冷盯着他。
良久,血口忽张,厉声喝道:“大胆女子!竟敢乔装改扮,搅乱考场!”
“只凭此罪,吾便能立时将你噬心食肉!汝知否!”
阴厉的声音幽暗之中回荡不休,黑雾滚滚不止。
郭暇却不见惧色,反直起身来,抬头直视仇鬼,目中隐现一点浩白。
“阴神既是为学子辨仇识怨,我为兄仇而来,为还我兄清白而来,于法有条,于理无愧,于情更是天经地义!何罪之有?”
郭暇反问一句,其声越来越高,越来越急:
“倒是阴神守贡院之门,坐视显贵弄权,污栽学子,夺人功名,害人性命,郭某倒想问上一问,阴司殿上,城隍驾前,阴神可能逃法眼?抑或阴司之中,也尽是些弄权舞私之流,贪权图利之辈!”
“若是如此,阴神纵逃得过世间法理,可能逃过这天日昭昭否!”
这一句问出,似触怒了某种冥冥中的存在。
幽暗之中浓雾滚滚,殷红电光乍隐乍现,似有天雷轰鸣,黑暗中有无数恶鬼咆哮,恶神威吓,骇人之极。
郭暇脸色苍白,显然是惊惧不已。
十分单薄削瘦的身形,却仍然倔强无比的傲立原地,不曾退却半步。
那仇鬼也是横眉怒目,咆哮不止。
从漩涡之中探出大半个身子,巨大的鬼爪抓来,血盆大口几乎能将郭暇一口吞了。
似乎要将郭暇抓过来,大快朵颐。
郭暇再是问心无愧,再是倔强,也终究只是个凡人女子。
面对这等鬼神之威,也承受不住。
惊得脸色煞白,虽仍不肯退却,但已忍不住闭紧双眼。
过了半晌,却不见鬼爪血口将她抓咬。
不由睁开眼来。
却见阴雷止息,浓雾轻旋,无数恶鬼恶神不见踪影。
眼前只有仇鬼那骇人的鬼脸正居高临下,冷冷对着他。
只听它冷厉的声音道:“汝之仇怨,吾已尽知。”
郭暇不由面现喜色。
但仇鬼下一句话却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但吾只辨仇怨,阳间之事,却不归吾管。”
仇鬼冷冷道:“汝之仇人若已死,吾当为汝拘来其魂,令尔等自解。”
“但如今汝之仇人却仍在阳间,吾不可管,也管不得。”
郭暇听得这仇鬼虽言语推拒,但似隐隐有暗指之意。
不由掀动衣袍,径直跪下拜道:“还请阴神怜我兄惨死,指点我一条明路!”
仇鬼沉吟片刻,才张口缓道:“区区一个女子,代兄赶考,竟也有一腔碧血,一点浩然正气,实为难得,今古少有。”
“如此,吾当指汝一条明路。”
郭暇大喜,再拜道:“请阴神指点!”
仇鬼冷冷道:“江都城中,有一高人,于肃靖司中为一士史,其人神通广大,嫉恶如仇,汝若能求得此人出手,汝兄之冤当有大白于世之时。”
笔趣阁
“肃靖司……士史?”
郭暇喃喃重复着,目中泛出希望。
“汝也切莫高兴,害汝兄之人,势大权重,纵然此人嫉恶如仇,汝红口白牙,也未必能说动其出手相助。”
“若是汝能于此番大比中登科折挂,或还有一线之机。”
郭暇闻言,未曾动摇一分,目中坚定反而愈浓。
“郭瑜拜谢阴神!”
原来她真名叫郭瑜,郭暇实乃其兄之名。
郭瑜诚心叩首拜谢,便站起身来,就要越过明楼,要继续往前走问心一关。
忽听仇鬼于身后开口:“郭瑜,以汝心志之坚,问心一关当可一步而越,大比登科,当也有望。”
“吾有一事相求,若汝真能得见那位高人,还请代吾求情,此前吾与恩鬼实为人所迫,只得坐视。”(未完待续)
第592章 妒妇津 (求订阅、月票)
郭瑜闻言驻足回头,微露疑惑。
仇鬼却没有解释,只是一双幽厉鬼眼中显露森森之意:“汝当谨记,切不可提及乃受吾指点,也不可有半句提及吾言,否则必有大祸。”
郭瑜不明所以,但还是正色道:“瑜定谨记阴神指点。”
仇鬼点点狞恶的鬼首,便缓缓缩进雾漩之中,消隐不见。
郭瑜也未曾犹豫,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
贡院之中,不断有学子在阴关之中,被鬼神吓退。
甚至有不少本来就心中有鬼,被吓得心胆俱裂,直接倒在院中,被一直在旁边盯着的兵卒抬出贡院。
三五年内,是绝了科举之路。
此时江宅之中,江舟刚刚送走了那个灌园叟张老头,脸上还带着无语。
这老头脸够大,皮够厚,他还真是来找自己借钱的。
还一张口就是五百贯。
他一年的俸银也就差不多这个数了。
尤其这钱还是借去当聘礼的,着实让他惊麻了。
江舟没想到这张老头是真的想娶人家姑娘。
门不当户不对什么的就先不说了,人家小姑娘才十几岁啊!
江舟心中吐槽,却也没有拒绝他。
主要是这张老头脸皮真的太厚,完全没有一丝“隐世高人”的矜持,又缠又磨,就差耍无赖了。
条件是那个秋老儒自己开的,不过江舟觉得这老儒不过是笃定张老头拿不出这么多钱来,一气之下才故意刁难。
他并不认为这老儒会真的遵守约定,将女儿嫁给要啥没啥的张老头。
江舟不过是心中有些好奇,想要看看秋老儒看到张老头拿出五百贯聘礼会是什么样的脸色。
他对这秋老儒并没有什么意见,不过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好印象就是了,很乐意看他吃个瘪。
退一步说,纵然秋老儒真为信守诺言,让自己女儿嫁这老头,那秋家女但有一丝不愿,他也能出面阻止。
“聘礼”是他借的,他也有这立场。
不过这件事只是他如今平淡日子的一份调剂,现如今,他最关心的还是秋闱大比。
听说今天就是秋闱验明正身的日子,明日就是大比之期。
李通达……不对,应该是钟馗。
这人还是李通达的时候,便才名广播。
此番“脱胎换骨”,江舟相信即便不能大比夺魁,登科及第应该是不成问题。
他担心的反倒是那个有袁白燕之称的主考官。
之前听说这个袁白燕是极好华美之人,见到钟馗的模样定会不喜。
但最近他让纪玄出去打听,却发现此人官声极好,为人虽迂直,却有刚正之名。
还真的未必会因钟馗貌丑而将其黜落。
这倒让江舟犯了难。
要不是他现在已经入圣,对于钟馗这位天师归位已经不是那么急迫,他还真想让钟馗考上之后,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留下一封“考场舞弊,考官枉法”的绝命书,然后一头撞死算了……
当然,这也就是想想。
凭空污人清白,他还做不出来。
而且这样的做法,也未必能算得上“历劫”……
左右无事,江舟便打发铁胆到贡院外头去守着,随时给他传递消息。
自己仍然躲在家中,一心修炼,填补“空虚”。
又过了一夜。
次日一大早,在娑罗树下坐了一夜的江舟,便听到一阵吹吹打打的声音。
心眼微开,便见外头一行人穿红戴喜,挑着几个大红箱子。
打头的便是胸前系着红花的张老头,还有那个左近有名的王姓媒婆。
原来这老头一大早便拉上了王婆,求他为自己去下聘。
王婆也是错愕得紧。
她没想到这个灌园叟还真拿得出这么多钱。
迷迷糊糊之下,就被张老头拉着一起,挑着聘礼,大摇大摆地就往秋家去了。
江舟见状,微一寻思,便有一丝元神出窍,跟了上去。
不多时,便来到了城东秋家。
听得门外一阵喧闹喜庆之声,秋家人赶忙齐齐出来观看究竟。
王婆见得整整齐齐的秋家,也不由一惊。
怎这般齐整?难道他们早已经得知消息,在此迎接了?
秋允文秋老儒一见胸前戴红的张老头和王婆,顿时一惊。
王婆此时只能硬着头皮,扯出招牌式的笑容,露出朱砂红齿,尖声道:“哎哟!秋老先生,给您道喜来了!”
“何、何喜之有?”
秋老儒惊疑不定地看着她身后的张老头和几个大箱子。
王婆一摇红帕:“这日前您亲口说的啊,张老……大哥已经遵照您的吩咐,备足了聘礼,来给您家下聘来了!这岂不是天作之喜?”
说着,便让挑夫打开后边的箱子。
果然是满满几大箱子的钱子。
“这、这……”
秋老头大惊失色。
“父亲!您竟真要将小妹嫁与一个老叟?这、这简直是不成体统啊!”
他身边的一众儿女媳婿等也都是一惊。
有的顾不得尊卑,出言责怪。
有的却是目不转睛地的盯着那几箱大钱。
秋家虽是书香门第,但家中清贫,何曾见过这般多钱财?
秋老儒急道:“老夫度其区区灌园叟,必无钱财,不过随口一言相戏耳,谁知……谁知……”
这时,张老头站了出来,满脸笑容道:“岳丈大人,君子于世,岂能言而无信?小婿这聘礼已下,不知可否就此定下婚书?”
秋老儒顿时满脸通红。
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急的。
“哼!”
“你这老园叟也想娶我家小妹?”
边上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面露不屑道:“吾父何等人?岂会与你一个园叟戏言?”
“你想娶我家小妹,也不是不行,若你能将我家小妹救回来,这聘礼我秋家自然会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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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老儒张了张口,似想说什么,但最终却没出口,似乎默认了自己儿子的话。
张老头一惊:“怎的?娘子出了何事?竟要言救?”
秋家大儿怒骂道:“你这园叟!莫要胡乱叫唤,坏我家小妹名节!”
“是是是!”
张老头连忙赔笑道:“不知秋姑娘怎的了?”
秋家大儿撇过脸道:“我家小妹日前去城外踏青,被妒妇津的水神掳了去,你若想娶小妹,须先将她救回,若是救不回,一切休谈!”
他看了下四周已经围过来的许多人群道:“我秋家言出必践,非只这老叟,谁能救回我家小妹,谁便能做我秋家佳婿!”
众人纷纷议论。
秋家清贫,但到底是书香门第,对一般人而言,那也是清贵之极的。
尤其是秋家小妹是城东颇有名气的美人,知书达理,登门求娶的高门大户也不在少数。
只是秋老儒孤高自许,都给拒了。
若是普通人能娶得秋家小妹,那当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只不过,妒妇津……
这地方有不少人都听过。
秋小妹在此出事,哪怕没有见过秋小妹之人,也知道此女必定是十分貌美之人了。
张老头顿时急了,也不知是见秋家大儿许下这般承诺,还是听到秋家小妹出事而急。
连忙道:“怎会如此?秋姑娘是在何时被掳?”(未完待续)
第593章 妒妇津(续)(求订阅、月票)
“唉……”
秋家大儿也不再横鼻子竖眉毛。
当着众人面,叹了一声,便将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那妒妇津是位于黄河之中一段支流的渡口。
原本并不叫妒妇津,传说是因为曾有一对夫妇,其夫曾经在这条河边,得见一个女子,便痴迷不已。
从此茶饭不思,便于其妇面前,也是时常念叨这个女子,十分痴迷。
此人是当地有名的才子,颇有才气,还曾绞尽脑汁,为其作出一篇《水神赋》,对其妻言道:若能娶妻如此,吾无憾矣。
如此无异于当面羞辱,其妻如何能忍?
便在其作出《水神赋》时,当面斥其夫轻慢羞辱于她。
言道:君作水神之赋,当是以此女为水神而痴矣,今吾死,当为水神。
当夜,此妇便真的沉河自尽。
说来也怪,此妇死后七日,便托梦于其夫,说道:你喜水神,今吾成水神矣。
其夫大惊而醒。
自此不敢渡那河,甚至再不敢靠近。
从此之后,一但有女子靠近那条河,若是貌美,便必定会有风浪起,将貌美女子卷入河中。
若是貌丑,便能风波不起,安危无恙。
时日一久,就没有貌美女子敢随便靠近此河。
就算迫不得已要渡过此河,也必定会将自己的衣物、妆容毁弃弄乱,变得篷头垢面,方才渡河。
果然,如此河中风浪便不起。
久而久之,当地人知道那对夫妇之事,便说这是水神妒美,貌美女子渡河,必触怒水神,貌丑则神悦。
说起这个渡口,都说道:欲求好妇,立在津口,妇立水旁,美丑自彰。
也就是将这个渡口当成了辨别女子是美是丑的工具。
这个渡口的名字,也慢慢地被叫成了妒妇津。
秋家大郎将这故事当众说了一遍。
这故事知道的人不少,那篇《水神赋》至今仍有流传,颇为文人雅士所推祟。
但秋家大郎到底是读书人,说得绘声绘色,听过的也一样听得津津有味。
还有不少人是第一次听说。
比如以一丝元神旁观的江舟。
秋家小妹与其友人便是在说起这妒妇津,一时好奇,便顽笑说道,要去验验到底谁美谁丑。
一群人也不知是否真的不惧,笑笑闹闹间,还真就去了。
同行包括秋家小妹在内,有四五个女子。
她们被怂恿着走近渡口,分别于一处站立。
不多时,果见河上风高浪急。
众人想跑,却见巨大地浪头汹涌,拍上岸来。
待众人惊动甫定,却见除了秋家小妹,和另外一个女子,所有人都安然无恙。
而这两人,恰好就是这群人中公认的秀外慧中的女子。
这才知道,妒妇津果然如同传说中一般。
众人听得啧啧称奇。
一群吃瓜众倒不是没有怀疑秋家是以此为借口食言推托。
毕竟这个张老头,别说是秋家这样的书香门第,就算是他们自己家,若有女儿,也不可能会嫁与这般人物。
那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啊。
但秋家人的说辞,也顺理成章,让人挑不出错儿来。
张老头也是如此想法。
那妒妇津颇有名气,也不是秋家大郎瞎编出来的。
秋家小妹被那妒妇津水神掳去,十分正常。
秋家大郎说完,斜睨张老头,面露不屑道:“事也说了,如此,你可还想要娶我家小妹?”
“自然自然!”
张老头连连点头道:“我对秋小妹一见倾心,纵舍了性命去,也要将秋小妹救回来!”
“不过……”
他面现担忧道:“秋小妹日前便遭浪头卷走,大兄可能断定,尚安然无恙否?”
秋家大郎不屑一笑,也顾不得纠结张老头的称呼,说道:“你这园叟晓个甚么?家父曾于稷下游学,学得儒门卜课之术,掐指一笑,便知小妹福缘深厚,此时定当无恙,否则我与你废话个甚么?”
“好,好,好!”
张老头大喜,连连道好:“既是无恙便好,岳丈大人与大兄但请放心,我一定将秋小妹救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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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掉头便跑。
众人看着他一个六七旬的老叟,竟健步如飞,不由啧啧称奇。
那几大箱子的聘礼,却被扔在了原地,也不曾有交代。
人群中,已经有不少人看着这些钱吞起了口水。
秋家人中,那些子女媳婿,也有不少是紧紧盯着,生怕有人上来抢了一枚去。
一个妇人试探道:“父亲,这既是给咱家的聘礼,咱们就收下吧?”
“荒唐!”
秋老儒怒骂道:“吾女岂能许一老园叟耳?既然未许他,这聘礼又如何能收!”
众子女暗暗焦急。
却听秋家大郎道:“父亲,小妹自然是不能许给这等人的,但此叟既然把钱带来了,若是这些钱在咱家门前丢失,将来他若来闹,我等如何解释?”
“不如暂时收起来,算是代为保管,待这老叟回返,再还予他便是。”
“这……”
秋老儒一想也是,这要是丢了,可真是说不清了,到时别让人污了他一世清名。
稍作犹豫,便点头答应了。
众子女中有些心思的,纷纷一喜,对秋家大郎暗暗比了个大拇哥。
他们可不信那张老头若真是去救他们家小妹了,还能有命回来?
若是没去,那也无妨。
这聘礼进了门,如有再要回去的道理?
人不是没许你,只是你自己没本事救回来罢了。
不谈秋家人的算计。
江舟一丝元神将这些事情看得清清楚楚,扫了一眼,暗暗摇头,便朝张老头离开的方向追去。
他倒也想见识见识,这传言是真是假,那妒妇水神又是何方神圣。
若真是有妖魔盘踞渡口,坑害无辜,他也不可能坐视不管。
出乎意料,江舟本以为自己元神出窍,纵百千里也是须臾即至,很快便能追上张老头。
但事实是,他一直到了那个所谓的妒妇津,也没有看到张老头的影子。
难道他并没有来这里?
张老头是个“隐世高人”他是知道的,自己追不上他,倒也有可能。
江舟一边想着,一边搜索着这条河。
这河在黄河来说,并不算很雄阔,却也不小,两岸相隔约有三五十里。
水流平缓,无风无浪,也不见异常之处。
“轰!”
“哗啦啦!”
突然,平缓的水流间,却是突然炸起冲天的水花。
“哎呀!”
一个人影从其中跃出,嘴里还怪叫着,十分狼狈。
其身后涌起一个巨大浪头,如同活物一般朝他卷来。
此人正是不见踪影的张老头。
他狼狈地逃窜躲避那浪头。
忽然朝江舟元神所在方向看去,神色大喜,喊道:
“何方高人?妖魔厉害!还请道友出手相助!”(未完待续)
第594章 黄河江伥 (求订阅、月票)
这里是渡口,自然不会少了来往船只和人迹。
突然出现的张老头,和河上掀起的风浪,将这些人都吓了一跳。
河上行船拼命地就近向岸边划去。
岸上渡口的人也惊叫大喊着“妖怪”,撒腿就跑。
此时巨浪化出一只巨大的手爪,探出水面十数丈,朝着张老头兜头抓下。
张老头一惊,径直朝江舟元神所在之处飞身而来。
“……”
江舟拳头微攥。
这老头有点贱嗖嗖的。
他确实是能感应到自己元神所在,不过似乎并不能分辨。
要不是江舟担忧拖延时间,那秋家小妹和另一个被掳的女子会出什么意外,还真有心坐视,甚至给这老头添点堵。
秋允文那老儒虽有几分迂气,但他的课卜之术应该还是有几分造诣的。
此时心眼观照之下,见得那巨浪之中,有无数森森白骨若隐若现。
足见这妖魔不是什么善茬。
张老头一溜烟就闪烁到了他身后。
别的不说,这速度却是惊人。
难怪这点时间,他就和那水中的妖魔斗了起来。
江舟这时却站在了巨浪所化的手爪之下。
但也不知道张老头对这东西作了什么,似乎对其恨之入骨,巨浪手爪竟骤然一分,分裂十数道激流,自他周身绕过。
张老头回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亡命奔逃。
一边逃还一边嚎:“我可掘你这孽障家的祖坟了?你如此紧追不舍作甚!”
十数道激流如若不闻,宛如追魂之锁,紧咬不放。
河面上还在不断地冲起一波接一波的巨浪。
张老头上窜下跳,次次都是惊险之极地躲过水流的攻击。
看似狼狈,身上却连一点水渍都没沾上。
江舟看得眉头微皱,也不想看着这般闹剧浪费时间。
运起心眼,在河中扫过。
风浪虽大,但那妖魔却是小心得很,并未曾现身。
自他入圣后,他这心眼是越发地强大。
以往不过能看数里之内,如今方圆百里,也能观照无遗。
这一看之下,果然在河面数丈之下,一处礁石堆积下的孔洞中,发现了一只黑漆漆的影子,散发着浓郁的妖炁、血煞,几如实质,连礁石堆也无法遮掩得住。
江舟也算得上是斩妖无数了。
一眼便能看出,这等血煞,也不知道是害了多少人才有积累得出来。
原本因为听了妒妇津的故事,还有着些好奇,并未急于下杀手。
此时却是目光一厉,冰魄寒光剑已经化为一道剑光,骤然射出。
那妖魔也不简单,竟立时感应到危机。
河面上立时巨浪翻滚,顷刻间出现一个巨大的旋涡,几乎将河流截断。
旋涡出生出无匹的吸力,河中无数巨石被吸得倒卷而入。
这妖魔并没有躲闪,反而竟是想着将冰魄寒光剑吸扯进去。
江舟嘴角现出一丝冷笑。
要是随随便便就让你吸走,还叫什么仙剑?
果然,无坚不摧的剑气撕裂层层巨浪,毫无阻滞地刺入河流之中。
所过之处,汹涌的水流也被凝固成冰。
一朵朵浪花还保持着原样,便被剑上冰寒给凝固。
就像河中长出了一朵朵湛蓝的晶花,十分瑰丽。
“嗤~”
刹那间,一声轻响,冰魄寒光剑洞穿了那道黑影。
只是这妖魔竟也了得,一剑穿身,竟然未死。
黑影一闪,便往河底更深处潜去,霎时不见了踪影。
“嗖!”
冰魄寒光剑倒卷而回,缭绕江舟元神飞舞盘旋。
江舟眉头微皱。
他的心眼感知中,竟然失去了那妖魔的踪迹。
照理说,这是不可能的。
除非这是只上三品的妖魔,但这妖魔若真有这般本事,也不会如此轻易便让他一剑吓跑。
“救命啊!”
“救命!”
几声呼救之声传来。
却原来是有几条原先在河上的行船,在水中的妖魔掀起巨浪时,来不及逃走,被浪头打翻船只,落入水中。
江舟扫了一眼,一手探出,虚空一托。
水中竟如同出现了一只无形的巨手,一把将落水之人捞起,捧出河中。
千钧河水哗啦啦流落,现出那无形巨手的轮廓。
在众人惊惧忐忑之中,将这些人都托到了岸上放下。
“神仙!”
“神仙显灵啊!”
“大家快点叩谢神仙!”
这些人惊愣了一阵,便有人突然高喊起来。
其余人呆了一呆,反应过来,纷纷跪在岸边,叩拜不已。
江舟想了想,元神之身在空中现出形迹。
众人一见,更是又惊又喜,将头磕得咚咚直响。
江舟已经一步迈出,落在岸边众人之前。
“神仙!”
“多谢神仙救命!”
众人见他到来,更是大惊,纷纷伏首,又敬又畏。
江舟没有理会其余人,看向其中一个妇人,笑道:“你要谢我?那便把你头给我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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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笑语之间,剑指一引,冰魄寒光剑射出。
那妇人大惊,惨叫一声,被仙剑洞穿,顿时趴倒在地,流了一地的血。
“啊!”
边上众人纷纷大惊而逃,边逃边叫。
“杀人了!杀人了!”
江舟看着奔逃的人,毫不在意,反而露出一线笑意。
冰魄寒光剑分化剑光,在人群中纵横来去,所过之处,身首分离。
在人群中大肆屠杀,像疯了一般。
这些凡人哪里经得起他的屠杀?
不过是眨眼间,还没跑出多远,便倒了一地尸体。
将这些人杀光之后,江舟又回过头,看向最先那具妇人的尸体。
剑光一闪,又再次搅了过去,似要将其碎尸万段。
却见那早已死去的妇人竟突然活了过来,腾身而起。
与此同时,河中暴起一道水柱,风浪再起,瞬间将妇人卷了进去。
顷刻不见了踪影。
在我面前玩水?
江舟冷笑一声,朝水面一指:“伏波,分水。”
滔天风浪顿时止息。
河面自中而分,河水自此坠落,形成两面水瀑。
水瀑之间,是一道黑漆漆的沟壑,有一人影趴伏其中,正是那妇人。
抬头一见这般情景,顿时大惊,又想要钻入水瀑之中。
江舟心念一动,本想再次分开河水,突见那妇人身形一滞,竟停在水瀑之前不动。
江舟心中微疑,却也不会放过这个时机。
这东西道行不怎么样,却十分狡猾,而且极擅水性,若让其逃回水中,倒是个麻烦。
指诀一指,一道火光腾起,将妇人笼罩其中。
炽白之中流转着丝丝金黄的火焰燃起,瞬间便将其烧为灰烬。
【诛斩“黄河江伥”一,赏“雪山咒”一】
“好!”
张老头的声音适时响起。
不知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拍手叫道。
一边叫好,一边啧啧称奇:“道兄啊,你这神通手段实是了得,先天纯阳真火、明黄琉璃真火都是道佛两家的大神通,寻常人得其中之一已经是不得了,你竟同时得其二,啧啧!怪哉,奇哉,妙哉!”(未完待续)
第595章 郭瑜求告 (求订阅、月票)
江都,肃靖司。
“怎么样?小鬼,你说还是不说?”
这是一处阴森刺骨的牢房。
地方倒挺干净。
但是其中冲斥着丝丝缕缕的煞气,黑中带血,十分阴森可怖。
因为这里是肃靖司专门关押妖魔的牢房。
江都的湖底刀狱,只关押那些巨魔大妖。
而且还不是所有大妖巨魔都有资格关押其中。
大多是到手就直接片吧片吧处理了,拆下的筋骨,剥下的皮肉,沥出的妖血,等等都是难得的宝材。
普通的妖魔能活下的就更少,大多都是有着某些案子牵扯,才会留下,关押在这里。
虽不是刀狱,内中充斥的妖炁血煞,也令此处生人勿近。
虞拱正在“盘问”一只刚捉回来的鬼物。
只是手中的种种刑具利刃,脸上的嗜血阴笑,眼角狰狞的疤痕,即便是鬼,也被他吓得想哭。
“嘿嘿,不说也没事,待本都尉好好招待一番。”
虞拱说着,便磨着手中的刑具。
那只鬼物很想破口大骂。
你他娘的要老子说什么你倒是问啊!!
既不问老子,又封了老子的嘴,老子说个屁啊!
只可惜,它被虞拱以特殊的手段死死封住,别说说话,动一个指头都难。
“虞都尉,外头有人想要见江大人。”
牢房外传来声音,令鬼物泪流满面。
“嗯?”
虞拱有些不情愿,不过“江大人”三个字令他不得不放下手中的刑具,走了出来。
“谁?”
牢门口的巡妖卫摇头道:“属下不识,他自称郭暇,是来参加秋闱大比的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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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考学子?”
虞拱眉头微皱,下意识地就想骂。
不过想起江舟也是颇有文名,还是当朝太宰的学生,怕不是有什么瓜葛?
当下也不敢怠慢:“走,看看去。”
“是。”
那巡妖卫跟在身后,一边试探道:“都尉,您什么时候跟江大人说说,把咱兄弟调过去听用啊?”
如今江舟入圣的消息,早已经传了出去,肃靖司自然也知道。
这消息对肃靖司来说可谓是一个天大的喜讯。
司中几位靖妖将军都在黄河底下,很久没有出来过。
堂堂肃靖司,竟没有一个三品坐镇,像什么话?
尤其是虞拱等早就与江舟亲近的人,更是激动不已。
虞拱这个在外人眼里,与江舟关系最好的人,这几天不知道被多少人缠着,想从他这里求情套关系。
跟在一位三品真人的手下做事,好处不言而喻,多少人求而不得。
虞拱不屑地撇了他一眼:“就你,也想抱三品真人的大腿,你抱得动嘛?”
“这不是有都尉您吗?以您与江大人的关系,只要肯伸手拉兄弟们一把,那还有什么不行的?”
虞拱被他拍得眉飞色舞,不过依然还是不曾松口。
这种事,他还是拎得清的。
没有江舟的话,他可不能随意代替应承什么。
两人笑笑闹闹,便到了司衙门口。
“就是你想见江大人?”
虞拱上下打量了几眼,只觉此人瘦弱得紧,血气淡薄,没有什么出奇之处。
郭瑜连忙行礼:“正是学生,学生有要案要报知江大人,不知江大人可能拨冗一见?”
“要案?”
虞拱怀疑地道:“你是何人?”
郭瑜抱拳道:“学生郭暇。”
“郭暇?”
虞拱逼视着郭瑜,眼角的疤痕轻轻扭动,有些吓人:“你要报案,自去百解堂便是。”
他摆摆手:“罢了,既然让本都尉遇上了,也算你运气好,有什么冤情,你自与本都尉说来便是,本都尉亲自处置。”
郭瑜忙道:“此案只有江大人可解。”
旁边的巡妖卫怒道:“大胆!这位是肃妖都尉,亲自听你诉述冤情,已是恩德,你不要不识好歹!”
虞拱挥退巡妖卫,不悦道:“不知你从何处听了江大人之名,但你既知其名,当知江大人是何等人物,岂是你想见就见的?”
郭瑜只是低头不语。
虞拱皱眉:“你当真不肯说?”
郭瑜倔强地抿着嘴:“只能与江大人说。”
“哼,既然如此,你便好自为之吧。”
虞拱不快地冷哼一声,转身走回司中。
“都尉,真不用禀报江大人?”
巡妖卫追上来道。
虞拱瞪了他一眼:“你想什么呢?事关江大人,自然要报,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要事?不过也不能这么轻易便让这小子得意,若是开了这口子,人人想见江大人都能见,那本都尉岂不要被江大人责怪?”
“再者说,敢抚本都尉面子,得让他受点苦头,你不用跟着我了,本都尉这就去寻江大人。”
巡妖卫舔着脸道:“都尉,带上属下呗?”
“滚!”
“好嘞!”
……
妒妇津。
江舟分开河流,搜索了许久,终于自河底下找出了秋家小妹,还有与她一道被掳的一个女子。
那个所谓的“水神”,竟是这黄河底下的一个江伥,还在河底的礁石群下,开辟了一个洞府。
二人正是被藏于其中,内中铺满了白骨尸骸,想来是那江伥多年来所害之人。
江舟自鬼神图录中看到了江伥的来历。
这本来不过是一个客死的旅人,因心有不甘,一口怨气不散,成了河底江伥。
执念难消,蜇伏妒妇津,时常诱惑渡河之人,拖下水中,妄图借尸还魂。
适才跌落水中的那些“人”,其实也不过是这江伥控制的伥鬼罢了。
而之前秋家大郎所说故事之中的那个妒妇姓段。
也正如故事所传,她是因丈夫痴恋水神,其人刚烈无比,自觉羞辱,沉河自尽,让这江伥给拖了去,吞其魂,夺其躯。
却不知,此妇刚烈,且志坚意韧,竟能与之抗衡。
纠缠之下,江伥确实夺了段氏之躯,但段氏之魂却未消,与江伥融为一体。
其死前亦有执念,又被江伥影响,这才有了后来的“妒妇津”种种异事。
这就是后来“水神”的真相。
此妇与江伥融为一体,时而蒙昧,时而清醒。
蒙昧之时,江伥便会出来作恶。
清醒之时,却会尽力阻止江伥害人。
秋家小妹和其友人得能存活,也正是因此。
适才逃跑时,这江伥突然停了下来,却也是段氏被江伥久困,造下许多恶孽,深受折磨,早有了解脱之心。
江伥被江舟追杀,松懈之下,令其本心得以复苏,便想借江舟之手解脱。
此妇种种,可谓是可悲,亦可叹。
她也并非如此津之名般,是个妒妇。
只是其刚烈之性,世间少有。
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丈夫既移情别恋,她便以死明心。
江舟也不知该如何评断此妇,只是觉得一死了之,终究不是什么正路。
“秋家小姐!张某这厢有礼了!”
江舟正看着鬼神图录上的记载,心下感叹。
那边张老头已经对秋家小妹献起殷勤来。
只是这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对一个花季小姑娘大献殷勤,实在有些辣眼睛。
看得江舟皱眉不已。
护送秋家小妹与其友人回家,将其送入秋家门,江舟忍不开口道:“张老头,你果真想要娶她?”
“那还有假?”
张老头痴迷地看着秋家小妹的背影,说道:“我自初见她时,便已倾心,下定决心,此生非她不娶。”
“……”
若是一个年轻男子这般,还有几分感人。
但这个老头这般作态,却令江舟有动手打人的冲动。
这时,秋家人已经一窝蜂地迎了出来。(未完待续)
第596章 秋家盘算 (求订阅、月票)
秋家小妹安然复返,自是令秋老儒和一众兄姐大喜。
尽管其中也少不了有人暗暗嘀咕着那些聘礼,倒也没有人真的希望秋家小妹回不来。
秋家一众女眷在后厢围着秋家小妹,一边安慰一边追问。
书房,秋老儒却愁眉苦脸,与他的几个儿子们商量着。
江舟和张老头被老儒打发了个儿子,在前厅招待,拖延时间。
“你们说这可如何是好?”
“你妹妹回来固然是大喜,可为父先前答应那老园叟之事,可如何回拒呀?”
秋老儒说着,有些责怪地看着秋家大郎:“也是你口无遮拦,若你未当众许诺,谁能将汝妹救回,便将汝妹嫁与他,为父便拼着一世清誉不要,落一个言而无信的名声,也要回了这桩婚。”
“但如今人家救回汝妹,若是再食言,那便不止是为父言而无信,而是秋家忘恩负义了!”
秋家大郎一阵嗫嚅道:“我哪儿知道那老园叟还真有这般本事,能将小妹救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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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不管如何,小妹是万万不能嫁给那老头的,话是孩儿说的,大不了,就由孩儿去拒了,别人要骂也是骂不到父亲您身上,更与我秋家无关。”
“胡闹!”
秋老儒骂道:“你是我秋家长子,一言一行,都代表我秋家,岂能撇开关系?”
“父亲莫恼,大哥,你也莫急。”
边上一女子忽然开口道:“这事,或许还有转机。”
“哦?老二媳妇,是何转机?快快说来!”
秋老儒老眼微亮。
这是他二儿媳,向来心思敏锐,颇有主意,她既说此话,还是他有些期待的。
二媳妇笑道:“那老头区区一个灌园叟,哪里来的这本事能从水神……哦,那江伥手中救回小妹?”
“是啊,这我也纳闷!”
秋家大郎拍手道。
二媳妇笑道:“大哥,你们可有瞧见与那张老头一道来的那位公子?”
“公子?什么公子?”
秋老儒一愣,追问道。
他先前生怕张老头找他要女儿,并不敢出去见人,只打发了儿子去应付。
秋家大郎道:“父亲,是有个年轻公子哥,他自称姓江,只说是与张老头同行之人,倒未说其他。”
二媳妇露出一丝精明笑意:“他虽未说,儿媳却认得此人,说来也巧,此人颇有文名,其诗文在江都广有流传,”
“前些日子,在碧云楼中,一曲《关睢》,令得江都女子都为之倾倒,儿媳近日在那些官家命妇们的各种诗会茶会上,都听出茧子来了,听说连那些自命不凡的男儿辈,也都赞其一声‘诗中君子’。”
“此人竟有如此名声?”
秋家大郎先是惊异,再是纳闷道:“不过这与此事何干?”
二媳妇还没说话,秋老儒已经皱眉道:“是他?此人于我儒门之中,确有不小名声,但除此之外,他还是肃靖司之人,听说有着不俗的仙家道行。”
“若真是此人,恐怕救回幺儿的就是他了。”
二媳妇意外道:“父亲,您也识得此人?”
一旁秋家二郎责道:“父亲是乃城中名士,既是儒门名秀,连你都知道,父亲岂能不知?”
秋老儒摆手道:“为父也是许久没有与儒门高贤来往了,并没有听说此子文名,倒是有些寡闻了。”
众人都知道老父为何没有与人往来,概因秋家没落清贫,文人聚会,也是要花钱的,而且还不少,现如今的秋家,可花不起,不由沉默。
秋老儒倒是看得开,没怎么在意,说道:“为父曾与此子见过一面,倒是颇有气度,不想他有如此本事,二媳,你适才所言何意?”
二媳妇笑道:“父亲,大哥既然有言在先,谁救了小妹,就将小妹许给谁,如今既是此人救回小妹,那小妹所许的,当然就是这位江公子了,自然轮不到那张老头。”
“父亲先前虽然说过,他拿出五百贯钱聘礼便可,可有救命之恩在,小妹以身相许,乃天经地义,纵然父亲食言,他人也不会说什么,反而会传为佳话。”
秋家大郎猛地拍手:“着哇!”
“如此一来,还有那张老头什么事?”
其他人也大喜。
哪怕仅是听刚才秋老儒与二媳妇说的话,也知道那位江公子是不得了的人物,小妹嫁了他,是福气,秋家也脸上有光。
众人大喜之下,秋老儒却给他们泼了头凉水:“你当是你们想嫁就嫁?”
“别的不说,为父听说,那人是当朝太宰关门弟子,如此身份,岂是幺儿能高攀的?”
“这……”
“难道真要让小妹嫁给那老头?”
众人心中一凉。
这时,门外进来了一个丫鬟。
秋家大郎忙道:“如何?老太太可探得小妹心意?”
那丫鬟禀道:“老爷,大爷,老夫人方才试了小姐心意,小姐只言道:既是有言在先,当遵守信诺,不可毁弃,纵是灌园叟又何妨?此固命而已,不可违逆。”
“这……小妹糊涂啊!”
众人纷纷责骂。
过了一会儿,一妇人试探道:“父亲,不如咱们也别管这么多,反正救小妹的定是那江公子,他若不应,咱们便以小妹名节赖着他,既是太宰弟子,岂能不讲信义,毁了女子名节?”
众人眼中一亮,纷纷道:“对对对!他是当世大儒弟子,就算不顾自家名声,难道还能不管太宰的名声?”
秋老儒斥道:“住口!”
众人顿时静下。
秋老儒黑着脸道:“你们作为长兄长姊长嫂,竟不如幺儿一个小女子识大体?”
“我家书香门第,岂能忘恩负义,做出如此下作之事?”
“真若如此,往后为父还有何面目见众老友?”
众人纷纷低头,虽畏惧老父威严,却大多暗自不以为然。
这种时候,还管什么脸面?
若是成了,小妹嫁了好人家,他们秋家也能脱离窘境,甚至从此飞黄腾达。
脸面哪有这样的好处重要?
秋家大郎不服道:“父亲,难不成就真让小妹嫁给那灌园叟不成?那孩儿是万万不会同意的,那不是把小妹往火坑里推?”
秋老儒闻言,刚刚的一肚子气又都泄了出来。
脸色一阵变幻,半晌才道:“罢了,老夫就舍了这张老脸,先出去见见他们吧,若能劝说便劝说,若是不能……”(未完待续)
第597章 秋小妹 (求订阅、月票)
“只好看幺儿如何抉择了……”
“啊?父亲!”
众人一惊,正待劝说,秋老儒已经起身出了书房,也是无法,只好追了上去。
……
“江大人,别来无恙。”
再次见到江舟,秋老儒客气了许多。
也不知道是得知了江舟今非昔比,还是因为如今理亏气虚,腰杆挺不直来。
不过在江舟看来,大概是后者居多。
这老头,虽然他只见过三两面,也只打过一次交道,却也能大概看出其为人又硬又迂。
否则以其本事名气,不至于过得如此落魄清贫。
秋家这房子不算小,但那是对普通人家来说。
以秋老儒弘文学馆讲学博士的身份,带着这一大家子人,挤在这么一个房子里,着实是有些不可思议。
江舟也没有自恃身份而显倨傲,抱拳回礼道:“秋老先生可安好?”
张老头在一旁摩搓着双手,老脸上又是激动又是期盼地看着秋老儒。
秋家人等都是不屑地扫了他一眼,并无人理会他。
只把目光看向江舟,就像看着一个稀世珍宝,江舟都被看得有些发毛。
倒是秋老儒,与江舟打过招呼后,忍着不快朝张老头抱拳道:“前番与王婆所说,不过是老夫一时气愤,虚言相戏尔,此事乃老夫轻浮了,这里给张先生赔罪了。”
张老头连连鞠躬摇手:“不敢不敢,岳丈大人有话但请吩咐,小婿万死亦不辞。”
秋老儒怫然不悦:“张先生莫要信口胡言,老夫当不得此称,小女名节珍重,岂能容你如此污损?”
张老头急了:“五百贯聘礼已下,秋小姐也已救回,岳丈大人的条件,都已如数完成,按大人与大郎所许诺言,秋小姐就当嫁于我为妇,怎能是污损小姐名声?
“老头!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秋家大郎怒道:“先不说你区区一个灌园叟,如何配得我家小妹,你也不照照镜子,这副尊容,且半截身子都入了土,你哪来的胆子求娶吾妹!”
“大郎怎能以貌取人?”
张老头正色道:“我虽为一园叟,但灌园之业,亦可衣食无忧,我对令妹一片拳拳之心,嫁与我,我定不会使她劳累,让她一生欢欣无忧。”
“若是嫁与权贵人家,或能鱼肉酒食,衣绣着锦,却又有何益?除却声色劳尘,或还有诸般势利勾角,愁焰焚身,一生碌碌沉沉,不得清静,不得清醒,何来欢幸之福?”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秋家大郎有些恼羞成怒。
他倒不是认为张老头说得有理,纯粹是没有听明白老头到底念的是什么鬼经。
“好了。”
秋老儒打断大儿,朝张老头看去,神色颇有些改观:“听你之言,倒并非是寻常灌园叟,也是读过诗书的,倒是失敬了。”
张老头连道不敢。
秋老儒又摇头道:“但你既读诗书,当知晓婚姻大事,需门当户对,否则后祸无穷。”
“说来惭愧,老夫虽读圣贤之书,却非是圣贤,以貌取人,难以免俗,但即便如此,老夫也断不能将女儿嫁与你,张先生说老夫以貌取人也罢,背信弃义也罢,都无妨,就当是老夫为人父母的一片私心吧。”
张老头一听便急了,不断地搓着手道:“这、这……这不行啊!这不对,这不对啊!”
“有何不对?”
秋家大郎怒道:“你既要纠缠,那也莫怪我不给你留脸面。”
“我早就说过,谁能救回吾妹,就将吾妹许配给他,但你可敢说吾家小妹是你解救出来,而不是这位江公子?”
张老头神色一滞:“这、这……”
“说不来是吧?”
秋家大郎冷笑道:“既然解救吾妹的是这位江公子,吾妹应该许配给这位江公子才是,你又在这里纠缠甚么?”
江舟一愣。
这吃瓜还吃到自己身上来了?
眼看眼前这些秋家人一个个都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眼中带着火热。
而秋老儒坐在椅子上,以袖掩面。
江舟便有些明白了,这是看上他了。
见他不语,一个妇人走了出来,笑道:“江公子,大郎既有言在先,你又解救了小妹,这便是天定的良缘。”
“不怕公子笑话,吾家小妹容貌端庄秀丽,品德贤淑,那也是远近闻名的,与公子实是天造地设,若能成此良缘,当是一段佳话,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这……”
江舟看着张老头对自己瞪来的目光,脸皮微微一抽。
正要说话,忽听门外传来银铃似的声音:“父亲,既然是父亲有言在先,让这位张先生备足五百贯聘礼,张先生也已依言而行,父亲自当信守诺言,岂能随意更改?”
“小妹!你怎么来了?”
秋家大郎一惊,旋即神色一变,叱道:“莫要胡说,婚姻大事,媒妁之言,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秋家小妹款款走进厅中,果是清丽绝俗,非是寻常脂粉。
她却未曾理会秋家大郎,直直看着秋老儒:“父亲,谨仁守信,遵礼奉义,乃我秋家门风门训,父亲要使我秋家门风自此而丧吗?”
秋老儒面现惭愧:“幺儿啊……话虽如此,可……”
秋小妹摇头道:“父亲怜惜女儿,女儿知道,但女儿却不能因一己之私,令我秋家蒙羞,为秋家儿女,自当以家风为重,信义为重,且……”
她看了张老头一眼,道:“这位张先生之言,女儿早已听在耳中,确如其所言,纵然父亲将女儿嫁予富贵之家,也未必就能得一世欢幸,张先生能有此言,已经胜却世间无数男儿。”
听到这里,江舟不由诧异地多看了她两眼。
这女子能说出这番话,果然是秀外慧中,张老头这眼神也够毒的。
秋老儒此时却是又惭愧,又犹豫。
话是不错,但是女儿越是优秀,让她嫁给这样一个灌园叟,他就越是不愿,越是觉得对不起女儿。
江舟摇了摇头,事到如今,他也不能再沉默吃瓜了。
看向正痴痴看着秋小妹的张老头道:“张老头,按理说,既然秋小姐肯答应,那便是你请我愿,是你们之间的私事,我不该管。”
“此事本也与我无关,但你的聘礼是我所借,你二人若成了婚,怎么说我也算半个媒人,若是平常,那倒也算一桩美事……”
他话没说完,就听一旁的秋家大郎惊呼了一声:“啊!”
“好哇!原来聘礼也是江公子给的?你这老头……罢了,我不与你说,江公子,那就更应该将小妹许配给你了!”
“……”
江舟面无表情,撇过脸去,无视了秋家大郎,继续对张老头道:“但你应该明白,在世人眼中,你与秋小姐并非良配,不论你是何人,秋小姐终究是世俗中人,她还有父母家人,不可能如你一般,不顾世俗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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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小姐若是因我这五百贯钱而不幸,便是我之不义。”
“所以,你莫怪我多事,这桩婚事,你莫如再考虑考虑?”
张老头听完,神色愣了愣,旋即忽然大笑: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
“你多虑了,江小兄弟,你确是我二人良媒,这桩婚事,你自是管得,这有何不对?”
“不过……”
张老头笑了笑,忽然作了个揖:“还请江小兄弟见谅,此前一直有所隐瞒……”(未完待续)
第598章 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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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头又朝秋老儒等人和秋小妹环环抱拳道:“还有岳丈大人,秋、秋姑娘,求亲之事,本当示之以诚,奈何,我虽有苦衷,却也不该如此,倒是令得诸位难做了。”
秋老儒有些惊疑不定:“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连张老头的称呼也顾不上计较了。
“此事说来话长,这样,还请岳丈大人稍待。”
张老头说完又朝江舟道:“可否请江道兄助一臂之力?”
江舟抬手道:“但说无妨。”
他心中也无比好奇。
张老头闻言大喜,伸手入怀中掏了掏,便从怀中掏出一物,递过来道:“请道兄帮忙,开启此物。”
江舟一看,却是一块手掌大的木块,一面微凹,一面如月弧,倒有些像是扁舟。
果然,张老头解释道:“此名贯月槎。”
江舟一怔:“贯月槎?”
张老头讪讪一笑:“这还是拜读道兄大作,对其中种种神异逍遥,颇为惊叹,为之痴迷,便借用了道兄书中所述,上古圣皇唐尧遇群仙所乘之贯月之槎,为我这昆神木甲船之名。”
秋家大郎等人本来不明所以,这会儿却听懂了。
凑过来满脸怀疑道:“你说这是船?张老头,你可莫要在这里胡言乱语。”
江舟和张老头都没有理会他。
江舟将这“贯月槎”拿在手上,元神沉入其中,略作感应。
半晌,说道:“张老头,我若将之开启,你可能承受?而且,日后你再想收回,可就不大容易了。”
他明白了张老头的意思。
这东西确实是一件法宝。
和他得自鬼神图录的几件却不一样,却需以元神御使。
若无元神,此物不过一方朽木。
但若要御使,便需将元神烙印其上,换而言之,这东西,就便成他的了,还是成为他的一部分,如手脚一般。
张老头若想要回,那便是要砍去他的手脚一般。
别说张老头会不会这么做,江舟也容不得他做。
反过来说,这东西是张老头的,江舟此时若抹去其中烙印,也一样是如同砍他手脚一般,损耗不小。
“无妨。”
张老头连连摆手:“道兄为我做此大媒,此物便当是谢媒之礼罢。”
江舟看了他一眼,片刻才点点头:“好。”
说罢,便再次将心神沉入其中。
这一次,他的元神神意却如同利刃一般,所过之处,顷刻便将其中一丝烙印削去。
又将他自己的元神浸入其中,片刻间,便已将其化为己有。
不用张老头解说,江舟便知晓如何去御使此物。
在此物之中,竟刻有一幅似地图坐标一般的所在,在元神感应之下,如同太虚星空一般。
那点点辰星,便是一个个坐标。
只是其中除了一颗在闪烁着微弱的星光,其余都是一片黯淡。
江舟抬头:“你可是要去此处?”
张老头点头道:“还要劳烦江道友。”
江舟不知道他为何不自己动手,而要他代劳,不过这也只是举手之劳,江舟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何况他真是十分好奇,这老头到底在弄什么玄虚。
一念及此,江舟手里的“贯月槎”便迎风而涨,秋家等人还未曾反应过来,便觉眼前一暗,全都被卷入其中。
不过短短数息,秋家人惊魂未定,便又眼前一亮。
再睁眼时,眼前已是大变。
不再是他们秋家,而是一处荒山野岭。
“呵呵呵,岳丈大人,江道友,诸位,都不必惊慌,此处是我居所。”
张老头呵呵一笑。
不知是不是众人惊慌之下有了错觉,只觉得张老头似乎变得没有那么邋遢可憎,甚至没有那么苍老衰弱,似乎随时就会入土一样。
反而隐隐觉得有几分仙风。
秋家大郎等本来看不起张老头的人,齐齐暗叫了一句:见了鬼的!
两江口上。
两江口上。
天空现出种种惊世异象,早已经将所有人震住了,自然也是无心再争斗。
即便是须女如此我行我素之人,也停了手,抬头仰望。
异象消失后,仍怔立原地,久久无语。
不过却有一人除外。
便是林疏疏。
他像是魔怔了一样,只有在大佛出现的一刻,微微失神。
便疯魔一般,一人独剑,对阳乘庆等九人紧追不放。
这九人早已没有战意,加上这执尘剑主状如疯狗。
他们九人联手,虽不至于应付不来,反而是林疏疏自己左支右绌。
但其凶厉不顾自身安危的打法,却仍令得几人叫苦不迭。
人家是得势不饶人,他是失势也不饶人。
疯子!
疯是疯,但这疯子也不愧执尘剑主之名。
不是圣地弟子,却硬生生能与圣地天骄齐名,岂是易与?
他们虽然人多,若是有半分疏神,随时有可能丧命其剑下。
再是叫苦,为了自保,他们也只能打起精神支撑。
以一敌九,而且俱是当世一流的高手,其战斗自然是难得一见,精彩之极。
但此时已经没有人会注意他们。
所有人都在惊疑不定地看着“法海”。
水寨之中,襄王、广陵王与寨中大军,都睁大了双眼。
原来被“法海”袈裟所困的五位上三品,此时“法海”虽然收了袈裟,但他们也没有再动手的心思。
因为那尊从天上消失了的伟岸大佛,却并没有从他们眼中消失。
而是端坐在“法海”背后。
此佛二足相交,结跏趺端坐于千叶青莲之上。
左手持宝珠,右手持锡杖。
浩瀚、广大、伟岸、庄严、慈悲……
一眼看去,他们耳中、魂灵之中,似乎都在一遍一遍回响着刚才大佛响彻阴阳两界的那个庄严宏愿。
“誓愿救拔,恶道罪苦,尽成佛竟,方成正觉……”
饶是这些人都是仙门真修,道行高深,意志坚定,竟也有种热泪盈眶,想要伏地叩拜的冲动。
幸好,“法海”背后的这尊佛像,与之前出现在高天的大佛,虽看起来是一模一样,但两者却相差甚远。
远没有那尊大佛广大无边、慈悲无量。
“法海”本人,此时也与这尊佛像一般跏趺而坐。
左手金钵,右手锡杖。
,二品的金身聚法相。
成,道行未固。
并非
过肩盘龙纹顿时腾起火红流光,竟真盘旋游走,张牙舞爪,从其身上游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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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玄天星辰法相。(未完待续)
第599章 江都大事 (4000字章)
地仙?
江舟心下一惊。
但念头一转,便又平常视之。
“地仙”一词,令他下意识地以为是鬼神图录里的所载的地仙。
不过想起之前那个修练“地仙”之法的前祀帝姬,就知道此间的地仙水分有点大。
从张老头刚才所言,就可见一般。
人家地仙是与天地同寿,与世同君,你离了洞天就要扑,那不是伏地魔吗……
而秋家众人此时却是呆呆地看着“张老头”。
什么地仙什么洞天他们不懂,他们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这个人是……张老头?
一个秋家女悄悄靠在秋家小妹耳边道:“小妹,要不姐姐代你嫁了吧?”
秋家小妹:“……”
秋老儒被她这丢人现眼的声音惊醒,回头狠狠瞪了一眼。
才满眼惊疑,朝眼前的“张老头”道:“张、张……你真是张先生?”
张文锦笑着点点头:“正是张某,前番并非有意隐瞒,只是张某在尘世中浮沉近百年,自家也险些忘了自家名姓,若非……”
他朝秋小妹看了一眼,竟然露出些微腼腆之色,倒是秋家小姐大大方方,也未曾避让其目光。
反而令他错开目光,看向江舟:“若非江道友提醒,张某险些铸下大错而不自知。”
秋家大郎等人此时却没有心思听他说什么尘世啊洞天的,只在意这厅中种种诸般布置。
窗是碧玉窗,珍珠为箔。
门是朱紫木,光滑如玉,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门前阶亦是冷滑碧色,亦不能辨其物。
连边上侍立的女婢身着之服饰亦是盛极贵极,容貌秀丽不似尘俗。
看得秋家子婿等皆是两眼发直,心中蠢蠢,却又不敢造次。
张文锦见状也不以为意,只对女婢侍者低声吩咐了几句。
便将江舟拉到一旁低语,给秋家众人让出时间消化这种种。
而江舟这时也终于寻到机会问出心中疑问:“张道友,你这里还真是神仙洞府,有这般逍遥之地,为何还要到那红尘之中打滚,令自己不得清静?”
一想到之前在菜园子里挑着尿桶,拿着破瓢灌园的老叟,江舟实在无法与眼前这个容貌仪态甚伟的神仙人物联想到一起。
张文锦苦笑了一声,说道:“逍遥?江道友,若是让你在此住上三两日,你可愿?”
江舟点点头:“自然是求之不得。”
张文锦又道:“三五月何如?”
江舟依然点头:“亦可。”
张文锦继续问道:“三五年、三五十年又何如?”
江舟微一沉吟:“怕是难免寂寞。”
说到这里,他也大概明白了。
果然,张文锦苦涩道:“是了,三五年,三五十年,道友只是想一想便已腻烦,张某却是在此处过了三千余年了,实在是耐不住寂寞,即使知道尘毒蚀心蚀骨,诸般衰相缠身,甚至最终难逃气尽人亡,我亦愿于尘世享一番人间冷热。”
江舟似懂非懂。
这种情景固然能想象到,但想象是一回事,毕竟他还没活过这么久,非切身体会,空放嘴炮,也没这资格评论。
只是点点头道:“这么说来,是这位秋小姐令道友改变主意了?”
张文锦露出一丝羞涩之意。
几千见的老怪物了,什么没见过?仅仅是他这庄中的诸多女婢,就不比秋小家差,竟还会这般,看来他对秋家小姐果真是用情至深。
“那个……”
二人正说着话,忽听秋家大郎搓着手道:“张……张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迎娶我家小妹?”
“……”
江舟面皮微微一抽。
秋老儒以袖掩面,他暂时没脸见人。
本以门当户对为由拒绝人,现在反倒是他们家配不上了。
但女儿若能嫁给这等神仙人物,确实是再好不过。
也就任由这不知羞耻的大儿子自由发挥了。
秋家其余人也是纷纷激动地期盼着张文锦的回答。
倒是秋家小妹大大方方地站在那里看着张文锦。
江舟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景象,只不过是角色做了个对调,不由发出一声充满讥讽的低笑。
不仅是在笑众人,也是在笑自己。
终究也不过和秋家人一样,是个以貌取人的俗人罢了。
他自诩超凡入圣,终究还是未能出脱凡尘,仍如凡人一般为皮相所惑,为世俗所累。
这或许就是他进境急速,底蕴浅薄的“缺陷”。
也难怪当初钱泰韶会说,修“仙”之道,本就是人入山中。
修来修去,人终归是要进山的。
否则终究是要为世俗所累,为尘毒所蚀。
最终是成仙还是依旧是人且不说,这个过程总要是有。
不入凡尘,不经俗事,不修功果,难成正果。
不出凡尘,不得清静,亦难成正果。
进是错,不进是错,左右难兼顾,果然修仙真不是人干的事。
江舟因秋家大郎一句话而陷入某种挣扎迷茫时,张文锦是有所觉,抬手微动,便有无形之炁流动,将江舟隔绝于一方天地之中,不觉外事,外间也不扰其中。
这才和秋家人商量起来。
他本就对娶秋家小妹求之不得,自然不会因为秋家人前踞而后恭的态度有什么不满。
两下一拍即合,根本不用几句话便将婚事定下。
本来以秋家大郎的主意,是要将婚事大操大办,广发请帖,好叫世人都知晓,他秋家小妹,嫁了个神仙,秋家自此今非昔比。
张文锦无可无不可,只要能娶秋小妹,他做什么都愿意。
倒是秋老儒开口阻止。
之前费尽心思要食言拒婚的是他,如今腆着老脸想要人娶小妹的也是他,若不是为秋小妹今后欢幸所虑,他是绝对拉不下脸来的。
如今哪里还有脸要求大操大办?传出去岂不是让儒门众多老友看他笑话?
秋家众子婿虽不愿,但也拗不过素有威严的秋老儒,只好悻悻依了。
婚事既定,秋家小妹这才露出几分逐逐腼腆羞色,低下头来,不敢再看张文锦。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舟从混乱思绪中清醒,周身却似有清气缭绕,目中隐泛如玉仙光,澄澈洁净。
厅中已不见了秋家人,只有张文锦含笑看着他:“恭喜江道友,道行再进。”
他叹道:“道友果真是天纵之才,不愧是气运所钟,难怪诸多仙门教尊宗主,都对道友趋之若鹜。”
“哦?”
江舟对于自己的进境自然是喜的,不过张文锦话中若有所指的意味令他暂放下,说道:“道兄此言,可是有所指教?”
张文锦点头笑道:“江道友可知五教为宗,仙门共商之事?”
江舟道:“道兄所指,可是弥轮小会?”
“不错。”
张文锦道:“道友果然知晓。”
“所谓:天命有九,王代稷室,九九归一,天人有别,清浊二分,上下有序。”
他看着江舟道:“这便是弥轮会诸教共商所定之议。”
“天命有九,王代稷室,九九归一,天人有别……”
江舟重复着这句话,忽然现出一丝莫明笑意:“这仙门真是好大的野心,天下这盘棋,还满足不了他们,还要分出个‘天人有别,上下尊卑’。”
他倒不奇怪,张文锦怎么会知道这些。
一个活了不知几千年,甚至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躲过了修行之人“三千寿元”这一大劫的老怪物,有再多的手段他都不奇怪。
“清浊二分,上下有序?”
江舟笑道:“难不成,他们还想要再造天地,以天人神灵自居,高高在上,御众生为蝼蚁?”
张文锦伸手一引,示意江舟入座,各自落座后,他才笑道:“万载前古,前祀不便是如此?天高高在上,人年年祭天,‘祀’便由此而来,说起来,那帝稷也当得起万古一帝,竟能于如此绝境,生生开辟出这皇皇人道。”
江舟点头赞同,又问道:“不知道兄提及此事,又与我何干?”
张文锦说道:“某也是从友人之处听说,虞国本为九数天命之一,如今虞国被道友一手覆灭,九数有缺,自然要补足,作为亲手覆灭虞国之人,还有谁比道友更适合承续弥补这九数之缺?”
江舟失笑道:“我一不是诸侯勋贵,二不是仙门大教,哪来这般本事?”
张文锦摇头道:“道友未免妄自菲薄了。”
他倒没有揭穿江舟的言不由衷,只是很有分寸地点了点:“仙门大教,算计深远,道友若无此心,还需小心在意才是。”
江舟闻言,心中也大为赞同。
都是千年的狐狸,他纵然开挂,也说不定什么时候阴沟翻船。
“多谢道兄。”
张文锦摆手道:“道友与我有赠金之恩,牵媒之德,今后但有所需,只管言语,某定不推辞。”
“大恩不言谢。”江舟点点头,再道了一声谢,倒也没有矫情拒绝的必要。
一个活过了大劫的地仙,纵然有着看似“伏地魔”的致命破绽,却也是绝不可忽视的强大力量,说不准什么时候,还真有用得着的时候。
张文锦这般承诺,也当得上是大恩。
如此算得上是要与仙门名教作对,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张文锦点到即止,这厢话了,又面现腼腆之色道:“我与秋小姐婚事,当在下月择吉日,依岳丈大人之意,只需请三两亲朋,于我这洞天之中,喝上几杯喜酒便了,我平日并无甚好友亲月,幸入红尘,得江道友这般佳邻,还请道友届时必要赏光。”
江舟点头道:“好说。”
张文锦喜形于色,却又忽然道:“既如此,我便不多留道友了。”
江舟也不认为他是翻脸不认人就要赶人,果听他解释道:“我这洞天虽是福地,但终究与尘世有异,洞中一日,世上一年,非是虚言,道友在我这里坐了三五时辰,外间已是过了许多日了,虽有心留道友长居于此,但道友终归还是尘世人在,还怕误了道友诸事。”
这倒是让江舟一惊。
还好张文锦提醒,不然还真有可能误了事。
若真是过了几天,恐怕秋闱大比结果已经出来了。
想到这里,江舟也坐不住了:“既如此,江某这便告辞了。”
张文锦起身相送:“道友手中有那贯月槎,随时可往来此处,若有闲暇,欢迎道友前来作客,相来对道友修行大有好处。”
江舟知他所指。
修行一道,也分阶段。
以他如今道行,正该是出尘之时,入山之机。
之前虽是因观秋家众人前后相反之态而有所感,得以道行精进,其实最主要还是因为这方洞天福地,若在外间,纵然他有所悟,也绝不可能这般容易便有精进。
……
江舟尚在地仙洞天中时,外间确实发生了一些事。
也可说是江都城近来除虞国覆灭外,最轰动的一件大事。
郭瑜自去肃靖司寻江舟未果,也并未自此放弃,每日都前去肃靖司求请,只因江舟不在,司中众人也都不好透露一位三品真人的行踪,只好以江大人非常人轻易可见为由给打发了。
郭瑜区区一介寒门学子,也求告无门。
虞拱打发她后,倒也没有就此撒手不管。
江舟去了地仙洞天,他自然也找不到江舟。
毕竟事关江舟,虞拱怕有大事,便自己去打探起那郭瑜来历,想要查出她如此契而不舍,要见江舟的原因。
这一查之下,果然查出了些蹊跷。
不过正当他要继续查下去时,江都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秋闱大比放榜了。
上榜登科之人数以百计,其中却以三甲最为引人注目。
第三名经魁,竟然便是郭暇。
第二名亚元,是一名叫徐文卿的南州学子,虽然令阳州学子不忿,但此人毕竟是出身白麓学院,在阳州也有些名声的。
可榜首解元,却是一个叫“钟馗”的名不见经传的男子。
这就令人难以接受了。
尤其是在鹿鸣宴上,见此人相貌奇丑无比,更是几乎引起一阵动乱。
江都名门,怀右朱家,更是有人矛头直指此人,言其舞弊,欲挟众逼主考黜落此人功名。
便在此时,那经魁郭暇,竟在鹿鸣宴上,摇身一变,成了女儿身,更是捧上血书,泣诉奇冤,桩桩件件,都令得江都科场都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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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无人顾得上那奇丑解元了。(未完待续)
第600章 一卷书稿 (4000字章)(求订阅、月票)
阳州上空,层层云海之上,一艘如月牙般的木船在穿行。
下方是茫茫云海,上方是无尽星空,顶着一轮硕大的月盘。
如同贯月而行。
江舟便站在船头,迎风眺望,如仙如幻。
也难怪张文锦会“窃”了贯月槎的名字,实在是太合适不过了。
江舟此时都不由有些怀疑,彼世的上古传说,是不是真的与此间有关。
那种描述,也太过相近,几乎如亲见一般。
这贯月槎确实颇为神异。
张文锦的地仙洞天,就在阳州外的荒野之地,一片连绵山脉深处。
算不上太远,但离江都也有千里之遥。
这贯月槎,或者说是昆神林甲船,却能在瞬息之间,便穿梭虚空,往返其间。
也能如现在一般在,傲游云海之上,穿梭于皓月星辰之间。
仙家之概,莫过于此。
也难怪那些仙门会有“清浊化分,上下有序”的念头。
江舟不过是刚刚体验了一把这种仙家手段,就有些飘飘然欲乘风出世之感。
他们那些人,也不知道多少年高高在上,手段也远不是他能比,如何能不生出天、人有别之念?
我欲乘风归去,高处不生寒啊……
江舟摇摇头,驾舟傲游云海月夜的新鲜感去了,顿时觉得有些了然无趣。
袍袖一挥,贯月槎直接化为一线星辉,似沉入水中一般,直接没入虚空,再出现时,便已是江宅。
一丝元神回归了本体之中。
“呀
!”
院中,难得没有胡闹玩乐,正在干活的弄巧被桫椤双树下,突然睁目的江舟吓了一跳。
待看清人后又惊喜喊道:“公子!您终于醒了!”
江舟眨眨眼。
能让这丫头这么惊喜,看来他真的离开很多天了……
“弄巧,我坐了几天了?”
弄巧儿一脸纳闷,这还用问?
不过她还是道:“公子,您在这树下坐了有半个月了,要不是纪管家不让我们惊动您,我们早就要请大夫来了。”
嘶~半个月……
他才洞天里待了多久……
难怪张文锦不喜欢在洞天里待着,恐怕在里面缩上个几十年,外面的世界已经沧海桑田了。
“把老纪叫过来。”
江舟打发她道。
他“睡”了十几天,弄巧已经十多天没跟公子说过话,这会儿不知道积了多少话要说,却就这么被打发走,让她有点不乐意。
却终究还是嘀咕着去叫人了。
不多时,纪玄从外面赶了回来。
江舟看他一身风尘仆仆,有些讶异道:“老纪,你这是去土里打滚了?”
纪玄道:“公子,是虞拱都尉托仆下帮忙办些事情,听说公子已醒,才急急赶回。”
“哦?”江舟没有急着问是什么事,转而问道:“我不在之时,江都可有什么事发生?给我说说。”
纪玄当下将江都近日的秋闱放榜、鹿鸣宴上一团乱诸事都一一说了出来。
“钟馗舞弊……”
江舟听到纪玄说出这个消息,不怒反喜。
这怀右朱家是个什么东西?简直是他的及时雨啊。
纪玄这时却道:“只不过听说,鹿鸣宴上朱家咄咄逼人,却惹怒了那位袁主考,这位袁主才考素来官声极佳,为人刚正,朱家如此挟众威逼,反而招来了那位袁主考的怒骂,当场掷冠于地,言道:若要他黜罢此次科榜,除非先摘了他的乌纱,夺了他的银鱼袋。”
“……”
江舟刚刚生起的喜意瞬间被泼了一头冷水。
这剧本不对啊……
这个姓袁的不是号称袁白燕,极好华美之物,容不得粗糙丑陋么?
“然后呢?”
江舟有些紧张:“那怀右朱家是不是势力很大?那个姓袁的应该无力抵抗吧?”
纪玄点头道:“怀右朱家,确实是天下顶尖的名门望族,听说,朱家宗家家主,便是当朝地官司空,很不好招惹,听说,自那位袁主考于宴上掷帽立誓,门庭就冷清了下来,许多往日里对其巴结拉拢之人,都对其疏而远之,现在的境况,怕是不大好。”
“……”
朱九异?
怎么又和这死老头扯上关系了?
江舟捻着手指,思绪转动。
不对啊……
好像这会儿朱家的目标和他是一致的,难道他要和朱老头同流合污?
江舟心里一阵腻味,这时纪玄又道:“公子,虞拱来寻过公子几次,不过都被仆打发了过去。”
江舟这才想起,刚才纪玄是为了给虞拱办事才一身风尘仆仆的。
“对了,他可有说寻我作甚?还有,他让你去干什么了?”
纪玄道:“虞都尉并未明说,不过,他前几日突然托属下在江湖上打探一个人的消息。”
未等江舟询问,他便说道:“此人名叫张佐,曾是六府台教典台中的一个书吏,不过三年前,不知为何,突然辞官,不知去向。”
“哦?”
江舟一脸好奇:“他打听这人做甚?”
纪玄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江舟并不是在问自己
虞拱找纪玄帮忙,江舟并不奇怪。
纪玄如今可不仅是江宅的管家这么简单,他在江湖中本就颇有些名声,在江舟默许下,借着江舟日渐高涨的“威名”和种种支持,在江湖中的地位更是越来越高,自发来求拜入门为走犬之人都是络绎不绝,三教九流,无所不包。
尤其是在江舟入圣的消息传出之后,他更是俨然有成为一方武林霸主之势。
许多事情,官面上做不了,不方便做的,他却能轻而易举。
比如在市井人海之中打听一个无踪无迹之人,即使是官府,也未必有纪玄管用。
江舟问道:“你可找到人了?”
纪玄点头道:“人虽没找着,倒是找到了些东西,正差人去给虞都尉报讯,就听闻公子醒转,仆便匆匆赶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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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何处?咱也去凑凑热闹。”
江舟直接起身道。
钟馗功名之事,他虽然关心,但是这事他不能随意插手,因为他不想让人知道钟馗和自己有一丝半点的关系。
只好暂作旁观。
老实说,那位袁白燕虽然没能如他意,以貌取人,黜落钟馗,但其人风骨江舟还有几分敬意的。
说话间,纪玄便领着江舟到了一个坊市间,正好撞见带着人赶来的虞拱。
远远便看着虞拱让人把一处店铺给围了,凶威赫赫,搞得半条街都人仰马翻,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江舟对纪玄笑道:“咱们这位虞大人还真威风啊。”
纪玄不苟言笑道:“听闻虞都尉为官作风本就是如此直来直去,虽有些粗暴,却胜在有效。”
江舟点头不语。
想起当初虞拱初见他时的态度,也知道此人确实不是个善茬。
若是压不住他,便只有被他欺压的份。
“走,咱也去领略领略虞大都尉的威风。”
说着,江舟便朝那家铺子走去。
“肃靖司办事!闲杂人等一律回避!”
江舟才走了过来,便有一巡妖卫破口大骂,就要伸手来推。
幸好边上有一人及时拉住了他,连连躬身道:“江大人!他是新来的,不识得大人!”
那大骂的巡妖位听到江大人三个字,便已脸色煞白。
要说如今在肃靖司中,谁的名声最响亮,又是被提得最多的人,必定是这位“江大人”。
即使还有人没见过,却绝对不会有人把“江大人”这三个字想到别人头上去。
肃靖司如今,只有一位“江大人”。
江舟摆摆手,没跟他计较。
肃靖司的作派,他早在初临此间时,就在那石锋身上见识过,数以千计的流民,说杀就杀,还能指望他们是什么善类?
众巡妖卫见江舟走了进来,都是一惊,纷纷让开。
江舟直入其间,看到了虞拱正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张大椅上,面前跪着几人。
这是一间博物铺子,书画古董,珍奇异宝,店中都有售卖。
这几人看穿着,是铺子的老板和伙计。
“虞大人好威风啊。”
江舟一来就调侃道。
“哟!”
虞拱一听这声音,屁股便如装了弹簧工,猛地蹦了起来。
本是凶神恶煞般的脸,顿时堆起了笑容:“江大人,您可仙游回来了!”
“……”
仙游?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江舟懒得和他计较,朝那店掌柜一群人偏了偏头道:“虞都尉,你这是在做什么啊?”
“江大人,您先请坐。”
虞拱殷勤道。
江舟也不客气,在店掌柜战战兢兢之中,在虞拱原先坐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虞拱这才笑道:“江大人,说起来,这还跟您有关。”
“哦?”
虞拱道:“是这样的,江大人您仙游的这些日子,有一位秋闱考生曾数次来司中嚷着要见大人,此人名叫郭瑜,当时某还以为是一个普通学子,谁知秋闱放榜,他竟榜上有名,且位列三甲。”
“某便觉其中有异,也是想查清此人,究竟想找大人您做什么,也好先为大人解忧,谁知这一查之下,还真有许多怪事!”
江舟想起之前纪玄和他说的过“江都大事”里,就有一桩,是在宴请高中功名的学子的鹿鸣宴上,当众以血书喊冤的经魁,在江都文坛士林闹出了诺大的风波,将朱家针对钟馗这个解元的事也压了过去。
不由问道:“什么怪事?”
虞拱道:“虞某多方查探,发现上届科考有一学子,也叫郭暇!”
“不过此人已因科举舞弊,被教典台移交提刑司问斩,属下觉得太过巧合,便继续查了下去,只是当年有关此人的案卷卷宗,一切相关物证、画押文书等,竟也都不见踪影,询问教典台与提刑司,却都是相互推脱。”
江舟听到此处,也一样是生出此案必有蹊跷的念头。
这样的情况,典型是在制造冤案,毁灭证据嘛。
虞拱继续道:“某多方查探,才找到了当年与那郭暇有关的一件事物。”
江舟道:“是什么东西?”
虞拱道:“是一卷书稿。”
“书稿?”江舟有些诧异。
虞拱道:“虞某派人打听过此人学籍乡里,却是毫无所获,当年赶考之人,竟然人人都众口一词,说与此人并不相识,甚至不知其名。”
“更荒唐的是,教典台竟说那一场科考曾发生火灾,将其中大半落榜学子的学籍文卷等都烧了,好在都是落榜之人,倒也不重要,来年再考,重新录便是了。”
江舟闻言不由道:“看来这背后的人物,来头颇大啊。”
“可这和你说的书稿有何关系?”
虞拱朝纪玄抱了抱拳,又对江舟道:“大人,是这样,其实这还要多亏纪管家,纪管家找到了当年这郭暇赶考下榻的客栈,属下找去之时,这家客栈的掌柜伙计,也是众口一词,都说未曾与这郭暇说过话,并不了解。”
“但其时,这家客栈中有一伙绿林豪杰,其中一人,竟与那郭暇颇为投机,在客栈之时,常常一起把酒言欢,纪管家找到此人,问出了些端倪。”
“据其所说,那郭暇为人,颇有几分痴意,这份痴意中,倒有七八分是在书法一道上,其人十分酷爱书法,身上曾带着一卷据说是大儒手稿,爱不释手,从不离身。”
“听说,即使是进入考场之时,也不舍放下,便是因此物,被人发现后,便告他挟带之罪,由教典台拿下,一番查证后,便定下其舞弊之罪,移交提刑司,择日问斩。”
“他死之后,因这书稿价值极高,被当时经手处理之人暗自扣下,多方辗转,流到了市面上,而那经手之人,姓张名佐,曾是教典台一位书吏。”
江舟听到这里,不由看了一眼纪玄,纪玄点点头,示意便是适才所说之人。
虞拱说了这么多,江舟也明白了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看了一眼那店掌柜,对虞拱道:“所以,那卷书稿,是辗转流落到了此处?”
“正是!”
虞拱说着,朝那店掌柜恶狠狠地瞪了过去:“不过此人冥顽不灵,竟在此时还敢对本某虚言哄骗!”
“哼,李掌柜,若本都尉没说错,那个张佐是你妻弟吧?”
那李掌柜顿时跪在江舟面前,连连磕头叫冤:“大人啊!大人明鉴啊!”
“那张佐确实是小的妻弟,可小的也早已经有几年没见过他了,实在是不知道他犯了什么事,也从未有得过什么书稿啊!大人明鉴啊!”(未完待续)
第601章 蹊跷 (4000字)(求订阅、月票)
“老东西!江大人面前,你竟还敢胡言乱语!”
虞拱大怒,指着他大骂道:“本都尉最后再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是再冥顽不灵,休怪本都尉将你锁入大狱,施以极刑!”
“冤枉啊!大人!小老儿真的是冤枉死了!”
在江舟来之前,店掌柜本已经十分畏惧,在虞拱的威逼之下,几乎已撑不住。
但江舟来后,见到虞拱对江舟十分恭敬,知道他必定身份不同寻常。
偏偏在他眼里江舟长得白白净净,人似乎很好说话,便生出了几分侥幸,一个劲地磕头哀求。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如此对着一个年轻人磕头苦求,任谁看上去都会有些不忍。
若是在去地仙洞天之前,江舟也一样会如此。
只可惜,经此一遭,江舟已经不是那般轻易为皮相所动。
凭由这店掌柜如何喊冤哀求,他也不为所动。
依然老神在在,如若未见。
这是虞拱的案子,手段虽有些粗暴,可也算不上出格,他自是不好插手。
而且以他如今的道行,想要看出一个普通人的真伪来再简单不过,此人也绝不是什么善类。
店掌柜苦求无果,虞拱又从旁威胁,心中终是生出恐惧之心。
众所周知,天底下最可怕的牢狱,就是肃靖司的牢狱。
纵然是提刑大狱,有诸般令人闻风丧胆的酷刑,也远远不能与之相比。
因为人人都知道,肃靖司牢狱,是关押众多妖魔鬼怪的所在。
对于妖魔之流,普通人本就天然有着恐惧,仅凭一个印象,都足以令人战战兢兢。
虞拱冷笑道:“你当江大人是何等人物?岂能受你这等小人所惑?我劝你还是趁着本都尉耐性未失,将你所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若果与你无关,本都尉自然不会与你为难,可你若是胆敢隐瞒哄骗,待本都尉查出真相……嘿嘿!”
虞拱一声冷笑,令得店掌柜身子猛地一抖。
只是在他还在挣扎强撑之时,他身后一个伙计突然瘫坐了下来,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大人呐!”
“我说!我说!小的知道您问的事儿!只求大人网开一面,饶了小的!小的都交代了!”
虞拱一喜:“哦?快快说来!本都尉恕你无罪!”
那伙计也不管店掌柜神色剧变,回头恶狠狠地盯着他,竹筒倒豆子般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那个张佐小的知道,他就是掌柜的妻弟,他二人时常在一块喝酒。”
“三年前,他曾来找过掌柜,不过当时掌柜的避着我们所有人,与那张佐在房中喝酒,”
“小的一时好奇,偷偷在外头听了一阵,那张佐曾拿出一物,当时小的怕掌柜的发现,只敢在门缝中看了一眼,当时也看不甚清,但今日听大人所说,小的都想起来,那东西确实就是一卷书稿!”
伙计激动地叫道:“当时掌柜的给了那张佐一笔钱,也是自那时起,小的再也没见此人来过店里。”
“你、你……!”那老掌柜神色一白,颤抖地指着伙计。
“嘿嘿嘿!”
虞拱狞笑着盯着他:“老东西,你可还有何话可说?”
老掌柜脸色死白死白,知道自己是躲不过这一劫了。
再也撑不住,同样瘫坐了下来。
“大人,不是小老儿要与大人作对啊,实在是那东西小老儿也不知道会有这般来头,若是知道这是脏物,小老儿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接手啊!”
“小老儿一时糊涂啊,误收脏物,怕大人问罪,是以才一而再地隐瞒,不敢说出来的啊!”
虞拱冷笑道:“你的罪,咱过后再论,那书稿在何处,还不交出来?”
老掌柜脸色惨白地摇头道:“事已至此,小老儿不敢欺瞒两大人,”
“那东西是大儒手稿,价值连城,也正是因此,小老儿才鬼迷心窍,收了此物,”
“如此神物,小老儿自然是无福消受,本就是为了拿过来,倒手大赚上一笑,到手没几天,就卖了出去,实在是不知此物究竟去了哪里。”
“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
虞拱狞笑着一招手:“来呀,将这老东西押回大狱,好好伺候着!”
“是!”
一个巡妖卫应声而出,老掌柜顿时全身一抖,身下已有黄浊之物慢慢渗溢而出。
江舟这时才摇头道:“算了,他没有说谎。”
虞拱顿时摆手挥退那巡妖卫,对江舟笑道:“大人果然是宅心仁厚,既然如此,那就饶了这老东西,老东西,还不快谢谢大人?”
老掌柜面色狂喜,连连叩首:“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虞拱冷笑道:“哼,你莫要高兴得太早,江大人宅心仁厚,本都尉可不是,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江舟看着虞拱又将老掌柜吓得脸色煞白,并不有阻止。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家伙看似粗暴,其实也是很有一套。
这是在不着痕迹地捧着他呢。
好人他来当,坏人自己来做。
他这一套下来,恐怕大多数人都会不知不觉地被他捧得心情愉悦。
真不愧是积年的老吏,就没一个简单的。
江舟也懒得理会这些,朝老掌柜道:“除了那卷大儒手稿,那张佐可还有别的东西留下?”
老掌柜此时早已经被虞拱的手段弄得****,也不敢再有半点隐瞒。
看到此言,有些惊异地看了江舟一眼,便连忙点头道:“有有有!还有一些物事,据说是那个被问斩的书生随身之物,张佐此人,十分贪婪,平日里最爱占些小便宜,”
“那书生家境尚可,随身之物虽是些普通物什,却也还值些银两,被他拿来,要与小老儿兑些钱财,”
“小老儿虽是小本经营,但也还不至于随随便便什么东西都收,只因他是小老儿妻弟,小老儿念在情份上,也便收了下来,给了他一些钱,”
“那些东西倒还在小老儿房中,未曾动过。”
江舟道:“你去拿来吧。”
“是是是!”
老掌柜连忙连滚带爬,就要去取。
却听虞拱道:“你就留在这儿!把地方告诉这小伙计,让他去取!”
江舟知道他的意思,也未阻止。
老掌柜无法,只好说出存放之地,那小伙计连忙爬起来,往后厢跑去。
不多时,便抱着一个小木盒匆匆而回。
虞拱亲近接了过来,呈到江舟面前。
江舟打开一看,果然是些随身之物,大都是些玉佩玉玦。
所谓君子佩玉,君子佩剑。
读书人,只要家境尚可,大都会随身带着此类之物。
江舟抚过这些东西,心中便有了计较,又重新关上盒子,朝虞拱道:“这里就交给下面的兄弟吧,你随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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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拱微微一怔,旋即应是,吩咐了一个巡妖卫带着人处理善后,兴冲冲地跟着江舟离去。
……
很快,江舟回到家中。
虞拱笑呵呵地跟了进去。
以往他也没少来这里,但这回儿的感觉却是完全不一样。
这地方,现在可是一位三品真人的“洞府”。
江都城里现在有多少达官贵人,名士高贤,都想着进来攀附,可没见有哪个人能进得来的,甚至都没有胆子上门,只敢派人送来各种贵重礼物试探。
官场上的人物,听说除了襄王父子,也只有他虞拱虞大都尉可以踏进此处!
一想到这里,虞拱腰杆都挺了起来,颇有些昂首挺胸之势。
“你做什么?腰疼吗?”
江舟回过头,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道。
“啊?哦!对对,虞某近来忙于办差,四处奔波,筋骨确实是有些疲累啊!”
虞拱顿时揉起了腰背。
“……”
江舟懒得戳破他,径直坐到娑罗双树下,拿出那木盒。
取出其中一块玉佩,默念咒诀,法力运转,便从其中拘出一丝已经几乎快要消逝的气息。
虚空一画,一轮明月般的圆镜浮现。
不愧是三品真人,果然是神仙手段!
虞拱伸长脖子,看着圆镜中渐渐浮现的画面。
“这……这似乎是贡院?”
他看到里面的影像,越看越眼熟。
只是因为时日颇久,这玉佩上的气息已经淡薄无比,圆镜中的影像有些模糊。
那贡院之前,现出一人影,面目也有些模糊。
江舟全力运转法力,也只能令此人面止依稀可辨。
“这个人,你可见过?”
“似乎有点眼熟……”虞拱伸长脖子,眯着眼辨认了许久,才猛地一拍手:“对了!”
“这小子不就是之前来司中嚷着要见大人您的吗?就是他!我不会认错!”
一旁的纪玄忽然道:“公子,今科经魁,听说是个女子,此事在江都闹得沸沸扬扬,那日鹿鸣宴上,还有大儒当庭,应该不会有假。”
“但这月镜中之人,喉头有结,骨骼、肌理也不似女子。”
“对啊……”虞拱一愣,挠起了头,满脸疑惑:“可当初来找大人您的那个郭暇,就是长这样啊,这是怎么回事?”
江舟倒是没有什么奇怪:“这世上多的是一模一样的孪生兄妹,那女子有些手段,想要瞒过他人,装扮成男子,倒也没有什么称奇。”
这可不是电视剧,把胸一束,头发一绑,女人就能变男人,所有人都选择性失明。
那个经魁能瞒过科举验身一关,必定是有着其他手段。
不过现在重点却不在于此。
“他在做什么?”
月镜之中,这个长得和“郭暇”一样的学子似乎是刚刚考完试。
从贡院出来却没有就此离去,而是一直在贡院外头徘徊。
时不时又将身后携带的书箱放下,翻来覆去,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找什么呢?”
虞拱脖子越伸越长,恨不得钻进其中看个究竟。
连番数次,“郭暇”神情似乎越来越急。
有几次都朝着贡院快点走去,似乎想再次回到其中。
不过贡院不仅是科考重地,更乃供奉历代先圣先贤所在。
若非是科举盛事,考生学子才有进入其中的殊荣,闲人是万万不可靠近的。
这时科考已毕,他也不可能还能回去。
只能在外面急得团团转。
天色渐黑,一直到更深露重之时,四周黑得不见五指,还有浓雾渐起。
此人仍然不愿离去。
倒是令江舟也好奇起来。
什么东西令他如此放不下?
就在虞拱抓头挠耳之时,月镜之中又有变化。
贡院之前,浓雾渐盛。
漆黑夜色之中,又有一人影,自浓雾中缓缓走出。
却是一个书吏打扮的老者。
“后生,你在此流连多时,看你神色焦急,可是有什么重要物事落下了?”
“郭暇”本就心焦如焚,此时也想找人倾吐。
老书吏一问,他便回答道:“我今日考试之时,错将一卷随身携带的书稿当成试卷交了上去,出来之后才发觉!”
“这科考落榜倒也罢了,大不了再苦读三年,下场再来,可那书稿是我毕生至爱之物,是万万丢不得的!”
江舟几人听到这里,就明白了。
虞拱一拍脑袋,无语道:“这个傻子!考试都舍不得放下那东西,为了一卷书稿,连前程都不要了!”
这事可不是小事。
被人发现,别说三年后再考,不抓他问罪已经是幸运。
江舟笑道:“他一个书生,竟然能在重重守卫,层层严关之下,把一卷大儒手稿给挟带入场,也真是有趣。”
虞拱反应过来:“是啊,这不可能啊。”
“贡院验身,可没有这么简单,不说那些贡院兵个个眼力毒辣,还要过鬼神一关,那些鬼神可邪门得紧,能把你上辈子都挖出来,”
“而且还是一卷大儒手稿,他怎么可能挟带进去?”
“此中必有蹊跷!”
虞拱拍了下手,说了一句废话。
江舟指了指月镜:“先看吧。”
此时,那老书吏似乎十分吃惊,又有些同情。
沉吟片刻,才道:“后生,我是这贡院中的书吏,你若信得过我,我能为你将书稿换回来。”
“郭暇”大喜:“如此,多谢老人家!”
“你先莫急。”
老书吏又道:“我家中清贫,若能给你换回,你须给我三万钱为酬。”
“郭暇”家中虽薄有资财,但三万钱也不是小数目。
只是他视书稿如命,只要能取回,哪怕倾家荡产也是愿意的,当即便答应了。
第二天夜里,果然就拿着三万钱,去到了和老书吏约定的地方。(未完待续)
第602章 伸冤 (4000字章)(求订阅、月票)
“咦?人呢?”
虞拱叫道。
正到关键之处,月镜之中的画面,忽然变得模糊起来。
江舟一手掐诀,一手抚过月镜,口中道:“我这取月溯流之术,循的是人魂气息。”
“此人死去已久,那玉佩离身数年,气息早已淡薄无几,难以推衍。”
说话间,月镜中又勉强出现了模糊的画面。
却连人都看不清,只能隐约听到二人三两话语。
“……幸不辱命,老朽已为后生换回书稿,望后生言而有信,将三万钱带到道兴坊,交予我儿手上……”
“长者放心,暇必不食言!”
话只到了这里,月镜中便再无影像。
江舟摇摇头,挥手撤去了取月术。
“嘶~”
虞拱只急得挠头抓耳。
这关键时刻,怎么就没了?
要不是对象是江舟,他真想破口大骂。
“江大人,要不您再换一样物事,这盒子里还有不少西呢,也许别的物事上还能抠出些来?”
江舟翻了个白眼,你当是挤奶呢?挤挤就有?
虞拱见他神情,便知道没戏了。
只好苦着脸道:“这事儿怎么透着一股邪门劲儿,但又说不出来哪里邪门。”
一旁的纪玄道:“那个老书吏是什么人?贡院里的东西,居然也能随意换取,而且还是科举考生的卷子。”
他算是一语中的了。
江舟也一样在想这个问题。
“对!”
虞拱一拍手道:“我就说哪里不对劲!”
“先不说这些学子进入贡院之前,都会经过验身正心,既有精兵看守,又有鬼神喝问,这小子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能挟带一卷大儒手稿进去?”
“又那么巧,就碰上一个老头,还有这本事给他换回来?”
“这摆明就是被人设套了嘛!难怪这小子第二天就被人以舞弊之罪拿了,还这么快就被问斩,若不是有人设套,哪里会这么快?”
只好叹气道:“唉,可惜了,还差一点儿就知道那书稿究竟去了哪里。”
江舟奇怪地看着他:“虞兄,你找那卷书稿是为了什么?”
虞拱理所当然道:“自然是为了找出那个张佐啊,此事已经过去了几年,这男郭暇也死了,若是不把这老小子揪出来,哪里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江舟道:“男郭暇死了,不是还有女郭暇?”
虞拱一怔,有些语滞:“呃……”
他当时察这案子,纯粹只是因为女郭暇数次上门嚷着要找江舟,后来又听说其中鹿鸣宴上以血诉冤,觉得有些蹊跷,才自己私下察探。
按说此事不归他管,不过是因事关江舟罢了。
江舟也知道他的身份也确实于此不便。
毕竟那女郭暇是今科经魁,纵然是冒句顶替,却也是六府台管。
与六府台,尤其是与礼典、教典相关之事,纵然是太守府也不好插手,何况虞拱一个肃妖都尉?
当下问道:“那个经魁郭暇,现在何处?”
虞拱道:“尚关押在提刑司中,不过是那是教典台送来的人,而且还是今科经魁,纵然是虞某,也不能轻易见到。”
“走,去看看。”
江舟起身说道。
他对此事上心,也一样是好奇那代兄赴考,而且还能高中经魁的女子,究竟为什么要找他。
笔趣阁
虞拱自然不会拒绝。
事到如今,不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他也不甘心了。
至于教典台和提刑司会不会让他们见那人,虞拱完全不担心。
别说一位三品真人,江舟的身份如今可是正儿八经的“士”,这点面子他们不敢不给。
……
提刑司大狱。
一间单独的牢房中。
一个身穿儒袍,头戴黑幞的文士正坐在一张椅上,在他身前不远,是一个披头散发,戴着枷锁,身穿囚衣的女子。
这文士,正是今冬秋闱的主考,有“袁白燕”之称的袁景文。
而女子便是以兄名赴考,高中经魁的郭瑜。
“郭暇,你虽是女子之身,却有英雄之志,你虽年少,却有凌云之才。”
“世间男儿,能与你相比者,也是寥寥。”
“我大稷虽讲礼法,男女有别,尊卑有序,但也并非没有女子为官的先例。”
“神都金阙,司典女官,澹台金明虽是女儿身,却照样能为天下士人所敬重,以你资质,未来未必能如此。”
“本官不愿我大稷失一栋梁,有意对你法外施恩……”
“不必了。”
郭瑜虽身披枷锁,脸上却带笑,只是微冷:“我为兄科举,为兄鸣冤,于法有碍,于心无愧。”
“我死不足惜,但吾兄之冤若不得昭雪,便是大稷不教而诛我,我死之后,亦有众目睽睽,天理昭昭。”
袁白燕眉头微皱,有些不悦道:“郭暇,你不必对本官有如此敌意,本官若不想帮你,又何以会出现在此地?”
郭瑜脸上的笑容冷意微敛,抬头自散发间看出:“袁大人,你是一个正直的好官,却正因如此,学生不想害了大人。”
“鹿鸣宴上,学生以血泣冤,非为累及大人,实乃情非得已,只盼以我这一腔血,能洗出一个朗朗乾坤,还吾兄一个公道罢了。”
“哼!”
袁白燕脸上现出怒意,却并非针对郭瑜。
“你当本官是趋炎赴抛,趋吉避凶的小人?会怕了那朱家不成?”
郭瑜摇头:“袁大人一身正气,连当今陛下都敢犯颜直誎,自然不会怕。”
袁白燕抚须自得道:“你既知此事,还有何顾虑?只要你将你所知一切,都告知本官,本官自然会还你一个公道!”
郭瑜却仍然只是摇头。
袁白燕也不由恼了,斥道:“郭暇!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应该知道,此事除了本官,没有人敢为你出头,你难道想让你兄长沉冤难雪吗?”
郭瑜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些日子以来,袁白燕也不是第一次来劝她了。
而且若非袁白燕死保,她早就被人或明或暗地弄死了,绝然活不到现在。
只不过她心中清楚,袁白燕固然刚直,但终究还是官场中人。
若没有遇上贡院中的仇鬼,给她指点了那些话,她或许真就只能靠此人了。
事实却是,她兄长的沉冤,很可能牵扯极大。
连恩仇二鬼这般阴司鬼神,也心有忌惮,多有遮掩,不敢明言。
即便这袁白燕真能如传闻一般刚直,能抵得过朱家的压力为她出头,也没有本事在这旋涡中全身而退。
只可惜,有仇鬼的指点,她本不该在鹿鸣宴上闹那么一出。
只是多次求见那位江大人无果,她心中仇怨早已积深,在鹿鸣宴上,见得众多名士高贤,便按捺不住冲动。
令她心丧如死的,是宴上如此多贤士,却没有一个敢出头,只会独善其身,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唯一一个袁白燕,也被那朱家人当众羞辱。
如今连官职都差点被人罢了。
若非此人是曾简在帝心之人,恐怕下场比现在更惨。
是以,郭瑜不敢说。
她死便死了,却也没有必要连累他人。
“大人,就是这里了。”
这时,牢记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一个狱卒带着几个人走了过来,还将牢门打开,将人请了进来。
袁白燕回头不悦道:“本官不是说过,此处不许任何人打扰?”
那狱卒点头哈腰,脸上却是笑嘻嘻的,并不见害怕。
“袁大人,您既然来了这儿,想必这位举人老爷是冤枉的,这不?这位大人也是来看望举人老爷的,您二位都是一心为公,就不必计较了吧。”
这狱卒倒是会说话,不愧是这提刑大狱的牢头。
暗戳戳地点了袁白燕一句。
袁白燕便知道他是在说自己进来这里,也一样是不合规矩的。
若非他给面子,什么主考官在这里也不好使。
“哼!”
袁白燕这点心胸还是有的,还不至于和一个狱卒置气。
倒是他口中的这位大人令他心生好奇。
不由看向他带来的人。
竟是一个长相俊秀,气度出尘的年轻人。
这自然就是来找人的江舟。
至于他身后长相狞恶的虞拱,就被他当成了跟班,完全没看在眼里。
“你是何人?”
江舟还没答话,那牢头便殷勤地道:“好叫袁大人知晓,这位便是肃靖司的江士史,说起来,您二位都是文人中的这个,大家都是一家人嘛。”
他竖起一个大拇哥笑道。
“肃靖司?”
袁白燕眉头微皱。
本是奇怪,一个肃靖司的官吏,怎的把手伸得这么长?
不过一想到那个“江”字,蓦然一惊:“你是江舟?”
江舟抱拳一笑:“正是江某,袁大人,久闻大名。”
“哦?”
袁白燕追问道:“你什么时候听过本官?”
“……”
江舟不过是客气一句,谁知这袁白燕竟还想打破砂锅问到底。
不过他也不怵,笑吟道:“春社年年带雪归,海棠庭院月争辉。珠帘十二中间卷,玉剪一双高下飞。”
“当年御前犯颜,袁白燕之名,天下谁人不知?”
此乃袁白燕生平最引以为傲之事,但有人提及,都是得意不已。
此时自然也不例外。
本是对江舟有些不悦之意,此时面上也缓和了些。
抚须笑道:“江大人过誉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诗中君子之名,袁某也早有耳闻。”
袁白燕说着,却神色一正道:“不过,君子之道,当谦正守礼,江大人日后还是少去那些烟花之地,少作些此等靡靡之诗的好。”
“……”
江舟脸皮微微一抽。
这老头……
他怎么没被帝芒砍了?
江舟自忖要换作他是皇帝老儿,有这么个老货在耳边时常叨逼,他估计会忍不住砍人……
怕自己真忍不住抡刀砍人,江舟打算忽略这老头,朝牢中那披枷戴锁的女子看了一眼,说道:“你是郭暇?”
郭瑜披散的头之后,神色激动,反问道:“大人可是江舟?”
“大胆!”
虞拱早就被袁白燕弄得不爽,但江舟不说话,他也不好发作。
此时见这女子竟敢如此无礼,不由骂道:“江大人名讳岂是你能直呼的!”
“大人!”
郭瑜也顾不上他,确定之后,顿时朝江舟扑通一下跪下,泣道:“请江大人为我作主,为我兄昭雪!”
其声凄凄,如杜鹃泣血,令人动容。
袁白燕看得眉头直皱,不满之色溢于颜表。
本官来了这么多次,劝了你多少回,都油盐不进,这小子一来,你倒立马伸起冤来了?
怎么的?
伸冤还要看脸不成?
江舟也没有露出什么不自然之色,大喇喇地坐到了郭瑜身前,袁白燕原来所坐的那张椅子上。
仔细打量了郭瑜几眼,发现她果然与取月术中显现的那“郭暇”长得十分相似。
心中计较,口上说道:“你叫郭暇?”
不待她回答,又跟了一句:“你若真要伸冤,便从实说来,不得有一丝隐瞒。”
郭瑜拜道:“大人,不敢欺瞒大人,小女子本名郭瑜,郭暇乃是家兄之名。”
“三年前,家兄赴江都赶考,却不想竟为人陷害,不仅被夺了功名,还枉送了一条性命。”
“小女子代兄赴举,只为一雪家兄沉冤!”
“还请江大人为小女子作主!”
一旁的袁白燕越听越不是滋味。
保你的是本官,可你连真名本官竟都不配知晓?
江舟并没有问她冤情,反而问道:“你是如何知道我的?”
“我不过是肃靖司一个士史罢了,你若有冤,自去提刑司大堂便是,再不然,这位袁大人也是位刚正之人,适才我在外面也听见了,袁大人可是一心想为你伸冤,你又为何不肯说与他知晓?”
袁白燕不由一挺胸膛,就差说一句:对啊,本官难道就不配吗?
郭瑜说道:“江大人,不是小女子信不过袁大人,实是此事牵扯颇大,小女子不想连累了袁大人。”
“笑话!”
袁白燕怒了:“本官是胆小怕事之人吗?”
就在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吵闹之声。
江舟心神微动,便将这些吵嚷听在耳中。
“把那三个科举舞弊的小人押出来!”
“身为文人,竟敢做下如此丧德之事,科是无耻之尤,实乃我辈之耻!”
“今日必须给我等一个交代,否则我等今日就走了!”
“对!不仅如此,若不罢黜此等小人,我等必要上万言书,痛诉此事,请陛下圣裁!”
过了一会儿,那个牢头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
虞拱抓过牢头道:“怎么回事?”
过了一会儿,那个牢头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
虞拱抓过牢头道:“怎么回事?”
“两位大人,是那些学子又来闹事了!”
牢头擦着汗道:“自从这三位举人老爷进来后,这些人都来闹过好几回了,两位大人,若是没有其他事,大人还是先回避一下吧,要是被那些学子看到,又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来了。”
江舟有点奇怪:“三位?”(未完待续)
第603章 龌龊 (求订阅、月票 )
“可不是嘛?”
那牢头摇头道:“江大人,就是解元老爷、亚元老爷,还有这位经魁老爷,您说这都什么事啊?秋闱盛事,科榜三甲,那都是天上的星宿官儿,多宝贝的人?怎的就全都给送到大狱里来了。”
他一边感叹,一边纳闷。
在他们这些人眼里,这等人物,那都是天生的贵命,不是上天注定,就是几世修的福缘。
说下大狱就下大狱,而且还是一次来仨,这样的怪事别说见,听都从来没听过。
袁白燕在一旁听一个牢头这般吐槽,老脸也不由一红。
这事儿虽不是他闹的,可这是文坛的盛事,他更是身为江都秋闱主考。
这一科出了问题,他责无旁贷。
江舟听了他的话却是心中一怔。
钟馗和徐文卿竟然也被关了进来?
前者还能理解,徐文卿又是什么鬼?
“袁大人,那两位又是犯了什么事?”
好家伙,秋闱三甲全下了狱,这不是扯淡是什么?
怕什么来什么,袁白燕经他一问,更加无地自容。
袁白燕支支吾吾,一旁的郭瑜忽而冷笑道:“江大人,这江都的科场,早就已经千疮百孔,沦为某些人的掌中**,他们想让谁上榜,谁便能上榜。”
“若是没有早早打点好,纵然你上了榜,那也一样要被拖下来,这还是幸运的,更有甚者,便是如我兄长一般,被随便栽个罪名,枉送了一条性命。”
“我等三人此刻都在牢中,便是明证。”
“那位解元钟馗,以一寻常学子之身,竟然敢夺取榜首,那些人岂能容他?”
“文卿兄也是一样,他一个南州客考之人,一没打点,二没‘拜山’,就抢了亚元之位,若他识趣便罢,如若不然,恐怕他走不出江都了。”
江舟还没有说话,袁白燕神色一变,斥道:“郭瑜,你莫要胡言乱语!”
郭瑜摇头怆然一笑:“袁大人,你是京官,方至江都不久,不知此中龌龊也不足为奇。”
“且不谈其他,敢问大人,自大人自入江都,可曾有人对大人有过任何请托?秋闱之后,可又有人到大人府上投帖?”
大稷科举之制极严,身为主考官,定然是被种种规矩束缚着,既是为了保证科举公证,也是为了避嫌保护主考官。
但不管明面上的规矩如何严,总有空子可钻。
作为主考官,仍然是免不了会受到各种形式的请托。
而所谓投帖,便是大稷科举的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放榜之后,榜上有名的学子,自然是会到主考官府上投帖拜见。
因为这一科的主考录取了他们,名份上便是他们的老师。
即便是落榜的学子,也会给这么一个机会,让他们投帖拜见。
却是为了让他们有机会得到主考官的指点,下一科再来,总能多些机会。
可以说,这一条规矩还是很人性化的。
大稷对待文人之优待,由此可见。
袁景文一听此言,神色微变。
他为人迂直,郭瑜若不说,他这么久以来,都还尚贼有意识到。
从他入江都伊始,还真就没有任何人为了科举之事来找过他。
放榜之后,除了寥寥几人外,也没有学子来他府上投帖拜见。
这很不正常。
但若让他就这么相信郭瑜的话,那是万万不可能。
说是不信,不如说是不愿意承认。
科举大事,在他心中是何等神圣?
怎会变成如此?
再者,若江都科场,真的变得如此糜烂,那就太可怕了……
袁景文实在不敢想象。
“两位大人,您二位就别在这儿说了,还是赶紧先避避吧,那些学子血气上脑,都是疯了的,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一旁的牢头却是急了:“您二位是贵人,自然是不用怕这些愣头青,但闹将起来,也是脸上不好看不是?”
其实他更怕的是连累自己。
毕竟算起来,是他私放二人进来,不合规矩。
江舟也能听出他的意思,并不想为难一个牢头。
看了一眼郭瑜,说道:“你说的事,我会去查清,若其中果真有冤,我会帮你。”
郭瑜闻言大喜,正要拜谢,却听袁景文不悦道:
“江大人,非是本官不信你,只是科举大比,乃国之大事,份属礼典、教典所司,你身在肃靖司,又如何审得此事?这与礼不合。”
他本以为江舟不会轻易屈服,已经准备好了得罪江舟,与他争辩一场。
却见江舟一笑:“也是啊,多谢袁大人提醒,江某除险些坏了规矩,既然如此,那还是请袁大人多多烦劳吧,江某先行告辞。”
说着,便转身走了回去。
留下一屋子的人呆愣住了。
尤其是袁景文。
这就走了?
江舟已经在牢头的带领下,从另一个出口走了出去。
“江大人,这事咱就真不管了?”
虞拱跟在他身后道。
江舟回头道:“你想怎么管?这可是礼典台和教典台的事,要不然你去跟他们理论理论,我为你摇旗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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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拱连忙把头摇得飞快。
开什么玩笑?让他去和那些文人大爷理论,是想要他死咯?
虽然有点纳闷,毕竟以他对江舟的了解,应该不会就这么置之不理才对,但为了自己的安全,还是闭嘴好了。
过不多久,江舟就和虞拱分别,各自返回。
倒不是他不愿管这事,只是他另有计较。
刚才问这郭瑜是如何知晓来寻他之时,这郭瑜便有一丝沉默之意。
就算没有被这些来闹事的学子打断,估计她也是不会说的。
这事情有点蹊跷,令他闻到了一丝阴谋的气息。
不管是不是针对他的,以他的性子,遇上了,都不会轻易就放在一旁不管。
但管也有管的法子。
如果这事真的有针对他的意思,对方指点郭瑜来找他,自然是想让他出头。
江舟可不想让这种老阴比如意,不管他是谁。
才回到江宅,就看到了广陵王那货跟大爷一样瘫坐在双树底下,美美地喝着茶。
“咦?你可回来了!”
看到江舟,才跳了起来,径直跑过来,拖着他就往外跑。
“碧云楼去!上次被那贼秃搅了雅兴,这回可逮着机会了。”
江舟本想甩开他,但一听到“碧云楼”三个字,就半推半就地让他拖着走了……(未完待续)
第604章 窃功 (求订阅、月票)
弦歌坊。
一如往日,千灯照夜市,车马如水流。
碧云楼,仍是此中之魁首,最令人瞩目向往之所在。
此时楼中尽是名士,显贵盈楼。
酒香远飘,鼓乐齐动。
欢声笑语,歌舞难休。
那大戏台上,旌旗招展,甲光闪闪,大气堂皇。
显然正在唱着一场大戏。
“旌旗招扬~”
“立帅台,对军阵,喜见那天淡云开~~兴邦赖贤臣~讨伐凭帅才~”
“霸主胸~怀~~~”
“集贤能示国威,显风采~~采~”
江舟与广陵王凭栏而坐。
广陵王听着当中的戏台传来的唱曲声,摇头晃脑。
江舟也放开了拘束,听着曲声,两眼微迷,对于边上名伎时不时送上来的酒来者不拒。
“江舟,看见没有?这场戏,可是那些勋贵们离专为你排的。”
“你才来这里没多久,许多人就收到风声,全都跑了过来,他们可全是为了你来。”
过了一会儿,广陵王睁眼,扫了一眼下边满堂宾客,对江舟笑道。
江舟笑了笑,并没有什么意外之色。
广陵王之前到江宅来拖他,便说这江都城中的诸多将门勋贵要宴请他。
按理说,家中的礼物都堆满了两个厢房,这些人早该上门了。
只不过是慑于他的“威名”,也没有摸清他的性子,不敢贸然登门罢了。
这次宴请,十有八九是这些人想来摸摸他这个新晋“势力”的路子,好知道以后要用什么方法来与他攀交情了。
江舟并不是那种自命清高,独善其身的修士。
多交些朋友,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坏事,他也喜欢交朋友。
这也是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绝对不是因为“碧云楼”……
“公子,吃颗果子吧。”
正想着,耳边一股香风袭袭。
江舟下意识就转头张嘴。
却发现眼前是两瓣朱唇,叼着一颗碧玉般的果子,与他只有半寸之距。
神色不由一滞。
眼角余光扫到广陵王用一种怪异的笑容看着他,眼里的鄙视毫不掩饰,让他有点下不来台。
登时狠下心来,张嘴接了过来。
真软……不是,真甜……也不是……
算了,不管了……
该死的腐败!
“这就是那个火烧飞龙谷,万军取公侯的小子?我看着也平平无奇,不过是个酒色之辈,果有这般本事?”
堂上一角,却有一小撮人,与其余勋贵有些格格不入。
不少人正用一种看热闹的神情看着楼上栏后的江舟等人,扫过满堂勋贵,目中隐含不屑,口中取笑道。
有人劝道:“诶,可莫要胡说,当心祸从口出,这位自两江口一战,与其同门同登圣境,一日之间,一门四圣,震惊天下,可不好招惹。”
“早就传遍天下,岂能有假?”
对于江舟,这些人倒是心有忌惮,知道不仅是自己,便是自己的家世,也是得罪不起的。
对于自己等人心中的隐隐畏惧,这些人却都觉得有些羞恼,只好把气出在了别处。
一人嗤笑道:“这些勋贵,果真是不学无术。”
“想要巴结人,却排了这么一出《子都窃功》。”
“前祀天命旁落,群雄夺鼎,这子都为一国大将,却为争功,背后袭杀主帅,窃了一桩灭国大功。”
“他们排这么一出戏,不是埋汰人是什么?”
“算了,那也是别人的事,与我等何干?这碧云楼的花费可不小,往日我等轻易也舍不得到此,既然这些军汉如此大方,我等就不必客气了。”
众人说说笑笑,却有一人对楼上左拥右抱,众星拱月般的江舟看不过眼。
“我看这姓江的也不过是虚有其名,连让人以戏暗讽也看不出来,尚自鸣得意。”
身旁友人愣道:“朱兄,你这是想……”
“朱兄”冷笑道:“待我去会他一会。”
友人忙劝道:“朱兄,此人可不好惹,我听说连大梵寺、尊胜寺的大师都曾与他冲突过,却都铩羽而归,”
“虞国公更是子丧国灭,连自己的性命都丢了,你可别做傻事!”
“朱兄”不以为意地摆手:“你放心,本公子又不是要去跟他打架,不过是和他说几句话罢了,他再厉害,难道还能这么霸道,本公子连与他说话的资格都没?”
“这……”
友人还待再劝,“朱兄”已经走了出去。
“晚生朱良,见过江大人。”
江舟正沉醉在温柔乡中,与广陵王时不时小声说两句,旁边忽而传来声音。
思路客
不由睁开有些微熏双眼。
“你是谁?”
江舟随意的语气,令朱良有些不悦。
怀右朱家的名声,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他朱大公子在江都虽不是人尽皆知,但对方身在官场,又岂会不知?
朱良只以为江舟是故意如此,自然羞恼。
不过他终究也不是完全没脑子。
纵然对江舟的传闻不是尽信,却也不敢就此发作。
微吸了口气,挤出个笑容道:“久闻江大人乃人中俊杰,学生一时钦佩,不想得此良机,在此得遇江大人,便想来拜见。”
江舟闻言,随意地挥了挥手:“哦,既然如此,见也见了,拜也拜了,你自去吧。”
他这像赶苍蝇一般随意的动作,令朱良一张俊脸顿时蹭的一下红了。
气的。
边上广陵王与碧云楼几个名伎捂嘴暗笑的模样,更令他难以忍受。
终究是高门子北,深吸了几口气,竟让他忍了下来。
看了看下方戏台,眼珠子一转,说道:“江大人,不知可曾听过‘子都窃功’故事?”
他这一说,江舟还没反应,边上有几位暗自关注这边的勋贵却是神色一变。
“朱公子,你想做什么?”
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猛地站了起来,指着他怒道。
朱良却不荒不忙,笑道:“诸位做得,我便说不得?”
“怎么回事?”
江舟一脸迷茫地朝广陵王问道。
广陵王神色也有几分难看,闻言凑过来对江舟说了这“子都窃功”之事。
江舟才恍然:“哦,你这是说我窃了襄王灭虞之功,在这里作威作福?”(未完待续)
第605章 河底奇景 (求订阅、月票)
“学生不敢。”
朱良连忙欠身笑道:“学生只是心有不忿,这‘子都窃功’乃是江都名戏,但学生听说江大人是南州人,怕是不知其中蹊跷。”
“为大人庆功,竟排出这等戏来,怕不是有些心怀叵测吧?”
“论起来,当今太宰东阳先生,乃天下文人泰半,江大人是东阳先生学生,自然也是我等楷模,学生如何能容得这些武人如此暗地羞辱大人?”
“住口!”
江舟还没有什么反应,几个勋贵就大怒,破口大骂。
“黄口小儿,竟敢在此满嘴喷粪!亏你还敢姓朱,朱家高风正仪传家,难道你家大人没有教过你吗?还是说你这小儿是哪家娘们儿在外面偷汉子生下的野种!”
“这你就不知了,老子认识这小儿!他还真是朱老二从外面带回来养的野种!哼!倡妓之子,果然是上不得台面!”
“倡妓之子?”
“嘿嘿,朱老二多风流荒唐的人物?当年也不知道在外面留了多少种,这些年朱家子孙一个个都被他们‘捧’了上去,老来膝下倒没有剩下几个能承欢天伦的,这不就把那些个散在外面的野种给招回来养着了?”
这些勋贵也不是什么善茬,而且他们在军中粗野惯了,可不会像文人一样,骂人不揭短,反而是专扣人伤疤,说话还极度难听。
朱良挑拨未成,反倒把自己气得半死。
与他同来的友人见状,纷纷上前来相帮。
他们与朱良结伴,本就是为了巴结朱家,至于这些武人勋贵,虽然也不好惹,倒对他们这些志在科举的人来说,与朱家还是不能相提并论。
本来主角是江舟,这会儿倒被晾在了一旁,两方倒吵得火热。
江舟喝得有些微熏,听着这满耳的嘈杂,便生出不耐。
意儿飘飘,心中烦躁,紫府中一缕元神便自头顶跃出,转瞬间穿过碧云楼,直入长空。
在高中,清凉的夜风一吹,顿时舒爽了许多。
元神于月夜长空之下,瞬息百里。
不过片刻,便听到了“轰隆隆”的巨响之声。
低头一看,却是一条汹涌澎湃,浊浪滔滔,滚滚如上长天,堪称壮阔恢宏的大河。
清风明月,星缀满天,大河流淌,令江舟心胸都一时为之开阔。
碧云楼中的营营苟苟,在他心中留不下半点尘埃。
此时再回返,无论是对那些勋贵,还是对那“猪粮”,江舟也只会有两种反应。
或是一笑而过,或是一剑都斩了。
两者并没有什么分别。
就看他们是幸运还是倒霉,待他兴尽而归时,究竟哪一个念头先在心中生起。
这便是“超凡入圣”的仙人么?
江舟微微一笑。
他自己的心态,是越来越接近那些仙门中人了。
既不莹于物,也视众生如蚁。
此时他倒是有些理解以往所见,仙门的种种作为了。
不过理解归理解,并不代表他可以接受。
哪怕他自己现在也有往这上面靠的趋势。
倒是得想个法子。
神仙虽好,他却真不想丢了人性。
这事也急不来。
思虑间,又将目光投落下方大河滔滔。
黄河?
江舟脑中忽然闪过之前斩杀的那只黑鱼精图录中所见的奇异之处。
曲轻罗当初所说的前祀帝陵、尊胜寺金顶尊者坐断水眼、仙门诸教与守陵人斗法,甚至自他来江都,肃靖司那几位就一直未曾露过面的上三品的将军,都与这黄河有关。
这黄河底下到底有什么东西?
江舟好奇心起,趁着酒意未尽,念头微动,浊浪滔滔的大河便自中而分,元神一头扎了进去。
一入其中,江舟便觉一股若有若无的压迫力,在挤压着他。
哪怕是无形无质的元神,也逃脱不了这股压力。
随着元神越来越深入黄河之中,这股压力也越来越大。
江舟生出念头:这不是单纯的水压。
以往他不是没有来过黄河,也曾跟随曲轻罗搜遍江都左近流域,却都是肉身或是幻梦身到来,都没有这种感觉。
只有此刻元神入水,方才感到异常。
普通的水,对无形无质的元神根本不起作用。
他听说仙门之中,道家有采日月星三光所炼之真水,佛家亦有聚功德而成的金汁,对元神之物最是灵应。
既能稳固元神,提升道行,也能损伤元神,消人道行。
端的是神妙无方。
世间倒也有天地所生的水,能污、陷人元神,如倒流上天的汶江,溺人形神的弱水,戮人魂魄血肉的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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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些东西,无一不是极为难得的异宝奇珍。
却没有听说过黄河也有这种神异。
黄河何其壮阔?纵然黄河有神,且是人间山川大河中有数正神,远较此刻的他要强大。
却也不可能将神威遍及整个河域。
看来这河中果然藏有秘密。
既然是秘密,就不可能这么容易让他找着。
事实也是如此。
元神所过之处,河水自分。
倒是饱览了黄河水底的风光,真个是瑰丽奇幻无比。
种种奇石怪鱼,诸般异象幻景。
让江舟如同转身彼世神话中的龙宫水府之中。
却没有一处地方,与黑鱼精图录中所见这处相似。
心中虽有些遗憾,却也没有太过失望。
本就是一时兴起,一头扎了进来。
能饱览一番河底风光,也算是尽兴。
正打算回返之时,江舟忽见一片异光闪烁。
不由回头看去。
竟发现一处有无数奇形礁石汇聚,在河底绵延成山。
这些礁石倒也奇异,竟是通透晶莹,一丝丝微光在河底经过千万次折射,又穿过这千万礁石,竟形成了无比瑰丽奇幻的七彩宝山。
在江舟元神洞察之下,这座瑰丽的宝山却不如其中的几点烛光更引人注目。
逾百丈深的河底,竟有火烛之光?
好奇之下,心眼观照其中,竟闻听人语之声。
听了一阵,江舟神色微异,颇感好奇。
沉吟片刻,便分开河水,落到了奇礁宝山之中,现了身形。
“咦?”
他这身形一现,宝山之中便传出几声奇异之声。
“贵客到来,何不入内,同饮一杯?”(未完待续)
第606章 洞府精怪 (求订阅、月票)
江舟发现这礁石宝山之时,内中传出的数个人语声正在议论之事,竟几乎都与他相关。
“……此番咱这一片地界还真是精彩啊,先是诸教弥轮共商,又是襄、虞两国大战,听说那姓虞的老狐狸在阳州地界一手遮天这许多年,竟然阴沟里翻船,让一个毛头小子给阴了,连虞国都离覆灭不远了。”
一人啧啧之声叹道。
有人笑着接过话道:“那可不是什么毛头小子,听闻两江口上,此人与其同门共四人,竟齐齐入圣,一日之内,一门四圣,放诸天下,也从未听闻如此壮举!”
另一人又满是惊异之声道:“可不是?不仅如此,我也听说此事,其中有一个叫法海的和尚,竟一步跨出两境,直接凝聚法相,成就二品,”
“法相异象,惊动阴阳两界,竟能激得帝芒如此隐忍人物也不能不放出日月法相,与之相抗,”
“听闻阴世之中,万鬼伏拜,连阴司幽冥三位都城隍,也被逼得不得不现身镇压,所谓‘三王不见’,却因此事,这三位到了如今,还聚在转轮殿中,为此事头疼,”
“如此人物,简直可怖可畏,虽仍差一步未至一品,却也是指日可待,要不了多少时日,恐怕佛门之中,要多出一位‘梵’一样的人物了!”
此人惊叹之意最盛,似乎都能从其声音中看到其瞠目结舌之态。
却有人不以为然道:“梵?此言未免太过了吧?”
“万余载前,这位可是一手创立大梵佛境,于乱世之中,庇护亿万众生,成一方净土佛国,连老子都佩服得五体投地,若非‘梵’之遗泽,如今大梵寺那些秃驴又如何能过得如此逍遥?”
“这位可是号称最接近‘佛’之人,所谓‘佛亦名梵,梵应为佛’,足见其能。”
“不是我说,实在是太……”
“如何不能?你可曾听闻,有何人年不过三十,便立地入圣,而且还是一跃入二品,法相异象惊动阴阳两界,仙真鬼神,人皇冥君,皆为之而动?”
“这也非是其能……”
“不是其能,还是你之能不成?”
两个声音有吵起的迹象,旁人纷纷劝说。
“且不去说此等琐事,反正与我等无关。”
“……倒是仙门共商,听闻诸教已有定议,天下定有大变,风云渐起,也不知,对我等是祸是福?”
“许多隐世宗门,离尘法脉,都纷纷出世履尘,一向只行商事,不问尘俗消闲谷、玲珑宝楼,也在弥轮洞天出现,”
“西州、成州等地,发现了蜇伏多年的死谷冥宫传人,”
“已有千余年未曾有过动静的沙海,前些日子,听说也出现了万里沙暴,浊尘弥天,浊界出世之日恐怕不远矣,”
“连咱们妖类精族,也多有不甘寂寞之辈,幽篁山那个妖女前些日子又到神都闹了好大的动静,几乎把那长乐公主府都给闹了个天翻地覆,扬长而去,”
“甚至一向出尘脱俗的青皇一脉,传闻也有传人出世,”
“青木之精一族三脉主流,已出其二,想来那瑶山一脉也少不得要现世。”
“这自然是好事!”
一个苍老的声音笑道:
“嘿嘿,再变那也不过是人间大乱,平日里这大稷对咱如此酷戾无道,肃靖司那些崽子们也不知道沾了咱们族人多少血,仙门中人也将咱们当成扁菜一般,缺了功果,就来割上一茬,杀上一通,”
“若真是天下大乱,对咱们是天大的好事,正好趁此良机,给他们添些柴火,报一报往日的刁难,再者,人间一乱,咱们的血食不也多了吗?”
“有死谷、沙海在前,又有青皇诸脉,还天下群妖众魔,旧岁帝芒颁布平妖令,这些妖魔可是憋着一口恶气呢,嘿嘿!”
“丹霞老祖,此乃裴兄洞府,休要胡言乱语!”
“罢罢,裴兄为人清净不凡,既不喜这等污浊事,我不说便罢。”
这时,一个清澈的声音说道:“你们说得这般热闹,我倒是对其中一人,颇有相见恨晚之感。”
“哦?何人能得裴兄如此青睐?”
“呵呵,我猜,当是那位李白了?裴兄如此邪清雅之人,自然也只有这位斗酒诗百篇的谪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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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噫!倒是忘了裴兄根脚,想来应是如此。”
那个清澈的声音却笑道:“这谪仙人确实非同一般,不过我想见之人,却是其同门,正是诸位适才所说,令虞国公阴沟翻船的少年英雄。”
“哦?裴兄,你竟还识得此人?”
“不识,却是看过此人笔下的几部大作,相较那诗文无双的谪仙人,还是此人更令我心喜啊,可况即便论及诗文才华,此人也未必逊谪仙人多少啊。”
“可惜,未得良机,结识此人,否则定要邀来洞府,欢宴一番。”
方才那苍老声音笑道:“这有何难?听说他便在江都为官,在座诸位,哪位不是妖类精族中的真修大圣?那小辈虽是了得,终归是初脱凡躯的晚辈,随意哪位施个神通,将他摄来便是,能得见诸贤,想来他该喜不自胜才对。”
那清澈声音稍显不悦:“诶,如此未免不敬,该以礼相请才是。”
“呵呵。”
苍老声音一笑,颇有不以为然之意。
“咦?”
“似有人在洞外?”
“何方神圣?我等竟是无一察觉。”
洞中声音忽然一顿,惊咦之声纷起。
宝山下,江舟听得神色颇为怪异,心中觉得有趣,索性现出元神。
那清澈声音道:“贵客到来,何不入内,同饮一杯?”
礁石宝山下,忽有一方巨大轰隆隆滑开,现出一个门户。
内中有灯火**,水流竟不能寸进。
江舟本就有此意,自不会拒绝,抬腿迈入其中。
才踏入其中,便觉眼前豁然开朗。
内中竟另有乾坤。
一座高阔已极的殿堂,描金嵌玉的巨大立柱,碧玉镶成的墙壁,白玉铺就的地面,处处都是晶莹通透的美玉宝石装饰。
就连殿中正炯炯看着走进来的他的众人,身前的桌案酒杯等物,也全是美玉所雕。
豪奢之中,又透着种故意显摆的清雅。
附庸风雅。
江舟一下就冒出这么个词来。
这殿堂堪称瑰丽,却未免有些太过刻意了。
殿上十余个人,都在盯着他。
这些人,也是个个形貌怪异,不类俗流。
当中正首一人,一身素白儒服,头上却戴着一顶道冠。
相貌倒是清雅俊秀,只是这身穿着有些别扭。
“咦?这位可是飞龙谷万军取帅、刀退真仙的江道友!”
此人一见江舟就愣住了,显然是认识他,却没想到他会在此时此地出现。
江舟一眼扫过殿中诸人,才道:“不敢,在下确实姓江,不过万军取帅言过其实,刀退真仙的,更不是江某,而是江某门中长辈。”
那清雅怪人大喜起身,降阶而下,十分热情地扶着江舟手臂:“适才才说起道友,不想这就得见,看来你我果真有缘!来来来,请入座!”
说着就拉着江舟同回其坐席,在江舟一阵不适中,按着他坐了下来。
二话不说,就连敬了三杯酒。
这等怪人,实在是令人有些吃不消。
江舟之前在碧云楼喝了不少红尘醉,此酒连“仙”都能醉,令得他此时都还有些酒意熏熏。
同时也自恃地藏帝神神异万端,坐镇紫府,不坏不朽,此刻不过一丝元神罢了,也不怕他人暗算,来者不惧。
不过他毫不客气地受了清雅怪人的热情和礼遇,却令得一人心生不满。
诸席之中,有一个脑门又高又尖,夸张得像戴着一顶高帽的老者,自他落座时,就一直直勾勾地盯着他。
神色间似乎有些不以为然之意。
此时开口道:“小辈无礼,洞外偷听了这许久,怕不是为客之道吧?”(未完待续)
第607章 故旧 (求订阅、月票)
殿中有些安静。
除了清雅怪人面露不悦外,其余人都在旁若无事般地喝酒。
其实却都在暗自留意,有些好奇这个近来风头颇盛的年轻小辈会如何反应。
这个丹霞老祖,其实与他们并非是一路妖。
只是他们之中有人机缘巧合下与其相识,又正好赶上此处主人宴请四方高朋,便一道带了过来。
不过,对这个丹霞老祖他们也是有所了解的。
此妖出身根脚都颇为不凡,也正因如此,其向来是自命不凡,行事之风颇有些肆无忌惮。
但因其根脚极深,道行也不浅,能与之相比者也并非随处可见。
比他强的,却又忌惮其出身根脚。
此时明知这年轻人非同一般小辈,别说其背后师门,只是他那个师兄,近来盛名如日中天的法海,,连他们这些人也不敢招惹。
但这丹霞老祖却偏偏还就惹了,果然是如传闻一般鲁莽霸道。
这些人也没有劝阻的意思。
近日此人的传闻颇多,但他们却也并未亲见。
如此却也正好让他们一观此人的虚实,是否如传闻一般了得。
裴玉似乎颇为看重江舟,不悦地看了一眼丹霞老祖,便连声劝慰江舟:“江道友,丹霞道友想来是不知江道友君子峻节高风,有所误解……”
话没说完,江舟便摆手打断,放下酒杯,两眼微熏,看想那脑门极尖的老头,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不是偷听,是光明正大地听,怎么?你待如何?”
“你……!”
丹霞老祖本来不过是想耍耍威风,在这些新结识的高朋面前涨涨脸,也好让他们知晓自己的厉害,不敢小瞧了他。
至于江舟,在他看来不过一个小辈,纵然斥责他两句,他也该谦恭领训才是。
却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反应,让他完全下不来台,一时竟气得怔住了。
他一时怒气上头,都忘了找江舟麻烦,江舟反而没放过他。
漫声道:“我如何你先别管,方才我在外面听你说什么……人间一乱,你等的血食便多了。”
“我倒是好奇,你平日里一日血食多少?吃不饱么?”
那丹霞老祖一怔,旋即昂首冷笑:“哼,既是血食,自然多多益善,若非你们这些稷廷爪牙多管闲事,老夫日啖百人千人亦不在话下!”
这倒是他吹牛了。
莫说百人千人,便是日啖千头牛,对他这样的大妖来说,也是不在话下。
只是当今人道皇皇大势,他若敢如此滥造杀孽,免不了会招来反噬。
不是天降一道雷,便是很可能走个路转角就能遇上个斩妖除魔的高人,寸步难行。
如此说话,不过是为了显示他的无所未惧罢了。
江舟却似没听出他的炫耀之意,抬眼道:“这么说来,你确实是吃过不少‘血食’了?”
此时殿上诸人都听出了一丝不对劲,只是那丹霞老祖却未有所觉,仍傲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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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如此大补珍馐,老夫自要常食之!”
“嗡!”
只听一声剑鸣之声骤然响起。
却是江舟懒得再和他废话,心念一转,冰魄寒光剑便化光而出。
他心知这殿上的人都不是什么寻常之辈。
这尖脑门的老头也一样,虽然脑子不怎么样,但一身道行修为着实不浅。
是以出手便不留情,也毫不见烟火气,丝毫没有出手偷袭的羞耻感。
但也没有人会认为他是偷袭。
剑势皇皇,剑气如霜。
激荡四射,所过之处,都结上了一层冰霜。
霎时间,殿中如同乾坤逆转,四时颠倒,天降严冬。
四处一片茫茫,竟还有冰雪飘落,众人俨然置身于雪山冰川之中。
令得众人惊骇不已。
那丹霞老祖更是心中骇极。
因为他早在剑出瞬间,便如同置身于一副万年坚冰所铸的冰棺之中,被冰霜冻结,竟无法动弹。
却是江舟将新近得的雪山咒融入了剑势之中。
这雪山咒本就是操弄天时,御水控雪,冰封万物之道门神咒。
与冰魄寒光乃是天作地合,能十倍百倍地发挥剑中玄冰之气。
以他的修为还做不到冰封万里的伟力,但用来封住一个三品的妖魔却不是什么难事。
瞬息间将丹霞老祖镇封,冰魄寒光剑去势不绝,江舟御剑如丝,向丹霞老祖颈项缠去,眼看就要将他首级绞落。
却听一声苍劲的轻声适时响起:“呵呵呵……”
“许久未见,小友气性倒是大了不少啊。”
殿中诸人眼前一花,那丹霞老祖身前不知何时,已多出一人。
却是一个身披簑衣,头戴斗笠,后背钓杆,腰悬鱼篓的老叟。
江舟的冰魄寒光剑就悬停在他身前半尺之处,也不见其有何动作,这把能轻而易举绞落三品妖魔首级的仙剑,却连半寸都不能再进。
“果然是天府奇珍,小友倒是好福缘。”
老叟打量了一眼冰魄寒光剑,目现赞叹之色。
江舟神色未变,双目中仍带几分酒意,翻起眼皮,似乎仔细辨认了一番,才认出此人。
“是你?”
此叟正是当初在洞庭湖边欲守他为所谓的执钓之人,却被癫丐僧搅了好事,反而落了他好大面子的那个老钓叟。
老钓叟微微一笑:“正是老朽,看来小友还记得老朽,既然如此,那就好办了。”
“老朽与小友也算有些旧故,”
他指了指身后惊骇莫名的丹霞老祖笑道:“老夫寻此獠有些时日了,小友可否手下留情,让与老夫?”
江舟垂下眼皮,不置可否:“你也想杀他?”
老钓叟摇头笑道:“不杀,不杀。”
“老夫新觅得一个执钓之人,正缺代步驱使之物,此獠恶贯满盈,正好捉来一用,待他日功德圆满,也算是赎了今日罪孽了。”
“唉,说来可惜,小友本是老朽最瞩意之人,却不想让那老癫子给坏了一桩好缘法,好在小友也是有大福缘之人,如今竟一步超凡入圣,真是可喜可贺。”
“呵呵……”
却听江舟一声轻笑:“你也是好大一张脸,恶贯满盈之辈,让你的傀儡骑上一骑,使上一使,便能消赎了滔天罪孽?”
“什么?”
老钓叟显然想不到他会有此言,有些迫不及防,登时怔住了。(未完待续)
第608章 借玉 (求订阅、月票)
他道行极高,乃世间一等一的真修仙隐。
自他成道近三千年以来,哪个不是对他毕恭毕敬,尊崇有加?
纵然是各大仙门教尊宗主,也要对他礼敬三分,不敢稍有怠慢。
何曾有人敢在他面前无礼?
更何况一个小辈,似乎不怎么买他的账,而且竟然敢如此当面直斥于他。
以老钓叟的道行,自然不会这般容易动怒。
他愣然片刻,回过神来,心中并无怒意,反而满是诧异新奇。
“老朽平日虽不过是一河上闲钓老叟,但值此天地反覆,人间离乱之时,却也有一番共挽天地人间于倾覆之心。”
“此乃惠及乾坤,泽被苍生的天大功德,纵有万般罪孽,也能消减了。”
“哈哈哈!”
江舟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大笑起来。
直笑得殿中诸人都是一阵惊心动魄。
不是惧他,而是惧这老钓叟。
他们可是晓得此叟是何人的。
这等人物,说是上天之下,最顶尖的那小撮人,绝对不为过。
别看他们都是入了三品的妖圣之流,平日里呼朋唤友,指点江山,逍遥自在。
但在这样的人面前,也不过是小小的蝼蚁一般。
别人反掌便能压死他们。
而且身为妖类精怪,在如今人道代天,其势皇皇的世道下,他们更是难以抬头。
平日在这等人面前,他们也不过是战战兢兢,毕恭毕敬,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得罪。
这江舟怎的如此轻浮狂妄?竟敢在此等人面前如此无礼?
江舟在大笑,老钓叟也不恼,只是静静地看着,满是风霜的脸上微露笑意,全无烟火之气。
倒有几分像是在看一个晚辈小儿胡闹般的慈祥。
倒是将全无干关的旁人给急了个够呛。
江舟借着一股酒意,本想学学仙人醉酒,快意轻狂的模样。
那些仙人不是动不动就爱大笑么?
不过此刻一个配合他的人都没有,笑得久了,反而有点在犯傻的感觉,自己都觉得尴尬,颇为无趣,心中悻悻地停了下来。
却是冷笑着看向老钓叟:
“说得好啊,你也有泼天的道行神通,为何不下阴间去问问,那些被此獠所食之人,究竟肯不肯?”
“不过你这等人,也高高在上惯了,真将自己当成了神仙,想来是不会在意蝼蚁之思。”
“不若我先把你打死,再到阴间找你施些香火冥纸,说上两句抱歉,看你是不是肯饶恕我的失手之过?”
“啊!”
殿上诸人,纷纷失色。
与江舟共席的裴玉,脸色都白了。
目露惊惧惶然,显是畏极。
但仍然忍着畏惧,伸出手扯了扯江舟衣袖,低声急劝道:“道友莫要再胡闹了,这位是黄河隐仙,得道前辈,不可无礼啊!”
“隐仙?得道前辈?”
江舟笑道:“你倒是问问他,敢不敢自称得道?”
他自然是不敢问,只吓得双手微颤,都忘了要说什么了。
江舟本也不是要为难他,说着就看向老钓叟:“老头,他们不敢说,你倒是如何答我?”
老钓叟脸上微笑依旧,根本没有一丝动容,更遑论恼怒?
呵呵一笑,开口道:“小友好大的气性,好大的气魄。”
他倒也没说气性何生,气魄何出,又笑道:“小友此番话倒是颇有些新奇,老朽倒从未想过,一时竟也不知如何作答。”
老钓叟也并没虚伪强言,为自己辩解,很自然地承认了自己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怕是非要此事当真发生了,老朽方知如何,若真有此事,或许对老朽也是福非祸。”
老钓叟说得诚恳,他心中确实也是如此想。
他成道太久,受世人尊捧也太久。
近三千年间,世间诸般皆是一成不变。
不变,即是路尽。
若有人能将他这“不变”打破,也许还真是件好事。
不过,他言语间也隐隐带着一丝不以为然的傲然。
想打死我?可以,只要你能做到。
若不然,很可能便是我打死。
江舟自然也听得出来。
若是以往,他还会权衡一二。
不过他此时酒意上涌,兼是元神之身,也没有什么可顾忌的。
清笑一声,抬起微熏双目:“老头,既然如此,也不用再废话了。”
“今夜此时,不是我打死你,便是你打死我。”
“当啷!”
却是殿上有好几人都是被吓得一屁股坐倒,打翻了席间美玉杯盘,珍馐佳肴。
边裴玉虽怕得脸色煞白,却也不得不壮着胆子站了起来。
挤出笑容,打着圆场道:“江道友,这位是黄河钓叟前辈。”
说着,生怕他再出什么幺蛾子,闪身挡到了他身前,对老钓叟堆起笑脸道:
“钓叟前辈,不知大驾莅临我这洞府,有何见教啊?”
老钓叟自然不会看不出他的意思,只是也并不在意。
手抚短须,饶有兴致地看了眼醉意熏熏的江舟,笑道:“老朽此来,除了追捕此獠外,本还有一事,来找裴道友商谈,不想,却在此处遇到了故人。”
“恰巧,老朽本也有事想与江小友商谈,但看来江小友是对老朽颇有怨气,也罢,便先与你说说罢。”
裴玉作出受宠若惊之状:“钓叟前辈有事,尽管吩咐便是,何必亲自驾临?”
老钓叟抚须摇头,笑道:“若是他事,倒也罢了,只是此事是定要老朽亲自的,否则怕是办不成,也是对裴先生不敬。”
“前辈言重了!”
裴玉这下真是受宠若惊了:“不知是何事,能让前辈这般郑重?”
老钓叟笑了笑,不答反问道:“若老朽记得不错,裴先生本体乃是一块宝玉,曾是儒门七十二圣贤之一,乐圣子声的腰间佩玉?”
裴玉一怔。
他的根脚知道的人不少,这钓叟能说出,倒是不足为奇。
只是心中疑惑道:“确是如此。”
“如此甚好。”
老钓叟抚掌笑道:“裴先生,老朽正有一桩大事,需借裴先生本体宝玉一用,不知先生可愿成全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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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殿上诸人都是面色一变。
裴玉更是神色大骇,惊惶地倒退了几步。
“哈哈哈哈!”
江舟陡然发出一阵大笑:
“裴道友啊,这便是你说的黄河隐仙,得道前辈?哈哈哈哈!”
他直笑得在席间仰躺打滚,全无风仪。(未完待续)
第609章 天倾 (求订阅、月票)
江舟身在肃靖司,岂会不知道老钓叟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
在万载之前,妖魔之流都是奇奇怪怪,大多数都是外形恐怖吓人之极。
但自人道大兴,或因大势之下,“人”更易成道,或因人形更方便于世行走,总之诸般原因,导致此类都喜幻化成人。
大妖、妖圣之流,更是能脱胎换骨,将自己原形本体蜕去,真正修成人形,与人无异。
但蜕下的本体,仍是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与其性命相连,而且大多具有不可思议的神妙威能。
故而,老钓叟方才那番话,无异于对一个人说:我要办一桩大事,看在我的面子上,借你的首级给我用用吧。
这还没完,还要把你最强大的宝贝“借”走。
试问谁人能答应?
能面不改色,提出这般“要求”的人,也确实令江舟感到荒唐。
倒是这裴玉的本体竟是一块佩玉,着实令他有些意外。
上回在白麓书院见了一幅七十二圣之一的言子留下的壁画。
这回是乐圣的佩玉。
还都成了精。
这七十二圣贤都是妖怪制造专业户不成?随手留下的东西都能成精成怪。
江舟在这里笑着。
老钓叟也在那里笑着。
只有裴玉和殿上诸人都陷入惊恐,六神无主。
老钓叟对江舟的嘲笑,和众人的惊恐,似乎并未看在眼里。
笑道:“裴先生,此乃惠及天下,泽被苍生之事,功德无量,来日功成,定还裴先生一桩天大功果,成神成圣,寿与天齐,岂不强胜千年苦修,到头来也难免化为一捧劫灰?”
“这、这……”
裴玉自然是不肯的。
说得好听,命都没了,他还能指望他日被人从黄泉之中捞出来,敕封神圣?
别说到时有谁还记得他,纵然有,那时候恐怕他不只是命没了,而是魂飞魄散了。
又有什么人有这般本事,再给他重塑真灵?
他心知老钓叟此时不过是说的好话罢了,可他若胆敢有半个不字,那便连几句面上的好话都没有。
对方反掌便能镇死他,又拿什么来对抗?
“裴兄。”
这时江舟已停下笑声,端起案上酒杯,一饮而尽,又掷杯一旁。
“蒙你美酒款待,这老家伙,我替你打发了。”
裴玉苦笑一声:“江道友莫要说笑了,此事与你无关。”
又似下了决心似的,咬了咬牙,抬头叹道:“钓叟前辈,能为前辈大事所用,裴某荣幸之至,何惜此身?”
“但江道友乃无意至此,与裴某并无干系,前辈让他先行离去,裴某故身,当双手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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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呵……”
老钓叟轻声一笑:“裴先生说笑了,老朽做的又不是剪径截道的勾当,江小友来去自由他定,老朽还会阻拦不成?”
“若是江小友急着走,老朽绝不阻拦,先前之事,他日再与小友商议便是,不过……”
他看向江舟,笑道:“恐怕江小友对老朽多有误会,不想离去呀。”
此时,江舟已经倒提霜剑,剑上寒气逼人,更有丝丝先天戮妖剑气吞吐,令人触目生疼。
江舟笑道:“老头,江某身在肃靖司,斩妖除魔乃职责所在,你阻我除妖,不是为难我,是为难我肃靖司,为难我大稷啊,若是没有个交代给我,我很难办啊。”
“正好,你我先前之辨还未有结果呢,就手上见真章吧。”
“出手吧,今天不是你打死我,就是我打死你。”
他说得轻轻淡淡,但在殿上旁人听来,却是字字响逾雷霆,令人心魂震惧。
疯了,疯了……
这人真的疯了……
“呵呵呵……”
“也好,也好。”
老钓叟抚须轻笑,看着江舟,面上非但没有不满,反而有着浓浓的赞赏之色。
“请小友出手吧。”
江舟也没有半点犹豫。
冰魄寒光剑随心而动,化为寒光射出。
一化为二,二化为四……
每进一寸,便分化倍增。
不过刹那间,便有成千上万道剑光。
这本来高阔无比的洞府大殿之中,几乎每一寸都被剑光填满。
凛凛剑气,蒙蒙白霜充斥,令这无数剑光如同海潮巨浪,朝老钓叟狂卷而至。
这一剑已令裴玉等诸人都面现惊骇,连连后退。
宛如滔天剑浪之下,老钓叟却仍是一副淡定自如,面带微笑的模样。
呼吸之间,剑浪当头卷下。
只是下一瞬,到了老钓叟头顶三尺之地,便骤然停下,毫无征兆。
老钓叟也未曾有其他动作,只是含笑抬头,只是看了一眼这惊天剑浪。
“酒仙人的吞酒吐剑,分光化影之术?”
又摇摇头叹道:“却是借了外物仙剑之妙,以心御剑,倒也算是推陈出新,有几分奥妙,可惜,若小友造诣再深些,以此剑与戮妖剑气之锋锐,或真能伤得了老夫,可惜了。”
他朝江舟看去,露出一丝笑容,刚想开口。
“嗯?”
又突然停下,目中初露惊意。
裴玉等人脸上惊骇更甚。
惊惶之余,还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
此时,原本的水底洞府大殿,此时却在无声无息间变成了另一副景象,如同移天换日一般。
入眼是一片白茫茫无边无际的冰川。
众人眼中,已经失去了江舟的踪影。
“咯、咯、咯嚓……咯嚓……”
传承着一阵阵裂响,白茫茫无边无际的冰川之上,突然出现一道道狰狞的裂痕,在无垠冰川之上迅速蔓延开去。
“轰隆……”
“轰隆隆!”
一望无际的平整冰川,突然折叠起来。
无数巨冰如山一般耸立而起。
一块块巨大的冰石纷纷塌陷、滑落。
似乎大地都在哀鸣。
众人忽然发现,那老钓叟竟然在缓缓升起。
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巨手,从无边冰川之下骤然升起,将他托举而起。
待无数巨冰滑落,众人才看清,那真是一只湛蓝的巨手,如同万载冰山雕铸。
五指分明,掌间纹路清晰。
老钓叟站立掌心之中,如同一只蝼蚁。
面带向分惊疑之色。
未及众人多想,巨手忽然翻覆。
捧起亿万钧冰石冻水轰然泄落。
宛如天倾!(未完待续)
第610章 挫圣 (求订阅、月票)
裴玉等人隐隐约约看到这一片冰霜天地之间,似有一人影端坐。
其人高伟无边,上抵苍苍青天,下抵茫茫大地。
令人震惧。
这人高伟人影一手平伸,手掌缓缓翻覆。
翻天翻天,吾掌翻覆,乾坤亦颠。
掌上演乾坤,掌覆天亦颠,上打神仙,下打魔奸。
这一片冰川天地,正是江舟以翻天掌印、雪山咒所演掌上乾坤。
乾坤万象,天地玄奇,想要在一掌之间演化,谈何容易?
江舟也是取了个巧,以雪山咒冰封万物之意,演出一片冰川。
稍得几分茫茫乾坤之意,更有镇封之能。
老钓叟猝不及防之下,似乎真被其封住,动弹不得。
翻天掌印反覆,如同佛陀五指下压,天塌地也陷。
老钓叟被在这天塌地陷的恐怖威能之中,随着无数冰石坠入无尽冰渊。
“啊!”
却是裴玉等人纷纷忍不住震骇惊惧,发出惊呼之声。
一个初入三品之人,竟然将一位成道多年的一品至圣打落。
即便他们并不信老钓叟会如此轻易便被击败,但这一掌恍若天威般的威势,足以令人发自灵魂深处的畏惧。
如此战绩,也足以震动天下,夸耀一世。
正如他们所料。
天地仍在崩塌,天地间那隐隐约约的巨人,仍在缓缓压下巨掌。
但下一刻,只听一声如同细小的金铁撞击之声从冰渊之下传出。
轻微,清脆,却无比清晰。
竟然盖过了这天塌地陷的恐怖动静。
一点微光闪烁,便见天地间突然凭空出现了一道银丝,自苍茫天际之上直直垂落。
银丝的一端,没入看不到尽头的天际。
另一端,却是系着一只银钩。
一只看起来就是普通渔民所用的鱼钩。
就像有一个未知的存在,端坐在天地乾坤之外,甩动钓竿,于这天地间垂钓。
银丝银钩一现,便见那翻天覆地的巨掌突然便停下了下压之势。
银钩不知何时,已经勾住了巨掌。
令其微微一顿,便如一只鱼般被钓起,缓缓上升。
这巨掌似乎想要挣扎,掌上现出狰狞巨筋,一道道蜿蜒交缠,宛如山川地脉。
银丝崩得笔直。
一钩一手,便在天地间僵持。
“呵呵呵……”
只听苍老的笑声响起。
天穹之上,现出一张苍老的脸孔,几乎充斥整个天穹。
正是刚刚那被巨掌压下冰渊的老钓叟。
“小友果真是好手段。”
“老朽痴活几千年,却也未曾听闻这翻天神通,果真是天威浩荡,人力难挡。”
“只可惜,小友还是道行差了些,力有未逮,难以尽演浩荡天威。”
苍老脸孔缓缓说道。
口齿张合间,风云吞吐。
罡风漫卷,在天地间卷起无尽冰霜飘雪。
不消片刻,那巨手竟然就结出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宛如一座悬空的五指冰山。
江舟以雪山咒演出的冰雪天地,却反被他尽数还了回来,倒将自己的神通给冻住。
此等手段,实在是可畏可怖,不愧是一品至圣。
“看来小友是技穷矣。”
老钓叟漫不经心,甚至是有意等着江舟使出手段一般。
等了一阵,却仍未见江舟有何反应,便笑道:
“小友今日败了,老朽也不想打死小友,但老朽本有一事要与小友商议,此时却要作罢了,小友自今而后,需随老朽左右,待助老朽成事,自会让小友离去。”
说着,那根自天穹之上垂落的银丝微微一震,便钩着巨掌缓缓上升。
真就像钩起一条鱼一般。
而裴玉等人也看到原本那隐隐约约的高伟人影,也渐渐自天幕之后显现。
就像是随着这只巨掌,被鱼钩拖出了水面。
露出了这人影的真面目,果真是不见了踪影的江舟。
“呵呵呵……”
“小友,可心服否?”
老钓叟那张充斥着天穹的脸孔发出低笑声,竟有几分慈祥模样。
像足了一位捉住了顽皮胡闹的小儿的老人。
“老头,你可算是露出王八头了。”
众人却听江秀一声冷笑。
便见一道神光突如其来。
不知何来,只知其去。
直射天穹之上的那张脸孔。
神光赤红,包裹着一层金辉。
煌煌如大日。
内中隐有湛蓝流光流转。
时而如氤氲之气,时而如跳动的火焰,时而又如冰霜凝结的冰晶。
刹那之间,变幻无端。
似虚似实,时虚时实。
时离时合,忽冥忽暗。
令人望之,便心魂震荡,上下无依,彷徨徘徊。
此所谓徙倚彷徨,乍阴乍阳,神光离合。
正是江舟参先天坎离妙用,聚阳罡之气而成琉璃佛火,调和坎离之妙,凝先天纯阳真火,两火并融,龙虎交泰,所成之离合神光。
专能消解元神。
一念未起,便已经正中天穹上的脸孔。
“哼!”
只听和量声闷哼,那充斥天穹的脸孔,竟如石击平湖,泛起阵阵涟漪。
片刻之间,老钓叟的脸孔便如水中倒映一般,消散无迹。
众人惊疑之间,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便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裴玉那洞府大殿之中。
一切皆为原样,点尘未起。
似乎方才那一片冰雪天地,不过是一场幻梦。
只是不见了老钓叟其人。
只剩下那江舟拄剑而立。
众人瞪着眼,张着嘴。
满脸的不可置信。
黄河钓叟……
竟被他打跑了?
怎么可能!
“这、这……”
一人忍不住脚下一软,坐在地上,喃喃不知所言。
那丹霞老祖这时更是傻眼了,整个人都是在颤抖。
落在黄河钓叟手中,他还能保得性命。
毕竟那等仙道前辈,若要杀人,实不用亲自出手。
而且以他的根脚来历,与这等仙门巨擎,也是有些渊源的。
看在这份根脚份上,对方绝不会杀他。
可落到这凶人手中……
“裴道友。”
却听江舟忽然开口。
众人皆是微微一震,都看了过去。
三品之境,能将一品至圣打跑,不论是用了什么手段,都是一件惊世骇俗之事,没有人能轻视得了。
“江、江道友……”
裴玉只觉自己这一声道友叫得有些心虚。
江舟拄剑在地,回头笑道:“今日得识道友,乃一幸事,可惜有那不速之客从中作梗,坏了兴致。”
“啊?”
裴玉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
也不知心中是喜是忧。
江舟知道他心中所忧,也不以为意,轻笑道:“兴致已坏,今日便到此为止罢,来日再与道友把酒言欢。”
言语方落,铮铮剑鸣,手中剑光分化,只见湛蓝寒光一闪,一颗尖长头颅滚落,却是那丹霞老祖人头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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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一颗惨白色的珠子落在人头旁。
被湛蓝剑光一卷,两具残躯,连带那颗惨白珠子,尽数被卷起。
江舟人也不见了踪影。
这时,大殿上,除裴玉之外众人,方如释重负,一个个瘫坐下来。
一人道:“裴兄,你……真是好福气啊……”
裴玉脸上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未完待续)
第611章 遁龙桩 (求订阅、月票)
江舟离了裴玉洞府,伏波分流,御冰魄化剑光,须臾出了黄河。
这剑光却是忽明忽暗,微微摇晃。
他往下一看,见得鄙野密林,灌木野草之中,有几堆荒破残垣,似是荒芜已久之处。
剑光一转,便飞落了其中。
竟让他寻得一处还未倒塌的屋宇,一头就钻了进去。
他从未想过自己能轻易伤得那钓叟。
但仗着自己底牌众多,又有帝神坐紫府,元神不朽不灭,也不惧他半分。
其时虽是醉意微熏,心中却是早有盘算。
他自忖种种诸般手段,除非耗费大量真灵,召请关二爷,否则众然是仙宝齐出,恐怕也难伤其分毫。
这一点,他在大梵宝月身上已经感受过了。
除此外,就只有早早就炼成的离合神光,能阴他一阴。
这神光离合,本就神妙非常。
自他入圣之后,威力更是千百倍暴增,与未入圣时不可同日而已。
因此他从一开始就打着这个主意。
只是离合神光,专伤元神。
只要能引出钓叟元神,便是成功。
说来也是有些遗憾。
那翻天掌印固然强大,但正如那钓叟所说,
翻天掌印,天威浩荡,人力难挡。
只是他道行不足,力有未逮,难以尽演浩荡天威。
这一掌,可谓是“恃强凌弱”。
放到道行远甚于他的钓叟身上,终究是差了些火候。
而离合神光,才是以弱胜强之术。
不过他虽然成功地阴到钓叟,但这老王八的手段也着实不凡。
其元神一现,那垂钓乾坤,一根银丝如影随形,能缠人神魂。
一枚鱼钩,如附骨之蛆,能钩人元神。
其术诡异,真如渔翁钓住大鱼一般,随意戏耍,顷刻间便化去他所有法力精气。
若他没有准备,真就只能任由其宰割操弄。
此时虽胜,这一丝元神却也是神意大耗,几近油尽灯枯,故而他才急急离去。
他元神虽不朽不灭,当时却是在旁人眼下,他可不想随意显露这般神异。
寻了这处荒芜之处,元神变化无形,隐入虚空,本体紫府之中,地藏大佛端坐虚空,手施佛印,绽放出暗金光明。
庄严慈悲,永恒不动。
不过多久,元神自虚空再现,便已尽复。
目中闪烁出一丝欣喜。
他现在竟已有能力重创一品至圣。
虽是取巧,却也足令他底气大涨。
这还只是一缕元神。
若是本体与法海、李白等分神皆在,纵然直面一品,下面抗衡,他也不惧!
话又说回来。
这一次那钓鱼的老王八受他离合神光一击,死是不至于。
但元神重创,足以削减其百年道行,若按正常的情况,非有甲子之功,绝难尽复。
也算是出了当初被其妄图捉为棋子的一口恶气。
思绪间,心神沉入紫府。
一卷图录展开。
【诛斩“丹虾老妖”一,赏“遁龙桩”一】
【丹虾老老:信手折为杖,登仙弃为虾。——南海有丹虾,身长十丈,须长八尺,背负有两翅,其鼻如锯。古之真修尝折虾须为杖,后弃杖登仙,须杖随波浮沉,化为丹虾之妖。】
【遁龙桩:云霄洞中五龙腾,衔来金玉蟠成桩。大小如意遁金莲,囚龙伏仙金环。——上古大神通者所祭炼之宝。隐伏之时,作木棍之状,长三寸四,套三铁环,坚如金刚,重如山岳。祭起之时,棍生金莲,黄澄登通体如金铸,舞则风生四野,云雾迷空,播土扬尘。拄地为桩,金环飞空,囚龙缚仙,锁神镇魔,天地神人鬼,无不可擒,无处可逃。】
【真灵之数:二十二】
【天地劫灰:一】
“嘶~!”
江舟倒吸一口凉气。
不由转脸看了眼扔在一旁的丹霞老祖两截尸身。
这玩意……
福星啊!
这个收获,于他而言,无异于初得太乙五烟罗之时,太大了!
忍着心中的蠢蠢欲动,都不敢自紫府中招出这件宝贝。
他怕又有什么惊天异象,惊动了什么老怪老祖,又是一桩麻烦。
缓缓,缓缓再说……
丹霞,丹虾……
原来这玩意儿是一只大虾,不,是一根虾须化成的大虾……
听起来没什么,不过却是一位已经登仙的存在弃留人间之物。
也算得上是根脚极深。
难怪这大虾脑子这么不好使,行事如此肆无忌惮。
在河底洞府时,裴玉等人明显与他不是一路人,却都对他颇为忍让。
连钓鱼的那老头也阻止他对其下杀手,想要将其带走。
江舟在鬼神图录中,也看到了这丹霞……丹虾自从一根虾须被人折下,化为手仗,被那人持在手中无岁年月,在其登仙之时,自天上弃落,再次化为丹虾。
又过了不知多少年月,才成了如今的丹霞老祖。
论起根脚,确实是胜过绝大多数妖魔,称得上是背景深厚。
毕竟是真仙手持之物,虽然天人两隔,但谁知道那位真仙什么时候会再现?
其在人间又留下过多少手段?
不过这对江舟来说却没有太大的顾忌,毕竟他请来的关二爷连真仙都砍过。
倒是图录中见到的另一件物事,另他更为在意。
手掌一翻,一颗惨白的圆珠在掌心滚动。
这玩意儿是骨质的,却不知是什么东西的骨,浑圆如玉,惨白阴森,透着丝丝邪异。
图录中所见,也没能找出这玩意儿的来历。
不过这东西令江舟有一种熟悉感。
这股气息,与当初在吴郡城下,那只白骨巨手,有着几分相似之处。
由此可见,这玩意儿很可能与白骨老佛有关。
这个老魔,果真是无处不在,哪里都有它。
手中这玩意,看起来只是一颗骨珠,也看不出究竟有什么蹊跷。
不过既然能被那丹霞老祖随身携带,想来不会是无用之物。
江舟早就想找机会,寻那白骨老魔的晦气。
无论是吴郡无端惨死的百万生民,还是之前骷髅会与虚肚鬼王所造的种种恶行,都与其脱不开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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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发现了端倪,自然对此留上了心,不过暂时也寻不出究竟来。
日后再去那宝礁洞府,寻那裴玉问上一问。
他们那些“人”消息似乎十分灵通,很可能知道。(未完待续)
第612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求订阅、月票)
江舟五指一收,将骨珠攥起。
该回去了,碧云楼里那些人,也不知道吵完没有……
念动间,驱起剑光,卷起丹霞老祖尸身,遁空而逝。
……
江都城北,依山临水。
怀水便在此环绕经流江都。
无论地势、景色,都是江都最为出色之地。
所以此处,从一开始便是官衙、权贵汇集之地。
有一座显赫朱门,极为高阔。
两侧院墙绵延,几乎占据一整条街巷。
其门楣上挂着的匾也与别家有所不同。
上书的是:怀右朱,三个大字。
以大稷的门庭形制,仅凭这一座朱门,别人一看就知,这是大稷有数的一品门第。
往内,便是回廊百转,穿山过湖,雕梁画栋,玉宇高堂。
此时正是深夜,内中灯火通明,亮堂堂直冲天际,置身其中,恍如白昼。
往来豪奴美婢,个个是华衣华服,珠玉为饰,竟丝毫不输于寻常富贵人家公子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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窥一斑而知全豹,仅此便可知此间主人当真是尊贵之极。
忽然,一个豪奴自那高阔朱门匆匆而入,穿过回廊百转,方至一高阔瑰丽的厅堂。
“二老爷!二老爷!”
“不好了!不好了!”
朱家规矩不小,但此时他也急切之下,竟忘了规矩,一头冲了进去。
厅堂之中,倒不见什么金珠之贵饰,但处处挂着古朴书画,种种美玉珍瓷。
虽宝光昨敛,却也能一眼瞧出其中不凡。
堂上此时正坐了两人。
都是宽衣儒袍,高冠大袖。
大稷文人名士,大都如此穿着。
见得豪奴冲入,其中一个短须中年眉头一蹙,顿时面罩寒霜:“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冲撞了贵客,仔细你的皮子!”
那豪奴经这一喝,才猛然醒转过来,顿时吓得跪伏在地,不敢发出一语。
边上一半百老者抚须笑道:“呵呵呵,朱大人言重了,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这位小哥如此惊慌,想来真是有什么要紧事了,朱大人莫不如先问问吧?”
短须中年这才面色稍霁,挥手道:“既是先生为你求情,便饶你一回,再有下次,定不轻饶!说吧,什么事?”
“二老爷!”
豪奴这才顿首道:“七少爷在碧云楼和人打起来了!”
“什么!?”
这“朱大人”登时站了起来,因动作太大,差点把椅子给掀了。
亏得朱家所用之物都没有简单的,这看似普普通通的一张椅子,那也是天下奇木所制,分量极重,轻易掀不动。
“朱大人”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微微整肃了下神情,干咳了一声,重新坐了下来。
一旁的老者抚须微笑,只如不见。
“朱大人既有家事,老夫便暂且告辞吧。”
“朱大人”忙道:“于老,都是自己人,不必回避。”
说着他转头朝那豪奴道:
“那个孽障又干了什么荒唐事?你如实说来!”
那豪奴顿首道:“二老爷,今日江都城中的勋贵在碧云楼宴请一个姓江的贵人,七少爷原是听说此事,便也邀了好友一起前去碧云楼凑个热闹,可谁知竟和那些勋贵吵起来了!”
“二老爷您也知道那些勋贵都是蛮不讲理的粗人,讲道理,他们自然是讲不过七少爷,这不就恼羞成怒,与七少爷打了起来了?”
“朱大人”一听碧云楼宴请姓江贵人这话,脸就绿了起来。
待他说完,脸色阵青阵白。
也不知是怒是惊。
“姓江的贵人?”
倒是他旁边的老人,抚须露出沉吟之色:“可是近日奉旨督查骷髅会一案,平定虞国之乱的江吉士?”
那豪奴抬头看了一眼自家老爷的神色,“朱大人”见状,冷哼了一声:“看我作甚?于老问你话,还不好好作答?”
“是!”
豪奴连忙道:“回于阁老,应该便是那位江大人了。”
这位于阁老可不是普通人。
虽然豪奴说的不清不楚,也只提到这朱七少爷与勋贵的矛盾,但他稍微一想,便知其中必然与这位江吉士有关。
不由道:“朱大人,老夫虽久在玉京为官,但对这位江吉士也是闻名已久,这可是位眼里不揉沙子的人物,”
“当初因骷髅会之事,城隍施公绪只是稍有不作为,他便敢在金殿之上,冲撞天颜,执理力争,将一位堂堂郡城隍生生黜落,听闻如今还被冥君镇在幽狱之中。”
“不过,此人虽性子刚强,行事冲动,却也往往有的而放矢,是个有理之人,令公子与他生了嫌隙,若是占理还罢了,若是……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啊。”
他虽是提醒,却是在暗指他儿子无端惹事。
毕竟江舟的名声着实不小。
其人在朝堂之人众多大人眼里,多是印象不怎么好的。
在他们这些人眼里,规矩、礼仪乃是头等大事。
尊卑上下,总要有序。
你要匡扶正义,也得按规矩来。
若都像他一般,随随便便地就以下犯上,那大稷还不乱了套了?
但不满虽不满,却也不能不承认,此子确实是世间少有的俊杰。
“哼!”
“这个逆子……于老请放心,待朱某着人将他押回来,定会好好地教训一番!”
于阁老点点头,也不再多言:“既如此,那老夫便先行告辞了。”
打断朱大人想要挽留的动作道:“朱大人,此番江都秋闱,科场舞弊一事,已经闹到了金殿之前,陛下下旨,令老夫前来一探究竟。”
“朱大人名门之后,阳州士人对怀右朱家皆马首是瞻,老夫才登门求教,至于其余,却不必多说了。”
“唉……”
朱大人闻言一叹:“既如此,也是那逆子无福,不能拜入于老门庭,也罢,朱某送于老一程。”
“不必了。”
于阁老摇摇手,便起身离去。
待他离去后,朱大人才脸色一沉,眼中现出几分懊恼来。
为了搭上这位于阁老,他可花费了不少心思。
早知道,那群勋贵在安排宴请那姓江的小子时,他就不在其中做手脚。
本来不过是顺手施为,命人安排了这么一场戏,只不过是想恶心恶心那些勋贵罢了,谅那些粗人也看不出端倪。
倒没有多少针对那姓江小子的意思。
毕竟朱家这等门第,也没有什么必要针对一个小辈。
而且朱家虽看不上这么个出身低下的小子,但此人最近风头确实盛极。
别的就算了,哪怕其背后的李东阳,朱家也根本没有看在眼里。
只是此子竟突然成了道门真人,这就不是可以无端招惹的了,不值得。
谁会想到那逆子竟然也去凑了热闹?
本来不过一桩微不足道的小事,让这逆子一闹,没准会让朱家沾上一身腥。
他这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未完待续)
第613章 震慑 (求订阅、月票)
碧云楼。
两拨人正当堂对峙,各自破口大骂。
“朱老七!你不要仗着以为仗着朱家之势,便能在江都城里横行无忌!”
“朱家堂堂一品门第,竟出了你这等无赖纨绔,整日里吃喝飘赌,不务正事,就你这样的玩意儿,竟然还敢觊觎秋榜魁首?老子倒要看看,你这样的东西若真能登科,以后朱家还有什么脸面自称文礼传家!”
“哼,你又是什么好东西?本公子都懒得说你,看看你那老子,一大把年纪,竟然还向一个当你孙子都嫌小的人献媚邀宠,自己谄媚便罢,还拉来了这许多人跟你一起,如此还敢自称军中宿将?我呸!”
“你奶奶的!都他娘的别拉老子,老子今天不把这废物打死就不姓雷!”
这边闹得不可开交,不久前还是人群焦点的江舟似乎都被人遗忘了一般。
广陵王在一旁看得兴致勃勃,恨不得大喊几声“打起来!”
忽然楼中起了一阵清风。
却也没有人在意。
所有人都没有发现江舟早已经元神出窍,遨游天地,饱览了一番黄河水底的风光,如今又回返了来。
江舟睁开眼,目中仍有微熏,入眼便是这乱糟糟的一幕。
“咦?你醒了。”
广陵王发现他“醒”来,不由嘲笑道:“本王还以为三品真人有多厉害,却连几杯红尘醉都受不得,你这酒量,以后在外头别报本王名号,本王丢不起这人。”
他只当先前江舟是酒醉昏昏。
旋即又指着堂上剑拔弩张的两拨人道:“你看那个叫猪、猪粮的,心地很不好啊,一场戏罢了,被他说得如此居心叵测,你要是认了,不仅要与在座的这些武勋离心离德,还是自认愚蠢,本王敢打赌,你明日便会沦为笑柄。”
“你要是不认,便是被人当面辱骂而不自知,还是会被人耻笑。”
“嘿嘿,你要怎么破这个局?要不本王给你出个主意?”
广陵王笑道:“这个很容易的,你只要把这里多嘴多舌的东西都给……咔嚓喽!那不就完了?”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唯恐天下不乱地道。
江舟点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
反倒将广陵王弄得一愣:“你来真的?”
江舟撇撇嘴:“不用紧张,方才杀累了,我暂时不想再杀人。”
广陵王更加愣了:“方才?杀累了?你什么时候杀人了?”
江舟心念一动,一道湛蓝剑光自楼外飞来。
将堂中正中吵闹的众人也吓了一跳,停了下来。
只见这道突如其来的剑光在楼中一卷,两截物体掉落下来。
那道剑光飞回江舟手上。
“丹虾?”
众人一见那颗红彤彤的虾头,便愣了愣。
不过很快就有人从另一截尸身中认出此物来历,惊呼道:“不对!这是丹霞老祖!”
“南海水族三品妖圣,丹霞老祖?怎么可能!”
“不会有错,我曾随伏波将军征伐南海不臣妖类,见过此妖,便是化成灰也认得!”
思路客
见那人如此说,众人这才相信,不由瞠目。
“他、他……他怎会……”
众人这时忽然想起方才卷来两截尸体的剑光,是落到了江舟手上,不由抬头朝他看去。
眼中尽是惊疑之色。
看样子,这丹霞老祖应是被江舟所杀。
可这……怎么可能?
这老妖可不是什么普通的角色,其成就妖圣已有些年头。
这江舟纵然是已经入圣,又如何能轻易诛杀这等巨妖?
而且,他明明一直坐在这里,又是什么时候出去杀的?
元神出窍!
有人已经想起来,方才那朱良与雷家小子争吵打闹时,这江舟一直未曾言语,昏昏欲睡的模样,众人还当他是醉了。
现在想来,他在那时就已元神出窍,不知去了哪里。
是了,这人已经是三品真人,能元神出窍,再正常不过。
不过……
这才多长时间?他元神出去逛了一圈,就斩杀了一位三品妖圣回来?
什么时候,妖圣也变得如此廉价?
江舟没有理会他人反应,朝广陵王道:“帮个忙,找人将这东西送到肃靖司。”
“哦……啊?”
广陵王也被他弄得一愣一愣的。
看着那丹霞老祖的尸体呆呆道:“这倒是容易……那你呢?”
江舟摆了摆手,身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此处聒噪,实在扫兴,不如回去睡觉。”
“那行……吧……”
广陵王看着江舟深一脚浅一脚,似乎真的醉了一般,慢慢地穿厅过堂,才将最后一个字吐出。
其余人也是一片静寂,不敢喘一声大气,目送着江舟穿越人群,走出碧云楼,无论是敌是友,都无人敢唤住他。
江舟临走时,朝那朱良扫了一眼,这个朱家纨绔顿时脸色苍白,满脸细汗。
再没有了一丝先前的不爽。
不是他见识有多大,知晓丹霞老祖是什么存在。
而是那两截尸体,哪怕只是尸体,散发出的气息,也非是常人能轻易承受。
再是无知之人,也能想到这东西生前有多强大。
这样的存在也是说杀就杀,换成他,在此人面前连蝼蚁都不如,又哪里还提得起胆子来?
不谈这一具妖圣尸体,将碧云楼中众人震慑得不轻。
江舟离了碧云楼,便径直回了家。
他是真的想回去睡觉。
红尘醉的酒力且不说,与一品至圣一战,并没有表面上看的那般容易。
即便他巧胜一筹,也是精气神大损。
元神虽是不朽不灭,却也免不了有些疲惫。
回到江宅,也没有惊动旁人,便在双树底下的矮榻斜卧下来。
心神一定,便沉入眠中。
……
群山深处,仙家洞府。
“钓叟道友,你这是……!”
黄河钓叟朝出来迎他之人苦笑了一声:“说来惭愧……”
被迎入洞府,他叹了一口气,说出自己受伤前后。
令那人惊愕不已:“此子竟有这般神通手段?”
黄河钓叟摇头叹道:“也是老朽太过自大,受了暗算……不提也罢,道友,老朽此番上门,是想向你求一粒返神丹。”
“好说,区区返神丹,何足挂齿?”
“多谢。”
那人摆摆手,微一寻思,又皱眉道:“此子如此难缠,恐怕那法海更是了得,我听闻,那法海擒拿了铁冠门、金山教等数位高手,连同摘星楼须女,要一同镇入其雷峰塔下。”
“这些宗门,已派出高手,汇集一道,要去寻他法海要人,以此子观之,这些人此行恐怕不是那么容易了。”
“可惜,那摘星楼主向来不问尘俗,否则她若出手,倒是能给这两个小辈一些教训,你我计较,也更容易些了。”
钓叟摇头叹道:“怕是难了,此番老朽是将他得罪狠了,再想借他之势,参与继稷大事,已是难能,我等还是早做打算为妙。”(未完待续)
第614章 赔罪 (求订阅、月票)
随着丹霞老祖的尸身被广陵王派人运到肃靖司,肃靖司又被惊动了起来。
才过了半夜,就传了出去,甚至连江都城都掀起了波澜。
毕竟三品妖魔并非随处可见,更不是说杀就能杀的。
换了是在吴郡肃靖司,一个四品妖魔都需要大动干戈,布下斩妖大阵,邀请各方人物来观刑,便可知一斑。
江都肃靖司虽远非吴郡可比,但能捕获三品妖魔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稀罕是一回事,更关键的是三品妖魔的尸体,浑身上下每一寸血肉,那都是宝贝。
尤其是对肃靖司来说。
仅仅是其身上提炼出的血煞,就足以炼制出上百把斩妖刀。
剩下的皮肉妖骨等物,也是上好的炼丹炼器宝材,若是能寻出妖丹,连中三品的高手都要趋之若鹜。
一头三品妖魔,就能令肃靖司扩充许多人手,提升许多硬实力。
按肃靖司的规矩,捕获上三品妖魔之人,对于分配由此而出的资源,拥有一定的分配权。
像江舟这样,自己一个人就能斩杀的,是少数中的极少数,即使他全拿了也没有人能说什么。
不过江舟自己有着更好的选择,却看不上这么点蝇头小利,倒不如送回肃靖司。
肃靖司越强大,他也越方便不是。
也正因为他的放任,令许多人看到了希望,有不少人已经开始盘算着从中分得一杯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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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没有人敢动歪念头,毕竟是能随意斩杀三品妖魔的存在,而且还是别人吵了个架的功夫,元神出窍,就将其斩了。
这样的狠人没有人愿意随意招惹。
只不过托些关系,求些方便,从中分润一些还是可以的。
是以这才第二日一大清早,肃靖司便多了许多衣着华贵之人往来。
都是各家权贵,动用自家的关系,各展神通。
司中但凡说得上话的人,一大早就被一群人缠住。
如梅清臣这般,更是痛并快乐着。
一边应付着各家来人,一边心里连连道:福星啊,福星啊……
且不说因这一具三品妖魔的尸身而掀起的微澜。
江宅。
江舟刚刚从梦中醒转,在矮榻上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口中漫吟道:“新浴肢体畅,独寝神魂安。却忘人间事,似得枕上仙。”
谁说神仙就不用睡觉?
这一觉睡醒,神安意满,与慧中入定全然不同。
如此美事,江舟实在想不出,若成仙真的没再有睡眠,那将少了多大一桩乐事?
一阵摇头晃膀,活动了下筋骨。
一边纤云和弄巧已经捧着水盆、面巾、以及洗脸用的香膏等物在旁侍候他洗漱。
这日子是神仙都不换。
待洗漱完毕,江舟才瞥眼向宅门看去。
“太智前辈,清宵独立门前,岂不是令人笑我江舟不识礼数,不知尊卑?何不进来一叙?”
两扇门被人从外边轻轻推开,走进来一个似道似儒的老者。
纤云弄巧二人见此也不以为异,她们早就习惯了自家公子的神异。
只是对老者微微欠身,便自行去准备待客的茶水。
这老者正是之前与五台山无秽、摘星楼须女等人一起前往两江口,妄图阻挠攻打虞国的净明道太智真人。
那一行,除了无秽和他外,其余人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须女数人,都被法海给一手擒拿,收入金钵之中。
这本是一件极其尴尬之事,太智此时倒不见什么尴尬之色。
只是朝江舟拱拱手,平铺直叙道:“江道友,老道此来,是向道友赔罪来了。”
江舟笑道:“赔罪?前辈何出此言?”
太智摇头叹道:“老道轻信他人,以至于将江道友当成奸邪之辈,两江口上,多有得罪,险些为那十恶之人出头,岂非罪过?”
他是最近才听说骷髅会一案,知道虞国竟与这骷髅会有关,甚至是幕后操纵之人,不知做了多少惨绝人寰、丧尽天良之事。
为了此事,他与无秽老僧反目,差点打上五台山去。
太智虽然有些糊涂,却是奉守净明之道,敢作便敢当,竟找上门来,向江舟赔罪。
这倒是让江舟有些意外。
如此看来,这些仙门中人,倒也并非全是营营苟苟之辈。
江舟笑道:“前辈言重了,此事早已过去,何况前辈当时也并未出手,何来罪过?就此揭过吧。”
太智摇摇头:“错便是错,错了便要认,揭过便不是错了吗?”
他迟疑了一瞬,手掌一翻,手上便现出一本薄薄的册子,递了过来道:“此经乃我净明道根本要义,便赠予道友,聊表歉意,还望道友万勿推辞。”
又怕他不要一样,解释道:“这只是一些经义道理,并非什么神通大法,还望道友不要嫌弃。”
江舟本没有接的意思,不过看着他眼中的坚定和期盼,倒是一时心软,没有多说,直接接了过来:“如此,便多谢前辈了。”
太智道人这才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作揖道:“老道还要赶回万寿宫,便不叨扰道友了。”
他眼中又微微犹豫一下,说道:“江道友,近日,有不少仙门中人已从弥轮洞天中出来,道友还需小心在意些,还有贵同门法海大师,捉拿了几位仙宗弟子,其背后宗门怕是不会干休。”
江舟笑道:“江某省得,多谢前辈。”
太智道人点点头,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虽有些迂直,倒是个利落人。
江舟收回目光,落在手上的薄册上。
“净明经?”
他随手翻阅了几页。
确实就是一些经义道理,并非什么法术神通。
不过能被净明道奉为根本,想来是有过人之处。
他也正是需要汲养分,弥补神意空虚,读一读也没有坏处。
只是,江舟才翻开看了三两页,又有人闯了进来。
却是虞拱。
先是因那具三品妖魔尸体的事,对江舟一顿彩虹马屁,才说到正事。
“江大人,我老虞查过了,贡院里只有两位主薄,六位书吏,其中根本没有那个老书吏,那个郭暇怕是被人蒙骗了。”
他说的是郭瑜喊冤的那桩案子。
从取月之术所见,郭暇被冤入狱问斩前,见的最后一个人,正是这个老书吏。
想查出背后真相,这老书吏是个关键人物。
江舟问道:“去道兴坊看过了吗?”
在月镜中,老书吏提到过这道兴坊,说是其儿子所在之处,倒是一个很关键的线索。
虞拱道:“正要去呢。”
江舟放下手中书册,起身道:“走,一起去看看。”
……
很快,两人便一身便服,来到道兴坊。
这是江都城中,还算繁华的一个坊市,规模不小,想要找到一个完全没有一点信息的人,可不是一件易事。
江舟也不急,就当是逛街一样,在坊市间闲逛起来。
走到闹市,忽见一开阔空地上,聚集了许多人。
人群之中,有钟声磬响,香烟袅袅,隐有梵唱之声。(未完待续)
第615章 瓦棺寺 (求订阅、月票)
开阔的空地上,层层围观人群之中,搭起了一个高台。
数十个僧人身着法衣,分坐高坛两边。
内中有一老僧,合什端坐。
有一人伏跪身前,老僧口中喃喃诵念,时不时用杨枝从身旁钵盂中蘸起清水,洒在那人头顶。
坛下,还排起了一条长队。
队列中都是些寻常百姓,个个都是合什垂首,满脸虔诚,跟随坛上僧人诵念着经文。
“那是在做什么?这些僧人,不大像是尊胜寺的啊。”
江舟有些好奇道。
他本以为是尊胜寺的和尚又在做什么勾当。
在江都之地,除了尊胜寺外,恐怕没有哪家寺庙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大作“法事”。
或许还有“强龙”大梵寺敢行此事。
不过这些僧人看起来,都不像是这两家的僧人,自然令他觉得奇怪。
虞拱不以为异道:“这是瓦棺寺的僧人,瓦棺寺也是佛门赤教一脉,与尊胜寺同出一源。”
“这应该是瓦棺寺的戒坛,算算日子,也到了佛门广收弟子的时候了。”
“瓦棺寺虽不是什么仙门名教,但在江都一带,颇有德名,时常周济百姓”
所谓戒坛,便是佛门中的高僧大德为一些想要拜入佛门之人所设的受戒坛。
这些人会在这里受戒剃度,拜入空门,成为真正的僧人。
“怎的还有女的?”
江舟看到戒坛之上,竟还坐着十数个女尼,不由奇怪。
虽然僧尼一家,但毕竟男女有别。
没听说过和尚和尼姑搅到一起的。
放在彼世,这两者只是站到一起,就足以令人想入非非了。
“这便是瓦棺寺的不同了。”
虞拱说道:“听说,在千余年前,一个苦行头陀不知从何处来,一路苦行求乞,到了江都,见此处人杰地灵,便起了于此建庙定居之意,”
“便四处乞砖讨木,欲立寺庙。”
虞拱笑道:“不过建一座寺庙谈何容易?靠他一人一砖一瓦地乞讨,什么时候才能建起来?”
“当时有不少达官贵人自愿为其出资建庙,不过都被那头陀拒绝了。”
“就这样过了几十年,这头陀竟然靠着乞来的一砖一瓦,建起了偌大的一座寺庙,只剩下最后一座供奉佛祖的宝殿,尚缺瓦片封顶。”
“这头陀已经老迈,油尽灯枯,时日无多,当其时,有一老妇,知晓此事,变卖了家产,换了几车瓦片,送给那头陀,只求头陀为她剃度,并在她死后,让她葬在寺中。”
“后面的不说,大人也该知道了,那头陀答应了老妇,这瓦棺寺的名字,正由此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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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拱撇撇嘴道:“千多年前的事了,谁也不知道真假,不过传闻中,也正是因这老妇,瓦棺寺一向是僧尼并存。”
江舟听完,隐隐觉得这故事中有几分古怪,却又说不上来哪里古怪,便摇了摇头,朝那戒坛上看去。
看了一会儿,便觉无趣。
和尚受戒,来来去去就是那么一套,没什么意思。
正想离开,虞拱却忽然一拍脑袋道:“我想起来了。”
江舟投来疑惑目光。
虞拱道高兴道:“大人,一说这瓦棺寺,老虞我倒想起一桩奇事来。”
“这瓦棺寺中有一女尼,常常游走于市井之间,进出酒馆客肆之中,不化缘,也不传法,谁也不知道她这是为什么,”
“不过这女尼每日皆是如此,晨时出寺,游走市井,晚间便回,从无断绝,如此时日一长,她竟对这坊间之事,都一清二楚,巨细无遗,市井之中,谁若有难处求到她那,必定都能有一个答案。”
“这道兴坊若果真有老书吏那么一家,这女尼必定知晓!”
“哦?”
江舟听闻,不由心中好奇。
还有这样的尼姑?
不由道:“这女尼可在台上?”
虞拱手搭凉棚,寻摸了几眼,指着台上道:“在!就是那个手捧莲花的女尼。”
台上有十数个僧尼,手中皆捧一佛门法器,其中一个,正是手捧莲花。
“走,看看去。”
江舟说着,已经分开人群,朝戒坛走去。
所过之处,人群皆是自动分开,却没有人察觉半分,都是不知不觉间便让开了路,如此拥挤下,也没有生起半点骚乱。
才走近戒坛,坛上那为人受戒剃度的老僧忽然手中一停,朝江舟这边看来。
许多人这才发现,这老僧竟是双目空洞,内中竟无眼珠,黑洞洞一双窟窿,十分骇人。
却也奇怪,并无人被他这模样吓到。
那瞽目老僧竟站了起来,朝坛下江舟合什一拜道:“江居士法驾莅临,有失远迎,望乞恕罪。”
这一举动,倒令得坛上僧尼与围观众人都将目光投来,好奇地看着江舟。
江舟倒不奇怪他能发现自己。
“你认得我?”
瞽目老僧缓声道:“居士佛光透顶,福德之气伴身,乃我佛门德贤,行走坐卧,皆有异象,于这红尘俗世,如苦海明灯一般,老衲纵然双目无珠,却也能看得真切。”
“……”
上一就一通疑似彩虹屁的话,倒让江舟有些猝不及防,稍感尴尬。
夸就夸,你也不用往死里夸,还苦海明灯……
当着这么多人,多不好意思?
人少的时候再说嘛……
江舟也没有反驳他那句“佛门德贤”的话。
毕竟他的地藏帝神佛得不能再佛了。
受了人家的好处,立马就和人划清界限,不太好啊。
既然让人叫破了行藏,江般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江某有一事相求。”
瞽目老僧波澜不兴,和声道:“请说。”
江舟朝僧尼中一指:“江某有些事情,想向这位大师求询,不知可否?”
瞽目老僧虽双目无珠,却精准地将脸转向那女尼道:“妙寂,江居士既有事垂询,你便暂随他去吧。”
那女尼也是面色淡然,合什道:“是。”
说完便款款走下了戒坛。
来到江舟身前:“请江居士带路吧。”
“……”
这些僧尼的行事风格,干脆得落得让江舟一愣一愣的。
撇了撇嘴,向旁一引:“大师请。”
三人也无人在意旁人目光,径直离去,就在不远处寻了一处茶肆坐了下来。
虞拱已经按捺不住,先问了出来:“妙寂大师,你可知道,这道兴坊一带,有什么人家是曾在贡院里做过书吏的?年纪大概在六七十上下。”
江舟以为,他们掌握的信息太过模糊,除了虞拱说的这话外,就没了其他,八成是没这么容易。
不过那妙寂女尼一听,便随口道了出来:“确有一户人家,姓余,在贡院为书吏者,名余斗,其子名余汉。”
虞拱大喜:“那余斗身在何处?”
女尼淡声道:“死了,十几年前就死了。”
“啊!”(未完待续)
第616章 追源 (求订阅、月票)
“死了?!”
虞拱免不了一惊一乍地叫起来。
江舟的取月异术所现,是三年前的秋闱大比。
那个老头明明还在其中出现,帮着那郭暇换回了书稿,怎么会死了?
虞拱不由疑道:“妙寂大师,你不会搞错了吧?”
妙寂神色未变,淡淡道:“若你问的是这道兴坊中人家,那就不会有第二个人。”
“余家世代在贡院为吏,到那余斗已有近百年。”
“至于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贫尼却不知了。”
虞拱不由朝江舟看了一眼,露出问询之意。
江舟也没有什么异色,想了想,朝妙寂道:“大师……”
妙寂对虞拱脸色淡漠,爱搭不理,这时却正色道:“江居士,你是我佛门德贤,贫尼不敢当居士大师之称。”
江舟一愣,旋即一笑,也不纠结,笑道:“既然如此,恕我托大,妙寂道友,既然余斗已死,不知那余汉一家,如今在何处?”
妙寂点头道:“余家虽世代为贡院书吏,但也正因如此,要维系历代子孙不丢了书吏之职,家中余财都用在了培养子孙读书,打点各路环节,家世向来清贫,”
“直到三年前,余家忽然得了一大笔钱,便举家搬离了道兴坊,不知去向,此后之事,贫尼却是不知了。”
虞拱急道:“哎,大师,你别不知道啊!此事事关重大,你再想想,那余家到底去了哪里?”
妙寂摇头道:“贫尼不知便是不知,这位大人若是不信,贫尼也无法。”
江舟挥手道:“虞都尉,既然妙寂大师不知,你也不要为难大师。”
说着,便站起身道:“妙寂道友,多谢见告,江某问完了。”
妙寂点点头,便站了起来,又往戒坛走回。
虞拱道:“江大人,怎么不多问几句?这妙寂尼姑确实如传言一般,消息灵通之极,也许会知道些什么。”
江舟看了一眼那戒坛,便转身道:“不必了,已经足够了。”
虞拱一头雾水,见江舟走远,赶紧追了上去。
“江大人,那现在怎么办?要不要老虞我继续去查查那卷书稿的下落?”
江舟有点奇怪地道:“虞都尉,你怎么对此事这么上心?这案子好像也不归咱们肃靖司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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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拱一愣,旋即咧嘴笑道:“这不是事关大人你吗?我老虞自然要上心些。”
江舟翻了个白眼:“谁跟你说这事与我有关?”
“那个……”
虞拱刚想说那个郭瑜,可想想这事一直都只是郭瑜想找江舟,而不是江舟想找她,事实好像这事跟他没有什么关系啊?
他这是马屁拍错地方了……?
江舟摇摇头,背着手在街上闲逛起来。
心里其实也转动开来。
他这话像是随口一问。
但其实却并非如此。
郭瑜这事,从一开始就有点古怪。
他感觉就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将这件事一直推向自己这边。
明明是和他毫无关系的事情,却在不知不觉间和他关联到了一起。
他自己可以说是因为好奇心和不平之心作祟,虞拱呢?
还有郭瑜,为什么从一开始就知道来找他?
江舟倒是没有怀疑虞拱,他完全没有理由。
只是这事着实透着古怪。
寻思片刻,便对虞拱道:“虞都尉,劳烦你去提刑司,替我取一件郭瑜的贴身之物来。”
“还有,再查查当年郭暇有没有上榜。”
虞拱微怔,旋即应了声是,也没有追问,便匆匆而去。
他知道江舟必是有了计较。
剩下江舟一人,也没有了闲逛的兴致,回到家中,开始琢磨起这事来。
这桩案子,起点看似是三年前的秋闱。
书生郭暇,家境殷实,为人正直,好书法,痴书成性,有一卷字帖视若性命,从不离身……
在上届秋闱大比考试之时,将字帖也带进考场,还将字帖当成卷子交了上去,在考场外徘徊不去……
直到夜晚,遇到一个老书吏,说能给他换回,但事成后要三万钱为报酬……
郭暇答应,老书吏果然为他换回,事后却被贡院守军找上门抓走,说他于考场舞弊,下狱问斩……
事后,老书吏的儿子如约得了“巨款”,举家搬走,而那老书吏,却是早十几年前就死了……
这事,也太过巧合、古怪了些。
稍微捋一捋,就能猜到是有人在背后操纵,早就算计着这郭暇。
至于早已经死去的老书吏为什么还会出现在郭暇面前?
这一点,在此世却也不足为奇。
毕竟阴司都有。
若是妙寂女尼说的余斗与在月镜里看到的那老书吏确实是同一人,这事,八成和阴司还扯上了关系。
江舟没有等得太久,虞拱便再次出现在江宅。
一来就有些兴奋地道:“江大人,你可真神了!”
“三年前,那郭暇确实上榜了,而且还是当科解元!”
“不过他因舞弊下狱后,便被黜落功名,这名次就被朱家三子顶了。”
“与此同时,还有十数个名列前矛的学子都因种种原因,被取消了名次,顶上来的人,无一例外,都是朱、史、谢、王等几大家族!”
这些家族,都是江都望族,士门高第。
虞拱也是多年的老吏,根本不需要语气,就能想到其中龌龊。
他认定了江舟让去查郭暇三年前有没有上榜,就是因为想到了这点。
江舟没有什么意外,这一点,谁都能轻而易举想到。
这些无根无依的寒门学子,除了自身的学识和功名外,还有什么能让人图谋的?
既然有人针对、算计他们,目的也不外乎这两样。
他关心的还是那个郭瑜。
“可有取到郭瑜的贴身之物?”
虞拱醒悟,连忙拿从怀里掏出一物:“拿到了!大人您放心,我没将您暴露出去,别人不知道是大人要取的,我老虞虽然不比江大人您,可在江都也是响当当一号人物,提刑司那帮崽子不敢不给我面子!”
“……”
江舟看着他手上那东西,脸皮狂抽。
让他取贴身之物,他还真取了最贴身那件,薄薄的一块布片,正是女子裹胸之物……
难怪他要扯这么一通……
我是要做神仙的人,不拘泥小节,裹胸就裹胸吧……
江舟安慰着自己,忍着暴打他一顿的冲动,接过布片。
再次施展出取月之术。
月镜之中,出现了郭瑜的身影。
以江舟如今的道行,还做不到回溯其一生,大概只能回溯其最近月余之内的景象。
其时她刚好进入江都,看起来倒没有什么日常,只是每日勤勉读书,豪不懈怠,这股子韧劲,不让须眉。
直到月镜中出现贡院验身之日,虞拱睁大双眼:“恩仇二鬼?!”
“恩仇二鬼?”
这玩意儿江舟还是第一次听闻。
虞拱给他解释了一翻贡院中的恩仇二鬼,令江舟啧啧称奇。
科场大比,竟也要经鬼神之问?
不问苍生问鬼神……
江舟摇摇头,看着月镜中那只仇鬼给郭瑜指点。
原来正是因此鬼指点,郭瑜才会来寻他。
江舟微一寻思,手中咒诀变化,想要从那仇鬼身上,追源溯流,看能不能看到些什么。
只见月镜突然间剧烈地颤动,内中的景象被一便浓郁的黄浊之色充斥。
不过是一瞬间,整个月镜便如真的镜片一般铿然碎裂,化为万千碎片消失。(未完待续)
第617章 算计 (求订阅、月票)(2/13)
“这是怎……?”
虞拱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江舟的脸色并不是很好。
不由小声道:“大人,可有何不妥?”
江舟脸色微沉,摇了摇头,并未说话。
刚刚那一片黄浊,看起来就像是一片黄泥糊了上去一般。
一般人也许看不出什么。
但他却从其中感应到一股浩瀚的无形伟力。
在一瞬间便将他的心神搅碎,也切断了他追溯而上的源流。
令他想要窥探那仇鬼背后隐藏玄机的念头瞬间破灭。
让江舟心悸的是,纵然他已入圣,在那股伟力之下,也有一种身为蝼蚁般的无力感,无可抵挡。
他甚至无法分辨这股力量是来自何方,也无法判断是何种力量。
尽管如此,他也能推测出几分来。
这股力量,纵然是大梵宝月和尚、黄河钓叟这等一品至圣,在它面前也远远不如。
听闻一品至圣之中,也有着天渊之别。
从他入圣之后,如同脱出天地桎梏,所窥到的那一片无垠“太虚”景就可见一般。
他才刚刚踏入那片“太虚”,就有了这般翻天覆地,脱胎换骨的变化。
何况那些不知在其中修炼了多少年月的老怪物?
谁知道他们在这片“圣境太虚”之中,到底“扩张”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只从他所面对过的一品来推算,能有这样力量的,在人世间应该是屈指可数。
除了大梵寺、五台毗婆沙宫、尊胜寺、黄河钓叟这些人,其他的人要么没有这等伟力,要么就是没有理由这般算计。
前几者他都见过,也正面应对过,与刚刚出现那一片黄浊完全不是一路。
仅从现有掌握的线过来看,郭暇、郭瑜兄妹一案,涉及的人中,怀右朱家定是其中之一。
但朱家是世代士门高第,儒门大族,不可能掌握这样的力量,否则早已被浩然长河反噬,从一品士门上黜落。
除了朱家,就是在其中起了似乎无关紧要、又极为关键之处的仇鬼……
换言之,是阴司……
阴司之中,有此等伟力的,也是屈指可数。
郡城隍都不可能,只有其上的都城隍!
那三位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幽冥大君……
不过他跟这几个神秘的冥君根本没有任何交集,更没有恩怨,祂们有什么理由算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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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公绪的事,那位西君派来的殿史魏无病也早已表明了态度,看得出来对他并无敌意。
否则,以西君的地位,以当时的情境,都没有必要对他掩饰。
不说别的,仅仅是那位西君殿史魏无病,就是深不可测。
若当时真要强留他,他除了请关二哥外,也别无他法。
但对方并没有,反而还有些示好的意味。
再说了,郭家兄妹这事也根本与他无关,若是要针对他,完全没有必要如此拐弯抹角,大费周章。
话又说回来,若真是这幽冥大君在算计他,不管对方是什么目的,都是件麻烦事。
无论是不是针对他的恶意,既然是在算计他,江舟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捏着鼻子认了。
可对方也不是什么可以随意拿捏的角色。
以他现在的实力,对付普通的一品都吃力,何况是幽冥大君这个层面的存在?
而且对方还不是黄河钓叟这样的散修,身为三大都城隍,手掌幽冥。
无论哪一位,都是势力滔天。
一般的仙门名教大宗,都根本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甚至从之前施公绪的事来看,这三位幽冥大君,虽然是受人皇敕封的都城隍,但恐怕不是什么乖顺之辈,而隐隐间与帝芒存在着某种针锋相对的意思。
能和帝芒掰手腕的人,江舟不是狂妄之辈,自问暂时还惹不起。
“大人……”
江舟正思绪翻转间,虞拱忽然开口道:
“大人,前几日,几位将军曾有消息传回,我老虞虽不知道其中讯息,但却是有提到大人您。”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江舟莫名其妙,说道:“提到我?为什么?”
虞拱搓搓手道:“我老虞是粗人,也不知那许多大道理,不过最近司中来了许多闲杂人等,大都是因为大人你踏入三品圣境,又与襄王联手,覆灭虞国之事,”
“这些人,有的是想来巴结大人你,有的却是少不了闲话,说大人你嚣张跋扈、破坏规矩之类的混账话!”
“竟然还有人进馋言,要司里对大人您问罪处罚。”
江舟闻言失笑:“所以呢?”
“那还有什么?自然是被梅司丞乱棍打了出去,有那不识抬举的,就直接找个由头,问他一个勾结妖魔的罪名,押下大狱做掉!”
虞拱冷笑道:“这些蠢货,自己愚蠢,当我肃靖司也蠢?”
他看向江舟道:“今天来前,梅司丞还让我老虞转告大人,说您是肃靖司的人,您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我肃靖司,旁人若敢说什么或是做什么,那便是与肃靖司作对。”
“您若想做什么,只要是在规矩之内,也不必顾忌那许多,我肃靖司平日虽只斩妖除魔,不大理会那些权贵、宗门的龌龊,却也不是泥捏的!”
什么意思?这是在给他站台?
江舟有些意外。
他与江都肃靖司的关系,说不上坏,但也说不上太好,自入江都,都有种若即若离的意思。
难道是他送的那具三品妖魔尸体的关系?
“行,我知道了,替我谢谢梅司丞。”
江舟随口说了一句。
心中却在暗笑。
虞拱说这话,大概是因为他刚才心神震动下,流露出的异色。
不过,这梅清臣要是知道他想弄幽冥大君,会不会因为今天说的话而哭?
言归正传。
照这几年来的秋闱结果来看,这江都科场,看来是真的被朱家等几大家族联合掌控,随意摆弄了。
至于那仇鬼……
究竟是无意还有意……
待日后他找个机会试试就知道。
至于现在……
这郭瑜既然是那幕后黑手的棋子,十有八九有惊无险。
至于倒了血霉的徐文卿,背后有白麓书院,那是大稷一等一的的书院,南方的文气所聚之处。
论势力,不比朱家小,论影响力,尤有过之,最多也就是丢了功名,那些人不敢要他小命。
只要钟馗不死,他完全可以坐视。
不过被人算计而忍气吞声,可不是他的脾气。
来日方长,看谁算死谁!(未完待续)
第618章 青天 (求订阅、月票)
在道兴坊,有一处地方,阳江穿入江都城,经流此处。
是南北行船交汇之处,周遭多有酒肆茶楼,四方行商旅客,文人名士,多在此歇憩。
江边有一座寺庙,名瓦棺寺,傍水而建。
寺中有阁楼,依山而起,名上元楼。
可府视阳江,登楼远眺,阳江美景,一览无遗。
是这一带最为有名的所在。
游人墨客,多至此停船登楼。
寺中僧人,也不阻止。
甚至为方便游人,还派了知客僧在阁楼中设了茶棚,备了吃食,供人享用,也不收受钱财。
若是有心,饱览江景山色后,便在寺中上一柱香。
若是不愿,也自可离去。
不过能有闲心至此流边游览之人,不是富贵之家,便是清闲文人。
也不在意那仨瓜俩枣,下楼之后,都会施些香火钱。
也因此,瓦棺寺中香火算不上鼎盛,却也经年不绝。
不过寺中却依旧清贫,也不见因此阁楼之名远扬,收了许多香火钱,而变得富足。
来往之人,都曾听坊间邻里言及,寺中香火钱,大多都被僧人们拿去周济贫苦。
剩下的,也是备在寺中,但有来往落难之人,登门求助,寺中僧人都会施些盘缠,供他救急。
因此,瓦棺寺的名声不算显贵,但知道的人,都会竖上一个大拇哥。
每年佛门施戒之日,也有不少人想要拜入寺中。
或是因日子实在贫苦,索性剃了头,受了戒,入了寺中,尚能得一顿饱饭。
或是确实心中有佛,因瓦棺寺的门声,想要入寺修行。
不过,却也从来没有听说过,瓦棺寺有什么高僧大德,神仙尊者。
似乎这就是一座平常的寺庙,并非仙宗教门。
此时,上元楼下,有一个身穿粗布僧衣的女尼,正拿着簸箕、扫帚,一下一下慢慢地扫着。
地上的尘土和落叶随着扫帚划动,轻轻地打着旋扬起。
竟颇有几分宁静的韵味。
“妙寂。”
苍老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
妙寂回头一看,却是一个瞽目老僧。
妙寂放下簸箕,单手合什:“住持。”
瞽目老僧看了一眼她手中扫帚,叹道:“唉,门前尘土侵肌,心中积垢销魂,你扫了这么多年,仍未扫清么?”
妙寂神色未变,垂下头来,用淡然的语气道:“住持,杀父杀夫之仇,不共戴天。”
“若寻不到此贼,为吾父吾夫雪仇,我愿尘土埋身。”
“唉……”
瞽目老僧又长叹一声道:“起诸善法本是幻,造诸恶业亦是幻……罢了。”
“既然你放不下心中仇恨,你在我这里扫洒再久也是无益,离去吧。”
妙寂看似波澜不惊的神色,终难免一怔,抬头道:“住持要赶弟子?”
“不是我赶你,你作茧自缚,也无人能赶你。”
“离去吧,去寻你的仇人。”
妙寂眼中现出几分茫然:“我每日每夜,都想找到仇人,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可我到哪里去找……”
瞽目老僧双手合什,一双黑洞洞窟窿之中似深沉无底,如无底之渊,偏偏直视其中,又似能见一点光明,能照亮人心。
其轻念一声佛号,沉声道:“何不见抬头睁眼,拂净乌浊见青天?”
“青天……”
妙寂心中悲戚,眼中茫然,面现讥嘲:“犲狼当道,妖氛弥世,青天何出?”
瞽目老僧摇头缓道:“快了,快了。”
妙寂终于听出其语中若有所指。
她知道住持并不是什么神仙,也不是仙门中人,法力滔天。
但她很清楚,这瞽目老僧双目无珠,却比她所见过的人看到的都要多得多。
在她心中,住持才是真正的佛门大德高贤。
一心参修佛法,心无旁骛,不修法力,不参道行,却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神异。
他所说的话,恐怕不是无的放矢。
不由急切道:“求住持指点,弟子该何往?”
瞽目老僧道:“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心之所安,何处不可往?”
妙寂女尼本想说天底下,除了瓦棺寺,还有何处能令她心安?
可嘴张了嘴,却没能说出来。
住持既然开了口,便不会让她再留下。
而且她在瓦棺寺中,又真的能安心吗?
若能安心,她又何苦每日扫洒尘土,进出坊间市井?
前者是为了安心。
后者是抱着侥幸之心,能在市井之中,听到只言半语,能令她找到仇人。
但二十多年了,她成了许多人眼里的“万事通”,却依旧半点头绪。
其实是住持的神异,若是肯帮她,定是可以找到仇人的。
但瞽目老僧念了一辈子的佛,虽不会阻她报仇,但也是断然不会助她寻仇的。
“既如此,弟子拜别住持。”
妙寂女尼终于放下手中扫帚,跪在地上,朝老僧叩拜,才起身,背向瓦棺寺,缓缓离去。
她一身孑然,倒也不必收拾什么。
……
江宅。
娑罗双树下,江舟轻声诵念经文的声音在院中回荡着。
“以本心净明为要,而制行必以忠孝为贵,故能合乎中黄八极天心,达于无上清虚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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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一修仙度人,仙家之最正者。”
“何谓净?不染物;何谓明?不触物。”
“不染不触,忠孝自得。”
“正心诚意为净明,扶植纲常凭忠孝。”
“净明者,无幽不烛,纤尘不染,愚智皆仰之为开度之门,升真之路。以孝悌为之准式,修炼为之方术,行持为之必要……”
江舟抬头看了下天色,放下手中的书册。
这是太智老道赠他的《净明经》。
他本来并不是很看重,不过是闲来翻阅。
却没想到这本薄薄的书册,也不是什么道法神通,只看了些许,便对他大有助益。
这净明道的法诣,与道门,甚至与仙门中一切法统都大相径庭。
仙门之人,无论道佛,都讲究远世俗,寡心欲。
修仙参佛,说白了,就是最后都要把自己修得不像人。
“仙”和“佛”才是他们的追求。
既非人,自不必有人性。
人性太重,反而是束缚。
是以道弘人。
净明道却反其道而行,讲究“人能弘道,非道弘人”。
其所选择的路子,也挺有意思。
竟与儒门一般,讲究“忠”、“孝”二字。
以忠孝为绳,正己正人,正如经中所言:由真忠至孝,可复归本净元明之境。
谓世人若能以孝道二字常蕴在方寸内,则言必忠信,行必笃敬,忿消欲寡,改过迁善,方备人道。
则道由心悟,玄由密证。
这些东西,竟然与他最近的苦恼,或者说是感悟,有不谋而合之处。
他入圣之后,感受到了凡圣之别,隐有出世之念,但始终有不想丢失人性的念头。
只苦于底蕴太浅,虽然有这样的念头,也不知方向。
这《净明经》正是他自己此刻所急需。
难怪这太智老道莫名其妙地赠他经文。
显然是早已经看出来了。
这些仙门老怪,果真是没有一个简单的。
照这么看来,太智老道确实是一片好心。
他提醒的话语,倒是值得斟酌在意了。
法海捉了几大仙门的高手回去,其中还有摘星楼的人,若说这些仙门会因他们“几人”入圣而忍气吞声,江舟都不太相信。
一个两个的他不怕,但是这些人一个个呼朋引伴的,打了小的来老的,打了这个来那个,打了一个来两个……
就是个源源不绝的大麻烦,想想都头疼……(未完待续)
第619章 绝迹 (求订阅、月票)
阳州外,荒野。
江舟心念一动,剑光灵动盘空倒转,落回手中。
一头庞然巨兽砰然倒地,身首分离,血瞬间流了一地,成了个小泊。
虞拱脸皮一抽,赶忙招呼手下上去处理。
一边收拾还一边略带埋怨道:“江大人,不是我老虞说你,以后斩杀妖魔,不要用这么血腥的方式嘛。”
江舟脸皮一抽:“怎么?你最近吃斋了?”
他这几日,闲在家中,仿佛又回到了无所事事的时候。
除了读经,修炼,逗弄小丫鬟,就没有正事。
静极思动下,也没有再用幻梦身出去刷怪。
实在是江都城左近的妖魔被他用幻梦身杀得差不多了,这幻梦身又不能离开他本体太远。
只好自己出马,倒也不嫌麻烦。
这本身也是一种历练,哪怕他已入圣,斩杀一般的小妖小怪,并无太大益处。
但这些妖魔往往与百姓民生相关,在斩妖过程中,他能看到不少人情人性,世态冷暖苦甜。
最近研读太智道人送他的《净明经》,令江舟颇有所悟。
如今对于“腹中空虚”的他来说,坐在家里静修,远不及在外历事更有效果。
也难怪那些仙门讲究出世离尘,却也免不了常常派遣弟子入世积修功果。
不过他本是照着以往的方式,回到肃靖司,借用其中海量的卷宗,寻找妖魔。
却被虞拱这厮发现,结果就是大半个肃靖司都知道了他要出去办案斩妖,就蜂拥而至。
只要凑得上来的人,都往他身前凑,各种恳请哀求,要跟着他办事。
江舟之前并不知道,肃靖司里的人如今对他是****,削尖了脑袋想调入他麾下。
如此良机在前,谁肯放过?
闹得他无法,只好同意,却不可能把人都收了,那肃靖司其他上官可就要闹了。
都成光头司令了,还搞毛?
最后带着这些人辗转了几天,倒也斩杀捕捉了不少妖魔。
眼前这只异兽,却是其中比较难缠的,他们追了一天一夜,方才在此将之斩杀。
江舟念转间,虞拱正在解释着:“大人,您是不知道这‘倒兽’的血肉可是好东西,这么多血,哪怕是直接拿去售卖,那也是上千两黄金都不换啊!”
“您说您这样是不是暴殄天物?”
江舟一听,连忙掐了个咒诀,往那血泊上一指,便见早已经渗入泥土的妖血骤然倒流,聚成一颗径三尺余的血球悬空。
同时道:“赶紧拿东西收起来,少了一滴,你们今天的功勋全部清零!”
“……”
虞拱等人脸皮微抽。
您老人家好歹也是三品真人好吧?能不能矜持点?
江舟直直盯着人将这异兽血肉都收拾好,才道:“这东西有什么说法?”
此物极为巨大,一身长毛,每一根都长达三尺余,人首虎身,嘴里的牙都有丈余长,躺在那里跟座小山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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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弱,但并非妖邪一类,并不能引出鬼神图录。
“嘿嘿。”
虞拱怪笑道:“倒也没有什么说法,只是此物血肉可是好东西,让司里那些炼丹师炼制成丹,人吞下之后,不知疲倦,不知疼痛,勇毅无双,”
“若是让站场上的士兵吃了,非战至身死,绝无可能后退,”
“可也有权贵之人,常喜收购此物,只需每次挑下一些粉末,用水和了服下,那便是金枪不倒,纵然连战三天三夜也不成问题啊!”
“……”
江舟有些淡疼地扯了扯嘴角。
这玩意儿这么不正经?
可惜了,早知道自己收起来,现在众目睽睽,他倒不好开口了……
不对,我又用不着这东西!
“哼!你懂得还挺多嘛?”
虞拱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拍着胸脯道:“那是当然!大人,别看我老虞打架比不过您,可要论及这欢场上的事儿……诶?不对,大人您应该还是个**吧?”
江舟:“……”
阴沉着脸朝前面收拾倒兽的人叫道:“禇卫,你们都停下,让虞大人一个人干,咱们先回城,到当月楼吃顿好的,歇一歇。”
“是!大人!”
众人齐声应声,然后嘻嘻哈哈地就跑了,留下虞拱一人留在原地,满脸懵比。
……
当月楼是江都城三大名楼之一,不在碧云楼之下。
但后者是烟花之地,当月楼却是正经的酒楼,以来自天南地北的美食佳肴而闻名。
只是与其名头相衬的,自然也是其昂贵的价格。
江都肃靖司的巡妖卫收入不算低,但想要在这种地方吃饭,还是力有未逮。
江舟在这里请客,自然令人惊喜。
十数个身着官衣的肃靖司大汉,一起进这当月楼,还是颇有些吓人的。
所以一行人都先换了一身便服,才来此楼中。
江舟最近名声大噪,送礼的一茬接一茬,他也来者不拒,手头颇为宽裕。
财大气粗地在楼中包下了一层。
热闹了一阵,酒足饭饱之后,江舟看着个个红着脸大嚷大叫的巡妖卫,笑了笑,对身边的冯陈低声道:“最近可有什么消息?”
自从将太智老道的提醒放在心上,他便让冯陈利用肃靖司的力量,去查探仙门中人的动向。
纪玄在江湖中势力颇大,但想要窥探仙门中人,还是力有未逮。
“大人,有点奇怪。”
冯陈低声道:“最近不仅是江都,整个阳州、甚至相邻的州郡,属下都打探过,但仙门中人似乎销声匿迹了一般,很少能见到他们出现。”
“以往司中每日里多多少少都会收到些关于这些仙门弟子在各处斩妖除魔的消息,不过最近是一桩都没有,”
“虽然不想承认,平时有那些下山积修功果的仙门弟子,确实是为咱们分提了不少压力,现在不知是不是因仙门绝迹,许多平日不敢露头的妖魔鬼怪都纷纷冒了出来,四处作怪,咱们司里的兄弟都压力颇大。”
江舟眉头微扬:“仙门绝迹?”
他也有点反应过来,难怪最近他有点清闲。
他们想干什么?
冷战?
袖手旁观,放任妖魔乱世?
那也太天真了吧?
“哐当!”
“噼里啪啦!”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听到一阵骚乱从楼下传来。
江舟好奇地回过头。
已经有两个巡妖卫会意地走到栏边,往楼下查看究竟。
看了几眼,其中一个回来道:“大人,是朱家七公子,和人闹了冲突。”
“朱家七公子?”
江舟想走在碧云楼挑事的那小子:“叫朱良的那个?”
那巡妖卫道:“正是此人,好像是为了个唱曲儿的姑娘。”
江舟闻言,微微皱眉,起身来到栏边。
果然看到那朱良正在楼下,身后簇拥着几个豪奴,又是踹椅又是掀桌,还叫嚣威胁着楼中的客人不要多管闲事。(未完待续)
第620章 泼皮 (求订阅、月票)
朱良对面,有一群年轻人与他对峙。
大稷门弟森严,各级各品门第,文武勋贵,都是泾渭分明,吃穿住行,都有讲究。
只从衣物,便能分辨这群年轻人应该是武勋门第人家。
他们挡在一个怯弱弱的身影前。
是一个抱着月琴的女子,娇怯如惊弓之鸟,缩在人群中,哪怕有人挡在身前,也依然身形微微颤抖。
朱良大马金刀地坐着,一只脚抬起搭在椅子上,时不时抖动着,满脸嚣张。
这副样子,全然不像是士门高第公子,倒像足了市井混混,坊间泼皮。
“你们这些丘八蛮子,之前没被揍怕是吧?还敢管你家少爷的闲事?”
“怎么?活得不耐烦了?”
那群武勋子弟顿时大怒,带头一人骂道:“朱良!你休要口出狂言!”
“你也不看看你现在的模样?跟市井泼皮有什么两样?竟还敢当众强抢民女!怀右朱家号称书礼传家,百年家声,可其显赫?都让你一人败光!”
那朱良却是毫不在意地笑道:“呵,想毁我朱家名声?别说你们这些个废物,你们自己回去问问,你们大人有没有这狗胆?”
楼上。
江舟看得眉头直皱:
“怀右朱家,好大的名声,竟会出这等子弟?”
一个巡妖卫在旁笑道:“大人,您有所不知,这朱七哪里是什么士门子弟?”
“他原本确实只是街上的一个泼皮罢了,当年朱家二爷在外面与一个娼妓一夜风流,留下了这个种,以朱家名声,本来是不可能认他的,”
“不过在前几年,也不知这朱家是怎么想的,忽然就把几个流落在外的野种捡了回来,”
“朱家何等人家?这朱七一朝得势,自然就抖起来了,不学无术,欺男霸女,可谓是坏事做尽,外人惧怕朱家势大,也无人敢管。”
“野种?”
江舟心道难怪。
倒不是他对所谓名门高第的品行有多高看,而是这种百年、甚至千年的门第,其家风绝非一句空话,否则也传承不了这么多年。
暗地里如何龌龊且不说,至少在表面上的谨言慎行绝对是基本素养。
只从他接触过的人来说,但凡出身高门的,若只看表面,那真的是个个都是风采过人,处处讲礼。
就算是骂人,也很难让你挑出一丝不是来。
哪里像这个朱良一样?
“行了,你们也别在这跟本公子充什么英雄了,若是现在乖乖退下,莫管闲事,本公子大人大量,倒可以网开一面,如若不然,别怪本公子对你们这些狗东西不客气!”
“你!”
一众武勋子弟自然是不忿。
不过他们虽然一时义愤,却也不是头脑发热,什么都不管不顿的蠢物。
心中清楚,若真的与这朱良闹将起来,吃亏的必然是他们,甚至还会连累到自己家门。
怀右朱家的势力,就是这么霸道。
犹豫之间,已经开始有人退却,慢慢地让开了路。
见此情形,原本不想退的也不得不退,只剩下那打头的一人,仍站倔强地站在原地。
“雷填填,怎么?你还真想跟本公子作对到底?”
朱良的脸色变得阴戾。
那人冷哼道:“哼,姓朱的,雷某大好男儿,岂会惧你这无耻泼皮?若想动她,先过了雷某这关。”
他并不怪那些退却的人,趋吉避害,人之常情,何况是关系到家门之事。
“好,好,好!”
“你是好人,你是英雄!”
朱良阴恻恻地说了几句,然后猛地喝道:“给本公子打!往死里打!”
话声未落,他身后的豪奴便一拥而上。
朱家虽非武勋,但士门高第,尤其是朱家这等天下一等一的望族,其势力只在那些千年文道世家之下。
家中怎会没有高手?
仅是这些豪奴,就一个个气血旺盛,周身如火炉一般,显然都是武道好手。
在江舟眼里,朱良身后站着不动的一个大汉,更是达到了中三品的境地。
那个姓雷的小子虽然出身武勋,身手也不错,终究太过年轻,不过是七品上下的境界,纵然勉力对付得了这么多****的豪奴,却绝不是这人的对手。
只见下方顿时乱成一团,血气卷过,桌椅之物碎裂四射。
食客们纷纷抱头而窜,逃出这是非之地。
才过了片刻,那姓雷的小子已经被揍得鼻青脸肿,不过那些豪奴倒是被他解决了一大半。
朱良看得恼怒,对身后的大汉使了个眼色,那大汉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只是抬手成刀,轻轻往外一甩。
一道赤红的血气凝聚成罡,飞射了出去。
仍是掌印的形状,其边缘却锋利如刀,不带一丝破空声,瞬间即至,目标便是那姓雷小子的颈间。
毫无意外,若真让其斩落,姓雷小子必定人头落地。
楼上江舟看得分明,眉头微蹙,也不见过作,便见那道血罡猛地一震,砰然崩碎,将两边的人都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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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人!”
那发出血罡的汉子猛地抬头,人已同时拔地而起,朝楼上江舟所立之地飞射而来。
却在下一刻瞬间倒飞而回,整个人重重地砸落地面,七窍溢血,浑身抽搐。
朱良吓了一跳,泼皮本性却让他立刻咒骂起来:“他娘的!还有哪个狗东西敢管本公子的闲事!”
几个巡妖卫飞跃而下,大声喝斥:“肃靖司江大人在此,谁敢无礼!”
“什么狗屁江大人……江、江……”
朱良话到一半,抬起头来,看到楼上站立的江舟,脸都吓得煞白。
完了!怎么又碰上了这煞星?
江舟面无表情道:“朱公子,你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朱良低着头,不敢说话。
别人倒罢了,可这个姓江的却是江都城里少有的几个他不能惹的人物。
那天自碧云楼回去,他差点被打断腿,也是今日才养好了伤才出来作威作福,哪曾想又撞上了?
“哼。”
江舟轻哼一声,说道:“咱们走。”
众人颇感意外,就这么走了?
连朱良等人也是错愕不已。
怎么不出来惩奸除恶,英雄救美吗?
出了当月楼,冯陈也按捺不住道:“大人,就这么放过这小子?咱们这么走了,那个女子怕是……”
江舟却笑道:“用不着咱们出手,自然有人收拾他。”(未完待续)
第621章 闹鬼 (求订阅、月票)
“有人?谁啊?”
身后一众巡妖卫面面相觑,再想追问,江舟已经走远。
回到肃靖司,虞拱就站在衙门前,一脸阴郁地看着回来的众人。
他不敢对江舟甩脸子,只好用恶狠狠的目光剐过后边的巡妖卫们,眼角的蜈蚣不断地扭曲蠕动,还挺骇人。
“呵呵呵……虞头儿,咱们还有公务在身,先行一步!”
众人见状,纷纷找了个由头一哄而散。
虞拱幽怨地看向江舟:“大人,您这就有点过分了。”
江舟无所谓道:“我这是给你个教训,话是不可以乱说的。”
虞拱脱口而出:“这么说来,大人您不是雏儿?”
“……”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疤,你过分了啊!
江舟攥了攥拳头,虞拱似乎反应过来,连忙转开话题:“大人,听说你们在当月楼,又遇上那个姓朱的小子闹事了?要不要我老虞带人去给这小子一点教训?”
“用不着。”
江舟杀意稍减,稍衙门里走,边走边道:“对了,这几天帮我注意下,朱家或许会有怪事发生。”
虞拱一怔:“朱家?怪事?”
江舟没有解释,继续道:“若是发现朱家有什么怪异之事,他们若是报案,就把案子接过来,要是隐而不报,你也要想办法逼他们来报案。”
虞拱道:“大人,您是说朱家会闹鬼闹妖?”
能来肃靖司报案的,也只有这种事了。
旋即他又怀疑道:“不能吧?”
“怀右朱家近千年文道世家,浩然盈门,什么妖魔鬼怪敢靠近?”
“那可未必。”
江舟随口道:“没有就算了。”
实际上江舟也不是很确定。
不过之前在当月楼,他确实看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
若是真有事发生,他倒正好借此机会,拿这朱家开刀,试探下那个幕后黑手到底在算计什么。
郭家兄妹之事,若真是针对他的算计,盘算盘算,到头来千万的结果,看起来最多也不过就是挑起他和朱家的矛盾。
既然如此,倒不如他先跳一跳这个坑,看看里面的究竟。
索性他也看不惯这朱家的作风。
……
深夜。
朱家。
朱良蹑手蹑脚地走进朱府,想要悄悄溜回自己的院子。
但刚转过一道回廊,便听到身后一声喝斥:
“站住!”
朱良身子一僵,慢慢转过身来,干笑道:“父亲……”
“哼!”
朱二爷冷着脸道:“鬼鬼祟祟的干什么?你是不是又在外面惹是生非了?”
朱良顿时叫冤:“没、没有啊!爹,您连孩儿也不信了?”
“哼,信你?”
朱二爷冷笑一声:“我警告你,这段时间少出去招惹事非,否则,老子真打断你这两条狗腿!”
朱良小声嘀咕:“我是狗腿……那您是什么?”
朱二爷眉毛一竖:“嗯?你在嘀咕什么?”
朱良猛地一直身:“没!没什么!父亲,若是没什么事,孩儿要回房去读书了。”
“读书?哼。”
朱二爷看着他一溜烟离去的背影,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看其表情,倒没有几分是对于“爱子”的疼惜和关爱,反而是浓浓的不屑。
倒与外间朱良极得朱家宠爱的传言颇为不符。
却说朱良回到自己的院子,在一众侍婢的侍候下,去了衣物,躺到了早已备好,下满了的各种珍奇香料的温水池中,发出舒爽的呻吟声。
接着愤愤不平地抱怨起来:“真是秽气!怎么哪儿都能碰到那个讨厌的家伙?”
真是可恨。
否则他现在早该和那个小妞一起共浴,同赴极乐,哪里会自己独对轻罗暖烛?
长夜漫漫,这可怎么过啊?
孤身过夜,对于自入朱家后,便夜夜笙歌,美人相伴的朱良来说,实在是种折磨。
只可惜家中那些庸脂俗粉他都玩腻了,倒是碧云楼的姑娘有些滋味儿。
只是最近家中管得严,严令他不许再去碧云楼。
在池中泡了许久,朱良仍旧觉得心中骚动,想起白日在当月楼中那歌女的小模样,浑身都燥热起来。
不由往外叫道:“外头的人,都给爷进来!”
庸脂俗粉就庸脂俗粉吧,总好过一杆好枪没了用武之地。
“人呢?都死哪儿去了!”
朱良等了片刻,不见有人应答,也没有人进来,不由恼了,朝外边怒吼起来。
他娘的,那个小子和爷作对就算了,这些贱婢也敢慢怠爷?
活腻了吗?
“哗啦啦!”
朱良赤着身子从池中站了起来,就想出去好好惩治一下那些贱婢。
“呼!”
忽然一阵怪风平地起,从敞开的窗户吹了进来,令朱良打了个寒颤,不由又缩回了池中。
怒骂道:“哪个贱人没关窗!”
实际上,他平时沐浴,都是让人把窗户打开,这样才有幕天席地之感。
还要让几个婢女站在窗下,这样就能让人从外头窥视到他雄壮的身躯,对他来说是一件得意的事。
朱良朝窗外看去,却没看到有半个人影。
不由心下奇怪。
搞什么?这帮贱人今晚都集体造反不成?
冷风还在吹,即便是在温水池中也令他有点阴冷之感。
窗外黑乎乎一片,还有院中的树影摇曳,似魔怪一般。
令他禁不住背后嗖嗖的一阵阴冷,寒毛竖起。
实在是瘆人,也顾不得使唤他人,便想自己去关了窗户。
才起身,却突然看到窗外出现了一只眼睛。
就像夜幕里有一双黑漆漆的眼皮突然睁开。
一只满布血丝的巨眼悬在半空,忽闪忽闪地看着他。
这只眼睛十分巨大,一颗眼珠就占满了整个窗户,咕嘟嘟转动。
“哗啦!”
朱良整个人被吓得坐倒池中,溅起无数水花。
“来人!来人!快来人啊!”
他吓得哇哇大叫。
“公子,这是怎么了?”
一个声音幽幽响起。
同时他感到有一只手抚上自己。
朱良也顾不上奇怪人怎么来得这么快,胸前的手让他感觉稍微心安,顿时叫道:“有鬼!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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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了几声,却忽然觉察出不对劲。
怎么有人在摸他屁股?
低头一看。
手呢?
池中的水晃荡中,荡开圈圈涟漪。
原本清澈的水,变得黑乎乎的。
底下隐隐约约有一个黑影,看轮廓,竟是一只巨大的手,正缓缓上浮。
“啊!”
朱良整个人蹦了起来,赤着身子,就跑出了浴房。(未完待续)
第622章 报案 (求订阅、月票)(3/13)
“鬼!有鬼啊!”
朱良一路跑一路叫。
“逆子!你干什么!”
他一路沿着朱家那百转回廊疯狂地跑,叫喊声引来了许多人围观,个个掩嘴暗笑。
很快,朱二爷出现在他面前,看着朱良一身赤溜溜,铁青着脸。
“爹!咱家闹鬼了!”
朱二爷气得那一佛出世二佛生天,喘着粗气,怒骂道:“胡说八道!”
“我朱家世代书香,浩然盈门,哪个妖魔鬼怪敢近?”
这话可不是虚言。
朱家近千年积累的文气不说,就是家中置放的书画、摆件之物,都有许多是出自大儒之手,甚至儒门圣贤之物也是有的。
别说敢不敢,纵然有妖魔鬼怪失心疯了来闯朱家门,怕是门都没进,就灰飞烟灭了。
朱二爷只当这逆子是胡闹。
“马上给我滚回去!”
“爹!是真的……”
“把他扔回房去!没我的允许,不许他出房门半步!”朱二爷根本不理会他的叫喊,直接摆手,叫来两个大汉,架起他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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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直丢人现眼!
丢尽了朱家的脸!
朱良被人架着,丢进了自己房中。
他在房中又是叫喊又是拍门,就是没人理他。
过了许久,他也闹累了。
门外守着人,又没再出现什么怪事,倒也渐渐心安下来。
悻悻地坐回床上。
又是后怕,又是恼怒,便在床上躺了下来,没过多久,眼皮子发沉,就睡了过去。
昏昏欲睡间,忽然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睁开眼,瞳孔蓦然放大。
一张巨大的脸正悬在上空,惨白泛黑,就离着他的脸只有寸许,阴冷的气息在他脸上吞吐着。
“啊——!”
朱良眼白一翻,头一歪,直接晕了过去……
……
江宅。
“公子,这桃树怎么不开花了?这几天桃花越来越少,再不开花,就没有花给您泡茶了。”
弄巧儿站在墙角的桃树下,挎着个篮子,回头道。
江舟正拿着一根灰扑扑的木棍,正在舞弄着。
棍头一端有三个铁环,舞起来哗啦啦作响。
这玩意儿就是他最近新得的宝贝,遁龙桩。
也许是神物自晦。
本以为出世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异象,结果他拿出来时就是这模样,跟烧火棍似的,毫不起眼。
连那三枚铁环都是生锈的,扔在大街上也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听闻弄巧的话语,便收势站立,将棍子雕刻着莲花的另一端拄在地上。
看向那棵桃树,顿时有些汗颜。
满树的桃花,在这时节都被四邻传来奇观。
哪怕他每天都摘花泡茶,都是摘一朵长一朵,从来没少过。
但现在不知不觉间,竟然都被薅秃了……
难道是被他薅得太过份,陈青月发飚了?
本来修行无年月,尤其是妖类。
并不是谁都能像他一样,一年能当人百年使。
陈青月这段时间来完全没有什么动静,他倒是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不过这突如其来的异常,令江舟颇有些心虚。
想了想,不由道:“既然没有,那以后就别薅……别摘了。”
“啊?那桃花茶怎么办?”
弄巧儿还有些不情愿。
“不喝了。”
江舟也有些不舍。
算了,到时想办法弄些对植物大补的东西,给她施施肥,再继续薅吧……
免得把人薅出毛病了,神秀那和尚来找他麻烦可不好。
“江大人!”
才说完这事,虞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您可真神了!”
他兴奋道:“朱家真的出事儿了!闹鬼了!”
江舟提着木棍,回到双树下坐了下来:“哦?说说吧。”
虞拱看了看哒哒跑过来,满眼期盼看着自己的弄巧儿,有些不知道该不该继续。
真不愧是江大人家的人,小姑娘听到闹鬼还这么兴奋。
江舟道:“说吧。”
虞拱这才道:“听说朱良那小子前天夜里就撞了邪,被那邪物吓得光屁股就在朱家里到处乱跑,让朱家老二给关进了房中,结果您猜怎么着?”
“第二天被人发现光着身子吓晕了躺在床上,好不容易叫醒了,好家伙,直接就蹦起来,跑出了朱家,光着屁股在北庆坊四处狂奔,一边路还一边嚎,这下子可不全都知道了?”
“这两天朱家可成了江都权贵的笑柄了!”
“啐!”
弄巧儿听着虞拱的话,想象着那画面,脸都红了,啐了一口,有几分扭捏,却又舍不得离开。
虞拱继续把这事当笑话说了出来。
完了江舟才沉吟道:“大手,大眼,大脸……”
“这是什么东西?”
虞拱摇摇头:“这还真不知道,我老虞也算是阅妖无数,却也没听说过这般样儿的鬼怪,而且能在朱家这样的地方兴风作怪,恐怕不是一般的妖魔。”
江舟又问道:“是朱家自己来报的案?”
虞拱摇头,得意道:“哪儿呀?”
“那朱家出了这等丑事,哪儿敢宣扬?本来是要密而不宣的,不过北庆坊是什么地方?那是江都达官贵人汇聚之地,让他们知道了,就没有不透风的。”
“老虞我得到消息,便找了个机会,让人去吓唬朱家老二宠爱的一个姨太太,又煽动了几句,那姨太太受不住惊吓,第二天就瞒着朱老二,自己跑来咱们肃靖司报了案。”
江舟道:“朱家可有伤亡?”
虞拱摇摇头,又点点头道:“具体情况不知,不过听说那朱良光着屁股出去闹了一通后,朱家也觉得奇怪,当晚就加强了防备,”
“只是那天晚上,依然还是出了事,听说那东西这次不光是吓唬人,还想对那朱良动手,好在朱家早有防备,死活是将朱良救了出来,但有几个家奴被一只大手给拖进了地下,至今生死不知。”
大手……
那个女人还真敢下杀手?
江舟一边听,一边寻思着。
那天在当月楼,他便发现那个歌女不是什么普通人。
其身上一直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古怪气息,连他都无法窥破。
这歌女虽然藏得深,但在他的心眼之下,其对朱良的恨意却无所遁形。
而且,江舟感觉不像是因为被朱良调戏的恨意。
毕竟还不是真的已经受害,那么浓郁的恨意未免有些突兀。
倒像是积蓄已久的恨。
而且,对象未必是朱良,也可能是针对整个朱家。
所以他才推断朱家十有八九会出事。(未完待续)
第623章 飞扬跋扈 (求订阅、月票)
思虑间,又问道:“梅司丞怎么说?”
虞拱有些不满道:“他这人,王八演得多了,都快成真王八了,还能怎么着?自然是按下了。”
“朱家的事,无论好坏,没有人敢掺和,何况还是这等丑事?反正只是一个姨太太瞒着朱家来报的案,并非是代表朱家。”
江舟一想,这还真符合梅清臣那老家伙的作风。
这人虽然不坏,却从来都是左右逢源,得罪人的事是万万不会做滴。
江舟想着,站了起来:“走!”
虞拱一愣:“去哪儿?”
江舟头也不回道:“肃妖靖平,保境安民,是咱们的职责,既然人家报了案,咱们自然要去安一安‘民心’,可不能让妖魔祸害了良民啊。”
“叫上兄弟们,去朱家。”
朱家?
良民?
虞拱眼角的蜈蚣扭了扭,心中一乐,拔腿就跟了上去。
他虽然不知道江舟要干嘛,但是知道他们有事干了。
跟着别人干活可能是苦差事,跟着江舟干活,他们还从来没吃过亏。
尤其这次的对象还是怀右朱家。
要真是对朱家下手,一但胜了,那他肃靖司的人以后出去,走路都可以鼻孔朝天了。
……
“梅大人,你真要一起去?”
虞拱回了一趟肃靖司,很快就带着人赶上来。
虽然明说了是去朱家,有部分人打了退堂鼓,不过知道是江舟要去,倒也有不少人都抢着来。
梅司丞也一脸慌张地跟着一起到了。
“我能不去吗?”
梅清臣苦着脸道:“我说江大人,你平时也用不着办案子,这回怎么就管起闲事来了?”
江舟带着笑意,故作诧异道:“梅大人,你这话就不对了,身为肃靖司一员,遇上妖魔作怪,人人都有责任降妖除魔,还百姓一个安宁吧?”
梅清臣苦道:“哎哟,我说江大人,你就别跟梅某说笑了。”
“那怀右朱家是什么人家?还用得着咱们狗拿耗子……呸!用得着咱们多管闲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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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是打个喷嚏江都城都得颤上几颤的主儿,哪个妖魔鬼怪有这胆子去招惹?就算有那失心讽的,不出三两日,也定会被朱家揪出来,挫骨扬灰都是轻的,咱何必去自讨没趣呢?”
江舟呵呵道:“正因为这样,咱们可才要赶快啊,要是等他们自己抓到了,岂不是让人耻笑咱们肃靖司不作为,没本事?”
说着,回头喊了一句:“兄弟们,紧赶几步,晚了人家自己抓到妖魔,可就没咱们什么事了。”
“是!”
看着一群人斗志高昂地加快脚步,梅清臣头就是阵阵地疼,真想就地打滚,哪怕拖得片刻也好。
不过江舟过往的彪悍“战绩”却让他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拦不住的,只好快步跟上。
有他在,至少还能看着点,别让江舟把事给闹得不可开交。
也不知道是朱家哪儿又招惹这位主儿,还是这主儿吃错了哪门子药,怎么好端端的又要去找人麻烦?
唉……
……
朱家。
“来者止步!”
“你们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这里可是怀右朱家,怎敢擅闯!”
江舟等人来到朱府门前,守在门口的居然不是府中奴仆下人,而是身穿军中精甲兵卒,手执长戈,颇有森严气象。
见了江舟等人,顿时架起手中长戈,厉声喝问。
实际上也是废话,明知故问。
肃靖司玄色锦衣,世上几人不识?
何况是高门中人?
江舟抬头看了眼门楣上三个大字,心中不由微微冷笑。
怀右朱?
果然是士门高第,传世之家。
文气盎然,充盈内外。
浩然之威冲天而起。
但有一那么股飞扬跋扈的味道,根本不是什么千年文气能掩盖得了的。
飞扬拔扈?
我就喜欢这个。
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飞扬跋扈。
江舟暗道。
朝虞拱投去一个眼神。
虞拱这些天跟前跑后,也算是与江舟有了不浅的默契,立时会意。
手攀腰刀,怀抱一个金丝包裹的长条状物,走上前来,迎着这些精兵的戈锋,距离不过寸许,却不见丝毫胆怯。
神色冷厉道:“肃靖司查案,闲杂人等,立刻让开,否则一概以勾结妖魔,阻挠办案之罪拿下!押入肃靖大狱!”
众兵卒跋扈之色微滞,面面相觑。
他们自然看得出这些人是肃靖司的。
但……
他们疯了不成?
肃靖司又如何?
怀右朱是什么人家?也是他们能登门叫嚣的地方?
“大胆!”
“尔等知道这是哪里吗?”
念头一个甲兵厉声喝道,朝身后那“怀右朱”匾额一拱手:“此乃圣皇雝亲赐金匾,上表万世教化之功,中镌诸罪免死,下刻‘世袭罔替,有稷不绝’八字!”
“百官至此低头,万民见匾共仰!”
“肃靖司又如何!怎敢在此匾之下僭越张狂!”
梅清臣在一旁急得低声呻吟道:“江大人呐,他这话可没有唬人啊,这可不是件小事,咱们快走吧,要不然事儿就大了!”
江舟却是置若不闻,朝回过头的虞拱又施了个眼色。
“嘿嘿!金匾?”
虞拱冷笑一声,暗道一句也该我老虞威风了!
神色一振,猛地扯开包裹着怀中所抱之物的金丝。
金光夺目,皇皇人道之威如山岳骤临。
赫然正是镌刻人皇金敕的金刀。
高捧多刀,昂首挺胸:“圣祖金敕在此,尔等还不叩拜!”
金匾又如何?
圣皇雝在帝稷灵前,还要伏首叩拜,唤一声圣祖爷爷!
肃妖靖平,先斩后奏!
你当是说着玩呢?
“啊!”
众甲兵神色一变。
那领头的神色变幻,似乎十分震骇纠结。
但江舟已经失去了耐心。
他今天来,本来就是要拔扈的,拿出这金敕,也不过是为堵悠悠众口。
他不怕,但朝堂上的李东阳怕是会很难做。
见得这些人仍有死硬之意,嘴角一扯:“此八人目无圣祖,惘顾君威,违逆金敕,罪不可恕。”
“来人,给我锁了!”
“是!”
他带来的人可都是一心想跟着他“建功立业”的,可不会有半点犹豫。
顿时便有几个肃妖校尉,带着十几个巡妖卫,****般,扑了上去。
这些甲兵本来就不可能是对手,又因人皇金敕而心有顾忌,心下纠结,一个愣神,便被捆妖锁全给锁了,押到了一旁。
江舟撩起下摆,背负双后,大步踏进朱府。
那股子张扬之势,只把梅清臣看得目瞪口呆。
飞扬跋扈!
飞扬跋扈!
祸事了祸事了!
这小子疯了不成!
虞拱等人可和他不一样,江舟如此行为,正令他们心中激荡不已。
这才是他们肃靖司该有的威势!
都疯了,都疯了!
梅清臣看着一群虎狼冲进朱府,那架势,就像要去抄家灭门一样,顿时原地蹦了几蹦,拈起衣袍,颤巍巍地追了上去……(未完待续)
第624章 卿相 (求订阅、月票)
“你们是什么人!”
“哎哎!这里是朱家!容不得尔等放肆!”
“快停下!否则必叫尔等不得好死!”
江舟带着人径直闯进朱府。
一路上自然是不断有人阻拦。
朱家家宅广厦绵延,回廊百转,里面的的豪奴、护院自然也是不计其数,而且个个都有不寻常的身手。
只是遇上江都肃靖司这些在妖魔尸体里打滚出来的巡妖卫,那还远远不够看。
都用不着江舟,甚至用不着那些校尉出手。
一路打翻了不知多少人,直闯朱府中庭。
“威胁官差,阻挡办案,定是妖魔同党,拿下!”
“再有反抗者,杀无赦!”
江舟只有在最开始有人拦阻时,冷冷地说了一句,便一直负手前行,半步未停,也没有人能让他停下。
不过,朱家倒底是朱家,****的肃靖司,并没有能把他们吓住。
反而越来越多的人从各个地方涌了出来,如潮水一般朝他们一拥而上。
越往里走,肃靖司众人的压力越大,几个肃妖校尉也不得不加入到混战中。
江舟前行的脚步也渐渐慢了下来。
这让他神色越来越冷。
这就是大稷的名门高第?
一座府邸中,竟然就藏了如此多的人手,而且个个是高手。
若非是他们肃靖司,换了别的衙门,哪怕是荡寇司,都没那么容易闯进来。
肃靖司的人,个个都是踩着无数妖魔尸体走出来的,没点本事,连血肉尸骨都很难剩下来,全都被妖魔所啃噬了。
这简直可以是在家中藏了一支精锐军队。
若是这些权贵家中,家家都如此,大稷还能掌握在人皇手里,简直就是一桩奇迹。
历代人皇,恐怕都是玩弄平衡术的高手。
完全是在走钢丝一般。
“都给我住手!”
忽然,一个浑厚颇有威严的声音炸响。
这声音似乎天然带着一股无形的力量,威严正大,令人不由自主地就依言而行,纷纷停手罢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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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力量,江舟也并不陌生。
除了儒门浩然正气,他想不到还有什么力量,有这样近似于言出法随的威力。
江舟抽出负在身后的一手,抬了抬,肃靖司众人顿时微退几步,仍与朱府家丁、护院对峙,只在中间让出一条道来。
江舟从中走了出来。
对面也有一行人从后面走了出来。
为首的一个,是一个头发花白,长须垂胸的儒袍老者。
梅清臣凑在他耳边低声道:“这是怀右朱家的真正掌舵之人,朱家大老爷朱一颢,当朝地官司徒名义上是朱家家主,其实做主的,还是他,虽无朝职在身,却是朱家世袭二品上卿。”
大稷文人功名,科举只是起始,士方为贵,上为大夫,再上为卿,又各分三品。
二品上卿,几乎已经是文人在世之时能获封的最高功名。
不官而官,无官而贵。
此时,那朱一颢已经沉声道:“梅司丞,我朱家没有什么得罪肃靖司的地方吧?”
“你带着这么多人,闯到我家中来,打伤我这许多人,是何道理?”
梅清臣心一颤。
见朱一颢和其身后一干个个身份不凡的朱家人,都在目光炯炯地怒视着他,顿时叫苦不迭。
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虽然他现在巴不得变成透明的,但却必须站出来。
现在肃靖司中,明面上还是他执掌,他开脱不了。
而且,他可不想让江舟出来,再把事情恶化。
若是可以,他都恨不得把江舟塞进自己袖兜里。
“呵、呵呵……”
梅清臣干笑了两声,朝朱一颢行了个礼:“朱老卿相,下官有礼了。”
上卿虽非官,却有资格立于金阙之上,而且位同宰辅。
纵是人皇,也要时常问政于卿,所以也有卿相之称,久而久之,也成了正式的敬称。
“非是下官斗胆,只是今早我司中接到贵府中人报案,说是府中有邪物作祟,下官生怕府中有人遭了邪物所害,一时情急,顾不得请示老卿相,多有得罪,望乞见谅。”
“胡说八道!”
他话音刚落,便有朱家人怒斥道。
“我朱家世代读圣贤之道完,礼义传家,浩然盈门,何方妖魔敢犯?”
“简直是一派胡言!”
“不错!分明是借口生事,居心叵测!”
“好大的狗胆!竟敢到我朱家生事!”
“若不给我等个交代,日后金阙之上,定要君前奏尔等肃靖司一个滥用职权,勾陷一品门第之罪,将尔等抄家问斩!”
朱家众人你一口我一句,片刻间便将肃靖司打入十恶不赦,罪该万死的境地。
梅清臣只听得满得冷汗,不停地以袖擦拭。
在此之前,江舟负手一旁,并未说话,闭目养神般,给足了梅清臣“一把手”的面子。
此时才睁开双眼,淡淡说了一声:“够了。”
一人喝道:“你又是谁?黄口孺子,此地哪有你说话的份!”
江舟冷冷看了他一眼:“敢问阁下官居何职,爵封几等?”
那人冷笑一声,倨傲道:“本官一品门第出身,位比上士,官封五品。”
看着他自傲的模样,江舟只是扯了扯嘴角,淡然道:
“哦?本官还以为,是先圣再世,或是有伟业丰功在身,文谥加身呢。”
那人眉眼一竖:“竖子!汝言何意!”
无论是“先圣”还是“文谥加身”,那都是说的死人,这不是骂人是什么?
江舟脸色陡然冷下,语声冰冷:“既然不是,为何见了圣祖人皇金敕而不拜?”
“朱家自称礼义传家,怎的连规矩都不懂了吗?还是尔等早已经有了异志?”
“啊!”
“你、你……!”
朱家众人先是一惊,这时才注意到虞拱双手捧着的金刀,神色一变。
那人惊疑不定,却始终不愿在一个竖子面前示弱,又不敢明着冲撞金敕,一时倒僵在了原地。
“呵呵呵。”
就在这时,那朱一颢笑了起来:“圣祖人皇金敕在前,我等自然当大礼叩拜。”
说着,便整肃仪容衣冠,双手拘礼,朝金刀金敕大礼下拜。
其他的朱家人他都拜了,自然不敢站着,只好依礼而行。
三拜之后,朱一颢站直身,朝江舟看来:“这位小大人,诸位来势汹汹,我朱家也来不及辈下香案,只好如此,当不算我朱家失礼吧?”
江舟对于这老者话语的暗刺听若不闻,笑道:“还是老卿相知礼。”
言下之意,自然是其他的人不知礼了,也算是针锋相对,还了一着,令得朱家众人又横眉怒目。
江舟若无其事笑道:“老卿相,肃靖司查案,贵府不会相阻吧?”
朱一颢呵呵一笑:“好啊,好啊。”
“肃靖司掌天下妖魔事,这位小大人既说我这府中有什么邪物,那老夫自然是不敢阻拦的,但是……”
他脸上笑容微沉:“若是贵司查不出什么,可城需得给老夫一个交代……”(未完待续)
第625章 欺人太甚 (求订阅、月票)(4/13)
“啊哈哈,老卿相言重了,言重了!”
江舟一开口,梅清臣就一直提心吊胆,此时生怕他再说出什么难以挽回的话语来,连忙抢过话头:“我等不过是照章办事,既有人报案,那自然是不能推脱的。”
“不过老卿相这里也非是一般人家,哪里会有妖魔敢犯?想来也是个误会,我等不过就是按规矩,走个过场就是了。”
经刚才那三拜,哪怕朱家拜的是金敕,是圣祖人皇,而不是江舟。
但此时面对江舟,总也气短了三分,不似最初那般居高临下,目中无人。
否则此时必然要有人讥讽几句,再盛气凌人的斥责喝骂,将人赶出朱府。
此时朱家众人见了圣祖人皇金敕,却是想起这个看似年轻的肃靖司官员到底是何方神圣。
不得不说,此人最近名声真是如日中天。
金殿黜城隍,飞龙谷万军夺帅,两江口平虞国,桩桩件件,都是震动天下的大事。
饶是他们朱家门第极高,也不敢全然忽视。
朱一颢没有理会梅清臣,淡淡地扫了一眼不置可否的江舟,见他并无接话的打算,轻笑道:“既然是讲规矩,衙门立案,总得有苦主吧?”
“这位小大人既说是我家报的案,却不知是谁?”
江舟并没有说过,但此时任谁都知道,他才是肃靖司作主之人。
别人说的,也就是他说的了。
江舟朝虞拱看了一眼:“虞都尉,告诉老卿相,苦主是谁?可在此间?”
虞拱朝朱家众人看去,目光搜寻,很快便找到那个缩在人群之中,畏缩躲闪的身影。
“大人,就在这里!”
江舟点头道:“带出来。”
虞拱点头应是,也不使唤别人,亲自走了过去,就想钻进朱家人群中。
却朱家人挡住,怒目相视。
“无礼之徒!此乃我朱家内眷,你想作甚!”
虞拱也不虚他,双目回瞪,眼角疤痕扭动,狰狞吓人,手上的金刀晃了晃:“怎么?你敢拦阻?”
“你……!”
“呸!小人得势!”
朱家人恨恨地呸了一声,不得不让开。
“德性!”虞拱昂首走入人群,大手一探,指着其中一个女子:“你,随本都尉出来。”
那女子却在人群里躲躲闪闪,脸都不敢抬起来。
虞拱皱着眉,有些苦恼。
他虽然粗蛮,可对方是女眷,还真不方便直接上手。
前面朱一颢皱起花白眉毛,对他身后的朱家二爷道:“老二,怎么回事?”
朱老二又惊又怒:“大哥,我也不知道啊!八成是这贱人瞒着我做了什么!”
别人不知,他却清楚。
那天晚上,妖邪作祟之时,他便与这小妾正在**。
当晚一切,这小妾也尽都目睹。
若真有人去报案,还真有可能是这小妾干的。
江舟将他们的低语听在耳中,朝他们看了一眼,笑了笑,对身后两个女性巡妖卫道:
“你们两个,把苦主带出来,保护好苦主,以免妖魔邪祟怀恨在心,杀害苦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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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女点了点头,一跃而出,直接从人群中将那小妾提了出来。
朱一颢皱着眉头,没有阻止。
其他朱家人自然敢怒不敢言。
这个小东西,还真够跋扈的,在朱家也敢如此放肆!
朱一颢直直盯着那小妾,沉声道:“小周氏,是你去肃靖司胡闹,说我朱家有邪祟作怪?”
“大、大老爷,不、不……不是!我没有,他们胡说!”
小周氏被两个女巡妖卫半扶半架,带了出来,此时又遭朱一颢这么一盯,更是面现惊惶,直接矢口否认。
虞拱虎目一瞪:“嘿,你敢翻供?”
朱一颢目光回转,朝江舟道:“这位小大人,这又作何解释?该不会是小大人遭小人蒙蔽,有什么误会了吧?”
“不急,不急,是不是误会,很快便能见分晓。”
江舟笑了笑,朝押着小周氏的一个女巡妖卫道:“取她一根头发过来。”
那女巡妖卫倒是十分干脆,毫不含糊地直接在小周氏头扯下一揪头发,疼得小周氏呼出声来。
“尔等欺人太甚!”
朱家二爷怒了。
打狗还看主人,怎么说也是他的小妾,当着面就如此无礼,简直是当众打他的脸!
江舟却没有理会他的狂怒,接过发丝,看了一眼那女巡妖卫,嘴角微微一抽。
这姑娘还挺狠……
不用说,他要这头发就是为了施展取月之术。
这个小周氏若非是亲眼看到了那妖魔害人,也不会这么害怕,让虞拱派人一吓,就不顾朱家规矩,偷偷来报案。
显然是已经吓得有些失智了。
既然她见过,那就好办了。
果然,众目睽睽之下,江舟用一发丝施展了取月之术。
月镜当众显现,内中出现当晚的情景。
在众人怪异的目光中,看到了朱良突然闯进了朱二爷的房间,惊恐地叫着救命。
却是正好撞到朱二爷与小周氏的荒唐景象。
朱良也不管不顾,吓疯了一样,冲到床前,抱着朱二爷毛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叫着。
就在朱二爷又羞又气,想着干脆叫人把这逆子给打死了账。
一只手忽然从床底下伸了出来,抓起朱良就缩了回去。
朱二爷大惊,立马叫来人。
也亏得这是朱家,否则朱良十有八九是救了回来。
朱家将这大手逼了出来,救回朱良,却折进去了几个家丁。
那院子的需都是些坚硬的土石,对那大手来说却像是水一样,当众拖着几个家下,沉入地下,再不见踪影。
小周氏直接吓得昏了过去。
看到这里,江舟就收起月镜,也不顾朱家众人铁青的脸色,下令道:“来人,邪祟就在朱二爷院中,即刻将此院包围,任何人不得进出!”
朱家老二神色一变,怒道:“你们想干什么!”
江舟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朱二爷,邪祟害人,不可不慎,可莫要自误。”
朱家老二对上他的眼睛,心下一颤,像着了魔似的,一时竟不敢言语。
那朱一颢见状,目光微闪,也没有让人阻拦。
任由肃靖司等人闯了过去。
想找到朱老二所住的院子,对肃靖司来说不是难事。
没多久,就将一座奢雅的小院团团围住。
过了一会儿,虞拱过来低声道:“大人,没有发现异常。”
一旁朱家众人目光烔烔,满是怒意。
江舟扫了一眼,说道:“把院子挖开。”
朱家老二再也忍不住,挡在院子前,怒道:“竖子!欺人太甚了!”
“有胆子,就从朱某边上挖!”
江舟不言不语,探手一抓,将虞拱手上的金刀摄在手上。
刀锋一转,便搭在朱家老二颈边。
朱一颢一惊,也绷不住了:“住手!”
其他人惊疑不定、战战兢兢地看着。
这小子……疯了!
梅清臣心惊胆战地道:“江大人,您可千万别乱来了!”(未完待续)
第626章 枯骨,书稿 (求订阅、月票)
江舟没有理会旁人或是劝告、或是威胁。
只是将金刀架在朱家老二脖颈间,目泛冷光,语透寒意:
“朱二爷,本官此刻可是在为你们朱家排忧解难,免受妖邪祸害,你一而再,再而三阻挠本官,究竟是何居心?”
“……”
我们可谢谢你全家了!
朱家等人都是忍不住眼皮抽搐,心中暗骂。
太嚣张,太跋扈了!
另一边,朱一颢惊呼出声后,听了江舟这一句话,反而回过神来,面色恢复如常。
别人或是愤怒、或是害怕、或是紧张,他却笃定江舟这一刀绝不会砍下去一样。
看向江舟的目光已不像之前那般淡然随意,反而竟还有几分赞赏之意。
这个小辈,看似飞扬跋扈,嚣张轻浮,其实从始至终,都没有露出一丝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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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义、规矩、职责,甚至他们朱家的弱点,哪一样都被他拿捏住了。
真若闹了开来,朝廷也很难因此事而攻讦他。
他最多就是得到不痛不痒的几句斥责,而朱家反要脸面丧尽。
此子……是有为而来啊。
既是有为而来,此时也不过是吓唬人罢了。
只是,他到底想做什么?
朱一颢原本还对最近如日中天的传闻有些不以为然,此时见了本人,回想此子自入朱府种种言行,才相信传言或是无虚。
只是可惜了,这么个人才,却进了肃靖司,若是他早些遇到,定会收入门下,悉心栽培。
朱家一系,当能再添几成底蕴。
可惜,可惜……
肃靖司这个地方,本就极为特殊。
只是多年来被方方面面有意无意地压制、削弱,逐渐有些边缘化。
斩妖除魔少不了他们,却也仅仅是斩妖除魔罢了。
朝堂上,已经没有了肃靖司立足之地。
如今肃靖司多了这么一个人,也不知道是祸是福。
朱家老二被金刀一架,脸色微白。
按理说,他是朱家二爷,也曾读圣贤书,也有浩然气。
人品如何且不谈,但心意坚韧,外物轻易不能动其志。
换了别人,哪怕刀斧加身,也不能令他变色。
但此时却是嗫嚅不敢言。
这让他心中更是又羞又惊又惧。
眼前之人,年纪虽轻,却着实不可欺。
这么多年了,能一个眼神、一句话便让他如此的,除却他自家大哥,和一些老辈的顶尖人物,也只有眼前这人了。
这小子,绝仅仅不是传言中的三品真人这么简单。
江舟见他不再妄动,便收回金刀,令朱家老二长舒一口气。
目光扫过一众巡妖卫:“还不挖?”
众巡妖卫如梦初醒,直接拔出腰间斩妖刀,开始在院中刨起土来。
梅清臣微微松了一口气。
心中暗道:没出人命就好。
旋即又朝江舟疑惑道:“江大人,那妖邪不像一般邪祟,有遁地之能,怕是不会这么蠢,还藏在这地里吧?”
“会不会,看看就知道了。”
江舟随口说道。
却是再次负起双手,在院中随意走动,目光四处扫射,状似随意。
在别人看来,他似乎并不关心地下能不能挖出什么东西来,又或者,他早就知道地下有没有东西一样。
“朱二爷,听说令公子那天夜里,受了很大的惊吓,卧床不起,不知可有什么本官能帮上忙的?”
江舟忽然回过头道,露出两排白牙:“本官稍通阴阳之术,对于中邪惊吓之类病疾,颇有些手段。”
朱家老二看着他那森白的牙齿,颇有些心惊肉跳之感,连忙摇手:“不必不必,犬子不过是稍受惊吓,休息两日便可以了,不敢劳烦大人。”
“是吗?那倒是可惜了。”
江舟面露遗憾,谁也不知道他可惜什么,朱二爷却是更加心惊肉跳。
“大人!”
这时,正在掘地的巡妖卫发出一声惊呼。
“有发现!”
“什么?真有发现?”
梅清臣一听大惊,拈起衣袍跑了过去,直接蹦入院中刨出来的几乎一人深的大坑。
朱家众人似乎比肃靖司的人更加关心好奇。
还真让他们挖出东西来了?
一个个挤到坑边,伸长了脖颈探视。
江舟负手慢慢地走到坑边,看着坑下,几个巡妖卫已经收起斩妖刀,直接用手拨开一层薄土。
内中露出一片惨白泛灰之色。
却是几具枯骨。
“啊!”
“哪里来的枯骨?”
朱家众人纷纷奇怪。
这些骸骨看起来干枯腐朽,一眼看去就像是在土里埋了几百年一样。
江舟只扫了一眼,就朝朱家老二道:“朱二爷,这就是贵府被妖邪拖走的几个家仆吧?”
朱家老二惊疑不定地看着坑中的几具枯骨。
别人或许认不过,但他再清楚不过。
这几个枯骨身上还穿着衣服,虽然已经有些腐朽,却明显是他院中下人的穿着。
可这……这怎么会呢?
那几个下人被那只大手拖入地下,死了倒不足为奇。
可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朱二爷?”
江舟又催问了一句。
朱家老二一愣,也顾不得多想,连忙点头:“确是无疑,那人是我院中的护院首领,曾是江湖上的好汉,有个匪号唤作六指金刚,便是因其左手天生六指,不会错的。”
他指着坑中一具有着六指的枯骨道。
“那就好……”
“呵呵呵……”
江舟发出一阵莫名的笑声。
果然如此。
郭家兄妹不过是其中一着棋罢了。
他不上套,仍然有着下一着棋等着他。
这着不中,下着来来。
一环扣一环,环环相扣。
他再是精明,也不可能看破一切。
“大人,这里有东西!”
一个巡妖卫从那具“六指金刚”的骸骨上翻出一物,直接越过想要接来看看的梅清臣,跳出坑来,送到江舟手上,看得梅清臣直磨牙根子。
江舟随手接过,只是扫了一眼,便不再去看。
因为他早在问朱家老二那句话前就已经发现这东西。
众人伸长脖子来看,却见他手上之物,只是一个半尺长的书卷,隐隐透出黑迹。
朱家人都是读书人,一眼便看出这是一卷书稿……
江舟等人去查,挖开地底,发现几具枯骨,就像埋了几百年一样。
“多谢小大人替我朱家解决了妖邪为祸,”
这就想打发我?
没这么简单。
“本官还道你为何处处阻扰,原来你果真是勾结妖邪,”(未完待续)
第627章 锁拿入狱 (求订阅、月票)
“什、什么?”
朱家二爷被江舟这一声质问搞得有点茫然,一时反应不过来。
二爷我不是受害者吗?
怎么就成了勾结妖邪了?
这时,朱一颢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微变。
也无法再沉默下去,上前两步,站了出来。
笑道:“多谢小大人替我朱家找出这为祸妖邪,来日朱家必有大礼奉上。”
他转眼看向梅清臣和其他肃靖司众人:“还有肃靖司的众位差爷,此番有劳了,这个人情,我怀右朱家记下来,他日定有回报。”
梅清臣眼珠微微一转,目光在江舟与朱家二爷间来回扫了一下,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
面上却不动声色,陪笑道:“老卿相言重了,职责所在,哪里敢求什么回报?事情解决了就好,解决了就好。”
他回头道:“江大人,既然没事了,那咱们也该打道回府了吧?弟兄们,都回吧!”
“……”
片刻令人尴尬的沉默,一众校尉巡妖卫中,并没有人听他的,反而看向了江舟。
令梅清臣又暗暗磨起了牙根。
虞拱凑了过来,看着江舟手中的书卷,有些惊疑:“大人,这难道是那个东西?”
江舟没有回答,虞拱却从他神色中得到答案,不由奇怪道:“此物怎么会在这里?”
“谁知道呢?”
江舟玩味地看了一眼手中的书卷,把玩了一下。
不管是谁将这东西放到这里来的,既然对方把刀子递到了他手上,他也没有必要客气。
两句话就想打发他?
没这么简单。
当下抬起头道:“本官近来正巧在查一桩邪祟惑人,祸乱科场的案子,”
他摇了摇手中的书卷:“此卷书稿,乃是一位大儒手书,原是三年前那场秋闱中一个学子所有,却因邪祟所惑,不止丢了这书稿,还丢了功名,连性命都没了。”
江舟似笑非笑地看向朱一颢:“老卿相,你说,这桩案子,够不够大?本官应不应查下去?”
朱家众人在听到江舟说起“科场”的字眼时,就有不少人都是神色微变。
那朱家老二眼中更是有一丝惊惧一闪而逝。
只有朱一颢神色未变,沉声道:“江大人,科举大事,事关国之选才,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他这时已经想通了江舟的目的。
称呼从“小大人”变成了“江大人”,言语间已经不将其当成无足轻重的小辈。
说明他已经承认江舟有资格与他正面说话。
“呵呵,是不是乱说,让本官查一查不就知道了?”
江舟脸上笑容陡然一沉:“来人啊,朱双明勾结妖邪,祸乱怀右朱府,杀害家丁五人,且涉嫌谋害科举学子,即刻锁拿入狱,不得有误。”
“是!”
肃靖司众人既然能跟着江舟到了这里,可没有什么人会对他的命令有任何犹豫,否则也没这胆子跟着他硬闯朱家。
众人齐声应是,震得朱家众人心中一颤。
有人回过神来,纷纷挡在一众巡妖卫前:“尔等贱吏,怎敢在我怀右朱家放肆!速速退去!”
怀右朱的名声终究不是等闲,众巡妖卫虽然没有有退却,但也被阻得一阻,回头看向江舟。
江舟扫了一眼朱家众人,冷然道:“但有阻拦……以同罪论处,一并带走!”
“是!”
“呛啷!”
这下众巡妖卫可就没什么好犹豫了,直接将腰间斩妖刀拔出。
朱家众人也不畏惧。
毕竟是近千年的文道世家,哪个没有习过儒门诸艺?
弓马骑射俱通,剑术更是不凡。
也纷纷拔出腰间佩剑。
一时剑拔弩张。
“住手!”
一声大喝,却是朱一颢开口了。
他目光生厉,扫过朱家众人。
朱一颢在朱家素来言出不二,只一个眼神便能压服众人,无人敢不从。
心中虽不甘,却也能按捺心中怒意,暂退下来。
朱一颢扫过依然持刀不退的巡妖卫,看向江舟,沉声道:“江大人,你真要做得如此绝决?”
江舟面色不改:“职责所在,何谓绝决?”
旋即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朝众巡妖卫一眼扫过:“尔等还等什么?还不动手?所有阻拦者,无论尊卑大小,一概拿下!”
“是!”
众巡妖卫再次冲了上去。
直接越过朱一颢,将又拦上来的朱家众人或推或踹,直接放倒在地。
一个与朱一颢差不多年岁的老者,眼看朱家受此大辱,顿时急怒攻心。
拔出佩剑,剑诀一引,便朝江舟冲了过来。
“卑贱竖子!辱我门庭,取你狗命!”
江舟负手在背,金刀被他倒握手中。
目光轻扫,也不见作色,反手一撩,金刀划出一道夺目金弧,自他手肘处滑出。
“呛啷!”
只见金玉二色光芒迸射,令在场众人都忍不住以手遮面。
再睁眼时,只看到朱一颢挡在那老者身前,手中抓着老者的手腕,却是用他手中的佩剑,挡住了江舟金刀。
剑尖处抵在金刀刀刃处,将江舟这直取首级的一刀拦了下来。
两人保持着这个状态,四目相对,僵持了片刻,江舟才忽然收刀。
朱一颢稍作沉默,缓声道:“多谢江大人手下留情。”
江舟却不予理会,横刀在侧,淡声道:“圣祖金敕,先斩后奏,再敢阻挠,绝不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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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嘟……”
场中响起一阵吞咽之声。
众巡妖卫回过神来,便冲上去将朱家二爷朱双明扣住,用捆妖锁锁了。
这一次,却是无人再拦。
朱双明看向朱一颢,却见自家大哥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他面色微白,却也并未反抗,束手就擒。
“将这些证物全都带走!”
江舟看了一眼院中埋骨的大坑,说了一句,收刀转身就走。
众人依言而行,收了枯骨,押着朱双明,便跟着离开朱家,无人敢拦。
“大哥,就这么让他把老二带走了?”
看着肃靖司众人转过回廊,已不见身影,先前想要刺杀江舟的老者不甘道。
朱一颢松开他的手,老者却是也握不住那剑,掉落地上,却是在接触到地面的瞬间,全部化成了一堆齑粉。
令朱家人都是心中一凛。
这老者可是朱家二房的掌房,厉不厉害且不说,随身的佩剑却不是凡物,乃天下名剑,极坚极韧,却只是一次交锋,便成了这模样。
朱一颢摇摇头,沉声道:“老夫也不是他对手。”
“啊!”
朱一颢也不管众人惊骇,说道:“立刻去请史、谢、王三家到府中,就说我有要事。”
说完,忽然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
“大老爷!”
众人一惊,朱家顿时乱成一团。
却也没有人敢把朱一颢的吩咐忘了。
那二房掌房亲自出了朱府,照着吩咐先后赶赴那史、谢、王三家。(未完待续)
第628章 禀公处理 (求订阅、月票)(5/13)
“大人,您今日和以往有些不一样啊?”
虞拱兴奋地道:“不过不重要,咱肃靖司就应该是这么威风煞气!”
“想当年,圣祖在世,咱肃靖司玄衣到处,上至王公大臣,下至市井凡夫,纵然是仙门真修,那也是战战兢兢,伏首贴耳,咱想抓就抓!”
“大人您今天真是颇有此风了!”
他兴奋地搓着手。
今天可着实是让他大涨了心气。
圣祖人皇金敕在手,连朱一颢那等人物也得拜他。
怎一个爽字了得?
“闭嘴!”
梅清臣在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回到肃靖司,将朱双明押入大狱后,众人聚集一堂。
朱双明虽然抓了回来,但怀右朱家的人,不是那么容易动的。
现在抓了,若是处理不好,很快就要乖乖送出去不说,还得给人赔礼,说不得,还要背罪责。
就算江舟想要走,梅清臣也是不让的,死死拉着他留下,就是要商议一个万全之策。
梅清臣算是看清楚了。
恐怕当时在场之人,也只有朱一颢和他看出了江舟直闯朱府,是另有目的。
什么妖邪为祸不过是一个发飙的借口罢了。
劝是不可能劝得了的了,他现在只想弄清楚江舟到底想干什么,也好有个准备。
以免朱家反扑之时,有所应对,不至于手忙脚乱,吃了大亏。
想着,便苦着脸叹了一口气:“江大人,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江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干什么?我不是说过了吗?”
“这姓朱的勾结妖邪,祸乱朱家,谋害科举学子,罪大恶极,我身为肃靖司人,岂能不查个一清二楚,还世间一个朗朗乾坤?”
“再说了,梅大人你不是很在意朱家么?江某也一样啊。”
“朱家是什么所在?世代文宗,礼义传家,乃文道之表,功在千秋,当年圣皇雝御赐‘怀右朱’三字,可不能让妖邪祸害了。”
信了你的邪!
梅清臣老眼一翻:“事到如今,我也拦不住你,也不想再劝,不过你要做什么,总得告诉本官,也好准备准备,”
“咱们都是一家人,难道本官还能胳膊肘往外拐不是?”
“朱家此次虽未拦你抓人,可你要是没个交代,要不了多久,最迟明天,整个阳州的文人名士、朝廷命官,都会齐聚肃靖司问罪逼迫,你信不信?”
江舟摇摇头,坐了下来,无奈道:“梅大人,江某所言,句句属实,你若不信,那也没办法。”
梅清臣有些恼了。
话都说得这么清楚,还不肯坦诚,这是不信我老梅?
虞拱在一旁开口道:“梅大人,江大人说的确实是实话。”
“这些日子,就是我老虞亲自着手调查此案的。”
“哦?”
梅清臣诧异看来。
虞拱看了眼江舟,江舟点点头,他便将近日来所查的关于郭家兄妹一案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梅清臣听完,不由皱起眉。
竟也没有再叫苦埋怨,只是在堂上来回踱了几圈,才坐到江舟边上,也陷入了深思。
半晌,才肃容道:“若真是如此,那就更糟糕了。”
“哦?”
江舟道:“梅大人此言何解?”
梅清臣面现忧色:“怀右朱家虽势大,但想要操弄大比,怕是还力有未逮,毕竟是国家抡才大典,岂是一家一姓能操弄得了的?”
“若江大人你所言是真,这江都秋闱之弊,恐不是偶然为之,江都高门,怕是都有牵涉其中……”
“江大人,此事非同小可,你要三思啊,要不还是把那朱二爷放了吧,这事就算要管,那也是礼、教二台该管的事,咱们肃靖司招惹不起啊。”
“好,既然梅大人您开口了,那江某也不能抚了梅大人您的面子。”
出乎梅清臣和虞拱意料,江舟竟一口答应道:“虞都尉,听到梅大人的话没有?劳您一趟,把朱二爷送出肃靖司吧。”
“啊?”
虞拱怔住了:“真、真放啊?”
别啊!咱老虞好不容易威风这么一回~!
江舟朝梅清臣看去,他正发着愣,便道:“梅大人,怎么?我没给咱肃靖司惹祸,你怎么看起来不大高兴啊?”
梅清臣干笑了几声:“这、这个……江大人,也不必这么急,你这刚把人抓回来,就又放了,岂不是让人看轻了?咱肃靖司虽然不惹事,却也不怕事,可不能让江大人委屈了,要不……缓两天再放?”
江舟摆手道:“为了肃靖司,受些委屈算什么?不缓了!现在就放!虞都尉……不,江某亲自去放,亲自礼送朱二爷回府!”
说着就站了起来。
“别别别!”
梅清臣连忙拖着他:“江大人,真的不急,不急!”
江舟顺势坐了回来,翻了个白眼:“梅大人,有事就别藏着掖着了,不瞒你说,你是江某见过最狡猾之人,主掌肃靖司,坐镇江都这许多年,这么大的事,会一点都不知道?”
“再说了,外边的事梅大人不知也就算了,可这几天虞都尉干了什么你会不知道?”
“啪!”
梅清臣一拍桌子,正气凛然地道:“污蔑!这是污蔑!”
“江大人,咱熟归熟,你要这么污蔑梅某,那也是不行滴!”
“江都谁人不知,我梅某人为人敦厚至诚,何能与狡猾二字沾边?”
“……”
这下别说是江舟,连虞拱都面露鄙视,懒得戳穿他。
“咳……”
梅清臣见没有接茬,有些尴尬地干咳一声,见是躲不过去了,索性一改颜色,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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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大人果真是目光如炬,瞒不过你啊。”
江舟撇嘴道:“有什么话就直说,我若不将梅大人你当自家人,也不会坐在这里,你若是想一声不吭地就把江某当枪使,那咱们的交情可就到这里了。”
别看梅清臣在朱家时急得跳脚的模样,可真若是惧朱家之势,铁了心不想趟这浑水,江舟纵然威望极高,也绝然使不动这么多校尉、巡妖卫。
而且都不用明着来,随便使些手段便能让他无人可用。
甚至连金敕都请不下来。
要不然,他这么多年来,凭什么主掌肃靖司?
真当肃靖司是个善地?
他当初初至此间,所遇的第一个人,便是吴郡肃靖司校尉石锋,区区一个校尉,便能视数千流民如草芥,说屠就屠。
这一幕他可是刻骨铭心,从未忘却。
吴郡一校尉便如此,何况更为复杂的江都?
梅清臣若无手段,不用外人,早被底下的人吞得骨头都不剩。
梅清臣苦笑一声:“其实也无甚可说。”
“江大人既已将人拿回,想必也能想通其中曲折,梅某也无其他目的,只是眼见有人操弄大比,将国家抡才大典变得如此龌龊污浊,实在如鲠在喉……”
“梅某也是文人,身受皇恩,只恨无力惩奸,怎会阻拦江大人?”
“稍后梅某自会与江大人陈说其中利害,不过此时还是如何应付朱家为要,不知江大人有何计较?接下来想要如何行事?”
梅清臣的话,或许有所保留,不过江舟倒觉得还是有几分可信。
这人长袖善舞是事实,但人以往相处来看,确实是还有几分风骨的文人。
“还能如何?”
江舟也不追问,只是笑了笑:“搜罗证据、证人,禀公处理,择日提审朱双明!”(未完待续)
第628章 富贵权势 (求订阅、月票)
道兴坊。
一处茶肆中。
“你想知道的,我已告知你,你还来作甚?”
说话的,是一个女尼。
竟是不久前才从瓦棺寺中离开的妙寂女尼。
她离开瓦棺寺后,并未离开道兴坊。
只因她孑然一身,并无去处。
她本有个平静喜乐的家,只是这个家张是被人了。
家破人亡,血海深仇。
后经人指点,才在瓦棺寺一待就是十几年。
瓦棺寺成了她栖身之处,也是心安之所。
离了寺,她心中茫然,不知所以,只好在道兴坊寻了一处地方住了下来。
此时与她相对而坐的,是一个身形纤弱,相貌秀丽,眉眼间自有几分怯怯羞涩的娇媚,如此颜色姿态,最是令天下男子我见犹怜,心中蠢动,见之难忘。
女子螓首低垂,用娇滴滴、怯懦懦的声音道:“小妹是来感谢姐姐的,多谢姐姐告知小妹那朱良平日往来之地。”
妙寂女尼对她言谢不置一词,僧帽下一双淡淡峨眉轻蹙:“我告知你此事,只是见你与我同病相怜,心中不忍。”
“但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殃及无辜,且算计的还是那人,你知不知道,那人是何等人物?你算计他,若让他知晓,来日可难得好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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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怯羞女子,竟正是江舟在当月楼所见的歌女。
“姐姐,王兰为报父仇,早已不惜此身,他若能为我报仇雪恨,王兰纵然粉身碎骨,身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也是心甘情愿,又有何惧?”
她面上笑容娇怯,音容皆令人平生温香之意,但说出的话,却没有几分温度,反透着凄冷冷之意。
妙寂女尼闻言沉默。
她与王兰是萍水相逢,却可谓是同病相怜,自然能理解其中心绪,也说不出责怪的话语来。
换了是她,若知道仇人是谁,也许会比王兰更加绝决。
片刻才叹道:“话虽如此,但朱家非同小可,你纵然将他牵扯进来,也未必有用,”
“且那人也不是易与之辈,岂会任你摆弄?”
王兰垂首低笑:“那也顾不得这许多了,若只有我一人,那是永生永世也休想报得父仇,那人越是非凡,岂不越有希望扳倒朱家?”
妙寂女尼张了张口,终究是没能把劝说的话说出口。
只好叹了口气:“唉,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便起身离去了。
……
这一日。
玉京神都。
含元金阙。
帝芒难得上朝,端坐垂帘之后。
鱼玄素才三呼叩拜,百官朝仪方尽,在其高声喧唱“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后,声未落尽,便有大臣抱笏而出。
“启奏陛下!”
“臣有本奏!”
帘后,帝芒一手微抬,鱼玄素便高呼:“奏——!”
“臣要弹劾冢宰李东阳,训教弟子无方,致令其娇纵疏狂,目无尊卑,藐视礼法,无朝廷上令,擅闯卿门府第,伤人无数,欺辱上卿,锁拿命官,欺君惘上!”
文武百官原先个个目不斜视,眼观鼻,鼻观心,似乎事不关己。
但此话一出,都不由心中一惊,各自相视。
殿上喧哗微起。
“哦?”
帝芒的声音从帘后传出,似乎有些诧异好奇。
“训教弟子无方?”
帝芒似是奇怪道:“李卿,你何时又收了弟子?朕怎的不知?”
列位百官之首位的李东阳,听闻自己被弹劾,却并无焦急恼怒之色。
反而神色如常,似乎被弹劾的人不是他一般。
此时圣意垂询,才抱笏出班:“启奏陛下,臣近日并未收授弟子?”
帝芒语声更显诧异:“既是如此,你说的又是谁人?”
他问的自然是那弹劾的言官。
那言官对李东阳怒目瞪视一眼,才道:“陛下,正是庶吉常士,阳州江都士史,江舟!”
“江舟?”
帝芒念叨了下,才道:“这倒奇了。”
“朕倒是记得此人,仪容端正,文武兼修,虽是有些稚嫩之气,锋芒稍显,毕竟年轻,也是人之常情,”
“却颇知大义,也知理晓礼,可不像你说的这般啊。”
那言官梗着脖子道:“陛下,臣不识此人,不知其本性真伪,只知臣所言,句句属实,无半句虚言!”
“阳州太守府,刺史府,六府台,皆有弹劾此人奏疏呈至,请陛下过目!”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叠奏疏,双手举起。
鱼玄素回头看了一眼,得到示意,便走下玉陛,接过奏疏,呈到了帘前。
帝芒伸手取过。
金殿一片沉寂,帘后响起一阵沙沙的纸张翻动之声。
过了片刻,奏疏又从帘后递了出来。
“李卿,你也看看吧。”
李东阳施礼道:“回陛下,不必了,臣已经看过。”
“哦?”
帝芒奇道:“这可都是弹劾你那弟子的,刺史府、太守府、六府台,还有江都十数位上卿、公侯,都上了疏,都是历数你那弟子之罪,”
“这些罪,条条桩桩,可都是重罪,若是真的,朕非但要问他的罪,李卿你可也是要受牵连的。”
李东阳知其之意,神色不改道:“陛下,臣为宰辅,有辅佐陛下治天下之责,先为陛下筛阅奏章之权,臣确是可将此些奏疏扣下,”
“但臣问心无愧,退一步说,臣纵然有罪,也当由陛下圣裁,岂可滥用职权,以谋私利?”
“哈哈哈哈!”
帝芒大笑道:“李卿果然不愧是朕的宰辅,有此大公之心,朕何忧之有?”
话锋一转,又道:“黄周,朕虽赐尔等虽御史风闻言事之权,却也不可如此轻言轻信,下去吧。”
那叫黄周的言官浑身一震,身形摇摇欲坠。
帝芒的声音却已再次响起:“退朝罢。”
……
江都。
江宅。
“……这就是史、朱、王、谢,江都四大高门。”
梅清臣喝了口茶,润了润干涩的嗓子,目光炯炯,看向江舟,似要看他听完自己所说的这些,是何反应,又敢不敢继续扣着朱双明。
他这次亲自上门来,就是想为江舟述说其中利害,斟酌权衡。
仅仅是这几天,不仅是他,连江舟自己,也都感受到了一丝画自各方的压力。
连襄王昨日都邀他过府饮宴,虽没有明说,话里话外却都在劝他,让他不要太过较真。
江舟没有理会梅清臣,两指捏起,轻轻捻动。
想着梅清臣所说,不由笑着念道:“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
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
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
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
梅清臣听在耳中,不由奇怪:“江大人这是何意?”
他也是文人,自不难听出这几句话中之意,倒是有些像在说那四家的富贵权势,可是其中有些东西却不明不白,陌生的很,而且也对不上号啊……
江舟笑着摇摇头:“心有所想,随口一说罢了,梅大人不必在意。”
梅清臣与他详述的江都四大高门,史、朱、王、谢,其隐在文人清风高洁之风骨、雄深雅健之文章下,是何等滔天富贵、权势。
官场之上,门生故旧,盘根错结,散布朝堂天下,无处不在。
民间,营生经济,遍布大稷四方,通达夷狄蛮戎,远及四海。
朝野,仙门,天下,市井,绿林……
这般富贵权势,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倒令江舟想起彼世那部巨著中所述,很巧,同样也是四家。
虽是大有不同,但其富贵、权势,何其相似?
这些话,倒不足与外人道。
第629章 龌龊 (求订阅、月票)
梅清臣见江舟没有解说的意思,也不在意,只是嘀咕了几句“若是换几个姓,倒是将那四家写得再贴切不过”,便转而正色道:
“玉京那边有消息传来了,两日前,有御史言官在金阙之上,弹劾了令师东阳先生。”
“弹劾老师?”
江舟先是一愣,念头一转便想通了。
他在那些人眼里,依然还只是个小辈。
对付一个小辈,无论成与不成都没有什么意义,反而会被人耻笑以大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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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借着他这个由头,对付他的“老师”,当朝太宰,才是正事。
捎带手的,也把他这个“小角色”给整治了。
啧,真打的好算盘。
不过本真人就这么没牌面么?
江舟有点不爽。
梅清臣笑道:“还好陛下圣明,并没有听信谗言,斥责了那言官,这时候,那人应该已经被贬官罢职了。”
帝芒的斥责,有时候可是是轻飘飘的一句无谓的话语,有时候却是能要命的利刃。
那言官已经算是好下场了。
“不过,此番虽有惊无险,但江大人应该知道他们的权势了吧?”
“这才几天?已经有人在朝上为他们奔走用命,亏得有冢宰在朝,极得陛下信重,不然此刻被下狱的应该就是你我了。”
梅清臣将这次当成了李东阳在朝上斡旋的结果。
心中暗道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做官。
“朱家是必然不会轻易善罢干休的,江大人,你打算如何应对?”
江舟奇怪道:“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禀公办理,无罪就放,有罪就判,难不成还能冤枉无辜不成?梅大人,我江某人向来奉公守法,于法不合的事,江某是从来不干的。”
“……”
老子信你个鬼啊!
梅清雅嘴唇动了动,刚想说什么,但回头一想,似乎也没挑出什么毛病来。
这个小子,虽然自入江都以来,闹出不少风波,但仔细想想,好像都不能说他的不是。
他每一步都踏在法、理之上,从未僭越一步。
最重要的是,他手握圣祖金敕。
肃靖司空守着这一宝贝,却几乎无人能握起。
偏偏他却可以。
“如朕亲临,先斩后奏”八个字,可不是什么虚言。
这小子握着这东西,加上他的性子,简直就是个螃蟹,可以横着走,没理也是有理。
当然,前提是要经得住事后的反噬。
“公子。”
这时,纪玄走了进来。
朝梅清臣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哦,江大人,本官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司里还有公务,要不这就告辞了?”
梅清臣抬了抬屁股,却没有离开椅子。
江舟眼皮一翻,道:“说吧,梅大人是自己人,不必避忌,是不是打探到结果了?”
“呵呵呵,江大人盛情难却,那梅某就再听一听。”
梅清臣颇为受用地把屁股挪了回去。
纪玄垂手道:“是。”
“公子您命仆去打听的那个歌女,姓王名兰。”
“是开州荥县人,仆派了人到当地打听过,荥县曾有一家富商,姓王,做的是茶叶生意,家资以千万计,乃当地富贾,”
“不过,十多年前,王家人便突然消失了,家中资财也在一夜之间不见踪影,”
“仆多方打听才知道,那王家在十多年前,身携数百万巨资,客商于阳州,”谷
“荥县中人,也是自此之后,再没有见过那王姓茶商,就连其家中妻女,也在那茶商行商江都后的几个月,便不见踪影,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有传言说,那茶商是在阳州遇上了强匪,遭了不测。”
梅清臣听到这里,对江舟道:“歌女?可是你与虞都尉在当月楼所遇,让朱良起了歪心的那个?”
江舟点头:“不错。”
梅清臣诧道:“江大人为何要查此女?难道此女还有什么古怪不成?”
江舟没有立即回答,朝纪玄问道:“你是怎么打听到她的来历的?”
纪玄道:“王兰已在当月楼卖唱一月有余,她来时并未隐瞒身份,仆到当月楼中一问便知。”
“一个多月了,也不隐瞒身份……”
江舟寻思着:“这么看来,她是有意让咱们知道了。”
纪玄道:“仆在探查之时,颇为顺利,确实像是故意让人知道。”
梅清臣没有得到回答,但他是个心轧通透的人,仅凭江舟和纪玄这几句对话,就推断出了一个大致。
忍不住道:“江大人,你的意思是,朱良遇上此歌女,甚至是江大人到朱家拿人,都是这叫王兰的歌女所设计?”
“可这是为何?她图什么?”
这令他很不可思议。
先不说江舟,朱家是那么好惹的么?
这般算计朱家,就不怕死得很惨?
江舟道:“财帛动人心,不出意外,那个茶商的死,和朱家有关。”
“财帛?”
梅清臣微一转念,数百万资财,确实是足以令人疯狂。
就算是朱家,为此动心,杀人夺财,倒也不是不可能。
“若真是如此,倒也是个至孝之人。”
以一女子身,为报父仇,敢对朱家这等权贵下手,而且还真让她做到了这一步,着实算是了不起了。
“江大人,若真是如此,你打算怎么办?”
江舟笑道:“她这是故意给咱们递来刀子,若是用,岂不浪费?”
江舟估计,朝上告黑状,帝芒不知出于什么盘算,没有理会。
朱家等人定不会罢休。
下一步,肯定就是直接针对他本人了。
若是普通人,或许就直接“解决”掉就了事。
但对江舟这样的人,用强那是自找没趣。
别说能不能办到,就算让他们侥幸成功,又得付出多大代价?
反正江舟是不怕对方来硬的,反而很期待他们这么干,那倒简单了。
但江舟的目的,也并不是朱家,而是找到那个“幕后黑手”。
在此之前,倒是不妨和朱家斗一斗。
文人最擅长的是什么?
自然是一条三寸之舌,一柄生花妙笔。
纸笔喉舌,口诛笔伐……
有的时候,比真刀真枪更伤人、更可怕。
说白了,就是操控舆论罢了。
这对江舟来说,毫无新意。
当下道:“老纪,你继续出去探探,这朱家家大业大,其中龌龊,怕是不止这么一星半点,我倒要看看,这个‘礼义传家’的怀右朱,究竟当不当得起民这四个字。”
梅清臣看着他脸上的笑在,不知怎的,背后起了一丝寒意。
这小子……
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阴啊。
第630章 民意如水 (求订阅、月票)
“酷吏!”
“放了朱博师!”
“酷吏构陷罪名,陷害忠良,毁我儒门声誉!实为当世大贼!”
“今日若不放了朱博师,我等就站死在肃靖司前!”
“史笔如刀,尔等今日所为,当受后世千秋唾骂!先圣有灵,也必不容尔等,江贼亦必遗臭万载,不得好死!”
“……”
肃靖司前,黑压压一片人群拥挤,其数怕不有近千。
个个义愤填膺,面色通红。
这些人,大多都是些身着儒袍,头戴方巾的学子。
竟是上至古稀,下至弱冠,兼而有之。
这些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文人学子,此时却是愤怒难当,口吐恶言。
将他们所能想到的恶言都骂了出来。
仿佛如此就能将里面的人骂死了一样。
朱博闻就是朱双明。
朱双明虽没有在朝上,却是有着一个“博闻师”的官衔。
相当于人皇身边的近侍、参谋。
品级不算高,却也不低。
而且只有深得人皇亲信之人方有可能居此位。
可谓是位不高,望却重,权也重。
肃靖司衙门前,上百巡妖卫站成几排,面色如铁。
这些学子汇聚之势,固然不弱,其口中言辞也十分锋利。
但在这些百战精锐之前,却还有些不够看。
若非上面严令,不得伤人,恐怕这些文人学子挡不住他们几个来回的冲杀。
司衙中。
江舟和梅清臣、虞拱等人站在一处阁楼上,看着衙门前乱糟糟的一幕。
“大人!”
“这些酸腐之辈太过可恶!您就让属下出去给他们一个教训吧!”
冯陈禇卫等人听得那些恶毒谩骂,都是暴怒不已,强行按捺着冲出去的冲动。
“江大人,你可别冲动啊,这些文人不过是耍耍嘴皮子罢了,若是真被激怒出手,反而麻烦了。”
梅清臣紧张道:“那些人怕是就打着激怒你的算盘,你若真动手伤了人,那才麻烦了!”
说着,又狠狠瞪了眼冯陈禇卫等人:“本官可警告你们,都不许乱来!”
禇卫不服,梗起脖子:“梅大人,可是……”
梅清臣喝道:“没有可是!”
又转向江舟:“江大人,按理说你的人本官不该管,但……”
江舟摆手打断:“行了,梅大人,看你急的,我也没说要对他们怎么样吧?”
梅清臣怀疑道:“是吗?”
江舟摇了摇头:“我本道他们能有什么高明的手段,没想到却只是如此,一点新意都没有,太令我失望了。”
“……”
梅清臣一阵无语。
这手段……
好吧,确实是没有什么新意。
但它管用啊。
换了别的官儿,出了这种事,即便不被上面问罪诘难,也定然是被记住了,以后的升迁之路怕是就此断绝,早都急死了。
“江大人,看你似是胸有成竹,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藏着掖着了。”谷
梅清臣苦着脸,指了指外面那些人:“这八百多举子拦在这里,天天吵天天闹,咱们肃靖司的人出入都要被喷一脸口水,这还怎么做事?”
“而且他们这一闹,外边也是没几句好话,到处都在看咱们笑话便罢了,走到哪里都给咱们的人甩脸子,那真是寸步难行啊。”
“梅大人,你急什么?这不正好,咱们肃靖司干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活计,天天都在死人堆里进出,让兄弟们歇几天不是好事吗?”
江舟不紧不慢地笑道,见梅清臣急得要咬人的模样,摇头道:“罢了。”
“虞都尉,把你这些天查到的东西给梅大人看看吧。”
虞拱在他身后应了一声,朝后面一个巡妖卫招了招手,便见其快步下楼,很快便抱了一箱子的卷宗上来。
梅清臣面带疑色,也不顾形象,就地蹲了下来,翻看起来。
他一边翻看,江舟一边笑道:
“这个朱家,也不知是有着什么传承基因还是怎么着?”
这几天,他发动自己的力量,把虞拱、纪玄等人都散了出去,专查朱家黑料。
结果可着实出乎他意料。
虽然他早料到这种高门大户,必然有着不少龌龊,但结果未免惊人了些。
可以用磬竹难书来形容。
其中最有意思的,是这朱家的人,好像都有“始乱终弃”的爱好还是怎么的。
首先是这朱双明,年轻时曾游学天下,认识了王家兄妹。
也就是当月楼那个歌女王兰的父亲,王如宾,与他的妹妹王氏。
朱双明一见那王氏,便动了心,他是高门子弟,气度不凡,风度学识俱是天下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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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不过是一商贾之女,又哪里见过这等人?
与朱双明一见倾心,在朱双明有意讨好下,很快便与其私定终身,让朱双明占了她的身子。
后来朱双明被朱家召回,与王家说定,择日来王家提亲。
可等了数年,王家都没等到人。
王如宾便乘着出外行商的一个机会,来到江都。
他知道朱双明出身高门,为表诚意,几乎把家产都带上了,说是行商,其实是为了妹妹的婚事,想着用这巨资当聘礼,好让朱家别小瞧了他们。
却没有想到,当其时,朱双明明正准备迎娶钟离县主,那是帝芒的嫡亲曾孙女。
王如宾突然上门,让朱双明猝不及防。
为免事情败露,坏了婚事,竟将多年好友的王如宾便杀害,夺了他的家财,还派人到荥县中灭了王家一族。
这事是纪玄查到的。
雁过留声,风过留痕。
王家偌大的一个家业,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除去,不露一丝痕迹,也是不大可能的。
当时派出去的人都被朱双明灭了口,只是其中也有精明之人,早早就做好了被灭口的准备。
那个知道其中暗情的人,这些年来一直隐姓埋名,在江湖上流窜,被纪玄找到,才得知了此事。
只是,那王兰为何能逃过一劫,此时又回来复仇,却是不得而知。
还有那朱一颢,看着正气浩然,却也不是个善类。
当年他为娶先帝朝时的地官司徒之女,休了糟糠之妻,将其囚于朱家庭院深处,至今数十年不得见天日。
令江舟意外的是,曾在金阙上算计他的当朝地官朱九异,也是这二人的亲兄弟之一。
朱九异当年借其大兄翁丈之势,也娶了一个帝姬,最终还坐上了地官之位。
这三兄弟,可谓是靠着女人,一步一步往上爬,再次将朱家本就庞大的根系再次扩张,深深扎在大稷这个庞然巨物之上,吸取着养分,无止境地扩张着自己。
这些事,不知道便罢,既然知道,以江舟的性子,可不会容得了他们,更何况彼此间本就有仇隙。
如今门产那些人,不过是那几家高门想要操弄学子,引来朝廷问诘,儒门不满,集朝廷和儒门之势压迫于他,甚至是毁了他。
可惜,他们只知天意如刀。
却从不知民意如水。
所谓水性无常,来去无踪。瞬起为洪,摧山裂地。
温伏为泽,润物无声。载舟覆舟,只在一念之间……
第631章 升官 (求订阅、月票)
“诶,梅大人,教典台那边怎么回的?”
江舟忽然抬头道。
梅清臣一怔,脸色略显难看,一个“老好人”竟然暴了粗口:“回个屁!”
“这帮老东西,连门儿都没让本官进,派了个小吏就把本官打发了!”
他是受江舟所托,去提调钟馗、徐文卿、郭瑜这三位被关入狱中的今科秋闱三甲。
与秋闱有关一切人事物,都归教典台管,想要提人,不可能越过他们。
梅清臣以为,不过是正常的提调审问程序罢了,以他在江都为官多年,多方经营,这个面子对方是会给自己的。
却没想到人都没见到,就吃了个闭门羹。
足见那几个家在江都的经营之广、之牢固远超他的想象。
“没什么可意外的。”
江舟倒没什么意外和失望。
既然他们从三年前,甚至更早之前就能操控大比,教典台这个最关键的地方怎么可能没有伸手?
梅清臣不是想不到,只是仍然很不爽。
恼怒地哼了一声,又道:“不过,你这次怕是真的让他们有些慌了,自本官去过教典台后,本官听说,钟馗和郭瑜已经被提回教典台,由他们亲自关押看守,你再想到狱中去看他们,也不可能了。”
江舟与提刑司新任紫衣总捕谢步渊交情匪浅,不是什么秘密,双方已经开始交锋,再把人放那里,不是等于把人交到了江舟手上?
显然他们没这么蠢。
江舟诧异道:“钟馗和郭瑜?徐文卿呢?”
梅清臣冷笑道:“教典台以已查明案情为由,说徐文卿不过是无辜牵连,已经将他无罪开释,还亲自派人,将他护送回白麓书院了。”
江舟念头一转,便明白了,笑道:“还真会审时度势,怕不是护送,是怕留下这个大麻烦,才把他押送回去吧。”
这大概是对方对白麓书院的妥协,甚至是与白麓书院做出了什么“交易”也说不定。
毕竟白麓书院的影响力还是不可小觑的。
连楚王在占据南州后,也不敢轻动,便足见其一斑。
要是白麓书院也在其中掺上一腿,朱家等人怕真是焦头烂额了。
以徐文卿的性子,若是留在江都,十有八九是不会甘心缩起头来的。
“罢了,要闹就闹吧,江某也有两日未回家了,这便告辞。”
梅清臣一惊:“江大人,你这时候出去可不行啊!”
“有什么不行?他们还真能把我囚在这里不成?”
江舟说着,已经下了楼,往衙门外走。
“哎哟!小祖宗诶!”
梅清臣一跺脚,提起衣袍追了出去。
“出来了!”
“就是他!无端拘拿朱博师,毁我儒门清誉的酷吏!就是他!”
“别让他跑了!”
“拦住他!”
“酷吏!”
“狗官!”
“放了朱博师!”
果然,江舟刚出现在门前,那些学子如同被点燃了一般,一声声怒骂轰然震耳,此起彼伏。
江舟倒是怡然自得。
这些人,都不过是别人的枪罢了。
就跟彼世那些网上的“键盘侠”一样,稍一引导,就冲锋陷阵,毫无大脑。
你越理他他就越兴奋,反而是被无视才会令他们无能狂怒。
“你们都在做什么!”
“成何体统!”
突然响起一声怒喝,竟压过了在场学子的喧闹声。
一股浩然如山岳的气息更是陡然压了下来,令一众学子如遭重击,神色大变,衙门前瞬间变得静悄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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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从人群后排众而出,所过之处,人人退避。
这些学子在肃靖司闹得很凶,但见了此人却如老鼠见了猫一样,面现惊惶,不敢靠近。
此人却是礼典台的方清。
只见其手捧一物,缓缓地走了过来。
严厉地目光在人群中扫过,所过之处,那些文人学子都纷纷低下头来。
六府台中,以礼典台为首,执百官牛耳,除非不想在官场混了,不然没有人敢得罪礼官。
“哼!”
方清冷哼一声,来到衙门前,朝站在阶梯上的江舟看了一眼,旋即高举手中金卷,高声道:
“陛下有旨,庶常吉士、江都肃靖司士史江舟接旨!”
“啊!”
在声一众文人学子一声惊呼,旋即面现喜色。
在他们想来,定是他们此番仗义执言,陛下终于看到了此酷吏倒行逆施之举,下旨正本清源!
追上来的梅清臣等人也是一紧,也以为是朝廷来了旨意,要问诘江舟。
梅清臣终究是官场老油条,反应得快,连忙叫道:“快!设香案!”
“不必了!”
方清叫了一声:“此乃中旨,不必设案。”
他又重复了一句:“江吉士,你不接旨吗?”
江舟笑了笑,走下台阶,躬身拜道:“臣江舟接旨。”
“庶吉常士江舟,平定虞逆有功,朕心甚慰,此功本当封侯,但自古未有弱冠而封侯者,”
“有功而不赏,也非为君之道,朕思来想去,便先给卿升个官儿吧,暂封庶吉常士江舟四品廷理之职,此功朕记下了,待卿年长,再立大功,且行封赏。”
这是帝芒下的中旨,没有通过朝廷,故而用语都十分随意,在场之人倒也不以为意。
只是旨中之意,却令在场文人学子都再次惊呼出声。
这次却是又惊又怒。
这怎么不罚反而还给升官了?!
方清卷起金卷,递了过来,笑道:“江大人,还不接旨谢恩?”
江舟心下转着念头,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双手接过道:“臣江舟,谢陛下隆恩。”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
这个帝芒,之前没有封赏他,确实是有意为之。
这次郭家兄妹的事,就算不是他在背后操控,却也绝对与这老皇帝有关。
江舟并不认为老皇帝是“主谋”。
堂堂人皇,要算计他多的是办法,还不至于要用郭家兄妹等级这么低的棋子。
纵观前后,江舟倒隐隐有些明悟,如今这样的局面,十有八九,是帝芒在和谁斗法呢。
他只是一不小心,卷入了其中,成了双方斗法的一颗棋子。
“江大人,恭喜了。”
方清的声音将他唤回神来:“不知老夫能否向江大人讨一杯升迁之酒?”
江舟见他面带笑意,心中一动,便道:“当然,方大人,请。”
第632章 朱家不可动 (求订阅、月票)
朱家。
一处幽静的花厅。
朱一颢年岁已长,倒不似朱双明一般喜好华美喧闹。
这朱家大宅深处的小院,便是朱一颢平日里读书起居之处。
此时,朱一颢刚刚送走史、王、谢三家之人。
却又得到了消息,当今陛下下旨,升了那姓江的小子的官儿。
不由站在花厅门前,怔住了。
“廷理……”
“陛下啊,您终究还要下手了……”
朱一颢怔怀看着前面院中繁茂的花草,有一个家丁正拿着剪刀在其中穿梭,修剪着多余的枝蔓花叶。
这园子里的奇花异草,都是朱家之人从天下各地搜罗回来孝敬他的。
能长得这般繁盛喜人,也少不了每日的修剪。
“呵呵呵……”
朱一颢忽然发出一阵怪异的低笑,老脸上却是现出几分惨然。
“陛下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您若有此心,只需一道旨意,老臣甘愿引颈就戮,死而无怨,亦无悔啊……”
“只是您却让那小子……那老臣也只好用这残烛之躯,与他斗上一斗了……”
朱一颢断断续续地自言自语,无人听见,便是听见了,也会是一头雾水。
……
肃靖司。
“江大人,老夫敬你一杯,恭贺高升!”
方清举杯贺道。
江舟同样举杯,笑道:“方大人客气了,江某是晚辈,不敢当大人敬酒,江某先干为敬。”
说罢,一饮而尽。
方清倒也不拦他,看他放下空杯,才笑道:“江大人过谦了。”
“弱冠而居四品高位,纵观我大稷一朝,也不过寥寥双手之数,”
“若是再如江大人一般道行超凡入圣,那更是屈指可数了。”
江舟笑了笑,又与方清喝了两杯,便直接放下杯子,说道:
“方大人,江某出身山野,不识礼数,若有得罪,还望海涵,大人若是有什么指教,不妨直说?”
“呵呵,江大人还真是快人快语。”
方清摆摆手,不以为意,斟酌了一下才道:“江大人应该也能猜到,老夫此来,除了宣旨,还要代东阳先生传几句话。”
“哦?请说。”
方清看了一眼在旁作陪的梅清臣道:“其实这话梅大人之前应该也与你说过。”
“北境战事吃紧,东阳先生不日便要调军增援,只是朝中能用之人实在是太少,”
“东阳先生只有你这么个弟子,江大人,真的不考虑离开江都,入京助冢宰一臂之力?”
方清正色道:“江都之地,形势复杂,各家各门盘根错结,朱家之流,可不是那般容易对付的,江大人不如早早脱身,到了玉京,以江大人的本事,必定前程更加远大,何必在此自缚手脚?”
“对啊!”
梅清臣喜道:“江大人,这是好事啊!我早就劝过你,以你的本事,这江都实在是没有必要再待了。”
江舟闻言笑道:“老师宰执天下,忧国忧民,一行一举,都是关系天下苍生的大事,”
“江某虚负一个弟子之名,却实在是没有这本事为老师分忧,再说……”
他顿了一顿,看向方清道:“我若此时入京,岂不是抗旨?到时非但无法替老师分忧,恐怕反而会连累老师吧?”
“哈哈哈!”
方清被一口回绝,并没有恼怒,反而大笑道:“江大人不愧是当世俊杰,果然是心思通透。”
“看来你是心意已决。”
两人打哑迷一般,梅清臣倒是没有什么迷惑,他恐怕比江舟更早想通其中曲折。
只是见江舟拒绝,还是有些遗憾,同时也是欣慰、欢喜,总之心绪颇为复杂。谷
“东阳先生的意思,老夫已经传达了,不过江大人你既然已有主意,老夫也就不劝了。”
方清神色一肃道:“接下来,老夫就要斗胆,为江大人指点一番了。”
江舟抬手道:“请大人指教。”
方清肃容道:“廷理一职,直属天官府,掌刑典,刑百官,纠万民,位卑,权重,你可知晓?”
江舟点头道:“略知一二。”
他熟读肃靖司中典藏,这点基本的东西还是知道的,否则他也无从猜测帝芒的心思。
方清点点头:“既然如此,陛下的心意你也当知晓一二。”
他微微一顿,正视江舟道:“只是,有一句话,还请江大人谨记。”
“朱家你可以查,可以审,也可以判,但……”
他缓缓摇头:“朱家不可动。”
江舟神色不动,不置可否道:“这是陛下的意思?”
方清却是微微一笑,举起酒杯,轻轻啜了一口,却没有言语。
江舟明白其意,也不追问,话锋一转道:“朱家不可动,那别家呢?”
方清一边啜饮,一边似随口道:
“陛下既委江大人以重任,定是相信江大人可以禀公办案,老夫倒是不好多加置喙。”
话音才落,便放下空杯,拱手道:“江大人,天色已晚,回去晚了,怕是家中要惦念,老夫该告辞了。”
江舟一怔,旋即笑道:“好,江某送大人。”
“不必,请留步。”
方清摆了摆手,便转身大步离去。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既然让你审朱家,又不准动朱家,这不是脱了裤子放……”
梅清臣看着方清离去,埋怨的话脱口而出,好悬反应过来刹住车,后怕地吞了吞口水。
才道:“这不是难为人么?”
“倒也不是。”
江舟回头笑道:“陛下这是在为咱们减负啊,该感恩戴德才是。”
梅清臣若不是看他脸上的笑似乎有几分讥嘲,怕是就信了。
“减负?”
江舟解释道:“这不就是让咱们只诛‘首恶’,不能殃及无辜的意思么?”
“你说是抓几个首恶容易,还是对付整个朱家容易?”
“嘶~”
梅清臣吸了口凉气:“原来是这意思,陛下圣明啊!”
“行了,梅大人,就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了。”
江舟翻了个白眼,在他讪讪的脸色中问道:
“梅大人,朱家这些年在江都,可有做过什么大事,或是为陛下立过什么大功?”
梅清臣此时确实被他这跳跃的思路整得愣住了:“大事?大功?”
虽不知道江舟什么意思,但还是寻思了一会儿,说道:“倒是没有听说有这等事……”
“不过……”
“不过什么?”
梅清臣似乎想起什么,说道:“咱们肃靖司的刀狱能修起来,倒是和朱家有些关系,这算不算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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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狱?”
这倒是让江舟有些意外了。
不由道:“江某要是没有记错,初到江都时,梅大人你曾与我说过,洞庭湖底的刀狱,是尊胜寺出手修铸加固的,这与朱家有何关系?”
“你没记错。”
梅清臣道:“不过当时本官并没有与你说清楚,其实当时之形势,比你知道的严重多了……”
第633章 “开府建衙” (求订阅、月票)
梅清臣顿了顿,沉声道:“江大人,你是从南州来的,南州刀狱之乱,你也是亲历,当知晓刀狱之重,若有一丝差错,是何等大灾。”
“咱们江都刀狱,从上至下,足有二十八层,其中关押的妖魔不计其数在,相较之下,吴郡那边根本不值一提,怕是其中一层都填不满。”
他说着,面上竟露出几分惊惧之色:“当年,有一尊真魔横空出世,阳州万里之地皆遭其荼毒,白骨如山,血海滔滔……”
“我肃靖司上至将军,下至执刀人,近万人倾巢而出,,折损近半,方才将其镇入刀狱之中,”
“谁曾想,那不过是此魔故意为之,想要混进刀狱之中,破坏镇妖石,放出无数妖魔。”
这不是妖女如出一辙?
不过这真魔可彪悍多了。
江舟转转念诧道:“真魔?”
“不成仙,便成魔。”
梅清臣道:“仙门中人,数千年苦修,到头来又有几人能成正果?”
“劫波难渡,渡过了成仙作祖,渡不过,便灰飞烟灭,身死道消,”
“不过也有那等不甘之辈,自斩真灵,舍身成魔。”
“这便是真魔,乃是于劫波之中泯灭一切性灵,附身于劫中外魔,与之融为一体,偷得苟延残喘之机。”
梅清臣说到这里,看向江舟:“江大人乃是三品尊圣,此中玄机,该比本官更清楚才是。”
江舟若有所思道:“劫起自虚空,实则皆出于人心诸邪欲邪见,逆之则仙,顺之则魔,倒也在理。”
梅清臣点点头:“本官不修道也不参佛,上中道理不过是道听途说。”
“不过,不管是仙是魔,都非尘俗凡人可比。”
“真魔一出,必是生灵涂炭。”
“当年我肃靖司也是省悟地太晚,若非尊胜寺金顶大师及时现身,又其数千年所炼的不坏金身将此魔镇入黄河之下,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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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清臣满脸余悸。
江舟对这数十年前的陈年旧事没有什么概念,不过大概也是能想象得到几分。
难怪尊胜寺在江都有如此威望。
不过他想知道的事却仍然没有说到。
直接问道:“这与朱家又有何干系?”
梅清臣道:“当年金顶尊者虽以金身镇魔,但刀狱也被那真魔破坏,摇摇欲坠,难以修补,只能重铸。”
“这刀狱乃是当年圣祖汇集天下仙佛各道贤圣方才铸成,只是修补,便已难如登天,所费巨靡,何况是重铸?”
“错非能集阳州一州之力,断无可能。”
“当时肃靖司元气大伤,镇住破损刀狱,与各方蠢蠢欲动的妖魔,已经是勉力而为,哪里还有余力?”
“好在,当时以朱家为首的江都各大高门联手,居中调和,出了无数财力物力,又以极大代价,令得尊胜寺倾力相助,献出巨量神金,寺中高僧尽出,为刀狱加持佛咒,重铸洞庭湖底大狱,解了滔天之祸。”
江舟不由道:“这么说来,咱们肃靖司岂不是还欠朱家的天大人情?”
梅清臣摆摆手:“都是过去的事了,天大的人情,数十年来,咱们肃靖司早已经还清了,要不是因为这事,咱们肃靖司还有阳州许多人,都欠了天大人情,那几家当年虽然权势不小,却也难有今日气象。”
“除了此事,倒也未曾听说朱家做过什么大事,怀右朱家在朝为官的人也不在少数,事是做了不少,不过也都是些职责内之事,说大功远谈不上。”
他大概也回过神来,江舟问这话的意思。
朱家若不是为帝芒做了什么大事,又怎会如此有意回护?
不过,梅清臣并没有想到,江舟的猜测远不止此。
当初因为城隍施公绪之事,在金阙之上,朱九异竟知道帝芒与幽冥之间有着某种不可调和的矛盾。
这事连李东阳这个当朝太宰都不知道。
原本江舟以为,只是因为朱九异在朝中经营多年,而李东阳只是初为太宰,无人可用。
但现在从种种迹象来看,未必是这么简单。
很有可能,朱九异,甚至是整个朱家,曾经为帝芒做过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而这件事,十有八九,和幽冥有关。
这也就能说得通,为什么郭家兄妹之事,背后隐约有着幽冥阴司的影子了。
暗中在与帝芒斗法的那个“幕后黑后”,很可能就是幽冥阴司。
天底下能有这底气和本事的,除了仙门,也只有阴司了。
只不过,若梅清臣所说的数十年前的刀狱之劫,也其中不知有没有联系?
若有联系,又是什么?
这一点,是江舟怎么也想不通的,信息太少了。
不过,到了这一步,他基本也能猜出“幕手黑手”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不外乎是和帝芒一样,想将他变成自己的一枚棋子、一把利刃。
其目的,应该是朱家,或者,是他自己。
以郭家兄妹开始,揭开的是秋闱大比的龌龊,最终的结果,必然是他与朱家争斗,最终不是他死,就是朱家死。
不过若要他死,当初他在幽冥之时,就是最好的机会,没必要等到现在。
他是有底牌,可对方并不知道。
所以,只能是要他去对付朱家。
或许,就与他猜测的朱家有可能曾经做过的“大事”有关。
一念及此,江舟都有点想抽身而退了。
毕竟没有谁喜欢给人当刀,当成棋子随意搬弄。
不过,他不能退,也不想退。
再说了,对方盯上了他,他退到哪里都没有。
躲了这次还有下次。
与其让人惦记着,不知道下次的算计什么时候再来,还不如现在顺着对方的心意,好好地当一把“刀”。
不过,最这后他这把刀到底是斩向朱家,还是斩的谁,就不一定了。
寻思了阵,江舟便开口道:“梅大人,若我所知不错,我这廷理是不是该有属官了?”
“属官?”
梅清臣回过神来,有些发酸道:“也是,年纪轻轻的,竟然就做了廷理,这次要是再把朱家拿下,这‘理’字就得改成‘尉’字,位列当朝九卿之一了。”
江舟笑道:“我自己都不做这梦,陛下只封了我官儿,可没把我在肃靖司的职司给下了,你见过身负两职的廷尉?”
梅清臣一愣:“也是啊,这陛下什么意思?”
“诶,不管了,反正升官儿是件好事儿,不过,江大人你这事请恕本官没法帮你了,咱们肃靖司本来就缺人,你可别想着再从司里挖人,那是不可能的!”
他以为江舟问这事,就是打的挖人的主意,警惕地盯着他。
江舟笑道:“放心,不挖你的人,不过,你得借我几个人用用。”
“江大人说的是虞拱、冯陈禇卫等人?借倒是可以,你用完可得还。”
梅清臣有些不情不愿:“不过,理正、理史二职,这几人可做不来。”
廷理一职,其实已经能算是一个独立的小衙门,职权还不小。
其下有监理、理史、左右监平四官,廷役两班。
其中理正,算是廷理的副手,主决疑狱,相当于审案的判官。
理史,管方案笔录之流。
至于左右临平,主逮捕、诏狱之职。
廷役就是差役了。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胆子大点,脸皮厚点,往脸上贴块金,都敢用上“开府建衙”这四个字。
第634章 “朱世美” (求订阅、月票)(6/13)
“公子!您怎么还坐得住啊!”
江宅。
弄巧挎着个菜篮子,怒气冲冲地从门外撞进来。
也不知道是谁惹了她,小脸气得红扑扑,已经渐渐长开的眉眼倒竖。
颇有一只炸了毛的小奶猫的神韵。
江舟有些慵懒地躺在双树下的矮榻上,手里拿着那册薄薄的《净明经》。
这本经书不过聊聊二十多页,他半天就能看完。
他已经翻了数十遍,却仍然每天都要继续翻阅。
闻言却连眼皮子都没有抬,随口道:
“怎么?谁又招你这个小霸王了?”
“公子,外面都是骂你的人,骂得可难听了!”
弄巧儿说着,还学起了不知是谁的腔调,义愤填膺、指点江山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是某个吃饱了没事干,到茶楼酒肆里呼朋唤友,针砭时弊的酸腐书生。
弄巧儿学完,咬着小虎牙,恶狠狠地道:“就是这些臭读书的,到处败坏公子您的名声,现在连街坊里都有人在议论公子您,说您是酷吏,专门害好人!”
“公子,您再不管管,以后您上街都要小心哪里飞出个臭鸡蛋,砸您脑门上!”
说着,还嫌弃地皱了皱脸,似乎已经被臭鸡蛋砸了一样。
“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说就说吧。”
江舟不以为意地道:“我看你是怕公子我的名声坏了,以后出门,你就威风不起来了。”
弄巧皱着鼻子:“公子!我明明是在关心您,您怎么这样说人家!”
“当当当当当!”
主仆正说着话,门外忽然响起一声狼嚎般的嚎叫。
便见广陵王那货从门外快步冲了进来。
站在门前,嘴里一边呼喝,一边双手交相一拍袍袖,又高高抬起腿,往前一迈一登。
迈起八字步,一边走一边给自己配着音。
“锵锵锵!”
“锵!锵锵!锵!”
广陵王怪叫着,越走越快,还哇哇唱了起来。
“驸马爷,近前看端详!”
“上写着,秦香莲她三十二岁,状告当朝驸马郎!”
“欺君王,藐皇上,悔婚男儿招东床,杀妻灭子良心丧,逼死韩琪在庙堂,将状纸押至在了爷的大堂上!”
几步就蹬到江舟身前,一手拈起衣袍,一手骈起两指,指着江舟摇了摇,瞪起一双牛眼:
“咬定了牙关~你为哪桩!”
弄巧儿:“……”
江舟:“……”
“你发的哪门子疯?”
江舟眼角使劲抽了抽。
广陵王端着架势,瞪了半晌,没人喝彩,实在端不下去了,才一口气泄出来。
直接一屁股坐到江舟边上,抢过他的茶,咕咚咕咚就一饮而尽。
“啊——过瘾!”
“江舟啊,你也太不够意思了。”
广陵王润了嗓子,就又叫起来:“你难道不知道本王生平唯有六好——美人、美酒、美乐,名招、名剑、名马,”
“你既有这般本事,怎不早拿出来?这《包龙图打坐开封府》,听着真提气,提气!只恨没有早早听闻!”
江舟嫌弃地坐远了一些。
他忽然有些后悔,心血来潮之下,“写”了这出名戏,让这货拿出去。
广陵王却对他的嫌弃恍如不觉,摇头道:
“你这人也太奇怪了,刚刚升了官儿,你不去把你那府堂开起来,反倒写起了戏了,自己又躲在家中读书,”
“外面都把你说成了贪官酷吏了,你却什么都不管不顾?”
江舟仍旧不以意:“说便说吧,他们说几句,难道我还能少几根头发不成?”
“也对。”
广陵王颇为千万,又挥手道:
“诶,不过也确实不打紧,这劳什子官儿做起来也没意思,左右你已功名在身,哪里还用得着和那些寨门一般苦苦钻营?”
“就该如此,以后就和本王一块儿,吃吃喝喝,听听曲儿,和美人儿……咳!”
广陵王斜眼看了看边上的弄巧儿,终究还是有点羞耻心,没好意思在这么个小姑娘面前开荦腔。
“总之,就是这么个理儿,你也别怕,外头那些嚼舌根的东西,本王改日找人揪出几个带头的来,敲了他们的牙,断了他们的腿!”
“本王倒看看,还有谁敢乱嚼舌根!”
“好哇好哇!”
江舟没有理会,反倒是弄巧欢喜地鼓起掌,令广陵王颇为受用得意。
他在别的地方是众星捧月惯了,唯独在这还没他家茅坑大的小小宅子里,屡屡碰避。
这宅子里的人,从上到下,就没有一个把他这个郡王当一回事儿的,令他颇为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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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又越是如此,他就越是喜欢往这里钻。
“哎,你老实告诉我……”
广陵王忽然凑过来,神神秘秘地道:“你这戏里写的陈世美,是不是在暗讽朱家那几个老货?”
江舟斜了他一眼:“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广陵王笑了,一脸“我懂”的模样。
“你小子,够阴!不过本王喜欢!”
朱家那点狗屁倒灶的事儿,别人不知,他可知道的一清二楚。
别人不说,如今朱家当家的那三兄弟,就没一个好东西!
靠女人的玩意儿,算什么东西?
更何况这几个老家伙,可不是靠女人而已。
哪个女人被他们“靠”了就都没好下场,全都是他们往上爬的踏脚石罢了,用完就扔,落不下一点好。
只可怜了他那两个姑姑。
广陵王自以为得计,得意道:“你放心,本王已经命人将这出戏,散到全城各个戏班子,也就是时间不够,再过些时日,整个阳州,都会传唱那几个‘朱世美’的风流佳话!”
“嘿嘿嘿嘿……”
江舟被他笑得发毛,抖了抖鸡皮疙瘩:“我说郡王殿下,你好歹是个郡王,能不能有点正形?”
广陵王不在意地道:“都是兄弟,就别来那一套虚的。”
自以为大气地挥了挥手,又好奇地问道:“本王却是好奇得很,这几个‘陈世美’本王知道,不过那戏词里的包龙图是哪位?”
“本王虽说对朝廷的事不在意,但对朝上的那些人也算是了解,似乎也没几个能对得上的。”
“是冬官司空,张昭玄?这老家伙确实是条硬骨头,说是铁面无私倒也算得上,”
“不过此人有些迂腐,向来是守礼的,若无上命,是绝不敢对附马无礼,何况是直接斩喽?而且也没听说过他会断案啊。”
“难道是你那老师,当朝太宰?也不对啊……”
江舟被他嗡嗡的搞得头晕,打断道:“行了,不过就是一出戏罢了,你还当真了?”
“戏就是戏,假的假的,听懂了没?”
广陵王虚着眼,脸上写满“我不信”三个字。
江舟摇摇头,想找个由头把他打发走,目光却忽然落到手上的《净明经》上,心中一动。
似乎也不是不能变成真的……
第635章 天命玄鸟 (求订阅、月票)
江舟收回目光,饶有意味地道:“包龙图啊,那是个有意思的人……”
“还真有这么一个人?”
广陵王大喜:“此人在何处?姓甚名谁?你快带本王去结交一番!”
江舟笑道:“包龙图……不就是他的名字?”
“不过,相信我,我绝对不会想认识他。”
“原来确有其人?”
广陵王微微诧异,又道:“这是为何?本王素来不喜官场中人,但是此人若真如你那戏文里所说,却是十分令本王钦佩。”
江舟微微一笑:“确实是令人钦佩,若此人能得势,将会成为许多人头上一片青天,但你绝对不会想和他交朋友。”
广陵王更是好奇,心中百爪挠心:“听起来你与此人相熟,他到底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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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你就知道了。”
江舟挥了挥手,站了起来,便朝门外走去。
“喂!你去何处?本王还在这儿呢!”
广陵王叫了几声,江舟却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由恼怒地一拍矮榻:
“岂有此理!本王如此贵客,竟让你如此慢怠!看本王不、不……”
他嗫嚅了半天,也说不出个完整来。
似乎他完全拿这小子没办法。
甚至于,他自己的亲老子,如今在家中都是时常将这小子挂在嘴上,他这亲儿子都没这待遇。
若是这小子去他家中告上一状,倒霉的还是他。
“可恶!”
广陵王发狠地叫道:“小弄巧儿!给本王上茶!上好茶!”
弄巧站在原地不动,眨着大眼:“殿下,茶没了。”
广陵王两眼一瞪:“连你这丫头也敢这般慢怠本王!”
“殿下,您自己看。”
弄巧儿毫不害怕,伸手指了指墙角那棵已经被薅秃的桃树。
广陵王:“……”
……
肃靖司。
“梅大人,江某又来了,有事请托啊,大人,别躲了,看见你了。”
江舟很自然地走进梅清臣的公房,便看到梅清臣一脸无奈地从桌子底下钻出来。
“说吧,你又想要什么?”
江舟笑道:“梅大人,不就是找你借了几个人,又借了个地方充当公堂嘛,至于这样躲我?”
“几个!?”
梅清臣声音都变尖锐了。
“你把虞拱带走也就罢了,冯陈禇卫几人本也是你的亲信,本官也无话可说,”
他伸出一个巴掌,颤抖着叫道:“可你还带走了我肃靖司足足五十个巡妖卫!五十个!”
“不就是五十个吗?咱们司里能人无数,还缺这点人手?您要是不愿意,那我便去找谢总捕借也行。”
“呵!这点人手?好大的口气!”
梅清臣气得胸膛起伏。
江舟也有点心虚。
五十个巡妖卫听起来似乎不算什么。
但实际上每一个巡妖卫能培养起来都不容易。
五十人联手,足以对付大多数中三品的妖魔,可以算是一股很强的力量了。
“说吧,这次又想要什么?”
梅清臣顺了口气,无奈地道。谷
说归说,可真要让江舟去提刑司调人,他还不乐意呢。
他虽成了廷理,可还担着肃靖司的职司,还算是肃靖司的人,去找外人算怎么回事?不怕被人笑话?
更何况,人都是肃靖司的,这廷理府建起来,那也相当于肃靖司的。
江舟与肃靖司的联系也是万万不能断了的,不然就亏大了。
所以别说是五十,就是五百,梅清臣咬碎牙也会满足江舟。
“呵呵,”
江舟有点不好意思地道:“这次还要劳烦大人,去请千机堂的神匠为江某铸炼一些物什。”
“千机堂?”
梅清臣狐疑道:“以你的身家,还看得上千机堂铸炼的法宝兵刃?”
如今江舟这个满身仙宝的多宝童子已是人尽皆知。
他这个三品,最令人忌惮的并不是他本人,反而是他拿仿佛随处可以掏出,取之不尽的天府奇珍。
这样的人,会看得上肃靖司炼出的“凡物”?
江舟笑道:“看您说的,我也就是得恩师垂青,赐了几件保拿的东西罢了,除此之外,身无长物,哪里有什么身家?”
“……”梅清臣有些心累地摆摆手:“罢了,你究竟想铸炼何物?”
江舟变魔术一般手掌一翻,便现出一卷图纸:“早已画好,大人只要请神匠按图铸炼便是。”
“江大人真是‘用心良苦’啊”
梅清臣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接过图纸,打开看了一眼,不由一愣。
“这是……铡刀?”
江舟笑道:“不错。”
“你想要做什么?杀人立威还是怎么着?那也用不着这样吧?”
梅清臣面色古怪道。
江舟道:“您就说能不能做?”
“做倒是没问题,不过……”
江舟直接打断:“那就行了,此事便拜托大人了!多谢!”
“对了,这三样东西造好了,还要劳梅大人呈禀陛下,请陛下钦赐一道旨意,刻于其上。”
“……”
梅清臣默默地将图纸塞回他手里,抬手送客:“江大人,本官还有公务在身,若无要事,便请吧。”
江舟却是赖定了他,堆起笑脸道:“梅大人,咱们俩谁跟谁?这么点小忙您也不帮?”
“小忙?”
梅清臣气急败坏地跳着脚:“你还真敢想!”
“陛下口含天宪,金口玉言,煌煌国运加持,凡物能以承受!若成,必是人道之宝,谈何容易?”
“别说陛下会不会陪你胡闹,纵然你能得陛下恩宠,你又去何处寻那能承载陛下天宪之物?”
江舟陪着笑:“我是没有这本事,但梅大人您有啊。”
“……”
梅清臣突然有种仰天长啸的冲动。
老子这是造了什么孽,遇上了这孽障?
他正想破口大骂,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眼珠一转,露出笑容:“你这么一说,本官倒是想起来了。”
“肃靖司中,倒是确有一物,可堪一用。”
“不过,此物还得看你有没有那本事去取来!”
江舟一喜:“何物?在哪里?”
梅清臣双眉一扬,逐字道:“天命玄鸟!”
“天命玄鸟?”
江舟微一寻思,诧道:“那不是前朝国运所化,天地所生之异兽?与我大稷国运夔龙一般?”
“前祀都亡了万载,哪还有天命玄鸟?”
第636章 国运有毒 (求订阅、月票)
梅清臣笑道:“确切地说,是前朝一丝残余天命国运孕育所出,是天命玄鸟,却非万载之前那尊。”
“若是那尊玄鸟,本官也不会让你去送死。”
江舟怀疑地看着梅清臣。
他总觉得这老小子不怀好意。
“江大人,你不要这么看着本官。”
梅清臣呵呵一笑:“本官与你都是自己人,还能害你不成?”
江舟眯眼道:“害我不至于,但若是能坑我一把,还能给肃靖司带来好处,我想梅大人必定是乐在其中的。”
梅清臣脸色一变,怒道:“哼!你把本官当什么人了!”
下一刻,却又马上换上一副笑脸:“呵呵呵,你这话倒也不错。”
变脸比翻书都快。
这样的绝技,说实话江舟还挺羡慕。
他要有这本事,能阴死多少高手?
“实话跟你说吧,这天命玄鸟,就关押在咱们洞庭湖底的刀狱中。”
江舟奇道:“你想让我出手执刀?”
既然是关押在刀狱中的妖魔,那就是板上鱼肉,除非要行刑送它上路外,自然是一切安稳不变最好。
梅清臣却摇摇手:“此妖即便是斩妖大阵也难以斩杀,而且,就算它伸出脖子来让咱们杀,司中也无一人敢动手,甚至,就算有人愿意不惜性命出手,也没有人会允许,还会拼死阻拦他。”
江舟更奇了:“这是为何?”
“因为天命玄鸟,身负天命,任何与其相关之人事物,都难逃天命纠缠,”
梅清臣看向他笑道:“若有人杀了天命玄鸟,天命之下,唯有以命还命,而且要的还不是一人之命,而是与其有过牵扯之人,”
“他的父母长辈,兄弟姐妹,亲朋好友,甚至只是路边被他施舍过一文钱的乞丐,被他踩踏过的野草,全都要死。”
江舟面露怀疑:“这么邪门?”
梅清臣不答反问:“你知道前祀的天命玄鸟如何死的?”
江舟道:“自是圣祖所杀。”
“不错,是圣祖人皇所杀。”
梅清臣沉声道:“当年,圣祖人皇何等英雄盖世?文才武功,俱是天下第一。”
“古往今来,无双无对,纵是天上真仙下凡,也未必能与圣祖人皇匹敌,如此人物,竟然寿不过三百。”
“历代人皇,也不乏雄才伟略之圣皇,纵然是仙门真修,各派教尊,也难与之相比,但寿元最长者,也从无过圣祖人皇,你不觉得奇怪?”
江舟疑道:“难道不是因为人皇之位?”
梅清臣冷笑一声:“这种话,不过是仙门中人为贬损人皇至尊之位而散布出来罢了,何足为信?”
“仙门说的?”
梅清臣面现讥诮:“你且想想,他们仙门之人,修行稍有成果,动辙享数百年寿元,若能入圣,便寿逾千载!”
“千载岁月,世间足以沧海变桑田,对凡人来说,说一句寿与天齐,与世同在,毫不为过。”
“但人皇虽为人间至尊,却大多数寿不过百载,”
“两相比较,世人会如何想?”
江舟目光微闪,说道:“自然是觉得皇帝虽尊贵,却不过如此,哪有神仙高高在上,逍遥自在?”
“对了!”
梅清臣摇头叹道:“若非如此,世上哪有那么多人苦苦寻仙,妄图长生不老?”
“万载以降,如此印象已经根深蒂固,深植人心,也成了仙门的一大根基所系。”
江舟心中念头转动。
梅清臣此话,倒也合情合理。
如果不是有这么一个潜意识的认知,世上哪里来那么多苦苦寻道之人?
如果大稷朝廷,也能令人长生不老,那还有那些仙门什么事?
不用朝廷动手,早就自己消失在时间长河之上了。
明明大家都有修行,甚至朝廷的力量比仙门更强大,而且还不是强出一星半点而已。
凭什么强的反而短命,弱的就能长生不老?
江舟在初至此间不久,就曾有过类似的疑惑。
只是那时候他绞尽脑汁,只为求活,哪里有心思考虑这些东西?
正巧又在典籍上看过只言片语,说是人道气运所系,就该如此。
如今看来……
江舟将心中念头说出:“梅大人之意,造成如今这等局面,是因为前祀那尊天命玄鸟?”
“是,也不是……”
梅清臣还想卖下关子,却被面带不善的江舟盯得讪讪一笑,便直接道:
“当年,圣祖人皇覆灭前祀,最后一战,便是与前祀第一人,大巫祭,大离氏相争,”
“那大离氏早已经功参造化,借着前祀天命国运,万劫不加,一只脚已经踏出了那最后一步,虽仍在人间,却已经远远超出了人间一品,位比真仙,”
“兼且大离氏能驭使前祀国运所化之天命玄鸟,圣祖陛下虽然超古迈今,与这等人物相斗,也是陷入苦战,”
“最后虽是带领当年的霸府铁骑,身与兵势相合,斩出开天劈地的一刀,灭杀大离氏与天命玄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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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离氏临死之前,却以天命玄鸟为祭,施下绵延万古的巫咒。”
梅清臣长长叹了一口气:“这巫咒的结果……你如今也看到了,我大稷国运,人道大势……是有毒的啊。”
“我大稷之功业,千古未有,大稷之盛世,远迈前古,”
“但巫咒于帝室血脉中绵延不绝,且但凡与我大稷国运,人道大势沾染过深,那是有身死道消之虞的……”
“也幸好,我大稷除了圣祖陛下,还有夫子这般万古明灯,万世之师,留下儒门一脉,开辟浩然长河,令古往今来,文人贤圣,死后皆能铭刻浩然,精神长存于世,护佑我大稷,护佑我人族,长盛不衰。”
梅清臣面带尊祟向往,许久,才稍稍收敛,眼中带着一种莫名的意味看向江舟,紧紧盯着他双眼,似乎想从中看出什么。
国运有毒……
江舟没想到,还会有这么一茬内情。
梅清臣的眼神他也明白。
不外乎是想看他的抉择。
他是三品真人,而且是弱冠之龄的三品真人。
这样的人,古往今来,一双手都数得过来。
所以,若说世间有谁能踏过那三千大劫,他就是有其中最有可能的人之一。
这样的人,会愿意受大稷国运所累,失去成仙之机?
第637章 自曝 (求订阅、月票)
“江大人,你已超凡入圣,他日破劫成仙,也未必不可能。”
梅清臣并没有藏着掖着,直接笑着说了出来:“如今你虽在为官,但毕竟还没有登上朝堂。”
“当今陛下,自百年前便少理国事,偶有上朝之时,也多是端坐垂帘之后,但其实当今陛下实是除圣祖人皇外,我大稷少有的圣君,”
“手攥日月,乾坤在握,天下安定,可如今……”
梅清臣摇头:“不说也罢,但至少,有功不赏,绝非当今陛下作风,”
“平虞一功,其实足够令你封侯,登上金阙,”
“但陛下却迟迟未给你封赏,即便是这廷理之职,陛下也只说让你暂居,你可知,陛下为何如此?”
江舟不以为意地笑道:“陛下自然是圣心在握,自有考量,我这些许微功,又何足道?纵然为陛下所重,也许陛下是见我年轻,想要磨砺我呢?”
虽然他不在意功名,对老皇帝也自有判断。
但嘴上却不会那么轻易说出口。
官场上的事,自然还是要打官腔的。
梅清臣翻了个白眼,显然也没信他的鬼话。
不过江舟不接茬,他也无法。
只好自己接上道:“其实陛下还是很爱护江大人的,若是早早让你登上高位,你与大稷国运必是越来越紧密纠缠,”
“公侯虽尊,却更是与大稷国运所系,”
“陛下是在维护你,同时也是在等你做抉择,是要做我大稷忠良,还是要成仙做祖?”
“梅大人,您这话就不对了,”
江舟笑道:“天下仙凡一家,皆归于稷,人道皇皇,生而为人,哪个不是大稷子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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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清臣目中似乎闪过一丝失望之色。
也不知道是因为江舟的回答没有令他满意,还是因为他并没有看出江舟到底是什么心思。
江舟目中也有一丝异色闪过。
若梅清臣没有跟他说这些话,没有问他这个问题,他还没有想过。
现在嘛,这个长袖善舞的老官僚,似乎也没有那么简单。
帝芒高坐金阙之上,少理朝事,却还能对天下各地都俯首贴耳。
纵然如今天下乱象纷起,各州各郡官员世家,也几乎无人敢有异动。
甚至那些动乱,都有可能是老皇帝有意放任,否则都未必闹得起来。
由此可见,其对天下的掌控力,自然是无庸置疑的。
又是什么能令他如此自信,又如此牢牢地掌握天下?
若说其中没有无数忠心耿耿,供其驱使的臣子,是绝对不可能的。
南州有范缜、谢步渊、李玄策等人。
即便楚王兵临城下,平日里他都看不上的一些官僚与世家中人,都没有一丝一毫投敌之念,拼死一战。
阳州自然也不例外。
这梅清臣,十有八九就是帝芒的心腹之一。
现在这是替帝芒来试探他呢?
就不知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帝芒的意思?
梅清臣似乎放弃了试探,开口道:“罢了,你说的事,本官记下了。”
“铸刀容易,求陛下金口御旨却是要费些周折,但本官也当勉力一试。”
果然。
江舟虽然说什么让他禀呈帝芒,求一道旨意。
可也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根本没有指望一个区区司丞能做到这种事。
可梅清臣却敢一口答应,说是一般亲信江舟都不信。
“不过,先前所言,却不是哄骗于你。”
梅清臣继续道:“能承受陛下金口玉言,国运加持之物天下难寻,我肃靖司中,也只有那只天命玄鸟,”
“若在铸炼铡刀之时,以其血涛铸,当可功成,只是司无一人有此本事,能诛杀此鸟,”
“若是此道旨意你非要不可,便只能由你自己去想法子了。”谷
梅清臣一顿道:“如何?你若有本事杀了那玄鸟而不沾因果,本官现在就给你批文,让你入刀狱执刑。”
江舟干笑一声:“这个嘛,再等等,再等等。”
他虽然自信,但也不是头铁。
不沾因果?
开什么玩笑?
他要有这本事,还不满世界地诛杀妖魔去?
何必担心会受反噬。
不过……
也并非没有办法。
他本体不行,化身法海却有一件功德袈裟,万法不沾,诸邪不侵。
或许能抵御那“天命”反噬也说不定。
但也说不准会不会有损袈裟。
这三口铡刀,不过是他一时兴起罢了,又不是一定要成。
就算没有这道旨意,铡刀也一样能作,只是少了帝芒的旨意,终究是少了一道威慑。
尽管如此,他也没有必要为了这可有可无之物,损失一件功德宝器。
梅清臣听他如此说,虽然心中早有预料,但也仍难免露出一丝失望。
“好吧,既然如此,本官也不强求,不过你若什么时候改变主意了,随时来找本官。”
“……”
江舟嘴角微扯:“梅大人似乎比我还失望?”
“胡说!”
梅清臣断然否认:“江大人为肃靖司立下这许多功劳,好不容易有所求,本官是必然要尽力满足的。”
江舟:“呵呵……”
我信……你个大头鬼!
“那就多谢梅大人了,铸器之事,便有劳了。”
“职责在身,我还要去搜集朱家罪证,这就先告辞了。”
江舟抱拳一礼,转身便走。
梅清臣看着他自门外转角处消失,过了一会儿,吹出一口气,吹得胡子翘起。
“这个小狐狸……”
……
“老狐狸!”
江舟走出肃靖司,回头看了一眼,骂声便脱口而出。
要不是梅清臣今日有意“自曝”,他都被骗过去了。
还以为他真的只是一个善于钻营的老官僚罢了。
唉,这些混官场的,果然一个个都是老谋深算。
他要是真一头扎进去,怕是真就不用修行了。
不过,背靠大树好乘凉,让他不管不顾,就此抽身,也是不愿的。
看来,之前的一时兴起,如今却变得很有必要了。
江舟摇头一笑,便朝自己家走去。
才走到门口,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个当月楼的歌女,王兰。
“民女王兰,拜见江大人。”
王兰此时也看到了他,一见面,便冲他跪了下来,拜道。
“你来做什么?”
“民女听闻大人要审问朱双明,正搜集罪证,特来指证。”
第638章 大秘密? (求订阅、月票)
“呵呵呵……”
听闻王兰所言,江舟发出一声莫名的笑声,令王兰心中微微一突。
“先进来再说吧。”
王兰心中忐忑之时,江舟已经越过她,走进了家中。
王兰看了看周围,已经有不少邻里好奇地朝这边看来。
一个娇滴滴的美人跑到人门前,突然跪下,这种情景还是挺引人注目的。
尤其江舟还是这一带最受瞩目,也最受三姑六婆们欢迎的那个焦点。
王兰轻咬了下嘴唇,心中惊慌、不甘、忐忑,兼而有之。
实际上她在门前做出如此动作,也是有着自己的小心机的。
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对一个男人下跪苦苦哀求,纵然那人是铁石心肠,不为所动,也该顾虑些旁人的眼光。
尤其这个人还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且还是文人中颇有名声的“诗中君子”,更是当朝太宰的弟子。
这样的人,在她想来应该是自重身份,极好脸面才对。
但看他反应,似乎与她所想相去甚远。
毕竟是自己算计在先,任谁都会不快。
她的示弱未能凑效,若是对方是要将她带入其中,报复于她,她恐怕不力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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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进不进来啊?”
王兰心中天人交战之际,院门后忽地伸出一个小脑袋,噘着嘴,略带不满。
弄巧侍候江舟时日不短,对他的性子可谓是了解得紧。
她一看自家公子的表情,就知道这女人是个“恶客”。
弄巧的逻辑倒是简单。
以自家公子的性子,是她所遇见过最好最好的人。
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的,并不以贫贱富贵男女而有差别。
对这个女人却是明显的冷淡,真相只有一个:这娘们是个坏人!
要不是公子有言在先,她早就送上大门了,爱进不进!
王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纷乱,低着头,走进了这座在她眼中仿若魔窟一般的宅院中。
走进宅院,却颇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也太简陋了。
除了几棵树,一张矮榻外,竟别无他物。
就连仅有的几棵树,还有一株是枯萎的。
相比一般人家,自然是不错了。
但以此人的身份,住这样的地方,实在不可思议。
“你这般算计于我,竟然还敢来找我?”
江舟此时已经坐在双树之下,又习惯性地拿起那本《净明经》。
目光落在书册上,看也没看王兰。
王兰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
一双美目露出凄色,令她那本就娇美的脸庞更加我见犹怜。
她低声泣诉道:“江大人神目如电,小女子自知瞒不过大人。”
“只是小女子身负血海深仇,实在是走投无路,别无他法,才行此下策,本意只是想寻一伸冤之处,令大人得知那朱双明的人面兽心,却从未想过,也不敢欺瞒大人。”
江舟淡淡道:“你不想,也不敢,可事实上,你便是如此做了。”
王兰听不出江舟话语中有任何喜怒,也无从揣测他的心意。谷
原本想好的应对之词,此时竟无法出口。
只好以袖抹泪,低声抽泣。
连一旁对她没有什么好感的弄巧儿,此时也不由对她心生同情,忘了“这娘们不是好人”。
江舟却不为所动,目光仍在书上。
随口道:“让我猜猜,你来找我,是朱家的人在追杀你吧?”
王兰凄怨的脸庞微微变色。
很快便又回复过来,贝齿轻咬,凄然道:“江大人果然明察秋毫。”
说着,她以额伏地:“求大人为民女做主,洗雪沉冤。”
“做主?雪冤?”
江舟微微一笑:“你驱使妖魔,犯当朝一品门第,可知该当何罪?”
“一个罪人,何来冤屈可言?”
王兰娇躯微震,咬了咬牙:“小女子知道朱家一个大秘密,亦是仙门诸派多年来都在苦苦寻找之秘,大人若肯为小女子做主,小女子愿奉与大人。”
“连仙门诸派都苦寻多年的秘密……看来的确是个惊天动地的大秘密。”
江舟终于从书册上抬起头,看向王兰。
王兰心中一喜,以为对方心动了。
却不想,下一刻,江舟却挥了挥手:“你走吧,朱双明之案,本官并不打算亲自审理,已经交给下面的人处理,你寻我也无用。”
“至于你驱使妖魔犯户之事,也自有肃靖司会找你问责,你若是主动投案,或还有宽大处理的机会。”
“大人!”
王兰错愕地抬起头。
江舟打断她道:“多余的话就不必多说了,本官还要看书,不喜嘈杂,不送了。”
王兰面上泪珠儿滚落,似两串珍珠一样,映得她的面庞又是明艳又是凄怨,真真是动心心弦,我见犹怜。
“姑娘,走吧。”
一点红等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一旁看热闹。
见她跪在那里哭泣,一点红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心生怜悯,走过来将她扶起,劝说道。
王兰见江舟又低头去看书,对她完全无动于衷,知道自己难以动摇此人,更是不敢用对付一般男人的手段,触怒于他。
只好强按心中不甘,让一点红半扶半搀,出了江宅。
一点红看着王兰站在门前,凄然无助的模样,不忍道:“姑娘,其实我家公子最是心软,他虽然没给你好脸色,但已经给了你指点,你何不照作?”
“指点?”
王兰一怔,旋即反应过来,顿时破涕为笑。
朝一点红欠身道:“多谢姐姐提醒!”
一点红摇摇头,推了她一把:“快去吧。”
“谢江大人!”王兰点点头,又朝江宅方向,跪了下来,拜了一拜,才站起身来,匆匆而去。
一点红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摇头一叹,回转院中。
“就你多事。”
江舟从书册上抬起头,斜了她一眼。
一点红娇笑道:“公子,人家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您就这么忍心让那些人祸害了去?”
江舟翻了个白眼:“与我何干?我没有找她算账,已经是大发慈悲。”
一点红掩口一笑:“您若真是如此铁石心肠,又怎会指点她去肃靖司避难?奴不过是顺着您的心思罢了。”
江舟瞪了她一眼:“就你聪明!”
第639章 忠孝 (求订阅、月票)
江舟一挥手:“行了,不要在我面前耍嘴皮子,今日可练琴了?”
一点红一听,笑颜顿时垮下。
当初让她去查流石寨,差点丢了半条命。
加上之前让她负责“琅嬛福地”,也是被绣衣盗给打伤,丢了丹药。
令她颇为沮丧。
痛定思痛,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来求江舟,说想拜“琴魔”为师,求他引见。
江舟本来也有心培养一点红、铁胆这几个名为仆从,实为家人的心腹,倒也没有矜持。
化身黄雪梅现身,传了她自创的“天龙八音”。
江舟如今入圣之境,所创的天龙八音,早已经脱离了“武功”的范畴。
乃是融情于音,合道入音,以音入道的玄妙法门。
一点红得了真传,自然不敢懈怠。
为了苦练琴艺,体悟八音之妙,一点红又跑回了碧云楼,在楼中当一个琴师。
江舟却是偶尔以“琴魔”化身出现,对其十分严厉,纵然一点红本就能吃苦,也有心苦练,也是苦不堪言。
不过她深知“琴魔”可不像公子一般好说话,那是稍有不满,便下死手,不打个半死绝不罢休。
在江舟面前她敢嬉皮笑脸,在“琴魔”面前,却是一个屁都不敢放。
当下抛弃先前因王兰而生同病相怜之情的杂念抛弃,回到房中抱起自己的琴,往碧云楼去了。
江舟打发了一点红,摇了摇头。
心思回到《净明经》中。
短短几天功夫,他已经将这本书翻得起毛,所获颇丰,受益匪浅。
所谓净明者,讲究纤尘不染,不触诸物,忠孝自得。
以孝悌为之准式,修炼为之方术,行持为之必要。
谓之“愚智皆仰之为开度之门,升真之路”。
净明道修炼之要诣,是首先要达到内心一尘不染、不触之境。
忠孝,则只是他们用来约束自己行止的准则。
最终目的仍是“不染不触”之境。
倡言“净明”,旨在教人清心寡欲,做忠臣孝子良民。
怕是除了儒门外,净明道是最得朝廷欢心的人了。
而且也是最适合普通凡人的修炼之法。
以忠孝自持,得清净不染,道由心悟。
不拘智愚,不求资质,不假外物。
换句话说,傻子都能修行。
智慧难得,但忠孝,看起来人人都可以。
可事实上,忠孝之人,可能比智慧之人更难求。
那不是一时一地,表面装成忠臣孝子而已。
一世忠孝,奉为圭臬,世间几人能做到?
江舟自问是做不到的。
别说是对一个不相关的人忠,即便是在彼世的亲生父母,他有时候也会觉得烦,难以做到事事尊从。
这也是彼世之人的通病。
世风日下,礼崩乐坏,在这种甚至被打为“封建余毒”的忠孝表现上,反不如此世中人。
不过,以江舟所见,纵然是净明道中人,也未必能人人做到。
江舟也并不全然认为此经上所言都是对的。
就算是净明道,虽讲忠孝,却不论“事君”、“事亲”。
为了保持“不触不染”之境,仍然和那些仙门一样,选择了入山做“隐士”,而非与儒门一般,入世入朝,事君治国。
在这部《净明经》中,也充斥着一种思想——若要修行,便需入山炼形修心。
江舟历世虽浅,但彼世古今智慧所聚,也并不下于此间。
就入山隐世而言,老庄留下的智慧更令他有认同感。
《庄子》有言:隐故不自隐。古之所谓隐士者,非伏其身而弗见也,非闭其言而不出也,非藏其知而不发也,时命大谬也。当时命而大行乎天下,则反一无迹;不当时命而大穷乎天下,则深根宁极而待:此存身之道也。
说的便是所谓隐士,并不是为了隐伏身形、深藏才智,只是顺应自然而行于天下。
在自己所处之境而返璞归真,巍然自持,贫富皆可安。
这才是隐士的存身之道。
所谓小隐于山,中隐于市,大隐于朝。
越是喧嚣之处,越能隐伏不显,便离大道越近。
尽管此经有与己不合合之处,但经过几日研讨参悟,江舟发现此经对自己还是有很大帮助。
或许是能自己元神大法更进一步的关键。
所以,他有心参修净明法。
太智老道说这经书是净明道根本,倒不是夸口。
其中虽然没有任何神通法术,但到了他这样超凡入圣之境的人手中,神通法术只不过是降伏外道的手段罢了。
真正的修行,只需要有一个理念便能前行。
所谓假传万卷书,真传一句话,便是此理。
如何去修行净明法,江舟已经有了自己的理念。
只是他终究只是想取他山之玉,而不是想改修此道。
而且,他也实在不想做一个只讲“忠孝”之人。
好在用幻梦身来做这种“试验”已经是家常便饭,轻车熟路,倒没有什么可苦恼的。
当下便唤狐鬼婴宁开启了太阴阵,隐去了双树下这一片空间。
念头一动,一尊虚幻身影便自其身上走出。
“二人”相视,看着新幻身的模样,江舟露出满意的微笑。
……
一座稍显古朴,却隐隐有威严之意的公堂前,方清回首笑道:
“江大人,此处,便是陛下赐你的廷理开府之地。”
他抚须环指公堂,笑道:“江都从无廷理开府之先例,倒是此地曾是前祀帝京,有前朝留下的诸多宫殿、公堂,我朝立国后,并未拆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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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前祀国运所聚之处,国虽已亡,这些地方却也有了些神异,朝廷也不舍弃之,常常拨款修缮,得以万年不朽,”
“此处,便是前祀刑祝堂,乃前朝掌狱理讼之所在,聚前祀刑威法势,震慑仙凡,诸邪退避,如今过去多年,其势散尽,对凡人却仍有震慑之威,正合你用。”
江舟抬头看了几眼,倒是没什么不满。
他本来就想在肃靖司里借个公房用着就行,不过方清忽然上门来,说是帝芒给划下了这么一个地盘给他。
又提醒他廷理一职,颇为紧要,最好是不要和肃靖司牵扯太深,否则难勉落人口实。
江舟虽然无所谓,但麻烦能免就免,也没有坚持。
“劳烦方大人。”
江舟拱了拱手,又掏出一本折子道:“还有廷理府中一应属官,江某也已详列此折,有劳方大人代为呈禀。”
“江大人多礼了。”
方清点点头,接过折子,随手看了一眼,不由一怔,抬头道:“江大人,虽说廷理属官任免,江大人可一人而决,”
“但这理正一职,虽品低位卑,职权却重,事关重大,不可轻与啊。”
江舟笑道:“方大人放心,江某自然知晓轻重。”
第640章 求字 (求订阅、月票)
“江大人,你休怪老夫直言。”
方清还是发张道:
“依老夫看,你也不会老老实实坐堂理事,这理正本就掌廷理府刑讼之状,你若不在,理正便是廷理府主掌之人,”
“上至士官,下至百姓,都有权察审,纵然此人有些才能,理得清其中千头万绪,又何来威望服?”
方清若有所指道:“寻常百姓倒好说,可若是士官,他如何能震慑得住?尤其是朱家这等高门,岂能容忍一个无名之辈坐到自己头上?”
在他想来,以江舟这等已入三品的真人,是绝对不可能甘心老老实实给陛下当差,把自己绑在这尺寸之地的。
更何况还有国运之重,天命巫咒。
以江舟的道行,该早有所知。
怎会让他自己陷入如此境地?
江舟一边打量着这座公堂四周,一边回头笑道:“方大人就不必忧心了,别人或许不行,此人嘛……一定可以。”
“哦?”
见江舟如此笃定,信心十足,方清这回是真的有些好奇了。
“不知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令江大人如此另眼相看?”
“他呀……”
江舟笑道:“就是一块又臭又硬的黑炭头,不足一提。”
“不过方大人若是感兴趣,届时江某会放权于他,令他审理朱家之案,方大人不妨到堂一听?”
小狐狸……
方清笑着用手点了点江舟,知道他此举用意。
不外乎想让他来给自己的属官站站场子,威慑一下肖小。
不过他也不以为意。
他本就是老皇帝的人,此番朱家一案,也是圣意所系。
保证此案最后结果能依圣意而行,本也是他的职责。
如此也正中他下怀,便顺势答应了下来。
“好吧,不知江大人……不对,是这位包、包理正何日升堂审案?老夫定然到场。”
江舟笑道:“他大约还在搜集朱家罪证,不过此事也不好久拖,便定在两日后吧。”
“朱家罪证?”
方清微微一笑:“江大人,别怪老夫没提醒你,陛下可不希望朱家倒了,你还需谨慎些。”
“哈哈哈,”
江舟笑道:“放心放心,那块黑炭不过一个小小理正,有大人在,他还翻得了天?”
方清讶道:“怎么?听江大人这意思,难道打算抽身事外?”
江舟抱拳道:“方大人见谅,近日有些心得,打算闭关一阵。”
“原来如此。”
方清点点头。
也是江舟三品真人这层身份起了作用。
换了别人,敢这么玩忽职守,方清第一个就不饶他。
不过一个三品真人的作用,不论是对他、对朝廷,对当今陛下,都远比一个小小的四品官员重要得多。
没有人会因此诘难于他,反而乐见其成。
若是如此,那此案看来最后如何定夺,还是着落到他头上。
方清可不会认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能在朱家一案中起什么作用。
就算有些才能,骤登高位,能安稳地坐在堂上当个摆设已经难得了,又如何压服得了朱家那等存在?
江舟也没有多说。
朱家一案,是他以化身深入朝堂,当忠臣孝子的一个良机。
本体也正好可以金蝉脱壳。
从帝芒和“幕后黑手”的对弈中脱身而出,从棋子再次变成旁观者,甚至是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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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梅清臣说的天命巫咒之事,不管几分真,几分假,也着实是令他心有忌惮。
这也算是应对大稷国运反噬的一个后手。
心下定计,又与方清交流了些开府事宜,了解了这座前朝遗留下的公堂,便各自告辞。
径直来到肃靖司中,知会了梅清臣,便带着虞拱,还有冯陈禇卫、路忘机、乙三四等吴郡故人,和五十个巡妖卫,重新回到公堂,各做安置。
最重要的,是给这座公堂挂上一块新的牌匾。
公堂的匾额可不是随便挂的。
此间的每一个官府衙门、公堂,都有着种种神异。
作为头脸的门匾更是如此。
无一不是大儒亲笔手书,加盖上朝廷金印。
浩然当空,国运加持,镇压一切魑魅魍魉,诸邪避退。
世间有大儒之名的人不少,但对不过是声望高隆,世人的尊祟之称。
真正的儒门上三品大儒,少之又少。
比佛道等仙门真人尊者都少。
大儒的精神境界太过纯粹,虽不需修炼,某种程度上却比修炼更难。
他的化身李白,就算当初没有自斩入圣之机,也成不了大儒。
更大的可能,是借着法海的成圣之机,成了佛门尊者。
而且读书人寿不过短短数十春秋,纵然成了大儒,依然寿不过百。
比不得仙门动辙数百上千年寿元。
一增一减,世间的大儒稀少,也就可想而知了。
这还是在读书人的基数远超修行之人的情况下。
李东阳当初才破境成大儒,帝芒便下诏请其出山,位居太宰。
固然是其身负天下名望数十年。
但也可以看出“大儒”二字的份量所在。
江都之地,货真价实的大儒恐怕不出五指之数。
恰好,江舟就知道一个。
……
襄王府。
“贤侄许久未来看望本王了,此番到来,怕是无事不登门吧?”
襄王笑眯眯地看着刚刚进门,才给他施礼的江舟道。
江舟呵呵一笑:“世伯明见,小侄有一事相求。”
襄王点了点他:“往常让你称一声世伯,可是难上加难,现在竟还自称小侄了,本王可担不起江真人这般陆地仙人如此称呼。”
江舟赔罪道:“世伯莫取笑了,小侄这不是俗事缠身,无暇来访吗?他日定备厚礼,给世伯赔罪。”
“好了,知道你贵人事忙。”
襄王摆手笑道:“怎么?可是因为朱家之事,有求于本王?”
江舟陪笑道:“圣明无过于世伯。”
“滑头无过于江真人。”
襄王翻了个白眼:“说吧,什么事?”
江舟道:“求世伯代为引见希孟先生。”
“黄希孟?”
襄王一怔:“你找他作甚?”
他转念一想,便又反应过来:“可是要为你那府堂求字?”
“正是。”
襄王抚须沉吟,片刻才道:“这黄希孟性子怪异,又臭又硬,就是茅坑里的一块石头,可不会亲易为人提字,不过若是你去求,本王料他不会拒绝。”
“本王让那逆子随你走一趟便是。”
第641章 君子贤臣 (求订阅、月票)
玉京神都。
摘星楼。
帝芒如往日大多时候一般,闲披日月争辉大千袍,侧卧万兽伏拱金晶宝榻之上。
手边垂落一卷折子。
双目似阖非阖,嘴角隐隐带笑。
鱼玄素躬身侍立一旁。
耳中听得帝芒似有意无意发出低语之声。
“开封府……”
“呵呵呵……”
帝芒轻笑一声,微提声音道:“鱼玄素,你说朕这位新任廷理,取这‘开封’二字是何意啊?”
鱼玄素将本就躬着的身子弯得更低:“陛下,开封二字,顾名思义,当是‘开拓封疆’之意。”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江廷理这是在向陛下明志,要为陛下开拓疆土,有封疆列侯,报国大志啊!”
“呵呵,是吗?”
帝芒语中不觉喜怒:“朕听说,李卿相两次去信召他入京,有意让他去北境,既有封疆列侯之意,为何他连番相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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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玄素低头道:“奴婢愚钝,却是无从揣度了。”
帝芒笑道:“莫不是他怨朕连番压他大功,把朕当成了凉薄无德之君?”
“还是舍不得他缈缈仙道,怕朕连累了他,他日无望登仙?”
鱼玄素垂着头,并未回话。
这话他也不敢回。
“罢了,他若真有此心,朕又岂会亏待于他?”
“天命?大劫?”
“呵呵呵呵……”
帝芒发出一阵莫名的笑声。
笑声自摘星楼上远远飘去,又在茫茫云海之上,被无边罡风搅得稀碎。
风中却仍隐隐传出一声淡漠如高天般的低语。
“……何足道哉?”
……
江都。
城北有一道大门,像是一条贵贱之界,隔绝了江都城的百姓与权贵。
门内是城中官府衙门汇聚之地,也是权贵高门聚居之所。
这道门,名金水门
入了这道门,沿贯城而流的阳(防和)江直走,走过一道白虎桥,便是白虎桥坊。
这里多是前朝遗留的府衙公堂之类。
有不少,都被江都官府各衙沿用。
在离白虎桥不远,便有一座置空已久的府衙,如今外间却是人群涌动。
还有不少百姓,如今也正走入金水门,沿江而来,涌过白虎桥,往这里聚集。
“开封府?”
“这开封府是个什么衙门?怎么以前从未听说过?”
“这你就不知道了,听说是当今人皇陛下金口御封的大钦差!这开封府,就是人皇陛下特地赐给钦差大人的官衙。”
“听说,这位钦差大人,本来就是咱们江都的官儿!”
“这回,那朱家人的威风八成也不好使了!”
“嘶~”
“朱家二老爷到底犯了什么事?竟然都惹得人皇陛下派来钦差审问?”
“嘿嘿,这位朱二老爷是什么德性?他犯的事儿还少了?哪桩哪件拎出来,搁一般的官儿身上,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噤声!你不想活了!”
“怕什么?这不是都被抓了……”
无数以百计的普通百姓,聚在衙门前,伸头探脑,议论纷纷。
这是江都城难得一见的场景。
普通百姓,连金水门都无法进入,更何谈来到官府衙门前?
只因今日出了一桩奇事。
城中的最大的权贵高门之一,朱家的二老爷,被衙门给锁拿了,还要当堂审问。
不仅如此,城中还贴出告示,允许百姓前往衙门观看。
怀右朱家,不仅在百姓眼中是顶了天的人物,有一般权贵眼中,更是“天”。
如今不仅被“自己”人锁了,还要当堂审理,而且任他们这些低贱百姓旁观。
这岂不是当众羞辱?
如此稀奇的热闹,自然不会有几人愿意放过。
闻讯涌来的人越来越多,过了时辰,便有兵丁关了金水门,守在门下。
也幸好此处是在金水门内。
纵然是官府允许,百姓们也不敢放肆造次。
已经进去了的,自然是得意欢喜。
没有进去的,只好在门外捶胸顿足,后悔不迭。
却也没有人舍得离去,都围在金水门外,等候着审问结果。
就算进不去,能得到第一手消息,出去也能跟人吹嘘好一阵儿。
“让开让开!铁差大老爷出来了!让俺看看!”
“哪儿呢哪儿呢?!”
刚挂上了崭新的匾额的开封府前,无数百姓突然拥挤,争先恐后地将自己脑袋往前送。
概因升堂的鼓声已经响起。
衙中响起了威严的堂喝。
前面的人被巨力推得站立不住,好不容易站稳,抬头一看,前面大敞的公门之中,已经看到两班衙役分列两排。
个个英武不凡,煞气逼人。
高堂之上,已经端坐了一人。
“嘶~!”
“这厮好黑!”
看清里头那坐在高堂上的官儿,众人都是一声惊呼出口。
只见那官儿身着官衣,身材魁梧,若不看那张脸,倒是一副好身相。
上面那张脸,却着实令人惊异。
虽面容丰润饱满,五官端正,却是满面漆黑如炭。
额头正中,有一块似疤痕状的印记,像一弯用牙儿般,十分奇特。
众人虽然惊呼出口,但再多看几眼,却又觉得这官儿竟然看起来十分威严。
骚乱渐消之时,公堂上又多了几人。
左首处,竟是一身白袍金边王服的襄王。
在他下首,是一身礼官袍服的方清,还有一个相貌清癯的长须文士。
右首边,还坐着几位官员和文士。
与方清相邻的那清癯文士,自这黑炭头一样的官儿出来时,就两眼发直地怔住了。
“如何?”
方清见他模样,凑过头去,低声道。
清癯文士下意识喃喃回答道:“直符前三六合位,太阴之神在前二……”
方清眉头微皱:“何意?”
清癯文士像是自语,又像是回答,又说了一句:“天乙之神,诸神之首,所到之处,百恶消散……”
方清深吸了口气,忍着不悦道:“说清楚些!”
清癯文士两眼依旧发直,一手笼于袖中,从其袍袖震动来看,似乎手指在其中点动不止。
目中满是不可置信地道:“依课象与此人面相而观,此人形貌轩昂,性灵颖悟,理义分明,不喜杂术,纯粹大器,乃身蕴道德,万民钦爱之象。”
“此等人,执拗自是,与劫煞并,则貌有威,多谋足计。与官符并,则文翰飘逸,高谈雄辨。与建禄并,则文翰纯实,济惠广游,君子人也!”
方清这回总算是听懂了些,虽仍有些不明之处,却知道此人面相当是极为不凡。
不由也露出惊容。
他对这清癯文士的卜课相面之术,还是十分信服的,不至于会怀疑。
而与此同时,在外面的人群中,也混杂着几个特殊之人。
其中有个道士,也是面相惊容。
口中惊疑不定地道:“君臣庆会,材善经邦。魁钺同行,位居台辅。禄文拱命,既贵且昌。日月悬空,不权则贤……”
“怎会如此?世间怎会有人能兼具如此之相?!”
“而且……我昨夜观星,天机早有明示,今日当有贤圣佐辅出其世,若得此贤臣,争龙之局当平添四分胜算,实乃天赐贤臣!”
“此兆当应在那江姓子之身,怎会是此人?”
道士心中翻江倒海。
这又是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黑炭头?竟有如此惊人之相!
堂中,襄王老神在在地端坐椅上,看似闭目养神。
其实心中也不是很平静。
我这贤侄哪里弄来的一块黑炭头?
自己躲了起来,却摆上了这么块黑炭头,怎么着?你还真想直接拿煤灰抹那朱家一脸黑?
而此时,并不在场的江舟却也在公堂后以心眼观照方圆。
那清癯文士和人群中那道士的话语自然也被他听在耳中,心中若有所思。
这俩又是打哪儿来的?
眼睛够毒啊……
连他给化身预设的人设都能一眼看穿?
算命?看相?
天机数算之术?
可他们算命也得有点谱吧?
包黑炭的模样明明是他综合彼世各种形象外加自己的一点艺术加工弄雕琢出来的。
他们是怎么从中看出这么大一堆信息来?
第642章 幸不辱命 (求订阅、月票)
“肃静!”
众人为这黑脸官儿议论纷纷之际,那官儿终于开口了。
声音却是颇为沉厚威严,竟有着一种不怒自威的,令人不由自主就顺着他的话而行的奇异魔力。
右首边坐着的官员文士等都是心中一震,面上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襄王和方清也抬头意外地看了一眼。
这黑炭头,竟还养出了这般浓厚的浩然正气。
怕是离大儒之境都不远了吧?
这江舟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就有这般浓厚的儒门修养?
“本官包龙图,受命审理朱家朱双明,始乱终弃,杀妻毁尸,灭门夺财一案!”
这黑脸官儿下一句话,却令得满场震惊哗然。
连襄王和方清等人也不例外。
都被他这话惊得身躯一震,抬头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却见包龙图端坐堂上,面黑如铁,神色亦如铁。
不苟言笑,喜怒不显,威仪凛凛。
众人却顾不上惊叹此人的气度。
那堂外的百姓是在震惊鼎鼎大名的书礼之家,怀右朱家的二老爷,竟然会扯上这样的罪名。
襄王方清等人却是在暗道:这黑炭头疯了?
那个江舟行事已经够出格了,可没想到天外有天,这不知道从哪个煤坑里拎出来的家伙,竟似乎比江舟更出格,更无法无天!
打人不打脸,他这是要把朱家往死里戳啊!
今日之案,不管结果如何。
仅凭他这一句话出口,就彻底得罪死了朱家。
今后无论如何,朱家都必与他不死不休。
令人震惊的却还没完。
包龙图抑扬顿挫的沉厚声调仍在继续:“并,勾结肖小,构陷罪名,残害举子,祸乱秋闱,舞弊科举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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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案并理,堂下诸人静听,勿得喧哗、咆哮公堂!”
包龙图目光扫过堂下堂外,官员权贵,百姓平民,威仪四布,竟令人一时凛然不敢犯。
“来人呐!”
包龙图骤然扬声:“带嫌犯,朱双明!”
一声令下,不多时,两个从肃靖司暂带过来的班役便押上一人。
此人正是朱家二爷,朱双明。
见了朱双明,平时熟悉他的人都是一惊。
朱家名门高第,书礼之家,朱双明在人前自然也是衣冠楚楚,风仪不凡之人。
此时却是披头散发,身着囚服,狼狈不堪,再无一丝风仪。
这黑炭头胆子还真大啊,虽未有动刑之迹,却明显没有给朱双明任何特殊待遇,真当成了一般的囚犯。
是这黑炭头私下所为,还是那未见其人的廷理江舟所授意?
“还不跪下!”
肃靖司出身的两个班役果真是胆壮,竟一把推了下那朱双明,毫不客气地喝道。
“嘿!”
朱双明冷笑了一声,却是傲然立于堂上,斜睨了包龙图一眼,满是不屑之意,甚至根本不屑出声。
“大胆!”
两个班役大怒,正待动手。
他们跟着江舟,做了不少“惊天动地”之事,胆子也早就养肥了。
包龙图一摆手,沉声道:“朱双明乃钦封博闻师,功名在身,按律,可站立听审。”
此举倒是令堂上众人稍感意外。
原以为这所谓的“开封府”都是无法无天之辈,与朱家又成死仇,当不会对这朱双明客气。
襄王和方清都曾听江舟说过一些关于这包龙图的话语,若有所思,看了他一眼。
这个黑炭头,似乎有点意思。
“嘿嘿!”
朱双明此时却再次发出冷笑,昂首挺胸,斜睨包龙图:
“真是笑话!”
“本官出身一品门第,位比公侯,莫说无罪,纵然有罪,也只有陛下和天官府才有权审理,”
“你一小小理正,也配审我?莫说是你,就算是姓江的小子,也无此资格!”
“哼!”
包龙图轻哼一声,一双如刀墨眉微竖,一股冷肃之气便在堂上升起,令人肃然。
正当他欲开口之时,忽闻门口有人高呼:“朱上卿到——!”
“史上卿、王上卿、谢上卿到——!”
一连四声高呼,堂上众人微微一惊,旋即神色莫名,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包龙图的神色,见他仍旧面色如铁,不见喜怒。
心下称奇,又朝堂外看去。
人群微微涌动,被自中分开。
朱家朱一颢与三个身着华贵卿服的老者联袂而至。
直入堂前,旁若无人般与襄王等人见了礼,才抬头直视包龙图。
明明他们站在堂下仰视,却偏偏像是在俯视包龙图一般。
包龙图从椅上站起,抱拳肃容道:“包龙图见过几位上卿,公堂之上,请恕本官无法依礼拜见。”
“来人呐,赐座!”
说罢,又坐了回去。
令朱一颢等人微微一怔。
他们来此,不无施压之意。
也想看看这突然冒出来的理正官究竟会如何应对。
他若畏惧退缩也罢,若是被自己等人此举激怒,做出什么出格之事,反而正中他们下怀。
当可以此为柄,直接将其拿下,也免了这一场闹剧继续一去,令朱家蒙羞。
却没想到这黑厮竟然如此淡然,而且应对得体,不卑不亢,一切依法依律。
真要挑他错处,也是挑不出来的。
四人也不是什么一般人物,相视一眼,便不动声色地坐了下来。
朱一颢才微带笑意道:“听闻开封府升堂审理我老夫之弟,老夫来此,只因实不信吾弟乃是此等作奸犯科之人,还请这位包大人能还吾弟一个公道清白。”
“不过,既然这位包大人方才也说了,公堂之上,一切皆当依法依律,既然如此……”
他坐在椅上,抬头笑道:“这位大人,还请将江大人请出来吧,陛下旨意,是令他审理,毕竟吾弟功名在身,依律,大人你审不得。”
那朱双明听得此言,心中胆气更壮。
冷笑连连,斜睨包龙图,满是讥笑之意:“如何?黑厮,本官说你审不得我,你便审不得!”
“肃靖司梅司丞到——!”
正当此时,又有人到。
梅清臣大步踏来,身后一行巡妖卫抬着三件黄布蒙裹之物。
“哈哈哈,包理正,本官幸不辱命,受陛下之命,江廷理之托,铸成三刀,今日功成,特来送刀!”
梅清臣大笑挥手,巡妖卫便将带来之物抬到了公堂上。
包龙图神色不变,朝梅清臣抱拳一礼,又朝朱一颢等人道:“朱上卿所言甚是,公堂之上,自当依法而行。”
他忽然站起身来,竟让人有种高山峻岳之感。
众人只见其神色忽厉,喝道:“朱双明!”
“你且往此处看来!”
他戟指指向梅清臣带来之物
一直侍立在旁的冯陈禇卫站了出来,直接将那黄布扯开。
几道森冷寒光闪过,竟令满堂骤然充斥一股锋锐威严之气,令人寒毛倒竖,心有重压。
第643章 青天三铡 (求订阅、月票)
扛如襄王、方清与朱一颢等人,自梅清臣到来,目光都一直紧紧盯着那几个巡妖卫扛着的东西。
盖因这几件东西上覆着的黄布也不是凡物。
上面绣着诸般祥瑞威严异兽,镌刻金丝铭文。
这是御用的袱套,只有御赐之物才能用上。
而且还不是一般御赐之物,当是某种凶厉之物。
那上面的兽纹铭文便是用来镇压煞气之用。
果然,冯陈禇卫二人抖落御用袱套,顿时是一股冷厉凶煞之气扑面而来。
“这、这……这是何物?”
朱双明与堂上众人一脸惊疑不定,看着那黄布之下显露之物。
堂外百姓也都在探头探脑,争先恐后地探看。
乍然望之,似三头异兽卧伏在堂,通体明晃晃,金灿灿,昂首咆哮,凶威凛凛,骇人心魂。
“异兽”背上却是皆驮一把尺余宽的雪亮大刀,寒光四射,令人心魂俱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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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双明更是颤抖着唇皮道。
他心中已经有种不好的预感。
“呵呵……”
梅清臣适时轻笑一声,朝包龙图道:“包理正,这三口铡刀,陛下御赐其名‘青天三铡’。”
“青天三铡,刀刀皆刻金敕。”
梅清臣上前几步,指着其中一铡:“此乃狗头铡。”
“可铡土豪劣绅,恶霸无赖,妖魔肖小。”
在他言语间,内外众人俱是一震。
再看那狗头铡上,果有丝丝金光流动,符文闪烁,正是御制金敕。
“此乃虎头铡!”
梅清臣又指向另一刀,神色已变得端肃许多:“可铡贪官污吏,祸国奸臣,乱国妖邪!”
他话不停歇,指向最后一刀:“此乃龙头铡!”
“皇亲国戚,凤子龙孙,鬼神妖仙,但有干犯国法者,刀下亦要亡魂断首!”
梅清臣抱拳朝北一拜,振声道:“陛下还有口谕:此青天三铡,乃朕格外开恩,开封府执此三铡,可施刑外之刑,法外之法,当晨兢夕厉,临渊履冰,还万民百姓一个朗朗青天!”
包龙图走下堂案,正襟端冠,朝北跪拜一礼,肃声道:“臣等谨遵圣谕。”
这才起身,快步走回案后,居高临下,猛地一拍惊堂木,目光扫过朱一颢等人,才朝朱双明肃声道:“朱双明!御赐青天三铡在此!”
“你说本官能不能查?能不能问?审不审得,办不办得!”
朱、史、谢、王三人面色难看。
朱双明神色惊惶,身形摇摇欲坠。
此时所有人看向那三口铡刀,如方清这等正大君子倒罢了,虽是寒光迫人,威严凛凛,却尚可支持。
心有鬼魅之人再看,更是毛发皆竖,心胆俱寒。
刑外之刑,法外之法……
这是从古至今未有之刑……
陛下……陛下是疯了吗?
怎么会赐下这种东西?!
三口铜铡,足令神鬼俱寒!
纵然要赐,区区开封府,区区一个江舟,何德何能,能得此恩赐?!
不仅是朱一颢等人心中暗觉荒谬,连襄王、方清等,都是一脸见了鬼的神情。
“哼!”
包龙图冷哼一声,重新坐下,“啪”的一声又拍下惊堂木。
“来人呐!”
“带鸣冤告状者王兰上堂!”
此时也无人再说得出资格职权之话。
朱一颢等人也只能脸色冷沉,静静地看着。
不多时,一个班役带着楚楚娇美的王兰上堂。谷
王兰看到站在堂上,神色仓皇的朱双明,目中闪过毫不遮掩的仇恨之色。
“王兰。”
包龙图那威严的声音将王兰惊回神来,连忙在堂下跪落,心悦诚服地拜道:“民女王兰,叩见大人。”
包龙图点点头:“王兰,你有何冤屈,不避忌讳,如实说来,公堂之上,自有公断!”
“民女要状告朱双明!”
“民女本是荥县一茶商之女,朱双明垂涎美色,巧言诱骗我姑姑,委身于他,图谋我父巨资,杀我父亲,派人远至荥县,灭我全家一百一十八口人!”
王兰转头,双目欲裂,本是娇美秀丽的脸庞,此刻竟因恨意扭曲,状如索魂厉鬼。
声似夜枭厉泣,令人动容。
朱双明更是面色惊恐,看着王兰,连连摇头,口中喃喃:“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咳。”
边上坐着的朱一颢,却是神色淡漠地掩嘴干咳了一声。
朱双明浑身一震,脸上惊恐畏惧竟渐消,恢复正常,厉声道:“哪里来的泼妇贱民!”
“本官何曾识得你的什么姑姑?更未曾去过什么荥县,你莫要信口开河,血口喷人!”
王兰尖声道:“朱双明!你敢做却不敢认,岂不惧苍天有眼,给你报应!”
“嘿!本官问心无愧,怕什么?倒是你这泼妇,敢诋毁朝廷命官,一品门第,可知是何等下场?”
“啪!”
“住口!”
堂上包龙图猛拍惊堂木,怒叱朱双明:“朱双明,公堂之上,本官未曾问你,不得言语!否则本官先治你一个咆哮公堂之罪!”
朱双明神色一滞,偏过头去,不去看那包龙图和王兰。
包龙图又看向王兰,肃然道:“王兰,你也一样。”
王兰惶然垂头:“民女知罪。”
包龙图这才道:“王兰,你可有诉状?”
王兰忙道:“诉状在此,条条桩桩,俱在此中,请大人过目,还我王家公道!”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卷状纸。
自有人呈上案前。
包龙图匆匆一阅,放下状纸,厉声道:“朱双明,你有何辩解?”
朱双明冷笑一声:“区区一个贱民,红口白牙,就说本官灭门夺财?包大人,你们开封府若是如此办案,怕是要不了几天,这江都城满城都是罪人了。”
包龙图闻言也不怒,点点头道:
“好,此案暂且不说,来人呐,传郭喻!”
边上,与朱一颢同来的史、谢、王三家之人神色微变。
看向朱一颢,那史家人低声道:“朱老卿相,难道要如此任由此人胡闹下去?”
别的他们不在意,区区一个茶商罢了,杀了就杀了,别说这黑厮未必有语气,就算落实罪名,又如何?
难道还能要堂堂一品高门子弟给一个低贱商人赔命不成?
可若秋闱大比之事被牵扯出来,他们谁也别想好过。
朱一颢神色不动,淡声道:“稍安勿躁,让他审。”
三人微现疑惑,朱一颢以眼神朝那三口铡刀示意。
三人看去,仔细瞧了会儿,忽然眼神微亮,心下顿时一松。
……
玉京神都。
“呵呵……”
帝芒看着捕风司传来的消息,低声一笑。
“三口铡刀……朕这位江廷理到底是年轻人啊,想法还真是古灵精怪。”
一旁鱼玄素道:“还是陛下仁慈,心怀万民,才能赐下如此宝物,可谓是圣恩隆宠,江廷理定当感恩戴德,为陛下效死。”
帝芒手一挥,笑道:“你也不必给朕戴高帽。”
“刑外之刑,法外之法?”
“呵呵,这可不是小事,这小子真要想如愿,还得看他自己有没有这本事……”
第644章 证据 (求订阅、月票)
开封府。
一身囚服的郭瑜正站在堂下。
她虽是带罪之身,而且还是女子,但在尘埃未落定之前,秋闱大比亚元的功名却仍戴在她头上,算是有功名在身。
众人见这包龙图一板一眼,事无巨细,皆要依律而行。
郭瑜要跪,也是不让她跪的。
她正在缓慢又清晰地述说着自己代兄赴考的前后原由,郭暇被害之冤屈。
与王兰相比,虽同样是冤仇在身,却是镇定得多,没有对朱双明显露出仇恨之色。
也许是真想未明,朱家不过是有极大嫌疑,并不一定就是害她兄长的元凶。
也可能是她饱读诗书,心志坚韧,轻易难以动摇。
待她说完,包龙图才一拍惊堂木:“朱双明,据本官查证,此次秋闱大比,三甲头名连带其余上榜学子共三十一人,皆被无端黜落,”
“汝子朱良,与朱、史、谢、王四家子弟,本未上榜者,合共三十一人,却在此后皆名登桂榜,替了那三十一位学子,”
“据本官所知,你为博闻师,自玉京回江都后,便入教典台,数年之间,教典台上下官吏,皆仰你朱家鼻息,”
“如此种种巧合,朱双明,你可否给本官一个解释?”
王兰、郭瑜述说的冤情,以及包龙图的质问,都让堂外的百姓一阵阵哗然,纷纷大骂朱双明黑了心。
堂上朱一颢与史、王、谢三家等几人却是面色淡然,老神在在地听着。
一是这两个女子所言,都不过是一面之词,不足取信。
二来,也是看穿了那黑厮与开封府不过是虚有其表。
三口御赐青天铡刀,刑外之刑,法外之法,听起来骇人听闻,实际上不过是几句虚言。
别人看不出,但以他们的身份眼力,却是轻而易举地看出来。
三口铡刀中,其实只有那口狗头铡能用。
龙、虎二铡,根本只是一个摆设罢了。
铡刀不假,刀上的金敕铭文也是真。
但却是两口“死刀”,根本就开不得,也铡不了人。
御赐之物,之所以神圣,可不仅仅是因为是人皇所赐。
尤其是正儿八经地刻上了金敕铭文的御物。
人皇本就是人道气运所系,金口一开,言出法随。
加上金敕铭文,那更是实实在在地将大稷国运与之相系。
其威力可大可小,全看人皇一张金口是如何说的。
这三口铡刀,帝芒说能铡皇亲国戚、权贵百官,甚至是妖仙鬼神,那就真的是能铡死。
哪怕是一品至圣,若是被押至铡刀之一,一刀之下,大稷国运加持,也要亡魂断首,绝无生机。
当然,前提是你得有本事将其押至铡刀下,或是别人心甘情愿让你铡。
显然这种事是不可能的。
不过,即便如此,这三口铡刀,也是一种可怕的威慑、权势。
帝芒也不会轻易把这样的东西随便赐下。
三口铡刀是给了,但却留了个余地。
除了狗头铡,那龙、虎二铡并未开封,铡刀上有帝芒的金口玉言所化的“封条”。
一般人无法看到,只有他们这种本就高居尊位,又有着极深厚的儒门修养,方能一眼窥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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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打开此封他们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只需要知道这铡刀铡不了人,那便没什么好怕的。
朱双明此时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朱一颢等人在旁撑腰,也没有畏惧。
对王兰郭瑜二女所言,也是嗤之以鼻。
此时听闻质问,冷笑一声:“包理正,包大人,你们开封府就是这样办案的?”
“不知道从哪里随便找来两个不知所谓的女子,就敢污蔑朝廷命官,高门子弟?”
他脸色一沉:“哼!仅凭此一面之词,胡言乱语,就要定本官的罪?证据何在!”
“哼。”
包龙图也冷然道:“你要证据,本官便给你证据,让你心服口服。”
“来人呐!传雷五、余斗余汉父子!”
朱双明神色一震,目中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很快,有两人被带上堂来。
朱双明见得两人,虽有惊异之状,却是松了一口气。
旁人也有些奇怪,不是三人?怎么只有两人?
待这二人跪下,包龙图朝其中一人开口道:“雷五,你说朱双明聘你兄杀人,如今在公堂之上,当着此人之面,你可敢再说一遍?”
那人面色腊黄,衣衫褴褛,浑身污脏,还有一股臭味,像个乞丐一般。
闻言大声道:“大人!草民敢!就是这人,雇我兄去荥县灭王家满门,事后还将所有人都毒杀灭口!”
此人正是纪玄江湖上的朋友找出来的当年被灭口的杀手之一的兄弟,名为雷五。
雷五自其兄死后,生怕被朱家找到,一直流浪江湖,隐姓埋名,以乞讨为生。
日前才被江舟让纪玄找来。
朱双明怒道:“哼!满口胡言!”
包龙图没有理他,继续问道:“你可有证据?”
雷五大声道:“有!”
只见他扒开胸襟,露出胸膛,里面的皮肉竟是溃烂了一大片,还有一条条白色的东西蠕动,流着血脓,散发着恶臭。
堂上众人都忍不住皱起眉头。
只见其突然屈指成爪,往自己胸口那块烂肉猛地抓下,竟生生撕下一片皮肉来。
众人惊异之际,便见其从血肉中扯出一块两指大小,沾满脓血之物。
此人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在脏污的衣服上擦了擦,露出真容,竟是一块折叠的油纸。
雷五展开油纸,从里面拿出一张纸。
双手高捧道:“小人有四海钱庄的银票为证!”
包龙图诧道:“银票?”
雷五道:“这是当年朱双全雇我兄杀人灭门的银票!”
“我兄早有准备,怕这厮事后灭口,便留了个心眼,将这银票交由小人保管,若这厮真的杀人灭口,便让小人带着此物远遁,”
“这么多年来,小的一直将其藏在胸口,如今终于盼到了这一天!”
众人都不由动容。
他竟是割开自己胸前皮肉,将这银票藏在其中,哪怕胸口都已经糜烂。
如今又生撕自己的皮肉,都没有皱一皱眉头。
此时却竟然留下了眼泪,可见其义。
已有人将银票呈了上来。
包龙图看了一眼冯陈。
冯陈会意,站了出来,接过银票扫了一眼,点头道:“大人,是真的。”
接着又朝堂上众人道:“四海钱庄之名,诸位大人想必不陌生。”
“此钱庄的大额银票,俱是四海钱庄以独门手段,将钱账主人的身份烙印其上,无人能作假。”
他捧着银票,让堂上诸人逐一看过,又走到堂外,向百姓展示了一会儿,才走了回来,又给朱双明看了一眼,才将银票收回。
“啪!”
包龙图一拍惊堂木:“朱双明,你还有何话可说?”
第645章 判官 (求订阅、月票)
“哼,不过是一张银票罢了,本官平日里随手赏赐下人也不知打发出去多少,”
朱双明已经掩去眼中的惊异之色,冷笑一声:
“难不成,每张银票都是一条人命不成?”
他斜睨包龙图,嘴角带着一丝讥讽笑意。
堂上堂外众人一想也是,那张银票数额不小,但朱家家大业大,赏赐下人大方一些,也在情理之中。
不由看向包龙图,想看他究竟还有什么证据。
却见包龙图神色如常,似乎早有所料一般,并不为所动。
点了点头,却又转向另一人:
“余斗,本官问你,三年前,你可是住在道兴坊?”
这人就是江舟用取月之术所看到的景象中,那个帮着郭暇换回书稿的那个老书吏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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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能找到这个余斗,也是一个意外。
在开封府要升堂的前一日,江舟曾经见过一面的那瓦棺寺妙寂女尼,忽然自己找上门来,说可以帮他们找到早已搬走的余家。
在妙寂女尼的指点下,又有肃靖和纪玄的大批江湖朋友派出,果然找到了这余斗。
原来这余家三年前便搬到了离江都数百里外的一个小县城里,自己开了个营生,小日子过得倒也富足。
此时,余斗闻言身子微微一颤,低头道:“回大人,确是如此。”
包龙图问:“你为何要搬离道兴坊?”
“这……”
余斗犹豫起来。
包龙图脸色一肃,沉声道:“余斗,公堂之上,但有半句假话,便是藐视公堂,当杖责五十,若有隐瞒与案情相关事,更与人犯同罪,你可想仔细了。”
余斗身子又是一颤,再不敢犹豫,连声道:
“是,大人,草民家贫,原先住的地方也不是甚好所在,却是因得了一笔钱财,便想着搬去个好些的地方,做点营生……”
包龙图追问:“你从何处得的钱财?”
余斗低声道:“是、是先父派人送来的,一共三万钱。”
众人一听,都是一愣。
包龙图皱眉道:“你说先父?令尊既已故去,如何能给你送来银钱?”
“这、这就不知道了……”
包龙图不依不饶:“那你又如可知道是令尊所送?”
余斗吞了吞口水:“先父曾托梦于草民,说会有一书生送来三万钱,让草民拿到钱后,便举家搬迁,不要逗留江都……”
包龙图正色道:“余斗,你所言可是句句属实?”
余斗连忙道:“大人,草民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有半句虚假!”
包龙图道:“可敢签字画押?”
余斗连连点头:“草民敢!草民愿意!”
包龙图便着人端来笔墨堂状,让他画押。
堂上诸多权贵倒罢了。
死人逗留阳世捣鬼作怪的事,他们见得多听得更多,不足为奇。
只是驱使鬼神在阳世作怪,还与秋闱大比有关,这事可就不小了。
堂外众多百姓就听得啧啧称奇,哗然不已。
死了的人竟然还能托梦,给儿子送钱?
我家的那些死鬼怎么就没这么好?
待余斗画押完毕,包龙图才朝朱双明道:“朱双明,你可认得这余斗之父?”
朱双明不屑一笑:“区区升斗小民,本官如何识得?”
包龙图再问:“你确定不识?”
朱双明不耐道:“包理正,包大人,你若没有证据,就速速把本官放了,再要如此胡搅蛮缠,本官拼着一死也要上京撞阙,参那姓江的一本!”
包龙图神色不变,点点头道:“好,本官便让你心服口服。”
朱双明冷笑一声,并不以为意。
他是看出来了,这黑厮确实是找到了不少东西,但根本没用,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能奈他何?谷
“来人呐!”
包龙图忽然振声道:“开门,灭灯,设香案!”
堂上众人微微一怔,旋即朱一颢等几人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微变。
看向包龙图,惊异之中,还带着几分不信。
襄王与方清相视一眼,眼中皆有意外之色。
此时,公堂大门已经关闭,灯烛已熄。
堂外百姓纷纷哗然,却也不敢推开班役,闯进堂去看个究竟。
堂上很快摆上了一个香案。
香烛冥钱等物齐备。
包龙图起身亲至香案前,点燃一根香,插上香炉,又回到堂案后。
“啪!”
一拍惊堂木:“阴司判官何在?”
这时方清凑到襄王边上,轻声道:“殿下,早就听闻江大人有号令幽冥之能,您与江大人熟识,可否跟下官说说,江大人可是真有此能?”
“呵呵……”
襄王却只是微微一笑。
实际上他心里也有些嘀咕,这事那小子也没和他说过啊。
只是面子不能丢,他只能故作高深地笑了笑。
朱一颢等人瞳孔微缩,心中早已翻江倒海。
怎么可能?!
姓江的小子真能号令幽冥,驱使鬼神?!
既然要与姓江的斗法,他们自然会去了解这人。
这个传闻,他们不是没有听说过。
但可信度却存疑。
号令幽冥,驱使鬼神,听起来似乎不算什么。
毕竟阴司都是人皇敕封。
可若真是人人皆可如此,阴阳早已大乱。
想他朱家何等地位?
但仅是为了让贡院那两尊鬼神闭嘴,就花费了多大的代价?
何况是如这黑厮般将阴司鬼神判官呼来喝去?
众人惊异间,堂上忽地平地刮起一阵阴风,吹得香案烛火摇曳。
好在公堂大门已关,堂上之人不是气血旺盛的武者,便是浩然在胸的儒门文士。
除了一个余斗,在抱肩瑟瑟发抖外,其他人都还能忍受。
这也是为什么要关上大门的原因。
一为鬼神之事,不足为人所道,一般百姓,还是不见为好。
二来也是普通百姓也受不起鬼神阴煞侵蚀。
片刻间,堂上便突然多出了一个幽幽的影子。
这影子身着红绿官袍,一手捧薄册,一手执大笔。
环视公堂,落到堂上包龙图身上,影子微微一震,竟欠身一礼。
令堂上诸人都是一惊。
看这模样,还真是阴司判官,还是文武二判中的文判。
城隍殿上,只在城隍之下。
如今施公绪被囚,江都城隍司更是这文判在代为执掌。
鬼神一流,本就与阳间官员互不统属。
如此位业的鬼神,纵然是在襄王、朱一颢这等人物面前,也是不需畏惧的。
可他们怎的觉得这文判官竟有些畏惧那黑厮的模样?
第646章 大义灭亲? (求订阅、月票)
“下神江都城隍殿,察查司判谢长子,拜见包大人。”
那阴神躬身一拜,口中唱道,令在堂众人更是一惊。
有不少人都不约而同地向朱一颢身旁一人看去。
此人是与朱一颢同来的谢家中人。
而这判官谢长子,正是出自谢家前几代的一个先祖。
在江都权贵之中,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虽说阴阳两隔,但谢家能有今日气象,与这位在阴司做判官的先祖,却是不无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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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神身份,可与江都各司主官平起平坐,而且阴阳有别,纵然是在襄王面前,也不必参拜,何况在一个小小理正面前自称“下神”,这不合常理。
堂上包龙图端坐不动,只抱拳一礼,开口道:“谢司判,本官有话要问你,你可能如实说来?”
谢长子欠身道:“大人但请问话,下神知无不言。”
“好。”
包龙图点头道:“阳州万民万灵生死,判官薄册上,可是都有记载?”
谢长子道:“大人,只要是在阳州城隍殿辖下,不管是生辰,死日,其生时善恶、功罪,死后所归,也皆在下神这薄册上一览无余,”
包龙图又道:“好,本官问你,江都贡院书吏余汉、荥县茶商王亶,可是已身故?如今可是已魂归阴司?”
文判官闻言微震,面露迟疑之色,半晌,才吞吐道:“此二人确是已死,二人于十数年前便已被拘入阴司。”
“只因轮回往生,也需以生前功罪评判,以定往生先后、富贵贫贱,那书吏余汉,倒是一直拘在阴司,等待轮回,只是那王亶……”
包龙图追问:“王亶如何?”
谢长子咬牙道:“王亶……早已入轮回,小神实在无处可寻。”
包龙图眉头一皱,旋即又道:“好,可否请谢司判暂且先将余汉阴魂拘来?”
“呃……”
谢长子却是再次露出迟疑之色:“这个……”
“嗯?”
包龙图眉眼微睁,不怒自威。
令谢长子一望顿时心生畏惧。
其实谢长子心中畏惧的,是这黑厮身后那人。
不久前,南州城隍柳权曾派人来“威逼”,让祂配合今日之事。
自上一次江舟大闹城隍殿后,连城隍都被弄得半死不活。
南州城隍数十万阴兵陈列关外,虽未进犯,其势足却令幽冥动荡。
谢长子是判官,知道柳权曾与施公绪说过的不少事情。
对此人的身份曾有所暗示。
当初施公绪不以为意,但在如此形势下,谢长子却不得不信。
如今江都城隍殿无主,在此人“淫威”之下,祂不得不低头。
原只是因那人而低头,但不知怎的,此刻见了这黑厮,祂竟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敬畏之心。
尤其是他额上那弯月一般的印记,明晃晃,照得祂心中直发慌。
真是邪了门了。
包龙图沉声道:“可有何不妥?”
谢长子微微一震,恍惚的心神从那弯月印记中脱出。
稳了稳心神道。
幽暗阴森的公堂上,祂周身阴气丝丝缕缕,隐隐约约露出一张惨白的脸,露出几分苦色,令这阴森恐怖的气氛微减。
“大人,非是下神有意为难,实是前不久,阴司动荡,司中囚禁的恶鬼趁机作乱,妄图逃出阴狱。
“余汉的阴魂,也在那时亡于混乱之中,魂飞魄散,不复存世了。”
“哈哈哈哈!”
朱双明突然发出一声讥笑:“若本官所知不差,这阴司动荡,还是你们开封府那位江廷理,江大人一手所为吧?”
襄王、方清等人眉头微皱。
朱一颢神色淡然,但他身旁的三家人嘴角却是隐现笑意。
“啪!”
包龙图一拍惊堂木,喝道:“朱双明,你再要咆哮公堂,休怪本官杖下无情!”
朱双明虽满脸不屑,却也不想自找苦吃。
这个黑厮,实与常人不大一样,谁知道他会不会真的胆大包天,当堂施刑?
堂后。
江舟也皱起眉头。
一个已经投胎,另一个死于恶鬼动乱之中?
这么巧?
“包大人!”
这时,忽然有班役从侧门进来公堂,躬身道:
“殿外有一人自称人证,言道朱双明灭茶商王家满门一百一十八口人乃其亲眼所见。”
堂上众人惧是一惊。
尤其是朱双明,包龙图连番审问之下,都不过是虚惊一场,虚张声势一般,本已有恃无恐惧。
此时突如其来的一个“证人”,又令他惊疑不定起来。
包龙图道:“是何人?可有通名?”
那班役抱拳道:“包大人,此人自称姓朱,名良!”
“什么!?”
朱双明忍不住叫出声来。
朱一颢与襄王等人也都是一震,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包龙图一捋颔下须髯,微一沉吟,便道:“带上堂上。”
“是!”
班役应声离去,不多时,便带回一时。
堂后江舟也不由微露惊色。
还真是朱家那个纨绔少爷朱良。
这小子搞什么?
大义灭亲?
那也不对。
就算他真的受了什么刺激,浪子回头,要大义灭亲,也不可能见过茶商王亶。
王亶被杀,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
那个时候,这朱良怕是都没出生,哪来的什么亲眼目睹?
堂上诸人也是这么想的。
朱双明已经气得七窍生烟,指着来到堂上的朱良骂道:“逆子!你胡闹什么!”
他此时是真的后悔莫及。
当初就不该把这小子生下……不对,这逆子生下来他才知道。
他就不该将这逆子接回朱家!
虽说朱家将这些在外的血脉接回是有所谋算,但是这逆子这些年来,不知道败了朱家多少资财,也不知道给他惹了多少祸,数都数不清。
这一次他身陷囹圄,追根究底,还是这逆子惹出的祸端,否则何至于此?
现在竟还要来胡说八道,这是要害死他啊!
盛怒之下,朱双明也没有顾得上去想为什么自己的亲儿子会突然出来指证他,只当是这逆子再次犯混。
边上坐着的朱一颢却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啪!”
“肃静!”
此时,包龙图已经拍下惊堂木,喝问道:“堂下何人?”
第647章 骇人听闻 (求订阅、月票)
“小民怀右朱家,朱双明之子,朱良。”
朱良执礼甚恭,一丝不苟。
此时的模样,竟与此前江舟所见全然不同。
不见一丝纨绔之色,反倒颇见沉稳气度。
前后竟判若两人。
他此时对自己的道行眼力都十分自信,能一眼看穿朱良。
加上这公堂之上,自有神异,襄王、方清、朱一颢等人也非是寻常之辈,方清带来的那个文士更是高深莫测,想要同时瞒过他们这些人的眼睛,除非是一品至圣,否则几乎不可能。
若非如此,他都要怀疑此人是妖魔变幻,或是被阴鬼上身。
包龙图眼神示意,便有两个班役过来,按住激动的朱双明,才问道:“朱良,本官问你,你在堂外所说,朱双明,亦是汝父,灭王家满门一百一十八口,乃是你亲见?”
朱良躬身道:“回大人,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欺瞒。”
那苦主王兰此时也不由惊疑不定地看着这朱良,她绝不信此言,只道他在耍弄什么手段。
包龙图摇头道:“朱良,据本官所知,你也熟读诗书,”
“古之贤人,亦言: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
“父子之亲,夫妇之道,乃天性,当诚爱结于心,岂能违之?”
“我在稷圣祖人皇,亦曾金口成宪:子首匿父母,妻匿夫,孙匿大父母,皆勿坐。其父母匿子,夫匿妻,大父母匿孙,罪殊死。”
“此所谓亲亲之隐,你怎敢子证父罪?纵然汝父今日罪名坐实,朱良,你亦难逃律法之治,道德之指,你可想清楚了?”
朱良正色道:“朱良明白,再清楚不过。”
包龙图摇头,仍旧满脸质疑:“朱良,王家灭门之时,以你之年岁,当尚未出生,如何能证?”
朱良看了一眼朱双明,在朱双明几欲喷火的双目盯视下,淡然回转头来:
“大人,以子证父罪,是为不孝,其罪莫大,以朱良之身,亦不足证朱双明之罪。”
包龙图皱眉,不怒自威:“既不能证,你来此作甚?莫不以为本官这公堂是供你戏耍玩闹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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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良深吸一口气,说道:“朱良不可证,王亶却可。”
王兰猛地抬起头。
其他人也目露诧异。
包龙图眉头皱得更深:“此言何意?”
朱良忽然跪了下来,重新拜了拜。
包龙图疑惑道:“朱良,汝功名虽尚有疑,但我朝律法,上品门弟血亲,视同功名在身,不必跪本官。”
朱良抬头道:“朱良不必跪,草民王亶却需跪。”
“小民前世,正是荥县茶商,王亶。”
“草民王亶,见过包大人!”
“什么!”
一旁跪着的王兰双目圆睁。
这一回,连朱一颢也坐不住了,猛地站起来,厉声道:“孽障!休得胡言乱语!”
那自承前世是王亶的朱良却是神色不变,连看也不看那朱一颢,朝包龙图沉声述道:
“草民前身,便是卖茶叶的王亶,家资千万计,”
“十九年前,草民前身携过半家财,前来江都,一是为行商,二是为草民前世之妹,”
“她与朱双明私定终身,草民虽心知此中多有不妥,但奈何舍妹心系朱双明,每日为他茶饭不思,”
“草民无奈,只好带来巨资,寻上朱家,只盼以此巨资为嫁妆,以全舍妹痴心,”
“朱双明初见草民,大喜,迎入家中,盛待草民,更将草民留宿家中,仍如于荥县之是地,待草民如知交一般,”
“对草民所提婚事,也是满口应承,直道其也苦等这一日久矣,只是家中尚有疑虑,劝草民多等几日,待其劝说家中长辈,便亲自去荥县迎娶舍妹,”谷
“却不想,只过数日,我忽感头晕,倒卧榻上,不到夜间,便就此一命乌呼,”
“原来他早已暗在茶水饭食中下了毒,在这数日之间,他早已将草民家中内外资财营生,上下人口,一切情形皆打探清楚,便是为了杀害草民后,夺草民家财,灭草民满门!”
“啊!”
堂上诸多旁听官员权贵,都不由发出惊呼之声。
再看向朱双明时,眼神也多了一丝丝莫名之意。
这朱双明,平日里风度极佳,贤雅之名广传,竟是如此深沉歹毒之人?
那朱明此时已面现惨然之色,继续说道:“或是上天也怜我,让我投生朱家,做了他朱双明的儿子,”
“草民前生虽是一介商贾,但也知大义,晓恩仇,”
“若他只是杀我夺财,我也不要他多,为其子,虚耗其财,我便耗他光他不义之财罢了,”
“但他非但夺我性命,谋我家财,还害我满门,那我也只好要他满门偿此血海深仇!”
“怀右朱家,何等高门?我虽投生为其子,但也无这般能为,那便只好四处惹祸,只盼有一天,能祸延朱家满门!”
“天可怜见,让草民遇上了江大人,草民便故意激怒江大人,只盼借江大人之力,揭开这近千年书礼传家、浩然盈门的朱家真面目!”
“看看其书礼、浩然之下,是何等龌龊、肮脏、腐朽!”
“吸~~”
公堂上,响起一阵吸气之声。
连襄王和方清这等见识广博之人也不由面面相觑,露出惊疑不已之色。
此等奇事,即便他们平生所见极广,也未曾听闻,简直骇人听闻。
看向朱双明的神色,也多了几分怪异。
自己造的孽,结果被他杀害的苦主投胎成了自己的亲儿子……
如今看来,那朱良此前种种纨绔荒唐之举,竟也都有了因果,令众人觉得是如此理所当然。
这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果真不是虚言。
堂上诸多权贵此时都不免嘀咕起来,想到了自己,难不成自家的那些不成器的东西,也是前世有冤,今世来报不成?
一时间俱都毛骨悚然……
不过他们不是一般人,知晓许多内情,心中想得更多。
概因这轮回转世,也是有章可循,有法可依。
想要投生怀右朱家这等门第,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怎的就会这么巧?
若是人为操控,何人又有这般本事?
就算是那位手掌轮回的幽冥大君,想要如此“精准”地让一人投生于朱家,恐怕也未必能做到。
但除了此神,其他人就更没有可能了。
若是如此,那位大君图什么?
此事当真值得玩味。
“啪!”
包龙图一声惊堂木,将众人心思引回。
只听其沉声道:“你所言句句属实?”
朱良伏地道:“阴司判官便在此,包大人一问便知。”
那谢长子神色猛地一震,心中叫苦连天。
包龙图果然看了过来:“谢司判,可能代为查看一番?”
谢长子苦笑一声:“大人,不必查了,朱良……朱良……确系王亶投生。”
第648章 辣手 (求订阅、月票)
经谢长子亲口承认,再无人怀疑。
王兰一脸激动:“你!你……你真是我爹?”
她跪行几步,想要爬上前去,却又有几分迟疑犹豫。
朱良,或者说王亶,却是撇过脸去,似乎不敢看王兰那双激动期盼的眼睛。
苦笑一声道:“王亶已死,我为朱良。”
“知你逃出生天,我心甚慰,我本不欲与你相见,只盼你快活度此一生,却不想,令你背负家仇这许多年,如今,终究还是将你卷了进来,真是……苦了你了。”
“爹!”
王兰喜极而泣:“女儿不苦!”
又恨声道:“朱双明狼心狗肺,谋害父亲,灭我家满门,如此血海深仇,身为王家女,岂能置身事外?”
“兰儿……”
朱良忍不住回过头,张口欲言,最后还是忍住了。
堂上,包龙图摇了摇头,一拍惊堂木,将众人各异的心神引了回来。
“朱良,王兰,公堂之上,非你等叙私情之处,本官念你等父女重逢,心中欢喜,许你二人忘形片刻,此时本官却还要问话,你二人父女之情,且待日后再叙。”
“是,大人。”
朱良和王兰惊醒,连忙应是。
包龙图点点头,转而问道:“转世往生,乃阴司职司,本官虽不知其中奥妙,却也知亡人转世,前尘皆消,朱良,本官问你,你又是如何得知,自己前身乃是王亶?”
堂上众人皆看了过来,这种奇事,世间难见,连他们也一样好奇得紧。
只是朱良却苦笑一声:“回大人,不是草民有意欺瞒,只是草民也不知其中原由,”
“草民生为朱良,幼时浑浑噩噩,年岁渐长,便于坊间欺行霸市,直至一日在坊市与青皮斗殴,被人一棍击头,当即昏倒,”
“醒来之时,便记起前世诸般种种不堪。”
“哦?竟是如此?”
包龙图转向那文判官:“谢司判,此事可否查阅?”
谢长子干笑一声:“大人,亡人阴魂生辰死时、诸般功罪,下神自可查知,”
“但轮回之事,乃阴司最重,只有转轮大君一手执掌,下神也只能知晓投生之时,”
“这位朱良乃王亶投生,下神本也是不知的,只是……只是……”
包龙图皱眉道:“只是什么?”
谢长子那种畏惧感又不由自主生起,连忙道:“只是府尊……哦,是前任府尊施公在时,曾与下神提及此事。”
包龙图皱眉抚须:“此事可有前例?”
谢长子苦笑道:“并无前例,正因此事在阴司之中,下神执判近二百年,也是仅见,故而才记得这般清晰。”
堂上众人一听,都不由面露异色。
“方大人,此中怕是有些蹊跷。”
方清身旁那文士低声道。
方清与闻声望来襄王相视一眼,对他低声道:“你有何见解?”
文士道:“若这朱良真是王亶转世,那不必说,怕是十有八九,是那……所为,”
“可若如这朱良所言,只怕他未必真是王亶转世,此中或有玄机。”
方清若有所思:“如此说来,也有道理。”
如朱良所言,他是一朝“醒悟”,觉忆前尘。
那便未必是带着前世之灵转世了。
比起转世之说,魂灵中被动过手脚的可能性更大。
他侧过头:“殿下,依您看如何?”
襄王捋须呵呵一笑:“有没有玄机,那是开封府要调查之事,咱们这些看热闹的,就不要多管闲事了。”
方清点点头:“应是如此。”
只是,真相如何,却已不重要。
此时有谢长子为证,那朱良是王亶投生之事,便是铁证如山。
“逆子……逆子……不……不……你不是……”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王亶……王亶……原来是你,原来是你!”
此时,那朱双明手脚颤抖,指着着朱良,两眼通红,尖厉地叫道:“你为什么要与我过不去?为什么要与我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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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县主大婚在即,你却找上门来,要坏我大事!我杀你,那是天经地义!”
“你死便死了,怎的还要来与我过不去!啊?啊!”
“哈哈哈哈!”
他突然仰天厉笑,状若恶鬼。
“王亶!”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进来!”
“好好的日子你不过,你偏要与我过不去!上辈子如此,这辈子还是如此!”
“本官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
“我杀了你啊啊!”
只见他猛地挣开押着他的班役,如恶鬼般向那朱良扑去。
“大胆!”
“放肆!辱我门风,当诛!”
两声怒喝,却是同时响起。
一人是包龙图,另一人却是那朱一颢。
朱一颢口齿一张,竟是言出如剑,化为实质。
其目标竟然是朱双明,他的亲兄弟。
包龙图面上惊怒交加,拍案而起:“丹心成灰!”
朱一颢那道浩然剑气已至朱双明喉前半寸,明晃晃、白灿灿的剑锋却在霎那间突然褪去光芒,变得通体灰白。
下一刻,便化作灰尘,簌簌而落。
两者交锋之下,却也有余劲溢出,将那朱双明震得倒飞而出,被反应过来,赶上来的班役给扑了上来。
一直守在包龙图身旁的虞拱也飞身而来,亲自出手,擒住朱双明,双目怒瞪,眼角疤痕扭曲:“在开封府你也敢放肆?是不把本都尉放在眼里啊!”
“啊!”
他指爪微一用力,朱双明便惨叫起来。
朱双明虽有儒门技艺傍身,可哪里是虞拱的对手?
好厉害的修为!
好古怪的修为!
堂上众人却是被刚刚出手的包龙图惊了一下。
他能于这种情况下破去朱一颢的手段,本就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他所用的手段却是更令人侧目。
“这是我儒门浩然?”
方清有些不确定地朝身旁文士道。
那文士也惊疑道:“似是而非,确是我儒门浩然无疑,但其中却有道门之意,倒有些像是……净明道的手段。”
方清一惊:“难道此人竟是净明道门人?”
文士摇头:“不,净明道虽取我儒门之精义,却终究还是道门之法,此人手段……我却是看不透。”
“朱一颢!朱双明!你二人好大胆子!”
“竟敢于我公堂之是狠施辣手!眼里可还有我大稷律法!”
第649章 枉为人 (求订阅、月票)
包龙图拍案怒喝,须髯飘拂。
他本就是面黑如铁,这一怒之下,更是威严无比。
额上月痕,真就如一弯明月高悬青天。
纵然是朱一颢等辈,也是心中一凛。
方清身旁那文士又惊又叹,一瞬不瞬是盯着,低声语道:“果真是日月悬空,权贤尊相……”
“老夫失礼了。”
朱一颢微定心神,抱拳道:“包大人,老夫眼见朱家出此孽障,竟做出此等不肖之事,如今事败,竟然还想杀人灭口,”
“如此败我朱家家风,坏我朱家清名,实在是天理难容!老夫一时激愤,竟生清理门户之心,”
“却忘了此处是开封府大堂,差点犯了例律,幸得包大人出手,老夫才未犯大错,还请包大人海涵。”
“哼!”
包龙图轻哼一声,拂袖坐了下来。
朱一颢的用心,堂上众人都能看出。
恐怕是眼见无可挽回,狠施辣手,要杀人灭口。
为娶县主,始乱终弃,杀人满门,夺人家财。
说出去虽然不好听,但在权贵眼中,也不过如此。
区区一个茶商罢了。
哪怕真是摆在明面,闹到金阙之上,最多也就是丢官罢职,勒令幽居。
过上几年,人们淡忘之后,一样可以出来逍遥自在。
只是名声上不太好听罢了。
而且,今日公堂之上,可不单只是审一案而已。
最关键,也是最令众人关心的,还是秋闱大比一案。
若是今日在公堂上,真的牵扯出什么来,那乐子就大了。
纵然是朱家,恐怕也兜不住。
科举大比,不仅是大稷之重,更是儒门根基。
一但落实罪名,即便朝廷不问罪,天下文人也不能饶过了。
一个朱双明,虽是嫡脉胞弟,但与朱家名声、传续相比起来,未免太过微不足道。
还不如借此机会,一剑杀了,一了百了,也能彰显朱家门风刚烈,非但无损名声,怕是还能落下一段佳话。
这朱一颢,真是好狠辣的心思!
包龙图自然也能想通其中关窍。
但所谓刑不加大夫。
朱一颢贵为上卿,纵然干犯大律,按律也轮不到他来问罪。
此时也只好暂且放过。
“啪!”
一声惊堂木响,包龙图正容道:
“朱双明,你杀害王亶,灭王家满门,丧心病狂,身为高门子弟,位居朝廷命官,更是罪加一等,如今你可还有何言?”
“哈哈哈哈!”
朱双明此时头冠歪斜,头发散出。
披头散发,状若疯癫。
先是王亶转世为子来复仇,又是亲大哥欲出手杀他,刺激得着实不轻。
他发出狂厉大笑:“王亶就是本官杀的!”
“那又如何!”
“本官位居四品,高门子弟!”
“纵犯死罪!也只有陛下和天官府能杀本官!”
朱双明猛地挥动双手,满脸猖狂,暴喝道:“况且不过区区一介贱商,草民!”
“知道什么是草民?啊?草民啊!”
“草芥耳!”
“本官杀之何罪!”
“死在本官手下,是他活该!是他一家荣幸!谁敢问本官之罪?谁敢杀本官!”
“啊?啊!”
他凶厉目光,扫过堂上诸人,最后指着堂上包龙图,厉声道:
“包黑子!你一个小小的廷理,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问本官之罪!”
“怎么?你是仗着这三口刀,就狗胆包天,要办本官不成?”
“哈哈哈哈!”
朱双明指着边上的三口铡刀,狂道:“你当本官看不出来?睁大你的狗眼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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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口铡刀连刀口都未开,你能铡谁?哈哈哈!”
“陛下圣明!只让你查,可没让你办本官!”
“你还敢枉法滥权不成!”
众人见他口出狂言,状若疯癫,都不由暗暗摇头。
只是他虽是狂言频出,但说的话也确实不能算错。谷
这下倒要看看这黑厮如何应对。
他们本以为包龙图会被狂言激怒,却见包龙图面上怒色反倒收敛。
面无表情,漆黑如铁,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缓声道:
“一介草民?”
“想你朱家先祖,跟随我大稷诸代先皇,披荆斩棘,披肝沥胆,一路行来,为我大稷,为我人族,立下多少功劳,留下多少丰功,方才有了你今日华服锦衣?”
“纵是我大稷圣祖人皇,也不过是你口中一介草民!甚至连贱民都不如,不过是一介贱奴!”
“你如今口口声声草民草芥,可还记得我大稷起于微末,生于草芥!”
“本官今日便让你知晓什么叫草民亦难欺!”
“啪!”
包龙图猛地一拍惊堂木:“来人呐!”
“在!”
几个班役站出,齐声喝道。
“开堂门!”
“是!”
两个班役快步打开公堂大门,天光照进,堂上生辉。
谢长子位业不低,虽已不惧天光,却也怕惊了百姓,恶了那黑厮,施了个障眼法,隐去了身形。
百姓见大门重开,纷纷议论探头之际。
包龙图怒目凝眉,戟指朱双明:“摘去他的四梁冠,脱去他的朱紫服!”
“是!”
“谁敢动本官!”
四个班役虎扑过来,朱双明怒声喝骂,挣扎不已,却无人理他。
片刻间,便将他的梁冠袍服扒下,只留下一身素衣内服,披头散发。
不断挣扎厉声喝骂:“包黑子!你好大的胆子!”
包龙图缓缓摇头,目现怜悯:“你身为朝廷命官,知法犯法,读圣贤之书,毁信弃诺,始乱终弃,杀人夺财,灭人满门,枉生为人!”
“披着这身人皮,戴着这冠帽,怀的是豺狼之性,行的是禽兽之举!”
“朱双明,尔枉为人也!”
包龙图陡然怒声大骂,旋即又缓缓站起:“来人呐!狗头铡伺候!”
“包黑子!你敢!”
朱双明猛然一定,抬起头满脸不可思议。
堂上诸人也同样如此。
看向包龙图,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之色。
堂外百姓见此,虽不知前事,却也是兴奋不已。
这可是朱家二爷,看样子,是要开刀问斩了?
不可思议!
包龙图凝目摇头:“本官有何不敢?”
“今日本官就用这狗头铡,铡了你这豺狼恶兽,还世间一个朗朗青天!”
“好!好!”
堂上诸人心神俱震,堂外百姓却是大声叫好。
他们不知道什么大局,什么礼制,只知杀人偿命!
尤其是这等权贵,竟真有为人偿命的一天,还是当着他们这些“贱民”睽睽众目!
“押他上铡!”
“是!”
显然,几个班役也被吓到了。
不过这一声大喝之下,却也没有人惊疑,反而如堂外的百姓一般,满心激荡。
“不!”
“不!包黑子!你不能杀我!不能杀本官!”
“包大人!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知错了!我知错了!”
班役不得命令,却是没有人理他。
包龙图缓缓拈起一枚节令签,缓声道:“开——铡!”
“唰!”
狗头铡抬至中堂,铡刀打开,雪光映目。
虞拱亲自出手,直接将他强按铡上。
“不——!”
“铡!”
令签掷落,清脆有声。
与此同时,铡刀落下,人头滚地。
刀声铿锵,刀光清明。
人头沉坠,人血刺目。
第650章 拂净乌浊 (求订阅、月票)
“……”
公堂之上,一片死寂。
就连堂外方才群情激愤高呼的百姓,此时也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
堂上堂外,都是呆呆地看着那落下的铡刀,滚地的人头,在地上溅射的一片腥红热血。
包龙图方才那一番言语固然是大义凛然,尤其是在百姓耳中,更是激动人心。
但真的亲眼看到了一个平日里高不可攀的权贵高门,死在了面前,还是以这种方式,人头落地,尸首分离,其冲击力着实是太大了。
对百姓而言,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击力。
对堂上诸多权贵官员而言,却满是不可置信。
这黑厮……
还真的把朱双明给铡了?
就这么轻而易举地铡了……
这一刻,哪怕是襄王和方清这等本就倾向江舟这一边的人,也不由感到一丝不适。
毕竟……
刑不加大夫。
这句话,从朱双明人头落地之时起,就变了。
这不是朱家一家之事,更不是朱双明一人之事。
是天……都要变了。
作为既得利益阶层,这种观念是根深蒂固的。
无论立场如何,只要这一点没变,就没有人会愿意这种规则被打破。
这黑厮……简直胆大包天,无法无天!
却也有人想得更多。
三口铡刀,是陛下给的,这会不会是……陛下本来就有意如此?
若只是一个黑厮,那倒罢了。
若是后者……
那就太可怕了……
终归都是见过大风大浪之人,堂上众人经历一片死寂之后,都不由用眼角余光瞥向朱一颢。
朱双明死在他手上,和死在黑厮手上,那完全是两个概念。
倒是不知,他会作何反应?
“唉……”
却见他从朱双明的头颅上收回目光,沉沉叹了一口气,抬头道:
“朱家出此孽障,老夫责无旁贷,多谢包大人为我朱家斩此大害,净我朱家门风!”
说着还朝堂上诸人抱拳环礼:“也让诸位见笑了。”
“不敢。”
“老卿相言重了!”
“这都是一人之过,与老卿相与朱家何干?”
“朱家书礼之风,天下闻名,我等还是敬佩得很的。”
大多数人纷纷起身,不敢受他一礼。
朱一颢的威望极高,纵然出了朱双明这么一桩“丑闻”,那动摇不了他,更动摇不了朱家。
尤其是他此时的表现,更是令众人心中发寒,忌惮万分。
背地里怎么议论且不谈,却又哪里敢真的当面给他难堪?
堂上包龙图打断众人“谦让”,摇头道:“朱老卿相,朱双明杀人夺财灭门,本官杀之,乃依律而行,与老卿相无关,与朱家亦无关,你不必言谢。”
他这话听得众人暗暗摇头。
一是暗自嘀咕这黑厮胆大,一点台阶都不给朱一颢下。
二也是感叹此人果真是一张“铁面”,众始至终,都是一口一个国法,一口一个律例,丝毫不知变通。
虽是令人腹诽,但他们却也不得不承认,此人还真有几分值得敬佩。
许多事情,空口白话,说出来容易,可要言行如一,却是难上加难。
此人便称得上这“言行如一”四字。
至于“言行如一”的后果,那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唉,朱家出了如此不堪之事,老夫实感元颜见人,这就告辞了。”
朱一颢又叹了一声,抱拳一礼,便转身离去。
行经朱良和王壮身侧,目光扫过朱良,却只是顿了顿,不见喜怒,便朝王兰道:“这位姑娘,此时虽是朱双明一人所为,但终归是朱家有愧姑娘,日后我朱家必会补偿姑娘。”
说完,也不等面带愤然的王兰说话,便大步离去。
众人看了眼他远去背影,再看王兰,都露出一丝怜悯之色。
谁也不会认为朱一颢真的会补偿什么。
怕是补刀还差不多。
“啪!”
包龙图也不理会朱一颢离去,一拍惊堂木,振声道:“朱双明业已伏法,左右,稍候便将堂上薄录、诉状、判文一应文书抄录,张贴金水门外,明示百姓。”
“是!”
“退堂!”
班役应声,包龙图便径直起身,朝诸人一礼,便大步转入后堂。
众人面面相觑。
这黑厮……
朱双明一案,似乎就此了结。
但其实还有秋闱大比一案,却没了下文。
却也没有人会不识趣地在这里戳破。
这个案子,可不是杀那么一个商贾,灭一个平民满门那么简单。
别说是朱一颢、朱家,就连在场的诸多权贵官员,都难免卷入其中。
否则,他们何必来旁观?
届时,怕是整个江都、甚至整个阳州都要巨震。
离去之时,不少人都还是心思沉重。
见识了那黑厮的油盐不进的作风,还有那御制“刑外之刑,法外之法”的三口铡刀,没有人再敢忽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开封府。
这哪是三口铡刀?这是在江都这片天上,悬了一把巨刃呐!
不谈这些人的心思盘算,开封府公审朱双明一案,随着这些渐渐散去的百姓,如同飓风一样肆虐江都。
几乎有人之处,都在谈论此事。
怀右朱如此门第,出了这么一桩“丑闻”,就至少足以成为人们几年的谈资。
被干脆利落地当堂斩首,更是如同巨石落下平静的湖面一般,激起惊涛骇浪,让人兴奋不已。
不是人们幸灾乐祸,而是这事让百姓看到了一道光。
大稷的百姓,早就习惯了这种径渭分明的界线。
虽然都长得一双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巴,但权贵与平民,没有谁会当成是一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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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也不会认为自己能与权贵相提并论。
律法?
那是压在平民身上的律法,与权贵何干?
他们平日里也早就麻木,甘于现状,认为理所应当。
可此时此刻,朱双明人头落地,却让江都百的麻木,松开了一丝束缚,仿佛有某种东西在里面开始滋生。
虽然大多数人仍是懵懵懂懂,只是觉得心中高心、提气,但一种潜移默化的改变,已经在蔓延。
他们抬头再看天时,都忽然有种感觉,这平日里有些沉闷的天空,似乎清朗了许多,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在道兴坊,正在坊市间四处给人帮手作工,以此换取些微薄施舍的妙寂女尼,听到坊间众人兴高采烈的议论,不由抬起头,看着万里晴空。
口中喃喃道:“何不见抬头睁眼,拂净乌浊见青天……”
住持大师,难道那位包大人,就是您要弟子所等的青天?
妙寂女尼低下头,黯淡的眸中,生出一丝微光。
不管如何,他连朱双明都敢斩,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斩就斩。
或许……
也能为她讨一个公道……
不,还没完……
再等等……
……
江宅。
朱双明一案一结,梅清臣第一时间找来了这里。
“哈哈哈哈!”
“江大人,你做的好大事啊!”
第651章 应对 (求订阅、月票)
梅清臣从未到,笑先到。
一踏进江宅大门,却是一愣。
因为江宅大院里,早就有不少人,在那双怪树下,坐了个满当。
“襄王殿下!下官有礼!”
“方大人?您也在啊?”
“咦?谢总捕?”
“您贵人事忙,怎的也有空来啊?”
梅清臣跟正主还没能说上话儿,就忙着给这些人见礼。
谢步渊回头,一扯嘴角:“呵呵,使你来得,我等便来不得?”
梅清臣嘴角微微一扯,心中暗骂。
本以为他已经来得够早,没想到反倒是最后一个。
这些老狐狸!
这里面,也就是谢步渊他还有胆子杠上几句,其他两个,他是连个屁都不敢在他们面前放。
“江兄弟,你我也算是沙场里几进几出,浴血奋战的老交情了,谢某也不遮掩,这次来,就是向江兄弟讨个人情,”
谢步渊懒得理他,回过头,继续之前说的话:“开封府是兄弟你为主,以兄弟你的本事,什么事不能干?”
“那位包龙图在你们开封府,十有八九也就是个摆设,实在是有点浪费了,不如让他到我提刑司如何?”
谢步渊热切道。
他因有公事在身,耽搁了,没有到开封府旁观。
不过回来时便听说了这事,然后第一时间便赶了过来。
如他所知不差,那个包龙图,简直是天生就该进他提刑司的人。
他平日里最烦的就是处理提刑司的各种讼案,可身为总捕,司中无论大小,琐碎疑难,全都要落到他身上。
他抓人打架有一手,但处理这些东西,可着实吃力。
这一听说出了这么一个猛人,哪里有不打主意的道理?
正如他所说,开封府的主人,是江舟。
哪怕是这次朱双明被当众斩首,那黑子的能力风度,固然令人心折。
但无论是在场之人,还是事后听说的,都没有人会认为这是包龙图自己的意思,而当成是有江舟在背后授意。
若非如此,他包龙图再是厉害,也不可能坐上那开封府的大椅,主理此案。
“诶,谢总捕此言差矣。”
江舟还没说话,方清已经摆手不悦道。
“包理正一身凛凛浩然气,铁面丹心,胸中经墨无双,去你那提刑司固然是足矣,但未免太屈才,”
“以老夫观之,包理正有经世之才,辅国之机,正该入我六府台才是,待其再建功业,老夫必定奏朝廷,调入京中,佐君畏国,那才是正理。”
谢步渊一口气憋在喉间,无法宣泄。
有心反驳,可对方都说到什么“经世之才,辅国之机”,那自然不是他一地提刑可比。
这话是要将那包龙图当宰辅之才看待,他若拦阻,岂不是断人前程?
只好干巴巴地朝襄王道:“襄王殿下,您该不会也是想来抢人的吧?”
襄王老神在在地在旁品茶,一脸陶醉,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们的争执。
此时愣然抬头,带着一丝迷茫道:“本王此来,不过是久未见江世侄,过来与他喝茶闲谈罢了,你们若有公事,不必理会本王,自说便是。”
谢步渊目光又朝梅清臣看来。
梅清臣:“……”
老子倒真是想抢人,近水楼台嘛。
开封府的人都是我肃靖司挖去的,咱们穿一条裤子,借个把人去使,很合理吧?
你们又算什么?
不过这话他是不敢说的,这里的人没一个他惹得起的。
说到底,司中几位将军不在,他只是代掌肃靖司,就算与谢步渊比,都还差了半截。谷
“呵,呵呵……”
他干笑一声,违心道:“那倒不是,那个……梅某是来给江大人道喜的。”
“江大人,梅某幸不辱命,不负所托,总算是为你讨来了那三口铡刀,没坏了江大人的大事啊。”
梅清臣余光瞥过方清与谢步渊。
虽然没有明着说,但也暗戳戳地点明了自己的功劳。
你们牛逼又怎么样?
要没有老子带来三口铡刀,有你们什么事?
江舟这时候才抬起头,笑道:“几位大人,实不相瞒,包龙图此人,极有主意,不某虽与他相识甚久,可他也不会给我面子,”
“他的事,你们自去与他商量吧,江某真的无能为力。”
能说服“包黑子”,算你们本事。
这一次,江舟没再把“包黑子”往方寸山上扯。
他身上的“虱子”已经够多了,本来就是弄出来捅搂子的马甲,就是为了从泥潭中脱身。
再往自己身上揽,岂不是脱裤子放屁?
听他这么一说,方清和谢步渊都是叹了一口气。
前者已经亲眼见过“包龙图”,退堂之后也亲自拦下了他,交谈了一阵,知道此人油盐不进。
谢步渊虽未见其人,可只听其名也能料到。
不如先来搞定江舟,如今看来,也是希望渺茫。
江舟也不管二人心思,朝梅清臣道:“梅大人,这次还要多谢你了。”
梅清臣摆手道:“江大人,这你可谢错人了,此事虽是本官呈报,但这三口铡刀,可不是本官的功劳,是陛下亲自谕令冬官府连夜铸造,又用乾坤逆转之法送来江都,”
“陛下对你的恩宠,可真是少有啊。”
帝芒显然自有用意,他可不敢把功劳全揽自己身上。
也顺带点了一点江舟,不要辜负陛下圣恩。
江舟只是笑了笑,并未接话。
梅清臣暗叹了一声,果然如此。
面上却也未显,笑道:“不过,想必江大人也知道了,依陛下的意思,龙、虎二铡关系重大,不可轻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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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赐下了,若要开刀,却还需看江大人自己了。”
“而且,如梅某之前所说,那狗头铡尚且罢了,龙虎二铡若是开封,仍需江大人你找来可承负大稷国运之物,否则,纵然开封,也是顷刻崩毁。”
江舟知道他的意思。
其实就是帝芒不见兔子不撒鹰。
用狗头铡来摆摆威风就算了,真要给他龙虎二铡,那还不是追着满朝文武屁股后面乱杀一通?
应付一样与诸人闲谈了一会儿,待几人告辞离去,襄王却留了下来。
笑眯眯地道:“贤侄啊,这一回,你这开封府初建,便立了这般威风,江都上下,怕是都要闻风丧胆了。”
江舟笑道:“恐怕也是要忌我入髓,恨我入骨了。”
襄王轻啜一口清茶:“呵呵呵,本王还道你被威风迷了眼,到底还是小瞧了你。”
“怎么样?接下来打算如何应对?”
江舟明白他的意思。
朱家受此“大辱”,必定不会善罢干休。
不过江舟也不会畏惧就是了。
能斩杀朱双明,已经是不错的结果。
想要在公堂上光明正大揭开秋闱龌龊,拿下四家,太不现实。
不过,公堂,只是给“包龙图”准备的地方。
“包龙图”已经做了他该做的,也发挥了他存在的意义。
接下来,就是轮到他“江舟”发挥的了。
第652章 余波未靖 (求订阅、月票)
对方的手脚太干净。
不止是活人,连去了幽冥阴司的死人都被灭了口。
想要找到证据,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在公堂审判对方,江舟也自问没有这个能力。
就算有,也要花费不知道多少时间精力。
他可没有这耐心。
其实这一次公审,江舟找来这么多百姓旁观,也有以此激怒对方的意思。
将他们的丑事,暴露在一群往日里不被他们当成人的“贱民”眼中,让他们对高高在上的高门指指点点,眼睁睁看着他们高门子弟被斩首示众。
无异于把他们的脸面扔到地上,让千人踩,万人踏。
是个人都忍不了,以那些高门的跋扈,当堂翻脸的可能性很大。
那倒省了江舟一个番手脚,随便给栽一个罪名,就直接杀了了事。
既能立威,又解决了问题。
哪里需要这般费事?
不过在公堂上,朱一颢那老乌龟也是真能忍,换了一个人,恐怕都不可能就这么忍气吞声。
江舟正暗自可惜,襄王忽然笑道:“陛下赐你那三品铡刀,实出本王意料,那些人更不会让自己头顶悬着这几把刀,恐怕他们接下来就是想方设法,先废了你这三口铡刀,你可想好如何应对?”
襄王看着他道:“你那龙虎二刀未开封之事,很快便会传出去,这未开封的铡刀,可吓不住那些人。”
江舟闻言只是一笑。
恐怕没有人会想到,这三口铡刀,不过是他一时兴起的结果。
就连帝芒,估计也因为他讨要这三口刀,有了什么误会。
不过也好。
虽然没有想着依靠这三口铡刀,但有总比没有好。
这玩意儿可比人皇金敕有用多了。
那金敕只是一个名义威慑,这三口刀,可是实打实地能杀人诛仙的。
江舟当下问道:“世伯如此问询,当是有以教我?”
襄王笑道:“依本王看,你自然是要尽快将龙虎二铡开封,有这两口刀在,那些人胆子再大,也要斟酌斟酌,”
“不过,梅清臣是只老狐狸,他对你说的开封之法,虽是没错,却也未必只有这一途,他心里打什么算盘,你应当也看出来了,”
“本王乃稷室血脉,其实也和他一样,希望你能做出相同的选择,”
“但实话实说,你若未入圣,本王是必定要将你推上朝堂,此时却是不一样了,”
“虽不想承认,但我大稷立国近万载,到了如今,虽国势仍盛,但衰象已显,盛极而衰,此乃自然之道,”
“劫难是免不了的,但我以大稷之盛,却也非无平定劫波之力,只是船大难掉头,前方注定有重重阻碍,为保船行,难免有所牺牲”
“你叫本王一声世伯,本王也不能害你。”
襄王正色道:“你听本王的,你与大稷的牵缠,到此为止,不可再深入,”
“如今你只是四品官阶,想来是陛下早有考量,给你留了余地,”
“以你之功,早该封侯,再不济,晋入三品也是足够,但陛下明显有意压制,便是此理。”
“若你封爵,或是官居三品之上,那你与我大稷国运,便是彻底相融,再无法分离了。”
襄王顿了一顿又道:“那三口铡刀,若本王所料不错,也是陛下给你的一个选择。”
江舟好奇道:“哦?此话怎讲?”
襄王笑道:“梅清臣可是要你去取天命玄鸟,来承负国运加持之噬?”
江舟也不隐瞒,点头道:“不错,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问题?”
“若你有这本事,那自然没有问题。”
襄王摇头道:“不过梅清臣这老狐狸,话只说了一半,天命玄鸟?那是前祀圣兽,自然是能承载国运反噬,”
“但若仅是要将你那龙虎二铡开封,却也并非一定要如此,”
“只需捉拿一头上三品的妖兽,取其魂镇入刀中,以为刀魂,便可开封,说来也是极难,但对你来说,却也并非不可为。”
江舟疑惑道:“若只是如此,梅大人也没有理由瞒我吧?”
襄王抚须一笑:“你若杀了天命玄鸟,自要承载天命诅咒。”
江舟顿时明白。
受了天命诅咒,与大稷国运反噬又有什么区别?
到时候,他自然就和大稷绑死。
这个梅清臣,浓眉大眼的,还挺毒。
襄王似看出他的心思,笑道:“你也不用太责怪于他,梅清臣此人,别看他长袖善舞,左右逢源,实则最是愚忠,”
“只要是有利于陛下,怕是要他自剖心肝都不会皱一下眉头,你这样的人才,他自然是一门心思要将你绑到陛下身边。”
“此人本事也不小,不似表面这般简单,日后与他相处,倒不必太过疏远,只需稍加防备,别让他把你卖了便好。”
江舟点点头,正色道:“多谢世伯。”
这声世伯,他叫得心甘情愿,也诚恳了许多。
襄王是大稷亲王,以他的立场,本不应和他说这些,但他说了,这就足以令江舟感激。
“行了,这些虚套不说也罢。”
襄王摆摆手,又道:“如何?可要本王出面,为你周旋一二?”
这话说得突兀,江舟却知道他说的是朱一颢。
这老乌龟定不会善罢干休。
在公堂他憋得越狠,后面的手段恐怕就越激烈。
江舟绝不会小视一个近千年的世家高门的力量。
但他也还不到求助别人的地步。
当下道:“就不劳烦世伯了,小侄已有打算。”
“哦?”
襄王饶有兴致,却也没有问出口,只是点点头道:“如此便好,本王也落得个清闲。”
“行了,本王也该走了,若有需要,你就去找本王那逆子,他会为你安排妥当。”
江舟连忙起身,亲自将襄王送出门外,眼看他上了王驾离去,才回返院中。
在双树下思索了片刻,招来纪玄,吩咐了几句,纪玄领命而去。
到了夜里,江舟还真把广陵王找了来。
却不是找他帮忙,而是两人勾肩搭背,到了弦歌坊,招摇过市,吃喝玩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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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天,都是如此,似乎乐在其中,什么案子、什么秋闱、什么朱家,全都抛在脑后。
外间,却也没有停歇。
朱双明虽死,江都各方关注此事的人,都发现了开封府并没有就此罢手。
不仅余波未靖,反有愈演愈烈之事。
他们广派人手,四处暗查秋闱舞弊一案。
还真让他们揪出了不少人。
这些人大半都是朱、史、王、谢四家门下,不少都位居要职。
不过在短短几日中,就被开封府以牵涉大比舞弊一案,给锁到了开封府,要择日问审。
一时间,闹得各家人心惶惶。
与此同时,还有一件事,也在民间掀起了不小的动静。
那位在民间有“圣僧”之名的法海大师,要在洞廷湖边,夕照峰上,雷峰塔下,宣讲大乘佛法,广度众生……
第653章 诛杀江姓子 (求订阅、月票)
朱家。
后庭花厅。
“这包黑子也太不像话了!”
“这几日里,不算其余,仅我等四家已有十数人被那包黑子给下了大狱!”
“再这么下去,我等多年心血布局,纵然不至于毁于一旦,也要被这黑厮捣得元气大伤!”
“今岁秋闱大比,本就损失许多名额,谁都想不到桂榜三甲,竟都被‘外人’给夺了!”
“若非因三甲之名被,我等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花厅中,有十数个仪容儒雅,气度不凡的文士,正在宣泄着心中的不甘与怒气。
“白麓书院那小子便罢了,毕竟是圣人衣钵,许他一个亚元,倒也罢了,但解元与经魁绝不可旁落,尤其是这解元头名,竟让一个如此丑陋粗俗不堪之人夺去,”
“纵然不需……咳,传了出去,岂不也是让人笑我江都无人?竟让这等歪瓜裂枣夺了头魁,老夫可丢不起这个人!”
“不错,那钟馗不说也罢,左右不过是一个贫寒子弟,名不见经传,将其黜落便是,他若老实便罢,如若不然……哼哼!”
“倒是那郭瑜……当年之事,想不到还留下了这点首尾,如今此人落入开封府手里,倒是个麻烦。”
花厅中,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言语间满是怨怒。
其中一人目泛寒光,捋须道:“依我看,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他竖掌做了个横切的姿势:“为免节外生枝,那丑鬼也不可放过,三年前若非我等心慈,没有将与那郭暇有牵扯之人清除干净,如今也不会跑出个贱婢来坏我等大事!”
却有人摇头道:“说得轻巧,现在那包黑子就像条疯狗一般,四处咬人,我等若轻举妄动,被他抓住了把柄,少不得要到他公堂上走一遭,”
“开封府如今得了三口御赐铡刀,锋芒正盛,无人敢挡,上了开封府公堂,如何了得?”
有人转向坐在正首的两人:
“太守大人,朱老卿相,您二位给拿个意,如今该如何是好?无论如何,总要先给这包黑子一个教训,至少也要想办法,将他那三口铡刀废了!否则他真当我等好欺,要骑在我等头上撒野了!”
朱一颢与一个身材矮胖,颇有福相的人相邻而坐。
此人看上去和和气气,就像一个富家翁般,一眼看去,还真让人看不出,他竟是这阳州一州之长,堂堂江都太守,史弥悲。
朱一颢和史弥悲二人,倒不似其他人一般怒气冲冲,满脸怨恨。
一个淡然不见喜怒,一个笑呵呵如寻常富家翁。
那人说完,史弥悲两手握,搭在圆圆的肚上,摩挲着套在拇指上的一个玉环,侧头看了一眼朱一颢,见他没有开口的打算,便呵呵一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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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官这几日,时常听闻这包龙图之名,此人出现不过短短数日,便有如此声誉,想来应是个不凡之人。”
“太守大人有所不知,倒也说不上什么不凡,只是此人油盐不进,心也黑得跟他那张脸一样,谁的面子都不给,咱们几家门下之人,也不知让他抓了多少,就连朱……”
此人说到这时,反应过来,看了一眼朱一颢,见他没有什么表示,暗松一口气,也不敢再讲下去。
“如此说来,倒是个能吏啊。”
史弥悲笑道:“不过,开封府做主之人,应该不是这位包龙图吧?”
众人闻言微愣,旋即醒悟道:“太守大人若不说,我等还险些忘了,史大人的意思,这一切都是那姓江的小子在幕后捣鬼?”
史弥悲摇头道:“那倒不是,本官的意思,既然是要解决问题,那自然要找到正主。”
他笑眯眯道:
“本官最近倒还听说一件趣事,前些阵子名声大噪的法海和尚,不久之后,便要在雷峰塔下开讲佛法,”
“江都百姓几乎都将之奉为‘圣僧’,如今江都百姓家中,有几人不拜那‘地藏大佛’?”
“他要开讲佛法之事,倒是引起了不小的动静。”
其他人还有些疑惑他忽然说起这事是什么意思。
那法海名头确实响亮,但与他们何干?
他要讲他的佛法自去讲便是,佛道之流,向来不入儒门眼中。
别说与他们有何干,纵然有,也根本不需要他们出手。
想要在阳州宣讲佛法,还是在江都,尊胜寺的老巢,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据本官所知,此僧不久前擒拿了几大仙门弟子,镇在雷峰塔中,连摘星楼的人都被他拿了,”
“这几派中,除了摘星楼外,皆已派出高手,到了江都,少阳宗主阳千锁、金山教主靡荼尊者、铁冠门主神师章涵素,皆已亲至。”
众人一惊:“啊?他们这是要来找那法海算账了?”
“居然连这几位都已亲至,未免太看得起那法海和尚了吧?此人真有如此厉害?”
史弥悲笑呵呵道:“此僧究竟如何,倒与我等无关。”
“只是阳千锁、靡荼尊者、章涵素等人,却是久负盛名,这些人,远道而来,救人心切,你我身为地主,是不是该尽一尽地主之宜,给些方便?”
众人眼睛一亮:“太守大人的意思是……”
史弥悲没有应答,侧首道:“朱老卿相,依你之意,当如何?”
朱一颢睁眼道:“太守大人,事已至此,老夫也不再推托了。”
“吾弟惨烈铡刀下,老夫无论如何也不能视若无睹,此仇,定是要报。”
“此事本不应劳动诸位大驾,不过,此事看似只我一家之仇,但其背后却是陛下圣意,显然是对我等起了杀心。”
“江舟此子,不过是陛下手中一把利刃。”
“君要臣死,臣本应引颈就戮,我等世代为大稷尽忠,为陛下尽忠,若一死能全忠孝,也是无妨。”
“奈何我等皆非孑然一身,祖宗基业,数百年清名,不能就此毁于我等之手,”
“纵然要死,也需陛下金口御言,断然容不得宵小折辱!”
朱一颢一拍桌案,冷然道:“老夫欲诛杀江姓子,诸位可愿与老夫同行?”
第654章 深谋 (求订阅、月票)
众人相视一眼,便道:“我等几家,素来同气连枝,自不必说,此事本就非老卿相一家之事,我等自然是要同进同退。”
有人道:“只是此人可不是那包黑子,弱冠之龄,便已是道门真人之境,而且听闻其出身方寸山,同门数人,都是绝顶人物,不好对付啊。”
“呵呵呵。”
史弥悲笑道:“这便是本官适才所说之意,那法海和尚,便是江舟同门之一,而且道行已臻至二品,比之江舟此人,更难缠百倍,”
“不过此僧却在此时要开讲佛法,尊胜寺必会出手,对少阳、金山、铁冠诸门来说,也是一个救人雪耻的良机,必定会发难。”
众人道:“太守大人之意,是趁着各大派发难之际,那法海无暇分身,我等出手,伏杀那江姓子?”
“呵呵。”
史弥悲一笑不答,看向朱一颢。
朱一颢抚须道:“暗中伏杀,非君子之风。”
众人面面相觑,却听朱一颢又道:
“雄狮扑兔,亦倾力而为,老夫早已说动少阳、金山、铁冠诸门,于那法海开讲佛法之日,伏杀江姓子。”
“圣僧讲法,必然是百姓闻风而动,群聚洞庭夕照,为免百姓拥挤踩踏,造成无谓伤亡,或是有贼人混入其中,趁机取事,”
“还需太守大人调动城卫,全城警戒,一来可护百姓周全,二来,也可防贼人作乱。”
众人这才恍然。
纷纷赞道:“老卿相高明!”
暗处有少阳宗等诸多掌教名宿伏杀,在他们看来,那江姓子已经是十死无生。
但凡事总有万一,以维稳之名,城卫四布,若是真出了意外,立时便能以贼人作乱之名,将其斩杀当场!
江都城卫军可不是什么游兵散勇,那才是阳州最精锐之师。
朝廷荡寇诸军,包括霸府强军在内,也无一能与其并论。
这并非是朝廷练兵之法不及,而是他们几家多年经营的成果。
史朱王谢四家之所以能同气连枝,同进同退,便是利益所系。
四家通力合作,早已暗中将江都诸多利益瓜分。
史弥悲的太守之位,也多得其余三家助力。
四家联合向朝廷输送各家子弟,占据要职,江都军中势力乃重中之重,又怎会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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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地方难以插足,但城卫军为太守直属,自然早已被四家渗透。
也借着四家联合擢取的种种利益,东取西补,长年累月之下,早已暗中培养出一支强军。
“老卿相深谋远虑,如此,当万无一失矣。”
朱一颢抚须不语,眼中沉沉,隐有丝丝精光。
边上的史弥悲仍是一脸笑呵呵,却反倒令人难以看透其心思。
不过如此布置之下,众人已心下安定。
没有人认为,那江姓子能逃脱如此天罗地网之杀机。
……
尊胜寺。
“妙华!你真不听贫僧劝?非要去是不是!”
红衣法王一脸怒气,站在尊胜宝殿大门之下。
天光射落,通过数丈高的殿门,投落一个长长的人影。
人影另一端下,妙华尊者对着尊胜佛母像,伏地叩拜,对红衣法王的质问不理不睬。
“混蛋!”
“上次你巴巴地上赶着去救人,宁愿自损数十年道行!”
“这回倒好,又要去找人麻烦,你他娘的有病啊!”
直到红衣法王怒气狂涌,按捺不住,想要动手去揪他时,妙华才抬起头来,缓声道。
“救人,是为续我尊胜法脉,阻他讲法,是为护我尊胜法脉,”
“妙华所为,皆是为我佛门道统,尊胜法脉,并无不同。”谷
红衣法王冷笑道:“你也不撒泡尿照照,就凭你,圣境都破不了,如何去拦?有什么本事……你、你……”
红衣法王话才说一半,却突然顿住,像看到什么不可思议之事般,双眼圆瞪。
“你何时入圣了!?”
“佛顶尊胜无量,佛母慈悲……”
妙华合什长喧佛号,并未答他。
又伏下地,行了个五体投地之礼。
双手平伸越过头顶,贴在地面。
一大白伞盖自虚空中缓缓浮现,落于其手。
红衣法王猛地抬头,发现那尊佛母像其中一手中的大白伞盖已经消失,不由大骇。
“你、你……”
红衣法王脸皮扭曲抽搐:“别怪我没提醒你,你会毁了我尊胜寺”
“好,贫僧管不得你,我去找能管你的人来!”
红衣法王愤然拂袖,转身大步而去。
“佛顶尊胜无量……”
妙华尊者手捧大白伞盖,站了起来,缓缓转身,看着红衣法王身影消失之处,低眉垂首,口中呢喃:
“我愿舍此身,寂灭无往……”
师弟,此功能否圆满,就看你了……
……
弦歌坊。
江舟和广陵王刚从碧云楼中走出。
两人衣冠歪斜,满脸酒后酡红,脚步飘浮。
任谁看了,都知道这两人没干什么好事。
大清早地从碧云楼出来,用脚趾头一想,都知道是在里面过夜了,真是让人……眼红啊!
广陵王斜眼怒视江舟:“江舟,本王下次再也不和你出来了!”
江舟呵呵一笑:“怎么?你是怕被我夺了风头?”
“你!”
广陵王气得胸膛起伏,却又无话可说。
事实也是如此。
这几天跟江舟一起胡闹,所到之处,无论男女,焦点都是这小子。
想他堂堂广陵郡王,天家贵胄,居然有被人忽视的一天!
不过让他气愤的倒不是这个。
而是这小子有病!
哪有到勾栏瓦舍、烟花之地不碰女色的?
眠花宿柳,眠花宿柳,不眠花不宿柳,那也叫逛窑子?
自己不碰,还不让他碰,简直不知所谓!
江舟耸耸肩,毫不在意。
玩归玩,闹归闹,爷的元阳之身能丢在这种地方吗?
“你老实告诉本王,你究竟在做什么?”
广陵王不是个蠢物,一连几天,江舟一反常态地跟他一起四处鬼混,要说没有目的,打死他都不信。
江舟忽然站直了身子,脸上的酒意尽去,笑道:“我说郡王殿下,你觉得想要刺杀一个人,何时才是最佳时机?”
广陵王不屑道:“那我哪儿知道?本王何等身份,还用得着亲自做这等下作之事?等会儿……”
他忽然瞪起双眼:“你小子不会……”
第655章 再见妖女 (求订阅、月票)
“你小子不会是拿本王当 b……”
广陵王话还没有说完,忽闻嗖的一声破空之声,一道绿影掠空,如箭矢般擦过他的脸,惊得他向后一倒,坐在地上。
那绿影却是去势未减,朝着江舟疾射而去。
江舟反手一握,便将那绿影抓在手里。
巨大的力道令他浑身一震,脚下坚实的地面咔嚓一声裂开一片细纹,双脚下陷半寸有余。
广陵王瘫坐在地上,抖着嘴唇皮子:“姓江的!你果然是拿本王当靶子!”
江舟翻了个白眼:“别自作多情了,就你这德性,还有人会吃饱了撑的来刺杀你?”
“嗖!”
说话间,又是一道绿影射来,江舟抓着原先那道绿影未放,反手一抓,又将另一道抓在手里。
“闹够了吗?”
江舟抬头望向一处,手里握着的,却是两截碧绿的藤条。
“咯咯咯……”
一声清脆悦耳娇笑传来:“江郎,南州一别岁余,你就不想我么?人家可是相思入骨,夜夜难眠。”
一如当初,一抹绿影坐在巷角一株歪脖子树上。
少女摇晃着双足,脸上尽是明媚的笑意。
“嘶~”
广陵王倒吸一口凉气,忍着臀部的生疼,爬起来凑到江舟身旁,低声道:
“喂,这是谁啊?你小子不地道啊!身边都有了曲仙子那样的人儿,居然还在外面招惹了这么个小美人……”
“啪!”
广陵王话没说完,一道绿影突兀地自地下窜起,如同长鞭一样猛抽而下。
广陵王到底是天潢贵胄,人虽看起来不大靠谱,但一身修为也是少有的。
就地一滚,绿藤啪一声抽在地上,地面裂开一道长达丈余的裂缝。
“嘶~”
狼狈滚落一旁的广陵王再次倒抽一口冷气。
“你这女人怎的如此歹……”
“啪!”
话没说完,一道绿藤又抽了过来。
“够了!”
江舟身形一闪,出现在广陵王身前,抓住了那条绿藤。
“薛荔,你又想做什么?”
江舟没想到,刺杀他的人没招来,却招来了久已不见踪影的薛荔。
只是不知她怎会突然又出现在这里。
“刺杀你啊。”
薛荔睁着一双明媚大眼,似乎在说: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江舟皱眉道:“你想杀我?”
薛荔坐在树杈上,晃着双腿:“是啊,怎么样,你怕不怕?”
一旁的广陵王死性不改,又插口道:“喂,你小子对人小姑娘做了什么?刚才还说想你,这又要杀你,你该不会……”
“咯咯……”
薛荔娇笑一声:“可不是嘛?他呀,最会骗人了,以前跟人家甜言蜜语的,有了新欢,就对人家喊打喊杀,人家当初可是为了救他,差点香消玉殒呢。”
上一秒还满是明媚笑意的脸庞,下一秒就明媚尽去,如深秋细雨,清冷幽怨。
凄凄道:“可他非但没有半句感谢,还说要杀了我,这位小郡王,你说,这样的负心人,我该不该杀了他?”
“该……该……”
广陵王两眼发直地看着薛荔,嘴里无意识地喃喃道。
也不知道是为她的姿色着迷,还是被她这变脸的功夫惊着了。
忽然看到江舟一个冷冷的眼神削来,广陵王身子一抖,回过神来。
“咳,那个什么,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你们自己的事,自己看着办吧,本王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奉陪了,告辞!”
话音才落,嗖嗖几个起落,广陵王就消失在了二人视线中。
薛荔低低一笑:“呵,果然是物以类聚,你身边总少不了这种纨绔膏腴嘛。”
“……”
江舟吸了口气,没有和这妖女瞎扯的心思:“你我恩怨早消,我好像没有得罪你吧?你到底想做什么?”
薛荔摇晃着小腿,娇笑道:“你不是说我是妖女吗?妖女要杀人,还要理由吗?”
江舟冷然道:“你别忘了,我当初有言在先,再见你时,便要取你性命,你竟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说话间,他心念一动,冰魄寒光剑已绕体盘旋。
“哼!”
薛荔像是受了刺激一般,脸色突然一变,从树杈上站了起来,愤怒道:“吴郡镇妖石又不是我打碎的!你跟我耍什么威风?有本事你去……”
江舟目光一动,只是薛荔却是突然停了下来,没有继续往下说。
他杀机微敛,冰魄寒光剑随心而动,落回江舟手中,倒提在后,皱眉道:“当初是你亲口承认,如今又来狡辩,有意义吗?”
“哼,想套本姑娘的话?没那么简单。”
薛荔先是阴沉地说着,下一刻又露出明媚娇笑:“本来人家是一番好意,来告诉你一件大事,不过既然你想杀我,那就没办法了。”
她贝齿轻咬,娇声道:“你现在可是堂堂三品真人,还是朝廷命官,开封府之主,人家好怕的。”
“咯咯咯咯~”
在一阵银铃似的娇笑声中,薛荔身形便乍然消失。
江舟微微一惊。
他竟然没有看出这妖女是如何离开的。
看来岁余不见,不仅是他有长进,对方的长进也很惊人。
难怪敢出现在他面前。
不过她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镇妖石不是她打碎的?
这根本不可能。
当初镇妖石破碎,是众目睽睽之下,薛妖女也是亲口承认。
如今又来否认?
打的什么主意。
江舟摇摇头,不管如何,吴郡那场灾劫,她脱不了责任。
大事?
这妖女能有什么大事?
不就是到处惹事生非?
罢了。
已经在外面“鬼混”了几天,没有等来该来的人,反倒是薛妖女莫名其妙地冒了出来。
那些人倒是比他想的要沉得住气。
今天就是化身法海所定的讲法之日,作为众所周知的法海同门,他是必定要到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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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是躲在家里,谁有本事刺杀得了他?
不过若是让他到了雷峰塔,有“法海”在,那些人就那么有自信能同时对会他们两个?
江舟正盘算着,忽然神色微变。
下一刻,冰魄寒光剑盘空一旋,将他卷起,瞬间化作一道剑虹经天。
开封府。
府衙左后侧,此时正有一股股乌黑浓烟升腾而起,冲入空中,凝而不散,又被后来的浓烟冲入,逐渐蔓延,不到片刻,就像一朵黑的蘑菇凭空升起。
第656章 靡荼毒尸 (求订阅、月票)
江舟到来时,恰好就看到了这朵升腾而起的蘑菇云。
要不是太小,他都快以为是有在这儿“种蘑菇”了。
剑虹直接落在开封府后堂中。
那冒烟之地,正是开封府的大狱。
这地方是前朝留下的,规模不小,而且能历经万年不朽,虽说有大稷朝廷年年修缮之故,却也足见其坚固。
但此时却已经化为飞灰,原来大狱所在的地方,却只剩下一个巨大的焦黑坑洞。
“江大人!”
化身包龙图,和开封府一干班役都围在坑洞不远,见他到来,一个班头连忙上来,想要解释。
江舟抬手一拦:“不必说了,我已经知道。”
这里发生的事,化身包龙图早已经亲历。
是有人来“劫狱”。
化身包龙图连日来所抓的各方官员,都被关押在此处。
郭瑜、钟馗二人,也被他以案情未明为由,羁押在此,未曾还给教典台。
这些人都关系着秋闱大比一案的真相,对方会打他们主意,江舟一点也不奇怪。
不过对方这劫狱的方式却未免太奇怪。
适才来了数十个“人”,都是自杀式的方式朝这里冲击。
化身包龙图与虞拱等人虽然全力拦阻,却也不能尽数拦住。
这些“人”并没有劫狱救人的意思,而是径直撞向大狱,直接爆炸,跟人体炸弹似的。
江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亲切”的攻击方式。
“情况如何?兄弟们都没事吧?”
看着班役陆续从大坑中提出一具具焦黑的尸体,江舟连忙问道。
一个班头道:“大人,幸亏有包大人出手,兄弟们都安然无事,但……狱中有五人被劫走,剩下的……都死了。”
“其中三人分别在教典台、礼典台、贡院为官,还有两人……是郭瑜和钟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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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都尉已经先一步追过去了。”
江舟点点头。
实际上这些情况,化身包龙图已经知道,本想用化身去追,不过怕对方又去而复返,只能留下镇守。
“虞都尉回来了!”
正说着话,一团如血焰般的光轰然坠地。
血焰散开,现出虞拱的身形,手里提着一人。
正是惊魂未定的郭瑜。
虞拱看到江舟,眼角的疤痕蓦然变得血红,低头道:“江大人,虞某无能,只能抢回郭瑜一人。”
江舟摇头道:“他们是有备而来,怪不你。”
叹了口气道:“反倒是我大意,早已料到他们会有所行动,却没有多做防备。”
说着,走到郭瑜身边,问道:“郭瑜,你还好吧?”
适才虞拱一松手,她便双腿一软,蹲坐下来。
郭瑜脸色苍白,摇头虚弱地道:“多谢大人,学生无事。”
说着,便想站起来,只是她两脚酥软,才站起一半,便又软倒下来。
江舟不由伸手将其架住。
郭瑜双手下意识扶住江舟手臂,待回过神来,苍白的脸色泛起一丝红晕。
江舟道:“事急从权,对不住了。”
到底是女儿身,这个时候,还在意这些小节。
“喂,小混蛋,不想死就把放开她。”
就在这时,忽闻一声悦耳如银铃般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与此同时,江舟心中猛然跳动如雷。
刹那间,太乙五烟罗喷薄而出,瞬间弥漫开来。
只见那郭瑜脸上浮起一阵不正常的红色,瞬间蔓延开来,手脚全身都有血光迸射。
“轰隆隆!”
一声巨响骤然炸起。
滚滚乌黑浓烟翻滚,尽被五色烟罗包裹其成一个径有数丈的圆球。
黑云,五色烟云交缠,于圆球之中滚滚汹涌,却始终难以越雷池一步。
饶是如此,在场之人,亦觉两耳震痛,周遭虚空都在隐隐颤动。
虞拱等人不由脸色剧变。
这等威力,比刚才炸毁大狱的那些“人”都不遑多让,甚至尤有过之。
若非江舟有防御仙宝,这一下可能要不了江舟的命,但开封府十有八九要被夷为平地,他们这些人也一个都别想逃过。
“小混蛋,你又欠我一条命,不对,一、二、三……五十一条人命!”
“你不是想要和我两清,要杀我吗?我看你这次要怎么还我?”
银铃般的声音再次传来。
众人循声看去,只看到一道绿影微闪,便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于风中摇动。
“这小姑娘我带走了,省得又被你祸害,记住了,你欠我五十一条命,咯咯咯~”
“大人,那是……”
虞拱话到一般,看到江舟黑沉的脸色,不由缩了缩脖子,停了下来。
江舟面无表情,手一挥,收回五色烟罗。
一道狂猛掌风吹过,将那滚滚黑烟荡尽。
原地只留下一瘫黑色的灰尘。
“咳……”
虞拱满脸羞愧:“大人,是我糊涂,险些害了各位兄弟,也连累了大人,请大人治罪。”
他现在才明白,这一切都是陷阱。
他抢回的那个“人”,根本不是郭瑜,而是和之前一样的人体炸弹。
江舟摇头道:“这些人谋算深远,连我都没有发现,不怪你。”
他看着地上那些黑尘,说道:“这些东西威力极大,绝非一般手段,你可有头绪?”
虞拱眼角疤痕扭动,目露凶光:“有!”
“金山教教徒,人从皆炼有一种毒尸,名为靡荼,刀枪不入,水火不浸,十分难缠,且能用来自爆伤人,威力如惊雷,一但爆开,方圆十数丈内,难有幸理,”
“方才炸毁大狱的那些东西,应当就是此物。”
“那还只是最下等的铁尸,若是铜尸、银尸,不止威力远胜十倍百倍,散布烟雾更是奇毒无比,能荼毒方圆数十里,人蓄不存。”
虞拱咬着牙,冷笑道:“也算他们心中还有惧怕,不敢在江都城中用此等恶尸。”
“方才那‘郭瑜’,当是靡荼金尸,已生灵智,单打独斗,不下四品,虽然无毒,但自毁之威,却是骇人听闻,未加防备,恐怕三品也要饮恨其下,幸好大人您的宝贝厉害,不然我等定无幸理。”
江舟皱眉:“金山教?”
虞拱点头道:“能炼制靡荼金尸的,金山教中应当也只有一人,便是金山教主,靡荼尊者。”
第657章 说法 (求订阅、月票)(四千字章)
“这靡荼金尸除了威力奇大,还能千变万化,也怪我适才太过大意,对方明明已经把人劫走,怎么就偏偏半途留下一个郭瑜来?”
虞拱懊恼地拍了拍脑袋,又不屑道:“想不到堂堂金山教教主,竟然也是此等小人,不过他是又坏又蠢,要是在咱们兄弟中藏下一两具金尸,谁又能防?”
“唰!唰!唰!”
虞拱此话一出,边上一众班役脸色一变,纷纷纵身远离了他。
连江舟也后退几步,面露古怪地盯着他。
虞拱茫然地看了看周围,挠了挠头,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羞怒道:“怎么?你们以为老子是金尸变化不成!”
一个班头壮着胆子嘀咕道:“虞都尉,是您自己说的,这什么靡荼金尸能变化万千,适才只有您自己离开过……”
虞拱怒道:“滚你娘的蛋!老子要是金尸,第一个咬死你小子!”
一个与虞拱平日亲近的班役小心翼翼道:“虞头儿,不是兄弟们不信您,是敌人太狡猾,要不您自己证明一下?也让兄弟们放心不是?”
虞拱气得指着他大骂:“唐小三!你屁股上的伤疤好了是吧?当初要不是老子,你就算不死,那半拉屁股都被妖魔给啃了!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那班役被他当众揭了隐私,虽然脸色通红,但神情倒是松了下来,笑呵呵地陪着不事。
虞拱又一连指着班役中的人,逐一点出了只有他们自己和虞拱知道的隐密之事。
这回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对方再是狡猾,也不可能把每个人的隐密都一五一十地挖了出来。
在他们说话时,江舟也用自己的手段暗中将所有人都辨别了一遍,确定其中已无隐藏的“人肉炸弹”。
才朝适才薛荔消失的方向看去。
他不用看也知道,刚才的声音就是薛妖女。
这个妖女,越来越神出鬼没,也越来越难以捉摸。
若她有什么歹意,刚才就是对他下手最好的时机。
那靡荼金尸确实有其独到之处。
以他的如今的道行,竟也没能及时看破。
若无她那一句提醒,引起心中警兆,就算有太乙五烟罗在,这东西无法重创于他,也已经能对他构成威胁。
而且,自保无虞,但这虞拱等人难免会有伤亡。
既然不是要对付他,薛妖女突然在江都现身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又要把郭瑜带走?
“大人,现在怎么办?”
“要不老虞我带上兄弟们,直接杀上朱家!”
这时,虞拱好不容易自证了清白,心火却是烧得旺盛,恶狠狠地道:“这老东西,竟然敢勾结仙门,对朝廷府衙下手,还用上了靡荼尸这等恶毒之物,将他满门抄斩都是轻的!”
江舟翻了个白眼:“行,你去吧,铲除朱家这个毒瘤的光荣任务就交给你了。”
“呃……”
虞拱气息一滞,讪讪笑道:“呵呵,老虞我就是说说,我也没有大人您的本事,可担不了这般重担。”
江舟没有理他,装模作样地对化身包龙图交代了几句,便要出门离去。
虞拱急道:“大人,您要何处去?”
“今日我师兄法海讲法,我岂能不去?”
“那我呢?”
江舟摆了摆手:“你留下,助包大人料理善后,看好开封府。”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虞拱茫然地看了下四周,已经变成了黑坑的大狱,实在不知道这开封府还用得着看什么?
我也想听法啊!
……
离了开封府,江舟径直去往洞庭湖边。
如今法海的名声,在江都真不是说笑的。
此时洞庭湖边,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人流涌动。
就连湖面上,也停满了许多船只。
大船、小船,商船、渔船,权贵名门的画舫楼船,三教九流,无一不包。
倒不是这些人都信奉佛门,对法海顶礼膜拜,闻其讲法,都趋之若鹜。
这样的人固然不少,但其中更多的却是看热闹的。
最近“圣僧法海宣讲佛法”的传闻,传来传去,已经传成了佛门要招开水陆法会。
届时,各教寺庙观院,都有僧人齐聚,讲法、布施。
不少人都是当成了一次盛会,夹杂其间,趁着热闹,四处游玩,观赏湖光山色。
商贩走卒,挑着货担,四处兜售。
也少不得一些居心叵测之辈,想来一探究竟。
其中有一群人,最是显眼。
离近夕照峰前,有两个突起的石岸。
犹如两处石台。
左边石台上,聚集着一群和尚。
右边,有一僧独坐。
正是法海。
此时法海早已经开始了宣讲佛法。
眉目低垂,口齿开合,吐出阵阵清音。
即便洞庭湖广大,方圆数里之内,人人皆闻之在畔。
不过其中多是艰涩之词,在场之人能听得懂,甚至能听得进去的,连十中之一都没有。
不少人都听得昏昏欲睡,若非法海讲法之声,能声闻数里,也算是一桩异事,令众人仍存看热闹之心,怕是有不少人要离去了。
不过对面石台上的那群和尚,却是神色凝重,越听脸色便越不好看。
“佛为海船师,法桥渡河津,大乘道之舆,一切渡人天……”
“众生平等,慈航普度,自觉觉他,利益救度一切众生为本怀,此菩提之心……”
“圣僧!”
忽然有一人大声道:“俺一心向佛,却时有苦恼,可否请圣僧解惑?”
法海被人打断,也不气恼,缓声说道:“你说。”
此人是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一身恶悍之气,看起来不似善类,更非良民,倒似江湖绿林草莽之辈。
也是有气血雄浑,有修为在身之人,否则也无法在这等空旷广阔的环境下,出声打断法海。
“圣僧,俺向来崇佛拜佛,亦有心剃度出家,从此侍奉佛祖,他日能得正果,但听说出家要断绝尘缘,灭情绝欲,”
“俺没有婆娘,也没有孩儿,情不呢欲不欲的也不要紧!”
这汉子声若惊雷,远远传出,众人听得他说话,都觉有趣,不由一笑。
“但俺有个瞎眼老娘,肩不能担,手不能挑,俺从小便行乞讨饭,好容易才供养着老娘,待俺大了,才有些进账,日子好过了些,俺若出家,老娘便没了凭依,”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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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想问圣僧,俺这样的人能不能得正果?”
众人听他说完,本觉有趣,都会心一笑,此时却有些深思起来。
这看起来狞恶的汉子,想不到还是个孝子。
从小就行乞奉养瞎眼老母,竟也能长得这般壮实。
众人也大概想得到他说的长大后的“进账”是什么,就这形象,打家劫舍也不奇怪。
这等人,居然还信佛?
可他说的也令在场一些一心向佛之人深思,他们都有心出家修行,但累于家中尘缘难断。
若是不管不顾出家,便是不孝不悌,不忠不义,可若是放不下这些,断情绝尘,又如何修行?
本是因法海讲经晦涩难懂,难以入耳,而不甚在意的众人,此时都不禁抬头凝神,想看看这位圣僧能说出什么答案来。
却见法海圣僧如刀斧凿出的脸庞上露出一笑,如清月之中现出华光,晨露之中鲜花绽放。
又听其清音广传:佛说居家亦有神圣之火,当时时恭敬、礼拜,悉心专意,勤苦持之,令得安乐。”
“孝敬父母,安乐亲友,敬佛事佛,皆可断颔嗔痴火,永灭烦恼,得大安乐。”
“佛之大慈,及于含灵蠕动,岂会绝情于生身父母?欲觉有情,将修慈悲,孝父敬母,当为首善。”
“你能如此恭敬事孝汝母,乃世之大善,实有大福,殊胜无比,何必拘泥在家出家?”
法海说到此处,目光流转,扫过四周,声宏四方:“参禅念佛,不在出家,不在居家,在家居家,但能持清净具足,调伏烦恼,众生皆可成佛。”
其话音方落,众人正沉浸其中,突见异象陡生。
空中有一金莲浮现,当空绽放,又顷刻凋零,化做片片金叶,点点金雨,朝那恶形汉子头顶落去。
那恶形汉子金雨临头,便觉浑身舒畅,血气生发,久未有进境的武道修为竟然突飞猛进。
只这一刹那间,便能抵他过去十数年苦修。
更有一种豁然而明的顿悟,刹时间心思通透,神意清明,种种困苦疑难,皆在此时豁然而解。
不由欣喜若狂,醒悟过来,便朝石台上法海大参下拜,连连叩首。
“俺悟了!俺悟了!多谢圣僧指点!”
“俺有罪!俺有罪!俺不该听信他人蛊惑,来为难圣僧!求圣僧宽恕!”
恶形汉子此言,令周遭众人都面露惊异。
原来这其中还有曲折?
许多人者不由大怒。
他们听不听得懂是一回事,但对法海圣僧的祟敬却不是假的。
竟然还有人想要在这种场合捣乱,对圣僧不敬,由不得他们不怒。
你悟你个大头鬼!
另一面的石台上,众僧也是神色阴沉。
不过他们却不是因恶形汉子捣乱之事而怒。
本来此前那法海所说经文,虽与他们平日所诵读的大相径庭,甚至称得上离经叛道。
但其中未尝没有一丝灵光乍现,令他们也深受其益。
不过后面的一番在家居家之言,却是令他们心生恚怒。
且不说别的,僧众之中,道行高深者不在少数。
那些凡俗之辈看不出来,他们却看得分明。
方才那虚空生莲,化现金雨,分明就是功德显化。
但他们却知道这功德并非凭空而来,而是法海和尚的神通手段。
福德之气,功德之光,皆是天地感化而生,非人力能强取。
虽不知法海用的什么手段,竟能令功德显化,并施于他人。
但也令众僧心生怒意。
功德之物,何其珍贵?竟用来行此等之事,施于一个绿林草莽,简直是暴殄天物,不知所谓!
如此作为,这不是在趁机邀买蛊惑信众是什么?
看来果真如他们所料,这法海和尚分明是意欲在此开宗立派,广纳信众。
愤怒之下,有僧人都想站出来大骂。
砸场子!
抢地盘!
“一派胡言!”
也确实有人站了出来。
是一个半百老僧,于众僧之中立起,花白须眉根根竖直如针。
“佛虽度众生,但众生根器优劣不一,非大器大智大慧根者,不足以奉佛法,又谈何成佛?”
“我等苦苦修持数十年,如尊胜、五台诸位法师大德,苦修数百上千年者也比比皆是,”
“以诸位大师之德智,尚不能闻佛法之真,得佛法之谛,”
“如你所说,难道我等俱是庸庸蠢物,碌碌愚俗,还比不得这尘世间的俗人,市井中的凡夫不成?”
“且我等一世苦修,不过只求得成罗汉佛果,侍奉佛陀,生趣极乐,你竟敢大言不惭,要度众生成皆成佛果?”
“如此妖言惑众,不知所谓!简直是我佛门败类,世间大魔!”
老僧这一番痛骂,引得周遭百姓纷纷哗然。
“那是道静大师?”
“他怎能如此说法海圣僧?”
“道静大师是龙华寺的高僧,素来德高望重,应当不至于胡乱骂人吧?或许……”
“法海圣僧虽是功德广大,但毕竟年轻,也许真有不精之处,但应当不至于如道静大师所言,怕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我看不尽然,说是水陆大会,那自然该让各位大师都说上一说,分上个高下,这位法海圣僧如此年轻,刚才说了那么多,我是一句也没听进去,我听过道静大师说法,可不是这样的,听过一次,那可真是身心舒畅!”
“圣僧救我江都百姓于苦难,更有地藏大佛护佑,你岂敢诋毁!”
“……”
众说纷纭,各说各理。
那道静名望不浅,那些僧众也多有信众,支持者甚多。
不过法海数次显圣,又曾退去江都大水,救下数以百万计生民。
此等功德,却非一时名望可比。
百姓更多的是坚定地站在法海一边。
“哈哈哈哈!”
就在这时,突闻几声大笑。
“诸位大师,这和尚向来心狠手毒,动则伤人性命,如此手段狠辣、心胸狠毒之人,自然是不配与诸大师共论佛法。”
众人只觉两眼一花,便见天上出现了十数个人影。
各踞一方,隐隐间将法海所在之处围在其中。
第658章 少阳神针 (求订阅、月票)
“你是……”
“阳宗主?”
道静老僧抬头一看,顿时一惊。
说话那人他认得,正是少阳宗宗主,阳千锁。
不仅是阳千锁,那十数个人竟全都不是什么无名之辈。
金山教教主,靡荼尊者。
铁冠门掌门,神师章涵素。
其余之人也尽都是仙门之中鼎鼎有名的人物。
不是各门各教的掌教门主,就是成名多年的前辈名宿。
其中过半都是上三品的真修。
阳州仙门之中名头响亮的上三品,大半数皆已齐聚于此。
这股力量不说能令江都反翻覆,却也能令江都顷刻间陷入大乱。
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你们……”
道静刚想开口询问,在他身边有一年轻僧人扯了扯他的僧袍,以眼色未意,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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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叔,法海前番于两江口一举擒拿了少阳宗阳乘庆、铁冠门铁冠银绶秀士等几大宗门弟子,连摘星楼十一宿之一的须女也落于其手,”
“这回恐怕是来兴师问罪来了,这法海宣扬如此邪见,惑乱百姓,该受此一劫,也不需师叔亲自出手。”
道静老僧闻言略显犹疑:“他毕竟是我佛门弟子,虽是生了邪见,走了歪路,其慧根却是我佛门少有,当以劝导为重,乃是我佛门内事,岂能任由外人打杀?”
那年轻僧人笑道:“师叔实不必忧虑,听闻这法海立地成圣,一步登天,而入二品之境,”
“这些人虽是仙门名宿前辈,但据传闻而言,也只有那少阳宗主与铁冠神师道行高深,勉强触及二品之境,”
“这些人连起手来,纵然能压服那法海,恐怕也难以留下他,更何况伤他性命?”
道静老僧这才霁颜点头:“如此说来,若能不伤他性命,又能教他吃些教训,磨去些锋芒戾气,倒也是一件幸事,罢了,你我暂且旁观。”
他说完,又有些不放心道:“你去替老衲传语毗婆沙宫无秽大师,大悲禅院常性大师,多加留心,从旁照应,万不可让这些人伤了法海性命。”
年轻僧人目光微闪,心下不愿,却也不敢违道静老僧之命,躬身应是,便朝这石台另外几拨僧人走去。
“法海!”
此时,空中那少阳宗主阳千锁振声呼道:
“你狼子野心,雕心雁爪,稍有不顺,便施辣手,无故扣押我等宗门弟子,毫无出家人慈悲之心,也无同道之义!”
“如此恶毒刻厉,你有何面目窃居圣僧之名?”
“今日我等就为天下人揭露你这伪善恶毒的真面目!”
阳千锁身形相貌,都与那阳乘庆有七八分相似。
却比阳乘庆更魁梧健硕,完美得几如刀斧凿塑而出。
只可惜眉宇之间,似隐隐有一丝阴柔,破坏了这份阳刚的完美。
不过只凭这气度卖相,就足以令许多人倾心信服。
虽不至于能令所有人都深信不疑,却有不少人都因他言语而动摇。
与他同来的十数人也纷纷有所动作,围着法海的圈子逐渐缩小。
石台上,法海微微抬头,如刀削斧凿般的脸庞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既要救人,何必多言?”
“那几个孽障便在雷峰塔下,尔等若有本事,自去救便是。”
说话的声音也是温和无经,但听在众人眼中,却是狂妄之极。
“好胆!”
却是另一个一身绿色大袍,恍如一团绿焰在空中烈烈飘舞的鹰目勾鼻之人,大喝道:“诸位同道!今日我等此来,或为救门下弟子,或为伸张同道之义,无论如何,都不必与此等目无尊卑的小辈讲什么道义,只管出手,卫道除奸!”
此人便是金山教主靡荼尊者。
话音一落,便当先挥动双手,一片惨绿幽焰,应声而出。谷
迎风便涨,瞬间便是一片覆盖数里的绿焰如云一般朝法海狂卷而下。
其他人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动手。
一时间,天上五光十色。
天降火雨,大水自虚空涌出,毒砂随狂风倒卷,尘土聚石,巨木滚滚,金刀掠空……
如此威势,在下方普通百姓眼中,简直是天都塌了下来。
天崩地裂!天崩地裂!
也再顾不上看热闹,一声声惊恐尖叫如潮迭起。
人潮也四散涌开,你推我攘,争先恐后地想要逃离此地。
不过没过多远,就被一片如铜墙铁壁般的无形屏障挡了回来。
“外道邪魔侵我江都!免乱起祸延,伤及百姓,所有人等,一律不许妄动!”
“待城卫大军肃清邪魔,自会护尔等离去!”
却是不知何时,无数兵甲将洞庭湖团团围起。
甲光敝日,刃戟如林,晃得人心慌慌,刺得人意恍恍。
只是百姓心中再慌再恐,在城卫大军结阵镇压之下,纵然有心冲阵,也难以动摇其如山之势。
一时间,这洞庭湖内外,夕照峰周遭,如同被神山巨岳所镇,铁壁铜墙封锁。
隔绝出一片禁地,无人可进,纵插翅也难飞出。
而早在众人出手之际,石台之上,法海仍意定神闲。
漫天神光闪烁涌动,诸般神通法术如潮,也难动其色。
待临头之际,才忽有滔滔白浪倒卷而起。
却原来是他身上袈裟,如有狂风鼓荡,滚滚上涌。
顷刻间便遮天蔽日,将那漫天神通法术卷入其中。
那令天地无光,令百姓如陷天崩地裂末日,令诸多仙门佛门高人失神失色的诸般异象,如泥牛入海,瞬间陷入绵延滚滚的白浪之中。
“哈哈哈哈!阳宗主!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十数个仙门高手不惊反喜,那靡荼尊者更是欣喜大喊道。
与此同时,那阳千锁双目突地一睁,瞳孔之中两点金光突现。
如金阳倒映水中,闪烁出刺目金光。
两道金芒自其瞳中陡然射出,刹那间掠空而过,拖出两道金色丝线,射入那袈裟所化的绵绵白浪之中。
法海眉头微皱。
“法海!”
阳千锁的怒吼之声震天:“此乃少阳神针,钻为破你袈裟而备!”
这些人显然都是有备而来。
少阳神针一出,那功德所聚的袈裟竟瞬间被破,十色神光爆闪。
方才诸人联手所施的神通法术竟再次出现。
只是却并没有趁机朝法海轰去。
只因围攻之人中,有一头戴铁冠之人,突然抛出一尊双耳兽簋,倒扣空中。
此人正是铁冠神师章涵素。
只见轻隔空遥扣兽簋,诸般神通法术竟于瞬间融为一团五色神光,同时化为五色虹光,朝下方一百姓人群之中轰落。
“啊!”
“快逃啊!”
百姓惊恐大叫四逃,却有一人抬头站立不动。
那五色虹光轰落方向,正是此处。
此人正是藏在人群之中旁观的江舟。
第659章 用心险恶 (求订阅、月票)
“江姓子!尔倒行逆施,构陷罪名,戕害当世大贤,其罪当诛!”
“纳命来!”
原来,阳千锁、靡荼尊者、铁冠神师等十数人此番击杀目标,并非是法海,而是江舟。
此前种种,都不过是乱人耳目,实则是准备了种种手段,意图声东击西。
如此声势之下,周围密集的百姓必然无可幸免。
五色虹光悍然击落,似乎也根本没有顾忌会伤及百姓一,甚至,这些百姓其实根本也是他们的目标,或者说,是在他们的算计之内。
想要用这些百姓性命,令江舟投鼠忌器,无法独自脱身,只能束手,正面抵挡。
若他独自逃离,其“苦心经营”的形象和名声必然丧尽,人人不齿,受百姓怨恨,难逃朝廷问诘。
也一样正中诸人下怀。
“不好!”
人群中,也有不少仙道高人潜藏,还有另一石台上的僧众,亦是神色剧变。
一眼便看出少阳宗等人的险恶用心。
这些人算计毒辣,却十分周密。
恐怕那突然出现的城卫大军,也是其算计中的一环。
虽不知这些人是如何调动江都城卫大军,但此时他们也无暇多想。
只是此时纵然有人有心出手救人,也来不及了。
那五色虹光之下,江舟眼中虽有异色,却并无惊惧之状。
丝丝缕缕的五色烟云自地面涌起,顷刻间弥漫洞庭湖周边,将所有百姓都笼罩其中。
“咦?”
众僧与人群中的仙道高人都是一惊,面现异色。
这五色云烟如此蔓延速度、范围,显然是那江姓子也早有防备,料到对方会突施杀手,方才早早于暗中布下这般仙宝。
否则根本不可能将所有百姓都置到太乙五烟罗之下。
说来漫长,其是不过是一瞬之间。
五色虹光便已坠落。
一阵山崩地裂般的响动骤然掀起。
神光令天日都为之黯然失色。
令聚集此处,不下数万的百姓尽皆面无人色,纷纷惊恐瘫倒,眼中神涣散,大都被吓得一时失智,无法思考。
在太乙五烟罗的笼罩之下,却无一人伤亡,甚至连一根头发也没有损及。
五色云烟之外,动静宛若天塌,云烟之内,却连一丝粉尘都未扬起。
所有身具道行之辈,纵然是少阳宗等人早有算计,也是禁不住脸色一变。
早传闻江姓子多宝,有一件宛若五色云烟的护身仙宝,连云砚山神女的三千里云梦大泽之水都能抵挡。
他们此番算计,除了要破去法海的功德法宝,也是针对此宝。
此宝不破,便难伤江姓子。
只是亲眼目睹之时,还是被此宝威力所惊,也暗自庆幸,早早将此宝算计进来。
以数万百姓为胁,江姓子断然不敢撤去仙宝,此宝再强,也是废了。
“哈哈哈哈!”
“早知道你有护身仙宝,怎会不防?”
“此刻没了仙宝护身,看你如何逃出天罗地网!”
果然,短暂的惊异后,便有人狂笑道。
旁人一听,便知自己猜测果然不错。
不过这些仙宗教门却是还知道要脸面,并没有把自己将百姓也算计其中之事暴露出来。
“阿弥陀佛……”
“尔等擅启祸端,漫及无辜俗人,其罪可诛……”
“佛有慈悲寂静相,亦有怒目金刚相。”
“外道奸邪,死来!”
法海骤然怒目圆睁,温和不存。
无穷法力汹涌澎湃,狂泄而出,呼啸之声轰鸣。
如江河决堤,海啸山崩!
“拂尘,去!”
雪白拂尘自肩后飞出,落于其手。
三千银丝如龙卷舞,飘飘荡荡,漫洒天际,绕空而盘旋。
瞬间将十数人都一齐卷入其中。谷
“太岳道友!出手!”
只听少阳宗主阳千锁一声大喝,便见一瘦小老者大袖烈烈,一物自其袖中飞出,迎风便涨。
刹那间便化做一座百丈巨岳,当空镇下。
三千银丝卷舞之势顿滞,尽皆缠在巨岳之上。
法海眉头微皱。
此时只觉那巨岳之上,有无匹巨力,死死缠住拂尘银丝,使拂尘凝滞,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
“哈哈哈哈!”
“我等既然敢来,又岂会不知你手段?”
“今日便让你知晓,道行修为虽重,仙道争锋,争的却是神通法宝!”
“你道行虽高又如何?我等法宝尽出,今日也定要让你饮恨于此!”
“也好显我等手段!”
“哼!”
“世尊地藏,金刚般若!”
“无明业火,业火无明!”
法海冷哼一声,双手铿然合什。
雪白银丝之上,应声腾起道道暗红烈焰。
焰舌吞吐,竟使那百丈巨岳顷刻燃起,如同一座火焰巨山。
这却是江舟得益于大梵寺降三世金刚掌,自地藏法意之中悟出此此无明业火,能燃世间一切因业。
有因便有果,有业便有报。
始于因,终于果。
结此业,受此报。
巨岳一燃,与此同时,那瘦小老者身上也猛然腾起一阵暗红透明的火焰。
“啊啊啊!”
一阵惨厉之声响起,便见那瘦小老者化为一团尘烬,砰然四散。
“太岳道友!”
“诸君!贼子恶毒!不必留手!”
一众仙宗名宿目眦欲裂,纷纷怒喝。
同时咒诀齐施,诸般法宝齐飞。
与此同时,那绿衣绿袍的靡荼尊者,双手急扬,不知从何处,突然钻出无数闪烁着金、银、铜诸色的人影,分别朝法海与江舟狂扑而至。
他们兴师动众,齐聚于此,目标从来不是其中一个,而是打着将“二人”尽数诛杀于此的主意。
江舟目中寒光微现。
他分化两身,一心二用,虽然没有什么负担,但对阵这般多高手,一丝一毫的差池都足以致命。
所以他本打算本体藏于太乙五烟罗之中。
只是这些人显然不将这数万百姓性命放在眼中,用心极其险恶。
太乙五烟罗虽强,但这数以千计万计的靡荼毒尸一但同时爆开,江舟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波及百姓。
这东西歹毒至极,哪怕是一丝一毫的余波,都足以将人炸得连渣都不剩,若毒教弥漫开来,遗祸更甚。
“世尊地藏,金刚舟若!
“大威天龙!”
“去!”
“昂——!”
一声惊天龙吟。
法海身上僧衣滑落,过肩盘龙纹腾起火红流光,盘旋游走,张牙舞爪,从其身上游了出来。
瞬间化为千丈巨龙。
与此同时,江舟也飞身出了太乙五烟罗。
冰魄寒光剑分化万千。
如同天际涌来一线惊天海啸。
那呼啸而至的湛蓝海潮之中,每一个浪头,都是一片剑光,每一滴水,竟都是一道剑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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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龙狂卷,剑浪涛天。
其惊天动地的威势,并不能令对方退却。
甚至露出冷笑。
早就知晓“二人”有这般手段,又怎会无破解之法?
第660章 仙道争锋 (求订阅、月票)(四千字章)
“大威天龙!”
“佛门功德金身!”
洞庭老龙一出,石台上众僧纷纷震骇惊呼。
以他们的道行眼力,不难看出此龙乃功德佛法所凝聚。
佛门之中,也不乏有以功德凝炼护法金刚之举,但如此威势惊天的护法天龙,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传闻之中,洞庭老龙舍弃肉身,以万载法力成全那法海,却因此而因祸得福,脱了位为束缚,得了天大功德,成就天龙功德金身,更胜往昔。
但在仙门中人听来,却是嗤之以鼻。
自家苦苦修炼近万载的道行、肉身不要,却要去攀附一个小辈,简直是令人不耻。
但不耻归不耻,眼前这于天上腾舞的千丈天龙身,着实是令人震骇。
不比昔日的老龙稍弱多少,而且还脱去了种种束缚。
虽仍受限于那法海,但明眼人看得出,法海此人若不早夭,必定入至圣之境,哪怕堪破至圣,度过三灾大劫,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如此一想,倒实令人眼红。
“哼!”
“大威天龙?我等既在,纵是天龙,也得盘着!”
“诸位同道,动手!”
“章神师,江姓子便交给你了!”
“大欢喜尊者!还不出手,更待何时!”
一人高喝,一众仙门高手纷纷动手。
一个圆滚滚,胖大如球的和尚,哈哈一笑,双手一搓,便搓出一道明幌幌的金焰,望天一抛。
金焰蔓延,顷刻间便绵延数十里,如同一条冒火的金色长绳,卷向洞庭老龙。
一眨眼,便缠住洞庭老龙,一圈一圈,层层捆缚。
洞庭老龙千丈天龙之身,疯狂扭动,龙吼震天,虽然搅得高之天上风云滚滚,却无法摆脱那金焰纠缠。
只挣得金焰纷纷,如雨坠落,也不见其有熄灭之意,反生生不绝,越挣烧得越旺,捆得越结实。
便听下方有人惊呼:“极乐禅院的缚龙锁!”
与此同时,那铁冠神师章涵素大袖舞动,遥击那尊双耳兽簋。
只听“当”的一下沉浑之声,震人神魂。
便见双卫兽簋迎风大涨,顷刻间其大如山,倒扣江舟头顶。
巨大的圆口如同一个无底深渊一般,放出无穷吸力。
江舟以冰魄寒光剑所化的惊涛骇浪,顿时倒卷而上,被吸入其中。
“雷泽金簋!”
旁观之人有人又惊呼出铁冠神师所驭异宝之名。
“好家伙!章涵素连铁冠门镇派之宝都拿了出来!”
“听闻此宝乃是铁冠神师于雷泽之中所得,内圆外方,藏天地之奥妙,圆口一扣,如天纳八荒,能装得四海之水,诸般神通法术尽能收之,摇动金簋,便如斗转星移,能将他人神通尽数倒转,令其自食其果!”
“其方底一落,如大地生根,镇压一切,”
“其中更是蕴有雷泽之精,能放神霄天雷,慑服一切外道,端的是威力无穷!”
“……”
“极乐缚龙锁,雷泽金簋,天金毒砂……”
这旁观之人中,也是藏龙卧虎。
十数位仙门高手手段齐出,法宝频现,竟都被他们一一叫出名号来。
更令人惊奇的是,这些法宝,几乎每一件都是针对那法海和尚与那江舟的种种手段。
这二人在这些本就强大无比,兼且针对性极强的法宝围攻之下,险象迭出。
“这些人分明是筹谋多时,机关算尽,此二人今日怕是难有幸理,可惜,可惜……”
无论是谁,都不得不承认,此二人任何一个,都堪称天之骄子,天下少有。
纵然毫不相干,若真就此殒落,也不免要为之可惜。
“雷泽金簋,斗转星移?”
江舟驭使冰魄寒光剑,凝神应付头顶那尊兽簋。
他心眼外放,遍照周边巨细。
众人议论纷纷之语,他尽收耳中。
一如旁人所说,此宝确实厉害非凡。
他的冰魄寒光剑虽玄异凌厉,但这金簋却仿佛没有极限一般,来多少吃多少。
却随着剑光被吞,那漆黑簋口之中,隐隐有电光闪烁,触目惊心,想来就是旁人所说的雷泽之精,神霄天雷。
江舟纵然仍有底牌,也不敢让轻易其发作。
顿时脑袋一晃,双臂一摇,旁人只觉眼一花,江舟便已现出三头六臂之身。
同时见他一拍天门,便见一道道红光透顶而出,冲天而起。
却是一尊尊头戴五骷髅冠,獠牙靛皮,三目怒睁,喷吐火光,令人十分怖畏的大力金刚有相神魔!
头戴五骷髅冠,蓝缎虎皮为裙,周身黑蓝色。
手执金刚杵,足踏莲花日轮座,赤焰熊熊,铺天盖地!
足足三十六尊!
“这……!”
“佛门护法金刚!”
“怎会有如此强大的护法金刚!而且……他怎能驾御这般多……”
所有人都惊住了。
江舟此人身上许多手段,早已为人所知,这大力金刚有相神魔并不是什么密秘。
却绝没有人想得到,竟有如此之多!
每一尊都几乎是四品极境!
简直不可思议!
要知道他们集齐十数个仙门名宿,也不过堪堪半数踏入三品,其余的大多数都还及不上这些护法金刚。
三十六尊金刚神魔,凭数量都能镇死一尊三品。
何况这些神魔显然不是什么普通货色,威力绝非一加一那么简单!
“哼!”
“人多又如何?不过蝼蚁之辈!”
也并非人人畏惧。
铁冠神师冷然一哼,大袖再拂,雷泽金簋转动起来。
一时间,竟令人有天旋地转,移星换斗之感。
江舟面色冷然,三十六尊神魔豁然散去,却是去助化身法海去了。
对方显然更加看重“法海”,十数人只分出一人来对付他,其他人都去对付“法海”。
对方高手尽出,三品之上便有五人之多,更是法宝众多。
纵然“法海”二品道行,种种法宝手段都被针对的情况下,也不免左支右绌起来,险象环生。
江舟自己本体六臂摇动,却是有七道灿烂华光自江都城中一方腾空而起,经天而来。
六臂一探,便将这七道华光抓在手中。
“斗转星移?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移得动!”
冷笑一声,六臂齐挥,便将七团灿烂华光尽数抛出。
霎时间。
天地间真如移星换斗一般,白昼变黑夜。
一团金光,如大日当空。
一团银光,如明月高悬。
五点清辉,如繁星拱卫五方。
日月星辰,三光合朔,四象为易,阴阳浑一。
日月五星轮!
众人纷纷侧目。
章涵素神色更是剧变。
双袖急动,鼓荡不休,遥击雷泽金簋。
只是往日里随心应手的金簋,此时如同一座太古神岳般,重逾亿万钧。
他法力疯狂地宣泄而出,脸色涨得通红,却始终无法转动其分毫。
与之相对,江舟六臂也开始摇动。六手遥遥虚抓,如摘星辰,如转日月。
天地间,漆黑夜幕,竟然也随之而动。
如有一只无形巨手在缓缓搅动。
本是清明夜空,渐渐得如清水被搅混一般,变得灰蒙蒙一片。
莫说寻常百姓,纵然是道行高深的仙门中人,一时间,竟也有些昏昏沉沉之感。
“去!”
高悬天上的日月星三光,突然一震,便齐齐坠落,目标正是那尊雷泽金簋。
“轰!”
轰鸣巨响,令天地都为之颤抖。
江都城中,有五色云烟滚滚汹涌,顷刻弥漫全城,整个江都都笼罩其中。
几如毁天灭地的威势,也未伤及这座大城半分。
“啊!”
却是有一声惨叫声响起。
只见那铁冠神师当空坠落。
与此同时,江舟探出一臂,将一同坠落的雷泽金簋捞入手中。
只是上面已经出现了一道道裂痕。
日月五星轮,合则阴阳浑一,守御无双,分则崩山毁岳,威力无穷。
连这异宝雷泽金簋,此时都已经损伤极重。
那与其心神相连的章涵素,更是直接被震得神魂破碎,纵然不死,怕也只能留下半口气罢了。
其一身道行,恐怕也要烟消。
“好恶毒的贼子!”
只听一声怒吼,有一人从与法海的鏖战中脱出身来。
却是一身金衣,露出精赤健硕臂膀的少阳宗主阳千锁。
只见其双目一睁,便见金线掠空,瞬息即逝。
日月五星轮旋转,搅动阴阳,于一片灰蒙蒙中,几如天地倒转。
一枚细如牛毛的金针悬于江舟半尺之外。
虚空宛如泥潭一般,金针剧烈颤动,嗡嗡作响,震人魂魄。
金芒刺目,只看上一眼,便令人头疼欲裂。
却始终难以突破日月五星轮的防御。
“吼——!”
突闻一声震天咆哮,高亢之中带着痛苦惨厉。
却见适才被极乐缚龙锁锁住的洞庭老龙,此时疯狂地扭动着千丈动躯。
龙尾一摆,数里外的一座山头便轰隆隆崩塌。
江舟神色微变,老龙瞬间龙躯崩散,道道红光回流,重新附在正与众人苦斗的“法海”身上。
那阳千锁的少阳神针,竟是行的声东击西之举。
看似暴怒,实则是要趁机除去洞庭老龙。
“哈哈哈哈!”
阳千锁纵声大笑,得意之极。
洞庭老龙与“法海”紧密相连,乃其万载法力之源。
此时重创垂死,“法海”虽不至丧失法力,却也是修为大受影响。
本就落于下风,此时在众仙门高手趁疯狂猛攻之下,更是凶险万分。
幸得三十尊大力金刚有相神魔从旁协助,否则,其他人倒罢了,若让那五尊三品真人腾出手,联合起来,更加麻烦。
不过,此时在旁人看来,他必是难以逃出生天之理。
但江舟并未心急,也没有慌乱。
只是神色虽未乱,但心中却难免惊异。
他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多异宝出现。
此前虽常听仙门言及法宝仙宝,对他身上的宝贝也是垂涎三尺,但真正见识过此世的法宝,却还是极少数。
此时得见,方知法宝之重。
尤其是对于他这种上三品道行之人,有一件强大法宝在手,足以左右胜局。
连法海这等高出一个境界的道行,竟也束手束脚,落于下风。
难怪之前对方会说出仙道争锋,争的是法宝这种话来。
不过比法宝?他还真不怕!
江舟一念及此,也不再保留。
众人便见其一臂摇动小幡,另一臂虚虚一抓,便抓出一根一端挂着三枚铁环,一端雕着莲花,灰扑扑的木棍。
阳千锁神色微变。
他们来此之前,早已经将江舟摸得一清二楚。
他手上所有的法宝,也无一不知,而且逐一做了针对,除了取来了各家镇派之宝,更是四处借来刻制的法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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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那些百姓,也是为了克制他那五色云烟而算计。
只是眼前这木棒,却是没有听说过。
虽然毫不起眼,阳千锁却不敢轻敌。
骤然大喝道:“大师,请出手吧!”
“佛顶尊胜无量……”
只听一声沉沉佛号,众人一惊,便见一人自远处缓缓踏空而来。
“妙华尊者?!”
只见妙华抱着一把大白伞盖,一步步踏落虚空,所落之处,有白莲化生。
如此异象,令人惊异不已。
这妙华何时竟也入了圣境?!
“哈哈哈哈!”
阳千锁大声道:
“姓江的,早知你身怀诸般异宝,我等若无把握,怎敢来此?”
“不妨让我等见识见识,看你还有什么手段!”
“还有什么法宝,不妨一并拿出来吧!”
有妙华手中那把大白伞盖在,阳千锁信心大增。
这江舟宝贝再多,又如何能与这真正的天上佛宝相提并论?
“嗖——!”
却听一阵刺耳异响,一道暗金光芒破空。
还无人反应过来,便见阳千锁眉心多了一个血洞。
而江舟一臂中,握着一把如弯月般的弩,正指着阳千锁。
弹月灭魔弩!
少阳宗主饮恨当场!
死得出人意料,死得毫无声响。
在场之人,看着空中落下的尸身,陷入一片死寂中。
连刚刚到场的妙华,也是顿住了脚步。
江舟神色冷淡,缓缓收起灭魔弩。
五枚灭魔金弹,本来只剩下两枚,若非必要,他并不想使用。
其实靡荼尊者才是他最想杀之人,只是当此之时,少阳宗主才是对他最为忌惮之人。
此人一身道行极高堪为众人之最。
且其神通手段颇为诡异阴毒。
有与法海的鏖战中,看似堂皇正大,实则处处机巧阴毒暗藏。
于无声无息间便能侵入体内,渗入神魂之中。
想来便是少阳宗传承之法,少阳神功。
当初那阳乘庆便展露过一手少阳神火。
这阳千锁却是与阳乘庆如出一辙,本是阴中蕴真阳的至高妙法,到了他们手里却便得如此阴狠诡辣。
不仅是这少阳神功的阴狠诡辣令他忌惮。
方才那如昙花一现,便破去法海功德袈裟,又瞬息重创洞庭老龙的少阳神针,才是最能令他最感到威胁之物。
不过阳千锁此人心机深沉,十数个仙门高手一齐出手之时,他也只是站在旁边,伺机以少阳神功阴人,给他造成不小的麻烦。
江舟不用想都知道,此人必定是在伺机而动,不动则已,动则必定石破天机。
这种藏而不露的威胁才是最可怕的。
果然一动便险些令老龙魂飞魄散。
不先杀他杀谁?
“佛顶尊胜无量……”
妙华摇头叹道:“江居士手段未免太过毒辣了。”
那把宝弩,并没有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只因此弩之下,从无活口。
此时,不少人都回过神来,想起之前那威势一时无两的虞国公,竟会在万军之中,被人轻而易举地伏杀。
见了这弩,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了。
江舟淡然道:“你既然来此,又何必多言?”
第661章 白伞盖,遁龙桩 (求订阅、月票)
妙华尊者摇头叹道:“江居士,不管居士信是不信,老僧对江居士从无恶意,却是一心一意,想要将我尊胜一脉净世大法。”
“只可惜,造化弄人,居士对我尊胜寺成见已深……”
妙华尊者说着,忍不住抬头,目露期待,再次劝说道:“江居士,尊胜佛母净世大法,乃世间一等一的成道正果之法,纵然是与大梵正宗相较,也不差分毫,”
“江居士当日也已得窥我尊胜大法,五佛顶妙术一斑,若居士肯入我尊胜一脉,五佛顶妙术,老僧双手奉上,且愿以尊胜衣钵相托。”
妙华此言一出,令得因少阳宗主之死而陷入死寂的众人一惊。
尤其是那些僧众,两眼圆睁,满脸不可思议。
尊胜寺乃佛门三脉祖庭之一,对佛门之重,不言而喻。
以衣钵想托,等于将佛门三脉之一交到他手上。
何况此地是江都,这些僧众中,有过半都是尊胜红教一脉,岂能不惊?
妙华尊者地位特殊,否则也不会四品之境,就有尊者之称。
他的话倒没有人怀疑,也正因如此,才更令人难以置信,甚至不能接受。
“妙华尊者!此事万万不妥!”
“尊胜衣钵岂能轻易与人?”
“非大德大智之人,如何能承续!”
当下便有僧人忍不住纷纷喊到。
反倒是无人去想,作为当事人的江舟会如何回答。
在他们想来,这种好事,岂有人能相拒?
众僧纷纷痛心疾首的模样和苦劝,并没有让妙华尊者动摇,甚至没有去看那些人一眼。
只是目含期盼,直直盯着江舟。
只可惜,江舟只是平静地看着妙华尊者,无喜无怒。
只将手中灰扑扑木棍一顿,拄在身前。
妙华从江舟眼中,并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的反应。
甚至没有见到一丝一毫的波动。
“唉……”
妙华尊便知结果,虽然早有预料,却还是长叹一声,不再多言。
内兄他双手一送,将怀抱大白伞盖送出。
大白伞盖脱出他手,但悬于其顶,缓缓转动。
见其合什道:“尊胜五佛顶妙法,乃白伞盖佛顶、胜佛顶、最胜佛顶、光聚佛顶、除障佛顶,老僧有心叫居士尽观,但老僧愚钝,只修得白伞盖佛顶,便请江居士勉为其难,观上一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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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之人俱是一凛。
所谓佛顶,乃佛之顶相,为常人所无法得见的殊胜之相。
乃是佛陀最不可见、最不可思议之秘相,具最神秘之大威能。
世人皆知,尊胜寺净世大法,得传自尊胜佛母。
传闻,此佛母是唯一得佛陀灌顶亲传之存在,最擅佛顶相法。
五佛顶妙法,其中又以白伞盖佛顶为最,乃尊胜母观佛陀众相之顶,汇无量殊胜而成,是尊胜一脉,最高秘术。
妙华尊者盘起双腿,悬坐当空,低眉垂目,双手合,口齿开合。
阵阵佛咒梵音自此间诵出,细微,轻缓,却在刹那间遍传四方。
一时间,仿佛天地都在回荡着他的诵念之声:
“一切佛相无上顶,化身微妙现天母。威德无敌白伞盖,名称普闻我顶礼……”
随着诵经之声,妙华尊者周身泛起金光。
身后渐渐浮现一圈赤红的焰轮。
金光与焰光交错,虚空耀起点点金红星辉。
“无相之魔,有相之冤,诸佛菩萨,日月星斗,吉神护持……”
江舟日月五星轮仍在头顶高悬,天地暗沉。
此时却有缕缕光明照破昏暗,现出真正的日月星斗。
妙华尊者头悬白伞盖,缓缓转运,法相庄严,如庙里的佛像一般。
他抬起眼皮,缓声道:“江居士,白伞盖乃佛之净德,持此咒,可遮蔽魔障,守护佛法,能悉伏一切天魔外道,摧毁一切咒法,亦能强延已尽之寿……”
妙华尊者将自己所诵咒诀一切奥妙缓缓述来。
旁人只道他是在扬尊胜法脉之威严。
与他正面相对的江舟却皱起眉头,心生疑惑。
哪有人这么打架的?
这妙华不像在嘴炮炫耀威吓,反倒像是有意在为他讲解法门。
不过因此咒而生的莫大神力,却是铺天盖地,仿佛真佛临凡,探出遮天佛手,覆压苍生。
只不过这片刻间,江舟就有些窒息之感。
他之前惊鸿一瞥,自那四个尊胜弃陡的五顶轮王阵中,见过一尊可怖可畏,不敢言说的存在。
此时妙华给他的感觉,就有一丝像那尊存在,哪怕其中差距,足以无量计。
江舟深吸一口气,摒弃杂念。
虽是感觉到了威胁,但他反而也盘坐下来,将遁龙桩往膝上一放。
右手平伸,掌心向上,自胸前缓缓探出。
状如托山,极沉极重。
每进一分一毫,都要费尽心力。
与此同时,紫府太虚之中,地藏帝神也在缓缓伸掌。
却在江舟探掌之时,所有人都觉得天地间生出了莫名其妙的变化。
虚空如凝固了一般,连心神念头都仿佛陷入了泥潭之中,动上一动,转上一转,都极为缓慢困难。
念头的异常,令人似乎看到了天地都在旋转,日月星斗,也在晃动,仿佛下一刻就要坠落的错觉。
对面妙华尊者面色苍白,似乎承受了极大的压力,额角都沁出细密的汗迹。
看到江舟伸出的手掌,隐隐有翻覆之势,一股仿若能摧山覆海、崩天裂地的恐怖力量在其中酝酿。
“咔、咔嚓……”
一阵阵密集的声响,却见洞庭湖周边,有许多石块凭空浮起。
妙华脸色顿时微变。
也顾不得其他,伸手一招,便将悬在头顶的大白伞盖招落手中。
“诸位道友!快快助大师一臂,铲除奸邪!”
继章涵素重伤,阳千锁死后,在场仙门高手便以那靡荼尊者为首。
此时只见他大喜叫道。
正与法海鏖战的众人,忽然纷纷一彻,收回各自的法宝,望空一抛。
一阵叮当之声,十数件法宝尽都聚到了那大白伞盖之下,如被一道道无形丝线串起,悬挂伞盖下,随着伞盖转动,发出叮叮当当之声。
钩、剑、刀、弓、铃、钟、锁……
等等,形形色色,此时竟似与白伞盖融为一体般。
江舟只觉掌上所凝聚的翻天之力,猛地一泄,全都被那白伞盖吸了过去。
连他自己和化身法海,都同时被吸扯过去。
沛沛然,浩荡荡,仿天威一般,全无抵挡之力。
江舟再无保留之念,手握遁龙桩,猛地往天上一抛。
“轰!”
灰扑扑的木棍迎风便涨。
顷刻之间,一根粗逾丈余,高有数十丈巨柱耸立洞庭之上。
黄澄澄通体如金铸,上刻五条蟠龙,盘绕柱上。
底部有金莲绽放,顶上三枚金环也是叮当作响。
金环自巨柱上甩出,一枚径往大白伞盖套去,一枚往妙华头顶落下,另一枚直锁向靡荼尊者。
只一瞬间,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妙华与靡荼尊者已经金环套住,并拖回那巨柱,环锁其上。
第662章 金顶尊者 (求订阅、月票)
遁龙桩现得突兀,谁都没有想到,江舟被“逼”到如此程度,居然还如此沉得住气,还有至宝藏着。
三枚金环飞出,瞬间便将妙华与靡荼尊者套锁在柱上,更是令人不可思议。
二人动弹不得,调动体内法力,却发现法力空空,满脸惊骇。
其他人也一样,看着这根通天彻地的金柱,满目惊疑。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三枚金环飞出,回了两枚,还有一枚,此时却是正和那大白伞盖在空中纠缠。
金环想要套住白伞盖,白伞盖想要罩住金环。
此进彼退,你来我往。
宛如有灵性智慧,竟会审时度势,以待时机一般,在空中灵动地翻转周旋。
时不时两两相击,发出叮当脆响,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众人全神贯注地看着二宝相争。
连那十数个仙门高手名宿,也束手静立空中,死死盯着。
事到如今,谁都能看出,今日这一番争端,谁能胜出,怕是要着落在这两件至宝上。
白伞盖胜,则江舟和法海这二人,怕是难逃一劫。
这金柱飞环若胜,以其瞬间擒缚妙华与靡荼尊者二人,又能与白伞盖相争不落下风的威能来看,那些仙门名宿恐怕也难以招架。
以传闻中那江姓子的性子作风,也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也不知还有谁会再殒落当场。
金环、伞盖相争,牵动人心之是时。
恰有二人,走到江都城门下。
其中一人,身材魁梧,一身红色僧袍,却是红衣法王,法妙和尚。
另一人,却是一个十分瘦小干瘪的老头。
满头苍白头发如干草一般,蓬松结团地披散下来,将脸庞也盖住了大半,看不清样貌。
在他底下,竟是坐着一只大如磨盘的黑色巨龟。
一人一龟身上,都缠着一根根水草,龟背上竟还紧紧地粘着许多贝类。
黑色巨龟迈动四粗短的四肢,缓缓地朝门洞走去。
红衣法王毕恭毕敬地在边上随行。
只是脸色焦急,看着巨龟缓慢的速度,只急得双手猛搓。
顾不得心中敬畏,涎着笑脸道:“呵呵呵,师叔,咱要不快行几步?”
“妙华那厮,这些年趁着师叔您不在,胡做非为,搞得寺里乌烟瘴气,每况日下,”
“妙罪妙福妙善妙恶等人更是被他逼得叛逃出寺,好好的和尚不当,跑外面去啸聚一方,到处胡闹!”
“这可好?惹上不了该招惹的人,妙善那厮连自己的性命都搭上了!”
“现下妙华还不吃教训,还要胡闹!师叔您老人家再不快点儿,我怕妙华要惹出天大祸患来!”
那干瘪老头盘坐龟背上,垂着头,像睡着了一般,身子随关巨龟摇摇晃晃。
红衣法王嘿嘿傻笑了一阵,才听他张口,发出沙哑苍老的声音:“小法妙,你可知‘尊胜’二字何来?”
放在凡俗尘世,红衣法王已经是百岁老妖怪,在老头口中,却像是在叫一个不懂事的小娃一般。
红衣法王也没有半点别扭之感,反而大喜。
这位老祖宗终于肯搭理他了!
“还请师叔赐教!”
“尊胜便是最胜,如佛陀住世,天上地下,独尊唯我,横压一切,过去未来,皆无能胜者。”
老头沙哑的声音缓缓地说道,有气无力,似半睡半醒一般。
但说出的话,却是狂到了极点。
“既是尊胜,便只有他人招惹不起我,哪里有我招惹不起的?”
“……”
红衣法王脸皮剧烈快速地抽动了几下。
早就知道这位老祖宗狂,这还算好的了,当年听说这位老祖宗在寺里,可是喝佛骂祖,敢在佛母宝像上撒尿的主。
他隐隐感觉,自己将其请出,似乎……好像……会适得其反啊……
江衣法王腹诽之时,干瘪老头满头蓬乱头发微微一动,忽然说道:“小绿藤,暗中伤人,缺德损运,可容易招灾,你家大人没有教过你吗?”
“嘶吼!”
黑色巨龟突然朝一方仰头咆哮了一声。
“啊!”
只听一声娇呼,一个绿色身影不知从何处掉了下来,落在巨龟之前。
“哎哟!”
薛荔娇声呼痛,趴在地上,呼痛的瞬间却已经发动秘法,想要遁走。
却发现自己体内法力忽地一泄,别说施遁法,便是想站起来都有些乏力。
干瘪小老头手指微动,从薛荔身上飞出了一物,如被无形丝线牵引一般,落到老头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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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生吊死?”
“小小妖精,好恶毒的心思,用这般歹毒之物暗算老僧。”
“看在女萝的份上,老僧不杀你,你且在后跟着吧。”
老头声音沙哑,像是两块石头摩擦,令薛荔心中忍不住起了一阵阵战栗。
无论是看其形貌还是听其言语,都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德高望重的前辈神僧。
哪有高僧杀性这般大的?
薛荔心中顿时有些后悔。
早知此僧威名,就不该来招惹他。
都怪那小混蛋!
要不是他能惹祸,她又怎么会招惹上这老怪物?
事实上,薛荔却只是在无意间发现了此老,想要暗算一把,若是事成,日后也好在那小混蛋面前炫耀一番,让他再欠自己一个大人情。
哪怕不成,她也自信以自己的潜遁之术,也能远退千里。
却没想,正正踢到了铁板上,把自己也折了进来。
薛荔心中动着念头,明亮的眼珠微微转动。
干瘪小老头却已没再管他,巨龟迈动粗短的腿,缓缓前行,其身子也随之一摇一摆。
全不在意后面的薛荔。
似乎根本不怕她不跟上,更不怕她逃了。
此僧太过高不可测,薛荔终究是不敢违逆,只好咬了咬唇,重重一跺脚,跟了上去。
红衣法王没话找话:“姑娘,你这是何苦呢?我师叔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怨不成?”
“哼!”
薛荔冷哼一声,没有理他,却是心思乱转,目光飘忽,寻找着逃跑的法子和时机。
与此同时,洞庭湖上空。
两宝交战,已分出胜负。
大白伞盖确实不凡,能与遁龙桩此等上古神物相持不下,必然也是一桩不可思议的至宝。
只是宝物厉害,也要看驭使之人。
此刻妙华已经被缚,此消彼涨,只靠其灵韵,时间一长,便现出了破绽。
被金环窥见,突然迎风暴涨,便将白伞盖套入其中。
正要往金柱飞回,却忽然顿了一顿,晃晃悠悠,便突然拐了个方向。
江舟猛然一惊,下一刻,便见金环套着白伞盖,落入了一只干瘪如鸟爪的手中。
“小妙华,想不到百余年未见,你竟越来越不成器,连区区一个小辈都胜不得,还落得如此凄惨。”
黑色玄龟背负着干瘪小老头,自虚空中缓缓踏来。
身后跟着红衣法王和无比乖顺的薛荔。
“师叔,您来了?”
妙华尊者在金柱之上抬起头,如无事一般笑道,没有一丝羞愧,也没有一丝惊异意外。
“师叔?”
有人听得他称呼,微微一愣,神色一变,寻思了一会,便骤然惊呼出声:“他是……金顶尊者!”
“金顶尊者?!”
旁人听得此言,也是一震。
“须弥顶上浪滔滔,大浊海里遭火烧。坐断黄河,手把玄龟。佛祖到来,也须乞命……”
“这便是那位‘佛祖到来,也须乞命’的金顶尊者?!”
第663章 佛母 (求订阅、月票)
江舟看了眼这干瘪小老头,心中警兆大生。
再见其身后跟着的薛荔,又是微感疑惑。
这妖女,和金顶尊者有什么关系?
不过转念一想,他就否定了。
这薛妖女如此乖张,什么时候像现在这般乖顺过?
怕不是受制于这老头。
其余在场之人,却因为干瘪的小老头陷入一阵混乱惊骇之中。
百余年前,金顶尊者之名,可谓是威震天下。
与其呵佛骂祖的狂名相比,其神通道行也毫不稍弱。
除了红尘三仙外,仙门之中,几乎所有有头有脸的教尊宗主,仙真名宿,佛门大德,都吃过他的瘪。
传闻中,这干瘪的小老头,曾说过一句震天下的话语。
但凡活了些年头的修行者都记忆犹新。
“佛也无,法也无,神仙道祖皆是拦道虎,割下头颅一锅煮。”
他说说倒也罢了,只是他却是在提着一把刀,遍访了天下仙门,将人家门中供奉的一个个仙神,一尊尊道祖佛陀神像,全给捣烂。
踩着每一尊道祖佛陀的“头颅”,说出了这句话。
除了六大圣地中的稷下学宫,非仙门之列,摘星楼太过神秘,这老头没有去外,大梵寺、龙虎道、纯阳宫、九天玄母教,他都去大闹了一场。
一个人,一把刀,从山门砍到山中,直入四教供奉宝殿。
只是当其时,龙虎、纯阳、玄母三教掌教,是为仙道共尊的红尘三仙,大梵寺更是高手无数,圣境如云,大梵六如虽已不全,但每一个皆是一步踏破至圣之境,度过一二灾劫之人。
金顶老僧虽狂,却也奈何不得这几处。
但闯下如此大祸,他一样能全身而退,搞得四教虽无实质损失,却颜面无光。
没有人知道他是不是失心疯,但“佛祖到来,也须乞命”之语,也是从此流传,威震天下,倒不是他自吹自擂之语。
百多年来,金顶尊者已不履尘世,相传其在黄河底下,镇压一尊旷世巨魔。
即便如此,其人其名,依然是令人震惧。
见到这般只活在惊天动地的传说中的人物,谁人能不惊?
众人惊震之际,妙华尊者在鑫柱上抬头叹道:
“师叔,弟子一心传续我尊胜衣钵,苦求多年,终于得见江居士,可承我尊胜衣钵,”
“只可惜,技不如人,江居士无论法性慧根,神通法宝,俱在弟子之上,想来是看不上我尊胜大法了。”
在场之人惊震之余,听闻妙华尊者的话语,也不由心生疑惑。
他们已经是几番听闻妙华说出此等话语。
能寻得一个足以承续法脉衣钵之人,固然不是易事,但天下之大,此类人虽难得,也并非不可得。
以尊胜寺之法,想要拜入门下的天骄多如过江之鲫。
这江舟虽然天资惊人,弱冠之龄超凡入圣,骇人听闻,也并非绝无仅有。
而且,如今尊胜寺不说正当全盛之时,因那净世、赤眉之争,还有所衰落,却也仍是一脉祖庭,香火繁盛,门下弟子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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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传续香火之人也不少,他妙华尊者便是无可争议的一人。
又何必如此苦苦寻求衣钵传人?
不谈众人心中疑惑。
金顶尊者盘坐巨龟上,缓缓踏着虚空,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沙哑的声音遍传:“小妙华,错了,错了,你输了,是你不如人,不是技不如人。”
“你的‘技’乃学自尊胜法,尊胜之法,又何曾弱于人?”
“你败于这小辈之手,老僧便用与你同样的‘技’,败了这小辈罢。”
“也好让天下人,晓得真正的尊胜大法。”
金顶尊者说着话,却是连头也未抬,满头乱发遮着面庞,谁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至于江舟,似乎就不存在一般,这干瘪老头连脸都没往他这里转一下。
话音方落,就见他手中抓着金环一抖,被金环套着的大白伞盖便飞了出来,悬在头顶。
似乎与适才妙华尊者一般,但也并未见他有其他动作,也未听他念咒。
大白伞盖便缓缓转动了起来。
随着白伞盖转动,一阵宏大的梵音便顿时响彻天地。
与妙华尊者由低至高,由小及大完全不同。
只是一刹那间,便仿佛有万佛在禅唱。
有朵朵白莲于虚空绽放、凋零、坠落,又于大地破土重生,再次绽放、凋零,往复回还,循环不息。
一时间,仿佛佛经中的极乐世界浮现世间。
天花乱坠,地涌白莲。
一尊伟岸虚影自虚空缓缓浮现。
顷刻间由虚变实,大光明普照。
众人目炫神迷,一瞬不瞬地看着。
却是一尊女佛!
身白色,有三首,头上生头,如宝塔层层叠叠而上。
身周有无数手臂,每只手臂上又生有一眼,手持莲花、宝杵、弓、剑、钩、叉等等宝物。
背负一轮赤焰,身前一双手臂合抱,正是抱着那把大白伞盖。
大放光明。
此女佛,浩大伟岸,庄严令人敬怖,心生膜拜之念。
可再望她脚下所立,却是人人心神大怖大畏。
只因此女佛,脚下踩着一片尸山骨海。
那些尸骨,却是在不断地蠕动哀嚎。
那是来自幽冥的诸般恶鬼恶魔。
江舟心中一惊。
这尊女佛,隐隐有几分与他在五佛顶轮王阵中所见的那尊大无边际的存在相似。
“大白伞盖佛母!”
已有人认出此尊女佛的来历。
相传尊胜佛母有五尊化身示现,此女佛正是其一。
据闻此女佛有大慈悲、大威力,能镇伏千劫恶业重障,诸般恶狱恶鬼畜生,流转生死之间。
能使其永堕恶狱,亦能使其往生清净极乐。
其脚下的尸山骨海,当是镇伏的诸般恶狱恶鬼恶魔。
据闻尊胜寺大白伞盖佛顶法,便有一秘咒,能驭诸狱恶鬼恶魔护法卫道。
不需别的,若传言是真,只需放出这些恶鬼恶魔,天下间便少有人能抗。
同样一件白伞盖,在妙华尊者手里,抵不住江舟那宝贝的一枚金环。
在金顶尊者手里,却有如此令人畏怖的大威能。
金顶尊者像是做了微不足道的一件事,微微侧首,似乎看向了江舟,一缕乱发飘起,竟露出一只浑浊的独目。
那污浑如泥潭的眸光,令江舟心神刹那恍惚,竟真有陷入泥潭之感,隐隐有一股黏稠的吸力,将他往泥潭深处吸扯着。
心神一惊,紫府太虚中,地藏大佛缓缓抬手,施无畏印,深陷泥潭之感顿时一清。
不及多想,连忙全力驱动遁龙桩。
桩上五条蟠龙浮刻,其中一条,忽然宛如活了过来一般,缓缓自柱上游走。
探出金色龙首,仰天咆哮,龙吟震天。
那大白伞盖佛母似乎被这龙吟激得活了过来一般,手举白伞盖,缓缓转动。
金顶尊者独目似乎中闪过一丝异色。
不知是因江舟能在如此短时间内清醒,还是因那遁龙桩。
却是一闪即逝,沙哑的声音道:“外道之物,纵是强横,落于你手,也是宝物蒙尘。”
只见其缓缓摇头,女佛脚下,无数恶鬼探出鬼爪鬼手,呼嚎戾啸。
仿佛是被恶鬼激怒。
“昂——!”
金龙再次仰天咆哮,从遁龙桩上游了出来。
摇头摆尾,飞上天空。
女佛脚下无数恶鬼也扑了出来。
无穷无尽,源源不绝一般,不断扑上,不多时,金龙身上便密密麻麻都是恶鬼。
第664章 拖棺 (求订阅、月票)
金色蟠龙疯狂地扭动龙躯,高亢的龙吟震天动地。
无数恶鬼在声声龙吟之中被震飞,又化成飞灰。
只是那女佛脚下的恶鬼仿佛无穷无尽一般,这里挣脱一个,后面就有十个扑上来,源源不断。
不过是几息时间,金龙身上的恶鬼不仅没有变少,反而越来越多,已经看不见龙影,只见无数恶鬼攀附,疯狂地噬咬撕扯。
江舟只觉自己的法力和神魂如潮水一般流泄,仿佛那些恶鬼啃噬的是他的灵魂。
遁龙桩虽强,但也需他心神法力催动。
以他此道行,催动三枚金环,一条金龙,已经极为吃力。
自那尊女佛出现,缓缓转运大白伞盖,他更像是被锁住了一般,法力运转、神魂思动间,更是如陷泥潭。
十分力使不出三分。
此时被恶鬼啃噬,法力以十倍百倍的速度疯狂流泄,更是难以为继。
遁龙桩的灵性似乎被那大白伞盖死死地压住,失去了他的驭使,也一样发挥不出法宝本身的威力。
那金顶尊者说的一点都没错。
法宝再强横,但若手执法宝的人相差太过悬殊,也是无用。
江舟知道这般下去怕是要糟。
这金顶尊者是他自来此世,所见的最强一人。
简直深不可测。
他的真灵所剩不多,即便请来关二爷,恐怕也只能支撑二爷斩出一刀罢了。
一但一击杀不死这老怪物,死的就是他自己了。
这老怪物虽然是出家人,但他可不敢赌对方是不是真慈悲。
即便不杀他,失去依仗的他,恐怕也要沦为俎上鱼肉,任人宰割。
不到最后关头,江舟都不敢轻易召唤。
但此时他也不想轻易束手就缚。
他还有一座太阴大阵。
当下干三头齐晃,六臂摆动。
日月五星轮高悬头顶,日月华光大放,星光闪烁。
天上顿时有一团团斗大华光倾泄,如同群星坠落。
朝金顶尊者狂轰而至。
“咦?”
金顶尊者发出一声惊咦。
却也仅仅如此而已。
头顶女佛双手一送,大白伞盖飘出,缓缓转动。
漫天星坠竟然霎时间如凝固一般,静止在空中。
大白伞盖轻轻摇动,便见团团华光崩碎,化为点点星辉消逝。
七只圆轮自空中跌落,金顶尊者伸手一捞,似乎想将日月五星轮捞入手中。
却在此时,一道暗金光线穿空,瞬息即至。
“吼!”
只见金顶尊者座下巨龟突然狂躁地抬头嘶吼,大口一张,黑漆漆如深洞一般。
江舟趁机发出的灭魔金弹被巨龟一口中吞下。
不仅是江舟自己,纵是旁人,也为之一惊。
之金弹的威力,他们刚才也见过了。
阳千锁一教之宗,几乎一脚踏入了二品,竟也是被瞬间击杀,死得半点也不值。
如此骇人威力,恐怕连至圣也未必能毫发无伤的接下,但这黑色玄龟竟将那枚金弹一口吞了,连个嗝儿都没打。
直令人倒吸一口凉气。
眼见此等景象,众人不由暗叹,这江姓子今日怕是在劫难逃了。
也怪他自己行事太过肆无忌惮。
别人倒也罢了,这尊胜寺数千年传承,乃佛门一脉祖庭,底蕴深厚,不比圣地宗门稍差多少,岂是轻易欺得?
“当!”
众人惊叹之际,江舟却是未曾放弃。
化身法海早已祭起功德金钵,金光罩下,那大白伞盖微微晃动,竟似要被吸扯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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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金顶尊者乱发飞扬,第一次显露出真容。、
却是一张几无血肉,只有一层干皱人皮贴着骨头,形如骷髅般的脸。
一目空洞漆黑,只余一只独目。
那浑浊独目中显露出几分惊异之色。
似乎是被江舟和法海两个小辈频出的异宝所惊。
却也只是一丝丝意外罢了。
一手探出,屈指一扣,当的一声清响,那金钵颤动了几下,便当空坠落,落到了金顶尊者早早翻开等待的手掌上。
看了一眼法海,目有异色:“好深的慧根,倒是一棵好苗子。”
他摇摇头:“小妙华啊,你也真是有眼无珠,璞玉在前,你偏要去捡那块顽石,不过……你这小和尚有些古怪……”
金顶尊者骷髅般的脸上,竟显出几分疑惑苦思之色,不过片刻,便又转过头。
似乎也只是随口一说,对法海并不是真的在意。
抬眼看向江舟,饶有兴致一般道:“小辈,你可还有宝贝?”
他似乎对江舟更加好奇,想看看江舟究竟还能拿出多少宝贝来。
“你若没有其他的手段,那可怪不得老僧以大欺小了,”
“老僧素来没大没小,尊卑不分,佛祖当前,也敢唾上一口,纵是三岁娃娃,若是得罪了老僧,也是要挨上一大耳刮子,”
“小妙华看重于你,老僧也不会杀你,却是要你大喊三声,你门中之法,不如尊胜。”
“再将你押回寺中,给你剃个小光头,日后你就乖乖地留在尊胜寺,听小妙华的话,承续尊胜衣钵吧。”
他又指了指法海:“对了,还有你这小和尚,也需随老僧回去。”
“……”
旁观众人惊异之余,也微感无语。
原本对于江舟的同情,也变成了浓浓的羡慕。
这尊胜寺怎么回事?
这么缺传人?那你找我啊!
强扭的瓜不甜,你们老逼一个不愿意的小年轻干什么?
我啊,我啊!看看我啊!
“嘿!”
被众人羡慕的江舟此时冷笑一声:
“老怪物,想让我认输,入你尊胜寺,也不是不可以……”
“借你一句话,我输给你,不是我方寸法不如你尊胜法,只是我年纪小,不如你这老怪物活得长。”
“只要你能胜过我方寸法,我自然任你摆布。”
旁人听得连连皱眉。
到了这步境地,这小子竟还敢如此乖张,也未免太不识好歹。
“哦?”
金顶尊者独目中却尽是好奇。
“小辈,你还有什么手段?”
“是了,不久前,老僧在黄河底下,感应到一道惊世刀意,与你身上蕴藏之意,倒有几分相似,难道是你家长辈?”
“那倒是位惊世强者,老僧也未必能及。”
金顶尊者初离黄河,竟一眼看穿他背后有高人,应该是当初关二爷在飞龙谷口,刀斩天上真仙之时,为他所感。
既能感应到那惊世一刀,而且还直言不如。
他却还是浑不在意地道:“如此也好,你叫他来罢,老僧倒是要让你心服口服。”
他以为江舟是要搬出自家长辈。
江舟面上冷笑。
其实心中却有些无奈。
这老怪物说得也没错。
但对方实在太强了。
他的底牌不少,但在这老怪物面前,却都是无用。
也只剩下一座太阴大阵,和超级打手关二爷了。
太阴大阵很强大,不过就算他能成功把老怪物骗入其中,以老怪物之能,也未必能奈何得了。
也只有寄望关二爷能一刀斩……
正当他想要召请关二爷时,忽然一阵怪异的声响传来。
“嚓……嚓……”
似乎是什么粗糙的东西摩擦地面的声音。
轻微,却又清晰地传入在场之人的耳中。
令人不由自主地看去。
只见一方,人群涌动,不断向两旁分开。
一个苍老的人影出现其中。
江舟目泛奇光,不禁停下了动作。
瓦棺寺的住持老和尚?
怎会是他?
此前见过一面,江舟敢肯定,老和尚毫无修为在身,此时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太过出人意料。
尤其是,住持老和尚此时身后正拖着一副古怪的棺。
就像是小孩用泥巴一团一团糊上去,粗糙得就像一根粗大的泥条。
泥棺上用简陋的麻绳捆缚着,搭在肩上,双手紧紧握住。
老和尚已经十分老迈,又身无修为,这棺长有近丈,宽有数尺,极为沉重。
麻绳深深勒入老和尚本就枯瘦的手,勒得惨白惨白。
老和尚脸上也满是吃力痛苦之色。
却仍一步一步,迈着苍老、沉重、吃力之极的步子,一点一点地将泥棺拖动。
众人奇怪地看着这一幕,满是不解。
第665章 疑惑 (求订阅、月票)
旁人看得不名所以,但那不可一世、目空一切的金顶尊者,却是皱起了眉。
浑浊的独目中,竟露出几分凝重之色。
瓦棺寺那住持老和尚却是旁若无人,艰难地拖棺而行。
一双双眼睛静静地看着,竟也无人开口。
过了许久,已有人不耐,但也注意到金顶尊者神色有异,不由心中惊疑,以为自己走了眼,实际上这看似凡人的老和尚,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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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由耐着性子,仔细地观察着。
住持老和尚好不容易拖行至江舟下方,停了下来,气喘吁吁,手有些发抖,抹了抹额上汗渍。
忽然抬头,看向江舟:“江居士,老衲年迈无力,此棺甚重,可否助老衲一臂?”
江舟一怔,心中莫名,看了眼目光中透出几丝凝重的金顶尊者,若有所思。
见他并没阻拦的意思,便点了点头,从半空降了下来。
扫了一眼那古怪的泥棺,朝住持老和尚道:“住持大师,此棺要拖往何处?”
住持老和尚累得不轻,气仍未喘顺,出着大气,断断续续道:“不必拖往何处,但寻人少之处,拖行半日便可。”
江舟张了张着,老和尚看他模样,似看出他心中疑惑,呵呵一笑,解释道:“这棺在瓦棺寺中存放日久,无人照看,受了些潮,老衲要趁着这日头正盛,拖出来晒晒,”
“本以为这洞庭湖边人少,便往此处来了,却不想,今日此地竟如此热闹,倒是惊扰诸位居士。”
老和尚说着,双手合什,向周边拜了拜,满脸歉意。
临近的寻常百姓,有不少都认得此僧为瓦棺寺住持,向来德高望重,都不受他礼,反而恭敬顶礼。
一些修行中人也因金顶尊者的反应,心中惊疑,也不敢轻易受他的礼,纷纷避让。
对老和尚所言,江舟心中并不相信,试探道:“此棺既如此沉重,住持大师,为何不吩咐弟子,寻一处向阳之地,就地晾晒,何必自己如此费力,拖棺行走?”
住持老和尚摇头道:“不可不可。”
“此棺受潮已重,静置一处,是晒不干的,只有借风气流动,动中纳阳,方可晾晒,是定要边走边晒的。”
江舟半张着嘴,也不知该说什么。
只好尴尬地点点头,便伸手抓住棺上捆缚的麻绳,用力一提。
“!”
这一提,却让江舟差点把腰给闪了。
心中猛的一惊。
这显然是不可思议的。
以他如今的力量,移山负岳是不可能,但随手一动,也能有千钧之力。
可竟然提不起来一副泥棺?
“是老衲不是了,没有说清楚。”
住持老和尚面露歉意道:“江居士,此棺本是至阴至秽之物,但非至纯无邪、心无杂念,不可移此棺。”
“什么?”
江舟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理解能力出了问题?
搬一口棺,还要什么至纯无邪之心?
你都至阴至邪了,为什么要求别人纯洁……
“那晚辈怕是无能为力了……”
江舟自问不是个坏人,但也不是个纯洁的好人。
住持老和尚似乎也有些苦恼的模样,四处看了看,忽然醒悟一般,抬起头,朝金顶尊者道:“这位大师的坐骑乃是天地间的奇种,身有异厉力,龟性本纯,当能助老衲一臂,大师可愿相助?”
“……”
众人都是一面露无语之色。
这老和尚,是来搞笑的么?
只不过他们刚生出此念,以为金顶尊者会被惹怒,却听金顶尊者开口道:“好,老僧便帮你一把。”
说罢,还真见他驱使巨龟,缓缓走了下来。
黑色巨龟伸出头,衔住住持老和尚手中的那截麻绳,轻轻一甩,竟真将那泥棺扯了起来,稳稳落到了宽厚的龟背上。
金顶尊者回头看向江舟:
“小辈,今日有闲人捣乱,我尊胜法,与你口中方寸法,孰强孰弱,却终须分个明白,”
“明年开春之前,惊蛰之日,尊胜寺中有场辨法大会,你来一趟,咱们再分出个高低胜负来。”
金顶尊者又朝薛荔一指:“这女娃娃心狠手毒,老僧便带回寺中,管教一番,你若不来,可别怪老僧以大欺小啊。”
江舟并没有与薛妖女对视过一眼,但他却笃定薛妖女与他关系匪浅,定不会置之不顾一般。
以他的身份,如此拿人为质,还是一个小辈,本是极令人不齿之事。
但他却毫不在意,也毫无遮掩之意,明明白白地说了出来。
说罢,也不等江舟答应,便将手中之前夺来的一枚金环往天上一抛,当的一声击在遁龙桩上。
“昂!”
只见遁龙桩猛地震颤了一下,从桩上游出的金色蟠龙亢吟一声,竟就此崩散,巨桩上再次恢复了五条蟠龙浮刻,瞬间缩小,变化回一根灰扑扑木棍。
漫天恶鬼与白色女佛像也消失不见。
被捆缚其上的妙华尊者与靡荼尊者自然也脱开了束缚,坠了下来。
大白伞盖缓缓飘落于妙华手上。
金顶尊者又道:“还有你这小和尚,既敢对老僧出手,当也是不服,此钵暂且留在老僧手中,若想讨回,惊蛰之日,与这小娃一道来罢。”
说罢,便旁若无人般,令巨龟驮负着泥棺,缓缓分开人群离去。
虽然带着了功德金钵,却留下了遁龙桩这等至宝,令人颇为不解。
薛荔咬了咬唇,朝江舟狠狠瞪了一眼,竟乖乖跟了上去。
“……”
江舟眼角微微一抽。
住持老僧朝江舟合什道:“江居士,既有此龟相助,便不必劳烦居士了,老袖还要晒棺,这便去了。”
江舟不由自主合什回了个礼。
看着几人就此离去,江舟心中只有一阵荒谬感。
这算什么?
我刀都快拔出来了,就这么完了?
心中除了莫名其妙外,还有着种种疑惑、庆幸、憋屈,复杂万分。
嗯?
他忽然看到正在远去巨龟背上,那副泥棺尾部,有一些彩色的花纹,心神猛地一震,眼中竟是不可思议。
心神激荡之下,心眼忽然观照出一道绿影闪动。
却是那刚刚脱出束缚的靡荼尊者,似乎是被遁龙桩吓破了胆,此时正想趁着无人注意,偷偷溜走。
“哼。”
江舟也顾不得心中的震动,轻哼一声,心念一动,再次祭出遁龙桩。
“昂——!”
金柱能天彻地,三枚金环飞出,一条蟠龙腾空。
那十数个修门名宿一惊,知晓此宝威力,虽在金顶尊者手下似毫无反抗之力,但绝非自己等人能敌。
顿时四散,想要远遁。
只是江舟虽未能发挥出遁龙桩真正威力,却也是上古异宝,又怎能让他们逃了?
眨眼之间,三枚金环便将包括靡荼尊者在内的几人套住。
金色蟠龙在空中游弋,朝剩余之人扑了过去。
一瞬间,除了三人化作遁光,霎那即逝,剩下之人,便都被卷了回来。
金色巨柱上顿时多出了十数个仙门名宿,剧烈地挣扎,却始终挣脱不开半分。
江舟目光冷然,五指一握。
“昂——!”
只听五声龙吟,柱上探出五颗蟠龙巨首,口吐金焰。
龙吟震天,金焰弥空。
十数个威震天下的仙门名宿齐聚,设下围杀之局,除了三人逃出之外,此时竟都化成了飞灰。
形神俱灭!
就这么……没了?
本以为是必死之局,连百余年未曾现身的金顶尊者都已经出手,也明明已经镇压了这江舟,令其束手。
却因一个莫名其妙的老和尚,一具莫名其妙的泥棺。
本来见了那遁龙桩的威力,人群中不少人都动了心思。
但落到金顶尊者手上,也没有人敢生异念。
此刻金顶尊者却将到手的宝贝留了下来,这就难免令一些人生出心思。
江舟冷眼扫过下方,惊惧的人群之中,仍有几道若有若无的敌意。
只是此时他却懒得去理会。
人虽仍在原地,一道无形无质的元神却已经跃出头顶。
往一方飞去。
正是怀右朱家所在的方向。
第666章 烈焰 (求订阅、月票)
元神出窍,瞬息千里。
江都城虽大,从洞庭湖到怀右朱家,却也不过片刻即至。
只是方至朱家门前上空,忽闻一丝熟悉的异香扑鼻。
江舟元神便当空顿住,朝下方看去。
巷角一株老榆树下,正立着一人,抬头微笑着看着他。
头戴高冠,身着朱衣,仪容甚伟,如夜中皓月,徐徐清风。
“张兄?”
此人正是那曾化身灌园叟的地仙张文锦。
江舟微感讶异,落了下来,现出身形。
“张兄不在洞府享仙福,何以在此?”
“呵呵,内子想念家中亲友,便与她一道回来探望,偶闻江兄之事,故而赶来。”
江舟心念微转,便目露恍然:“瓦棺寺住持大师,是张兄请来的?”
张文锦笑着点点头:“张某心有所感,知道那金顶老僧现世,便仗着昔年一丝情分,请瞽目大师代为调解。”
他摇摇头,无奈一笑道:“本想亲自助江兄一臂之力,但我虽是地仙之体,却久居尘世,受尘毒所侵,一身道行,十分只余五六分,”
“而且那金顶尊者非同寻常,纵然是张某全盛之时,也未必能敌。”
“地仙地仙,虽沾了个仙字,但到底是旁门取巧之道,比不得佛门正果,还请江兄见谅。”
江舟闻言,心中疑惑解去几分,摇头道:“原来如此,张兄严重,若非张兄仗义,江某此番怕是凶多吉少。”
张文锦摇头笑道:“我知江兄出身高门,当有应对手段,还要请江史莫怪张某擅自插手。”
不管他是客气还是真如此想,这份情分江舟是要承的。
不过如此情分,口说无益,只能记在心中,日后再寻机偿还了。
江舟不再纠结,问道:“张兄在此,是等候江某?”
张文锦笑了笑,反问道:“江兄是要去朱家?”
江舟面露异色:“张兄想阻?”
张文锦摇摇头:“看来朱家今日难逃血光盈门。”
江舟淡淡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尔。”
张文锦正色道:“江兄,你难道不觉此时有些不同寻常?”
“哦?”
张文锦叹道:“张某在江都多年,虽只为一灌园叟,但终究是活得够长久,所见所闻,也非常人能及,”
“怀右朱家,近千年书礼传家,世家习气难改,难除积腐,有种种不肖之事,实为寻常,”
“只是撇开朱家积腐不谈,近千年家传之蕴,又岂会如此轻易便败于兄之手?”
“不是张某轻视江兄,只是江兄难道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江兄颇有侠义之心,但也非无故生事,仗势凌人之辈,你与朱家本无瓜葛,怎的短短几天,就与朱家成了这般水火之势?”
“退一步说,纵然此为偶然,但朱家若想对付江兄,实有不少手段,不必显山,不必露水,怎会如今日一般,如此激烈,不留后路?”
江舟目光微闪。
张文锦此言,倒是半点没有错。
看他模样,应该并不知道其中曲折。
但回来探个亲,道听途说下,依然能推测出这么多东西来。
果然不愧是个活了几千年的老怪物。
江舟早知道幕后有人操纵,其中肯定有帝芒一份。
他不需要做别的,只需袖手,否则有朝廷出面,朱家和自己都闹不起来。
另一方江舟虽有猜测,却不能肯定。
与朱家对上,固然是因心中尚有不平之气。
却也同样有顺势而为,看看其中究竟的意思。
这些话,却也不便在此时与张文锦言说。
当下一笑,对张文锦的言语避而不答,笑问道:“张兄,那瓦棺寺住持,究竟是什么来历?”
张文锦见状,知道自己劝说无益,暗叹一声,说道:“张某早年与瞽目大师有过几分交情,他倒没有别的来头,便是瓦棺寺中,普普通能一个老僧罢了。”
眼见江舟满脸不信,笑道:“江兄不必怀疑,瞽目大师自出便在瓦棺寺,拜了上代瓦棺寺住持了师,”
“他天生瞽目,上代住持大师为免他日后受此累赘,不得宽心,便以瞽目为其法号,就是为了让瞽目大师自小直面缺陷,”
张文锦摇头叹道:“说起来,瞽目大师也不负所望,此僧说普通也普通,说不寻常也不寻常,只因他从不修行,但他心性之纯粹,却是多少佛门高僧大德也难及的。”
江舟也不由点头。
这住持老和尚给他的感觉太怪了,但无论如何,在这老和尚面前,他竟生不起半点不敬之心。
一个毫无道行修为的人,竟能给他这样的感觉,简直让人怀疑,他就是以凡人之身行于世间的佛。
张文锦朝江舟笑道:“瞽目大师虽无道行,但张某却知,瓦棺寺中,有一件奇物,纵是那金顶尊者见了,也必然不敢造次。”
江舟目光微动:“那口泥棺?”
张文锦点点头:“那口泥棺。”
没等江舟发问,他就继续道:“这泥棺来历,张某也不甚了解,只知此棺乃千余年前,一砖一瓦建起瓦棺寺那位苦行头陀带来,”
“世人皆道,那苦行头陀是因留恋江都人杰地灵,方才在此建寺立庙,”
张文锦摇头道:“却不知,那头陀建立瓦棺寺,却是为了这口棺。”
“张某当年也曾数次问询,只是头陀至死都没有说出来,他死时,还是张某为收殓下葬,也是有着这份香火情,张某才敢厚颜请出那瞽目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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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
江舟心中有些失望。
看来,他心中的迷团,也只有去寻那瞽目住持,方能解开了。
“走水了!”
“不好了!走水了!”
正当此时,一阵呼喊之声传来。
江舟抬头便看到朱府之中,一阵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暗道一声“不好!”
元神掠空。
张文锦张了张口,又停了下来,摇头一叹。
再说江舟朝着冲天火光之处掠去。
在半空中,便看到朱家绵延广厦深处,火势自一座花厅之中迅速弥漫开来。
不过是断断片刻,那座花厅便烧得只剩下一个骨架。
熊熊烈焰之中,有一苍老人影浑身浴火。
似乎发现了江舟的到来一般,发出苍凉的大笑声:“哈哈哈哈!”
“小辈!”
“君子不惧死,而畏无礼!”
“老夫虽败,死则死矣,却非败于汝手!”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老夫为君死,为大稷死,死亦无悔!”
“汝虽胜,日后可能无悔否?”
“哈哈哈哈!”
一阵苍劲畅怀的大笑,从烈火之中传出,越来越低,渐不可闻。
“哼!”
江舟冷哼一声。
他心中颇为不爽,不过这老鬼宁愿自焚,也不愿死在他手下,这是他所料不及的,也拿他没办法。
老鬼,死就死了,还跟我装忠良?
等着,不把你们这些老东西玩的玄虚一一揪破,我让你死也死得不安宁。
第667章 突袭:城头变换大王旗 (四千字)(求订阅、月票)
天色已暗。
朱府中的火光映红了小半边天,府中无数家丁匆匆来去,引水救火,虽将火热挡住,却明显是救不回里面的朱一颢了。
“咚!”
“咚!咚咚!咚咚咚……!”
朱府之中,火光熊熊之际,江舟眼看着朱一颢在烈火中化为飞灰。
心中忽然没来由地感到一丝古怪。
就在这时,突然听闻一阵金鼓之声远远传来。
与此同时,江舟敏锐地听到城外,似乎是江都四方的八处城门,都同时响起了一阵阵震天的冲杀之声。
“虎!虎!虎!”
“尽母孝!”
“复国仇!”
“伐无道!”
“清君侧!”
“靖天下!”
“杀……!”
“快!守住城门!”
“荡寇军所有人!听吾号令!”
“所有人杀上城墙!城卫军反了!”
“杀!”
“撞开城门!”
一阵刀兵撕杀之声豁然冲天。
江都城中,四处都火光腾起。
不过是短短片刻间,偌大的江都城,便陷入了混乱之中。
仍在洞庭湖边上的江舟神色微变,便朝江宅飞掠而去。
元神也离开朱府,瞬息回附本体。
“公子!”
江宅之中,纪玄、一点红等人也早已全都聚在院中。
院中还有两位不速之客。
广陵王与一个身着霸府军甲胄的士兵。
见他回来,纪玄等人忙迎上来。
“公子,史家反了!”
江舟摆摆手,神色未变,朝那士兵道:“元千山让你来的?”
“卑下见过江大人!”
士兵恭敬地道:“是元将军命卑下前来报信,”
“太守史弥悲暗令城卫军里应外合,早已经与楚逆勾结,暗引楚军士卒于城中潜伏,”
“入夜之时,四处点火,煽动混乱,荡寇军虽抢回了三面城门,却还是被其趁乱打开了南城二门,如今楚逆已经攻入南城,正与荡冠军撕杀,”
“三面城门外,也有楚逆叛军急攻!”
“元将军派卑下来问大人,霸府军要不要动手?”
“将军说,也亏得大人早有预料,只要大人开口,元将军马上便能发兵,”
“不说夺回江都,把楚军都赶出阳州,至少将江都周边的县城夺回,不是什么难事。”
江舟眉头微皱。
这个楚王,蜇伏许久未见动静,没想到一动便是如此惊天动地。
广陵王这时也急急插言道:“江舟,父王也传讯本王,让本王来寻你,听你吩咐行动,白水营已经分别于白水谷与两江口集结,整兵待发,随时可以发兵来攻!”
如纤云、弄巧等人在旁听闻,都是揪着衣角,心惊胆战。
上回在吴郡,她们是亲历过楚军攻城的,虽是有惊无险,但那种每日里都是杀声震天,连自家公子也是每日浴血而回,令人提心吊胆的日子,是再也不想看到了。
江舟却没有着急,朝那士兵问道:“楚逆攻到了江都?”
那士卒知道他的意思,忙道:“史弥悲与楚王勾结,理应外合,奇袭阳州,西南三十二县之地,早已于数日前便沦陷。”
广陵恨恨骂道:“这个姓史的畜生!看来是早有预谋!如果不是他在其中作祟,怎么可能将消息封锁得这么严实?”
那士兵迟疑道:“这个……听闻楚逆奇袭阳州,所过郡县几乎都是望风而降,楚逆对城中百姓,秋毫无犯,所到之处,便是改换了城中旗帜,其余一切,似乎并无太大变动,是以不见风声。”
“哦?”
广陵王一愣,旋即更怒:“这群养不熟的白眼狼!”
如此情形,显然是那些县城中也有人早就倒向了楚王,否则怎能如此?
江舟听到其奇袭阳州,未犯百姓秋毫,倒放心了下来,对于这阳州归属,说实话,他并没有多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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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一沉吟,反是想到了别的,又问道:“史朱王谢几家家眷何在?”
士兵一怔,便说道:“史家上下,早就不见踪影。”
广陵王撇嘴道:“废话!姓史的狗东西,若还敢留在江都,本王定要抄他满门!”
士兵不敢接话,对江舟继续道:“至于朱、王、谢三家皆被严加看守,听说三家主事之人已被送出江都,不日便要被请入南州郢都。”
江舟这才意识到,之前在朱府生起的一丝古怪是什么。
朱府中的人太少了。
要不然,没道理一座小小的花厅起火,居然迟迟才被发现,以至于最火火势都难以扑灭。
这么看来,史家确实是早有预谋,不是临阵倒戈,那三家反倒有可能都被算计了……
朱一颢临死前喊的那些话,倒也有了解释。
难怪他会自焚,又说出那番话,问自己“悔否”。
他是察觉了姓史的所为,只是无力回天,才选择用这种方式“尽忠”?
不对,不对……
也许有这方面的原因,但还有哪里不对劲……
江舟念头转动,抬头道:“你回去告诉元将军,谨守关口,不要出战。”
“郡王殿下,也请你回去告诉襄王殿下,守紧两江口便是。”
“啊?”
广陵王两眼一睁,又是不解,又是气急:“这是为何?本王可告诉你,荡寇军主力大部都在东南雷公岭下,镇慑百蛮,并不在江都城中,咱们再不出兵,江都便要丢了!”
江舟却不在意地道:“丢便丢了,不打紧。”
皇帝都不急,太监……不对,咱们急什么?
说起来,他本是为了防备史朱王谢四家狗急跳墙,早已暗中联络元千山,藏兵长明关。
毕竟是江都的坐地虎,明面上不掌兵权,这么多年来,谁又知道暗地里藏着什么?
别的不说,这四家每一家的家丁护院拉出来,就是四支强军,若对方真是发动叛乱,倒是个大麻烦。
没想到,这一着倒是没落空。
阳州地形,是一个狭长的不规则弯月状,自西南向东北,分别与南州、开州与玄州接壤。
长明关就在江都城外东北方百余里之地。
与两江口一水一陆,是阳州两大关口,把住了这两个地方,就等于将阳州切成了两半。
有这两处在,楚军就不可能再向外蔓延。
能保住大半阳州,他也算是“尽忠职守”了。
至于江都……
他不信楚王真敢在这里乱来。
就算没把他看在眼里,难道还敢看不起尊胜寺那个老怪物不成?
何况江都城里可不止这么一个老怪物。
一城得失,那是“两国”战略层面的事。
对城中“小民”来说……大抵不过是城头变换大王旗罢了,还影响不到他们。
江舟向广陵王和那士兵问道:“你们还能出城?可要我送你们一程?”
他不认为楚军中有人能拦得住他。
这也是他仍敢如此安然待在城中的最主要原因。
那士兵道:“大人放心,卑下自有法子,不敢劳烦大人。”
广陵王没好气地道:“行了,不必劳您大驾,那些南人还不敢动本王。”
江舟点点头,也没坚持,这种情况下,他们仍能及时赶到江宅,就可见其能。
待二人离去,江舟摆手,阻止了众人发问。
说道:“你们准备一下,我们……搬家。”
“搬家?”
众人一惊。
弄巧最先忍不住:“公子,咱们又要离开江都吗?”
在江都日久,她已经舍不得此处,以为又要像上次从吴郡离开一样。
江舟笑道:“不,这次不走了。”
上次是不得已,他还太弱。
如今他虽然远远称不上天下无敌,但早已不是任人拿捏之辈。
就算是金顶那老怪物,他也只是没有把握,不想死拼而已,并不是不能周旋一二。
更何况……
他扫了一眼江宅,也不解释,让众人稍微收拾了一下,出了江宅。
街上此时已经无人,楚军攻城,早已经传遍全城。
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熄了灯火,竟无人四处乱跑逃窜。
纪玄说了一句:“公子,方才城卫军来过,敲锣打鼓,警示百姓,不要出门,还杀了几个带头鼓动百姓逃跑之人。”
“城中各坊,皆是如此。”
江舟闻言,便想到定是那楚王早与史弥悲暗通之故。
在他与仙门众人相斗,无暇察觉之时,就安排好了一切。
史弥悲这位太守若真的爱民,就不可能暗结楚王。
只能是楚王的意思。
至于那位楚王爱民……
呵!
江舟暗自冷笑一声。
怕是他已经尝到了当初屠杀南州百万百姓的恶果了,此时方才会如此。
想起当初之事,江舟眼中闪过一丝异光。
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亲临江都……
“公子,不是要搬家吗?”
弄巧闷闷不乐,见江舟站在门口不动,便出声问道。
江舟回头笑道:“放心,这次真的不跑了。”
“你们站远些。”
纪玄等人带着疑惑,一直退到了巷口,江舟才让他们停下。
这时,一道金光经天而来,落于江宅前。
却是化身法海。
江舟自己与自己对视一眼,本体与化身便动时动作。
冰魄寒光剑自本体头顶飞出,分化千百,环绕江宅一周,直直地插了下来。
竟是绕着江宅四周,环切了一圈。
化身法海盘退悬空而坐,一掌合什,一掌平伸,缓缓探出。
纪玄几人忽感虚空凝固了起来一般。
一阵轰隆隆闷响中,便目瞪口呆地看着整个江宅竟缓缓拔地而起。
江舟本体驭使冰魄剑将江宅整个掏出,便同样伸掌,用出翻天手印,与化身一块儿托起江宅。
他这座宅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加上他布下的太阴大阵,方圆十数亩地。
连带着下面数丈厚的土地,和一座小山不差多少。
摧毁一座小山不难,但纵然加上化身法海,想要毫发无损地托起却不是那么容易。
只升空数丈,便有些吃力之感。
好在,他要搬去的地方离此也不远。
“纪玄,你护着他们,到洞庭湖夕照峰下与我汇合。”
回头说了一句,便与化身一道,托举着江宅,破空而去。
纪玄、一点红等人面面相觑。
说是搬家,竟是这等搬法?
稍缓心神,众人便依照江舟的话,往洞庭湖赶去。
“嘶~!”
江舟举“举宅飞升”之事,并不避人耳目。
城中百姓虽已大多躲回家中,却也有不少人看见。
于城中交战的双方军队,也一样看在眼里。
很快传了出去。
有不少权贵世家知道后,都在心中盘算江舟此举用意。
毕竟这位主如今在江都说是举足轻重不为过。
楚军攻城,看势态,江都怕是保不住了。
城中权贵并不是很担忧自家的安危。
阳州不是南州,江都更不是吴郡。
无论这座城是谁做主,都离不开他们的支持。
但这江舟的态度,仍足以在一定程度上左右着局面。
江舟本就有意显露,如此大张旗鼓地“搬家”,自然不会遮掩。
本体、化身联手,不多时,便将整座江宅移到了洞庭湖上空。
此处离夕照峰不远,就在肃靖司后数里外。
这个地方,平静的湖水下,约千丈之处,便是肃靖司刀狱所在。
若说江都城中,还有哪里令他在意的,非此处莫属。
只要这里不出意外,江都落到谁手中他都不在意。
目光扫射,在湖边缘处寻了个浅水之地,又驭使冰魄剑,化分千百,削出了一个足以置放江宅的凹地,便缓缓托举江宅落下。
于轰隆闷响,湖水一阵翻涌,江宅稳稳落下。
又唤出狐鬼婴宁,发动太阴大阵。
阵势运转之下,渐渐与此处风势地脉水脉相融。
整个江宅便如大树般于此深深扎根,安稳如山。
如此搬家方式,不说绝无仅有,也是天上少见。
要是没有太阴大阵使整个江宅浑如一体,也不可能做到。
身在空中,看了一眼城中四处燃起的火光,刀兵之声震天。
其他三面虽然仍在抵抗,但从南城之中,已经涌进了无数楚兵。
江都衙门各司,也在四处救火,不过看样子,是挡不住那缺口的蔓延扩大了。
江舟心念一动,一柄冰魄剑再次分化,密密麻麻地遮蔽一方天幕。
令下方撕杀的两方都心惊胆战。
但江舟却没有插手双方争斗,只是看到有楚军趁乱侵犯普通百姓,便有一片剑雨落下,将之撕碎。
江都一方见状,心下稍安。
而楚军中也有不少修士,本待有所动作,对付江舟,见他如此,倒也作罢。
正是夺城之时,谁都不想轻易招惹这么一位修士,何况那些侵扰百姓的军兵本就违犯军纪,死不足惜。
第668章 尘埃落定 (求订阅、月票)
江都城南,有两座城门。
一名扶风门,二名横水门。
此时二门皆被某种暴力所破。
身着黑色军甲的楚军如黑潮般,从两座城门中汹涌而入,源源不绝,无穷无尽一般。
其中间杂着不少江都的白甲城卫。
江都城守军以城卫、荡寇二军为主。
但荡寇军主力皆不在城中,城卫军反,留守江都的荡寇军根本抵挡不了如此汹涌的军势冲击。
从高处看,黑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入城中。
待扶风、横水二门皆被黑潮占据,楚军阵中,有一群人纵马驰入了城门中。
其中有一黑袍罩体,看不清面貌体型之人,如众星拱月一搬,抬头看了一眼远处半遮蔽一片天幕的剑光。
发出赞叹之语:“想不到仅数月未见,此人竟已有如此修为。”
黑袍人身边,除了十数个披甲戴盔的武将,还有几个修士。
其中一人道:
“阴先生,听闻此人在南州之时,就与楚王殿下作对,坏了殿下大事,如今又敢挡我王师,屠我王师军士,罪该万死,为何不让我等前去将其诛除?”
“呵呵……”
黑袍人莫名一笑:“此番突袭阳州,攻占江都乃是首要,其余的不足为虑,只要他不阻碍我等,不必理会。”
“再说……呵呵,恐怕你们也未必是他对手。”
“哼,阴先生也未免太小瞧我等。”
那人露出不服之色,其他人也面露不虞。
黑袍人呵呵一笑,并未理会。
洞庭湖上空。
江舟早就注意到这群人。
他远远便看到那个黑袍罩体之人。
分明就是当初他离开南州时,半道截杀他的那个太阴神魔,也就是楚王身边唤作“阴先生”的人。
那时候分明已经死在他手上,太阴奇门阵,也是诛杀此人而得。
此时竟又好端端地出现在这里。
看来,果然如他猜测的一般,这人十有八九只是七绝宫主的一具化身。
本来见了此人,有些蠢蠢欲动,再杀“他”一次。
虽然是一具化身,但江舟不信这化身来得容易。
不过此时却不是时候。
以江舟估计,无论是楚王,还是这“阴先生”,恐怕都不会将他置之不顾,很快就会自己找上门来。
事情也如江舟所料的一般发展。
楚军之精锐,出乎意料。
杀入城中的楚军,敢违抗军令,劫掠侵害百姓的,只在少数。
被江舟以冰魄寒光剑犁了一遍,兼之领军之人看出他的目,似乎也不想太过得罪他,加强了对军士的约束,此类情况便少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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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杀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日出之时,再没看此类事情发生。
纪玄等人已经都回到江宅,便命狐鬼打开太阴大阵,不许人进出。
扫了一眼那“阴先生”所在之地,便落入肃靖司中。
肃靖司的情况与其他地方有些不一样。
城中各处衙门都已经陷入混乱,唯有肃靖司仍坚守在衙中。
此时在江都城中,竟是一处难得的静地。
楚军似乎也知道肃靖司非是一般所在,若出了问题,可就是敌我皆伤,并未来犯。
梅清臣与司中校尉,带领着一众巡妖卫紧张地守在衙门后,见江舟落下,俱是一惊。
待看清之后,才纷纷大喜,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
梅清臣赶忙上前:“江大人,城中情况如何?”
肃靖司战力不弱,但他却不敢让人出去迎战楚军,甚至不敢派人出去探听,只坚守在此处。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肃靖司有多重要。
不客气地说,哪怕江都城毁了,只要肃靖司安危无恙,那都不是事。
可若反过来,那时就不是一座江都城的事了。
江舟微微沉默,才道:“江都……怕是守不住了。”
“这……”
“该死!史弥悲该死!”
“畜生!畜生!”
梅清臣没有怀疑江舟的话,只一个劲地怒骂史弥悲。
堂堂太守,竟然引狼入室!
若非如此,那楚逆再是厉害,也断无可能攻下江都这等雄城!
梅清臣骂了一阵,突然抬头,目光炯炯地盯着江舟:“江大人,不知你可否能……”
江舟一听便知其意,抬手打断道:“梅大人,不是我不愿出力,你觉得楚王会不知道江都城中卧虎藏龙?”
“当初攻伐吴郡,都有一位白骨老佛,如今他会毫无准备?”
梅清臣语滞,嘴唇动了几下,终究是没能说出什么来,眼中光芒黯淡,重重地叹了一声。
“江大人,既然如此,本官也不为难你了,本官方寸已失,还请你拿个主意吧。”
江舟道:“肃靖司非一般所在,楚王纵然攻下江都,也不敢轻动,而且需要梅大人你安定司中,定然不会对你如何,”
“我知大人忠义,不过,为了保肃靖不失,还请梅大人暂且忍耐,坐镇司中,城中之事,不必去理会。”
梅清臣气息粗重,但也知江舟所言才是正理,只好强忍着一股冲动:“唉,也只好如此了。”
劝说梅清臣后,江舟又在司中守了两天一夜,见肃靖司安稳无恙,便暂时离开,回到江宅中。
这两日,城中的刀兵战火,已经停熄了不少。
虽仍有多处交战,却也是小部分的混乱。
似乎大局已定。
江舟才命纪玄想法,派人出去打探消息。
一连几日,哪怕楚军极力约束,江都城中,难免仍有不少百姓遭了兵灾之祸。
但其中的高门大户,却是无一例外,分毫未损。
此时的江宅,也在“高门大户”之列。
直至这一日,江都城归属似乎已经尘埃落定。
楚军也比江舟预料的来得早。
一大早,便有人敲响了江宅大门。
江舟此时正在双树之下闲坐,静阅经书。
全然不似置身战乱之人。
纪玄得了他示意,前去打开大门。
一个武将带着一队军兵,立在门前。
一见门开,便略过了纪玄,看到了院中的江舟,说道:“阴先生有请江大人当面一见,还请江大人随本将走一趟吧。”
江舟手捧经书,头也未抬。
那武将深吸了一口,面色稍冷,提高声音道:“江大人!请随本将走一趟吧!”
得到的仍是江舟的不理不睬,直到他难抑怒气,想要不顾来时“阴先生”的交代,动手强“请”时,江舟才慢悠悠开口:
“想见我?”
“让他亲自来罢。”
第669章 猛虎 (求订阅、月票)
“啊!”
“啊!”
一连串的惨叫声从江宅大院中传出。
接着便是一个个军兵如同一只只破麻袋般被人从大门中扔了出来。
那武将手脚并用,狼狈地在地上抓起掉落的头盔,爬了起来。
又羞又怒又惧,色厉内荏地朝门中叫道:
“姓江的!如今江都已在尽归我楚地!你如此无礼,犯我军威,待楚王殿下王驾驾临,你必不会有好下场!”
一个铁塔般的壮汉从里面跳了出来:“嘿?还敢嚷嚷?”
铁胆磨拳擦掌,一双砂锅般的拳头金光灿灿,如金铸的一般。
那武将脸色一白,目中透出惊惶之色。
“我们走!”
不敢再说什么场面话,招手带着麾下兵丁狼狈地离去。
“咦?”
“铁蛋子,那是南楚崽子?”
铁胆不屑地看着这群人离去,刚想回转,就听到一个不大正经地声音。
脸部肌肉抽动了几下,不情不愿地转身行了个礼:“广陵王殿下,您怎么又来了?”
“这话说的,本王不能来吗?”
广陵王迈着八字步,也没有和铁胆多说,径直走进江宅。
“江舟,你这么不给楚逆面子,就不怕人家真找上门来,找你麻烦?”
江舟斜睨了他一眼,这人依旧是没个正经的纨绔模样。
全然没有身陷“敌营”的样子。
“这个时候,你还敢大摇大摆地江都城里瞎晃,真不怕被抓回去当个质子?”
“哼,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
广陵王不屑地撇了撇嘴,坐到江舟边上。
江舟放下手中经书,有些好奇道:“你们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家无情,儿子反老子,不算什么稀奇事。
但帝芒那老皇帝的反应却古怪得紧。
要不是这老皇帝有意纵容,楚王虽然很有实力,却也不可能有今日之势,甚至很可能都反不起来。
再说这广陵王,虞国公已死,他父亲襄王就是楚王夺下阳州全境的最大绊脚石。
这样一个“大敌”之子,在刚刚陷落的敌营里大摇大摆地瞎晃荡,一点事都不有,说出去谁信?
广陵王冷笑道:“我父王怎么说也是他亲叔叔,只要本王不找他麻烦,他也不会对本王如何。”
见江舟一脸不信,广陵也只是摆摆手道:“我们家的事儿,你就别管了,再说了,当今陛下圣明神武,远超你想象。”
“哦?”
这话让江舟听出几分意味。
不过广陵王这厮却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
江舟也不追问。
这厮看似纨绔不靠谱,却也不过是个表象罢了。
这些帝室贵胄,没一个简单的。
广陵王挥手道:“别说本王了,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江都已破,你为何不走?”
“南楚崽子破城之时,也没见你与城同归,显见你这家伙也不是个忠义的,究竟要干什么?”
广陵王露出一丝坏笑道:“难道是为了那个幽篁山的小妖精?”
“没看出来,你小子还是个圣手浪子,有了曲仙女还不够,竟然把幽篁山的传人也给糟蹋了,你就不怕那仙女回来跟你没完?”
“啧啧,仙子大战妖女,太刺激了!”
江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表演。
也不奇怪他这么快就摸清了薛荔的来历。
之前和他喝花酒,刚从碧云楼出来就撞上薛妖女。
金顶老怪物捉了个女子要挟他,也不是什么秘密。
要不是楚军以迅雷之势攻破了江都城,现在城里恐怕早就传得人尽皆知,他的八卦也满天飞了。
“这话你要敢当着这两人的面再说一次,我倒敬你是条汉子。”
江舟对他话里的试探也不接茬。
这厮在试探什么,他也清楚。
他在这个时候,还留在江都城里,而且还没有什么动作,在别人看来确实是奇怪。
若他是大稷忠臣,就算不去与楚军撕杀,甚至孤身仗剑刺王,也该抽身离去才对。
可他都没有,还安安静静地待在江都。
难免就有人会以为他想要投靠南楚。
毕竟他不像是江都那些高门,家大业大的,想跑也跑不了。
要知道,这短短几天时间,已经有不少名门高第,都已经倒向了南楚。
史朱王谢这四家江都名门之首,因为史家的倒戈算计,朱、王、谢三家家眷全都落入了南楚之手。
最好的结果,也不外乎如朱一颢一样,选择了自焚尽忠。
其他人,纵然还有些忠义气节的,也只有被楚军圈禁一途。
江舟会选择留下,其实理由很简单。
他没别的地方去……
再者,江都刀狱,是绝不能放弃的一个地方。
他倒是要感谢楚王,若非他攻破江都,他想要进入刀狱,还得苦寻借口。
现在好了,就算他要住进刀狱,恐怕也没有人会怀疑什么,更不会有人阻止他。
虽说这样的想法不大好,但对现在的他来说,混乱远比秩序要好。
一如当初在吴郡,虽说付出了不少,但楚军围城的那段时日,却是他最肥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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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会为了变强,故意制造混乱,可机会来了,也没有放弃的理由。
这些话,他自然不会对外人说。
……
尊胜寺。
“老和尚,你想拿我当人质要挟那小混蛋,你怕是想瞎了心。”
薛荔坐在佛殿顶上一根横梁上,晃悠着双腿,磨着银牙道:
“那个小混蛋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你若真杀了我,他指不定还要给你送来谢礼。”
金顶尊者盘坐在尊胜佛母像前,黑色玄龟趴伏边上,似乎陷入了沉睡。
一人一龟,都没有理会薛荔。
薛荔暗自咬牙,旋即百无聊赖地打量着佛殿。
看着那尊佛母像,两眼咕噜噜转动,也不知道在转着什么心思。
……
江都城破,混乱只持续了十数日,便以惊人的速度恢复了平静。
除了一部分被战乱摧毁的地方在重建外,其他地方似乎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光影。
百姓重新出现在街道上,坊市里也渐渐热闹了起来。
似乎十几天前的那场战乱,对江都百姓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饶是江舟对楚王有着很深的成见,也不得不承认,此人确实是有雄主之姿。
不过,这一日,江都百姓好不容易才恢复的平静,很快又被一声震天的虎吼打破。
街上不少百姓,都惊恐地看到天上突然扑落一只巨大如小山般的吊睛猛虎……
第670章 你要老婆不要?(求订阅、月票)
江宅。
“公子,您这画的是什么啊?”
江舟正在双树之下,执笔凝神,挥毫作画。
弄巧和纤云侍立一旁,看着江舟画的东西,却是忍不住问出声。
她看着纸上的一道道七拐八扭的墨痕,皱着小脸道:“这比您教我和纤云姐姐的鬼画符更像鬼画符。”
确实,江舟现在画的东西,比鬼画符都鬼画符。
他却没有理会弄巧的疑问。
而是在仔细地回想着当初所见的那个图案。
这是他在瓦棺寺住持带来的那口泥棺后看的。
除了那一次,这个图案,他还在另一个世界看到过……
彼世的记忆,对于此时的他来说,已经恍如隔世。
时间已经很久远,而且当初不过是随意地扫了一眼,若非他已入圣,神魂强大,还未必能想得起来。
江舟只依稀记得,似乎是他在用手机看新闻时,无意间扫到过的一个信息。
大抵是在某个地方,发现了一个古寺庙的遗迹,在其中发掘到了一个地宫,出土了许多佛教经典与器具。
还附着许多照片,出于对古物和宗教神秘感的好奇,多看了两眼。
那个图案,他就是在其中看到的。
正因为如此,他那时看到棺后的图案,才会如此震惊。
这图案有点像是某种符文,十分复杂,根本不大可能是巧合。
而且江舟也不认为,瓦棺寺那口神秘泥棺上的图案,会是随意刻画上去,没有半点作用的装饰,定然是蕴藏着他所不知道的作用,或者是力量。
既然如此,这种藏着莫名力量的图案,为什么会出现在彼世?
两个不相干的世界,同时出现了一模一样的符文……
江舟看着自己凭记忆画出的图案,也不知有没有画全。
不由想起当初尊胜寺那本《净世经》。
他曾当着癫丐僧与玄母教主面,说过彼世经文。
妙华说这些经文是出自《净世经》。
江舟还道他无耻,想要用这种手段来霸占经文。
哪怕后来这和尚取来《净世经》,当面验证,其中却有相通甚至相同之处。
江舟也一样是没有相信他。
虽然心中却有疑惑,不过也没有太过在意。
现在回想起来,加上眼前这幅图案,这种巧合,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不解之余,江舟心中却是有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不管两者间到底有什么联系,但既然有联系,是不是意味着,他还有着回到彼世的可能?
那卷鬼神图录会出现在彼世,出现在他面前,将他带到这个世界,是不是也正是因为两个世界之间有着他不知道的联系?
究竟是什么……
可惜,那瓦棺寺的瞽目老住持,听说是被楚王派人来请了去,说是要听其解说佛法。
江舟也不知道是那瞽目老僧早有声名在外,楚王是真要听禅。
还是因为之前老僧拖棺而出,竟令金顶老怪物也忌惮之事传了出去,故而那楚王有意拉拢。
想要找瞽目住持解疑,目前是不行了。
“嗷吼——!”
正当江舟沉浸在一片片疑云中,突闻一声震天的吼啸声。
“哎哟!”
弄巧被吓了一跳,纤云也捂着耳朵,露出不适之色。
这吼声极响,将整个江都城都惊了起来。
就像一阵狂风刮过,城中的树木都被声波压弯了腰。
皱着眉想要看看什么东西吓了她一跳的弄巧,才一抬头,就又吓了一大跳。
“好大的老虎!”
江舟也暂时压下种种迷团,看着天上扑下的巨虎。
肠山山君?
当初九宫剑派的鬼藏剑在哭葬棺设计伏杀他,便见过此君。
虽然此时显露的是原形,但身上那股气息江舟却不会认错。
它怎么会到江都城来?
疑问才起,便见一股黑雾自城中一处腾起。
顷刻间便弥漫了小半边天,黑雾如同活物一般蠕动,就像是一只鬼爪,朝着巨虎抓来。
“嗷吼!”
巨虎仰首对着黑雾又发出一声咆哮。
虎啸山林,百兽震惶。
此言绝非虚言。
一声虎吼,声波几如实质一般,如层层惊涛,排山倒海一般,吹得那黑雾汹涌翻滚不已。
只是此雾古怪。
虽翻滚涌动不休,却始终凝而不散。
依旧缓缓地朝着巨虎抓来。
似缓实疾,很快黑雾便罩住了巨虎。
城中百姓只惊疑不定地看到一片黑云在空中翻涌,云中传来一阵阵震耳欲聋的虎吼声。
江舟扫了一眼。
那黑雾涌出的方向,正是原来的太守府所在。
此时,应该已经被南楚占据。
听着雾中的虎吼声愈渐虚弱,江舟目光微闪。
太阴神魔?
这黑雾显然和当初截杀他的那尊太阴神魔化身如出一辙。
出手的应是那位“阴先生”无疑。
江舟心念微动,法华金光轮自顶门射出,绽放无量佛光,朝那黑雾直射而去。
笔趣阁
金轮金光所过之处,黑雾雪遇春阳,霎那即融。
顷刻间便重新露出巨虎的身形。
“吼!”
巨虎也晓得时机难得,纵身一跃,朝江宅跃来。
江舟挥手,张开了太阴大阵。
巨虎落到江宅上空,进入大阵范围,又重新闭合。
那团黑雾本想追上来,不过太阴大阵闭合,黑雾便如失去了目标一样,在空中盘绕江宅,飘了几圈,便自行退散。
如小山般的巨虎本是直坠入江宅大院,却被江舟早早举手,遥遥托住。
他这院子虽大,可这巨虎大得如同小山般,真往他这掉,不把江宅给压平了才怪。
那巨虎似乎也知道如此,巨大的虎身忽然一阵伸缩变幻,变作了一个身着灰袍,人身虎首的怪“人”。
扑通一声,掉落院中。
虽然较之前小了许多,却也仍有两三丈的身高。
偌大的身躯砸落院中,扬起一阵尘土。
江舟扫了一眼。
那一袭灰袍已经碎得难以蔽体,身上伤痕累累。
虽趴伏在地上,气若游丝,偌大的虎首上,一双琥珀般的虎目,却是余威仍在,别说纤云弄巧,被这动静引来的纪云铁胆等人,也不敢直视。
只有江舟直视着它,微笑着说出了一句废话:“肠山山君,别来无恙?”
肠山山君虎目中微光一闪,虎须微微一颤,也被他这话给弄得差点岔了一口气。
下一刻,却是一句话,反让江舟差点滚了下来。
“江公子,你要老婆不要?”
第671章 私情 (求订阅、月票)
“什、什么?”
江舟有点怀疑这头老虎是被人打傻了。
奄奄一息的大老虎语出惊人后,却不答他,反问道:“江公子,可知某是何人?”
“你不是肠山山君?”
“肠山山君?”
山君露出一丝自嘲,硕大的圆脑袋晃了晃,似乎伤势太重,连精神都能以维持。
一双毛绒绒的圆耳与寻常老虎不大一样,在它的晃动中抖了抖。
弄巧眼中跃跃欲试,有一股想要抓在手里揉几下的冲动。
似乎感受到她的冒犯,山君琥珀般的虎眼转动,虎威凛凛,顿时将她吓了一跳,缩起脑袋,不敢再看。
山君也顾不得和一个小丫头计较,继续说道:“肠山山君,不过是世人所称,某原为幽篁山山鬼娘娘座下代步之骑,只因犯了山中律令,被娘娘逐出幽篁山。”
江舟一怔:“你是山鬼坐骑?”
因为它那句话,江舟想过不少可能,甚至已经在暗戳戳地怀疑之老虎的性别。
但一听这话,就大概知道这虎山君是为什么而来了。
果然,虎山君道:“不错。”
“江公子天纵之才,想来也能猜出某之来意。”
“薛姑娘虽名为娘娘之侍,实与娘娘情同姐妹,那金顶贼秃竟狗胆包天,囚困薛姑娘!”
江舟自初次见这虎山君,便觉得这是头面瘫虎。
哪怕现在被人打得半死,也没见它有什么表情,似乎对自己生死都不在意一般。
此时却是满脸愤怒。
显然那薛妖女,或者说那位山鬼娘娘在它心中分量极重,甚至比自己的生死都重。
“嗡——!”
忽闻一声奇异颤鸣,如佛陀绽齿,佛音涤魂。
一点金光出现在江宅上空,瞬间扩散开来。
一根如黄金所铸的巨大手指从金光中探了出来,朝虎山君直直点落。
那手指节节浑圆饱满,指纹清晰如螺,完美无暇。
直似佛陀自极乐之中,探入俗世红尘。
随指而落的,是一个苍老的声音:“小小虎儿,也敢咒骂老僧?”
虎山君看着点落的金指,琥珀双目中满是恐惧和愤恨。
“哼!”
“金顶,你欺人太甚!”
江舟冷哼一声。
上回被金顶老怪物压得死死的,他本就憋着一口气。
现在见他如此霸道,视他如无物,更是愤怒。
心念一动,被他重新挂回大阵中的日月五星轮豁然绽放日月星三光。
五座落神坊自虚空显现。
太阴奇门大阵顿时运转开来。
金色手指如同点落了无形的渊海之中,半截都没入了虚空。
似被无形的渊海所吞噬般。
“咦?”
虚空响起金顶苍老的诧异声。
与此同时,太阴阵势已起,那根金色佛指被落神坊中五行八门之气瞬间磨灭,崩坏无形。
这一声惊咦之后,却不见金顶老僧再有动作。
不是忌惮太阴大阵。
而是因为他此举根本不过是随意而为,一击不成,便也没有必要不依不饶。
江舟大概也能猜度到金顶老怪的心思。
这老怪物狂是狂,霸道也是真霸道,不过若撇开其以大欺小的行径不谈,到底还是有几分宗师气度。
否则上次即便有瓦棺寺老僧出面,也未必会如此轻易便罢手。
就算如此,江舟现在也依然是憋着一口恶气。
不找机会落金顶老怪的脸面,这口恶气难出。
“多谢江公子再次搭救。”
虎山君此时满脑袋冷汗涔涔。
江舟摆手道:“不必,这老怪并未想要你性命,江某也并非要救你,不过是不喜欢有人在江某头上作威作福罢了。”
虎山君见他不愿挟恩,也不纠结,心绪稍平,又道:
“江公子,你天资绝艳,不过弱冠便已入圣境,乃当世天骄,配得上薛姑娘,若你能将薛姑娘救出,某愿舍此残躯,回幽篁山求娘娘将薛姑娘许配给公子,正好你二人又早有私情,正是天作之合……”
“你等会儿!”
江舟越听越不对劲,连忙打断,瞪着它道:“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和那妖女有私情?”
虎山君皱眉,额间一个大“王”都扭成一团。
“某虽在肠山,却也知晓薛姑娘为救那人狐,私入吴郡刀狱,闯下大祸,能得以安然脱身,多赖江公子奋不惜身,出手相助,又以宝药相救,”
“薛姑娘回山之后,也对公子念念不忘,”
“若无私情,怎会如此?”
虎山君振振有词。
一旁纤云、弄巧等人看向他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古怪。
江舟深吸一口气,脸皮微微跳动。
念念不忘?
他绝不相信,这小妖女真对他有情。
他敢打赌,这绝对是那个薛妖女故意散布的消息。
别的不说,他给了妖女一滴太乙清宁露的事,只有他二人知晓,若非她故意透露,谁能知道?
这个妖女,四处散播自己和她有私情,也不知道在又打什么主意。
当下面无表情道:“虎山君,这等事情,可不能信口胡说,我与那妖女只有仇怨,私”
“唉,看来薛姑娘确实伤了公子的心。”
虎山君却是完全没将他的话当一回事,叹了一口气,自顾说道:“江公子,薛姑娘瞒着你私入吴郡刀狱,虽有不是之处,却也是有苦衷的。”
“那人狐殷罗,某虽也不喜,但他与我家娘娘……咳,他与薛姑娘情同兄妹,被人暗算,锁入刀狱,薛姑娘也只想将其救出,并无心掀起大祸,”
“只是她入刀狱之后,方才发现……”
虎山君说到这里,却停了下来,对江舟正色道:“江公子,你生薛姑娘的气,不愿认也罢,但某恳请公子出手相救,”
“纵然公子不愿谈私情,那金顶老……如此欺辱江公子,公子难道不想讨回公道吗?
”江公子若愿出手,某当有厚报,江公子可知,那金顶老……坐断黄河,百余年未出,究竟是为什么?”
虎山君看着江舟依旧面无表情,又加了筹码:“此番江公子与那朱家之争,背后另有缘由,其实与吴郡刀狱之祸也有些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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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公子难道不想知道,那吴郡刀狱之祸,究竟真相如何?”
第672章 作茧自缚 (求订阅、月票)
“虎山君,不论是否如你所说,背后是否另有真相。”
虎山君一番话语,却未能令江舟动容。
他神色未变,凝视它道:“吴郡镇妖石碎,刀狱大乱,祸及无辜,皆是因薛荔而起,就凭这一点,我不杀她,已经是念在她曾于我有恩,可不是与她有什么私情。”
虎山君见他神色严肃,目光冷峻,心中一凛,也不由暗暗叫苦。
唉……
它暗叹了一声,说道:
“是某孟浪了,不该以恩情相挟,益利相诱,江公子,不管你肯不肯出手相救,为表诚意,某便先将那金顶老……僧坐断黄河百年之因由告知,也好叫江公子知晓那老……的真面目。”
江舟只是抬了抬手,示意它自便,爱说便说,不说便罢。
“唉……”
虎山君又是一叹,虎目扫了扫四周,说道:“江公子此处可安全?”
江舟知晓它的意思:“你只管说来,现在就算是金顶那老东西,也无法窥破此间。”
太阴奇门阵,虽然未必困得住金顶,但仅是隔绝一方,不让他窥破,倒是没什么问题。
虎山君也没有怀疑,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
“江人子可曾听说过前祀帝陵?”
江舟心中一动,也不遮掩,点了点头:“听过又如何?”
虎山君直言道:“金顶坐断黄河百年,为的便是这前祀帝陵。”
江舟奇道:“他一个出家人,难道还觊觎前祀残余天命气运?”
“前祀气运?”
虎山君面瘫一样的虎脸扯了扯,似乎是想露出冷笑,但除了让人看着更害怕外,也看不出它那毛绒绒底下究竟是什么表情。
“前祀已亡万载,纵有一丝气运残存,也早在之前仙门与守陵人斗法之时消耗殆尽。”
虎山君说着,看了一眼江舟。
它虽深居肠山,但虎子虎孙无数,肠山之中走兽精怪,也几乎尽为其耳目。
如何不知,那一场斗法,天命化劫,水淹江都,是被眼前这人的同门一力消弥。
仙门苦苦谋求的天命劫运,十成倒有七八是落在了那法海和尚手中。
虎山君一边想着,一边继续说道:
“不过,天命气运虽已无存,但前祀乃前古天命所归,气运所钟,掌人间兴衰万八千余载,底蕴之深,恐怕连当今大稷也远远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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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消亡,其帝陵却是历代祀帝埋骨之所,其中所藏奇珍异宝,不可计数。”
“啊!我知道了!”
听到这里,一旁的弄巧叫道:“那个贼和尚就六根不净,贪图那帝陵中的宝藏!”
虎山君毛脸微扯,似乎在笑,只是没人看得出来。
“某虽心恨此人,但也不得不说,那金顶虽是意癫性狂,但到底还是有几分高僧道行,世俗财宝,寻常奇珍,于其不过是朝露云烟,也入不得他眼。”
它看了一眼弄巧,想卖个好,露出温和的神情,却把小丫头给吓得身子一缩。
不由讪讪移开视线,朝江舟道:“不过这位小姑娘说得也算全错,”
“金顶坐断黄河百余年,所为者,确实与帝陵中所藏之物有关,”
“但那物事非是什么财宝奇珍,而是一具前人遗蜕!”
江舟目光微闪,接口道:“真仙遗蜕?”
虎山君猛地一惊:“江公子竟也知晓?”
江舟摇头,老实道:“听说过,却不甚了了。”
真仙遗蜕这个词,本是上次偶然杀了那只黄河黑鱼精,从其图录中知晓。
后来也曾身入黄河,想找到那黑鱼精记忆中偶得遗蜕仙炁之地。
最终无果,反倒发现了先贤古玉成精的裴玉洞府,在其中遇上了黄河钓叟,以离和神光阴了他一把,算是出了一口气。
真仙遗蜕,确实有足够份量,连金顶老怪物也觊觎。
虎山君半信半疑,但江舟也不在意它信不信,它只好继续道:“其实那遗蜕并非真仙所留,而是一尊真魔!”
“江公子当知晓,当年江都刀狱,曾因一尊真魔现世,遭遇大劫,”
“嘿嘿!”
它冷笑两声:“金顶当年出手降魔,还以金身坐断黄河,亲自镇压百余年,你道他真是慈悲为怀?”
“只因当年他也难奈何那尊真魔,依仗尊胜诸僧之力,佛宝之威,才勉强迫得那真魔遁入前祀帝陵之中,”
“真魔虽非真仙,但也是踏破了至圣之境,度过了三灾之难,”
“于劫波之中泯灭性灵,附身于劫中外魔而成,除却天上真仙,没有谁能比真魔更清楚如何踏破至之境,更了解三灾之秘,”
“金顶困于至圣不知多少年月,见此真魔,他如何能放过?”
“坐断黄河百余年,不过是为了困死真魔,从中得到三灾之秘,修成正果。”
江舟听着虎山君不屑的语气,神色不动,心中却暗自皱眉。
他在黑鱼精图录里所见,确确实实是真仙遗蜕。
鬼神图录绝不会有错,至少他还没见过图录出错。
何况把真魔当成真仙这么离谱的错误。
虎山君所说若是真的,那只有两种可能。
其一,当年那尊真魔,很可能已经降伏外魔,成了真正的“仙”。
其二,黄河帝陵水府之中,除了那尊真魔,还有一具真正的真仙遗蜕!
江舟心中思索,却未露声色。
那黑鱼精原不过是一条再普通不过的黄河黑鱼,只因得了一丝遗蜕仙炁,便成了三品的黑鱼精。
可见这具遗蜕十分不凡,哪怕是江舟,也不可能不动心。
暂时压下心中所思,江舟有些不解道:“你是如何知晓如此秘事?”
虎山君摇头叹道:
“某盘踞肠山多年,既号山君,自然非孤家寡人,手下有无数精怪走兽,多年来,虽是无心,却也探知不少秘事,”
“正因如此,某轻易不出肠山,公子当明白,有时候知道太多,反而是招祸之源。”
“你倒是个明白人。”
江舟一笑,旋即看着它若有所指地道:“所以你才四处放出这消息,想要祸水东引,趁机救出薛荔,”
“却不想,作茧自缚,没有人去找金顶麻烦,反倒是你自己,被人追杀,差点命都搭了进去,如今又来我这里,想要故伎重施?”
“!”
虎山君一惊,它那毛绒绒的硕大的虎脑袋,看似威严,又带着几分呆萌憨厚,此时却是根根绒毛倒竖,凶厉恶狠无比。
骇得弄巧纤云等人连连后退。
较之先前,此刻的虎山君,才真正有了百兽之王,山中之君的威势。
江舟却是毫不见紧张,不紧不慢地笑道:“虎山君,连金顶老怪也不敢轻易进我这宅子,你却自己闯了进来,不得不说,你这虎胆确实是很大。”
第673章 进刀狱 (求订阅、月票)
“吼嗷——!”
虎山君被揭穿心思,猛然翻身而起,四脚着地,前躯倾伏,昂首发出一声巨吼,音波排空,惊得纤云、弄巧等人双手捂耳,脸色发白。
“哼。”
江舟轻哼一声,太阴大阵立时运转,一座落神坊自虚空浮现,便要将虎山君吸入其中。
“扑通!”
下一刻,虎山君却是自己向前扑倒在地,脑袋一歪,便昏死了过去。
看来是伤势过重。
江舟:“……”
一阵沉默,才开口叫道:“铁胆,把它拖到后院去。”
铁胆用小指抠了抠被震得生疼的耳朵,才咧着嘴走了过来。
抗起虎山君粗大的虎尾,就往后院拖。
江舟没打算杀这头虎。
至少暂时没这念头。
寻常的妖魔杀就杀了,但这虎山君却是山鬼的坐骑。
这位山鬼,他闻名已久,未见其人。
但仅凭山鬼能独闯神都紫宸宫,伤了帝芒,全身而退这一点,江舟就不想轻易招惹。
而且,或许是幽篁山一脉的特点,这头老虎和薛妖女都是一样,浑身不见一丝血煞,反而都是清灵之气。
像是从来不沾血腥,不染恶孽般。
江舟却不信,这是不可能的。
不管怎么说,这虎山君暂时杀不得。
嗯,他只是不想滥杀,绝对不是因为怂……
待铁胆吃力地拖着虎山君进了后院,江舟却是看向了门口。
手一挥,大门打开。
一个浑身罩于黑袍下,看不见面目形体的人,出下在门后。
“呵呵……”
黑袍人发出一声轻笑:“想不到数月不见,便要称呼道友一声真人了。”
“江真人,别来无恙?”
江舟也笑道:“你居然敢出现在我面前?”
黑袍人笑着,声音低沉,听不出是男是女,是老是幼。
“吴郡之时,各为其主,立场不同,在下多有得罪,对江真人实无恶意,特来登门谢罪。”
“好,本官倒想看看,你要如何谢罪。”
江舟抬手一笑:“请吧。”
黑袍人微微一静。
江舟自称本官,便是告诉自己,他还是大稷的官儿。
当初立场不同,现如今还是一样。
“不知在下要如何才能让江真人满意?”
黑袍人沉默了一会儿,又笑道:“若在下微薄之躯,能让江真人放下过去嫌怨,为楚王效力,在下愿以首级相谢。”
江舟闻言撇了撇嘴。
“你若是真身至此,本官还能信你几分。”
“不过,本官也不是个不顽固之人,你若肯答应本官一个要求,本官便依你又何妨?”
“哦?”
黑袍人一怔。
“他”此来“劝降”,倒并没有指望真能成功,只不过是随口一说,其实是另有目的。
不过若真能说成,倒是意外之喜。
不由道:“还请江真人明说,在下定全力满足。”
江舟一笑:“本官听闻,七绝宫主乃天下少有美人,虽未列入神女赋中,却只是因为其人太过神秘,无人可见,其实艳名不下其中任何一人,甚至比之摘星楼主也不遑多让。”
他说着,露出几分向往迷醉之色:“你若能将七绝宫主带来,陪本官喝上几杯酒,你说什么,本官都依你。”
“大胆!”
黑袍人周身骤然有黑气汹涌。
“这装不下去了?”
江舟朗声一笑,太阴大阵运转,只是几个呼吸间,就将那汹涌而来的黑气磨灭吞噬。
本以为黑袍人不会善罢干休,但见其一击不中,整个人便化为一篷黑雾,消失不见。
江舟眼中露出遗憾之色。
这家伙,还真能忍。
他本想激得此人羞怒之下,闯入院中,以太阴大阵困杀。
可对方从头到尾,都站在“安全线”外,一步未越雷池。
哪怕震怒之下,也仍是理智得让人心惊。
可惜了,一尊太阴神魔化身,奖励可不低。
太阴奇门阵可就是对方“送”的。
不过,江舟也不是一无所获。
至少可以确定,这“阴先生”确实是七绝宫主的化身。
不行,这太阴化身太值钱了,非得找机会宰了她不可。
江舟心中盘算着,忽闻“啊呀”一声惊叫。
便见铁胆匆匆跑了出来,脸色一片通红。
不由纳闷:“你干什么?”
铁胆满脸通红,神色窘迫,手脚无措,嗫嚅半天也没能说出一个字。
纤云心思敏锐,见状跑到了后院看了一眼,然后带着古怪的神色回来,捂嘴难掩笑意地道:
“公子,那位山君又变了个模样,是……是个女的。”
“……”
江舟神意一动,往后院看了一眼,果然看到那头老虎身形缩小,变成了一个娇小的女子,一袭宽大的灰袍像是张被子一样盖在她身上。
只是脑袋上还留着两只毛绒绒的圆耳,身后露出一条长尾……
他早该想到的。
听说山鬼是修行界有名的神女,不说有多圣洁,至少也是高高在上,高不可攀,不可轻易亵渎的,就算是坐骑,也不大可能骑一只公虎。
纤云带着几分古怪神情说道:“公子,现在怎么办?”
什么表情?
你家公子是那种人么?
江舟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什么怎么办?铁胆,去一趟肃靖司,叫人来把她锁了,押回刀狱收监。”
“啊?”
铁胆犹豫道:“公子,这会不会不大好啊?”
江舟撇嘴道:“怎么?你还学会怜香惜玉了?”
“不不、不是……”
“那还不快去?”
“哦!”
铁胆顿时匆匆跑出去。
没过多久,梅清臣便亲自带着人过来。
见了虎山君,满口啧啧称奇。
这可是一尊老牌的妖圣。
让人用捆妖锁将其捆了个严实,直接扛回肃靖司。
梅清臣这才看了看左右,朝江舟道:“江大人,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你可有何打算?”
江舟清楚得很,梅清臣是想让自己想办法将江都夺回。
不过这事肯定不可能。
别说他有没有这本事,就算有,他也不想干。
谁知道他要是真这么“忠心”,会不会反而坏了帝芒的好事?
到时一片忠心没换回什么好处,反而被老皇帝记恨上怎么办?
“梅大人啊,刀狱最近缺不缺人手啊?”
江舟没有回答他,反而莫名其妙地问道。
“啊?”
梅清臣被问得一愣。
江舟笑道:“最近江某略有所得,想寻个地方闭关,正好如今江都也只有刀狱算得清静,江某想进去待上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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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4章 血甲人 (求订阅、月票)
“这是怎么回事?”
江舟随梅清臣一道回到肃靖司,来到司中大狱。
刀狱入口,就在这大狱之下的地底,有一条直通洞庭湖底的通道。
不过,才到大狱前,他就看到许多巡妖卫用捆妖锁拖着一只只妖魔往里送。
平日里虽时有妖魔入狱,却远没有如此多的数量。
梅清臣摇头叹道:“江大人难道不知?自楚逆叛起,占据南州,镇妖石碎,陛下又弃南州之地,朝廷上下一应人等都退出南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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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靖司也一样撤了出去,刀狱不存,没了镇妖石与刀狱威慑,南州之地也已归楚逆所有,”
“往日有我大稷镇压,那些妖魔才不敢太过造次,可换成了楚逆,却没有这般威慑,自然就乱了起来,”
“自江大人你走后不久,南州已起了数次大规模妖乱,”
“如今江都城破,阳州之地近半沦陷,同样也如南州一般,失去我大稷震慑,那些妖魔都看到‘出头之日’了,”
“楚逆镇压南州妖乱,已自顾不暇,哪里还顾得上阳州?”
江舟顿时明了。
江都失陷,不仅是丢了一座城这么简单。
这个天下,妖魔无数。
大稷朝廷有多少不足且不去说,至少它确实能维持一个表面的“太平盛世”。
寻常百姓,苦不苦也且不说,至少大部分都还能勉受妖魔侵害,安享太平。
从这一点来看,大稷似乎……确实乱不得。
这江都才刚破多久?那些妖魔就忍不住跳了出来。
梅清臣叹道:“咱们也是当一天和尚,敲一天钟,陛下未有明旨,我等也只能尽力肃靖妖魔,”
“不过如今妖魔四处,咱们的人手也越来越捉襟见肘,折损也不少,尤其是执刀之人,”
“再这么下去,阳州百姓,怕是没有几天好日子过了。”
江舟听着他唉声叹气,也不知道如何回应。
照理说,这天下妖魔越多,他该越高兴才是。
可真的身处其中,江舟也不可能把这里只当成个刷怪刷经验的游戏。
“唉,走吧。”
梅清臣指了指前面大狱,走了几步,快要进入大狱时,又忽然道:“江大人,你要进刀狱,本官也不拦你。”
“但一会儿进去之后,你可要忍着些。”
江舟一愣:“怎么?这里面还有什么凶险?”
“刀狱关押大妖巨魔无数,自然是步步凶险,不过以你的道行,自是不惧,只是……进去就知道了。”
梅清臣苦笑一声,领着江舟走进大狱。
说是大狱,还真是一点不小。
这大狱门户,连着洞庭湖一岸的绵延群山,这座大狱,便是建在山中。
这规模,怕是把几座山都掏空了。
走了足足小半个时辰,梅清臣才领着江舟走入一条昏暗的石道中。
除了道旁洞壁上每隔几丈,便有一盏豆丁大的灯火,放出微光,几乎是难以见物。
而且,一进入这里,江舟竟然发现自己的神意像是受到了某种压制,纵然是心眼打开,竟也难以观照一丈之外。
不由暗暗心惊。
走了一段,他便发现自己看似一直在走直道,但强大的神意却依旧让他地敏锐发现,他每前行一段距离,就有着一丝微小的弧度。
恐怕他走了这么久,一直都在兜圈子。
若非这里的构造奇特,便是此中暗藏着某种阵势。
这一次,却是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江舟才听到除了自己二人以外的动静。
“何人擅闯刀狱!”
一声冷峻的喝问,从前方转来。
便见梅清臣朝前从怀中掏出一物,说道:“司丞梅清远,还请将军开门。”
却是他的司丞大印。
黑暗中走出一个血甲人。
看守刀狱的血甲人,江舟也曾在吴郡见过。
这些血甲人,是肃靖司中极为特殊的存在。
他们不归谁管,自成一系,而且个个道行高深,修为深厚。
吴郡那位,已是四品道行。
在刀狱破碎之后,曾出手捕杀妖魔,手段十分狠辣凌厉。
不过在江舟平定吴郡之乱后,那血甲人便不见了踪影,无声无息的,神秘之极。
眼前这个,给江舟的感觉,却更是远超吴郡刀狱中的血甲人。
至少也是三品,甚至还在他之上。
如此人物,竟然会心甘情愿地在这不见天日之地,看守刀狱?
大稷各地刀狱不在少数,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个这样的血甲人。
江舟看着这血甲人,心中忽然对于当初镇妖石破碎越发存疑。
却说那血甲人接过梅清臣大印,不知用什么手段验证了一番,将大印抛回,又看向江舟,冷冷道:“他又是何人?”
江舟毫不怀疑,自己要是不能自证身份,这个血甲人会毫不犹豫地对他出手。
“在下开封府廷理,江舟。”
血甲人唰的一下,亮出一把暗红色的长刀,上面的暗红色,就像是无数陈年血垢堆积而成一般,粘稠、散发着血腥恶臭。
环绕刀身,虚空似乎都被这股陈血给扭曲一般。
血甲人冷冷道:“离开,否则,杀无赦。”
梅清臣连忙圆场道:“诶诶,慢慢!将军,这位虽是朝廷廷理,却也是我肃靖司士史,自己人,自己人!”
血甲人却不为所动,血刀上弥漫的血煞越加浓厚,几乎如实质一般,显化出种种血海恶象。
“士史无权入刀狱,离开。”
梅清臣忙挡在江舟身前,连连抱拳道:“将军,江士史是我司先天戮妖无形剑气的唯一传人,要借刀狱闭关练剑,您通融通融。”
江舟静静地看着。
来前,梅清臣已经跟他说清楚。
江都刀狱,非吴郡可比,尤其是在当年真魔之乱后。
司中能进刀狱者,不出五指之数,显然他这个士史的身份不在其列。
但是,先天戮妖无形剑气的传人却有这个资格。
果然,血甲人闻言,刀上血煞微减。
一副血色面甲中,两点血光落到江舟身上:“如何证明?”
江舟一言不发,两指斜指,指上无形剑气吞吐。
血甲人一声不吭,收了血刀。
“进来吧。”
干脆地转身前行。
梅清臣连忙拉着江舟跟了上去。
同时给江秀使了个眼色,低声道:“这位是当年也曾是位靖妖将军,你可忍着点,不要犯浑。”
他是真怕江舟在这犯他那狗脾气,那可就惨了。
第675章 名单 (求订阅、月票)
江舟翻了个白眼。
我江某人成熟稳重,风骨气节,是那种随便发飙的人吗?
梅清臣虽有意放低声音,但似乎也不怕那血甲人听见。
一个上三品的强者,这点声音不可能听不见。
不过他却恍若未闻般,径直前行,走了一段距离,又停了下来。
冷厉沙哑的声音同时传出:“刀狱不得擅入,修行戮妖剑气者虽可入内,也只能以执刀者身份,进去之后,一应待遇,皆同执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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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日执刀,不死者,可出刀狱,你可明了?”
梅清臣也对江舟正色道:“此乃刀狱铁律,江大人,你可想好了。”
刀狱中的执刀者与外边执刀人虽说本质上没什么不同,各种待遇却更是苛刻十倍百倍。
外边的执刀人,还能讲究个自愿,只要不死,三天两头的还可以外出潇洒。
刀狱里的执刀者,却都是一些犯了事的死囚。
因种种原因,许他们一个机会,入刀狱执刀,可免不死,若功劳足够,还有出头之日。
这些人大多都是些有修为道行在身,甚至还有许多都是成名已久的高手名宿。
否则,肃靖司也不会“法外施恩”,就是为了废物利用,让这些死囚高手替他们去处决那些一般执刀人无法解决的妖魔。
其实江舟的士史之职本也有刑狱职司,不过这部分犯人却不经他手,而是直接被大牢里的典狱送入此间。
而且江舟在江都肃靖司里,一向“不务正业”,这些文案公务,基本都被他扔给手下的冯臣,整一个甩手掌柜。
梅清臣倒不担心江舟会承受不了执刀的反噬,只是里面规矩严苛,而且轻易不能出刀狱。
他怕江舟受不得束缚,耐不住寂寞,发起性子来,又惹下大祸。
毕竟在他眼里,江舟是年少得意,弱冠便已入“士”,位居四品,道行更是已入圣境。
这样一个人,除非脑袋被狗啃了,才会放着好日子不过,跑到刀狱这种地方受罪。
江舟以闭关修炼为由,若不是传闻修炼先天戮妖无形剑气,确实是有借妖魔磨砺这一说,梅清臣是绝不会信他的鬼话。
而且,如今楚逆破城,正是紧要时刻,他还指望江舟做点什么,现在他要往刀狱一躲,轻易不能出来,让梅清臣心里很没底。
面对苦口婆心叮嘱的梅清臣,江舟只好诚恳地道:“梅大人,你比我娘都唠叨。”
“……”
梅清臣还待再说,前面血甲人忽地伸手一拦:“闲杂人等,到此止步。”
“……”
要不是打不过,梅清臣高低要跟血甲人撕上一场。
江舟抱拳告别道:“梅大人,留步吧。”
“哎……”梅清臣依依不舍地看着江舟跟着血甲人没入前方黑暗之中。
……
一个潮湿阴暗的石洞之中。
“你虽是入此地修炼戮妖剑气,但也需每日当职,执刀名单,每隔十日,自会送到此处,你需照名单所列执行,不能错了顺序,更不能遗漏了一个,也不可随意踏出此处。”
血甲人冷冷地为江舟讲述了一些狱中禁忌,便递给江舟一张纸。
“这张名单,你明日便开始执行。”
江舟扫了一眼,顿时微皱眉头。
忍不住说道:“将军,狱中上三品妖魔很少吗?”
名单上正好就是十个名字,对应十个妖魔。
却都不过是中三品罢了,而且连四品都没有。
血甲人面甲上的两点寒星微闪,似乎在看江舟,数息后才道:“上三品妖魔,不可轻易斩杀。”
江舟好奇道:“这是为何?”
人的主要目的就是刀狱里的上三品妖魔,要是不能斩,那还搞个屁啊。
血甲人又沉默了半晌,才勉强给他解释了几句在。
江舟听完,脸色古怪。
照血甲人所说,上三品之境,世间少有。
能达此境者,非有大机缘、或有大智慧不可。
如此之“人”,背后基本都有着极大的牵扯。
杀了一个,很可能带出一窝麻烦,还是天大的麻烦。
大概意思,就是除非某个倒霉的上三品妖魔,被确认某背后没有了牵扯、靠山,或是已经和其背后靠山达成共识,方才会处置。
却也未必就是直接杀了,或是放了,或是继续关着,或是直接招安。
大抵只有搭上一些冥顽不灵、不识时务,或是出不起价钱的穷靠山,才会被直接斩喽,抽筋剥皮拆骨,物尽其用……
听完这些,江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忽然又想起自己的忽悠之本——西游记,对里面的孙大圣有几分感同身受的意思。
明明一身神通道行,西行路上,却也很少敢下死手。
概因有根底的妖怪,真的是能不碰就不碰,能放水就放水……
总之一句话,根底深厚的妖怪可以死,但不能死在自己的手里……
血甲人忽然道:“你年纪轻轻,一身道行已入圣境,实属难得。”
“给你一个忠告,不要太小看血孽怨煞反噬。”
说完,也不给江舟询问的机会,转身离去。
江舟挠了挠下巴,若有所思。
这是什么意思?
算了,管他呢。
江舟看着阴森潮湿的洞窟,反而露了满意的笑。
哈,这下可真是耗子进了油灌子!
终于给他找着机会,可以放心大胆地刷怪了。
再这么不务正业下去,老爷们都要反了……咦?谁是老爷?
换了在外面,哪怕是中三品妖魔,也不是轻易能遇上的。
可刚来这里,就有十头送到面前来任他宰割。
宝地啊,宝地!
江舟转身坐到一旁的石床上,再次展开那张名单。
游光,六品厉鬼,能布邪瘟之气……
缢女虫,六品精怪……
食香鬼,六品厉鬼……
傲因……
白虬……
臆中鬼……
曲生瓶……
泥魃……
银伥……
影娘……
十只妖魔,有妖有鬼,也有些颇为莫名其妙的精怪之类。
比如那个曲生瓶,就是一只瓶子。
还有那银伥更古怪,居然是一坛银子所变化……
这上面记载了这些妖魔的名字、来历,以及所犯罪名。
仅从罪名看,倒是个个该死。
第676章 缢女虫 (求订阅、月票)
江舟摩挲着手里的名单,一边打量起周边环境。
除了一张石床外,这洞中别无长物。
想起来时的发现,又尝试打开心眼。
却发现这洞壁似乎连无形无质的神意都能阻挡,根本无法“看”到洞外一丝一毫。
尝试了几次,江舟便放弃了。
不愧是连一品都能关押的所在,如此牢狱,也不知道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方才建成。
此时江舟依稀有些回到了当初第一次成为执刀人的感觉。
兜兜转转,他已踏入圣境,没想到却还是回到了起点。
如此倒也好。
外间诸多纷扰,他纵然时常想要清静,可那些人、事却总是不放过他。
帝芒盘算,幕后黑手,仙门算计,黄河水府,前祀帝陵,真仙遗蜕……
种种杂事,都令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去探寻。
当然,这也与他自己本性相关。
现在好了。
刀狱在手,天下我有。
天下再乱,与我何干?
妖魔杀多了,真仙遗蜕我都不稀罕……呃,这个有机会还是可以稀罕一下的……
别的可以不管,金顶老怪……
等着吧,老子满级了就出去揍你满头包!
江舟恶狠狠地想着,放下名单,老老实实地坐回石床,摒弃杂念,入定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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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钟声将他惊醒。
江舟睁开眼。
这钟声他太熟悉了,没响到在这里还能听见。
“轰隆隆……”
自血甲人走后,洞窟就被一道石门落下隔绝。
钟声一响,石门便轰隆隆升起。
江舟知道,今日的执刑时间到了。
这刀狱中不似外间,没有人一个个地给他安排任务。
他只需照着名单,逐一斩了便是。
不过,这些妖魔关在哪儿?
心念才起,便见洞中忽然有一点暗红色的血光在凭空出现,直直坠落下来。
江舟探手一抓,竟是一块血色令牌。
将令牌握在手里,江舟便知道了这令牌的作用。
这既是路引,也是将妖魔提出牢笼的凭证。
倒是简单。
不过,对他来说却不算是什么好事。
至少这刀狱中的妖魔不是任他予取予求,只能照着规矩办事。
摇摇头,握着令牌走出洞窟。
照着令牌上的信息,顺着甬道,走了约摸十数里地,来到一处极为高阔的地穴。
在这地地穴中央,有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
一块血红色的巨石悬浮半空,石上缠绕着一道道粗大的锁链。
镇妖石!
与当初在吴郡见过的那块如出一辙。
江舟扫了一眼四周。
此时巨坑周边,慢慢出现了一个个人影。
一个个衣衫褴褛,披头散发,脚上都拖着长长的镣铐,走动时哗啦啦作响,手里均拖着一把斩妖刀。
看来这些便是被充入刀狱执刀的死囚。
果然都不是易与之辈。
江舟竟从中发现了几个人,感知之中,这几人的道行几不在他之下。
他习惯以太乙五烟罗罩身,一身气息不显于外。
大多数人都没将他当一回事。
但这几人,却是不约而同地,朝他这里扫了一眼。
很显然,哪怕有太乙五烟罗罩身,这几人也一样发现了他的不寻常。
不过都只是扫了一眼,便不再理睬。
似乎在这个地方,什么都失去了意义。
只有好好工作,争取立功减刑,将来还有出头之日。
而在这之前,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胡乱招惹事非,除了减小这个概率,没有任何意义。
这些死囚执刀人,开始一个个将手中的血令掷入深坑。
便见镇妖石似一块大磁铁般,将血令全都吸附过去,绽放出暗红的血光。
缠绕其上的无数铁锁开始哗啦啦响动。
纷纷向掷出血令之人探来,对应之人伸手抓住铁锁,铁锁顿时拉扯着他们,拖入深坑之中。
江舟看着那几个深不测之人也同样抓着铁锁,坠入坑中,片刻便没入那无底的黑暗中。
似乎他们去的地方,比其他人都要深入。
很快,地穴中已不存几人,江舟也不再多看,扬手掷出血令,抓着向他射来的铁锁。
随着铁锁坠落深坑,一阵阵阴寒刺骨、噬心食魂的血孽怨煞之气汹涌而来。
难怪这里普通的执刀人无法派上用场,这些血煞也不知道是汇聚了多少妖魔,积累了多少年月,才能有如此规模。
别说普通人,修为稍差些,被这血煞一中,不死也要变成只知杀戮的疯子。
“哗啦……”
似乎到了地方,铁锁悬停半空,不再往下坠。
江舟便看到这巨坑边沿笔直的洞壁上,竟是一个个密密麻麻,如同蜂巢一样的洞穴。
每一个洞穴都有一道金色的栅栏,闪烁着一个个金色的符文。
符文连成一片,一眼看去,就像是置身一片被金色晶壁所笼罩的天地之中。
佛门咒法?
这刀狱果然是被尊胜寺重铸了?
感受到那些符咒中浓浓的佛门气息,江舟便想到了那个真魔的传说。
梅清臣说这刀狱有二十八层,这里是第几层?
坑壁上的洞穴,应该就是关押妖魔的监牢,这密密麻麻的一片,何止二十八层?
只是入眼就怕不是有成百上千,何况底下尚深不见底。
“戊字一百零六号……”
江舟从密密麻麻的监牢中找到了自己的目标,松开铁锁,往那洞穴飞落。
“咔……”
洞外的金栅自行打开,让他直接落进洞中。
一个看似寻常的石洞,他才落入其中,四周洞壁顿时亮起金光。
一颗颗金色的佛咒浮现,流动不休,阵阵梵音响起。
“啊!”
一声痛苦的娇呼。
却是洞壁上有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被四根金色锁链锁着,悬在半空,衣不蔽体,若隐若现。
似乎为些佛咒令她极为痛苦,扭动着足以令人血气奔涌的身躯,一张娇颜令人不由自主地就生起怜惜。
“公子……”
“救我……嘤……”
她咬着唇,满脸痛苦,带着另类的致命诱惑,看向江舟,目中带泪。
下一刻,却是一道光芒暴闪,金红剑气直直洞穿了她的眉心。
她那一双如烟雨笼罩的泪眼,仍带着勾人的妩媚,还有一丝浓浓的茫然……
【诛斩“缢女虫”一……】
第677章 捆仙绳术 (求订阅、月票)
“玄州?”
江舟指间剑气消隐,若无其事地看着身前展开的鬼神图录。
图中现出一座雄城,绵延旷野,纵横分明。
一见这雄城,江舟便认出此地所在,一口叫出。
“夫子制易爻,立稷下,凭水建城……”
这是此间儒经上所载,夫子制先天易爻,建立稷下学宫的事迹,其中便有提及此城来历。
凭临淄水,依易爻之形而建,名为营丘。
一纵一横,隐隐有几分彼世八卦之形。
江舟虽从未见过,却一眼便知。
这妖魔的故事,也是发生在此间。
没想到,还是只外地妖?
一路看下,江舟不由暗暗摇头。
也不知道多少年前,营丘城中有一世家名门。
这世家之主,有一妇,生得极美。
见过此妇之人,无不暗自垂涎。
包括当时在玄州中的一位霸主,齐国公。
其时,这名门世家之主,正在齐国公麾下效力,是其得力臣子。
因此,齐国公也时常往来其家。
一来二去,却是与那美妇勾搭上,常趁那臣子不在,与美女于其家中幽会私通。
日子一久,那齐国公竟不知是什么心思,想要在人前炫耀自己得到了美人。
在一次饮宴上,当众取来一顶帽子,赏赐给那世家之主。
而那顶帽子,却是世家之主自己的,此帽乃是其心爱之物。
他时常戴着这顶帽子,于家中会见亲朋好友。
是以,大多数人都认得。
从此,世家之主恨上了齐国公。
此人倒也是个厉害人物,也不知他如何说动齐国相邻数国,趁齐国公出行,在其必经之路上设伏伏杀。
齐国公命大,受了重伤,却逃到稷下学宫。
天下诸侯国,貌合神离已久,彼此间攻伐之事也时有发生,却不能放到明面上。
稷下学宫堪称大稷基石,自然不会允许齐国公在自家门前被人杀了。
齐国公也由此逃得一命,不过却从此吓得不敢再出学宫,苦苦恳求学宫收留,哪怕只是打杂。
自此,稷下学宫中便多了一位身份“高贵”的杂役。
那世家之主回到齐国,扶立了齐国公的儿子继承爵位,但齐国大权,却操在其一人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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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美妇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不过世家之主念及旧情,只赐了她一条白绫。
美妇以白绫自缢而死。
其尸被世家之主安葬在营丘城外一个林子里。
不知过了多少年,或是美妇怨念难消,自其尸骸中,生出了一只奇虫。
形如黑发,攀附在美女尸骸头骨上,令其死后多年的枯骨之上,仍旧青丝如瀑。
能操控尸骸,变幻美女生前形貌,诱惑行客旅人,与其欢好,吸其精气,再以黑发缢死。
一时间,其诞生的林子里,处处悬挂着人尸,令人闻风丧胆。
这才引来稷下学宫的大儒震怒,前来除魔。
最后却让她给跑了。
也不知如何,到了这阳州,又继续作恶,被肃靖司给捉拿,本是立即处死。
不过在执刀之时,接连有十数个执刀人被其“美色”诱惑,执刀不成,反而被其缢死。
便暂时将其锁进了这刀狱中,拖延至今。
直到江舟到来,这洞壁上,便多了一具干枯尸骸。
江舟看着洞壁上的尸骸,其头骨上一头青丝如瀑,但仔细看,却是令人发毛作呕。
那哪里是什么头发?
却是无数虫子,虫头赤红,口器狰狞,深深地咬入头骨,虫身就像是一根黑色发丝。
远远看去,就像一头秀丽的黑发,谁能想到竟是如此恶心之物?
图录中的人、物除了美妇外,都是隐去的。
江舟能如此具体地知道图录中的故事,还多亏了这个故事,本就是此世一个比较闻名的历史故事——玄州绿帽公。
那个齐国公赏给那世家之主的帽子,就是绿色的。
那世家名门姓崔,家主名崔钰,是玉京名门崔家中的一房。
那崔钰虽然最后手掌一国大权,但却从此得了个“绿帽公”的美名……
不得不说,有些东西还真是奇妙,都隔着两个世界,这东西都是一样的……
在这里,居然还让他遇上了这世界绿帽典故的“罪魁祸首”。
这个缢女虫……不对,那个崔氏美妇,真是罪大恶极!
绿色,多么美丽健康的颜色,就这么被她给毁了!
江舟还是很喜欢绿色的说……
遗憾地叹了口气,又往下看。
【诛斩“缢女虫”一,赏“捆仙绳术”一】
【真灵之数:十三】
【天地劫灰:一】
【捆仙绳术:神舞虹霓透霄汉,指绕金绳捆缚仙。——采天上云霞之精,炼五色五行之气,化为仙绳,捆仙缚神,定身定魂。】
捆仙绳术?
似乎很牛比的样子。
但江舟还是露出了遗憾之色。
这要是少个“术”字就好了。
江舟欲求不满地咂咂嘴,收了鬼神图录。
虽然不大满意,但也算是小有收获吧……
至少充实了“方寸”一脉的法术库。
说起来,他的法术神通还是太少了些。
柳叶金刀、鬼画符、步虚术、火罩摄邪咒、伏波术、离合神光、雪山咒、翻天神印……
虽看似不少,但到他这个境界,除了离合神光和翻天神印外,其余的都已经有些跟不上脚步。
离合神光对弱者用不上,对强者要靠偷袭。
翻天神印刚好反过来,是以强凌弱之法。
而本应是锋锐的攻击手段,也最有前景的柳叶金刀,却一直停滞不前,威力也跟不上了。
捆仙绳术虽非杀伐之术,但威力不小,配合离合神光,倒是相得益彰。
用得好,即便比他强的人,也能一套带走。
可惜,在江舟看来,还是武道更适合杀伐争斗。
只是比起神通法术,他通过无数试验“自创”的种种武道,虽然不凡,但还是脱不出桎梏,只能算是“凡俗”一流,远远称不上“道”,对上上三品境界,便大打折扣。
远远不如神通、法宝的威力,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要是能有传说中那些毁天灭地的武学就好了,法宝也给你打爆!
江舟稍稍捋了一下自己一身所学,遗憾地摇摇头,转身出了监牢。
顺着铁锁,回到深坑外,江舟又看到了那几个高深莫测之人,站在坑边,看着他,似乎在专门等着他一样……
第678章 大哥!(求订阅、月票)
干什么呢?
不会是想劫道夺宝吧?
江舟刚杀了只精英怪,得了奖励,下意识地就生出念头。
不过转瞬就逝。
刷怪是他自己一个人独有,别人可不知道。
心念微转,扫过眼前六人,脸上露出笑容道:“诸位道友,有事?”
“你犯了什么事?”
几人都是用一种麻木冷漠的目光看着他,只有其中一个长发披散,长须虬结,看不清面貌之人开口问道。
江舟眉头微扬,“我没犯事”的话到了口边,想起血甲人叮嘱,就变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杀了几个仙门弟子,逼死了一个士门中人。”
他这话是一点都不假。
不过听在别人耳中,却绝对想不到他说的“仙门弟子”会是少阳宗主、靡荼尊者、铁冠神师这等仙门掌教名宿。
更不会想到,士门中人,会是一位一品高门的上卿。
但就算如此,他的话也让那几人脸色微变。
先前问他之人目露异色:“你连士门之人也敢杀?”
“竟然还能活着?”
他声音中透着浓浓的惊异。
不过似乎对他来说,杀了士门中人的结果,比杀仙门弟子可严重多了。
江舟摊摊手道:“大概是肃靖司最近缺人手吧。”
“那血甲人怎的未给你戴上镣铐?”
另一个冷眼旁观之人突然冷冷说道。
“啊,呵呵……”
江舟看了看自己,干笑一声道:“实不相瞒,在下在肃靖司中有熟人。”
“谁?”
没想到那人有些打破砂锅的意味。
江舟眼珠微转,笑道:“肃妖都尉,虞拱,阁下认识?”
“不认识。”
那人冷冷说道,然后转头就走。
“咳、咳……”
剩下五人,其中一个,瘦得像麻杆,脸上只有皮包骨,一脸病色。
江舟见到他到现在,一直在咳嗽,气都喘不匀。
此时似乎才将气喘直,继那人之后,也是转身就走。
另外三人也同样如此,头也不回地离去。
莫名其妙……
“你很有意思。”
最先开口的那人却还留在原地。
江舟尴尬地笑道:“这位……大哥,不知如何称呼?”
他也不知道这人究竟是大叔还是大爷,不过看他身形,不像年纪大的人。
至少外表不像。
“大哥?”
那人似笑非笑:“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称呼某。”
江舟试探道:“那个……可是冒犯了?”
“不,如此,很好,很好。”
那人笑道:“你既愿叫我大哥,那便叫大哥吧,至于我的名字……我也懒得去想了。”
想?
自己的名字都要去想,是不愿说真名想现编,还是被关在这里太久,久到连名字都忘了?
“大哥!”
江舟顺杆上爬,大声地喊了一句。
“……”
“你既叫我一声大哥,我便提醒你一句。”
那人胡须抖动了几下,虽然心中莫名不祥,却也拉不下脸反悔。
沉声道:“小心刚才那几个家伙……不,这里的人,你最好都提防些。”
嗯?
啥意思?
江舟心中一动。
这都进了刀狱了,难道这些人还不安分?
想着,江舟又舔着脸道:“大哥,这是什么说法?请大哥指点。”
他一口一个大哥叫得顺畅,一点没有三品真人的矜持和格局。
不过若真有人跟他说什么矜持什么格局,江舟得唾他一脸。
他江某人孤身流落此世,能从区区一个流民,变成如今的江大真人,靠的就是能屈能伸。
虽说脾气爆,性子略有冲动,但该藏时也绝对不会强充大头。
要不然尸骨早寒了,有鬼神图录也不好使。
“咳……咳咳……”
江舟话才问出,不等他新认的“大哥”回答,远处传来一声咳嗽。
听声音应该是刚才那个麻杆病夫。
“大哥”似乎脸色变了一下,虬结的长须微微抖了一抖。
便听其说道:“言尽于此,不必多问。”
说完,便转过身,似乎要走。
江舟却不愿就此放过他,舔着脸追了上去,一把抓住他手臂,笑嘻嘻道:“大哥,正所谓人生所贵在知已,四海相逢骨肉亲,”
“你我竟能在此地相遇,实属难得缘份。”
“又所谓山河不足重,重在遇知己,咱有这般缘分,那就是知己了!”
“大哥要不要到我那寒舍一坐,也好论论交情?”
“……”
“大哥”胡须一震抖动。
我跟你很熟吗?
才见一面好吧!
还寒舍……
别人说,那是自谦。
在这里,你那是贴金!
那破洞穴谁没有似的?也能叫舍?
狗都不住!
“看来你还是儒门子弟?”
难怪能杀了士门中人而不死,还能在这刀狱中如此自在模样。
“大哥”听他两句酸话,心下便以为他是犯了事的儒门弟子。
不得不说,在大稷,儒门子弟,确实高人一等。
越往底层,越能体会到儒门的“特权”。
“呵呵,见笑,见笑。”
江舟顺势承认了下来,却也不是假话。
作为当朝太宰的弟子,他都不算儒门子弟,谁算?
“……”
“大哥”暗道果然。
两句话间就跟自己变成知己骨肉了,真不愧是儒门子弟,够不要脸……
不过这两句话颇有豪情,倒挺合他的心意。
一般人,可说不出来。
“‘寒舍’就不去了,你想问什么?直说吧。”
念在这两句话上,“大哥”耐着性子,但他显然是老江湖,没有被江舟的嘻皮笑脸迷惑,一眼便看穿江舟是有为而来,直接道:“不过丑话说在前面,你问你的,我未必会答。”
“了解,了解!”
江舟哈哈一笑,立即便道:“大哥在这里多久了?犯的什么事?出自哪门哪派?拜的哪位高人,修的什么法?什么时候能出去?这里有多少人啊?有女人吗?……”
他嘴皮子一嘟噜,各种各样的问题像机关枪一样喷了出来。
“……”
饶是看不到“大哥”的脸,也能感受到他的脸色必定不是很好看。
“大哥”挣了挣,想要挣脱江舟的手,立时远离这个奇葩。
他后悔了,后悔为什么要在这里等着看这奇葩究竟能不能活下来……
挣了几下,却发现江舟的手像铁箍一样,一时间竟然无法挣脱。
“哼。”
“大哥”轻声一哼,江舟便觉其手臂上一股沛然巨力喷涌而出,猝不及防下,竟一下将他的手崩开。
“大哥”没有就此离去,反而停下脚步,冷冷道:“我只答你一个问题。”
江舟没有发恼,露齿一笑:“大哥对这刀狱中的上三品妖魔,可有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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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9章 大豪杰 (求订阅、月票)(四千字章)
“上三品妖魔,都关在这无极渊下极深之处,我虽曾与那几人联手……反正具体在第几层,我也不知。”
“大哥”说了一句,中间似有什么顾忌,顿了一顿,说完旋即一怔,上下打量了江舟一眼,狐疑道:“你问这个作甚?”
江舟凑过来低声道:“听说执刀上三品妖魔,好处大大的!不仅能有机会出刀狱,还能获得肃靖司奖赏,大哥难道不动心?”
“嗤~”
“大哥”嗤笑一声:“在此地,上三品妖魔,确实是诱人,全身都是宝。”
“纵然那是肃靖司的,但若有执刀活下来,好处自是大大的有。”
他盯着江舟,似乎在嘲笑:“怎么?你才进来,就打上三品的主意了?”
江舟笑道:“有好处,自然是想的。”
“哈哈哈!”
“大哥”大笑两声:“你倒是老实。”
又猛地沉下声道:“不过上三品你便别想了,别看这里规矩森严,但也不是一片死水。”
“这个地方,不仅是上三品,每一头妖魔,那都是记录在案的,”
“肃靖司建这刀狱,将死囚充入此处执刀,虽然酷烈,却也留下一线生机,”
“你道此地死囚,是如何长年累月待在此等绝地而不死?”
“若非肃靖司每月送来丹药供死囚化煞,便是我,也早就化作一堆白骨了。”
“这些丹药,不仅可以化解血煞,更是修炼的宝药,每一颗都是照着执刀所杀妖魔而定,都是有数的,”
“所以,在这个地方,妖魔便是我们这些死囚执刀者的命!”
“越强的妖魔,就越珍贵,你说,这里的人会容许有人抢夺他们的‘命’吗?”
“大哥”盯着江舟,缓缓道,眼中似有寒光透出。
江舟如若未觉般,说道:“原来如此……”
所以刚才这几人才在坑边等着,就是想摸清他这个“新人”的底细。
毕竟是一个新的竞争对手,争的还是命。
他虽在肃靖司日久,但这些情况还真不大了解。
这也并不奇怪。
只是在吴郡,肃靖司表面只有一个司衙,可其实一、百、千、万各堂口,加起来就是一个小城,几乎是一个自给自足的小社会,刀狱之中更是神秘。
何况江都?
“你放心,这刀狱中虽少不得争斗暗算,但若非不得已,没有人会轻易出手……”
“大哥”见他沉默,以为他心中担忧,便安慰了一句。
顿了顿又若有所指道:“纵然是在这刀狱里,肃靖司多年的积累,上三品妖魔也是少数,一年里也就只有三四个需被执刀处决,那时……就各看本事了。”
江舟连忙道:“哦哦,多谢大哥指点!若非大哥,小弟怕是要吃大亏了!”
心下却道,不管有几个,都是我的!
这里的情况和他想象的有点不一样,妖魔无数,却并非任他宰割。
而且,自从进了这刀狱,他就有种古怪的感觉。
在没有摸清楚之前,江舟也不大敢轻举妄动,肆意妄为。
“大哥”点了点头,见江舟似乎走神,连忙快步离去,生怕再被他缠上。
他离开地穴,拐入一条甬道,便听一个虚弱的声音冷笑道:
“堂堂两江七十二县绿林大龙头,竟如此巴结攀附一个小辈,传出去,怕是有损鹤盟主的威名吧?”
“哼!”
“大哥”冷哼一声,没有理会那声音,身形很快没入漆黑甬道中。
地穴中,江舟挠了挠下巴,若有所思。
那个病夫的声音,自然是瞒不过他的。
没想到,随便认的一个“大哥”,还有这般来头,是阳州两江七十二县绿林大龙头?
这个名字,他隐约记得,曾听纪玄说过。
按他熟悉的说法,他这新“大哥”,就是阳州的武林盟主!
名叫鹤冲天。
听闻是个豪气干云、意薄云天的大豪侠,得江湖中人共钦。
一枚龙头令所至,无人不从。
除了其豪侠义气受人尊敬外,这鹤冲天也堪称神功盖世,号称拳掌双绝。
是当世少有的以武入道之人,一双惊鰲神拳,威震绿林。
更是曾经将一个自命不凡的三品真人,一掌击毙。
那一掌,名为鹤动千劫掌。
自那之后,真可谓一鹤动九霄,其名声一时不两,稳坐阳州绿林大龙头宝座数十年。
只是不知为何,大约在一年多前,便突然失踪,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也正是因此,才有了当初他听说的所谓岳阳洞庭大会。
便是因为鹤冲天失踪,阳州绿林要选出新的盟主。
听说,即便是鹤冲天不见踪影,也没有人敢觊觎那个“大龙头”的宝座,只说是选“盟主”,暂代龙头事务罢了。
江舟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让他遇上了此人。
虽然那病夫说的有些过,但刚才这鹤冲天却实是摆明在向自己示好。
这又是为什么?
……
江舟疑惑之时。
刀狱外,江都城。
楚军破城,江都城中,百姓战战兢兢、提心吊胆,本应出现的萧条并未出现。
反而颇有更盛之势。
街上、坊市中,四处是人流涌动,热闹非凡。
不过相较于之前,城中却多了许多携刀带剑,劲衣短打的江湖中人。
也不乏衣袂飘飘、个个是人中龙凤一般的年轻男女,与各色奇装异服的僧道俗流。
明眼人一看,便知是仙门中人。
往日里因大稷铁律所限,江湖绿林人物、仙门中人,都少在俗世闹市中出现。
此时却像是开了闸般,都涌了出来。
光明正大,合于俗流中。
此时,处于洞庭湖畔,闹市之中的琅嬛福地,也早已重新开张。
一点红在碧云楼中学艺,此时却是纪玄接管了此处。
相比于之前除了一些想要攀附江舟之人外,无人问津的琅嬛福地,此时却是门前宾客往来不绝。
看装逼,多是些江湖绿林中人,偶尔间杂着三两气度出尘的仙门之人。
有几个身着短打,腰悬兵刃之人,走进铺子。
在柜台后招呼着客人的纪玄转头看了眼,便如若无事,转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送走客人,才对那几人不着痕迹地使了个眼色,便直入琅嬛福地后院。
随后不久,便有人从后院院墙翻进来,正是之前那几个人。
“纪先生。”
几人恭敬地对纪玄行了一礼。
纪玄点头道:“几位兄弟到这里来,是有什么要事?”
他本就是江湖中人,跟随江舟后,在江舟的默许示意下,利用江舟身份的便利,在江湖上交了不少“朋友”。
如今算得上是江湖绿林中的一个不小的势力。
“纪大先生”的名头,在阳州绿林道上,也是十分响亮了。
不过也一样因为江舟的身份,纪玄并没有打出旗号,摆明车马地建立势力。
只是凭着恩威并施,广结善缘,让那些受其恩惠、敬其为人的绿林中人,在江舟需要的时候,为其所用罢了。
这琅嬛福地,便是他与江湖绿林中人联络的一个据点。
一但有人找来,大抵就是有事相求了。
几人相视一眼,其中一人便道:“纪先生,应当听说过南楚招贤令?”
纪玄目光微闪,表面上却仍是一副不喜不怒的淡然神情,看不出什么异常。
朝几人抬了抬手道:“几位兄弟先坐。”
这几人颇有些受宠若惊地坐下,纪玄才道:“南楚招贤令?自然是听过的。”
“听说早在数月之前,那楚……楚王就已经颁布招贤令,广招天下俊杰,儒门学子、仙门真修、绿林好汉,不拘出身,不问来历,但有一技之长,都可揭令应招。”
南楚招贤令,已经出现一段时间。
当初那书生徐文卿离吴,就是不愿为南楚效力,也不愿见昔日同窗为虎作伥,才来江都应考。
而如今江都城破,阳州近半之地陷落,这南楚招贤令,自然也跟着在这些地方散布开来。
说起来,江都城如今能如此热闹,看起来比之前还有繁盛几分,便是因这招贤令。
不仅是普通百姓、绿林好汉趋之若鹜,就是儒门学子、仙门弟子,都有不少人为此而动。
也有不少人痛骂那些人不忠不孝,没有气节风骨。
但纪玄久随江舟,听他说过一些事情。
也大概能理解这种情形。
用公子的话来说,就是在大稷之下,大部分人的阶层早已固定,上升无望。
而此刻楚王虽是“叛军”,却正因其叛,才打破了过去的固有阶层。
为了摆脱大稷的影响,更为了壮大自身,颁出一个不问出身来历的招贤令,也正是给所有人提供了一个晋身之阶。
这是对普通人来说。
而对于仙门,就纯粹是因为过去大稷的镇压太狠。
此时楚王如此作为,就相当于搬去了他们头顶的大山,解开了他们身上的锁链。
这还能不出来蹦哒两下?
纪玄心念转动间,表面不动声色,说道:“几位兄弟此来,难道也是为了揭那招贤令?”
说实话,他并不希望自己这些兄弟去应诏。
因为他清楚自家公子对楚王并没有好感,甚至还有仇怨。
恐怕日后难免要分出个生死。
几人相视一眼,说道:“纪先生,实不相瞒,我等此来,确是为招贤令而来。”
“除此外,我等还想请纪先生与一道前去。”
“如今楚王求贤若渴,纪先生您一身武功威震绿林,座下还有铁大侠、红女侠、游氏四雄这等高手,在道上德高望重,一呼万应,若是能为我等之首,带领我等前去,必能为楚王看重,谋得一个好出身!”
这几人神色兴奋,慷慨激昂,十分激动。
纪玄面带微笑,静静听着,并不出声。
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这笑就是一种招牌式的假笑,根本不分喜怒。
半晌,待几人说完停下,纪玄才沉吟道:“倒是要让几位兄弟失望了,纪某深受我家公子大恩,早已立誓,此生都要随附冀尾,服侍我家公子,哪里还能另投他人?”
一人急道:“这有何难?纪先生您劝那位公子一道去就是了,以纪先生之能,想必楚王也不会亏待那位公子。”
另一人道:“依我看,纪先生这等人物,何必屈居人下?纵然要择主而侍,那也该是楚王这等当世雄主,委身那……之下,实在是不该啊!”
纪玄虽用了江舟的便利,却并没有暴露江舟身份。
是以,江湖上的人都知道他似乎是在为一个权贵公子做事,但究竟是谁,却也不甚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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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不少江湖人物想来,大抵不过是某个权贵纨绔子弟。
权贵子弟招揽江湖绿林中人为爪牙驱使,本就不是什么稀奇事。
“好了。”
纪玄脸色沉了下来:“几位兄弟若需要帮忙,纪某绝不推辞,一应盘缠用度,也大可取用,此事却莫要再提了。”
几人相视一眼,之前的激动着急之色,反倒不见了。
其中一人笑道:“纪先生莫恼,其实我等来此,还有一事,乃是受人所托,请纪先生相见。”
纪玄也不意外,他早就料到了。
这几个人,他还是了解的,不至于如此冒失。
而且言语中也露了破绽。
铁胆、一点红、游家兄弟几人出手次数不少,别人知道他们武功不奇怪。
但他自随江舟后,少有在人前出手,知道他武功的人寥寥无几。
心中虽已有猜测,纪玄还是不露声色问道:“哦?不知是何人?”
“那位可是真正的大英雄!大豪杰!”
“那位此刻就在城中,纪先生不若随我等前去一见?到时自知。”
几人神色激动,满是崇敬,这一次,却是一点都不掺假。
显然几人对那位大英雄、大豪杰,确实是敬佩到了极点。
纪玄目光微闪,故作沉吟,才道:“好,纪某便随你们走一遭,见见英雄。”
几人大喜,连忙起身。
不过却没有立时带纪玄前去,而是说要去通知那位大英雄,一直等到了深夜,才再次返回。
带着纪玄,十分小心地避开巡城军兵,来到一处隐秘的民宅。
便停了下来,留守在宅子外,请纪玄自己进去相见。
纪玄来到宅中,便见一人负手背向他而立。
“王重旸,你现在好大的架子。”
纪玄面色冷淡,声音不见喜怒,朝那人道。
此人竟是因理念有异,早就离开江舟的王重旸。
第680章 升平地首 (求订阅、月票)
纪玄虽然嘴上如此说,但心中却是暗暗吃惊。
当初他们这些最早跟随公子的人中,这王重旸是最年轻的一个。
在众人眼里,就是个孩子。
其兄王重光与金鞭王家等八百绿林豪杰潜入楚军,慷慨赴死后,出于对王家与王重光的敬佩,更是对王重旸倍加照顾,十分宠爱。
他离去之时,纪玄等人是颇为不解,也很是气愤,但同时还是十分不舍的。
如今再见,这个当初在自己的人眼中需要呵护的孩子,却完全便了一个人似的。
仍然是年轻得过分,但脸上的稚嫩不再。
反有一种风霜之色,却是沉稳之极,隐隐然竟还透着几分不怒自威。
只是站在那里,就自有一股渊嵉岳峙之势。
可这才多长时间?
这小子……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不仅是经历可以改变的,很显然,王重旸的修为也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已经达到了极高深的境界。
纪玄发现自己竟然无法看透对方,怕是这小子现在的修为,连他也远远不及。
要知道,他可是一直跟随在公子身边,得公子耳提面命,悉心传授,还时常得以血煞丹、剑玄丹等灵药宝丹蓄养气脉剑意。
纵然是那些大门大派的真传弟子,也未必能有如此待遇。
“大胆!”
“你怎敢直呼地首之名!”
纪玄因王重旸的变化而一时恍惚,却突闻一声暴喝,将他惊醒。
转眼一看,心中暗暗一惊。
原来这屋中并非只有王重旸一人。
其身旁竟还站着一人。
只因其站在角落阴影处,似乎修为也不弱,他一时分神,竟没能发觉。
如此高手,看其神情,观其姿态,显然是以王重旸为首。
更因自己一个称呼而怒斥。
王重旸到底做了什么?
不仅自己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身边竟还有如此高手侍奉。
还有带他来此的几个江湖高手,显然也是王重旸的人。
之前找他说什么要他带头去揭楚王的招贤令,十之八九是受王重旸指使,来试探于他。
也许……还有更深的意味,是想试探公子的态度。
好小子,真是翅膀硬了!
纪玄心念电转间,便将这其中曲折捋清。
目中不由闪过一丝冷光。
面上仍带着不辨喜怒的微笑:“地首?”
那人冷哼道:“地首乃我升平义军首领,百姓万民共仰,绿林豪杰共钦,你也是江湖中人,怎的如此不知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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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子虔!住口!”
王重旸回头喝斥一句,又朝纪玄歉意道:“纪先生,对不住了,他年纪尚轻,不晓事,多有冒犯。”
纪玄有点想笑。
以你的年纪,说别人年轻?
“升平军首领?”
纪玄淡淡道:“看来你确是做了好大事业,纪某纵是在江都城中,也常闻升平军威名,百姓也多有称诵,”
“想不到,竟是你麾下。”
“若非楚……王,恐怕要不了多久,这阳州新主,该是你才对?”
纪玄似笑非笑道。
以他在江湖上的势力,怎会不知升平军?
这是最近兴起的一支义军。
自天下动乱,阳州民间鄙野之地,本也有不少义军。
不过其中却以赤发军为首,除此之外,大多都不成气候。
一是因其自身不足,二也是因赤发军的存在,不是被其扑灭,就是被收编。
但自虞国公身死,虞国覆灭,赤发军便消停了。
说是消停,不如说是其内部似乎出了问题,再无之前的声势,反而出现了分裂。
大部分销声匿迹,小部分分裂成几股,被民间兴起的几支义军瓜分。
其中便有这突然以迅雷之势崛起的升平军。
听闻升平军中,以“均平天下,四海升平”为号,尊“地首”为领袖。
似乎与北地的三十六路烟尘之首,平天贼有些关系。
平天贼首领方人杰,号“天首”。
这升平军首领却号“地首”,仅从这隐隐相互呼应的称呼,说没关系可能都没人信。
纪玄却没想到,这位最近在阳州江湖绿林之上,如日中天的升平地首,竟然会是王重旸。
此时王重旸听出他话中隐含的讥意,若换了以前,他不会对这位虽一向冷脸冷语,实际上却对他照顾宠爱有加的“长辈”生恼,却也定会羞急。
此时却只是淡淡一笑,全然不以为意。
“纪先生说笑了,小侄不过是因缘际会之下,得了众兄弟的错爱,才厚颜忝居此位,一直如履薄冰,不敢稍有差池……”
纪玄打断道:“好了,这是你升平军的大事,纪某只是公子手下,一介家仆,却不必与我说。”
“你派人来试探纪某,又如此隐秘,大费周章,所谋定是不小,说吧,你想做什么?”
纪玄说到了这里,微微一顿,不等王重旸答话,又面上微露冷意道:
“纪某有言在先,纪某是一介下仆,你对纪某做什么,都无关紧要,可你若敢算计到公子身上……”
“别怪纪某不念往日旧情!”
“你算什么东西……!”
那叫展子虔的青年大怒,却被王重旸及时拦阻,愤愤后退半步,却仍是满脸不忿地瞪着纪玄。
王重旸叹道:“纪先生看来是对小侄多有误会。”
“小侄也深受公子大恩,莫说小侄纵然身死,也绝不敢生此不敬之念,但凡有人敢对公子不敬,小侄也是绝不会与他干休。”
一旁的展子虔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心中对王重旸之言也颇为不满。
身为升平军地首,知恩图报自是应该,但也不必要对别人如此低声下气,何况是一个权贵纨绔?
他听二人口中说的“公子”,便以为是某种权贵门第中的子弟。
这并不足为奇,江湖中,为了谋生,做过权贵爪牙的人不在少数。
大多数都是落魄之时,拿了那些权贵的钱,吃了他们几天饭罢了。
绿林中人重义气,多数便将之当成了大恩。
在展子虔看来,二人所说的“大恩”也是如此罢了。
不提此人心思,纪玄神色不变,对王重旸的话不置可否道:“最好是如此。”
王重旸见此,沉默半晌,才苦笑道:“纪先生,小侄此来,确实是有事相求,此事,恐怕还真的需要劳动公子大驾。”
纪玄闻言,心中并不意外。
他虽说在江湖上有些声名,但对最近如日中天的升平军“地首”来说,还不足一提。
更别说劳烦堂堂“地首”如此大费周章,还亲自前来?
除了是有“求”于自家公子外,还能是什么?
虽是预料之中,但不代表纪玄可以容忍此事。
不过,他心思城府甚深。
心中虽有恚怒,却并未显于外。
在没有弄清楚这小子的来意前,发作还太早。
纪玄喜怒不显,不置可否道:“你想做什么?”
第681章 三山千岁 (求订阅 、月票)
“纪先生,来了这么久,小侄也未曾奉茶,实在失礼,何不先坐下,让小侄奉上杯清茶,稍叙别情?”
王重旸拱手施礼,又往边上一引道:“小侄身份不便,这里简陋了些,还请先生不要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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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玄也不拒绝,转身于一旁矮榻落座,便抬头,目光烔烔,看向王重旸。
意思是“你可以说了”。
王重旸本还真想叙旧,此时见状,也只好无奈地苦笑一声,坐到纪玄对面。
知道纪玄不会再容他多说,便正色道:“纪先生,可曾听过‘三山恍惚惊鳌动,千岁劫堑鹤冲天’之言?”
纪玄眉稍微动:“两江七十二县大龙头,三山千岁,鹤冲天?”
王重旸点点头:“不错,此言所赞,正是鹤大龙头!”
“当年鹤大龙头以一双惊鳌神腿,威震三山五宗,鹤动千劫掌,败尽五宗掌门,江湖好汉豪杰,共尊为三山千岁,”
“纵然是那些目无余子的仙门中人,提到鹤大龙头,也要叫一声好汉,称一声豪杰!”
王重旸面露向往之色,一旁那颇为桀骜不驯的展子虔也现出敬意,足见此人声名之重,威望之隆。
纪玄也曾是江湖中人,虽然并非在阳州江湖行走,远在南州,却也曾听闻此人威名。
三山五宗,指的是北黟山天都派、玉屏观,东婺山光明宗,大峨山伏虎寺、神水庵。
俱是威震阳州的大门大派,执阳州江湖武林牛耳。
江湖武林,向来不被仙门瞧在眼中,视为凡俗武夫,糙蛮之辈。
但这三山五宗却不一样。
乃是除了兵家大旗门等名门大教外,天下少有的能以武入道之宗门。
其威势名头,几不在仙门之下。
鹤冲天区区一介江湖草莽,却能凭一掌双腿,便将这三山五宗压服,确实是令人敬佩。
不过,纪玄此时只是点了点头,淡淡地看着王重旸,等着他说下去。
王重旸没有从纪玄眼中看到自己想要的反应,虽早有预料,心中也不免失望。
只好继续道:“岁余之前,鹤大龙头在自己家中突然神秘失踪,两江各道英雄好汉,皆闻风而动,多方探寻查访,竟也不见半点踪影,连一丝蛛丝马迹也未能查出。”
王重旸摇摇头道:“鹤大龙头就像凭空于世上消失了一般,谁也寻不着。”
“纪先生应当知道,鹤大龙头不在,阳州群雄,群龙无首,上次岳阳洞庭大会,便是要推出一位盟主暂代,”
“谁曾想却是虎头蛇尾,那流石寨主石冰,竟是心怀不轨之辈,暗地里做下那般恶事。”
王重旸又再次苦笑。
还是公子亲自揪出来的。
当时他虽已离开,但也知道此事。
公子虽未将那石冰看在眼中,对其赶尽杀绝。
但其人乃阳州江湖绿林之耻,江湖同道,绿林豪杰,却不能放过他。
到了现在,仍在满天下追杀此人,只可惜此人颇有手段,竟然到现在仍无人能找到他。
“天下本就动荡,此时又有南楚奇袭阳州,攻破江都,此后阳州必陷劫乱,”
“如今南楚正是用人之际,已经盯上阳州绿林,但此时阳州绿林群龙无首,各方豪杰一盘散沙,各自为政,甚至自戗自伐,纷争不断。”
王重旸面露忧色:“若是不能尽快找回鹤大龙头,重整阳州绿林各道,恐怕恐怕很快便会被南楚各个击破……”
纪玄此时忽然抬手打断,皮笑肉不笑道:“王重旸,你离开不久,倒是长进了不少,还学会了鼓舌摇唇之术,怕是儒门贤士、朝廷里的大人们,也不过如此了。”
王重旸被戳破用心,却也不恼,反露出讪然之色。
倒是一旁那展子虔又愤然蠢蠢欲动。
王重旸将低态放得很低,一如当初在江宅之中,歉然道:“让纪先生见笑了,小侄在外日久,难免染上些习气。”
纪玄摆摆手:“你说了这么多,究竟想做什么?”
其实他此时已经猜到对方想干什么,不过却想听听王重旸究竟做到了哪一步。
王重旸被他打断,也没办法将自己准备好的说辞继续说出来。
只好道:“纪先生,实不相瞒,早在月余之前,江湖同道已经探听到鹤大龙头的下落,只是……”
他顿了顿,朝一旁的展子虔看了一眼,展子虔会意,转身走出屋外,凝神四处扫射,双耳作倾听状。
片刻后,回头对王重旸点了点头,又守在门外,作凝视戒备状。
王重旸这时才对纪玄解释道:“展兄乃是天都派杰出弟子,年纪虽轻,却已尽得天都真传——太乙玄功,且造诣颇深,有他在,方圆数里之内,只要不是上三品高人,可保无人能窥探。”
说着又露出歉然之色:“纪先生见谅,鹤大龙头下落,事关重大,小侄不得不慎。”
纪玄冷眼旁观二人一番作态,一言不发。
见他不接话,王重旸无奈,只好直接说道:“鹤大龙头实是遭了无端之祸,身陷囹圄,”
“小侄此来,便是为了营救鹤大龙头,不过此处所在,牵扯极大,小侄也不敢轻易泄露,而且,那处所在,小侄也无能为力,”
“甚至天下间有本事能从那处救出鹤大龙头之人也是寥寥无几……”
纪玄忽然接口道:“怕是公子便是这寥寥之一?”
王重旸苦笑道:“纪先生所言无差,小侄此来,便是想请纪先生看在江湖道义的份上,求请公子出手,救出鹤大龙头。”
“你为何不自己去?”
纪玄也不说答不答应,反问道:“你不是不知,我等几人之中,数你最得公子看重,”
“公子常赞你天姿聪颖,比之这世间俊杰天骄,也不差多少,”
“若是不出差错,将来数你的成就最大。”
王重旸闻言,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炯炯双目。
“是小侄辜负了公子重望,无颜再见公子,上番本不应来……”
纪玄却打断道:“但你还是来了。”
王重旸紧抿着唇,双手搭在膝上,紧紧攥起,手指捏得发白,片刻又松开。
抬起头,神色又变得坚定,正色道:“纪先生,鹤大龙头失踪一事并非等闲,其背后实有天大阴谋,若非如此,小侄也不敢厚颜至此……”
第682章 埋怨,不敬 (求订阅、月票)(7/13)
“哦?”
纪玄淡淡道:“不知是什么天大阴谋?”
王重旸对纪玄的无动于衷有些无奈。
虽早就了解,知他心性极为沉稳,城府极深,此时依然还是感觉到了一种挫败感。
想他自离开公子,在江湖上不说呼风唤雨,振臂百应,却也差不了多少。
面对那些江湖草莽,哪怕是一些寒门子弟,他一张嘴,三两句话便能令人心潮澎湃,不说纳头便拜,俯首称臣,却也是对他心生敬佩。
否则,也不会在如此短短时间内,便打下了这么一片基业。
也就是此时这种挫败感,令王重旸回想起了被他压在心底的记忆。
有种恍然醒悟之感。
他能有今日,确实与他自己的本事与努力、机缘脱不开干系。
但他引以为豪的本事、学识,甚至是令人称道的气度,不就是在跟随那个人的时候学到、养成的?
若非那人毫无保留地传授,在他身边耳濡目染,自己又如何能有今日成就?
这么想来,这些日子以来,自己似乎一直都在模仿着那人举止、气度。
待人接物、进退之间,无不带着那人的影子。
原来如此……
其实他倒并非对那人有什么不满,更别谈怨恨。
恰恰相反,在父亲与兄长死后,王重旸便将那人视作父兄般的存在,比对父兄更加崇拜、尊敬,更将对父兄的孺慕之情转移到了那人身上。
要说有怨恨,也是一种像是一个孩子对于父亲、兄长的埋怨。
埋怨那人为什么不认可自己?
明明他才是对的……
当今陛下如此昏庸,朝廷腐朽,坐视仙门此等毒瘤横行,枉顾天下百姓民生,致使天下动荡,生民流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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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人明明身怀经纬之才,济世之能,又出身高贵,明明有机会改变这滔滔浊世,却偏偏甘于碌碌,庸庸不为……
王重旸不甘,不愤,心有埋怨,他想证明自己才是对的。
说到底,他毕竟是因理念不合才离开的。
王重旸自忖,自己离开之后,所做一切,虽说是在遵循自己的理想,但其中又何尝没有想着,向那人证明自己才是对的念头?
本来他还以为自己做到了,也已经摆脱了那人的影响,很快就能向那人证明,自己是对的!
可没想到依然一直活在那人的影子之下……
念及此处,恍然大悟之下,王重旸不由更觉挫败。
可同时,却又更加埋怨……
纪玄看着对面的王重旸神色变幻,以他对王重旸的了解,虽然略感诧异,但也能大概猜到对方在想什么。
心中对王重旸的不满倒是减轻了些许。
这小子能知道羞愧,多少还有点救……
当下却也没有催促,安然坐着。
过了半晌,王重旸猛地回过神来。
想起自己怕是失态了,连忙整理情绪,脸上也恢复了原来的沉稳。
抬眼笑道:“小侄一时走神,倒令纪先生见笑了。”
纪玄摇摇头,只是静静看着他。
王重旸当下继续说道:“还请纪先生莫怪,此事事关重大,小侄也不敢轻易宣之于口,除非能见到公子。”
“不是小侄信不过先生,而是此事关联极广,牵扯之人来头都极大,其手下也不知有多少能人异士,”
“怕是小侄才开口说出,已被那些人知晓。”
说完,有些忐忑地看着纪玄。
他可以不在意他人,却不能不在意这些待他如子侄之人。
纪玄闻言,也不见不满,只是点点头,淡淡道:“既然如此,那便不必说了。”
“你说的那位鹤大龙头被困之地,我大概也能猜出。”
天下间能困住鹤冲天此人的不多,也不少。
但能和公子扯上关系的,并不多,能让他说出有本事从那地方救人的“天下寥寥无几”这等话,那便只有一个地方了,并不难猜。
所以,纪玄很干脆地开口道:“不过,恕我不能帮你。”
王重旸虽早有准备,却还是急道:“纪先生……!”
纪玄抬手打断:“你也知那地方并非一般所在,我是公子家仆,自不能行此不忠之事,置公子于险地。”
“不过,公子素来重你,你若真要做此事不可,便自己去求公子吧。”
“看在昔日情分上,我能帮你的,只能是待公子出关之后,为你通禀一声。”
王重旸一愣:“公子闭关了?”
纪玄点点头:“短时间内,当是不会出关了。”
见王重旸还待再说,纪玄已经站起身来:“就这样罢,到那时你若仍未放弃,我会让郑兄弟去通知你,他应该已经是你的人了吧?”
郑兄弟便是之前来店里寻他的那几人之一。
王重旸站起来,纪玄已经走出门外。
看着他离去,王重旸张口欲叫,最终却是变成了一声长叹。
“唉……”
“地首,此人未免也太过不识好歹!”
门外看完的展子虔已经走了进来,愤愤地道:“既然他如此不念与地首的交情义气,那咱们也不必对他客气!”
“不如让属下直接去把他那个什么狗屁公子绑了来!有人质在手,还怕此人家中长辈不出手?”
展子虔到现在仍以为二人口中的“公子”是个权贵子弟。
而王重旸之所以来求,不过是想通过那位“公子”,借得其背后家门之力。
“属下知道您念及旧情,不过,以地首您此时身份,以后大事一成,其家门也是功臣,也算是报答了,何必再……”
“砰!”
展子虔仍在说着,一只莹莹如玉的手手指却已经点在他胸口。
砰的一声闷响,展子虔整个倒飞了出去,撞碎了这简陋宅子的墙壁,落在屋外院中。
“噗!”
一口血吐出,展子虔捂着剧痛的胸口,体内血气仍狂奔乱窜,冲撞着周身经脉,浑身都如刀割般剧痛。
刚送走纪玄,回到屋外的郑兄弟几人恰好看见,以为来了强敌,不由大惊。
近前一看,却见王重旸黑沉着脸,身上隐然散发着如岳般的威势。
在地上佝着身子,低声呻吟的展子虔,勉力抬头,看着王重旸,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不解。
王重旸沉声道:“展子虔,我不希望再从你口中听到对那人的不敬之语,即便是半个字……”
他在展子虔身旁蹲下,揪着他的领子,将他拉起,脸凑到近前,几乎是咬着牙根,重重挤出两个字:“懂、吗?”
无论是展子虔,还是郑兄弟几人,跟随王重旸日子不短,一直所见,都是气度沉稳如山,待人接物温和如风的王重旸,从没见过他这般模样。
心惊之下,展子虔不由自主,连连点头。
王重旸这才松开手,站了起来。
展子虔再次摔在地上。
“扶他起来。”
郑兄弟几人连忙扶起展子虔。
展子虔脸上也未见怨恨不满,只是强将一口上涌的淤血吞进腹中。
恍如无事,略显虚弱地道:“地首,那咱们现在该如何?”
第683章 收获 (求订阅、月票)
王重旸负手在后,抬头看着漆黑的夜幕,心中也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才吐出一个字:“等。”
郑兄弟几人面面相觑。
那展子虔此时也无力质疑,只能暂时沉下心,调运内气,疏理狂乱的气血。
过了一会儿,脸色渐复。
好不容易喘过一口气来,展子虔才挣开搀扶他的人,略带犹豫。
“地首……”
王重旸头也未回:“有什么话就说。”
展子虔咬牙道:“那……那个人……真的很厉害?”
王重旸不答反问:“我刚才那一指如何?”
“这……”
展子虔迟疑片刻,才道:“属下修行太乙玄功已小有所成,有太乙玄功护体,虽是未加防备,但玄功自行,等闲也难破得,”
“地首这一指,堂皇正大,阳刚之极,虽未破去属下玄功,却截断了属下玄功行运经络,牵动属下周身经络血气,几令属下玄功反噬,当是一门天下少有的绝学。”
他面露敬佩道:“早知地首武功盖世,六路神剑便威震两江道,步法如仙,天下少有,兼且有护体神功,无人能破,却不知,地首还精擅如此神指。”
王重旸却摇摇头,自嘲一笑:“我这又算什么武功盖世?”
“此乃一阳指,不过是公……他一身所学,最微末不过的本事,”
“不指是这一指,我一身所学,在他那里,不过是信手拈来的微末之学,不足一晒。”
“……不可能吧?”
别说展子虔不信,边上的郑兄弟等人也是面面相觑,露出不信之色。
“他……那位真要如此厉害,怎的不将真正的‘绝学’传授给地首?”
展子虔小声嘀咕道。
“也是我资质愚鲁,学不得真正的神功绝学,想来,也是令他失望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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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重旸慨然一叹,并未再多言。
“……”
展子虔仍不以为然。
他口中虽赞王重旸的武功厉害,但心中却也未有多看重。
凡俗武学再厉害,能比他们三山五宗的真传厉害?
纵然是仙门神通,也未必能比得他们这几家的真传绝学。
王重旸能成为地首,武功高强自然是需要的,但这也并非是决定因素。
升平军中比他强的,大有人在。
最近更是有不少高手豪杰,甚至是仙门高人,也投入了军中。
若非如此,又哪里需要自己等人随身护卫?
至于那位什么公子……
也不需宗门中的前辈高手,他的太乙玄功不过是初窥门径,只需待他玄功大成……不,不需大成,只要得窥几分真意,他便不信,比不上那个什么公子?
不过经历刚才之事,却已知晓那人在这位地首心中的地位,也不敢再口出狂言。
当下便转移话题道:
“既、既然那、那位公了这么厉害……那地首要不再去好好求他一求,他有如此本事,看在往日情分上,若能出手相助,或许真能救出鹤大龙头。”
王重旸沉默片刻,摇摇头,却没再说下去,转而道:“我等进江都城已将近一个时辰,南楚怕是已经有所察觉,须得立刻出城了。”
展子虔等人闻言一凛,也不再多言。
当下,趁着夜色,王重旸带着几人在早已安排好的人手接应下,悄无声息地潜出了江都城。
不过盏茶时间,就有几个气度不凡之人,带着一队军兵,出现在了这座宅中……
……
刀狱之中,暗无天日,无日月交替,本不知时之更迭。
江舟只知在此间,刚好已经听了十次执刀钟响。
来时第一日,血甲人给他的那张名单上的十只妖魔,已经有八只死在他手上。
之所以是八只,却是因为原来那张名单中,有两个妖魔中途被血甲人来给他换了。
曲生瓶与影娘。
在他的厚脸纠缠下,血甲人终究是告诉了他替换的原因。
这两只妖魔找着靠山了。
应该说,是它们本就有靠山,不过是最近才被肃靖司查证,或者说,是刚刚才谈好价钱罢了……
江舟也是无语。
躲到这种鬼地方,居然还逃不过这种阴暗的交易。
吐槽归吐槽,但这十只妖魔带给他的收获还是不错的。
自然是无法与四品以上的妖魔媲美。
但比他在外边撞运气可是强多了。
除了第一天的捆仙绳术外,便是黑山法、五雷掌、止颜术、大力术,四门法术。
黑山法,与之前的雪山咒有些相似。
不过雪山咒是控霜驭冰,黑山法是聚土成丘,除此外,还能用来寻物,应是同出一源。
立身山中,山中土石皆为己耳目。
五雷掌乃是一门术、武相融的掌法,能聚天雷之精为己用,掌发五雷,威力惊人,不在柳叶金刀之下,算是一门不错的攻伐之术。
止颜术,对江舟来说,是最无用的一门术法。
顾名思义,看名字就知道是干什么的了,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至于大力术,却是份属七十二地煞术之一。
大力术和黑山法,是他第一次得到出自同样一套法术的奖励。
由此看来,以后他还真有可能集齐七十二地煞术。
从取月术来看,这七十二地煞术还是挺强大的。
不过,这鬼神图录终究还是走上了“集卡”的罪恶道路。
除了四门法术,还有三颗小还丹、蓝田玉露一瓶、展阳神丹丹方一张。
其中蓝田玉露与止颜术的作用一样,区别只在于丹药能用在任何人身上。
小还丹一颗能增加十年道行,比一阳丹增强了十倍,三颗就省了他三十年苦功,也算不错。
至于那张丹方……
江舟只看了一眼,便嫌弃地扔到弥尘幡中压底。
展阳……
什么玩意儿!他需要这种东西吗?
除了这个不知所谓的东西,其他收获倒是都不错。
换了在外面,至少得杀上百只妖魔,才能刷出这些东西来。
在这里只需要按步就班,便有人将妖魔送到跟前。
江舟坐在自己的石洞中,稍微盘算了一下这些日子的收获。
一阵浓烈的刺鼻血腥味,门口忽然出现了血甲人的身影。
“这是你接下来十天的执刀目标。”
血甲人一进来便平铺直叙,递来一张名单。
江舟接过扫了一眼,旋即有些惊异地抬头:“三品妖魔?”
在这名单上,他看到一个不同寻常的名字。
第684章 防备 (求订阅、月票)
“四品以上妖魔,不同于一般,你不会是一个人执刀。”
血甲人没有接他的话,自顾说道:“刀狱之中,自有规矩,执刀者可以死于妖魔之下,却不能死于彼此之手,”
“你与他们不同,所以,你不仅不能伤及那些执刀者性命,更不能让他们在你面前死于妖魔之下。”
“若是犯了规矩,你便要立刻离开刀狱。”
“……”
江舟眼角微微一抽,不满道:“将军,我不是这种人。”
他知道血甲人的意思。
刀狱的规矩,不能彼此自相残杀。
言外之意,若有人借妖魔之手,铲除异己,却不算坏了规矩。
血甲人知道他的道行修为,若真起了杀心,刀狱中的执刀者没有几人能幸免。
他若想杀人,根本不必亲自动手,稍动手脚,轻而易举就能令人死于妖魔之下,还无人能发觉。
所以特意告戒了一番。
不过他终归不是死囚,还是肃靖司的重要之人,自然有特殊待遇。
别人犯了规矩,除死外别无他途,他却只是要被赶出去。
这么一来,江舟若不想离开,就仅不能杀人,还得保证在他面前没有死人……
可恶的血罐头……
不管他心中如何暗骂,血甲人依然冷酷如故,根本懒得理他,交代完后,便转身离去。
江舟对着他隐去的背影做了个手势,转身回到石床上,又拿出名单扫了一眼。
这次的名单,也几乎都是六品、五品,甚至还有两个七品的。
不过,其中不仅有一个三品妖魔,还有一个四品,仅这两者,就是十个五、六品加起来也比不了。
江舟看着名单,嘴里念念有词:“斗鼎……”
名单上的三品妖魔,便叫做斗鼎。
又是一个古怪的东西。
不仅名字古怪,来历更古怪。
它就是一只鼎,一只成了精的大鼎。
名单上的描述很简短,只记了妖魔的名字、品级、执刀时辰、所犯罪行。
一只貌似是被用来烹煮食物的大鼎,不仅成了精,还自己跑出去,将一个小县全都给烹了。
而且不仅仅是这小县中的人……
这上面有一句话是这么记述的:……当是时,肉香扑鼻,冲天盈野,三月不绝,左右流民,前赴而后继,尽烹……
这就是这只大鼎会被扔进刀狱的原因。
简洁的记述,就让江舟心中泛起一阵恶心,寒意透背,皮毛倒竖。
同时也难免起了十足的好奇心。
不过这份好奇心,也只有等自己将这东西斩了之后,才能满足了。
一县数万人,加上被肉香引来的流民不计其数……
它不死谁死?
就算有靠山,恐怕也没可能逃得了这一刀。
何况这鼎来历不明?
江舟略过这个名字,又看向另一个让他惦记的名字——飞梁大将军。
一个很威风的名字。
但这妖魔其实是黄河上的一道浮桥所化。
也是只野精野怪,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送到他手上。
看了看执刀日子,恰好,这就是他明天第一个要斩的。
除了这两只妖魔,其余的江舟也没有多在意。
当下将名单放到一旁,继续修炼。
他虽是将修炼戮妖剑气为借口,但进了这里,便发现此处环境还真的十分有益于这门无形剑气的修炼。
所以也当真苦修起了这门剑气来。
短短十日,江舟便发现自己以往真的是小觑这东西了。
也难怪他一练成,司中上上下下都对他另眼相看,连那个血罐头那么冷酷无情的家伙也不例外。
他早该想到,能被肃靖司奉为三大神功之一,又岂会等闲?
说是玄奥精妙,倒不算奥妙到哪里去。
离合神光、翻天掌印,哪一个都不弱于它。
论及锋锐,也未必能及得上他从柳叶金刀中悟出的庚辛剑气。
这戮妖剑气给他的感觉就两个字:凶,狠!
尤其是对妖魔之流,极凶极狠。
江舟有预感,等他将这门剑气练出些名堂来,这天下的妖魔,恐怕都要对他闻风丧胆。
尤其是他将庚辛剑气融入其中,非但又凶又狠,更是无坚不摧。
这戮妖剑气的修炼,倒也简单,难的不过是那临门一脚。
与庚辛剑气一般,都重在一个“养”字。
不过庚辛剑气是以瘐辛之金养,靠的是“吃”剑。
戮妖剑气是以妖魔的血孽怨煞之气养,这也是为什么刀狱会是修炼此剑的圣地,而梅清臣和血甲人也一点没有质疑他的借口的原因。
刀狱中无数年月积累的妖魔血煞,令他在修炼这门剑气时如鱼得水,一日千里,倒是乐在其中。
时间匆匆即逝。
第二天的钟声响起,江舟如常来到那人无底巨坑前。
这些日子,他已经知道这个巨坑,名叫“无极渊”。
十分神秘,听他新认的那位“大哥”说,有传说,这地方,无底无极,通向的是幽冥阴司的黄泉。
不过传说就是传说,谁也无法证明真假。
就算是那个血罐头,也未必清楚。
吴郡刀狱中也有这么一个坑。
不过当时江舟也无暇顾及,没有去探究。
吴郡肃靖司也无人了解,唯一一个可能知道的李玄策,也莫名其妙地失踪了,毫无音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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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执刀者们已经断断续续来到无极渊前,扔出自己的执刀令牌。
他那新“大哥”和那几个奇奇怪怪的家伙也到了。
江舟扫了一眼这六个人,没人理他,除了那个病夫,又在用一种阴恻恻的眼神盯着他。
莫名其妙……
江舟扔出令牌,其他人也没有耽搁。
不过一刻,除了江舟外,他那新“大哥”几人,都是脸色齐齐一变。
因为他们发现,他们这几个人的扔出的令牌,引来的铁锁只有一根。
这代表着他们的目标是同一个。
几人神色一变后,又齐齐朝江舟看来,因为他也和几人是同样一个目标。
“嘿嘿!”
新“大哥”看着他冷冷一笑:“上头有人?平平无奇?”
这是这几天里,江舟和“大哥”攀交情时描述自己所用的词汇……
江舟讪讪一笑,“大哥”也没有继续讥讽,摇了摇头,大步向前,当先跃起,抓住了那条铁锁。
那五个人也是各自飞身而起,攀上一截铁锁,不过彼此间明显都是各自防备着。
第685章 怪人 (求订阅、月票)
“……”
江舟吊在铁锁上,感受着如若实质般的目光,像刀一样在身上剐来剐去,饶是他艺高人大胆,也有点发毛。
这些人……
很不友好啊。
一会儿八成得死人……
这次的铁锁下降得极深。
比他之前斩那十只妖魔深了数倍。
江舟暗自心惊。
照他的估计,不算洞庭湖的深度,他现在也已经在地下至少万丈以下。
吊在铁锁上,周围洞壁上无数金栅与隐隐浮现的金敕、佛咒,在视线中急速上升。
仅此一景,就堪称鬼斧神工,让人怀疑此处真是人力所能建造?
江舟不是没有想过,管他什么规矩铁律,直接在这刀狱中大开杀戒,那得多爽?
但他自己的心性不容。
刀狱虽说关押的都是妖魔,但若要他不管不顾,不为满足私欲,就滥杀一通,是万万不能的。
一来,他并不想让自己变成一个为了“奖励”,不顾一切的刷怪机器。
二来,纵然是妖魔,也未必就真的都该死。
若是碰上不该死的,就算血罐头强迫他杀,他也不可能动手。
而且,即便撇去他自己的心理障碍不谈。
能建造出这样不似人力可及的奇迹的大稷,真的是他所能抗衡得了的吗?
别的不谈,此时所身处的无极渊,就让他心惊不已。
隐隐间有一种感觉,就像初至此世,手无缚鸡之力,在妖女、魍魉、石锋之流面前,如水中浮萍,风中飞叶,毫无自主之力的缈小、无力之感。
这一刻,江舟竟有一种庆幸。
幸好,他是大稷这这一拨的。
幸好,他并不是那种自命不凡,有点依仗就肆无忌惮的性子。
亲眼看到这刀狱深处,感受黑暗中暗藏的恢宏,江舟才觉得自己隐隐触碰到了大稷的真实,掀开此世的一角面纱。
“哗啦啦……”
也不知下坠了多久。
下面的黑暗,仍是无底无极,这根铁锁也仿佛没有极限一般。
此刻终于停了下来。
江舟四顾一扫,发现四周洞壁的金栅较之前所见,数量少了许多,不再是密密麻麻一片。
不过壁上隐隐浮现的金敕、佛咒,却是更加密集。
一股若隐若现的威压,更是令这处究竟几乎凝固。
令江舟呼吸间都有些不畅之感。
他那“大哥”鹤冲天等几人也明显露出不适之色。
不过他们似乎早已经习惯,只是稍稍一滞,便已恢复如常,从铁锁上飞身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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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并未直入那关押飞梁大将军之处,而是一个个攀附在那洞穴周围的洞壁上。
“小子,过来。”
“大哥”鹤冲天像只大蜘蛛一样扒在洞壁上,回头对江舟叫了一声。
江舟眉梢微扬,便依言而行,飞身落于“大哥”边上不远。
“好小子,身法不错。”
鹤冲天赞了一声,乱发虬须之下,虽看不清其神情,却能听出其中若有所指的笑意。
“小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江舟笑道:“大哥,我不是早就说过了?”
“呵呵。”
鹤冲天干巴巴地笑了一声:“收起你那套哄奶娃娃的说词吧。”
“上头有人?区区一个靖妖都尉,连这刀狱也没资格进,还能保得你在此处享福?”
在他眼里,这些日子,江舟可不就是在享福?
别看血罐头说他在这里的待遇与死囚一般无二,可实际上对待他与别人却是不一样。
虽然只是在极细微之处,却瞒不过鹤冲天这个老江湖的双眼。
恐怕也瞒不过这几个老东西。
“行了,你不愿说也罢。”
鹤冲天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扫了一眼分踞一方的几人,也不避忌他们,对江舟直言道:“你一会当心些,若是抵受不住,便尽全力跑到我身后来。”
“你这一声大哥喊得便宜,在鹤某这里,兄弟二字,却只有一种写法,没有轻重之别,某当保你一命。”
哎哟呵?
江舟暗道,这个便宜大哥没白叫,这话说得漂亮!
不管他需不需要,鹤冲天能说出这话来,就令江舟高看一眼。
不过他表面仍旧不动声色,略显懵懂道:“大哥,这是为何?”
“嘿嘿,自然是因为你要死了!”
一个有些阴冷的声音,出自那五人之一。
这里除了江舟外的六人,鹤冲天与那个病夫一样的家伙是,是唯二在这十天里与他说过话的人。
剩下的四人,一个比一个古怪。
一个道士。
长相体型,都跟铁胆那类是一拨的。
身上一件破破烂烂的袍子,还能分辨出是件道袍
脸庞方方正正,颇有些老实正派的模样。
一个儒生。
身在刀狱,待的日子似乎也不短了,身上儒袍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一头霜发,颔下半短银须,梳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这人年纪不小了,身上也血气虽较常人旺盛,在这里,却显得十分微薄,也无道行在身,显然是正宗的儒门中人。
只靠胸中一口浩然气,竟能不弱于此地诸人。
如此深厚的儒门修为,纵然不是大儒,也差不远了。
这等人物,竟会是刀狱死囚,本身就很离奇。
剩下两个,一个真的就是平平无奇,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农夫。
若是在别的地方,自然是不起眼,但是在这种地方,出现一个平平无奇的农夫,比大儒都令人难解。
最后一个,就是刚刚阴冷地说出“他要死”的那人。
是一个长发披散,遮住了大半张脸,但依旧能看出,应是比他大不了多少的青年。
至少从表面看是如此。
不仅看起来年纪不大,而且长得还很俊儿。
都快赶上他了。
江舟发现这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杀机。
若不是身处刀狱,违背刀狱的规矩会很惨,这人恐怕会毫不犹豫地对自己动手。
搞什么?
嫉妒自己比他俊吗?
面对此人莫名其妙的杀机,江舟暗自吐槽,凑近了些鹤冲天,“小声”道:“大哥,这人是谁?怎么像是我抢了他老婆一样?我也不认得他啊。”
“哈哈哈哈!”
鹤冲天像是听到了什么开心的事一样,大笑道:“你要是有本事能抢了他老婆,那这刀狱也关不住你。”
“哦?”
江舟不过是随口刺一下这讨厌的家伙,没想到,还误打误撞,这小子还真有个老婆在外面,而且似乎还很不简单的样子。
第686章 飞梁 (求订阅、月票)
“大哥,他老婆很厉害?”
江舟将心中的诧异直言不讳地问了出来。
鹤冲天往那阴俊青年看了一眼,再回过头来,虬须抖动,似乎在笑。
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古怪笑意道:“厉害,当然厉害。”
“这天底下,怕是没有几个女人,能和他老婆比了。”
“大哥,你别以我年轻就好骗,我读过书。”
江舟不屑道:“他要真有这么个厉害的老婆,能到这鬼地方来?难不成还有人嫌外面过得太安生,吃得太饱,跑这里来观光来了?”
他说这话,却没有想到,他自己就是自己口中说的吃得太饱的人。
“呵,某向来一言九鼎,你个小娃子,骗你作甚?”
“这小子,是被他老婆给赶出来了,没了靠山,平日里又仗着他老婆的势,得罪了不少人,这些人还不趁机落井下石?就被人扔到了这里,有什么奇怪?”
鹤冲天冷笑道:“也是他自作孽。”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旁若无人地说着。
另一边,那青年已经一张阴鸷俊朗的面容已经变得通红,隐隐有一丝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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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老婆赶出来?”
江舟啧啧称奇:“夫为乾纲,当丈夫的竟然被老婆赶出来?大哥,你莫不是逗我呢?”
没想鹤冲天笑道:“猜对了,就是逗你玩呢。”
“……”
“哈哈哈哈!”
鹤冲天见江舟一脸郁闷,自以为幽默地大笑起来。
笑了几声才道:“倒也并非全是逗你,这小子确实有个大靠山,不过那可不是他老婆,他也没这本事,”
“他不过是别人养的一个面首,小白脸儿罢了。”
鹤冲天不屑地道:“被人玩腻味了,自然就扔了。”
说着,还故作神秘地放“低”声音道:“兄弟,长乐公主你知道吧?”
江舟自然知道。
帝芒老皇帝的皇子皇女不在少数,甚至他自己都未必知道全。
除了少数几个,甚至连见他一面也不可能。
但这位长乐公主,却是其中最受宠的一个。
可以随时随地,出入宫禁,面见老皇帝。
而且,这位长乐公主是皇女之中,唯一一个,得了老皇帝钦赐封号的。
长乐公主,封号全称为“威烈天王女长乐永仙公主”。
连朝中那几位皇子,也并非全都能得如此尊封,其荣宠尊贵,可想而知。
这小白脸儿,居然是长乐公主的面首?
江舟想起自己之前在白麓书院还见过那长乐公主一面。
果真是美艳妖媚,天下少有。
只不过……
嗯……难怪了。
这刀狱越来越有意思了。
看似老实正直的魁梧道士。
一丝不苟的大儒。
平平无奇的农夫。
威震江湖的绿林大龙头。
当朝长乐公主的面首。
还有一个……
江舟忍不住朝那病夫看去。
原本他还当这病夫是最扎眼的一个,此时看来,这里反倒是只有这一个,是真正意义上的平平无奇……
“哼!”
似乎感受到江舟的目光,那病夫冷哼了一声。
“轰!”
突然一声轰鸣。
却是那位长乐公主的面首似乎是忍受不住鹤冲天和江舟二人,一言一语,旁若无人的羞辱。
纵身而起,一拳轰出。
目标却不是江舟与鹤冲天,而是关押飞梁大将军的洞穴。
竟是要直接动手,斩杀飞梁。
江舟目光微闪。
这是个铁乌龟啊。
他和鹤冲天这么唱和讥讽,是个男人都受不了。
鹤冲天这老家伙,也是蔫坏。
刚才那番话,绝非只是逗他玩而已。
若是激得这小子向他们出手,就是他先破坏无规矩。
倒时不用他们出手,这小子就已经出局了。
不动声色就能解决一个潜在威胁,真不愧是老江湖,难怪能混得这么开。
这小白脸也不是个简单的货色。
这样羞辱,居然还能忍下来。
小白脸也是个武道高手,平时一身气血不显于外,此刻忽然暴发,就如同一个突然爆燃的烘炉。
周身数丈之内,虚空都被血气烘得扭曲。
那一拳血气成罡,直轰入洞穴中。
金栅佛咒自动消失。
纵然江舟心中瞧不起小白脸,但也不得不说,他那一拳,怕是一座土丘都能轰成个坑。
但拳罡入洞,却反而失去了声响,没有引起半点动静。
虚空似乎扭曲了一瞬,江舟便发现洞壁上的金敕、佛咒陡然大盛。
一阵阵梵音唱响,头顶,脚下,四周,都浮现出一块块金色方晶。
如同无数块琉璃,整齐排列,将天上地下,四面八方都封锁在一片金晶世界中。
不知何时,江舟发现脚下无声无息地多了一架飞桥,横架在直径数百丈的无极渊中。
仔细一看,这飞桥由数艘小船相连而,悬在渊中,轻轻摇摆。
“飞梁!”
其余五人都是脸色一变。
却并非畏惧,反而都各自左右盯视,目中都透出一丝警惕防备。
“……”
江舟心中才生起古怪,便见六人都猛地朝下方飞梁扑去。
“哗啦啦……”
“轰隆隆!”
一阵轻响,飞梁晃动。
金晶世界中,顿见一阵浊浪滔天,滚滚汹涌。
黄浊巨浪中,透着腥红血色。
滔天的浪头啊轰然拍下,六人面色剧变,纷纷各展手段。
老实正直道士口中念念有词,周身蓦然有黑色烟雾缭绕,鬼气森森,隐隐可见惨绿幽芒,血口利齿。
那疑似大儒的老者不出意外,口诵诗词文章,头顶华光隐隐,脚下现出一叶扁舟,乘风驾舟于血海浊浪之中。
农夫的手段颇有些怪异。
出手间毫无痕迹,竟看不出半点血气涌动,也不见法力波动,却能在浊浪之中穿行,渐渐靠近那飞梁。
小白脸和鹤冲天的路子竟有些相似。
都是一拳一脚,大开大合,正面击碎无数浪头,一样都在往飞梁移动。
至于那病夫……
看似病弱,却是最疯狂地一个。
整个人最先扑入浊浪中,却也是最早被那血海吞噬,此时却是早失了踪影。
江舟本以为他有什么奇异手段,但以心眼遍察之下,竟发现血海浊浪之中,有无数暗流,无数深藏的旋涡。
那病夫便被困在其中,被卷得天昏地暗,直翻白眼,身体都被拧成了麻花,口溢鲜血,眼看就不行了……
“……”
江舟本想趁机从这些人的手段中,摸清他们的底细。
但见此情境,想起血罐头的话,他也不能就这么袖手旁观。
眼珠子微转,从壁上纵身一跳,一头栽进了血浊之中。
“兄弟!”正在血浪中一拳一拳击碎浊浪,一步步前行的鹤冲天猛地一惊。
他这一走神,其他人似乎瞧见了机会一般。
纷纷暴发出自己的手段,全力攻向飞梁大将军。
很显然,所有人的目标,都是想头一个杀了飞梁大将军。
第687章 来历 (求订阅、月票)
六人彼此之间都知道对方的目的。
大家都有同一个目的,那就是对手。
但在这刀狱里,没有人敢坏规矩。
所以他们不能解决对手,就只能比对手更快。
谁最快,谁就能在这一场争夺中胜出。
江舟也看出来这几人在争夺什么。
斩杀妖魔对他们来说,就是积累功劳以减刑,有朝一日能从刀狱走出去。
若说是争“命”,虽然说得通,但为了一头四品妖魔,未免也太拼了一些吧?
四品对于其他执刀者,固然是天大的功劳。
对于这几人来说,却也未必有多重要,至少不到那种志在必得的程度。
不过,他此时也顾不上这几个人究竟在争什么。
虽然几人都不是善茬,这方究竟又被刀狱的禁制封绝,几人联手之下,那飞梁大将军必无幸理。
却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能拿下。
江舟一头栽入血海浊滔之中,确定了到那病夫的所在,便要去搭救。
无论他想与不想,血罐头有话在先,他还是得保此人不死。
谁知他刚要救人,便听到一个病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辈,速速出手,以戮妖剑气斩杀此妖!”
“不要让人看出是你动手!”
病夫?
疑念才起,便觉一股熟悉的气息出现。
这股气息,起自不远处被旋涡拧成麻花的病夫身上。
丝丝缕缕的血线缭绕其周身,乍隐乍现,吞吐不定。
如同无数发丝般血小刃,锋锐无比,触目生疼。
先天戮妖无形剑气?!
江舟心中猛地一惊。
这无形剑气的造诣不在他之下,甚至犹有过之。
虽锋锐之处略有不及,却比他更加纯粹凝炼。
“小辈,亏你还是肃靖司的人,连本将军也不识?”
似乎见江舟没有动手,那声音再起:“闲话少说,快些动手!”
本将军?
江舟心念一动,当即便依言而行。
他本就是对这飞梁志在必得,早杀晚杀也是一样。
这病夫的话,也正中他下怀。
念头一动,无形元神出窍,瞬间潜自那病夫所在之处。
一道先天戮妖无形剑气骤然射出。
厉啸穿空,无穷血煞之力凝聚精炼而出的无形剑气,所过之处,将这座怪异浮桥妖力化出的如真似幻的诡异血海,瞬间蒸发一空,不留一丝痕迹。
血海滔滔,也阻不得半分。
瞬间被洞穿,自下而上,被穿出一道巨大的空洞。
“哗啦啦……!”
横架无极渊,连成一道飞梁的上千艘小船开始疯狂地摆动,如同活物一般扭曲不止。
只是这宛若临死前的挣扎般,下一刻,便被那道无形剑气从中洞穿,数百艘小船顷刻化为飞灰。
若换了别的手段,纵然它将近三分之一的躯体被毁去,也绝难将它杀死。
但这是先天戮妖无形剑气。
戮妖之名,绝非虚言捏造。
剑气之中由无边血煞而出的戮妖之力,瞬间就将飞梁大将军神魂泯灭,半点不剩。
飞梁神魂一泯,剩下的小船,也全都瞬间崩成无数朽尘。
它的本体不过是一道浮桥,也不知在黄河之上受风雨河水侵蚀了多少岁月,早已腐朽。
若非它生了灵智,成了妖魔,以过往行人血肉魂灵为食,也支撑不了这么多年。
鹤冲天等人被这道突然出现的剑气一惊,还没等回过神来,飞梁大将军竟然已经被诛灭。
“咳!咳咳咳……”
一串直令人皱眉的咳嗽声,便见先前被卷入血海中的病夫已经落到一边,手扒洞壁,咳得身子都直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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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也在一旁。
几人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动。
那阴鹫青年目光最后落到病夫身上,惊疑不定地道:“刚才那是……先天戮妖无形剑气?”
“你果真是虚蓬壶?!”
他将杀死飞梁的人,当成了这病夫。
不是他小看江舟,而是能练成先天戮妖无形剑气的,天下间寥寥无几,都是有数的,不说每一个都人尽皆知,却也差不多。
这些人都在刀狱中待了不少年头,自然不知道外间之事,也不知道如今又多了一个。
难免会如此想。
“嘿嘿嘿……咳咳!”
病夫发出一阵阴笑,笑到中途,又是一阵咳嗽。
“怎么?你怕了?”
他那因咳嗽而红得不正常的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似乎方才那飞梁真是死于他剑下一般。
这也确实是他的本意。
江舟在一旁暗自鄙视,但也没有戳穿他。
他倒想看看,这个貌似是“自己人”的病夫,究竟想做什么。
“哈哈哈哈,昔日的病将军,今日的欲道人,果然非同凡响!”
鹤冲天忽然哈哈大笑:“鹤某佩服,佩服!”
“技不如人,心服口服,走也,走也!”
说完,朝江舟看了一眼:“兄弟,走吧。”
江舟看了一眼病夫,只见其面含得意,看也没看他一眼。
“……”
当下便点点头,与鹤冲天顺着铁锁飞身而上。
剩下的几人,除了那阴鹫青年满脸不甘怨恨,老实道人和那老儒生都只是摇了摇头,稍露遗憾,便离开了。
那农夫更是面无表情,一点遗憾都看不到,安安静静地走了。
……
回到无极渊上,江舟便开始追问鹤冲天:“大哥,那个病夫究竟是什么人?”
“病夫?”
鹤冲天笑了笑:“这称呼却也不错,此人当年有个名号,便叫病将军。”
“病将军?”
鹤冲天笑道:“你可知道,当年肃靖司曾遭大劫?”
江舟点头:“略有耳闻。”
“他便是当年江都肃靖司的靖妖大将军,可谓是位高权重,当年借尊胜寺之力,肃靖司平息了真魔之乱,却不知为何,这位病将军突然挂印而去,了无踪迹,没想到,竟是在这刀狱中,沦为执刀死囚。”
“难不成,是因为当年魔乱?”
鹤冲天说着,自己也露出几分疑惑之色,旋即又摇头一笑:“这刀狱中,果真是藏龙卧虎,连堂堂靖妖大将军也身陷此中,真有意思。”
“兄弟,你是不是还想问我,我们这几个人究竟在争什么?”
他转过头,将江舟到了嘴边的话先说了出来。
江舟点头道:“还请大哥指教。”
鹤冲天倒也不卖关子,带着几分笑意,未答反问道:“这飞梁的来历,你可知道?”
第688章 船山藏 (求订阅、月票)
飞梁大将军?
他之前不知道,除了执刀名单上的简单信息外,但现在,估计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江舟面前,鬼神图录已经展开。
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在看。
一边追问着鹤冲天,一边在看着飞梁大将军的“精彩”的一生。
与其说是飞梁大将军的一生,却不如说是另一人。
在飞梁的故事中,出现了一个人,一个令他侧目之人。
那是在一个叫亶县的地方。
亶县是阳州境内的一个小县,离江都城距离不短。
在亶县外,便是黄河水流最为汹急的几段流域之一。
偏偏亶县的位置很特殊,非常偏僻,资源也很贫乏。
县中百姓十分贫苦,直到一个人的到来。
鬼神图录虽然未将那人的面目显出,却与之前他所斩杀的妖魔图录颇有不同。
图录中对此人的故事记述得十分详细,全不同以往对于“配角”的一笔带过,好像他才是主角一般。
此人的经历,却也颇有主角的风采。
这是在图录中甫一出现,便是一个名望不小的名士。
他却不似一般名士。
天下名士,要么,来往于权贵高门之间,十年寒窗,一朝闻名,自是要货于帝王家,开始将学识变现,自是要用心经营。
要么,隐于山林之间,以隐士自居,闲时做些名章佳句,收授学生,以此邀买清名。
若是能拒绝几次朝廷征召,那就更美了。
在文人之中,那叫养望。
这也并非虚伪,不过也同样是一种达成心中抱负的手段罢了。
虽然有些不敬,但江舟估计,他那位便宜老师李东阳,也是玩儿的这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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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梁图录中那人却非如此。
既不弯腰事权贵,也不隐于山林养望。
此人似乎是大器晚成,年过半百,才考取了举人功名,一时传为佳话。
这一点,也是他成为名士的主要因素。
他却并没有继续向上进取,而是用一些有失文人风骨的方式,托了关系,求了一个小小的县令,到了那亶县为官。
别人以为他是有自知之明,才能不过如此。
但此人到了亶县,勤政爱民,革除积蔽,收流民,建学塾,兴农事,辟商道,百业渐兴。
名声渐传,亶县百姓皆敬称其为“眉公”,时人赞其“与民相爱如家人父子”。
亶县地处偏僻,但其地物产颇丰,只因被黄河阻断与外界之路,是致令其贫困的最大因素。
修桥是唯一出路。
但若要在黄河急流之上架桥,所费之靡,绝非亶县这等穷困之地负担得起。
眉公便率领百姓,日以继夜,以竹木制舟千余,搓江藤为绳,架于黄河之上,再辅上竹木为轨,架起一座浮桥。
这座浮桥,便是飞梁大将军前身。
这浮桥一架,亶县从此与外界相通,县中物产,得以输出,百姓也得以出外谋生,也渐有行商来往,由此渐兴。
这座浮桥,也因渡了无数百姓过江,活生民无数,功德隆重,渐生灵性。
但好景不长,其时阳州境内有叛乱,虽很快被朝廷大军镇压,但叛军被打散,四处流乱。
一股叛军逃至此处,见亶县地处偏僻,易守难攻,县中得眉公治理,已颇有钱粮,又无几个兵卒,便起意攻打。
这眉公也是厉害,非但文才出众,长于政事,竟也有不凡武略。
率县中百姓迎击,数次借地利击退叛军。
最后一次,更是设计将叛军尽歼于浮桥之上,血染舟桥,令得黄河之上,浊浪漂红。
但谁也没有想到,就是因这一场战乱,那本是得了功德而生了灵性的浮桥,染了人血,浸了兵煞,竟然渐生魔性。
从此,时不时有过桥的行商百姓无故坠河。
这桥,终于是成了妖魔,开始以人为食。
从最初的偶尔为之,到后来越来越肆无忌惮,来多少吞多少。
眉公也终于知道,自己虽尽败叛军,保住了亶县,却也造就出了一只祸世的妖魔。
不过,他也因在与叛军一战中,伤了元气,自那时起,便时常卧病。
得知此事,愧疚悲懑之下,竟是引得胸中浩然气透顶而出,一步踏入了大儒之境,震动天下。
却只有眉公自己知道,他这不过是回光反照罢了。
虽入大儒境,却已将自己最后一丝元气耗尽,自知命不久矣。
便一到黄河边上,以踏入大儒的这一口浩然气,书就了一篇浩然篇章。
本以为他是要以浩然篇章镇压那浮桥,他却是将这篇章掷入了黄河之中。
但说来也奇怪,眉公自那之后,回到亶县,没过两天,便撒手人寰,但那浮桥竟从此不再祸害过往行人百姓。
直到眉公事迹传出,才有肃靖司来人,将这浮桥妖给捉拿归案,镇入这刀狱之中。
图录就此而止,落为文字。
【飞梁大将军:九轨徐行怒涛上,千艘横系大江心。——稷帝廪七十二年,有澶县县令,大儒眉公,率万民齐心,于黄河之上,置千艘浮船,搓九千江藤,九曲相连,横架江心,行车马,渡百姓,功德隆重,而生灵性,性纯灵净。其时兵祸绵延,两军战于桥,血煞兵煞聚而不散,性污灵秽,渐入魔道,常以过往行桥之人为食,自号飞梁大将军。】
江舟看完图录,心中却存下了不少疑问。
只因眉公虽在其中有着极重的戏份。
但却有许多模糊之处。
比如,他为什么宁可自污名声,也要来亶县为官?
比如,他一步入大儒,虽然是回光反照,但要除掉那浮桥,却是轻而易举,他为何没有?
还有,他将文章掷入黄河,又是为何?
此时,鹤冲天也在跟他说着飞梁大将军的来历。
与他在图录上所见,大同小异。
不过,说到最后,他终于说到了江舟的问题。
“我等几人,之所以如此相争,非止为于这狱中争命,而是在争一件宝贝。”
鹤冲天抓了抓脸上纠缠的虬须道。
“宝贝?”
江舟面色有些古怪。
“传言,眉公临死前,留下了一个大秘密!”
听着鹤冲天此言,江舟目光又不由落到鬼神图录上。
【诛斩“飞梁大将军”一,赏“船山藏之秘”一】
【船山藏:九曲黄河水,江藤攀青峰。路转小桥东,群龙拥梵宫。白骨藏坟中,日日听晓钟。——前祀帝室陵墓秘藏之地。——乾之下,坤之上,吉而通。】
【真灵之数:二十三】
【天地劫灰:一】
鹤冲天仍在说着:“相传,前祀帝陵,便建于黄河之底,但谁也不知具体在何处,但很多年前,便有传言,说那眉公明明有大儒之才,却到那小小亶县为官,便是知晓前被帝陵下落,就在亶县外……”
第689章 棋魔 (求订阅、月票)
“帝陵水府之事,其实很多人都知道。”
鹤冲天道:“绿林、仙门、官府,甚至是民间都有人在苦苦寻找,只是对水府所在,众说纷纭,流传的藏宝之地也有好几个,这亶县便是其中之一。”
“那眉公堂堂大儒,纵是皇帝的紫宸宫,含元金阙上,也有他的立身之地,何苦到这般穷乡僻壤,做一个小小的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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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暂时将目光从鬼神图录中收回,道:“难道就不能是这位眉公心怀百姓,一心想为百姓谋福祉?”
鹤冲天乱虬抖了抖,似乎在笑:“这位眉公的名声确实不错,也当得‘心怀百姓’之说,”
“但阳州大大小小的穷县,不在少数,比亶县更穷的也不是没有,他怎的别的地方不去,偏偏来这里?”
没等江舟说话,他又道:“初时无人知他便罢,事情传出来,便招来许多窥探,这之后啊,便有人查出,那眉公到亶县之中,便是得知了帝陵秘藏的下落,”
“若只是如此便也罢了,毕竟,为得前祀帝陵之秘,纵是穷搜天下也不为过,也不是没有人搜过亶县一带,都无所获,”
“却是有传闻,说那眉公破解了帝陵之秘,非但能找到帝陵所在,还有进入帝陵之法。”
鹤冲天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转眼见江舟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由伸出厚实的手掌,猛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哈哈哈哈!你小子!鹤某说说罢了,你还真信?”
“……”
看着他满脸乱抖的胡须,江舟面皮微微一动。
这人是不是有病?
敢情又是在逗他玩?
“前祀帝室,穷掠天下,也不知汇集了多少珍宝,前祀虽亡,却不知在帝陵水府藏了多少,朝廷和仙门都找了数千年,真有那么容易,早他娘的被人掏空了,还等你?”
鹤冲天道:“小子,某也不知你究竟为什么要到这刀狱里,但无论你想做什么,某劝你最好不要掺和到那几个人之中,没好处的。”
说完,摆了摆手,便大步离去,也没给他说那“病将军”的来历。
“……”
江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撇了撇嘴。
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也会玩心机。
要不是我已经知道了真相,还真信了。
江舟不知道这个绿林大龙头为什么先告诉自己这种秘密,最后又要故弄玄虚说是假的。
如果是怕他加入争夺,那完全可以不告诉他。
试探自己么?
江舟也只能想出这么个解释。
至少,他没感觉到鹤冲天对他有恶意。
一边寻思着,回到自己的石洞。
江舟又召出鬼神图录,反复看着飞梁图录上的文字,默默念叨。
这还是他第一次从图录中得到这种类型的奖励。
这种类型……怎么说呢?应该是“本土特产”?
以往的奖励,虽然不知道出自何处,但应该不是“本土”的东西,至少至今都没有碰上过认得出这些奖励的人。
不仅是第一次“本土特产”,还不是直接的奖励。
只给了这么几句莫名其妙的话语。
说是被糊弄了吧,这东西似乎又很抢手。
全天下都在找。
上回仙门与守陵人斗法,大闹了一场,差点把江都城给淹了,除了某种谋算外,大抵也是离不开这个“船山藏”。
不过,看样子后来是没有得逞。
不管是对前祀残存天命的算计,还是这前祀遗宝,还有那具真魔遗蜕。
这东西,连金顶这样的老怪物都要垂涎。
九曲黄河水,江藤攀青峰。路转小桥东,群龙拥梵宫。白骨藏坟中,日日听晓钟……
看着像是在描绘某个地点,难不成真是那帝陵藏宝之地?
乾之下,坤之上,吉而通……
什么意思?进入帝陵的方法?
江舟念叨了一整天,直到第二天钟声响起,也没有念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暂时放下。
来到了他的第十二个执刀目标所在。
在这个监牢里,只有一方石制棋盘,上面摆满了黑白二色的玉质棋子。
他在下棋,一下就是大半天。
因为这棋盘就是他今天的目标。
一个五品的妖魔——棋魔。
棋盘和棋子并非它本体,而是这棋魔附身之物。
这妖魔生前是个人,但却是个名副其实的棋魔,痴迷棋道而入魔。
死后执念不消,附身棋盘之上。
所有得到这棋盘的人,都会被他强拉着下棋,不下就要死,下输了也要死。
下赢了……据说至今还没有人能下赢它,所以没有人知道下赢了会有什么结果。
江舟也不例外。
这棋魔哪怕是被关进刀狱,也没有放下对棋的痴迷。
江舟一进来,就被它拖入了棋局中。
刀狱里的日子虽然自在,但未免有些单调。
江舟也不介意与它下下棋,解解闷。
他是真的会下棋,而且造诣不浅。
不过这东西不愧是有棋魔之称,江舟绞尽脑汁,也占不得丝毫上疯。
使尽浑身解数,也是被杀得丢盔弃甲,勉力支撑,眼看就要被吞掉一条大龙,只能弃子认输。
“嘿嘿嘿……”
石盘上发出一阵得意的阴笑:“我下棋下了千八百余年,从古自今,多少此中高手,大儒名士,都败在我手下,小子,你想赢我,还早着呢。”
“想吧,想吧,仔细想想,再下错一步,你就满盘皆输,你这条命就归我了……”
“哈哈哈哈!”
刺耳的得意笑声,扰得本就因苦思无头绪的江舟烦躁不已。
这个鬼东西,棋艺不错,棋品却不怎么样啊。
“啪!”
江舟直接将手中一枚黑子拍落棋盘。
“嗯!”
“小子!你干什么?会不会下棋!”
他这一棋,反把自己的路给堵死,棋魔只需一着,就能将黑子清空一片。
明显是自杀行为,是对棋不尊!
这让因棋而痴、以棋为命的棋魔很是恼怒。
“不下了,下不赢。”
江舟将棋子抛在一旁。
“你……!”
“你不许认输!你还没下完,你若认输了,就得把命输给我,你知不知道!”
棋魔很着急,似乎很为江舟着想一样。
开玩笑,多少年了,好不容易有个傻小子陪它下棋,怎么舍得这么快就杀了他?
江舟一笑道:“我只说下不赢你,可没说我输了。”
“嗯?”
“下不赢就是输!”
棋魔似乎有点晕,它除了下棋精明似鬼,对别的却迟钝得很
“我虽赢不了你,可我能掀盘子啊。”
江舟露齿一笑,下一刻,抬腿一脚,就把石盘给踹翻。
黑白子撒落一地。
“啊啊啊!”
这令棋魔大怒欲狂。
刚想把这个胆敢亵渎棋局的小混蛋给弄死,江舟却已经先一步一指点出。
点落棋盘,先天戮妖无形剑气涤荡,摧枯拉朽,瞬间泯灭棋魔神魂。
【诛斩“棋魔”一,赏“九天十二宫神掌经”一】
第690章 天机三式 (求订阅、月票)
看到奖励名字,江舟心中一喜。
这是某种掌法秘籍?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他的“创功”大业已经到了一种极限。
想要打破这个极限,以他现在的积累,哪怕有着梦幻泡影,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不过再往下一看,江舟又顿时心下一凉。
【九天十二宫神掌经:天地之精神,阴阳之灵气。神无所不通,形无所不类。知万物之情,晓众变之状。——上古神仙,众真之长,道敖之主,九天玄女亲传,太乙神数、六壬神指、十二宫神掌,合为“九天玄女天机三式”,三式同合,能取天地之精,掌阴阳之灵,知万物之情,晓众变之状,通古今之变,天机周流,一念指掌。
——法曰:三世诸天圣,相因一性宗。一身无万法,万法一身同。放出光明照,无央世界中。乾坤明表里,日月觉朦胧。咒曰:上极无上,无气无象,万法归身,天机周流。】
“九天玄女,天机三式?”
这个奖励,出乎他的意料,也远远超出他的预期。
这不是什么掌法,而是一门天机术算之法。
江舟才觉得凉凉的心又炽热起来,两眼放光。
这方面一直是他的缺陷,还是极为致命的缺陷。
之前就算了,随着他道行越来越高,遇上的对手也越来越高深莫测。
除了他这样的异数外,全是积年的老怪。
不谈那些有着演算天机、推衍命数神通手段的,仅仅是活的时间,就漫长到足以将一个憨憨洗炼成精,走一步,算百步。
何况这些人几乎不可能有憨憨,怕是打一出生,本就是世间少有的天骄英杰。
他一个才活了不到三十年的小年轻,自问没了鬼神图录,也不过是中人之资。
别人明着来也罢了,要是玩阴的,他怎么斗得过这些老怪物?
毕竟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江舟早已对这等手段垂涎不已,只是无门而入。
天机数算之法,在此世也是不传之秘,他也无处可寻。
这十二宫神掌经,可算是补上了他最大的缺陷。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原来掀桌子还有这等好处?看来以后要多向乌鸦哥学学了……
江舟实在是想不到,一个五品的妖魔,居然能给他这等奖励。
难不成这种让他求而不得的东西,其实不过如此,随处可见?
算了,管他的。
江舟兴冲冲地便要开始研究这神掌经。
不过,才刚看了几段,便忽然又愣住了。
天机三式……
除了这十二宫神掌,尚有太乙神数,六壬神指。
刚才太过意外,他没反应过来。
现在回过神来,江舟才记起,曲傻子曾对他说过,九天玄教镇教之宝,《九天神章》中有一门《六壬大占》,她师父玄母教主便极精擅此术。
江舟本就垂涎天机之术,后来曾追问过几次,虽然没有什么结果,但曲傻子也告诉了他不少关于《六壬大占》的故事。
比如,六壬大占原来的名字,便叫做“六壬神指”!
只不过在九天玄母教的传承过程中,曾因数次劫难,教中经传也多有残秩。
如今的六壬在占,是上代玄母教主,以一身通天道行,参天地乾坤之秘,强采众家之长,取儒门神课,融合教中残缺的六壬之术而成。
因为其根基是本教六壬之术,与儒门占卜神课,才将之更名为“六壬大占”。
这么巧?
在此之前,江舟不是没听说过九天玄女。
不仅听过,还如雷贯耳。
于此间听闻九天玄母教之名,虽也曾觉得有些相似,但也只当是巧合。
现在看来,可未必了。
照这神掌经中所说,九天玄女,全名“九天玄阳元女圣母大帝玄牝氏”。
也唤作“九天无极元君”、“九天玄母天尊”……
再加上这六壬神指,再说是巧合,不大可能吧?
江舟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前有尊胜寺的《净世经》,现在又来个六壬神指,他再怎么想避开这个问题,也是不可能了。
但话又说回来,虽然有种卷入某个巨大旋涡的无力感,可这种“巧合”,便代表着此间与彼世,其实是有着关联的。
这么说来,他岂非是还有希望回到那个世界?
江舟目中透出一丝光芒。
虽然他一直没有表现出来,但那个世界毕竟是他的根,有着他的一切,怎么可能不想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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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隆……”
忽然一阵巨石滑动的声音打断了江舟的思绪。
江舟回过神来,整理了下神情。
便见包裹得像罐头一样的血甲人走了进来。
江舟站了起来,笑道:“还不到十日,将军怎么有空来此?”
这血罐头想来是没事见不到人影的,除了给他名单,江舟想见他也不大可能。
血甲人没有理他,侧身一让,一个人影从洞外转了进来。
“是你?”
江舟一惊,脸上带着讶异之色。
惊得是他竟然没有发现有人跟着血甲人一起来。
讶的是这人,竟是那“病夫”。
“你只有一盏茶时间。”
血甲人扔下一句话,便转身要走。
“嗤,你这家伙,还是这么不近人情。”
病夫似乎和这血罐头很熟悉,挖苦了一句,血甲人也没理他,径直走出石洞。
病夫撇了撇嘴,回头看向江舟,上下打量,口中啧啧称奇:“啧啧,还真是奇了,你这小辈,竟然还真练成了戮妖剑气,而且还有如此深厚修为,”
“要不是我比你多活了这许多年头,还未必及得上你。”
见江舟一脸诧异,摆了摆手道:“是李玄策那小子让我来找你的。”
“李将军!?”
江舟猛地一惊。
他没想到能在这里听到这个失踪人士的名字,还是从这病夫口中。
没有急着追问,江舟奇怪道:“前辈,您到底是……?”
这病夫虽然有点拽,但尊老爱幼也不是什么坏事,江舟也不会连这点容人之心都没有。
“那个姓鹤的强盗头子没告诉你吗?”
病夫大喇喇地坐到了他的石床上。
似乎笃定江舟和鹤冲天必然提起过他。
江舟不以为意,也坐了过去,笑道:“鹤大哥倒是提过一句,说您是我肃靖司的前辈,病将军。”
“病将军……”
病夫脸上露出几分唏嘘之色,不过一瞬即逝,便笑道:“这强盗头子倒是颇知进退……”
“行了,时间不多,废话少说。”
他摆了摆手道:“你是不是奇怪,方才在无极渊下,我为什么要那般故作姿态?”
江舟点头直言:“不错。”
“我本是受李小子所托,为他追查一桩案子。”
病夫说道:“不过,那些人中,有一人与某个大人物有不小牵扯,颇有些棘手……”
第691章 老魔 (求订阅、月票)
病夫说到这里,忽然顿住,露出个饶有意味的笑容。
“这么说来,那几个人,就没有一个是底子浅的。”
“这些不说也罢。”
病夫摆手道:“那个闷罐子不近人情,时间不多,咱就跟你长话短说。”
“咱一直在这刀狱中过着逍遥日子,前些日子,李小子突然到来,托了咱一件事,”
“要咱在这刀狱中暗查一事,此事,与数百年前,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颇有关联……”
江舟不是很关心这个大魔头,倒是很想知道,李玄策的下落。
不由插话道:“前辈,李将军究竟身在何处?可安然否?”
他不能不怀疑,李玄策是出了什么事。
毕竟那会儿南州发生了那么严重的事,楚王反叛、刀狱破碎,身为靖妖将军,他竟然连影子都看不见。
病夫看了看他,笑了起来:“看你还会记挂李小子,也不枉他再三交代咱,一定要保你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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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子还让我给你带话,他在南州楚逆兴叛之前,便发现了那大魔头重现于世,便一路追查,”
“后来更是联合江都肃靖司几位靖妖将军,一道追捕此魔,”
“只是这大魔头在世间兴风作浪数百年,也不知惹了多少大祸,连仙门圣地都在追杀,数百年来,从未停歇,依然无奈其何,甚至连其下落也找不出,可见其能。”
“当时,他修为尚浅,比不得那积年老魔,被那老魔魔功所伤,要不是有几个将军在,早就一命乌呼,”
“不过这小子也是因祸得福,他得你之助,本就一脚踏入了圣境,经此一劫,反倒打破了桎梏,”
“他听闻南州之事,便不顾众将军阻拦,拖着重伤之躯,要赶回吴郡,”
“不过,后来听闻,那楚逆已经被你师门长辈退去,吴郡又有你镇守,当是无虞,”
“便就此作罢,前往雷公岭,引天雷沐体,现在,估计也离功成不远了。”
他看着江舟笑道:“咱本想把这里的事解决了,再出去寻你,却没想到,你竟然自己跑进这刀狱中来。
“李小子说你练成了戮妖剑气,咱还不信,却没想到造诣竟如此深厚,难怪要来刀狱。”
江舟听完,终于解惑,难怪那样的情况,也不见他出现,原来果然是自身难保了。
不过,病夫所说,也有令他不解之处。
不由道:“李将军得我之助?晚辈怎的不记得?”
病夫嘿然一笑:“你小子,是不是忘记了自己曾经闯过什么祸了?”
“当初你杀了泾河龙王和砚山神女之子,又坏了砚山那婆娘的复仇大事,若非李小子特意将你瞒下,你就算有师门撑腰,又哪里能这么安然无事?”
“当初李小子虽看出你身怀隐秘,进入肃靖司,怕是有意而为,不过他看你似并无恶事,而且心性还算纯良,”
“为了保吴郡满城百姓性命,竟不惜损及根基,舍一身气血,用了那远超出你能力可驭使的护身仙宝,却也称得上纯良二字。”
“若非如此,当时李小子就把你给办了!”
病夫眼中带着赞赏道:“说起李小子的福缘,还得从你求李小子助你开坛,召请师门令敕那次说起,”
“听闻是你师长赐上令敕,护你周全,你难道不知道?也正是此时,你那位神通广大的师长显露手段,竟有天象随行,把全天下都给惊了一跳,以为是……”
病夫顿了一顿,似乎有什么话吞了回去,敷衍过去继续道:
“虽是虚惊一场,李小子却也从中窥得了一丝九霄神雷真意,”
“他修炼我肃靖司三大神功之一,龙蛇争回九霄动神功,最难之处,便是这一丝九霄神雷真意,”
“以肃靖司之力,穷搜天下也不可得,没想到竟因你区区一个小辈,开了一次坛,便送到了嘴边,你说这是不是天大的福缘?”
“这……”
江舟半张着嘴。
病夫说的话,有太多信息。
他终于知道,肃靖司一直流传的三大神功,除了戮妖剑气之外的另外两门中的一门是什么。
龙蛇争回九霄动?
听着貌似很威猛的样子。
不过,这么一说,他才知道,原来李玄策暗中为他做过不少事了。
难怪那时候他在暴露太乙五烟罗之后,还能那么安生。
也只有那时候的自己,才会天真地以为凭自己的微末道行,能瞒过那些“大人物”。
至于李玄策的福缘……他倒想起来了。
当初他还弱得很,得了鬼画符,需要炼制九泉号令符,怕被人趁虚而入,借了李玄策的势,在他的地盘上开坛。
九霄神雷真意?
他那时念的是北帝名号,也就是传说中的那位紫薇大帝啊……
自己也没看出里面有什么九霄神雷来。
这就是天才和平庸的差距吗?
为什么?凭什么?!
“好了,这些事,便等李小子回来,你再细问吧。”
病夫说到这里,便话锋一转:“咱此番来寻你,就是想让你出去时,到黄河水府,找出那老魔的老巢。”
江舟奇怪道:“前辈,我连你说的老魔是谁都不知道,如何能知晓其老巢在何处?”
“嘿嘿。”
病夫笑得古怪:“你小子别跟咱玩虚的,刚才杀了那浮桥妖,你什么也没得到?”
“呃……”
江舟微微一滞。
下意识地有些心虚。
不过转念一想,对方不可能知道鬼神图录的存在。
江舟试探道:“那妖怪身上真的有前祀帝陵的秘密?”
“没错。”
病夫直接道:“那闷罐头已经将这浮桥妖的本体带走,里里外外都搜了个遍,都没有找到,”
“这个消息,是绝然不会有错的,既然其妖躯本体没有,那只能是真如传言一般,”
他斜睨江舟道:“谁能杀了这飞梁大将军,谁就能得到当看大儒眉公留下的水府之秘,不会错的。”
“咱不管你小子对那水府中的宝贝有没有觊觎,咱也没兴趣理会,”
“据李小子追查所得,那老魔早知水府所在,只是不得其法而入,”
“数百年来,一直在帝陵水府结巢而居,便是怕被他人捷足先登。”
“你要有本事,只管将宝贝都取了去,但你既是肃靖司中人,诛杀这老魔就是你的职责……”
第692章 千光白骨 (求订阅、月票)
“……”
之前说是时间不多,可江舟看着病夫碎碎念地说了一大通,却还是没有提到“老魔”究竟是谁。
不由打断道:“前辈,这老魔究竟什么来头?”
病夫一愣:“咱没告诉你吗?”
江舟:“……”
病夫摆摆手,无谓道:“也罢,咱再说一遍,此魔来头极大。”
“二千多年前,大梵寺有一位长老神僧,一身佛法道行惊天动地,天下无双无对,连如今的大梵六如,也不敢与其相提并论,”
“世人皆道,此僧乃是万载以来,唯一一个有可能踏破至境,度过三灾大劫,登仙成佛之人,”
病夫面上显出不解和凝重之色:“但谁也没有想到,此僧在三灾降临时,却突然自碎舍利,逆转梵行,蜕去不朽金刚之身,神融魔劫,化佛为魔!”
“屠杀寺中上千僧人之后,纵是大梵圣地,也无人可阻,任去狂笑扬长而去。”
他忽然看向江舟:“咱听说,你与那个破大梵寺门的宝幢疯僧,交情不错?”
江舟心下微动,眼珠子一转,笑道:“您说癫丐僧前辈?”
“他已经拜入我方寸门下,与晚辈已份属同门。”
“……”
病夫不知为何,面皮微微一抽,却也没有纠结此事,干咳一声继续道:
“那位神僧,乃光字辈高僧,较之大梵六如,尚高一辈,说起来,当年若非此们闹了这么一出,大梵寺日后也无那惨烈的佛本之争,”
“宝相神僧不会为护宝幢而死,宝幢也不会疯,你年纪轻,怕是不知道,这两个人,哪一个都是不世出的佛种,”
“当年的大梵六如,威震天下,以此二人为最,若此二人未出意外,如今的大梵方丈,又哪里轮得到那宝日和尚?”
病夫冷笑了一声,似乎对如今的大梵方丈有些看不上眼。
“……”
这个病夫,不知道是在刀狱待久了,憋狠了,还是本来就有话痨属性。
眼看病夫说着说着又要跑远了,江舟赶忙道:“前辈,那位……化佛为魔的神僧,究竟是谁?”
病夫似乎也觉察了自己说得似乎多了些,意犹未尽地停了嘴,讪讪一笑,直说道:“此人曾于大梵寺中的法号千光,化佛为魔,现在嘛……”
“你也当知晓,当初在吴郡暗中搅动风雨,助楚逆兴师的,便是其人,白骨老佛。”
江舟目中精光一盛。
竟是白骨老佛!
“此僧化魔,叛出大梵,其间因由,除了当年的大梵寺光字辈高僧、六如神僧,怕是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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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叛出大梵寺后,大肆杀戮,短短数十年间,杀得天下人头滚滚,血海滔滔,所过之处,白骨如山,”
“我十三州肃靖司尽皆倾巢而出,其时有六位伏魔大将军,三十余位靖妖将军,加上大将军燕不冠,亲率麾下三十万大燕龙骑,方才将其围堵,”
“在死谷冥渊,与其血战四十九日,直打得乾坤失色,山河动荡,方才将其斩杀当场。”
“不过,代价却也是惨痛之极,三十余位靖妖将军余不过半,六位伏魔大将军死了五位,只剩下一位常平大将军,也是重伤难愈,”
“燕大将军也受了重伤,麾下龙骑折损近半……”
病夫说着这些话,脸上也现出惊恐之色,仿佛见到了那惨烈的一幕。
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余悸尤存道:“经此一役,我肃靖司元气大伤,天下妖魔趁机而动,”
“也亏得当时的人皇陛下果决,白骨老佛闹出如此劫祸,人皇震怒,欲兴王师,效当年圣祖人皇破山伐庙之举,踏破大梵寺,”
“后来,也不知大梵寺付出了什么代价,方才令人皇陛下息了此念……”
病夫摇摇头,似乎颇有些遗憾,又道:“本以为此魔早已经被诛灭,却不想,数百年前,又重现于世,”
“不过只是惊鸿一现,便不见踪影,无论是朝廷还是仙门,都想要找出此獠,将之格杀,以免再现当年之祸,不过一直不曾寻到其踪迹,”
“却没想到,被李小子查到了此魔行迹,也亏这老魔似乎早已不复当年之威,否则李小子怕早就一命乌呼了。”
江舟对于白骨老佛的来历不是很在意,他更想知道这老魔的下落,当下说道:“白骨老佛在黄河水府之中?”
病夫这才察觉出江舟话音中似有杀机内蕴,有些讶异地看着江舟:“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挺有侠义之心。”
他只当江舟如此,是因为老魔在南州造下的恶孽。
事实上也是如此。
“隆……隆……”
这时,血甲人慢慢走了进来:“时间到了,走吧。”
病夫不快道:“喂,我说你能不能给咱点面子?没说完呢,再等等!”
血甲人只是闷闷地道:“规矩不能破。”
病夫咬了咬牙,却也只能郁闷地起身,回头对江舟道:“小子,我也不问你水府下落,只不过你若真找到了,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去黄河水眼,常灭法三人就在那里,就说是咱让你去的。”
这时血甲人又摧促了一遍,病夫一边与他纠缠,一边继续道:“还有,以后躲着点儿那个小白脸儿,躲不过也得小心防备……”
话没说完,就被血甲人拖了出去。
病夫若有所指的提醒,让江舟寻思起来。
小白脸儿?
那个长乐公主的面首?
他能干什么?
还是说……长乐公主会干什么?
算了,他到这是刷怪,顺便躲清静的。
真要烦他,一巴掌拍死得了。
白骨老佛这样的凶魔他都杀定了,还怕一个小白脸儿?
正寻思着,江舟忽然神色微顿……
……
洞庭湖边,夕照峰,金山寺。
纪玄匆匆走上峰头,来到寺中,等了一会儿,终于见到那位有圣僧之称的金山住持法海。
如今的金山寺,说不上香火鼎盛,但也不是初立之时,除了一塔一僧外,别无他人。
此时多了不少寺僧,都是慕名来拜师圣僧法海之人。
若非法海收徒甚严,性喜清静,这金山寺的香火与气象,就算是比不上尊胜寺,也不会差上太多。
纪玄恭敬道:“法海大师,我家公子闭关时曾有交代,若有难事,可来寻大师相助,若非无奈,纪某断不敢来扰大师清修,又怎敢虚言?”
“法海”盘坐蒲团上,静听他言。
江舟入刀狱前,确实是叮嘱纪玄有事便来寻他这具化身。
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毕竟他本体在刀狱中,也不便出来。
却没想到,还真有人敢在这关头撸他的毛。
纪玄继续道:“纤云、弄巧二婢,自两日前外出置办用度,便不见踪影,纪某广派人手,多方探查,才得知二婢乃是被人掳去,”
“只是那歹人厉害,连伤了纪某数十个兄弟,纪某无奈,这才来寻大师相助……”
第693章 窥天 (求订阅、月票)
江舟本体与化身异体同心,纪玄与法海求助之时,刀狱中的本体自然也知晓。
虽是心下暗怒,但也没有冲动地离开刀狱。
若真论起来,法海这具化身道行法力皆远胜本体。
有这化身在外,也不需劳动本体。
金山寺中,法海睁眼,并没有露出与纪玄相熟的痕迹来,慢声道:“我与你家公子份属同门,江师弟家人有难,小僧自当相助。”
纪玄闻言,心下一松,感激道:“多谢大师!”
他早知自家公子与这圣僧法海是同门,只是不曾见二人往来,也不知交情如何,来时心下还有些忐忑。
毕竟即便是同门,也有亲疏之别。
他在江湖中行走时,更是见过不少同门相残的例子。
公子师门是断然不会如此不堪,但任他怎么看,自家公子与这法海也不像是一路人。
如今得他亲口承诺,悬着的心总算是略为放下。
圣僧法海之名,江都城何人不知何人不敬?
此等人物,当是一言九鼎,其本事更不必说。
法海点点头:“你可知,她二人是被何人掳去?”
纪玄连忙点头:“纪某已经查清,是神水庵!”
“神水庵?”
法海语含探询,刀狱中,江舟也是目露疑惑。
纪玄忙道:“神水庵,乃开阳两州江湖名门,三山五宗之一。”
“哦?江湖名门?”
法海又问:“这神水庵平日里名声如何?可是邪门外道之辈?”
却见纪玄肯定地摇头:“只论名声,神水庵堪称名门正派,其与另外一宗伏虎寺,同踞大峨山,皆是源出佛门,”
“江湖中常有赞侠义,时有济贫扶困之举,所作所为,也称得上佛门慈悲之心,”
“而且,江湖传说,此二宗似乎都与仙门圣地大梵寺有些干系,如何敢作奸邪之事?”
“此等名门,公子不在,纪某实无应对之力,”
“若非如此,纪某也不敢轻易打扰大师清修。”
法海点点头,又问道:“那你们往日可与此庵有过节?”
纪玄摇头:“我等自追随公子以来,就已不涉江湖之事,往日除了周济一些江湖上的兄弟外,也不曾与江湖中人往来,”
“更是时时谨慎,不敢为公子招惹是非,”
“神水庵又远在开、阳两州交界,大蜀川深处,蜀道如天堑,等闲不可进,根本连见都未曾见过,又如何能与其有过节?”
法海说道:“既非邪门外道,也无过节,如此名门,总不能自毁名声,无缘无故,毫无道理,便将人掳去吧?”
他倒不是多信任这些名门正派的名声。
只是既称名门,或是会有名不符实之处,但一个“名”字总是逃不过的。
越是名门,就越在意名声。
无论做什么,总得师出有“名”。
要不然,那些正道名教名门,为什么一个个都喜欢嘴炮?
“纪某也实是不解。”
纪玄神色微苦。
他派了不少人去查,只知纤云、弄巧二女是在出去采买之时,路遇一女尼拦路,三两句话,二女便被女尼带走。
却也不知双方之前发生过什么,又曾说过什么话。
想到江舟闭关之前,曾嘱咐要他看顾好家门,可如今公子才走没几天,家中便出了这等事,他又如何交代?
法海略微沉吟,便道:“这样吧,你且先回去,待小僧交代一番,便往大蜀川大峨山走上一遭,寻他神水庵问个清楚。”
纪玄闻言,虽有心恳求让他一道前往,不过也知此等仙佛一流的人物,远非自己能企及,自己跟去,反是累赘,便欠身应是,连声道谢。
“去吧。”
法海轻挥大袖,等纪玄离去,便又闭目入定。
刀狱之中,江舟心念电转。
他本想让化身法海直接找上那所谓的大峨山神水庵质问。
但此念一生,心中便有一股莫名征兆。
令他觉得这事有些不寻常。
这种心血来潮之感,他已经体验过几次,自然不会当成错觉。
只能暂时压下心中冲动。
以前他对这种事没有办法,只能靠头铁去莽,但现在不一样了。
江舟伸出右掌,左手食指在掌上比划起来,虚划出三纵四横。
食指、小指,六节指节,中指、无名指两个指尖,与掌上四个掌丘,各虚写上一字。
这便是十二宫神掌中的“十二宫”。
十二宫神掌便是以此“十二宫”为轮,运转无名无象、无气无形之天机,周流不止。
可知人之休咎、忧虞、悔吝、得失,洞若观火。
可谓掌上观纹,便知乾坤万象、世间祸福。
他初学乍练,而且天机三式,尚缺“神数”“神指”二式,自然还做不到手掌天机、通晓古今。
能算到什么程度,也是不知。
但事急到临头,江舟也只能勉力一试。
依神掌经所载法门,以神意构建出掌上十二宫。
江舟果真渐渐感受一种无名无象、无形无气之“物”。
这种“物”,难以名状。
也是在此刻,他才知道以前读的那部经中所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可不正是他此刻感受?
江舟心中生出一丝念头。
神掌经中,名之“天机”。
谁又能肯定,这不是那“玄之又玄,众妙之门”的“道”?
随着天机于掌上轮转,江舟紫府脑宫蓦然涌入无数信息。
天地乾坤,日月星辰,山川大地,走兽飞禽,众生人相……
等等,仿佛无穷无尽的海潮一般决堤汹涌而入,只冲得他神意浑浑,几欲崩溃。
这是信息太多,要死机!
紫府太虚中,地藏帝神忽地抬起双手。
分别以四指握拇指于掌中,作金刚拳状,又以右拳握左手食指于胸前,施菩提智拳印。
江舟顿时如同开窍一般,顷刻间拥有无上菩提智慧。
无数涌入信息,都在瞬息间洞烛,如被驯服的洪水,被疏流到一道道条理分明的河道之中。
“呼……”
江舟轻舒一口气。
真悬……
这等运转天机之法,果然不是一般人能碰。
都说擅窥天机是会有报应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微微后怕,便整理心绪,再次朝掌上看去。
这一看,却与之前全然不同。
天机无形无气,他却能看到有万象于掌上十二宫周流不息。
江舟眼中闪过无数景象,模模糊糊、似真似幻,明明看到,但想看清时,又无论如何看不清。
只转得他头昏眼花,烦闷欲呕。
这是极不可思议的。
不过江舟明白,这依然是天机的反噬。
地藏帝神端坐太虚,手结法印,镇压神魂不动。
令江舟坚持了下去,直到天机褪去,有无形之气在掌上流转,显露出几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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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不由低声念出:“慈悲心存难慈悲,恶有人憎善又欺。遇善不欺恶不怕,心如剑直天不欺……”
第694章 侠义 (求订阅、月票)(四千字章)
“搞什么?还带迷语人的?”
慈悲心存难慈悲……
有慈悲心为什么又难慈悲?
恶有人憎善又欺,遇善不欺恶不怕……
人善被人欺,人恶被人憎,理所当然,但又是什么意思?
心如剑直天不欺……
心如剑直,倒好理解,天不欺又是什么?
天不欺……人欺?
迷语人都去死啊!
就不能说得明显一点吗?
江舟一边吐槽,一边苦思,倒也没有对这些文字太过惊诧。
天机周流,无象无形。
若于无中显象,那必然是为人心所引。
所见者,必然是与衍算者心中所思、所想、所识,息息相关。
总之,只会出现衍算者认知之内的东西。
天机感应,方有这些他所熟悉的文字显现。
除了文字外,还有他之前见到的一幅景象:
林中盛荫,有鹿奔走。
有猎人不知其数,驱鹰、犬扑猎共逐。
得鹿,猎人掷残羹冷炙饲鹰犬。
割鹿肉分之,众猎人各得其一……
文字倒可以理解,他可是读过书的人。
这几句话,在他的记忆中也有些隐隐约约的印象,应该是在哪里看过的。
天机感应,是借着他看过的这些文字,来告诉他某些东西。
而那些景象,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他可从来没经历过什么捕猎逐鹿,为什么天机会显化出这样的景象?
猎人,鹰犬,鹿……
什么意思?
他在其中,是哪个角色?
江舟苦思,却不得其意。
还是道行太浅,看得不真切。
其中也有这十二宫神掌的局限所在。
据十二宫神掌经上所载,十二宫神掌,以掌上十二宫,观人之休咎、忧虞、悔吝、得失。
他看的是自己的掌,自然只能算到与己相关之事。
六壬神指却又不同。
经曰:“壬通根于亥,亥归于乾,乾卦为卦之首,其次亥为水,为万物之源。”。
意思就是,六壬神指,能算乾坤万象。
至于太乙神数,所提不多,只知能算过去未来。
只有三式相合,才能真正博万物、通古今,无不能算,无所不知。
有机会必须得集齐这三式。
太乙神数没办法,只能看机缘。
不过六壬神指嘛……
或许以后可以找机会,忽悠曲傻子偷出来……
至于现在,虽然暂时堪不透天机之象,但至少可以确定,确实是有人在算计他。
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又打的是什么主意。
不论如何,纤云弄巧那两个丫头,他不能不管。
还是得让法海走上一遭。
以法海的道行,就算是有至圣算计,也不是没有周旋的余地。
退一万步说,一具化身罢了,也损不了他的根本。
主意打定,一袭雪白袈裟的法海,已经从金山寺中走出,一步踏虚,便离了夕照峰。
朝西北方向,步虚而行。
大蜀川是大稷中南部最大的山脉。
地形奇特,绵延万里,大稷十三州之一的开州,便是被这大蜀川包在其中,几乎令开州隔绝于世。
其地势险恶之极,千丈高山比比皆是,耸峙高天。
下有地势,上有九天风雷之罡。
无论从哪里,想要进入开州,都十分困难。
只有在与阳州交界处,有一条羊肠小道,能入蜀川,达开州。
说来也是巧,因这大蜀川的存在,此间竟也有类似“蜀道难于登天”之说,且更有甚之。
至少在此间,能登天的人不少,但能抗过九天风雷之罡,登天入蜀的人却不多。
可以说比登天都难。
如此险恶地形,是开州的天然屏障。
也使得大蜀川中,多为妖魔强匪所据。
那些被肃靖司镇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妖魔,大多就是躲进了这大蜀川中,才得以残喘。
因为犯了事,被官府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亡命之徒,也多是躲进此中,占山为王。
也因其中险恶,能于蜀川中生存的,也多是些强悍匪类,少有弱者。
大蜀川距离江都城颇远,布虚之术以轻灵有余,却不以速度见长。
法海离了江都,也行了两日有余,方才抵达大蜀川外,来到那条唯一的入蜀之道上空。
法海于空中扫望,心下微惊。
果然是万山耸峙,林木森森,绵延无尽。
这大蜀川的险恶,比本体看过的书中所述,更千百倍。
一眼望去,天上、地下,都遍布种种迷瘴、毒瘴、恶兽、恶禽、毒虫……
甚至连空中飘着的白云,地上的树木花草,也都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便能暴起夺命追魂。
法海便亲眼看到一只长达十数丈的奇形巨鸟穿过一朵浮云,瞬间引暴了潜藏其中的雷罡。
一阵雷光电闪,遍及周遭数百丈。
那巨鸟一瞬间,便化为灰烬,渣都不剩。
山林中有走兽奔逐,一株看似平常的大树,却突然暴射出无数根须,瞬间将其网住,吸成了一团干瘪的球状物。
法海眼中金光隐隐,整个大蜀川在其眼中,都笼罩着一层浓浓的黑煞。
也就是所谓的妖气。
足见其中妖魔之众。
不过,在蜀川深处,也能隐隐见得几处祥光瑞霭,透空而上。
层层妖氛,也难阻其光芒绽放。
如此恶地,却也是福地。
一来清静,二来正因其险,古今少有人迹。
内中也不知有多少天生之材,地长之宝,少不得有高人在此隐居清修,或是开宗立派。
那三山五宗,不正是如此?
法海道行虽高,但见了如此险恶之地,却也不敢大摇大摆地飞空而入。
他此来是为救人,也为探一探其中玄虚,险不险的另说,麻烦是能免则免。
扫眼一望,一座高山耸峙入云,不见峰头,只见半腰处有风云激荡、雷电隐隐。
山脚下立有一碑,上书二字,正是“蜀道”。
当下便自空中落下,踏入了这条蜀道中。
蜀道羊肠,弯弯曲曲,也不知通向何处。
法海手执锡杖,缓行其中。
灵台空明澄净,反照方圆数里之地,防备着那些随时可能暴起的凶险。
或许是那些“险恶”也知其软怕恶,法海虽是一身无边法力内敛,却也有丝丝佛韵禅意缭绕周身。
一般恶兽,寻常妖魔,避之唯恐不及,哪里敢近身?
一路行了十数里,都是毫无波澜,闲庭信步,如踏青一般。
行至一处,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处山谷外,有一开阔空地。
其中竟早已有人,人还不少,竟有上百之数。
男男女女,少则十几岁,多则不过三十左右。
竟都是些年少之人,其中不少,脸上稚嫩未消。
在大蜀川这种恶地,遇上这么多人,本就不正常。
这些人还大都是些少年男女,而且一个个脸上带着兴奋、新奇之色。
像来踏青郊游似的,活脱脱就是他小时候集体秋游春游的景象……
法海仔细观察了这些人,从其穿着打扮来看,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
一个个箭袖长靴,劲装劲服,携刀带剑,身上隐隐有浓烈如火的血气,显然是些江湖人物,而且修为不弱。
这般年纪,能有这等血气功力的,已经算得上是少年俊杰。
不是出自权贵家门,那就应该是江湖中的名门大派所出了。
不会这么巧,就是三山五宗的弟子吧?
毕竟能在这大蜀川中立足的门派不算多,能有如此数量众多的“年少俊杰”,除了三山五宗,还能有谁?
“诶?”
“那和尚!你来此作甚?”
法海正想着,那边的年少俊杰们已经发现了他。
一个少年朝他大声叫道。
来连连摆手:“快些回去!这里不是和尚来的地方!”
法海一头雾水,却也不可能因他一句话就回返。
旋即,便有几人朝他走来。
“和尚,你来这大蜀川作甚?”
为首一个男子当先发问。
此人约摸二三十,在这群少年俊杰中,也算是年长了。
长相俊逸,英气逼人,一身血气如烘炉,且隐隐有一股令法海也觉玄奥莫测的气机流转。
不仅在这些少年中是佼佼者,放到外头,同样年纪下,恐怕除了那些仙门天骄外,也是少有人能及。
只是此人俊逸不凡,眉宇间却隐有一丝孤高桀骜之意。
“阿弥陀佛,小僧修的是头陀法,行脚天下,偶至此间。”
法海神色未动,单手一礼,歉然道:“敢问几位居士,为何叫小僧离去?”
“可是此处乃是有主之地?”
“主倒是没有。”
那青年和其他几人闻言,都是神色微正,眉目间露出几分敬重之色。
概因法海说他修的是头陀法。
所谓头陀,指的是孑然一身,苦行天下。
头陀法,也是佛门禅法中最为清苦难行之法。
入佛门者,也不尽是心中向佛之人,反而大多数是为了吃一碗饱饭,还有不少,是为了消灾躲难,甚至是犯了命案之人。
但行头陀法之人,却绝对是真正佛门中人,不说高僧,至少也有一心向佛的。
至少,他们还没有见过、甚至没有听说过有行为不肖的头陀。
天下仙门鼎盛,真正的佛、道之流,还是很受人尊敬的。
青年眉宇间的桀骜微淡几分,语气也客气了不少,说道:“和尚,刚才他让你离去,并非有意赶你,只是前方有险恶,你一人行路,纵然本事不小,怕也是难脱杀身之祸。”
能孤身一人行脚天下,又能深入大蜀川中数十里,安然无事,绝不是寻常人。
青年虽无法看清法海的道行,却能感受到其身上的不凡。
却没有太过在意,在他看来,这和尚年纪与他差不多,纵然有不凡之处,也及不上他。
这不是他目光短浅,而是作为大派真传的傲气和自信。
“这……”
法海故作为难:“不知居士能否告诉小僧,前方到底有何凶险?”
“不是小僧不知好歹,不听劝告,实是此行乃是小僧修行必经,若是见难而退,遇险而避,那便失了禅法真味,功亏一篑了。”
边上一年少女子不由皱眉道:“我说你这和尚,怎的这般不晓轻重?”
“是修行重要,还是性命重要?”
法海正色道:“性命固然重,但既入空门,当不以生死荣辱为念,色色空空,死死生生,皆是缘法,”
“缘生缘灭,自有定数,若连生死也堪不破,又如何得见如来?”
“……”
那少女被他说得眼中已经出现了线圈,见他还意犹未尽,连忙摇手:“你别说了别说了!我错了,我不劝你行了吧!”
话没说完,就连忙躲到那为首青年身后,还探出半颗脑袋,犹有余悸地偷看,生怕法海再啰嗦一些她听不懂的东西。
“……”
众人一阵尴尬的沉默,其中一人忽然道:
“展大哥,要不然,就让这和尚跟着咱们吧。”
“反正咱们此行也是要去除掉那妖怪,让他跟着一道也无妨,看他能一人行至此处,想来也是有点本事的,多一个人,多一双手,或许能帮上些忙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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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啊!”
先前被法海几句话吓得缩道人背后的少女又忽然一拍手道:
“他还是和尚,我听师父说,这天下间最擅长对付妖魔鬼怪的,除了肃靖司那些凶人外,就是和尚道士了!”
法海心中微感诧异。
这些“俊杰”,倒还挺有侠义心肠。
青年皱眉道:“不要胡闹,咱们此行不是玩耍,处处都要小心,自顾都未必,如何能带着旁人?”
少女打量了法海几眼,撇了撇嘴道:“看他细皮嫩肉的,确实一点也不像苦行头陀。”
“喂,和尚,你究竟有什么本事没有?要是没有,就快点回头吧。”
法海心头一动,便道:“小僧会些拳脚功夫。”
少女和先前提议让他一起的少年都是面露失望。
“就这啊?”
少女撇嘴道:“看你身无几两肉,身上血气不显,顶多也就是会些庄稼把式,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法海见状,连忙道:“除了拳脚功夫,小僧还会念经。”
少女不屑道:“念经管什么用?”
青年神色微动,说道:“和尚,你会念什么经?能否念来听听?”
“好。”
法海一笑,单手合什,眉目微垂,低声念了起来。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般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渡一切苦厄……”
法海念诵经文之时,众人初时不以为意,那少女更是显出失望之色。
不过渐渐的,那青年最先觉察不对。
听着念经声,神色越来越认真。
法海只念到一半,便停了下来。
那少女不满道:“你怎的停了?”
她也不知为何,初时听闻,只觉无趣,甚至有些烦躁。
但强耐着性子听了下去,竟然渐渐觉得很有意思,待法海停下,竟还有些不舍。
法海不答,只是看向青年,露出一丝微笑。
青年深深看了他一眼,说道:“既然如此,你便跟着吧。”
第695章 指点 (求订阅、月票)(四千字章)
“如此,小僧恭敬不如从命,有劳诸位居士了。”
法海微微一笑,也不拒绝。
刚才说话的当口,他已经听到那边那些兴奋的侠少侠女们说了不少话。
也大概知道了这些人是来做什么的。
这些侠少侠女,竟然大部分都是来自三山五宗,其余的也多是这蜀地一带的江湖门派。
他们是下山来投奔一个什么升平军的义军,想要到这大蜀川中,斩杀一个妖魔作为投名状。
那升平军显然也怕这些名门侠少侠女出状况,派来了一些同样是出自三山五宗的高手随行。
他眼前这个展姓青年,便是为首之人。
法海也有意去看看,他们口中那个为祸甚烈的妖魔是什么角色,若真是如他们所说,正好顺手除去。
也可以借此机会,从这些人身上窥探三山五宗的虚实。
总比他什么都不知道,就一头撞上去的好。
“什么恭敬不如从命?咱们是在帮你好吧!怎么说得像咱们在求你一样?”
那少女有些不满道。
法海一笑置之,也不以为意。
虽然只是三两句话,但他也算是看出来了。
这群侠少侠女,都是些初生牛犊。
初入江湖,雄心万丈,对世间一切都有着无比浪漫的憧憬。
仿佛他们一入江湖,便能凭借掌中刀剑,大杀四方,行侠仗义,扬名天下,尽展平生抱负。
跟本体和彼世许多年轻人一样,刚刚毕业时一样一样的,没毕业这前,满以为自己一毕业就能进入大公司,不是世界五百强也是国内知名企业。
轻轻松松月入几万,一年买车,两年买房,三年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理想很美,现实很惨。
辛辛苦苦打拼近十年,以前想都没想过的苦全都吃了个遍,连月入过万都没实现……
甚至往后十几年都看没到实现这个目标的希望……
不过想法虽然天真,但终究心地还是好的。
或许也正因为没有经历过俗世的浸染,有会拥有这种干净。
对他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也能心怀善意。
法海与本体异体同心,本质没有什么不同,也只在心性上有细微差别。
而且这具化身较本体更具慈悲。
哪怕是本体,也不会拒绝守护这份干净的善意。
何况是法海?
那展姓青年又用略带疑惑的目光看了一眼法海,点点头,便回头大声道:“好了,大伙儿也休息够了,天色不早了,都起来赶路吧!”
他在众少侠中声望似乎很高,一言之下,本还在兴奋地讨论着的少侠们纷纷收拾行装,站起身来。
还有人举起几杆旗幡,幡作二色,一者上书“扶危济困,除魔卫道”,一者上书“均平天下,四海升平”。
人人看到旗幡,面上都光亮许多,眸中满是雄心。
法海看得哑然。
果然是……青云之志啊……
一行上百人,浩浩荡荡地便朝谷中走去。
“你念经念得还挺好听的。”
上路之后,没走多久,先前还避着法海的少女似乎耐不住寂寞,又凑了过来,转着眼珠子道。
“阿弥陀佛。”
法海低喧佛号,正色道:“此经小僧每日诵念,倒是熟稔于心,却不知好听不好听,但佛法广大,佛经之声,自然是世间最好听的声音,女居士能听出此中妙音,当是与我佛有缘。”
“……”
少女皱起秀眉,咬着嘴唇,似乎被法海这番话说得有些苦恼兼无语。
心中暗道:怎么跟师父说的话这么像?好烦啊!可我为什么有种被诱拐的感觉?对了,我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算了,管他的。
不过一瞬,就将这些念头抛诸脑后,又道:“我叫濯缨,你叫什么名字?”
“小僧法号,法海。”
法海也没有刻意隐瞒,微笑直言道。
“法海?”
少女濯缨纤指抵唇,皱着眉念叨了几遍,似乎想要努力地记住一般。
片刻才用力一点头,不吝赞赏道:“嗯,这名字还不错。”
“……”
法海笑道:“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
“女居士名字才真是人如其名。”
“咦?”
少女眼眸一亮:“这句话不错,本姑娘记住了!”
她似乎得了珍宝一宝,喜不自胜,竟在一旁呵呵直笑,自得其乐起来,也忘了之前找这和尚说话的初衷是什么。
另一边,展姓青年虽状似不在意,却一直在观查法海,对他们的对话自然都收在耳中。
听到“法海”二字,他隐隐有些熟悉之感,似乎在哪里听过。
不过他下山追随地首,也并不比这些师弟妹早多少,又一直随身护卫地首,对于俗世中的人事,也不甚了解。
不过,他经验虽欠缺,却十分敏锐,直觉此僧应该不似表面这般普通。
正寻思着,听到一旁一个不过十来岁,长得圆头圆耳的小和尚嘴里不住地念叨着。
不由道:“方正,你在念叨什么?”
圆头小和尚回头看了眼法海,眼中疑惑:“我在念那位师兄念的经。”
“哦?”
青年精神微振:“怎么?他念的经有什么问题?”
小和尚摇头道:“不是,只是我从未听过这些经文,我也不知……或许是我学法不精,未能遍读法经之故。”
“你还学法不精?”
一旁一位少侠撇嘴道:“三山五宗,蜀地一带同道,谁人不知你‘活经书’之名,白、赤、黄三脉诸部佛经你哪部没有读过?”
青年没有理会,继续问道:“方正,你觉得他念的经如何?”
方正正色道:“此经有大智慧、大神通,可惜,这位师兄未曾念全,要不然……”
他遗憾地叹了口气:“各家经籍,本为各家根本之秘,我若非有幸拜入伏虎寺,也看不得多少佛经。”
“可惜,若是天下各脉各门,都能摒弃门户之见,使天下人人能得聆我佛教诲,我佛大法何愁不能广传于世?”
青年翻了个白眼,没理会他这种天真之言。
想了想,放慢了脚步,来到法海身旁。
“法海大师,不知大师此行是要到何方?”
他的探询之意很明显,法海也没有隐瞒,笑道:“听闻蜀川之中,大峨山上,有我佛门一脉名宗,小僧有些疑难之处,想去讨教一番。”
“哦?”
青年指着那少女和圆头小和尚道:“那倒巧了,这位方正师弟正是大峨山伏虎寺弟子,濯缨师妹,也是大峨山中神水庵俗家弟子。”
方正小和尚连忙合什一礼,濯缨扬起下巴,颇显得意。
“阿弥陀佛,果真是缘法。”
法海笑道:“如此,届时还要请方正大师,濯居士多多指教。”
方正小和尚一阵手忙脚乱:“大梵无量,小僧才疏学浅,佛法不精,不敢当师兄这大师之称。”
倒是濯缨心安理得,还带着些得意道:“小和尚,你放心,到了大峨山上,有本姑娘罩着你!”
展姓青年等人都笑了起来。
自己不过十来岁,却管人家叫小和尚?
法海也是一笑,没有在意。
倒是方正和尚刚才话中似乎透露了一丝信息。
法海直接问道:“方正小师傅与大梵寺……?”
展姓青年笑道:“天下佛门,俱源出三脉,法海大师难道不知,神水庵与伏虎寺,都是大梵法脉?”
法海摇头:“却是小僧见识浅薄了。”
他心下也在摇头。
果然不愧是圣地宗门,真是到哪里都少不了这大梵寺。
展姓青年看着他笑道:“大师难道不惊讶?”
法海不解道:“为何惊讶?”
“大梵寺威震天下,乃古往今来之圣地佛境,便是仙门中人听了,都是个个敬仰。”
青年若有所指道:“大师是佛门中人,怎么反而似不以为然?”
他心中有疑,言语中一直未曾放弃探询。
法海自然听得出来,只不过他虽没有尽言,却也并不需要刻意隐瞒什么。
闻言只是微微一笑道:“所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又来了……”
边上传来一声嘀咕,濯缨已经皱着小脸,又躲得远远云了。
青年微微皱眉。
他也听不懂,但他不说。
当着这么多师弟师妹,他丢不起这人。
只有方正小和尚嘴里喃喃重复着法海这几句话,眉头时紧时松。
显然是有所悟,却又不得其门而入。
法海见状,也不吝惜大法,便莞然一笑,指点道:“法无二乘,人有愚顿。”
“万法一如,随人以为高下。上乘人不见有法,中乘人见中乘法,下乘人见下乘法。法非有无,法因人有,无人,法不生。”
他转眼看了一眼展姓青年,笑道:“方才施主问小僧,为何不因大梵寺之名而动,非是小僧不敬大梵,而是在小僧眼中,世间之法,都是一般,无高下之分,只因人而异。”
不待青年说话,他又朝前面少侠们举着的旗幡道:
“你们看那旗幡招摇,究竟是幡动,还是风动?”
“当然是风动!”
那濯缨也不知什么时候跳了回来,抢着道。
青年皱眉,略一迟疑道:“应是幡动。”
方正小和尚若有所思,半晌才道:“风未动,幡亦未动,是……小僧的心不能静。”
“哈哈哈,善哉,善哉。”
法海面含赞赏,轻笑几声,便不再言语。
没有得到确切答案,濯缨不满道:“什么呀?你打什么哑迷呢!”
“大师已经说了。”
方正摇头道:“非风动,非幡动,仁者心动。”
濯缨两眼线圈乱转:“什么乱七八糟的?”
方正却没理她,朝法海躬身合什一礼:“大师,不知弟子可对?”
他嘴上称呼已经更改,不再称师兄,而是以求法弟子自居。
“无谓对错。”
法海摇头道:“上乘人无心,住于清静。下乘人有心,住于有无是非。”
“什么!我听出来了,你是在说我和展师兄是什么下乘人,你骂人!”
濯缨气鼓鼓地道。
“呵呵。”
法海一笑置之。
“大师……”
方正小和尚有些踟蹰。
法海笑道:“但说无妨。”
难得遇上一个悟性极高之人,他也起了好为人师的兴致。
方正小和尚嗫嚅道:“弟子怎的……从未听过如此经法?”
法海笑道:“世人所学,皆是小乘法,小僧所学,乃大乘法,你自然未曾听过。”
濯缨又叫道:“好哇!和尚,还说不是骂人?你刚才还说法无二乘,没有高下之分,怎的现在又说什么大乘小乘?”
法海摇头道:“佛法之乘,非是高下之分,乘者,舟也,渡己者,舟小亦足,故唤小乘,渡众生者,舟大方可,故名大乘。”
“巧舌如簧!”
濯缨皱着一张小脸,却苦于肚子里没货,无法反驳。
“大乘佛法……”
方正喃喃念叨着,眼中渐放光芒,似乎想起什么,猛地抬头看向法海,透出一种惊喜之色。
法海微微笑。
方正像得到了什么暗示一样,连连点头,又兴奋又强自抑制的模样,令展姓青年心中生疑。
不由道:“方正,你在做什么?”
“啊?哦!没什么没什么,大师方才当头棒喝,令方正顿悟疑难,是以高兴。”
方正露出憨笑,又朝法海看来,一双清澈大眼似乎在说:大师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
“……”
什么鬼?戏真多。
不过,法海也知道,这方正应该是清楚他的来历了。
或许是以为他有意隐瞒,才这般作派。
青年见状,摇摇头,便朝法海道:“法海大师佛法高深,不知对于妖魔之流,可有什么高见?”
法海道:“小僧行脚天下,也曾见得些妖魔,不知居士想问什么?”
青年道:“我等此去,便是要斩除一个为害蜀地百姓的恶妖。”
“只是此妖行踪诡秘,曾有不少侠义之士前来除妖,却都寻不到其踪迹,只能无功而返,不知大师可有妙法?”
法海略一沉吟道:“不知此妖可有来历?害人几何?又如何害人?”
青年摇头道:“无人知晓此妖来历,只知蜀地一带,自百余年前,便有此妖害人之说流传,蜀地百姓、来往商旅、鄙野流民,行至蜀川一带,便时有失踪,受害之人,不计其数。”
“我等此番,便是得知消息,此妖在大蜀川中出现,便寻踪追来,只是再往前百里,便是蜀川禁忌之地,若再寻不到,我等怕是也只能无功而返了。”
他说这话,却是不假。
他虽仍有考较探究法海的意思,但也一样期盼着法海当真有法子,能帮他们找到妖魔。
只刚才对方正的那一番“指点”,他虽不能全然听懂,却也知道此僧佛法高深得很,怕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
他们此行动静颇大,若是无功而返,未免大失颜面,也让人小瞧了三山五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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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6章 位格 (求订阅、月票)
“展居士,传言之中,可有提及,过往之人,都是在何处失踪?”
法海此时已知这青年名叫展子虔,乃是三山五宗之一,天都派的弟子。
三山五宗同在蜀川之地,遥望互守,同气连枝,几派之间常有往来,彼此间都以同门相称。
展子虔不仅是天都派年轻一辈弟子中的佼佼者,在三山五宗之中,也是少数最拔尖的几人之一。
展子虔闻言微一沉吟,说道:“倒是不曾有听闻,不过蜀川险恶,唯有这条蜀道可通,便这蜀道寻常人也极难行走,”
“这蜀道乃是朝廷开辟,妖魔鬼怪轻易不敢进犯此道,不过若是离了这蜀道,纵然是我等,也是寸步难行,”
“过往百姓商旅,若无意外,是绝计不会离蜀道而行的,”
“因此,那些失踪之人,也必是在此道上遇害。”
说完,他便看向法海,对于这个高深测的和尚,他还是有些期待的。
只是他从对方身上,没有看到有一丝一毫的道行修为,这份期待也并不是太大。
法海不禁问道:“既是不知其踪,诸位居士如此大张旗鼓,又是要往何处去?”
什么都不知道,竟然就这么成群结伴地跑来了?
那些侠少侠女都是刚初生的小牛犊也就算了,这展子虔是升平军中人,似乎还是骨干,做事就这么没头没脑,冲动不思量?
“那又怎么了?”
有一少年笑嘻嘻道:“我们这么多人,那个妖怪再厉害,也无所遁形,要是它识相,看到咱们这阵仗,说不定就要吓得肝胆欲裂,不用咱们去找,就自己跑出来求饶了。”
法海一看队伍中许多人都露出深以为然的神情,连展子虔也不觉得这话有什么奇怪。
“……”
法海只能闭嘴。
看来这所谓升平军也不是很靠谱啊……
“小僧初来乍到,实不熟悉此地,不过倒是曾学得一搜山寻物之法,或可一试。”
“搜山寻物?”
展子虔诧异道:“大师竟有此妙法?”
法海摇头笑道:“不是甚妙法,只是区区小法,不堪大用。”
“大师过谦了,还请大师出手相助。”
展子虔见法海果然是有道行在身之人,自己竟完全看不出来,就只有两个可能。
不是此僧有掩息之法,就是道行已经超过了自己。
法海点点头,也不多言,暗念起前些日子本体才得的黑山法咒。
此咒一念,脚踏山中,能搜山寻物,高深之处,驱山赶石,也不在话下。
法咒一念,法海便觉神思从脚底涌出,瞬间蔓延开去。
渐及方圆百余里。
山中山石草木,似乎都成了他的耳目。
种种景象,巨细无遗,尽入“眼”中。
过不多时,果真是让他看到了些不同寻常之物。
“大师,可是有所发现?”
展子虔见法海双目前视,也没有什么动作,但神色似乎有异,也顾不上探究他使了什么手段,连忙问道。
法海收了法咒,回头直言道:“前方离道数里,有一小庙,似有人烟。”
“小庙?”
展子虔一愣。
实际上他根本不是如他之前所说,对那妖魔一点都不了解。
前面不远处,有一座小庙,他是早就知道的。
而且他还知道,这小庙很可能和他们要寻的那妖魔有关。
据他得到的消息,于蜀道往来而失踪之人,其失踪之地,大多数都是离这小庙不远。
这和尚若不是早就知道,和他们装模作样,就是真的会什么搜山寻物的手段。
思绪转动间,展子虔面上仍带上了诧异之色:“展某行走此道不下数十次,怎的从未见过什么小庙?”
法海瞥了他一眼。
这小子倒是有些心眼,不似表面那么直愣直愣的。
不过想瞒过他的双眼,还太嫩了些。
其他人却是将他的话当真了。
有一人兴奋道:“展师兄,那还用说?那必是妖魔巢穴,用来迷惑来往之人,咱们直接杀过去,看它还往哪里跑!”
还有不少人也纷纷附和。
他们在这蜀川中已经转悠许久,早已经不耐。
此时终于看到了希望,哪里还能按捺得住?
展子虔微微犹豫,不确定地道:“大师确定,前方当真有庙?”
法海点点头:“当不会错。”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依小僧之见,那小庙怕是有些凶险,诸位居士还是就此返回罢。”
“那怎么行!”
“咱们找了这么久,终于找着了妖魔老巢,正是斩妖除魔之时,怎能回返?”
“就是,哪有什么凶险?咱们这么多人,再是凶险的地方也能把它踏平了!”
展子虔还没说话,其他人已经纷纷反对起来。
展子虔本也不愿无功而返,这个法海虽然有些看不透,但他说的话,也未必就是对的。
或许他是好意,不过却也未免太小瞧他们这些人。
在他看来,法海纵然是深藏不露之人,纵然比他要强些,却也有限。
他们这么多人,那些师弟师妹虽然年轻,但个个都是同辈中的佼佼者,比他差得也有限。
若非如此,师门长辈又怎么可能放心让他们一群没下过山的小年轻来降什么妖,伏什么魔?
“大师,你也看到了,既然已到此处,若不去看个究竟,展某怕也约束不了他们了。”
展子虔说道:“还劳烦大师为我等指路,大师放心,等到了地方,大师若想走,只管走便是,只要有展某在,必定保大师无恙。”
那濯缨似乎终于逮着了机会,挽回一点自己之前丢失的颜面,故意嘲笑道:“对啊,小和尚,你这胆子未免也太小了吧?就你这样还敢大言不惭,说什么行脚天下呢?”
方正小和尚眼中微露惊惶,要不是怕泄露了大师的身份,他都要扑上去捂住这小妮子的嘴了,也太口无遮拦了!
不过看到法海神色如常,又不由心下赞叹,不愧是圣僧大德,这份修养,果然常人难及。
法海将众人神色收在眼底,即便是已经有成为他的小迷弟趋势的方正小和尚,似乎也并没有将他说的“凶险”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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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都是仗着人多势众,又自恃艺高。
唉……
法海暗叹一声。
真是不知死活。
要是没有他在这里,这些人若真去了那间小庙,恐怕其中没有几个能活着走出去了。
之前他施展黑山法咒,确实看到了一座野庙。
以他的道行境界,竟然也看不出这野庙的深浅。
只能靠着一种遇险而觉的感应,隐隐感觉到其中有一丝丝诡异。
如果真有妖魔潜藏其中,若非其中有异宝遮掩,便只能证明,那只妖魔的道行至少不在他之下。
也罢。
这些人莽是莽了点,但也算是念头纯粹,善念存心。
就当是为了这点纯粹的念头,随他们走这一遭也罢。
不过……
这苦头却还是少不了的。
“既然如此,小僧便随诸位居士走一趟吧。”
……
在法海与一众小牛犊朝那山中野庙行去时。
大蜀川深处,有一座青峰。
青山远黛,秀水如眉。
正因此形,故得名大峨山。
大峨山上,有一寺一庵,座落于两座直入云海的峰头上,遥遥相对。
皆是金顶朱墙,绵延峰岭不知几许,一眼望不到尽头。
日头一照,便有万道金辉绽放,煌煌灿灿,瑰丽宏伟。
左边那寺,绵延殿宇中,有一宏伟铜殿。
通体黄灿,映日生辉,金光万道。
竟似通体皆由黄铜打造。
就这么一座通体黄铜打造的殿宇,就占地方圆数十丈,其奢严之意,红尘俗世之中,怕是少有人能想象。
殿中,高阔空旷,周围圆壁上,却是密密麻麻,凹刻了数也数不清的黄铜佛像。
每一尊,竟都姿态神采不一,无一重复。
仅只这些佛像,就堪称鬼斧神工。
铜殿正中,一僧盘膝地上,万佛围绕如朝宗。
此僧面庞丰满圆润,庄严慈悲,和那些佛像,竟如出一辙。
僧前又立一僧一尼。
仅从面貌看,皆是二十许上下。
但这一僧一尼,若下了山,教人看见,怕是认识的人都要恭恭敬敬地称一声前辈,道一声大德。
因为这二人正是伏虎寺的方丈灭明尊者,与神水庵的庵主灭净神尼。
但此刻,这两位在江湖上德高望重,赫赫有名的前辈高僧,却是恭恭敬敬地站在和尚身前。
低眉垂首,半点不敢造次。
只因眼前之人,是天下仙门之宗,佛门圣地,大梵寺的神僧。
更是威震天下的大梵六如之一,宝月神僧。
灭净庵主此时正面带一丝疑惑,欠身说道:“师兄,贫尼已经派人将那两个女子带回,不过……”
“师兄真要贫尼亲自将二女收入门下?”
宝月和尚如满月的脸上露出笑意,和声道:“怎么?师妹难道不愿?”
灭净庵主摇头道:“倒非不愿。”
“此二女虽出身卑贱,但我佛门广大,也并非容不下。”
“且此二女根骨资质,竟皆是上上之选,实为难得,神水庵能收得如此弟子,也是桩喜事。”
“只是……”
宝月和尚呵呵笑道:“师妹是心忧那江姓子?”
灭净庵主知道在宝月面前,藏不住心思,也并未遮掩,直言道:
“此人虽只初入圣境,但其来历颇为神异,同门之中,又是天骄辈出,”
“只那法海一人,贫尼怕就不是对手,若其得知家中婢子在神水庵中,怕是不会干休。”
“虽然我等是一番好意,收二女为徒,但毕竟未曾知会此子,以传言所见,此子性情刚直冲动,恐怕不会领情。”
“呵呵呵……”
宝月和尚温声笑了几声,说道:“这点,师妹就不必担忧了。”
“那法海和尚,恐怕尚自顾不暇,不足为虑。”
灭净庵主讶道:“哦?师兄难道早有安排?”
宝月和尚不答,反问道:“灭净师妹,灭明师弟,我与你二人,也有近百年未见了,你们倒是创下了不小基业。”
二人相视一眼,躬身道:“全赖师兄之德。”
宝月和尚笑道:“这都是你们的本事,与我有何干?”
说完,摆摆手,打断二人继续谦让的话语,说道:“当年我传艺你二人,也是你二有此福缘,”
他分别看了一眼灭明、灭净,说道:“灭明自此峰得龙门洞,灭净自此峰得洗象池,”
“此二地皆是我大梵寺数千年前,一位高僧大德所遗留,”
“你二人当年能发现此二处,都是天大的福缘,我大梵寺,也要承你二人之惠。”
他顿了一顿,又道:“不过,想要立千年不败之基业,光大我佛门,发扬我大梵一脉,仅凭此二处,却是不够,”
“尔等门下弟子,却是太过安稳了,应当要历一番劫难才是。”
灭明灭净二人对视一眼,灭明尊者讶道:“师兄之前命我等广派弟子下山,又劝说三山五宗其余三宗,派下弟子,入那升平军中,难道便是为了让这些晚辈弟子去历练?”
宝月和尚一笑:“诸教共商,已有定议,天下九分,势在必行。”
“这九分之气运,其中一分,便着落在那江姓子身上。”
“啊?”
两人俱是轻呼一声。
天下九分,便成争龙之局。
所谓争龙,争的却是气运之龙。
“天命之子”早已有定数,必是那代稷之人。
而这“气运之龙”,将来是要反哺那代稷之人的。
虽说命数早定,将来能争出胜局的“真龙”,虽坐不上“天子”之位,为全其功德,天下仙门,也都会为其敞开门户,许他一个长生久视之机。
纵是圣地宗门,也能入得。
届时逍遥世外,成仙成圣,也不是不可能。
倒未必比那“天子”差了去。
如此“位格”,自然不同一般。
那江姓子竟是其中之一,那他们此时得罪此人,岂非更加不智?
“尔等也不必担忧。”
宝月和尚看穿二人心思,笑道:“说来,那江姓子性情孤傲,倒也未必愿意领受这九分之气运。”
“但此事乃诸教共商,却是由不得他不领。”
“呵呵呵……”
“天命如棋,身入其中,又如何还能脱得?”
“你二人且放宽心,那法海短时间内,是自顾不暇。”
“至于那江姓子……”
宝月和尚面上带着几分深意:“他若要来,倒正合吾意。”
第697章 诡异 (求订阅、月票)(四千+)
灭明、灭净听着宝月的话,忽然想到了些什么。
灭明尊者有些担忧道:“师兄,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正与濯缨他们不会有危险吧?”
宝月摇头笑道:“倒也非什么了不得的算计。”
“这江姓子性情桀骜,不是那么容易任由人摆布的。”
“所以,这九分争龙,还要着落在如今的升平地首身上,这升平地首王重旸,曾是他门下,如今已颇有气象,是最好人选。”
灭明尊者恍然道:“难怪前些日子,师兄让我等派遣弟子下山,辅助此人。”
“不错,此人虽出身低微,但有几分气运在身。”
“不过,就算有你等辅助,最后‘争龙’之局能否成就,未免还是有些不足,”
“江姓子重情,纵然不愿,也必会被卷入局中,此局他是万万躲不过的,”
“至于你等弟子……”
宝月摇头道:“也不必担忧,他们此行,一为历练,二来,却也是引那法海入局,只是暂时困住他罢了。”
“法海此僧,倒确是我佛门中人,颇有慈悲,道行也不浅,有他在,你等弟子当能无恙。”
灭明尊者讶道:“师兄,您似乎对那江姓子颇为看重?”
“自然,此子已得我大梵金刚九会真意,慧根深重,世间少有。”
宝月和尚笑道:“如此难得的好苗子,实与我佛有缘,当入我门。”
灭明与灭净相视一眼,颇见惊讶。
他二人虽称宝月为师兄,但实则有师徒之份。
当年宝月不过是见他们二人得了那位大梵前辈高僧的遗泽,相当于那位前辈的隔世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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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月和尚也不好直接收他们为弟子,便以师兄自居,将二人录入大梵记名弟子之列,传艺授道,恩同再造。
不过,他二人却始终没有真正入得大梵门下,这是二人心中的一个结。
是以二人对宝月和尚敬仰之极,见那江姓子竟能得宝月和尚如此看重,心中羡慕惊讶之余,却也隐隐有几分不服与不满。
这份不满,不敢针对宝月,便只能落到那江姓子身上。
难免暗暗憋了一口气,想着将来倒要寻个机会,试试那江姓子有几斤几两,何德何能,有此机缘?
“好了。”
宝月和尚也不知有没有看出二人心思,只是摆了摆手,说道:
“试剑会在即,你二人务必用心在意,定要助那王重旸夺得天子剑。”
灭净、灭明二人连忙应是。
那谪仙人当初天下布剑,天子、诸侯、庶民三剑,上刻武学虽然不入大道,却胜在人人皆可修炼。
百工贱业、贫寒庶子,多有因此三剑而改换新颜,于滚滚红尘中,有了搏浪之力。
也正应于此,这三剑如今都已有气运牵扯。
不谈天子、诸侯等剑,便连那庶民剑,数以千、万计,剑剑相连,汇聚一处,也是一股皇皇大势,令人心惊。
不论是大稷朝廷,亦是仙门诸教,对于此等星火渐成燎原之势,都有些始料未及。
谁也想不到,当初只当是那谪仙人一时胡闹之举,竟会有今日气象。
气运牵扯之下,天下间仅只九柄的天子剑,自然就更为重要。
仙门共议,天下九分,其实与这九柄天子剑也不无关系。
天子九剑,原本有五柄落于大稷境内,四柄落于四边,都各有其主。
但如此重要之物,自然是无数人争抢,也不知掀起了多少血雨腥风。
到了如今,其中数剑,都已辗转数人之手。
除了北境平天军方人杰手中那柄,大稷境内其余柄,都已经改换了主人。
其中一柄,便流落到了阳州境内。
鹤冲天失踪,阳州绿林,正是群龙无首之时,混乱不堪。
为争夺此剑,绿林江湖、各路义军,都死了不少人。
最后相持难下,便不得不互立盟约,暂息争端。
定下了执剑大会,以武争胜。
谁能胜出,谁便能执起天子剑。
能令绿林江湖、各路义军都息火,自然不止是一把剑而已。
最令人趋之若鹜的,还是执剑会上,执起天子剑之人,便是阳州剑首,统令阳州绿林,各路义军,也要听从号令。
南楚袭阳州,正当离乱之时。
若有此剑,号令阳州江湖,各路义军,便能趁势而起。
与南楚一争高下,最差者,也能反分阳州之地,便是将来乱世争雄之基业。
……
不谈宝月和尚对灭净灭明二人细说天数,却说蜀川之中。
法海随同一众年轻少侠,已经离了蜀道,来到一座颇为破旧的野庙前。
这野庙本就荒僻,竟还是建在一处洞穴之内,像是整个庙嵌入了坚硬的岩壁中。
一眼看去,门墙斑驳,草木丛生,藤蔓攀爬,十分古旧荒凉。
但野庙前,却竟有不少香火。
庙前一座半人高的香炉,其中插满了香烛之物。
香火不绝,青烟袅袅,将这野庙笼罩其中,透出一股神秘、暗沉之感。
庙门大敞,阴暗之中,隐约能见庙中一尊尊佛像林立,姿态各异。
哪怕距离得远,又看不真切,仍能感觉到这些佛像似乎个个都在注视着庙外的众人,令人不由自主,背后隐隐发寒。
“一座野庙,竟然供奉了这么多尊佛,到底是谁立的?就不怕打起来吗?”
有人干笑着说道,似乎想用这种方式疏解寒意。
“佛尊面前,陈师兄莫要胡说。”
方正小和尚连忙合什,朝那庙中佛像拜了拜,口中喃喃念叨。
末了,还往前走到那香炉前。
那香炉下,竟然摆着许多香,方正小和尚一见,便捡起一柱,双手一合一搓,竟就将香点燃。
双手合什,虔诚地拜了几拜,才将香插入香炉。
少女濯缨也跑了过去,有样学样,点香拜佛。
他二人师出伏虎寺、神水庵,都是佛门弟子,向来是遇佛便拜。
人群中有不少是同出此二处之人,也有其余佛家门派出身弟子,见状也都一样出去点了香。
法海静静看着,有心阻止,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用什么理由。
他总感觉有些怪异,却说不出所以然来。
自从见到这野庙,他心头的莫名预兆,越来越强烈。
只是一种淡淡的觉好,还远不至于感受到威胁。
否则,他就算是用强,也要将这些小牛犊全给撵走。
等这些出身佛门的
“展师兄,这周围不像有人烟的样子,别说妖魔,连鸟兽都没看见。”
众人点香拜佛之际,其余人等开始在四处走动,搜寻起来。
过了片刻,有人返回对展子虔说出搜寻结果。
展子虔闻言,一时也不知如何。
法海不由道:“展居士,既然此处无人,不如我等就此离开吧。”
展子虔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和尚老想让他们走。
越是这样,他反倒越是不想走了。
四处看了一眼,朝那人问道:“庙里可曾查看了?”
那人说道:“看了,都是些佛像,除了数量多点,也没什么奇怪的。”
“多?”
展子虔一听到这个字眼,下意识便觉得不对。
“你确定都是佛?”
那人知道他的意思,回道:“展师兄,确实如此。”
这么个荒僻之地,出现一座庙,本就古怪。
而且小小一座野庙,却供奉了能称得上“多”的佛像?
寺庙供奉佛像,也是有讲究的。
一座庙,一般只会供奉一尊佛。
其余的都是这尊佛座下的罗汉、护法金刚之流。
“走,进去看看。”
展子虔想了想,便不顾法海之言,决定进庙一探。
带着一群人,绕过那大香炉,大步走进庙中。
一入庙中,果见四周都是一尊尊佛像,成百上千,环绕众人,居高临下,似乎都在注视着他们。
“这是佛陀像,这是大梵像,这是尊胜像……”
众人心中发毛的同时,也不由自主,盘点起这数量众多的佛像来。
“好家伙,这庙是谁建的?天下间的佛,都被他请到了这庙里吧?”
“这庙主人怎么想的?以为拜的佛越多,就越能保佑他不成?”
众人不由吐槽道。
这寺庙看着不像庙了,反而像是一间收藏了天下佛像的馆子。
“啊!”
“方圆师兄!你做什么!?住手!”
就在这时,众人突然听到方正一声惊呼。
回头望去,便见方正整个人正扑在一个和尚身上,死死地压着他。
留在外边的人也此时帮着死死抱着这和尚的手脚。
展子虔一惊,连忙跑了出去。
拨开众人,来到那和尚身边。
只见这和尚方脸大耳,被众人死死抱着,仍在一下一下地挣扎着。
脸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脸色却是诡异地十分平静。
似乎被束缚住,并在极力挣扎的人并不是他。
展子虔不由惊疑:“怎么回事?”
方正正想说话,却因这一分神,被那方圆猛地一用力,就掀翻在地。
方圆和尚力气十分大,没了方正压制,其他人也抱不住他,直接被他甩飞了出去。
正当展子虔以为他要伤人,就要出手之际,却见方圆和尚猛地抬起右手,五指成爪,却是直接抓住自己左胳膊。
“咯嚓!嘶啦!”
一捏,一扯,竟是将整条胳膊直接扯了下来。
鲜血喷洒,贱得方脸上满是血点。
血气奔涌之下,脸色涨得通红。
但方圆却依旧神态安详,仿佛那胳膊不是他的一般,半点也不觉疼痛。
只是他浑身颤抖的模样,已经说明他并非不知疼痛,只不过有什么原因,令他完全将疼痛置之不顾。
那个未知的原因,竟似乎已经凌驾于他自身的生死,心甘情愿做出这等疯狂之事。
连展子虔也被吓了一跳,更遑论其他人?
众人一时间,都被吓得愣在了原地。
方圆却没有就此停止,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目光落到右手上,动了一动,似乎才发现自己已经只剩下一只手了。
方脸上现出一种诡异的笑容。
充满安详,解脱,自在,喜乐……
然后一张口,竟咬住自己仅剩的一条胳膊,嘶啦一声,就咬下了一大块肉来。
“啊——!”
众人目睹如此血腥诡异的一幕,已经有人忍不住惊恐地尖叫起来。
若是真刀真枪的伤亡,他们还未必会如此恐惧。
偏偏这等情况,实在匪夷所思,如此作为的,又是他们十分往日熟悉的人。
此人平日为人和善沉稳,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有此等疯狂行径的。
“住手!”
展子虔终于反应过来,又惊又怒。
伸手一抓,扣住方圆肩膀,玄功运转,顿时涌入方圆体内,瞬间封锁住他周身穴窍,想令其丧失行动力。
却不想,方圆被他制住,全身无力地软了下来,下一刻,却又诡异地动了起来。
展子虔明明感觉出方圆已无法动弹,偏偏有一股怪力,令其冲破的束缚。
“咔嚓!”
方圆的一条胳膊被展子虔用特殊的手法锁住,无法动弹,手臂却是直接从关节处以诡异的解度反折了起来。
这一声清响,显然是手骨已经断了,他的手臂去依然反向朝展子虔的手抓了过去。
展子虔神色一变,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抓住他的手臂。
“咔嚓!”
方圆手臂被制,手掌却又一百八十度旋转,以断骨为代价,又折了回来,直接扣在展子虔手上。
展子虔惊骇才起,又见方圆抬起头,脖子咔嚓一声,也被他自己扭断,从面朝下,一百八十度旋转,面朝展子虔,露出了那种安详、喜乐的诡异笑容,缓缓开口:
“见佛当拜,喜乐自在。”
“既见我佛,为何不拜?”
展子虔心中寒气直冒,又惊又怒:“方圆!你干什么?疯了吗!”
“见佛不拜,难逃劫灾。”
方圆只是诡异地笑着,缓缓说道。
“咔!”
展子虔猛地发现,方圆的力气,竟然骤增,被他捏住的手臂,发出轻微的碎裂声,竟是被他直接捏断了。
“啊!”
大怒之下,他松开扣住方圆肩膀的手,举掌便要朝他头颅拍下,将其格杀当场。
不是他心狠,这方圆显然中了邪,脖子都自断了,如何还能活?
当断不断,自受其乱!
手掌正要拍落时,却被一只如玉石雕琢的手横出,轻描淡写便将他这蓄力一掌架住。
“法海?!”
展子虔抬头,顿时怒道:“为何阻我!”
法海摇头道:“你这一掌落下,他就真的要死了。”
展子虔大怒:“你开什么玩笑?他现在哪里还像活人!”
法海不急不慢道:“确实不像,但他就是活着。”
见他还是一脸怒意,要继续争执,法海摇头道:“与其与小僧争执,你不如回头看看。”
“什么意思?”
展子虔不知其意,却也不由自主地回过头。
这一看,却是亡魂大冒。
大香炉前,已经跪了一地人。
这些人,无一例外,面上都带着和方圆一般的诡异笑容。
连刚刚还在阻止方圆的方正小和尚也不例外。
“这、这是怎么回事?!”
第698章 降龙伏虎 (求订阅、月票)(四千+)
“方圆!”
“濯缨!”
“老陈!”
展子虔一连叫了几声,这些人却恍若不闻。
只是跪在香炉前,满脸安详、虔诚地朝庙中顶礼叩拜,如遇真佛。
展子虔心中惊悸、焦急,却不敢妄动。
生怕他一出手,这些人就如同方圆一样自残。
“见佛当拜,喜乐自在。”
“血肉为牺,身魂为牲。”
“奉我佛前,常吉无衰。”
“……”
这些人一边叩拜,一边神态安详地重复念诵着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字句。
展子虔头背俱沁出冷汗,喃喃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他没有中邪的侠女侠少们,也是被吓得脸色苍白,纷纷退到展子虔身后,挤作一团。
法海僧袍一拂,脖子反折,却仍露出安详笑容的方圆顿时两眼一闭,昏睡了过去。
他走上前来,看着这些人道:“他们烧了香,拜了佛。”
“烧香?拜佛……?”
展子虔嘴唇颤抖,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些做出诡异行为的人,竟然都是刚刚在香炉前烧过香,拜过佛的人。
“是谁?是谁?”
“到底是谁!给我滚出来!”
展子虔四处张望,怒声狂吼。
至于会不会刺激到这些人,令他们如方圆一般诡异自残,却也是顾不上了。
在他看来,这些人必定是中了某个宵小的暗算,才会如此。
只是这宵小躲在暗处,他纵然一身玄功,也无处可施。
这与他想像中冲锋陷阵,痛痛快快地与妖魔撕杀杀的情景全然不一样。
“展师兄,这、这……咱们怎么办啊?”
展子虔都是如此失措,遑论他人?
这和他们想象的斩妖除魔也完全不一样啊。
不应该是他们一到,正气凛然喝骂一番,手起刀落将妖魔斩灭,最多再来上一阵有惊无险,却荡气回肠的血战吗?
明明无论是师门长辈的事迹,还是话本里的故事都这么说的。
“阿弥陀佛。”
法海见得众人惊异失措之状,虽早有预料,也不由摇摇头,低喧一声佛号,沉声道:“凝神静气,气聚心、眼二窍。”
众人本就六神无主,且法海佛号声中似有莫大的力量,令人闻之心安,竟不由自主便平静了下来,依言而行。
展子虔与众人一般,下意识照法海所言,动转血气,气聚心、眼二窍。
耳中顿时听到了一阵阵如梵音般的宏亮、庄严,却充满了种种诡异诱惑的声音。
“见佛当拜,喜乐自在……”
“血肉为牺,身魂为牲……”
“奉我佛前,常吉无衰……”
“见佛当拜,喜乐自在……”
正是那些叩拜之人口中念诵之言。
似自虚空响起,一遍一遍地重复,无休无止。
眼前景象,也骤然变了个样。
原本的蜀川山林,还有那座小庙,早已不见。
众人置身之处,却似一座无比高阔的金殿之中
处处充斥着夺目金光。
四周皆是黄金铸就的圆壁,壁上都是一尊尊形态各异的佛像。
殿中竟有祥云缭绕,瑞霭霞光,经声阵阵,钟磬徐徐,梵香袅袅。
处处禅意佛韵,无半点红尘俗意。
众人震惊之余,发现那些佛像,竟都是他们之前在小庙中所见。
“展师兄,咱们这是到了极乐佛国吗?”
众人惊异之间,有人被此处的金碧辉煌、庄严肃穆、禅意佛韵迷了眼,不禁惊疑。
“极乐佛国……?”
展子虔茫然了一瞬,旋即怒道:“什么极乐佛国!定是妖魔幻术!胆敢乱我心志!”
“妖魔!给我滚出来!”
“既见我佛,为何不拜!”
一声庄严怒喝陡然在金殿之中回荡。
回应他的这声喝,竟是出自周围无数金佛中的一尊。
此尊佛像竟然睁开了眼,怒目骈指,当头一喝。
“拜!”
“这就拜!看你这魔头可能受得起!”
展子虔面上露出狰狞喜色。
不怕你冒头,就怕你藏着不敢出来!
话落,整个人就朝那尊佛像扑了出去。
左掌右拳,于胸前一合。
身在空中,腰背微躬。
真似在朝拜一般。
只是身上一股血气冲天而起,虚空之中,气流都被激荡搅动,如水中漩涡一般,缓缓旋转。
隐隐间,有一尊巨人于漩涡中现显,双手托举起一团混混气流。
一青一赤两条大鱼于其中游动,首尾相衔,你追我逐。
“展师兄的太乙玄功,天都朝宗!”
众人一见,又惊又喜。
早就知道展师兄已得天都派真传,是三山五宗最杰出的的弟子之一。
却没想到他竟将天都派镇派太乙玄功练到了如此境地。
这天都朝宗,是少有的入道武学。
天都派掌门当年还只是一普通弟子之时,便曾以此招,以四品逆伐一位仙门三品圣境高人,最后虽是惜派,那三品仙门高人却也没有讨得了好,大失颜面。
天都派由此声威大震,天都派掌门也是由那时起,威震阳州,被上代掌门看重,着力培养,成了如今的一派之宗。
展子虔不过初入五品,却已经能使出此招,已比当年的天都掌门还要更胜一畴!
“轰!”
众人惊喜之际,展子虔这抱拳已朝那尊佛像当头轰下。
一声巨响,那佛像在这威猛无比的一击下,猛然暴碎四散。
“好!”
众人顿时欢呼。
只是下一刻,这声欢呼就卡在了嗓子眼里。
那被轰得暴散的佛像碎片,竟然如时间逆流一般,瞬间又倒卷而回,重新聚合,完整无缺。
“见佛不拜,难逃劫灾!”
这金佛重复着同一句话,同时一掌探出。
金色佛掌朝展子虔当头拍下。
展子虔面色大变。
佛掌之下,不过数寸之间。
他却感觉天都塌了。
在他眼中,金色佛掌如遮天敝日一般,令他避无可避。
“啊!”
恐怖的压迫令他不由叫出声来,双臂横档在顶,如山的压力,令其俊面扭曲。
虽将佛掌挡在头顶岗,整个人依然被这无可匹敌的巨力压得极速下坠。
佛掌之下,他比一只苍蝇差不到哪去。
令人毫不怀疑,他要被这一掌拍成肉酱。
众少侠都是惊惧无比。
连练成了天都朝宗的展师兄都一招败落,他们又如何是对手?
一时间,竟被吓得呆愣在原地,无人想到出手救助展子虔。
法海摇摇头,手中锡杖微顿,一掌探出,遥遥按向展子虔后背。
展子虔顿时觉察一股无法想象的异力,如惊涛骇浪一般,狂涌入自己体内经脉窍穴,又瞬间转化成了炽热的血气。
一时间,他恍如天神附体,浑身流满了一种令自己都害怕的力量。
当下也顾不得思忖,狂吼一声,气血狂涌,令周遭虚空都扭曲。
那尊隐约的人像自虚空显化如实质,如同一尊巨神。
手握青、赤双鱼,一拳轰了出去。
“轰!”
那尊金佛再次轰然暴碎。
这一次,却是没有再重新聚合。
展子虔落在地上,惊魂未定。
众人已经惊醒,见状又是大喜,纷纷围了过来,称赞敬服不已。
展子虔惊魂未定,他没有在一声声赞誉中迷失,因为他知道若未刚才那股异力,他自己已经吉凶难料。
是谁?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他就回头看向了法海。
此处除了这个高深莫测的和尚,他想不出还有谁能有这般修为。
当下正色抱拳道:“多谢大师出手相助。”
法海摇了摇头:“略尽绵力,不必言谢。”
众人一愣,刚才是这和尚暗中出手?
“既见我佛,为何不拜!”
就在众人好奇欲言时,周围竟又回荡起和刚才如出一辙的喝问声,不由大惊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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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头一看,脸色都是顿时一白。
金壁上的无数佛像,竟然都似活了过来一般。
一个个睁眼怒目,怒视众人。
“这、这……”
“完了……完了……”
一尊金佛,就那么可怕,这些佛像都活了过来,堆也能把他们堆死。
法海这时也不再沉默。
他刚才一直冷眼旁观,也大概看出了些玄虚。
“拜了你,便能离开此处?”
无数金佛齐齐开口:
“既拜我佛,当往极乐。”
“见佛不拜,难逃劫灾!”
法海一笑:“那便是拜与不拜,都要死?”
“拜!”
“拜!”
“拜!”
“速速叩拜!”
“奉上牺牲!”
金佛只是齐声暴喝。
金殿之下,骤然金光涌动,霞光流转,令得一尊尊佛像面庞都扭曲起来,无比诡异。
法海当下不再多言,一振手中锡杖,佛光绽放,笼罩众人。
他自己却盘膝坐下,眉目微合。
这些佛像,都不是妖魔本体。
只不过此处确实诡异,连他一时间也找不出破除之法。
适才他振动锡杖之时,看似轻微,却是将自己如山如海的法力加诸其中。
他本就以法力见长,法力涌出,海裂山崩。
但这金殿却是纹丝不动,可见一般。
除非找出妖魔本体,或是将这金殿中的佛像尽数摧毁,否则他们只能困在此地。
只是这殿中佛像,也不知凡几,一一破除,哪怕是他也要花上不少时间,何况破除佛像,也未必能破除金殿。
……
江都城,刀狱。
就在化身法海静心定念,寻找妖魔之时。
江舟本体却也没闲着。
化身去往大蜀川,已有三天。
他刚刚执刀斩了一只妖魔回到石洞中,却忽然发现与化身之间的感应断去了。
若非本体、化身乃是异体同一,他都以为这尊化身是被人击杀了。
惊疑之下,又运起了十宫神掌,测算吉凶。
掌上天机循十二宫流转不休,最后又显化出几句文字。
“掌中气象犯小耗,行出不利显徒劳。困龙得水好运交,明珠出离尘埃来……”
“犯小耗?”
江舟喃喃念叨着。
这几日他都在研究这神掌经,对于掌上天机所现,已比以前更加清晰。
小耗者,为岁中虚耗之神。
小耗星现宫轮,多指流年不利,有破财、遭灾、犯小人等等小厄。
虽无大灾大难,却是麻烦不断,往往诸事不顺,费尽心力,也是功劳虚耗无功。
破财??他又不做生意,端的是铁饭碗,吃的是公家饭。
总不能还能有人把他饭碗砸了吧?
遭灾,不是不可能,不过他现在躲在刀狱里,除了几个老怪物,也没有人敢明着招惹他,概率不大。
犯小人?
这倒是最可能的。
究竟是哪个小人,在背地里暗算?
前半句流年不利犯小人,后半句倒是凶中藏吉。
既然如此,倒不必太过心急。
江舟不是不想尽快将纤云、弄巧那俩丫头带回来。
只是他现在的处境也并非很顺利。
金顶老怪还在尊胜寺坐着,南楚占城,楚王估计也在盯着江都。
他自己目标太大,若是轻动,必然引人瞩目,反倒有可能破坏了这点平衡。
到时凶中藏吉,怕是就变要成了吉中藏凶。
江舟放下手掌,低头看了下自己。
此时他有些狼狈。
头发凌乱,衣衫破碎,还带着血污。
自从逃出流民窝入肃靖司以来,委屈虽然没少受过,但凭借着自己的小心和鬼神图录,他还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因为他刚才去斩的妖魔,是一尊三品妖魔。
这又是血罐头临时来改的一个名单。
此妖名“魔罗身鬼”。
因此前所遇黄河黑鲤、裴玉等三品妖类,因他手中有众多仙宝,又有举世罕见的神通在手,轻易便能败之、斩之,故而并未将之放在眼里。
只觉三品不过如是。
不过这魔罗身鬼却给他上了一课。
此鬼极为特殊,魂体极为凝实坚固,几不可摧不说,似乎还万法不沾。
他的法宝、神通,都对其收效甚微。
江舟只能仗着自己的修为、法力,与其硬碰硬地对抗。
虽然艰难,终究是仗着戮妖剑气无坚不摧,将之毙于剑下。
代价不小,所得奖励却也没让他失望。
【三十六天罡法·降龙伏虎:炼就通神剑,修成智慧刀。降龙伏虎力盖世,上天入地全无敌。夜吐鼾息,谁敢语声高?——古有大仙,道末生于天皇前,静夜独登天上仙山,仰观俯察,知造化中有大道光。自餐霞吸露,采炼精神,久之可以霞举,役召鬼神,细审六甲五行,能生克制化,随心运用。以六六之数曰天罡,罡刚也;以八九之数曰地煞,煞杀也。天罡地煞,一百八法,总为天书。此天书三十六天罡之一法,力能降龙伏虎,上天下地,全无敌矣。“】
第699章 突变 (求订阅、月票)(四千+)
练就神通剑,修成智慧刀。
降龙伏虎力盖世,上天下地全无敌。
夜吐鼾息,谁敢语声高?
好大的口气……
江舟看着图录上的字句,心中也不由暗惊。
如此嚣张的口气,令江舟满怀期待好奇。
暂时摒弃其余杂念,一心参悟这门罡神通。
随着他的心神运转,紫府太虚中,地藏帝神端坐虚空,渐渐透出一股晦涩浩瀚的气息。
江舟很快就发现,图录上这短短几句话,其实并非只是单纯的夸耀这门天罡神通。
而其时是这门神通的总纲口诀。
每一句话中,其实都暗藏着修炼降龙伏虎的奥秘。
练就神通剑,修成智慧刀……
这第一具就开门见山地点明修炼神能的关键所在。
所谓的刀剑,并非是真的要练成一刀一剑。
在于一往而无前、无坚而不破,且百折而不挠的大勇毅与大智慧。
这开门的第一关恐怕就能拦住世间九成九的人。
剩下的那一小撮人,还得看机缘。
江舟自问自己勇毅与智慧都有,但还远远称不上一个“大”字。
做不到一往无前,无坚不破,但是勉强可是百折不挠。
只是不知为何,他下意识地观想紫府太虚中的地藏帝神,这对大多数人来说的难关绝关,只在瞬息之间,就豁然贯通,一步跨入门槛,登堂入室。
一股沛然无匹的巨力似凭空而起,自体内涌出。
一时间,江舟只觉身上有用不完的力气,这股力大得令他自己都心惊。
能不能降龙伏虎不知道。
但恍恍惚惚,他有种错觉,只要轻轻抬抬手,就有摧山倒海之力。
在江舟感受体内平生的大力之时,他的躯体却在恍然发生巨变。
之前因修成无常金身,肌肤表里隐约流转的晶莹光泽,此刻尽数敛去。
肌肉形体,略显柔和的线条,变得刚硬了几分,仿佛刀削斧凿。
体格也仿佛膨大了一些。
成就九转金丹时,周身隐隐散发的仙灵之气,也悄然无息地隐踪。
呼吸之间,隐有风雷之声。
一呼一吸,置身的石洞都在随之震动。
刀狱深处,正如一个血影幽灵一般巡走各处的血甲人忽然顿住脚步。
面甲之中,两点血色寒光微微一闪。
不过一瞬,又如常前行。
约摸大半个时辰后,江舟睁开了眼。
眼中透出惊诧之色。
这门在图录中吹得神乎其神的神通……
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成了?
而且不是如之前的翻天掌印之流,不过是浅尝则止,只得了些皮毛。
而是颇有登堂奥之感。
是不是大成不知道,但他觉得,这神通目前也就到此为止了,再怎么修炼,似乎也进无可进。
法力道行没有一丝一毫的增长,但江舟却感觉现在的自己,对上练成神通前的自己,可以一个打十个……
太可怕了……
饶是练成神通的是自己,他也不禁乍舌,心生恐惧。
这东西要是别人学会,让他对上,江舟觉得自己真的会害怕的……
“隆隆……”
一阵熟悉土石响动声。
江舟收起神色,抬起头,便见血罐头走了进来。
江舟神色如常道:“将军大驾,有何指教?现在应该不是执刀之时吧?”
难不成又有加塞?
那可真是太美了。
血甲人没有出声,直接递出一卷文书。
江舟心里一乐,本以为是加塞名单,但找开一看,就愣住了。
“籍册?什么东西?”
血甲人抬头扫了他一眼,难得出声,却说了句废话:“自己看。”
“……”
江舟只好低头继续看下去。
看完后,嘴角不由出现一丝冷笑。
说白了就是一张登记表,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是官府对辖下百姓登记造册,录籍所用。
只不过这张东西,是南楚下发的。
而且还不是发给普通百姓的,而是给仙门中人和绿林江湖武人的。
显然,这是要把仙门中人和绿林江湖武人都纳入其辖制之中。
这文书上还写明,若不按时到官府登记造册,一月之后,无籍之人将不得进出城门。
江舟放下文书,抬头道:“将军怎的还替楚人做起事来了?”
他这话问得有些刻薄。
不过血甲人却没有动容,仍是如以往一般,毫无反应。
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刀狱不容有失。”
江舟眉梢微扬。
看来,南楚是已经稳定局势了。
连刀狱也敢胁迫。
江舟不信他们敢动肃靖司,甚至是刀狱。
但不动也有不动的做法。
箭在弦上,锋藏鞘中,虽不伤人,却令人忌惮。
江舟也不问是谁让他把这东西递进来给他的。
南楚之中,会这么“看重”他,让专人来给他造册录籍的,也只有楚王,和那“阴先生”。
江舟笑了笑,把文书递了回去:“劳烦将军原样送回。”
血甲人也没说话,径直接了过来,便转身要离开。
他本来就只是答应来递个东西而已。
他虽然会做一定妥协,可不代表没有底限。
也只有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才能让他妥协。
若对方真想做什么,血甲人也会让对方知道后果。
走到洞口,血甲人又停下脚步,回头道:“以后少弄那么大动静,刀狱重地,出不得差错。”
说完,就走了出去
“……”
什么鬼?
江舟愣了愣,旋即明白过来。
难道是刚才修炼天罡神通,动静很大?
也对,这么恐怖的神通,没点异象说不过去啊。
还好是在刀狱里,这个地方有层层大阵禁制,都能惊动血罐头,要是在外面,不得惊天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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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庆幸了一下,心思又回到刚才那录籍文书上。
姜楚是哪来的胆子,居然敢干这种事?
那些江湖武人也就罢了,他哪来的自信能约束那些仙门中人?
这是要将江湖和仙门都纳入楚国之中,把武人和修行中人都变成楚国人。
不过,江舟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步走得很高明。
在此之前,天下间有几类人都是被大稷除在外的,并没有给他们入籍。
也就是说,这些人虽然是生活在大稷的土地上,实际上却不算是稷人。
仙门,绿林,流民,就是其中最大的三个群体。
对这一点,江舟不是很理解。
仙门高高在上,就算家门都曾经被打破过,也不屑跟你玩。
绿林江湖桀骜,不好管。
流民低贱,不稀得费心思管。
但不说前两者,就算是不被人看在眼里的流民,若能收服,在江舟眼里也是一股极大的力量。
楚国若真能将这三者收服,怕是要迅速膨胀了。
大稷再想收复失地,也难了。
那个时候,帝芒那老皇帝再有什么盘算也没用,十有八九要玩脱。
不过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只要不来招惹他,他也懒得管这两父子怎么斗。
当下不再多想,摒弃杂念,继续研究降龙伏虎神通。
定中不知时,恍惚间就听到了执刀钟声响起。
江舟从定中醒来,拿起令牌,照常来到无极渊前。
扫了一眼周围,这段日子,时有执刀者“刑满出狱”。
但这里的执刀者,却不见减少,反有增多。
也不知道是哪里抓来的这么多高手。
“大哥,你看我作甚?”
江舟扫了一眼,忽然发现鹤冲天已经来到他身边,且正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你这小子,邪门得紧。”
鹤冲天只是摇头,啧啧称奇。
江舟也知道自己练成天罡神通,体内变化极大。
在这些高手眼里,怕是瞒不住。
何况他连形体都有了些改变。
“呵呵……”
江舟讪讪一笑,便敷衍了过去。
鹤冲天也没有盘根究底的意思,只是扫了周围一眼,忽然凑近江舟道:“小子,看在你叫的这声大哥份上,给你提个醒儿,待会儿小心些。”
“嗯?”
什么意思?
江舟一愣。
这时,边上出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那据说是长乐公主面首,名崔澄澜的。
还有大儒、老实道人、农夫等。
却不见虚篷壶。
这个前靖妖将军,似乎真的是在刀狱混日子的。
他这些日子也很少见他出来执刀。
那崔澄澜朝他这里看了一眼,冷哼了一声。
江舟撇了撇嘴,没理他。
鹤冲天也没再继续说。
执刀者们已经纷纷掷出令牌,跃入无极渊,顺铁锁而下。
江舟也刚刚想要掷出令牌,却被鹤冲天一把抓住。
“等等,缓一步。”
江舟有些奇怪。
眼角看到崔澄澜和老实道人也已经跃入无极渊。
不过,那疑似大儒的老者、农夫,都没有动。
当下心中微动,也停下了脚步。
“轰!”
突闻一声巨响,接着便是一阵地动山摇。
整个刀狱似乎都震动了起来。
高阔的地穴穹顶上,无数碎石如雨纷落。
无极渊周围聚集的执刀者都纷纷骚乱起来。
有的神色惊疑不定,惶然失措。
但却有一部分却是丝毫不以为意,神色中带着一丝疯狂,直接动手砍翻左近的执刀者,也不管死没死,便毅然决然地跃入了无极渊中。
“他娘的!”
“这小畜生疯了吗!”
鹤冲天猛地暴了粗口,大骂道。
突然而来的剧变,江舟本以为鹤冲天阻止他,是因为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但这时看他神色,竟似乎也十分惊异,出乎意料的模样。
“江小子!”
“拿下他们!”
还没等江舟说话,混乱之中,只听一声愤怒的暴喝传来。
这声音,是病夫虚篷壶。
他没有说“他们”是谁,但江舟脑中已经闪过之前跃入无极渊中的崔澄澜和老实道人。
凝神往渊中一看,还能隐隐约约看到二人极速下落的身影。
江舟也耽搁,心念一动,默念法咒。
一道金晃晃、手指粗细的光绳就射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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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绳化光,疾射入无极渊中。
深坑之中,隐约传来一声暴喝。
便见金绳捆着一人,倒卷而回。
金绳带血,上面捆着的却是一只表面獠牙的恶鬼,并非崔澄澜和老实道人中的任何一人。
一旁的鹤冲天惊道:“是刘庚的替身鬼!”
刘庚?
这名字有点耳熟。
念头一生,江舟又将之按下,现在可不是追问这个的时候。
虚篷壶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无极渊旁,也看到了金绳所捆的替身鬼。
知道这是江舟的手段,不过显然是被对方躲了过去。
不由又惊又怒。
“江小子!”
“你立刻出去,召集肃靖司所有人,围住刀狱出口!”
“只要敢冒头的,无论是人是鬼是妖,全都杀无赦!”
虚篷壶显然怒极,平日病怏怏煞白的脸色,此时通红一片,甚至有些扭曲。
江舟心中一惊。
显然这是发生了极不得了之事,令这混日子的病夫也难抑震怒。
“休要废话!速去!”
虚篷壶见江舟还立在原地,怒喝了一声,也不再管他,直接纵身一跃,跳入了无极渊中。
这是要亲自去追拿那两人。
鹤冲天不知想到了什么,探头朝底下大叫道:“虚将军,鹤某若出手,能否抵消几年刑期!”
“你若能助江小子平定此乱,老子直接放你出去!”
渊中远远传来虚篷壶怒意不减的暴喝声。
鹤冲天脸上现出狂喜之色。
直接探手抓住江舟手臂:“走!路上再给你解释”
他得了病夫承诺,似乎比江舟都要积极。
病夫的暴怒,让江舟知道事态严重,也不敢再耽搁。
二人如电闪一般,循着甬道出去。
一路上,竟没有半点阻碍,也不见血甲人出来。
但洞壁之上,已经浮现出一枚枚佛咒金敕,梵音唱响。
似乎整个刀狱都运转了起来,禁制大起,这深入地下不知几许的牢狱,整个变成了一个金晶的世界。
“崔澄澜那小畜生,十有八九是要通过无极渊进入幽冥黄泉。”
“只是老子没想到,他竟有本事弄出这般动静,还说服了刘庚,将近半数的执刀者竟也敢跟着他造反!”
一路上,鹤冲天匆匆和他说着。
不过也是不清不楚,不知来龙去脉。
“什么人!”
一路畅通无阻,以二人的速度,很快便来到刀狱出口。
外面响起暴喝声。
数十道血色刀罡如骤雨般当头袭来。
“是我!”
江舟一挥手,太乙五烟罗挡在二人身前。
暴风骤雨般的刀罡尽数消弥于五色烟云中。
“江大人!”
刀狱出口,已经聚集许多都尉、巡妖卫。
第700章 这事我熟 (求订阅、月票)(四千+)
“大人!您总算出来了!”
江舟从牢门出现,汇聚此处的肃靖司众人纷纷大喜。
虞拱等人快步围了过来。
江舟应付了几句,才找到空子道:“到底怎么回事?梅司丞呢?”
虞拱疾声道:“我等也还不知,方才突然一阵地动山摇,梅司丞便让我等守在此处,以防有变,待大人出来主持大局,便匆匆离去。”
“哦,对了,我看梅司丞去的方向,似乎是尊胜寺。”
“大人,是不是刀狱里有什么变故?”
虞拱说着,反问起了江舟。
江舟便知道这外间也根本不知道刀狱里发生了什么。
梅司丞估计是去请尊胜寺的高僧来帮忙镇压乱子。
这刀狱当年是尊胜寺帮着重建的,如今司中真正的主事人,那几位靖妖将军都不在。
只有一个退休多年的前将军,还追入了无极渊中。
除了请尊胜寺,估计梅司丞也无计可施。
“你等各带麾下人手,把守司中各处要害。”
“虞拱,你点出二百好手,十人一队,各自散开,布下斩妖阵,与我留守此处,但有妖魔冒着,立斩无赦。”
江舟心念电转,已经开始做出安排,接连下令。
他在肃靖司的威望本就已经极高,无人不服。
众人有了主心骨,也不再继续一窝蜂地堵在此处,纷纷领命而去。
“小子,你藏得可够深的,你小子该不会是靖妖将军吧?不可能啊,你才多大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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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肃靖司众人没有半点迟疑,各自领命离去后。
鹤冲天才凑到江舟身边,低声说道。
他方才见得众人对江舟的态度,便知江舟在肃靖司威望极高。
这绝对不是靠什么家世背景能做到的。
除了那些靖妖将军,靠着自己一刀一剑杀出来的威望,他还没见到过有什么人能令肃靖司这些凶人个个都如此心甘情愿地伏首听命。
也想不到有什么人能做到。
这小子,来头恐怕比他猜想的要大得多。
人群前,江舟的几个亲信听得鹤冲天的言语,都是不满。
禇卫怒道:“你是何人?怎敢对大人如此无礼?”
鹤冲天披头散发,满脸虬须,一身衣物早已经破破烂烂,布条一般。
一眼就能看出是刀狱里出来的死囚,众人哪里会给他好脸色。
江舟摆手道:“好了,这位是鹤冲天,鹤大侠,是本官请来帮忙的。”
鹤冲天顿时昂首挺胸,鼻孔朝天,一副傲然的模样。
他虽是两江七十二县绿林大龙头,江湖上威名赫赫,受人尊崇。
可这些人中,绝对不包括官府中人。
尤其是肃靖司与提刑司中人。
绿林中人看见这两司中人,基本上都是老鼠见到猫。
纵然是他,什么时候能在这些人面前抖过威风?
几句话的功夫,虞拱等人已经按照江舟刚刚的命令,将众人布署在刀狱入口周围,将这里围得严严实实。
江舟看了一眼,稍稍放心。
二十队斩妖阵,足以应付大多数妖魔,纵然是三品妖圣,也不可能轻易突围,何况还有他和鹤冲天在此。
想了想又道:“楚人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此话一出,虞拱和冯陈禇卫诸人都是脸色又愤怒又鄙夷。
虞拱冷哼道:“这些南楚蛮子能有什么动静?他们巴不得咱们出事,好派人来接管肃靖司。”
一旁冯陈解释道:“大人,您闭关之时,南楚派人来过几次,虽然没有明说,话里话外,却是都在劝梅大人率肃靖司投效,”
“而且还屡次派人接触司中的兄弟,想要说服他们,为楚王效力。”
“若非有所顾忌,怕是不会用这么温和的手段。”
“若是肃靖司出了岔子,恐怕他们就有了借口,直接用强,接管肃靖司。”
“不仅如此,适才地动,梅司丞离去之后,南楚便已调遣大军,以防止妖魔逃出作乱为由,将肃靖司外方圆数十里,都封禁隔绝,不许进出。”
“哼!”
有人怒道:“我看这次的动静就是这些楚人搞的鬼,要不然谁有这么大胆子?”
江舟听完,心中念头电转。
他们说的,倒不是没有可能。
无论是谁掌权,肃靖司确实是都不能轻动。
但留下肃靖司,也有很多方式。
若是能“和平”地将肃靖司整个接管,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只是敢动刀狱,那就和这个初衷违背了。
动刀狱,比动肃靖司,后果更加严重。
而且一想到在无极渊前,那个小白脸的举动,他就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
不管如何,照这么看来,这事就算跟南楚无关,这次变故也指望不上对方。
肃靖司不死上一半人,没被逼到绝境,他们是绝对不会出手的。
调动大军,封绝肃靖司,确实有防止妖魔为祸之意,但恐怕也一样是想孤立、逼迫肃靖司。
“轰!”
“轰隆!”
几句话功夫,突然间又是一阵阵巨响,继而地动山摇。
比刚才的动静还要大。
众人都站立不稳,除了江舟等少数人,几乎都差点摔倒。
“咔、咔嚓……”
还没等地动平息,众人便发现脚下大地,突然间道道龟裂。
瞬间蔓延出无数如蛛网般的裂痕。
丝丝缕缕的红黑色气流从中喷涌而出。
鹤冲天脸色一变:“血煞!”
其他人脸色更难看。
没有人比他们更懂这血煞溢出,代表着什么。
这是妖魔的血气、煞气、怨气纠缠结合,人畜触之,轻则大病疯魔,重则惨死。
就算是他们肃靖司中人,平时少不得以血煞炼功,却也不能随随便便地吸收,否则后果也极为严重。
这显然是从刀狱中流泄出来的。
江都刀狱,存在无数年月,里面也不知道关押了多少妖魔,更不知道有多少妖魔死在里面。
积攒的血煞之气多得令人想一想就头皮发麻,若是失去镇压,没有人敢想那种后果。
江舟在血煞喷涌而出之际,就挥手将太乙五烟罗散出。
五色云烟瞬间笼罩整个肃靖司。
“你等在此坚守。”
“鹤大哥,劳烦你坐镇此处。”
江舟说完,便踏虚腾空出上。
说来也不知是他幸运还是倒霉,这事他熟。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和当初吴郡肃靖司几乎如出一辙。
若无意外,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他基本都一清二楚。
“放心!只要鹤某一条命在,没人能在此放肆!”
鹤冲天大声应了一句,扫了一眼周围的五色云烟,看了看已经遁空而去的江舟,心里又嘀咕起来。
这小子,还真能藏。
他突然有种感觉,在刀狱里江舟叫他大哥,不是江舟占他便宜,而是自己占了便宜。
却说江舟破空而去,片刻间来到江宅上空。
心念一动,江宅中布置的太阴奇门大阵,便运转起来。
日月五星轮轮于虚空若隐若现,五座落神坊绽放微光。
他把宅子就安置在刀狱上不远,若刀狱真出了事,必定会受波及。
“嗯?”
江舟心下微松,便顿时心有所感。
他看到自己家宅周围,有不少人潜藏在暗处。
这些人像是在监视他的家宅。
而且明显都认识他,见他出现,便无声无息地撤离。
若非如此,江舟也不一定能发现。
江舟眉头微皱,虽有心将这些人留下,不过刀狱突变,事关重大,他暂时也顾不上,只得将那些人的样貌气息记下,暂且按在心中,待事后再处置。
身在空中,心眼大开,察探周遭。
果然发现有大片军兵,将这一带方圆十数里,都严严实实地围了起来。
肃靖司所在之处本就不是闹市,周围只有一些官府署衙,此时也早已经迁空。
江舟现在也懒得理会,有这些军兵在,能省却他许多手脚,反而是件好事。
当下便虚空而立,双目直直盯着刀狱出口。
心眼默查四周,谨防再有异变。
不多时,从地面的裂缝中泄出的血煞之气,已经将肃靖司衙都笼罩了起来。
被太乙五烟罗包裹,无法再向外蔓延。
果然,一如他在吴郡肃靖司中所遇的一样。
浓郁的血煞中,很快就传出妖魔的厉啸凄嚎。
“哈哈哈哈……!”
“出来了!”
“终于出来了!”
“肃靖司!肃靖司!”
“虚篷壶!我要你的命!”
“常灭法!你镇我百年,我要将你抽筋拆骨,灭形炼魂!尝尽世间极刑!”
“归南雁!卫平生!你二人费尽心机,奸计算我,如今还不是让我出来了?哈哈哈哈!我看你这两个小畜生今日还如何挡我!”
其中间杂着许多猖狂、怒恨的大笑声。
这些妖魔被镇刀狱多时,一朝脱出,得见天日,喜而忘形。
满腔的怨恨,更是需要拿肃靖司的血来洗。
尤其是其中几个声音,令江舟尤为侧目。
它们口中所喊的几个名字,除了虚篷壶外,另外三个便是江都肃靖司当代的三大靖妖将军。
能跟这几个人扯上关系的,要劳动他们亲自出手的,绝不是易与之辈。
听这话音,都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的老妖老怪。
其中一个,若不是其狂言虚吓,能令归南雁、卫平生两大靖妖将军联手,尚要施用诡计方能镇压,恐怕至少也是一位至圣。
江舟心神一凛,紫府中的李白化身已经借着太阴大阵的排斥,悄无声音地走出。
坐镇开封府中的化身包龙图,也收了回来,变化丁鹏之貌,又重新走出。
这种境况,“包龙图”显然没有“丁鹏”好使。
“哼!”
“老子在此,谁敢放肆!”
两具化身方才出了大阵,便听一声暴喝。
“鹤动千劫掌!”
“唳——!”
只闻一声清越宏亮的鹤唳,仿佛直上九霄。
一只血鹤,冲天而起。
双翅展开,直有数十丈,遮天蔽日一般。
当空盘绕,又似流星坠地,带着清唳之声,朝着那一片浓郁的血煞俯冲而下。
江舟一眼便看到,那血鹤之中,是鹤冲天的身影。
其双臂如血鹤双翅一般大展,双手成掌,如巨翼扇动,朝前一推。
恐怖的血罡铺天盖地而出。
太乙五烟罗之内,掌势覆盖之中,房屋、地面无声,都瞬间无息地塌陷下去。
现出两个清晰的半掌印,径有数十丈。
粘稠的血浆,顺着掌纹沟壑,汩汩流动。
这一掌下,便有数十个妖魔变成肉酱。
“哪里来的狂徒!”
“今日乃我黄云大仙大喜之日,岂敢扰我兴致!”
只听一声阴恻恻的笑声,一团黄云突然喷薄而出,朝鹤冲天袭卷而来。
“哈哈哈哈!”
“黄云老妖!你个不人不鬼的东西,也敢自称大仙?笑煞我也!”
鹤冲天丝毫不惧,身形一拧,血鹤之形盘旋,不退反进,朝黄云扑了上去。
“轰!”
两者相撞,狂猛的罡气四溢,妖煞滚滚,房倒屋摧,连地面都被凭空削去几寸。
鹤冲天拳掌双绝,双手拳掌变化,隐隐有鹤鳌之相于虚空浮现,招招刚猛霸道,打得那团黄云四散,只发出哇哇怪啸。
不过这黄云涌动,散去又瞬间聚合,似乎并未受损。
鹤冲天拳掌霸道,一时却也难以制服,但黄云妖想妖他,也是难能。
二者要分出胜负,怕不是短时间可决。
江舟眼见鹤冲天能应付此妖,便暂时移开目光。
“哈哈哈哈!”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一声大笑,化身李白已经身化流星,坠入血煞之中。
白衣银剑,一人一剑,于群妖之中闲庭停步,一步一杀。
不过片刻之间,妖尸魔骸铺地,一众巡妖卫大惊之余,压力骤减。
谪仙人之名,早已人尽皆知,都知道他是江大人同门,见此风采,士气更是大振。
有大妖见此,便要出手伏杀李白,只是往往要动手时,便见寒光一闪,就已无知无觉。
旁人只见得虚空中弯月频频骤现,挡在前方的妖魔便分成两半,身魂俱灭。
江舟仍在半空静立。
他发现情况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坏。
逃出的妖魔很有限,怕是不足刀狱中真正镇压的妖魔数量百中之一。
有鹤冲天与自己两具化身,加上巡妖卫的斩妖大阵,便已能稳定局势。
当然,这前提,却是之前那几个口出狂言的存在,并未出手。
它们叫嚣得狂,但似乎心有顾忌一般,潜伏了起来。
“佛顶尊胜无量!”
就在下方撕杀正鼾时,忽闻几声佛号。
数十个大和尚出现在半空中,围绕着肃靖司,虚空立成一圈。
其中便有他的老熟人,妙华尊者和红衣法王。
红衣法王朝他咧嘴讪讪一笑。
妙华尊者朝他望来,点了点头,便回头看向下方。
眼见下方已经血肉成泥,血浆如泊,不由眉头一皱。
“佛母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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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顶尊胜无量,佛母慈悲……”
妙华尊者低喧一声佛号,朝江舟道:“江居士,可否命那几位居士暂且停手?”
“纵然是妖魔,如此擅造杀孽,也不过是徒增一身恶业,江居士天生慧根,佛缘深厚,实不值因此污了法性。”
“此处缺口,老僧自会与众寺僧竭力弥堵,定不会令其走脱一个。”
“呵!”
江舟气乐了。
这个时候,还跟他扯什么慈悲佛性。
江舟不信这和尚真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十有八九是还惦记着自己,是时刻想把他给渡了。
“好啊,你若能将这些妖魔都尽数赶回刀狱,本官留它们一命又何妨?”
他倒要看看,这和尚凭什么敢说这样的大话。
“听到”江舟的话,下方“丁鹏”和“李白”果然停止了杀戮。
肃靖司众也只是结阵自保,缓下杀手。
只剩下鹤冲天和那黄云妖似打出了真火,根本停不下来。
妙华尊者见江舟竟然如此配合,也颇感意外。
不过,下方因诸人放缓,一众破狱而出的妖魔得了空子,也不敢再与肃靖司纠缠,纷纷疯狂地逃窜。
“众僧,随我布大白伞盖法界!”
妙华尊得不敢怠慢,双手一送,一顶大白伞盖飘然而出。
高悬半空,缓缓旋转。
尊胜众僧,纷纷于空中盘跌而坐,双手合什,口诵经文。
“南无尊胜佛顶天母……”
“一切佛相无上顶,化身微妙现天母。威德无敌白伞盖,名称普闻我顶礼……”
“无相之魔,有相之冤,日月星斗,吉神护持……”
阵阵佛咒梵音顿时唱响虚空,遍传天地四方。
绵绵密密,宏大浩瀚。
经声回荡,尊胜众僧周身皆泛起金光。
赤红的焰轮环绕众僧,缓缓升起。
金光、焰光交错,虚空耀起点点金红星辉。
仿佛斗转星移,白昼变黑夜。
一尊尊佛陀虚影自漆黑夜幕中浮现。
天上,地下,四面八方,尽是一尊尊佛陀。
与尊胜众僧一般,环绕大白伞盖,盘跌而坐,口诵经文。
梵音经咒之声,越来越浩大。
金光赤焰,也越来越炽盛,片刻之间,便蔓延开来。
几乎整个江都城,都被映照得如同黄金琉璃一般,仿若置身极乐佛国。
城中百姓,俱被震动。
其中不乏有人如至佛国,如见真佛,激动狂喜,泣泪齐流,五体投地,顶礼膜拜。
江舟微微撇嘴。
这些贼秃,论及门面装点,蛊惑人心,果然是天下无双。
随着梵音经咒之声越来越宏大,金光赤焰越来越炽盛。
天地之间的佛光,仿佛都凝结成实质。
变成一片片棱形的金红色结晶,片片相连,绵延无尽。
俨然一个黄金琉璃穹顶,将此方天地都笼罩。
江舟虽不想承认,却也不由心中暗惊。
这样的手段,若是拿来对付他,用不着金顶出手,估计也能将他困死。
难怪尊胜寺能有如此威名,这些贼秃确实是有一手。
不过,暗自心惊之余,江舟也生起疑惑。
刚才第一波逃出刀狱的妖魔中,分明是有几个上三品,甚至很可能是至圣之境的老妖怪。
但出了刚出来时发泄了几句,竟然就此蜇伏,也不知藏到了哪去。
直到此时,尊胜众僧布下法界,也仍不见动静。
这个大白伞盖法界,威力仿佛无穷无尽,没有上限一般。
只是他这念头转动的一瞬,其威能又暴增了不知多少。
若是给他们时间继续念下去,这法界怕是至圣来了也未必能破得了了。
江舟甚至有些怀疑,那几个老妖怪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无声无息地就破了他的太乙五烟罗,早已经跑了。
“当!”
他这个念头才起,便忽然听闻一声沉闷的金铁之声响起。
似钟似鼓。
便见一道金光自刀狱入口之处,破开重重血煞之气,冲天而起。
一瞬间,金光便通天接地。
“出来了!”
“哈哈哈哈!这是老子的!”
“量人蛇王!区区一条低贱长虫,也敢觊觎至宝,枉你自称量人,怎不知自量?真真可笑!”
“百丈深青!你真以为仗着有承云府君护佑,便能肆无忌惮?肃靖司的软蛋不敢杀你,今日本王便来杀你!”
随着金光冲起,也有数道妖风突然卷起。
这几股妖风一起,霎时间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那尊胜寺众僧身躯都是齐齐一震,除了妙华尊者、红衣法王等少数几僧外,都是一口金血喷吐出来。
竟连天地间那凝如实质的黄金琉璃穹顶,也是猛地一颤。
只是这一息间,便出现了道道龟裂,有崩碎之虞。
可见这几个突然冒出来的妖魔有多可怕。
“众僧!”
妙华尊者怒目圆睁,舌绽惊雷:
“佛母慈悲,吉神护持,死生何惧?但求世净!”
众僧俱是一振,手中法印变化,又变合什这,口中齐绽惊雷:“南无佛顶尊胜天母!”
大白伞盖忽而一转,伞下七宝琳琅丁当,光华绽放。
黄金琉璃穹顶微微颤动,无数裂纹竟又缓缓弥合。
“嗯?”
“照灵夫人,心头小儿,水太尉,再不出手,想要重陷刀狱,永世不得见天日吗!”
只听先前那两妖声音怒喝。
下一刻,江舟似乎感觉天地间突然变得很安静,一阵幽幽的唱曲声传来。
“晃悠悠,小园闺中冤魂来……血和泪,铭心刻骨三百载……”
“三百载,冤恨难酬心儿碎……回首看,云锁雾埋阴阳界……”
“侧耳听,鼓漏声声把人催……急切切,借得阴风送儿归……”
“我与你呀,人鬼陌路怎聚首……”
这唱曲声幽幽泣泣,时而似闺中怨女,井中幽魂,时而似小儿嘶泣,尖锐刺耳。
江舟不由自主闭目倾耳。
他“写”的曲也不少了,对于此间的曲也有了不少了解。
这声音的唱腔曲调,是阳州盛行的曲类。
声间虽怪,造诣却很深,令人不由自主就听入了迷……
不对!
江舟猛的一震,心神顿复清明。
便见尊胜众僧个个双目紧闭,面现挣扎痛苦之色。
更诡异的是,他们的眼角都缓缓流出了泪水。
血泪!
连妙华尊都没有例外。
他尚如此,遑论他人?
江舟低头一看,顿时目眦欲裂。
下方重重血煞之中,肃靖司原本布下的斩妖阵,早已经溃不成阵。
一众巡妖卫在幽幽唱曲声中,七窍溢血,犹自不觉,手舞足蹈,又哭又笑。
更有甚者,直接举起斩妖刀,横在脖间,血光迸射,人头滚落。
江舟怒气冲顶,降龙伏虎神力瞬间暴涌。
一阵咔咔骨暴之声如雷暴响,整个人如同充气一般,凭空暴涨了丈余。
衣衫破碎,露出精赤上身,恍若金铜浇铸,如同刀斧削凿。
“翻天掌!”
一掌抬起,又猛地翻掌压下。
“呼!”
“啵!”
方圆数里的空气似乎都在一瞬间被抽空,爆破之声如雷轰鸣。
“嗯?!”
惊震之声自下方响起。
妖风狂卷四散,幽泣曲声也骤然一滞。
“轰!”
一掌印下,方圆数里的大地顿时轰然粉碎,平陷数尺。
“哪里来的臭小子!”
“胆敢阻碍你爷爷的好事,活腻味了!”
妖风啸卷,空中现出几个身影。
一个一身青衣的高瘦青年。
一个一身赤蓝二色官衣,头戴黑冠的在年,身下骑着一头奇异巨兽,赤目,赤爪,大耳,三丈黑鼻,形似巨象。
一个一身宫装的雍容妇人,怀中抱着一个只系着一块红肚兜的白胖娃娃。
还有一条长有丈余的黑色大蛇,却是人首人脸。
江舟冷哼一声,没有废话,肩头一摇,现出三头六臂,手执众多仙宝。
第一时间就将遁龙桩抛出。
“昂吼——!”
三尺木棍,化现通天金柱。
金环乱空,两条蟠龙自柱上游出,盘空狂舞。
不过是短短几日,他已经能化出两条蟠龙。
“嘿!”
“原来是仗着天府仙珍?”
“小子!回去找你家大人来吧,这些东西在你手上实在是暴殄天物,拿来吧!”
“罔象!”
“吼呜——!”
其中那赤蓝官衣中年飘身而起,座下巨象长鼻高扬,长啸高亢,在龙吟阵阵中,竟丝毫不落下风。
四根如柱象腿猛地虚空一踏,天地都震动起来。
那些本就受了重创的尊胜众僧,纷纷被震落半空。
“昂!”
龙吟声中,两条蟠龙却是当空一卷,朝下方重重血煞之中俯冲而下。
金焰袭卷,妖魔成片成片地化成灰烬。
龙口一张,龙尾一卷,又是一片。
江舟自己,反倒冲向了那巨象。
江舟心中虽怒,理智却没丢。
这几个老妖,其中至少有两个都不在金顶老怪之下,显然不是他可以对付的。
还不如拖延时间,尽可能地积攒更多的真灵。
“轰!”
在场众人见得江舟竟以肉身硬撼那巨象,两者相撞,发出震天轰鸣。
“嗯?!”
那几个老妖都是目现不可思议之色。
巨象四足一踏,震天动地,连尊胜寺众僧都受不住这一踏之力。
这小子硬撞上去,本以为他是疯了。
此时却见其非但有能与巨象分庭抗礼之势,巨象反而还被他撞得摇摇晃晃,倒退了几步。
那赤蓝官衣之人更是难以置信。
他这罔象可是天地异种,一身异力惊天,纵然以他至圣道行,若是正面相对,也免不得要吃亏。
他娘的到底谁才是巨兽?
“吼呜——!”
那罔象似乎也被江舟撞得一蒙,旋即大怒,长鼻高扬,朝江舟狂甩而来。
江舟不退反进,六臂齐出,直接抱住长鼻。
“给我起啊!!”
罔象一双赤目中很明显地呆了呆,然后便被江舟抱着长鼻甩了起来。
不仅是它,赤蓝官衣、青衣青年、人首黑蛇,都是双目呆滞,看着在罔象面前,如蚂蚁一样的江舟,抓着罔象长鼻,抡成风车一般。
“轰!”
江舟猛地一掷,巨象如流星般朝地面轰然坠落,砸出一个径有数十丈,深达数丈的巨坑,扬起漫天灰尘。
“嗡~”
剑鸣微响,一抹湛蓝剑光如水一般,内中充斥着无坚不摧的先天无形戮妖罡气,于空中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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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前一后,根本没有给人有反应机会,直接刺入罔象头颅。
“吼呜——!”
一声惨嗥,罔象长鼻轰然坠地。
【诛斩“罔象”一,赏“地煞七十二术·大力”一】
“……”
直到此刻,那赤蓝官衣中年方才回过神来。
“先天戮妖无形罡气……”
他惊骇之中,带着浓浓的怨恨、愤怒。
其余几们老妖也是如此。
“好哇!原来是肃靖司的小畜生……”
“当!”
“当!”
正当其等含恨欲出手之时,只听得两声金铁之声又响起。
先前那冲天而起的金光又再次蔓延扩大。
几个老妖脸色一变,竟不再理会江舟,身形一晃,便出现在那金光四周。
抬头看了一眼尊胜寺布下的大白伞盖法界金色穹顶,目现厌恶。
“啊——!”
那宫斗妇人怀中的白胖娃娃,突然张嘴发出一声尖锐的厉啸,便见金色弯顶仿佛玻璃一般铿然破碎。
“噗!”
一直在苦苦支撑,加固法界的妙华等人,突然口喷金血。
纵然是妙华自己,也再支持不住,从空中坠落。
“妙华,你这白伞盖佛顶法根本没修到家,还差得远呐!”
“回到寺中,你便闭门面壁,何时凝聚白伞盖佛顶法相,何时再出来罢。”
一个苍老却充满狂意的声音忽然响起。
江舟一听,便知是金顶老贼秃。
这老东西终于出手了。
黑色巨龟驮着乱发披散,身形枯瘦的金顶,缓缓自虚空走来。
那几个老妖见到他,都是神色一变。
“金顶!”
“你也要来抢吗?”
那青衣青年目中无比警惕,恨声道。
金顶尊者哈哈笑道:“老僧不仅要抢宝贝,还要留下你们几个。”
说着,也不顾几妖怒目相向,转向江舟笑道:“小子,几日不见,竟是进境如斯,看来你身藏大秘啊。”
江舟冷脸以对。
“哼!”
金顶尊者也不以为意:“小子,不必紧张,这是你的缘法,老僧不会抢你的,”
“还是那句话,随老僧回寺,受我尊胜大法,老僧便将法海那小辈的宝贝还你,你那小娘子也还你,你若有意,老僧亲至幽篁山向山鬼为你提亲。”
“还替你收拾了这几个臭杂碎,等会抢了那宝贝,也送给你,如何?”
下方被伤得奄奄一息的妙华,此时竟挣扎着抬起头来,面无血色,却仍有一番执劲道:
“师叔,我佛门弟子,不可近女色……咳、咳!”
话没说完,就咳嗽不已。
金顶老僧嘿嘿一笑:“什么不近女色?这种清规戒律,在老僧这都是臭狗屎!”
不得不说,能让金顶老僧说出这番话,天下任何人都足以自傲。
但江舟这些说话却是左耳进,右耳出。
只想着如何才能收拾这些家伙。
还有,这些老妖怪,到底在争抢什么?
第702章 绝顶 (求订阅、月票)
江舟根本不去搭这老怪的话,直接钻入了重重血煞之中,一心驭使蟠龙诛斩逃狱妖魔。
得他与遁龙桩相助,刚脱出那诡异唱曲影响的肃靖司众,又慢慢挽回颓势,开始镇压群魔。
而那几个老妖老魔此时都在围绕着那通天金光,一边聚精会神地盯着金光,一边提防着金顶尊者。
“拿别人的弟子去做人情,金顶老贼,你未免太慷他人之慨了,不愧是佛门本色。”
忽然间,一上高缈仿如九天之上的声音响起。
尊胜寺大白伞盖法界之中,黄金琉璃穹顶之上,星夜摇动。
仿佛万千星辰光芒都在颤动。
只因一人的出现。
黑夜如帘幕一般被撕开,白昼重现。
日月为那人同辉,星辰为那人摇动。
日月星辰垂拱,皆为迎此一人。
此人一身云英紫纱广袖留仙裙。
仙风为伴,如流云舒卷,碧波轻扬。
头上云鬓高挽,宝钗斜插,金晶为骨,珠玉为缀。
于虚空一步步踏行间,轻轻摇动,环佩琳琅,隐隐然有周天星月拱卫,有风雷山泽这象环绕。
如此风采气度,纵然是九天之上,怕也难寻。
尘世之间,仅此一人。
“九天玄母教主!”
“是她!”
那几个围绕金光而立的老妖,都是神色剧变,脱口而出。
即便是目无余子,狂妄到极点的金顶尊者,见了此人也是神色微微一顿,浑浊双目中泛起丝丝微光。
九天玄母教主!
江舟心中一凛。
来人面上笼罩着一层星光,令人无法看清她面目。
与他当初所见的玄母教主元神化身一般无二。
但这气度风采,却远远不是当时所见可比。
只是看上一眼,他便觉得有些心襟动摇,慑心魂魄之感,根本不敢多看。
这就是天下间最顶尖的那几人,红尘三仙之一!
江舟本以为自己距离此世顶尖哪怕仍有距离,但已不是遥不可及。
即便是在金顶老怪手下吃过大亏,他也仍坚信这一点。
并且心中也没有多少惧怕,因为他自恃底牌。
可此时见了九天玄母教主真身,他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可笑!
连看都不敢看,多看一眼都承受不起,还谈什么差距?根本就没有意义。
江舟甚至有种感觉,这个玄母教主,已经不在关二爷之下。
至少,之前关二爷两次显圣,给他的感觉并没有比眼前这人强到哪里去。
这样的人……
居然只是红尘之仙?
江舟难以置信。
若是连这样的人都成不了仙,还有什么人能成仙?
他甚至猜想一种可能,并不是她成不了仙,只不过是……她不愿成仙。
江舟更愿意相信这种可能。
在江舟心中震骇,甚至不由自主生起一丝沮丧之时,金顶尊者已微微眯起双眼,朝九天玄母教主道:“怎么?你也想来趟这浑水?”
星光流转,高缈的声音自其中传出,仿佛有神女自九天之上降下神谕般。
“斗鼎乃佛陀降生四天乐土,为转轮圣王成道时所留,内藏佛陀成道之秘,如此至宝,于本尊而言也有大益,如何不来?”
斗鼎?!
下方江舟心中一凛。
那不是他执刀名单上的那个上三品妖魔么?
若不是这场意外,再过两天,他便要斩了那斗鼎。
这东西竟然有这么大来头?
连金顶老怪、玄母教主这样的人物都欲得之而后快?
“况且……来的可不只是本尊。”
九天玄母教主又轻笑一声,忽地转向一方。
清音如乐,竟有几分雀跃之意:“女萝,既已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轰隆隆!”
忽然几声雷鸣震响,因九天玄母教主现身而重归白昼的天地,又忽地阴云密布,昏暗低沉。
雷声阵阵中,凉风飘旋,滴滴雨点纷纷坠落,片刻之间,天地间细雨如丝,绵绵密密。
一时间,整个江都城仿佛置身于广阔无边的幽幽山林之中。
有雷声滚滚,雨势溟溟濛濛。
有风吹飕飕,落叶萧萧坠落。
有虎豹嗷嗷,穿透夜幕沉沉。
众人神色一惊,猛地朝玄母教主所看方向望去。
只见远远一座孤峰上,有一隐隐约约的身影,孤身伫立山巅。
脚下云雾溶溶,浮动舒卷。
白昼昏昏暗暗,如同黑夜。
“吼!”
一声野兽低吼,却是峰上那人,竟是侧身骑在一头赤豹上。
其所在之处,更是幽幽沉沉,昏昏暗暗。
这般景象,本该是清冷阴沉,昏暗凄凉,令人压抑。
只是那人望之却如大地厚重,如天空广阔,如天地一般能包容万物。
更蕴藏着能滋养万物的无限生机。
与九天玄母教主一样的清冷,但却与九天玄母教主的高缈不可犯全然不一样。
她的包容,她的生机,都令人不由自主,心生亲近。
这是种仿佛与生俱来,天然的亲近感。
这是江舟看到那人时的感觉。
而且这种感觉,挥之不去。
他便知道,又是一个如九天玄母教主一般,道行已达不可思议之境的绝顶人物。
“幽篁山鬼?”
金顶尊者喃喃说道,旋即放声狂笑:“哈哈哈哈!”
“好极,好极,好极!”
他一连叫了三声好,须发飞扬,面上显露张狂肆意之色。
却不知他为何叫好。
山鬼?
这人,就是薛荔曾经口中所言的“娘娘”,幽篁山之主,山鬼?
江舟心中一惊。
这个妖女,有这么大的靠山,难怪她敢到处惹祸。
“金顶,薛荔何在?”
远峰之上,传来那人幽幽之声。
“哈哈哈哈!”
“你想救那女娃子?”
金顶尊者大笑道:“那可要令你失望了,那女娃子老僧已经许给了这小子,他若答应老僧,那女娃子就是他的婆娘。”
他指了指下方血雾。
血煞虽重,却挡不住这些存在。
所指者正是江舟。
“你来得正好,也省得老僧亲自上幽篁山寻你。”
金顶尊着又指向那冲天金光道:“今日老僧取了这斗鼎,便是老僧为这小子给那女娃的聘礼罢!”
江舟只感身上忽地一重,身上像是压了两座大山一样。
却是那山鬼目光落到了他身上。
幸好只是一扫而过,便听其幽幽之声:“你既不给,我便来取。”
远峰上,那头赤豹纵身一跃,四爪踏空,便有云雾溶溶,雷电滚滚,密雨相随。
“慢着。”
此时却忽听九天玄母教那高缈的声音传来。
“呵呵……”
“那个女娃,本尊也要。”
山鬼跃出,金顶尊者非但没有动容,反而战意熊熊,浑浊又眼中透出丈许金光如焰。
此时闻听玄母教主之声,金焰微收。
“哦?”
“玄母教主,若老僧所知无差,你与那女娃娃可没什么关系吧?怎的也劳动你来为她出头?”
九天玄母教主只是淡淡说道:“那女娃自然与本尊无干,只是本尊有一爱徒,与她有些渊源,我这徒儿难得相求,本尊自然好遂了她的愿。”
不知为何,江舟感觉这玄母教主的声音似乎更加冷了些,令他不由自主地心下一颤。
只是听到玄母教主似乎是在说曲傻子,心中奇怪,也没有放在心上。
曲傻子和薛妖女有渊源?他怎么不知道?
竟然还请动了玄母教主亲来救人。
这关系比他都铁了吧?
那金顶尊者不知为何,忽然神色有些古怪,朝江舟看了一眼。
旋即突然放声大声:“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九天玄母教主声音一沉,冷冷道。
“老僧回寺不久,却听说了不少趣事。”
他又朝江舟看了一眼,才继续说道:“前些日子,倒听寺中后辈小子说起仙门趣闻,言道九天玄母教圣女欲断尘缘,自闭死关……”
“玄母教尊,该不会是你以此为挟,迫她坐死关吧?”
“哼。”
九天玄母教主只是冷冷一哼。
虽没有说话,却明显是默认了。
这话听得江舟有些疑惑。
“大人!”
虞拱、冯臣诸人早已经慢慢向他汇聚过来。
冯臣等人追随江舟最久,也清楚那位九天圣女与自家大人之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此时见江舟神情,冯神砍翻一个妖魔,靠了过来道:“属下听闻,九天玄母教的圣女其实并不止一个,而是三个,”
“只有断尘缘,坐死关,有朝一日,能破关而出,才能成为真正的九天圣女,也是唯一的一个。”
“只是登上九天圣女尊位之人,却从此不得再言嫁娶,也不得生半点私情尘欲。”
冯臣是江舟手下最大的情报头子,平日通过肃靖司的渠道,为他收集各种消息,对于种种秘闻最是了解。
能登九天圣女尊位,对一般人来说,断情绝欲根本不算什么代价,甚至是件大好事。
但他知道江舟与那曲圣女关系不同寻常,自觉应该要让江舟清楚此中曲折。
断尘缘,坐死关,绝嫁娶……
江舟心中微微一颤,说道:“若不能破关,又如何?”
冯陈低下头道:“既是死关,自然是……不破即死。”
江舟闻言,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曲傻子和他的关系确实是有些说不清楚。
但说到底,无论是他自己,还是曲傻子,都很清楚彼此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因为对方而放弃心中那条“道”。
她要断尘缘,坐死关,江舟不奇怪。
他更在意的是,她为什么要以此为代价,请得玄母教主出手,来救薛荔?
她二人什么时候有了交情,还这么铁?
不可能,没道理……
江舟隐隐有种猜测,那傻子是因为他才这么做的。
“小子,亏得你还知道心念轻罗安危。”
他们的对话,瞒不过九天玄母教主。
只听其高缈之声远远传来。
“若你只想以尘欲俗情,阻她道途,本尊虽承你读经之德,却也要给你一个教训了。”
江舟目光摇动,收了三头六臂法像,步虚踏空,来到凌空。
朝高高在上的玄母教主抱拳道:“教主前辈,敢问,轻……曲姑娘可无恙否?”
“轻罗是我教中数千年来,天资最为卓绝之人,死关虽难破,她却当有六七分机会。”
见江舟张口欲言,玄母教主一挥云袖:“好了,从此以后,你就不要再惦记轻罗了,你二人今后不会有再见之时。”
“哈哈哈哈!”
一旁金顶尊者忽又狂笑:“小子,没想到你花花心思倒是不少啊!一个不够,还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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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心,这两个婆娘说了不算!你只说你想要哪个,还是两个都要,老僧都给你抢来!给你做入门之礼!”
“哼。”
这老僧如此出言不训,九天玄母教主和山鬼都未曾动怒。
山鬼仍骑赤豹上,遥望远方,神色幽幽茫茫,也不知那里有什么令她如此心系。
玄母教主只是冷哼一声,便道:
“既然你我三人要的人和东西都一样,那便打过一场再说。”
她抬头望天:“尘世如笼,打起来太憋屈,要打,便去天外打。”
话落,一步踏出,星辰摇动,人已不见。
天上,无垠太虚之中,却多出了一颗更加璀璨的“星辰”。
“哈哈哈哈!”
“好极!好极!”
金顶尊者狂笑声中,一拍玄龟脑袋,玄龟摇头晃脑,竟于虚空中拱出一个漆黑空洞,慢慢迈了进去。
另一边,山鬼不知何时已不见踪影。
只余天地间的风雷密雨,渐去渐远,慢慢消散。
三位世间最绝顶之人,似乎从始至终都没有将任何人放在眼中。
哪怕是那几个老妖老魔,纵然也有至圣之境,也被视如无物,甚至没有看去一眼。
但他们就这么突然离去,令在场之人都是愣住。
金光周围,那几个老妖老魔却是狂喜。
“夜长梦多!速战速决!”
它们生怕那三个可怕的家伙再回来,纷纷暂时放下彼此间的嫌隙。
只想着先把东西夺到手,日后如何争夺,那也是它们之间的事。
若是让那几个怪物插手,就算它们再狂妄,也知道自己能得手的希望几乎是零。
当下,几个老妖也不管其他,纷纷朝金光出手。
一瞬间,将那通天金光轰得颤动扭曲不已。
那斗鼎似乎就藏在金光之中,被轰击得当当作响。
过不多时,一团青金色的影子突然从金光中飞出。
“截住它!”
第703章 破刀 (求订阅、月票)
江舟眼见一个青金色巨鼎从金光中射出。
虽是一霎那间,他已看清这鼎的模样。
鼎有三足,通体浑圆,作青铜之色,高达三丈余,径有三丈余。
上绽金光,璀璨夺目。
鼎身上镌刻密密麻麻的圆点,无数纵横条纹将圆点彼此勾连。
巨大,沉重,古朴,神秘。
便是江舟对这鼎的第一印象。
一道黑影陡然朝巨鼎射去。
却是那条人首蛇身的量人蛇王,早已盘弓蛇躯,待那巨鼎一现,变如箭般弹射而出。
刹那间,便已经缠上巨鼎。。
本只有丈余长的蛇躯,此时暴涨十数倍,将三丈余的巨鼎层层缠绕在蛇躯中,盘成了一个巨大的肉球般。
“快走!”
其余几个老妖神色一喜,立时叫道。
只是那量人蛇王一张蛇脸上露出得逞与不屑的笑意。
“佛宝有灵,有缘者居之!”
“哈哈哈哈!”
量人蛇王狂笑着,曲尾一弹,便如同一个巨大的肉球,朝天边弹去。
几个老妖神色一变,顿时大怒。
“嘿!”
那青衣青年冷笑一声。
便周围连绵青山上,突然有无数树木骤然暴涨。
肃靖司所处之地,便在洞庭湖一岸群山之中,四周青山环绕,郁郁葱葱,也不知有多少树木。
但也不过是南方常见的普通树木, 最高不过数丈。
此时却有成千上万的树木,暴涨十数有余。
其中不少, 根须将所扎根的小山头都直接撑破。
恐怖的巨大根须弯曲纠缠, 如同一条条巨大的虫子, 密密麻麻。
树冠连绵,遮天蔽日。
株株相连, 竟绕成一圈,似乎要将量人蛇王围困其中。
但莫说那量人蛇王的速度极快,百里之地, 须臾即过,这树圈再大,也不过方圆十数里。
树再高,也仅仅十数丈, 莫说困不住量人蛇王,怕是连一个普通的武道高手也拦不住。
但那量人蛇王偏偏是神色大变,一张人脸上竟现出几分惊惧之色。
直接停了下来, 蛇尾盘着巨鼎,上半截直直立起,笔直如尺,且不断延长。
不过是瞬息间,这“蛇尺”便已高逾数十丈。
江舟看得分明,在其增长的过程中, 周围那些巨树只要被它超过, 便纷纷崩碎为漫天木屑。
待其高逾数十丈,四周的巨树已经一株都不剩。
但量人蛇王并未趁机逃离, 反而不断扭动蛇尾, “蛇尺”仍在不断地增长,似乎十分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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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阵被毁,那青衣青年面露怒色, 身形一转, 嘭然巨响中, 一株参天巨树便扎根在洞庭大湖之上。
树高百丈,树冠青青郁郁, 铺天盖地,树荫将洞庭湖周遭方圆十数里地都遮盖。
“那是什么?!”
尊胜寺布下的大白伞盖法界, 本就已经支离破碎。
此时直接被这株巨树冲破, 终于无法支撑,如玻璃一般砰然碎裂,化为点点金辉。
内中景象,也暴露在江都城百姓眼中。
这株参天巨树,吸引了周遭无数百姓的目光,令人惊骇不已,纷纷出来围观。
“嘶~吼!”
那量人蛇王见了此树,却是变得十分焦躁。
疯狂地扭动蛇尾,长形不断暴涨。
很快就变得几乎与巨树齐平。
也是见得量人蛇王如此,江舟心中警兆大声,太乙五烟罗随心而动,瞬间蔓延开来。
不过却也是迟了。
“啊!”
“蛇!”
“妖怪啊!”
这条恐怖的人首巨蛇,自然引得百姓惊恐不已,纷纷逃窜。
“百丈深青?!”
将肃靖司周遭围住的楚军,此时也有人惊呼一声。
只听一阵金鼓之声,楚军也如潮水一般,飞速朝外退去。
似乎要避开什么恐怖的东西一般。
江舟低头一看,忽见那些奔逃的百姓,和一部分楚军,竟然在迅速化成一座座人形石雕。
还保持着逃跑时的动作,脸上也仍留着上一刻的惊恐。
不过是片刻,以巨树为中心,成百上千的人都变成了一尊毫无生气的石像。
“百丈深青!”
肃靖司中,虞拱惊呼,朝江舟叫道:
“大人!这是百丈深青树!树荫所过,尽化为石,十二个时辰之后,血气干涸,便化粉尘。”
江舟一看,果然,树荫遮盖之地,人畜皆化为石。
连那条量人蛇王,下半截蛇躯被树荫遮盖,也化成了灰石。
树荫之外,却安然无恙。
难怪它要疯狂地暴长。
所幸他反应不慢,太乙五烟罗已经蔓延开来。
此宝万法不侵,护下了许多人,否则这洞庭湖边,恐怕无一活人。
江舟听闻虞拱之声,飞身下来:“十二个时辰?那就是说化石之人还有救?”
虞拱黯然摇头道:“这……无药可解。”
江舟心中一沉。
却听虞拱顿了顿又道:“但,若能在十二个时辰之内斩杀此妖,便能重归血肉之躯。”
“草!”
江舟忍不住骂了一声。
说话能不这么大喘气?
虞拱危机临头还不自知:“草?什么草?大人难道知道有什么草药能解此妖术?”
“……”
算了,救人要紧。
过了这阵儿再收拾他!
当下,江舟便想要直接请下关二爷,快刀斩乱麻,解决眼前的几个祸患。
这几个老妖,道行高深便罢了,偏偏能力一个比一个诡异,防不胜防。
“嗡~!”
这里却忽然闻听一阵霹雳般的弦响震鸣之声。
只见天上竟突然出现了另一轮“大日”。
而且这轮“大日”还会动。
自天边出现,瞬间便到了那百丈深青树上空。
朝这百丈巨树直直落下。
“崩!”
“轰!”
那遮天蔽日的树冠顿时补炸得四分五裂。
残枝碎叶漫天飞扬。
更有熊熊烈火轰然燃起。
“啊啊!!”
一阵惨叫声传出,江舟听得分明,是那青衣青年的声音。
“这是……天宁神箭!”
“冲天擎射归南雁!?”
一旁袖手,打算渔翁得利,伺机抢夺巨鼎的赤蓝官衣中年面色微变。
“归将军!”
“归将军回来了!”
肃靖司中,虞拱与一众巡妖卫竟也都欢呼起来。
江舟已看到一人影自天边疾射而来。
而就在此时,那赤蓝官衣与抱着白胖娃娃的妇人身形微动,目泛厉光。
似乎因此人出现,十分忌惮,怕是想要乘着此人未到,先下手为强。
江舟怕再生变故,也不再拖延。
直接请关帝圣君临凡。
正欲出手,救下百丈深青,以防自损战力,让肃靖司得了便宜的二妖,突觉一股如太古神岳般的恐怖压力从天而降。
欲动的身形瞬间被压下,一时间竟在这股恐怖的气息下无法动弹。
脸色煞白,冷汗涔涔,手脚更是不由自主地颤动不已。
妇人怀中的胖娃娃,仿佛一个普通的婴儿,被恐怖的事物吓得发出哇哇哭嚎之声。
天外。
正打太虚混沌明灭,星辰为之摇动的金顶老僧、幽篁山鬼、玄母教主三人忽然齐齐停下手来,抬头四顾,面现惊异之色。
彼此相视一眼,都能清楚地看到对方眼中的惊疑。
而后又齐齐低下头,目光仿佛能穿透重重九天神罡,落到江都一隅之地上。
再说肃靖司上空。
赤蓝中年正呼呼地喘着大气。
那宫装妇人面无表情,怀中的胖娃娃却是不住地扭动着,似乎十分焦躁不安。
令它们庆幸的是,适才那股压力不过是闪即逝。
回过神来,四处惊望,却也不见异常。
只是目光落到肃靖司中,江舟头上,却是顿住。
江舟此时也有点懵。
因为他召请关帝圣君,竟然失败了!
不……
并不是失败,只是他请下来的,并不是关帝圣君,而是……
一柄刀!
刀长丈余,青龙游于冷刃,光滟滟,明月似也黯然。
青龙偃月刀!
搞什么?
人没来,刀来了?
堵马了吗?!
别闹啊关二爷!人命关天啊!
“嗡~!”
似乎能感受到江舟的心意一般。
青龙偃月刀悬浮在他眼前,轻轻颤动。
江舟竟也能感受到这刀那声颤鸣的意思。
大意就是:你这小子三番五次召请帝君,真拿帝君当打手了?还要不要小命了?就这些给帝君扫茅厕都不配的水货,也值当帝君三番两次出手?
“……”
江舟嘴角抽搐不已。
刀会“说话”就算了,还这么狂,他该找谁说理?
还能这样的?
人不来,刀来。
有没有地方能投诉啊?
“大人,这是……”
虞拱等人也直勾勾地看着江舟身前的这把刀。
这刀似乎和江大人之前擅用的那把出自一个模子,不过是颜色不同。
而且看起来也寻常了些,不似江大人之前用的那把金刀,刀光夺目,锋芒逼人。
只是看上一眼都会觉得双目生疼。
江舟嘴角微微一抽,干咳一声,只能应付道:“师门所赐……”
“哦?”
虞拱等人目现疑色。
他们分明看到这俩刀是凭空出现。
江舟看出他们的怀疑,又解释了一句:“刚刚赐下,应急用……”
“哦~~”
虞拱恍然哦道:“大人师门长辈果真神通广大,竟能隔空送宝,不过……大人,此刀真能解眼前之急?”
“嗡~!”
青龙偃月刀又颤动了一下。
江舟神色微变,探出手,一把握住刀柄。
虞拱猛地一颤,摸了摸脖子,满脸疑惑:“怎么回事?脖子怎么凉嗖嗖的?”
“……”
江舟翻了个白眼。
要不是老子,你已经热血喷涌,人头落地了,还凉嗖嗖……
当下也顾不得理会旁人,紧紧握住颤鸣不已的青龙偃月刀。
心中暗念:你别乱来!小心我在帝君面前告你恶状!
“嗡……”
青龙偃月刀还真吃这套,震动的幅度缓了下来。
给我老实点!
江舟见状,直接将其握起。
事已至此,现在的情况,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只能相信关二爷。
这把刀……希望它靠谱点吧。
毕竟是关圣帝君的刀,总不至于太拉胯吧?
此时,天上已经出现了两人。
并不是只有众人口中叫的“归将军”,还有另一个与他同来之人。
二人一到,便立刻与那赤蓝中年和宫装妇人打了起来,一句废话都没有。
“大人,是归将军和卫将军!”
归南雁,卫平生!
江都三大靖妖将军之二。
果然,能位居靖妖将军之位,没有一个简单的。
这二人的气息,很像是一品至圣,不过还有些细微的差别。
显然没有完全踏入至圣之境。
就算如此,面对这两个江舟看不清深浅,十有八九已经是至圣之境的妖魔,竟丝毫不落下风。
一人执刀,刀势如狂雷惊风,霸道无比,一往无前。
一人执幻,以弓弦为刃,绵绵密密。
刀光血气纠缠,冲天而起,浩浩荡荡。
二妖妖法都极为诡异,却近不得二人之身。
颇有些一刀破万法之概。
一眼扫过,江舟心下微松,一振手中青龙偃月刀,踏空而上。
立马,挑袍,摧马,拖刀!
春秋十八刀,四势合一,人刀合一,朝那百丈深青树斩去。
“嗡~!”
青龙偃月刀陡然发出一声颤鸣。
就这?帝君的春秋刀居然被你使成这鬼样子,简直是丢尽了帝君的脸!
江舟的刀势乍然一顿,差点被这破刀给弄得岔气,从空中摔下来。
刀势被破,那一往无前的锋锐已消,别说斩百丈深青,斩一棵普通的大树都难。
下一刻,却见青龙偃月刀在他手中剧烈地颤动起来。
江舟便觉一股无形之势,牵引着他的躯体自发地动了起来。
立马,挑袍,摧马,拖刀!
和他刚才一模一样的招式,在他手中使出。
但这一次,却与他之前所使,已经完全是天差地别。
在场众人只觉天地间骤然一暗。
冷风吹过,冷光滟滟,如寒潭碧波,从空中掠过。
心中只生起一阵惊艳之感。
却忽见那百丈深青树巨冠上燃起的熊熊烈焰,骤然熄灭。
众人一惊,以为是百丈深青手段高明,抗住了归南雁的天宁神箭。
“沙……沙沙……”
“咔、咔……”
下一刻,却听闻一阵细密的树叶摩挲声响,便见百丈巨树,自上而下,自中而分,缓缓裂成两半,向两半倾倒。
“嗡!”
青龙偃月刀再颤。
小子,看仔细了!再来一刀!
刀起,刀出,刀旋,刀落!
举鼎,破竹,回马,盖顶!
又是一道冷滟碧波掠空,化为一轮明月坠地。
众人便惊见那半截蛇躯化为灰石的量人蛇王自中而断,斜斜滑落,断口平整光滑如镜。
“这……”
第704章 有缘 (求订阅、月票)
“这……”
肃靖司中,众人呆怔怔地看着。
虞拱更是不自觉怔怔道:“大人的武功什么时候这么高了?”
众人顿时齐刷刷地看向他。
虞拱心中一凛,干咽了口唾沫道:“干什么?我说错了吗?”
“没、没错……”
虽说他们都知道江舟本来无论道行法力,还是武功修为,都是高不可测。
但武道一途,本就难以入圣。
世间虽有燕大将军那般,以武道称雄于世,令仙门也要伏首的英雄人物,也有如鹤冲天这般的绿林魁首,不比仙门仙真差。
但此类毕竟是少数,江舟在人前显露过的武道虽高,还远远不足以与此类相比。
他最让人侧目之处,还是弱冠之龄破入圣境,道行高深,术法玄奇,兼之一身仙宝。
与此相比,他所显露的武道剑术,未免黯然失色。
如眼前一般的惊天武道,刀刀绝命,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那可是二品妖魔!
在江舟刀下却是一刀一个,你当砍甘蔗呢?
“这小子哪里来的?”
“老卫,他八成就是李玄策说的那人。。”
“什么!那块烂木头没说大话?”
“何止,只凭这两刀,你我二人谁能接下?”
归南雁一边周旋,一边朝那两个妖魔冷笑道:“嘿,水太尉,心头小儿,你们说是不是?”
赤蓝官衣中年与那怀抱胖娃娃的美妇异变陡起。
前者化为一片水花四射。
美妇口突然一张,竟张得比脑袋都大,一口将怀中胖娃吞了,然后整个人骤然爆裂。
无数肉块四射,同时燃起幽幽绿焰。
漫天水珠如蝗如矢,绿焰随四射的肉块蔓延。
归、卫二人身形暴退闪避。
漫天水花落下, 直接没入下方洞庭湖中,瞬间与湖水融为一体, 无处可寻。
而那些肉块也在瞬间烧成灰烬, 扬于天地间, 再不剩一丝影子。
归南雁、卫平生二人惊动甫定,互视一眼。
卫平生骂道:“他娘的, 让它们跑了。”
“跑就跑吧,你以为它们是怕咱们?”
归南雁摇摇头,回头看向刚才两刀之后, 便呆立原地的江舟,目中意味深长。
卫平生疑道:“你说这小子?年轻一辈中,他确属佼佼者,但若当真对上水太尉与心头小儿这等巨魔, 未免太早了些。”
他目光转动,落到江舟手上那柄长刀,目透凝重:“倒是他这把刀……”
别人也许看不出, 但以他二人修为眼力,自然看得出方才江舟那两刀的玄虚。
那明显是刀御人,而非人御刀。
而此时江舟的状态,估计是还沉浸在方才那两刀之中。
这种情况,怕不是这刀在借机“传道”。
如此悉心“照料”, 除了师长,还会有谁?
归南雁已笑道:“要不是这小子来头大,令这两个老魔心有忌惮, 我等纵然想让它们走, 也没这么容易。”
“咱们肃靖司, 这次怕真是出了个不得了的人物啊。”
卫平生皱眉道:“希望如此吧。”
归南雁笑道:“好了,这小子怕是悟到了什么,还得耗上些时间。”
“咱们先收拾残局吧,你去将那些妖崽子都解决了, 既然敢逃狱, 那就别怪咱们不讲情面。”
“我先将那只鼎弄回去。”
“大梵无量……”
归南雁刚要动身,前去收伏那只巨鼎,却忽听一声佛号响起。
“施主且慢。”
一人忽然凭空出现, 挡在他面前。
却是一个面容丰满光亮如满月的大和尚。
“宝月和尚!”
归南雁瞳孔微凝,旋即脸上露出笑容:“宝月大师法回莅临,不知有何见教?”
宝月和尚也笑眯眯道:“施主, 此鼎与老僧有缘, 可否让老僧带回寺中镇压?”
“哈哈哈……”
归南雁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放声大笑了几声,旋即脸色一沉:“与你有缘?宝月和尚,多年未见,你还是这么不要脸。”
宝月和尚也不动怒,只是温笑道:“斗鼎乃佛陀降生四天乐土,为转轮圣王成道时所留,本就乃我佛门至宝,”
“老纳也是在静中禅静,忽有所感,才知此佛鼎现世,这才起来,若非缘法相系,怎会如此?”
归南雁冷然道:“佛门至宝?宝月和尚,你可知此鼎为何会在我肃靖司刀狱中?”
宝月和尚点头温笑道:“自是知道。”
归南雁语气愈冷:“既然知道,你还敢说是你佛门之物?这鼎烹了一县百姓,我肃靖司正愁找不到祸首,你这算是自承其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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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月和尚点点头,又摇摇头:“归施主有所不知,此鼎通灵,生具佛性,是断然不会行此恶孽。”
“只是当年此鼎曾遭厄难,性灵蒙尘,被天外邪魔所乘,占了鼎身,压了真性,行恶者,乃天外邪魔,非是此鼎。”
“若归施主愿意放手,让老僧将此鼎带回寺中,以我大梵佛法镇压度化,定能将那邪魔去除,还复宝鼎本真。”
“呵,宝月,你当这是什么地方?”
忽闻一声冷笑,一个黑袍罩身的人影出现在两人之外。
“你非我楚民,亦无我王令,竟敢擅自闯入江都城中,还敢取我江都之物?可是欺我江都无人?”
随着他话音一落,下方忽然响起震天之声。
“杀!杀!杀!”
“踏!踏!踏!”
杀伐之声,踏步之声,交织在一起。
一股浓郁如实质的兵煞血气冲天而起。
虚空之中,仿佛充斥着林立的锋刃,一片尸山血海若隐若隐。
众人一看,各自巷道之中,却是涌入了黑潮一般的甲兵,再次将此处团团围禁,且比之前更多。
不仅是宝月和尚,归南雁脸色也变了。
“阴先生,你想做什么?”
阴先生呵呵低笑道:“归将军,此处已属楚地,有人在这里闹事,我等怎能置身事外?”
“你们肃靖司虽然不愿归顺楚王,楚王心念苍生,不愿平生波折,累百姓受妖魔所害,也由得你们,”
“不过,今日妖魔破出刀狱,惊扰百姓,肃靖司却需给楚王一个交代,你等既无能力,担不起‘肃妖靖平’四字,我等自然不能坐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第705章 借你身子 (求订阅、月票)
归南雁面含冷笑,目光在宝月和尚、阴先生之间来回转了一圈。
“嘿,果然是冠冕堂皇。”
“一个是有缘,一个是职责,到头来,我肃靖司反倒是无关的闲杂人了?”
宝月和尚摇头笑道:“施主言重了,肃靖司斩妖除魔,肃靖天下,贵司实有大功德。”
归南雁忽然一笑,伸手道:“好,既然如此,那归某就不管了,这鼎左右也是个大麻烦,本就要将其诛灭,”
“二位既然有心代劳,省却我等一番工夫,倒是要多谢了,请吧二位。”
宝月和尚一愣,旋即看向阴先生,可惜黑袍罩身,也看不清头脸。
但想来也是没有想到归南雁会如此。
二人都是心思灵敏之辈,转瞬便知道归南雁打的什么主意。
他二人都要取这宝鼎,必然不会让对方得了去。
归南雁若不退,那便是他二人联合对肃靖司施压。
此时他一退,倒是令他二人不得不对上了。。
“宝月, 你大梵寺是仙门圣地,你也是天下少有的至圣一品, 却也未必能在我大楚军阵之下讨得了好, ”
“你若冥顽不灵, 说不得今天便要你血溅江都,来日楚王大事得成, 你大梵寺怕也少不得要重演当年大悲旧事。”
宝月脸上温笑微淡。
所谓大悲旧事,他自然再清楚不过。
天下佛门,共有三脉, 人尽皆知。
却少有人知道,很久很久以前,佛门就是佛门,只有一脉,根本没有所谓的白、赤、黄之分。
那时候佛门只有一个祖庭, 那就是大悲禅院。
大悲禅院鼎盛之时, 前祀尚存。
那时的大悲禅院, 恐怕今天的六大仙门圣地加起来, 都未必能及。
只可惜, 自帝稷崛起,人道皇皇,强如前祀, 也灰飞烟灭。
大悲禅院当年其实也没有得罪帝稷, 只不过它错就错在, 它太强大了。
帝稷灭祀, 立国之初, 天上地下, 唯我独尊。
大悲禅院自诩世外清净之地,不涉红尘,自然也不拜帝王。
帝稷不容许有如此存在。
当年破山伐庙, 第一个破的山就是大慈山,破的庙就是大悲庙。
若非帝稷踏破大悲禅院,震慑天下, 后面的破山伐庙也不会这么顺利,也不能这么轻易便令仙门伏首。
雅文库
当年帝稷并未将大悲禅院赶尽杀绝, 尽毁寺中佛殿,尽夺寺中经籍典藏、宝物宝药, 尽散幸存寺僧。
那时寺中高手十有七八已战死,剩余的寺僧散于天下, 却也仍是道行佛法高深之辈。
也由此将大悲禅法传遍天下, 天下佛门,渐渐分离。
年深日久,又渐归于三脉。
大梵寺当年,也是因大悲禅院覆灭,才有了出头之机,同时得了不少大悲遗泽,才有了今天的仙门圣地,佛门一脉之宗的气象。
而当年盛极一时的大悲禅院,如今却只剩下江都城外,大慈山上几间破旧的小庙,已沦为普通世俗寺院。
少有人知,大慈山上那几间不起眼的小庙,在前古之时,竟有如此赫赫之威。
宝月和尚因阴先生这几句话微微有些恍惚。
倒并非是惧怕对方的威胁。
只是这天下间,若说有什么是令大梵寺在意,难以释怀的,这“大悲禅院”四个字绝对少不了。
想要做新的“第一”,不把旧的“第一”打下去,又如何能名副其实?
只可惜,大梵寺如今确实是佛门之宗,但若是熟知大悲旧事之人,却绝不会认为大梵与大悲相提并论。
“我大梵佛法,旨在慈悲度世,所谓佛即梵,梵即佛,永恒不动,自在极乐,众生有苦,大梵即在。”
宝月到底是佛门至圣,不过是一瞬的恍惚,便已恢复过来,神容自在,温然笑道:
“倒是楚王兴无道,欺君逆父,大逆亦是大不孝,到头来,难逃因果报因,注定一场空。”
阴先生阴恻恻道:“哼,任你巧舌如簧,也难改你大梵实乃窃道贼之事实。”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口舌如箭,却非徒逞口舌,只不过是为了动摇对法。
这等境界的对抗,已经不仅只是道行法力,神通法宝、心性心境、言语交锋,哪怕有一处疏忽,都要招致祸患。
宝月和尚摇摇头,自恃道行法力远高对方,不欲再与对方口舌交锋,双手合什,低喧一声佛号。
“大梵无量……”
“多说无益,斗鼎乃我佛门至宝,万万不可旁落,施主若欲取之,请破老僧法界罢。”
“唵嘛呢叭咪哞!”
宝月和尚舌绽惊雷,大梵六字法咒出口,无量佛光骤然绽放。
一轮明月于佛光中升起。
月轮中央,宝塔高悬。
塔上饰璎珞、风轮、宝瓶、宝伞、金鱼等等庄严佛宝。
塔下东西南北四方各现金刚杵、宝珠、莲花、羯磨杵。
八方再现诸佛宝佛器,合共三十七宝。
三十七宝彼此辉映相连,有花蔓宝藤蔓延纠缠,勾连成一幅奇异的图案。
一时佛光普照,梵音遍地,天花乱坠,地涌金莲。
恍然似一片佛国净土降临尘世。
宝月和尚端坐塔下,面含微笑,如一尊笑面佛陀。
一手结佛印,一手缓缓探出,朝那尊巨鼎抓去。
那阴先生也不言语,身形模糊,顷刻间化为道道黑雾,丝丝缕缕,源源不绝。
下方金鼓之声大作,杀声震天。
血色兵煞扭曲了虚空。
阴先生所化的黑雾与兵煞纠缠,血色、黑色缠绕不休,渐成玄黄之色。
虚空竟缓缓出现了一尊红黑色的巨魔,身高百余丈,形似骷髅,身罩玄黄枯皮。
双目赤红,血口如渊,爪执血红巨刃。
魔焰滔滔,煞气滚滚
“兵主!”
打着让对方两虎相斗主意的归南雁,已经回到肃靖司中。
此时见得天上异象,不由惊骇出声。
这兵主之相,相传是兵家大旗门镇门之宝,八神阵之一,远超一般军阵军势。
整个大稷,也只听说过大将军燕不冠能施展此阵,凝聚兵主之相。
楚逆军中,何时有了这等不世出的御兵之才?
纵然是宝月和尚,见了这尊兵主相,也不由神色微变。
那形似骷髅的兵主已经直接挥刀朝其探出的手掌斩落。
血刃过处,竟引得九天之上神罡雷动,化为道道神雷电蛇,穿透云层,落于其刃上。
拖着无数雷罡斩落的血刃,令宝月和尚蓦然缩手,双手合什,口中疾诵法咒。
身后宝塔诸般佛宝震动,度世梵音响彻天地。
佛光蔓延,竟有侵蚀漫天兵煞之势。
就在双方恶斗,吸引了所有人目光之时。
拖刀而立的江舟,终于醒了过来。
他却不是自己醒来,而是被“人”叫醒。
尚沉浸于春秋刀意之中,只听一个雄浑的声音撞进他耳中。
“小子!借你身子一用!”
第706章 手掌印 (求订阅、月票)(四千+)
“小子,借你身子一用!”
江舟猛的一惊。
他下意识地以为是手中这把破刀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神意沉入紫府之中。
这声音与其说是他耳朵听到的,还不如说是他心中“听”到的。
这声音,竟然是直接在他的紫府太虚中响起。
只是,江舟只看到一点金光一闪,便发现自己的神意被禁锢在这紫府之中,无法回返肉壳。
换句话说,他的身体,真的被“借”走了,甚至连他自己都无法再控制、感受。
而外面之人,却是看到那只巨鼎突然动了起来。
众人都是一惊。
不仅是宝月和尚和借军阵之力化身兵主的阴先生。。
归南雁之前虽口口声声说这斗鼎左右都是要处死的,对它并不在意。
可实际上这鼎事关重大,出不得差错。
他可以让那几个一品老妖逃了,却万万不能让这只鼎丢了。
宝月和尚对他的金刚蔓荼罗法界十分自信,天下间能破的人不是没有,但绝对不出五指之数。
只是这只鼎来头太大,他也不敢小觑。
“咄!”
当下宝月和尚舌绽惊雷,一尊数百丈金刚巨像于塔前显现,周身三十七宝环绕。
金刚巨像巨掌探出,捞出其中一只金刚杵,高高举起,朝骷髅兵主重重砸落。
金刚杵当头砸落,那骷髅兵主竟如水中倒影,轰然破碎。
漫天红黑色雾气四散流泄。
下一刻,身披玄黄枯皮的红黑色巨魔又突兀地出现在金刚巨像后,双臂一张,直接扑了上去。
竟瞬间与之重叠。
那虚幻的金刚巨像如活人一般, 仿佛受到了极度的折磨,嘶吼挣扎着。
水无常形, 兵无常势。
军阵之势, 本就聚散不定。
这种兵家大阵, 一但成势,最是难缠。
宝月对此也早有所料, 并不在意。
他本就是意在脱身,金刚一出,他已经将目标转向了巨鼎。
而那尊红黑巨魔扑噬金刚后, 丝丝黑气从其中窜出,重新化为阴先生的模样。
也同样朝巨鼎扑去,只留下两尊巨像彼此撕斗。
这巨鼎似乎能看到两人的动作,知道自己处境危急, 竟然滴溜溜一转,陡然射出。
“哼,想跑?”
阴先生手爪一探, 五指有黑色烟雾爆射,如道道黑色锁铁, 瞬间罩向宝鼎。
“呵呵呵……”
宝月和尚轻声一笑,宽袖鼓荡, 竟陡然暴涨,如充满风气的布袋一般,瞬间笼罩数里方圆。
巨大的吸力扯得狂风呼啸, 倒灌入袖中。
那三丈余高的巨鼎竟也被吸扯得去势顿止,倒飞而来。
下方,归南雁已经神色冷厉, 张弓搭箭, 一道金焰被他弦上拉出。
弓弦一张, 便延伸出一支燃烧着金焰的长箭,锁定了宝月和尚。
“贼秃!”
阴先生怒喝一声, 双手一甩,黑雾倒卷, 缠向宝月和尚。
三人各自出手时,却忽见身影一闪, 一人出现在三人之间。
一只手已经搭上了那只巨鼎一足。
“嗯?”
怎的是他?!
突然出现, 将巨鼎抓到手中的人,竟然是江舟。
对于江舟, 此间三人虽都另眼相看,但终究还只是当作一个小辈, 并不认为他能插入自己等人的争斗中。
哪怕他那把刀很是古怪。
因此见他突然出现,自然觉得意外。
“哼,不自量力。”
阴先生与江舟矛盾最深,见此冷哼一声,最先出后。
五指箕张,黑气爆射。
归南雁一惊,生怕江舟被对方损伤,正待松开弓弦。
却见江舟一手抓着鼎足高举,一手竖胸,做出了个怪异的陌生手印。
唇齿张合:“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
这是一个奇怪的音节。
明明从来没有听过,也不是他们所知晓的任何语言,但却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皈依三宝!
传入众人耳中,只觉无比庄严宏伟,仿佛蕴藏无量慈心,无边悲悯。
眼中又如见无量光照现黑暗。
大庄严,大慈悲,大光明……
仅仅是一个声音,就令他们生出膜拜、皈依之念。
最不可思议的是宝月和尚。
在场没有人比他更能体会这一个声音的可怕。
实际上,他此刻是有着热泪盈眶、五体投地的冲动,但正因如此,他才更是惊惧不已。
“快看!”
“那是什么!?”
肃靖司众,楚军,以及在地上各自疗伤的尊胜寺众僧,甚至是整个江都城,都有无数人惊骇抬头。
一尊庞大无比的法相,自江舟身后显现。
这是一尊金佛,一尊高达数百丈的巨佛。
此佛二足相交,结跏趺端坐于千叶青莲之上。
左手持宝珠,右手持锡杖。
浩瀚、广大、伟岸、庄严、慈悲……
江舟与巨佛同时张口:“我于百千万亿劫,清静不坏,誓愿救拔,恶道罪苦,尽成佛竟,方成正觉。”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
虚空之中,诸般异象纷呈。
诸佛诸天人敬拜,恶鬼恶神皆跪伏,罪苦众生尽顶礼。
此间阴阳两界,人仙鬼妖,皆有所感,惊骇莫名。
“是地藏佛!”
“是地藏佛啊!”
江都城中,许多目睹金色大佛的百姓都是狂喜不已,纷纷跪伏,顶礼膜拜。
自两江口江舟与“法海”成圣,地藏法相现世,就被江都百姓当成神佛降世。
过后不久,城中百姓家中多有供奉地藏佛,元千山更是以紫金铸佛像。
在江都,对此佛宝相早已人尽皆知。
“这……”
肃靖司中,归南雁止住了欲松开弓弦的手,神色惊怔。
离此不远,妙华尊者与红衣法王等众僧也是惊疑不定地看着这尊大佛。
“老小子你敢戗行!”
地藏宝相现世,震动两界时,江舟脑宫紫府之中,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青龙偃月刀已经不请自入,自己跑到了江舟紫府之中。
对着紫府太虚中端坐的地藏帝神“破口大骂”。
确切地说,是对着地藏帝神平举胸前,五指舒展,掌心向外,作无畏印的手掌。
江舟此时也颇为怪异地看着一把刀对着一个手掌破口大骂。
就是一个手掌,确切地说是一个掌印。
他刚才很清楚地看到一个虚幻的掌印,出现在自己紫府之中。
他被这个怪异的“手掌”禁锢在紫府中,甚至不能“看”到外间的情况。
他这尊地藏帝神虽然有种种神异,但一直端坐在他的紫府太虚中,宛如死物。
但这个怪异的“手掌”不请自来,鸠占鹊巢后,竟然能附身在地藏帝神之上,令其“活”了过来。
“小子!你别拦着我!本神刀要砍了这老东西!”
青龙偃月刀不住地颤鸣着,刀刃上冷滟精光四射。
江舟翻了个白眼。
你倒是砍啊,我什么时候拦你了?
不过,他看得出来,这青龙偃月刀明显对那“手掌”有着深深的忌惮。
哪怕暴怒不已,却也只敢口嗨。
这很不可思议。
青龙偃月刀是什么?
那可是关圣帝君的刀!
随其征战一生,天上地下,也不知斩了多少人杰鬼雄,甚至是天上仙佛,也未必没有斩过。
据之前短短的“接触”来看,这刀也十足的一个嚣张性子,竟然会对那个莫名其妙的“手掌”如此忌惮?
那“手掌”似乎懒得理会青龙偃月刀的谩骂。
其附于地藏帝神一掌之上,一时间,江舟几疑是地藏亲临。
真的降下了法念,附于此神之上。
帝神法相暴涨,绽放大光明云。
本是混沌一片的紫府太虚,恍如开天劈地一般。
光明普照,祥云袅袅。
天花乱坠,地涌金莲。
几欲化为一片佛国净土。
便在此时,高悬紫府虚空,鬼神图录之下的九转金丹滴溜溜旋转。
无边紫气垂落,丝丝缕缕。
却将无量佛光阻挡在外,不仅止住其蔓延之势,更是在一丝一缕地浸入其中,反将佛光化为氤氲紫气。
一时间,江舟开辟出的这一片紫府太虚,竟渐渐分化两极。
一边是无量佛光,一边是氤氲紫气。
一边是地藏端坐,一边是金丹垂紫。
地藏帝神平举在胸的那只手掌,掌心中竟突然睁开了一只金色眼眸。
这眼眸睁开的一霎那,江舟其中威严无边无际,更有种种异象浮现。
只觉仿佛看到了传说中的极乐佛国。
却不过是一闪即逝。
无边威严,种种异象,都已不见。
眼眸转动,似乎朝九转金丹看了一眼,江舟竟从其中感觉到了几分惊异。
“好你个老小子!终于肯露头了?小子!快让开,别拦本神刀!本神刀要斩了这老东西!”
青龙偃月刀又颤动了起来。
“……”
江舟实在不想理它。
只是凝神“看”着这只眼眸。
莫名其妙连身子都被“借”了,他要说情愿那是扯淡。
但这东西太诡异了。
一个掌印?
这么个东西是“活”的,还能“说话”,这本身已经够扯了。
竟然还有这样的能力,能不知不觉间便将他禁锢。
若是对他有一丝一毫的恶意,江舟都不敢想这个后果。
最令他不可思议的,是这东西竟然能令地藏帝神“活”过来。
连他自己都办不到!
江舟却不知道,此时外界的动静,令得世人比他更加难以置信。
江都城中,百姓齐拜地藏。
地藏大佛端坐空中,半胸已没入层云。
风云舒卷四散,现出佛首,自云端垂下。
此时,江舟便与这大佛动作姿态都一般无二,在大佛捧着宝珠的左手上跌迦而坐。
“你、你……你竟敢……!”
宝月和尚目光惊骇,在大佛与江舟身上来回移动。
颤颤举手,指着江舟道:“你怎敢……你怎敢……”
他唇齿颤动,却始终说不出江舟怎敢如何。
此时的江舟,双目无神,但看在旁人眼中,却与那尊大佛一般,高居云端,俯视众生如蚁,淡漠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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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大佛身具无量庄严慈悲,一般人反倒看不到这分淡漠。
宝月和尚之所以如此惊怒,便是因为他发现这尊大佛的面容,竟与江舟有几分神似。
这只有一个可能。
这尊地藏大佛,是江舟自己修出的法相!
当初两江口上,那尊震动阴阳两界的法相,竟不是那法海所出,而是他!
这倒也罢了,他竟敢以己相代佛相!
这简直是……毁佛谤佛!
江舟,确切地说,应该是那只“手掌印”,却没有给他机会继续开口。
端坐佛手上的“江舟”,忽然抬起一手。
高入云天的地藏大佛,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松开锡杖,佛手缓缓下探,五指自然舒展。
便是遮天蔽日!
这一掌探下,竟是将宝月和尚与那阴先生都笼罩其中。
二人俱是神色一变。
这一掌,在旁人看来不过是庞大,一掌便遮蔽了一片天日。
以二人的道行,百里千里,也不过是须臾间,再是庞大,于他们而言又有什么用?
佛掌自从云端之上下探,缓缓下压。
压得极慢,就算是普通人,怕也能在佛掌压下前跑出去。
但此时,二人却是在原地兜兜转转,手段尽施,神通尽展,都始终在这佛掌覆盖之下。
随着佛掌压下,那因大佛而现的诸般异象又变动起来。
万佛齐拜,梵音阵阵,天花乱坠,地涌金莲。
鬼神恶啸而出,竟如化为真实一般,朝四面八方席卷。
在这般佛境之下,见得恶鬼恶神纷飞,普通百姓心中竟也无惧,安神静定。
那些鬼神四面八方席卷了一圈,竟然卷回无数山石,齐聚于佛掌之下。
一时间,就如这佛掌虚空搬起一座大山压了下来。
“啊!!”
阴先生惨啸一声,竟猛然爆裂,崩化成无数黑气,于漫天佛光梵唱,无量巨力之下,又瞬间消于无形。
“咄!”
而那宝月和尚也是口喝惊雷。
月轮宝塔,诸般佛宝浮现头顶。
在佛掌摄来的无量大山之下,颤动不休,当当作响。
“咔、嚓……!”
不过是短短瞬间,宝月和尚威震天下的金刚蔓荼罗法界,月轮宝塔法相,竟然就已崩裂。
“江施主!”
“难道你不想知道宝幢师兄下落吗!”
宝月和尚惊骇欲绝,只觉大难临头。
这一掌,不可敌!不能敌!
莫说是他,纵然是方丈师兄亲至,也未必能与之相抗!
宝月求生心切,便不顾一切地喊出了这句话。
第707章 五指山 (求订阅、月票)
宝月和尚暗中谋算江舟已久,十分清楚此子虽看似桀骜,却实乃重情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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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幢对其有多恩德,此言当能令其罢手。
哪怕只是让他有一瞬动摇,宝月和尚也有自信逃出生天。
只是出乎他的意料,这句话并没有能让对方有哪怕一丝一毫的迟滞。
匆匆间只瞥见江舟双目中淡漠如水,宝月和尚心中猛地一惊,暗道:不好!
以他的道行阅历,此时也猜得出,这江舟怕有些是不对劲。
他的盘算注定落空。
因为此时的江舟已不是江舟。
那只佛掌没有半点迟缓压了下来。
宝月和尚神色大骇。
“唵嘛呢叭咪哄!”
“咄!”
他双手急急变幻法咒,口中疾诵大梵六字真言。。
头顶月轮宝塔骤然大放光明,三十七宝猛然一定。
朝他当头罩落,眨眼便将其整个人罩入月轮宝塔之中。
塔上光明也乍然收敛。
“轰隆!”
佛掌已摄无量大山当头压下。
旁人只觉一阵天惊地动,日月无光。
月轮宝塔毫无抵抗之力,被一路镇压下来。
直没入洞庭湖中不知几许深。
待佛手缓缓收回,众人惊魂甫定,只见洞庭湖中,多出了一座数百丈高的大山。
五座山峰相连,冲天而起,宛如五指插天。
“这……”
“宝月和尚(阴先生)……被拍死了?”
相似的惊疑之声从肃靖司、楚军、尊胜寺等诸人之口叫出。
“不……他没有下死手。”
妙华尊者目光复杂地看着盘坐在大佛手心之上的江舟。
同样的,归南雁也一样如此回应了肃靖司众人的疑问。
虞拱看着那座五指般的大山,吞咽着道:“归将军,这样还不是死手?”
“宝月和尚最后将金身与其月轮宝塔相融,想要破其宝塔金身,并不是那么容易。”
“而且江小……他确实没有要夺人性命之意。”
归南雁话中也有几分迟疑。
说实话,眼前景象,他也有几分看不明白。
这江小子怎么会突然间有如此伟力?
他修成法相,藏得够深,虽令人吃惊,但也不至如此。
可如此法相,也未免太过恐怖。
一品至圣也未必能有如此恐怖的法相。
身为一品的宝月和尚在其面前,如同三岁小儿一般毫无还手之力, 就是最好的明证。
这江舟突然间暴发的恐怖伟力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归南雁感觉他有些古怪, 不是实力方面, 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虞拱却仍不信:“那个黑袍人都灰飞烟灭了, 还不死?”
归南雁回过神,略带冷笑道:“人?他根本不是人, 那不过是一具化身罢了,折损了反倒就此脱了身。”
“反倒是那宝月和尚,虽然没死, 却是惨多了。”
归南雁说着,看向那洞庭湖中多出的那座五指大山。
这座山……不大对劲。
“老归!”
之前钻入刀狱之中平乱的卫平生,忽然出现。
叫住归南雁,惊道:“怎么回事?狱中被那……钻了空子,出现了纰漏, 怎的突然安定了?”
不仅如此, 实际上还有些话,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卫平生不便说出。
这一次刀狱动乱,漏子不小。
他二人虽及时赶了回来,但也定要花费不小力气方能补上。
只是刚才刀狱却在突然之间稳定了下来。
不仅如此,且比之前更加稳固,甚至……
当年那场变故未生前,有着完整的明神十八狱大阵的刀狱,也不过是如此罢了。
归南雁与卫平生颇有默契, 只这一句话, 便听出其意。
心中一惊, 暗道果然。
是那座山!
“大人!”
二人正以眼神交流,忽闻虞拱等人一声惊呼, 纷纷飞身扑出。
抬头一看, 便见那尊大佛已经消失不见。
而江舟双眼一闭, 直接从半空中坠落下来。
归南雁一惊, 一步踏出,后发先至, 当空接住了坠落的江舟, 飞身落回肃靖司中。
“将军!”
虞拱等人登时围了过来。
便见江舟两眼紧闭,昏倒在归南雁手中。
“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归南雁皱眉看了看,一道血气已自手中没入江舟体内。
旋即神色沉凝道:“他是使用了远远超出自身极限的力量,受了反噬,倒没什么大碍, 补上气血,歇上几日便能复原,不过……”
冯臣禇卫等人紧张道:“不过什么?!”
归南雁摇摇头:“没什么,你们带他回去,好生照料,拿我手令,稍后去库房领三枚紫金丹给他服用。”
“虞拱,你带人将剩下的妖魔都斩了,一个不留!”
刚才经过一番厮杀,尤其是江舟用出遁龙桩,简直就是在屠杀。
逃出刀狱的妖魔已所剩无几。
如今刀狱已靖,剩下这些已不足为虑。
“是!”
几人各自领命,冯臣禇卫等人接过江舟,便赶回江宅。
卫平生才对归南雁道:“虚将军和血甲已经追入无极渊,不过恐怕是少不了波折。”
“长乐公主如此苦心孤诣,竟早早便派人潜伏狱中多年,”
“这次能令刀狱动荡,绝不是她一人可为,定然是有‘人’从旁相助,你说会是谁?”
归南雁眼中闪出几分冷芒:“能动无极渊者,除了咱们肃靖司,还能有谁?”
二人同时说道:“幽冥阴司!”
卫平生怒道:“哼,幽冥三君,早就包藏祸心,陛下仁慈,不去追究,没想到祂们不知感恩,反倒变本加厉,竟敢打明神十八狱的主意!”
“还有那长乐公主,虽知她素来荒唐,可没想到竟然吃里扒外,做出如此祸事!也不知道陛下究竟怎么想的,竟然纵然如此逆女!”
归南雁摇头道:“陛下的家事,你我休要置喙。”
“当务之急,是到那无极渊下,动摇虚将军和血甲。”
“有幽冥三君当中作祟,他们此行怕是难有结果,黄河那边离不得人,你我二人还要快快赶回,却不知还有何人可用?”
卫平生道:“李玄策那小子在雷公岭自陷天雷劫,怕是赶不上了”
二人相视一眼,默契道:“看来只有刚才那江小子了。”
归南雁一笑,又道:“不过,怕是没这么容易。”
卫平生方才未曾得见那江舟“发威”的一幕,这小子,可没那么容易请得动……
第708章 刷屏 (求订阅、月票)
江宅。
“公子!”
纤云弄巧等人看到江舟是被抬着进来的,顿时大惊失色。
“冯臣禇卫!为什么公子会变成这样?你们却好端端地站着!”
弄巧更是破口大骂起来。
搞得二人苦笑不已。
大人是什么人?他的事,他们纵然舍了命也插不上手啊。
就在江宅众人手忙脚乱之时。
被当成用力过度昏迷的江舟,此时却是神清意醒,正在紫府之中对着一只手掌印质问。
那只手掌印,已经从他的帝神上脱离,就印在他的紫府太虚中。
宛如一个若隐若现的虚幻光影。
“你到底是什么人?”
“人?小子,你太抬举它了,它根本不是人。。”
青龙偃月刀还在一旁气急败坏地蹦着,发出嗡嗡的颤鸣之声。
虚幻的掌印光影忽然一阵扭曲,片刻间变化成了人形模样。
竟是一个斜披僧袍的僧人,顶有螺发,面容饱满,颇有庄严之色。
江舟看着这个有些虚幻的人影,竟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但他敢肯定,他根本没有见过这人。
僧人似能看出他所想,微微一笑道:“佛本无相,世人心中的佛是什么样,佛便是什么样。”
“你看我熟悉,是因为你心中所想的佛,就是我这般模样。”
江舟心中的疑惑并未因他的话而有半分减少,反而愈加浓了。
“你的意思……你是佛?”
那僧人笑而不答,只是合什笑语:“善哉,善哉。”
“嗡!”
“善你个狗头哉!”
青龙偃月刀又嗡嗡地发出颤鸣声。
“你个老东西,好大的狗胆!佛你也敢冒充?看本神刀斩你!”
声音未落,它真就猛地蹦了起来,要去斩那僧人。
江舟也没有阻拦的意思,他倒想看看, 青龙偃月刀能不能逼这东西显露出一些底细来。
那螺发僧人本还老神在在,不过偃月刀当真临头时, 他便端不住了, 双手抱头, 再不复之前的庄严,大惊失色地叫道:“刀尊暂且息怒!”
青龙偃月刀并没有停下, 刀光冷滟,如一道刀牙一闪即逝。
“当啷!”
只听一声金铁交击之声。
那僧人竟摇身一变,化作一尊大鼎。
是那只斗鼎!
青龙偃月刀斩在鼎上, 竟立即被弹了回来。
“嗡~!”
刀身不住震颤。
“小子!快斩了这玩意儿!”
江舟竟从偃月刀的颤鸣声中听出了几分急切。
在这来历不明,诡异之极的大鼎与青龙偃月刀之间,江舟自然是相信那把破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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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破刀嘴有点碎,但它毕竟是关二爷的刀!
而且江舟可没忘记,这鼎竟然能在无声无息间将他神意禁锢, 控制他的身体。
就凭这一点, 他就不能容忍。
当下伸手一探。
他现在只是一丝心神所化, 竟也如有实体一般, 将青龙偃月刀握在了手中。
“哈!”
青龙偃月刀上传来欢呼雀跃之意。
“小子, 你再仔细了!”
“这最后四式, 才是帝君真正的春秋刀!”
春秋刀最后四式。
摸须, 睁眼, 青龙, 偃月!
蓄势,刀出。
青龙咆哮,月光滟滟。
霎那之间便又归于黑暗。
这一刀虽是“自己”斩出来的,但江舟也在这瞬间, 恍如被泯灭了意识一般,同样陷于黑暗之中。
下一刻醒来,却是听到了几声呼唤。
“公子!”
江舟眼皮微动, 发现自己意识已经回归,重新感觉到了身体的存在。
“公子!你醒了?没伤着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弄巧趴在榻前,小嘴连珠炮似地发问, 神色紧张之极。
江舟坐了起来,摆手道:“我没事。”
旋即目光落到一旁道:“冯臣, 将我昏迷之前的事给我仔细说一遍。”
冯臣微微一怔, 不明其意。
其他人并不知道刚才“江舟”换了人, 自然迷惑。
但他也没有追问, 当下将刚才发生的,事无巨细,都讲述了一遍。
江舟听完,心中颇为惊诧。
那个掌印,竟然能做到这一步?
别的先不说,他如今的道行虽是大进,但与宝月和尚相比,仍然是天差地别。
它竟然用自己的身体,发挥出了如此惊天伟力,连宝月和尚和与军势合一的阴先生联手,竟然也不是一招之敌?
难道其实他真的很厉害,只不过自己不知道?
还是说,这本就是那只掌印的力量,不过是通过他的身体施展了出来?
“啊!”
“别跑!”
江舟脑子里正有些乱,突然听到外面院子传来几声呼叫。
心下一惊,身形顿时电射而出。
才出了门,便有一团青金色的影子朝他迎面撞来。
江舟又是一惊,一掌拍出。
“当!”
一声震响,那东西被他一掌震飞,止住了去势,落了下来。
“大人!”
“公子!你醒了!”
院子里,乙三四和铁胆跑了过来,脸上带着喜色。
“怎么回事?”
江舟背着手,做负手而立状,藏在身后的手却在不停地甩动。
刚才那一掌,他也被震得手掌发麻,酸痛难当。
乙三四说道:“大人,刚才咱收拾残局,我留了个心眼,让虞都尉将这鼎给留下,正要扛回来待大人决断,谁知一进门,这鼎就突然动了,差点让它跑了!”
其实是他见刚才这么多大人物都在抢这鼎,江舟最后也将这鼎抓在手里。
昏倒之时,因为大佛的震撼,其他人反倒把这鼎给忘了。
乙三四便留了个心眼,没让人把鼎给弄回刀狱。
虞拱显然也是想到了,并没有阻拦,反而帮着瞒了下来。
将用捆妖锁将这尊鼎里外给缠了个结实,让铁胆等人去帮着护送回来。
没想到,居然还是险些制不住它。
江舟这才看向那尊鼎。
这一眼,却让他心中剧震。
鼎身上,多了一道刀痕。
显然是刚才在他的紫府之中,被青龙偃月刀斩出来的。
令他震动的,倒不是这刀痕。
而是刀痕之下寸许之处,一个清晰的手掌印!
分明就是那只控制了自己身体,附身于地藏帝神之上的那只掌印!
江舟心念电转,忽又想起之前青龙刀斩掌印,那一刀之下,竟还能活命?
不由招出鬼神图录。
念动间,图录延展。
这一刻,江舟却愣住了。
他竟然在鬼神图录上体会到了“刷屏”的快感……
【诛斩“量人蛇”一,赏“九天元阳尺”一】
【诛斩“百丈深青树”一,赏“玄门先天一气大擒拿”一】
【诛斩“肃霜”一,赏“剑典(九)一”】
【诛斩“鬼烧天”一,赏“武经(掌)(六)”一】
【诛斩“尺廓”一,赏“七十二小变”一】
【诛斩“贾诎”一,赏“大还丹”一】
【诛斩……】
一张张图录,不断地从长卷上出现。
密密麻麻的文字,看得江舟眼花缭乱……
第709章 佛陀掌印 (求订阅、月票)
【诛斩“欲界天魔”一,赏“定风丹”一】
江舟将长卷上新现的图录一一扫过。
最后一条,便是这“欲界天魔”。
眼花缭乱的奖励令他从狂喜到逐渐麻木,更令他在意的,反倒是这最后个知提及的“欲界天魔”。
这并非是刀狱中逃出的妖魔。
而是适才在紫府太虚中,青龙偃月刀斩杀的。
【欲界天魔:天魔者,假他所作乐境,以成己乐也。——以诸天化生,不由母胎故,惟纵乐不已,藏识所伏种子,适为下坠恶途之因,斯可惧耳。劫至三灾及,命将终时,天魔藏伏识内,坏人大法,则有五种大衰相现:一为衣染尘埃,二为华发萎悴,三为两腋汗出,四为臭气入身,五为不乐本座。】
这图录中的描述,倒有些像佛经上所说,佛陀成道时,有域外天魔降,欲坏佛大法。
笔趣阁
与此中所述,似别无二致。。
从图录上显化的画面来看,适才青龙偃月刀所斩,确是那尊斗鼎上的手掌印。
但又不全是它。
这还得从那尊斗鼎的来历说起。
这尊斗鼎,来历神秘,江舟已经听过两种说辞。
在肃靖司的记录中,是某位神秘的大神通者所有。
那位大神通者后来似乎登仙而去,留下这尊鼎在世间,浮沉多年,辗转人手, 逐渐通了灵。
却不知道如何入了魔,将一县百姓给烹煮了。
而之前在那些争夺这鼎的人口中, 这尊鼎却是佛陀降生四天乐土, 为转轮圣王成道之时所留。
图录中的画面虽模糊不清, 可江舟猜测,后者听起来虽然虽为不可思议, 但很可能那才是真相。
这鼎,真的是佛陀,或者说是佛陀化身, 转轮圣王所留。
更玄奇的是,斗鼎并没有成精,成精的,是鼎上那只手掌印。
一只掌印,竟然也能成精!
听起来不可思议, 很是荒谬。
但那只掌印, 若是佛陀所遗留, 那就没什么奇怪了。
这掌印在生出了灵性之后, 因其“出身”不凡, 竟在世间辗转浮尘之时, 渐渐走到了“成道”那一步,迎来了三灾劫难。
其中两灾,间是须臾便过。
只是它虽是佛陀的掌印, 但终究不是佛陀。
在第三灾里, 栽了。
被这欲界天魔趁虚而入,取而代之。
这才有了后来入魔, 烹煮了一县百姓之举。
若非它根底不凡,早就被天魔完全吞噬, 与当年那个祸乱天下的真魔一般。
也正因为它还有一丝本性尚存, 当年它才会被肃靖司镇入刀狱。
否则, 凭它的根脚,肃靖司想镇住它,怕不是那么容易。
而在不久前,它忽然恢复了一丝本性。
若非如此, 也不会只是禁锢他神意那么简单。
在驭使自己的地藏帝神现世之时, 本可以大开杀戒。
不过除了阴先生那一尊化身是自毁逃生外,也只是将宝月和尚镇入洞庭湖中,大山之下。
只因它是佛陀掌印, 天生佛性深种, 虽不可能与佛陀的智慧慈悲相提并论,但杀生害生之事也绝不会为之。
所以,刚才青龙偃月刀斩杀的,其实是藏伏在佛掌印识中的欲界天魔。
佛掌印灵识非但没有泯灭,反而脱去了大劫。
也不知道那把破刀是不是故意的?
江舟心念电转,又想到刚才冯臣讲述的经过。
覆掌聚山,压暴一个阴先生,镇压一个宝月和尚。
山似五指……
这听着怎么这么熟悉?
那个佛陀……该不会就是他知道的那尊吧?
要真是那位,他留下的掌印,能令地藏帝神动起来,还有如此惊天动地的伟力,倒也说得通了……
江舟看着眼前这尊鼎,忽然有些头疼。
怎么他遇上的这些东西,一个比一个来头大?
留着吧,麻烦又多又大。
扔了吧,舍不得……
“大人?”
一旁众人呼唤了几声,将江舟唤回神来。
“您没事吧?”
江舟定了定心神,摆摆手道:“没事。”
冯臣见状,这才道:“大人,方才归、卫两位将军来过一趟,见大人未醒,便离开了,只是留下话来,说大人若是醒来,没什么大碍便请去相见,有事要与大人商谈。”
江舟目中若有所思,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旋即又忽然看向一旁的纪玄:“老纪,我不在这几日,家中可有什么事?”
纪玄垂手静立一旁,闻言张口欲言,边上的一点红突然笑道:“公子,有我们在,能有什么事?”
“现在江都城里,就算是南楚,也要给公子几分面子,还有谁敢招惹您啊?”
“再说了,家中不是还有您布下的奇阵?能有什么事?”
江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虽然她如往日一般满面娇笑,但他总感觉一点红似乎有点急切之意。
再看纪玄,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的模样。
只不过因为刚才被一点红打断,此时却有些欲言又止。
“公子!”
门口的铁胆大喊了一声,但刚一张口,却被一点红用目光狠狠瞪了回去。
这几个家伙,搞什么鬼?
“砰!”
江舟正心下生疑,便听一声巨响。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一股冲天水柱从不远处的湖面炸起。
“哈哈哈哈!”
“黄云老妖,就凭你也想在老子手上占便宜?”
“去死吧!”
只听一阵大笑声如潮,便见一人影急坠而下。
湖水又轰然炸起,人影也瞬间没入湖中。
不过须臾间,又再次从水中射出,朝江宅这边落来。
“哈哈哈哈!”
“兄弟,给!”
却是披头散发,一身狼藉的鹤冲天。
他一落入院中,便将手中一物抛了过来。
江舟随手一接,却发现是一颗黄澄澄的圆球。
巴掌大小,质地似石似玉,散发蒙蒙微光。
“这是黄云老妖的妖丹!”
鹤冲天已经走过来道:“那只老妖,本是一片黄云毒瘴所成,根本没有躯体,难缠得紧,若非鹤某知道它的底细,还真拿它没办法。”
“不过这妖丹可是好东西,这老妖本就是毒瘴成道,一身精气道行,全在此物之中,世间百毒皆能解得,只需用此物浸水,服下丹水,便无不可解,”
“若是将这妖丹吃了,非但能平添百年道行,更可百毒不侵。”
第710章 隐秘 (求订阅、月票)
此时。
洞庭湖上,那座形如五指的大山引来许多人的惊奇围观。
不过,很快便遭大批楚军驱赶,同时将此处封锁,不许人靠近。
只是有的人,却是拦不住,也不敢拦。
就如此时五指山前落下的九天玄母教主、幽篁山鬼、金顶尊者三人。
这三位世间巅峰于太虚之上斗法,未分胜负,却被那尊地藏大佛现世打断,无心再战。
眼前这座大山,宛如一只手掌浮在湖面,掌心向上,五指朝天。
手掌心中,隐隐冒出一截石塔。
那是宝月和尚的月轮宝塔法相所化。
“哈哈哈哈!”
看着眼前的五指大山,金顶尊者忽然大笑。。
“妙华,你小子眼光确实不错!”
“这小子确实是我佛门天生佛子!”
金顶似乎在和身后的妙华说话,又似是在和周围的所有人说。
意态有些癫狂:“世人皆知敬佛拜佛,可只知顶礼膜拜,又如何成佛?”
“都说老僧疯魔,狂妄不自知,却不知,自大狂妄,疯魔而不自知的是他们自己!”
“佛陀说法,为的是普度众生,不是让人敬!区区蝼蚁, 你敬或不敬,与佛何干?你算哪根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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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佛不如拜己, 我便是佛!”
“哈哈哈哈!”
金顶尊者双手大张, 须发张扬, 狂笑不止。
好一会儿,才猛然收声, 扫了一眼山中那截石塔,满面不屑:
“可笑这宝月贼秃,枉负盛名, 自诩德高,却不过营营苟苟之辈!”
妙华尊者、红衣法王等尊胜众僧都听得低下头来。
没办法,他们只能装听不见。
指着和尚骂贼秃,自己还就是和尚,真不愧是你啊……
玄母教主与山鬼却是没有理会金顶发疯。
而是看着眼前五指大山, 似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 玄母教主才忽然开口道:“那尊鼎, 想必帝芒早已经堪透其中玄机了吧?”
她这句话却是朝在另一边堪察此山玄机的归南雁与卫平生二人所问。
二人脚步一顿,相视一眼。
“哼。”
玄母教主看出二人遮掩之意, 轻哼一声道:“你们以为瞒得过天下人, 又怎瞒得过本尊?”
“帝芒若非得了那尊鼎上的秘密, 就凭他, 也能参透日月合神唯我独尊大法?”
帝芒乃大稷人皇, 平心而论,古往今来,也没有几个帝王能与之相提并论。
但在玄母教主口中, 却像是全然没有将其放在眼里。
卫平生面色一怒,正待回怼, 被归南雁一把拉住。
归南雁紧紧拉住卫平生, 朝玄母教主笑道:“钟教主, 陛下圣心独运, 岂是我等臣子所能揣测?”
九天玄母教主本名钟元君。
只是她成名多年, 世人只知其九天玄母教尊、红尘三仙之名,知晓其本名的,也大都不在世上了。
“教主若想知道什么, 大可自去玉京,求问陛下。”
归南雁面上执礼甚恭, 话里却藏着刺。
你不是看不起当今陛下?
想知道鼎中秘密,怎不亲自去问?
既然不敢, 又端什么架子、放什么大话?
玄母教主何等人物?哪里听不出其话语中的讥讽之意?
只不过以她的身份之尊,道行之高,也不至于和一个小辈置气发作。
或许别人只道她是自负,无人臣之尊。
却哪里知道,她的话本就是事实。
帝芒确实是不简单,但在她面前,却也不过如此。
当下只是冷冷一笑:“帝芒别的不行,权术倒是世间一流,难怪尔等如此忠心耿耿。”
说完,便不再理会二人,转向金顶尊者道:“金顶,那女娃子你交是不交?”
“你的自性如意禅本尊也领教过了,不过如此,若是不交,本尊不介意予你吃个教训。”
自性如意禅,便是金顶尊者为世人所知的“狂禅”。
“嗷!”
一旁山鬼座下的赤豹发出一声怒吼。
背上山鬼仍是一副幽幽不语之貌,但无论是谁,都能感受到一股如雷雨天时的压抑憋闷气息。
“哈哈哈哈!”
金顶尊者一声狂笑:“正有此意!”
笑声未落,座下的的玄龟便已迈开巨腿,轰隆隆地朝着玄母教主冲撞了过去。
而金顶尊者本人却是口骤然一张,竟吐出一颗光灿灿的明珠,打向山鬼。
他竟是要同时与两位世间绝巅动手。
也不见山鬼有何动作,便听雷声阵阵,细雨绵绵,那颗明珠便径直从她身上穿透而过,宛如虚幻般。
而玄母教主一声冷哼,周身隐有爻卦纵横,玄龟就如昏了头一般,原地兜起了圈子,然后一头往另一个方向撞去。
不远处的归南雁与卫平生二人都是神色微变,连忙飞身二起。
玄龟与明珠几乎是同一时间,撞上五座如指插天的石峰上。
“轰隆隆!”
一阵惊天动地的声响,山摇地动,周遭掀起巨浪滔天。
不过只是转瞬间,这些惊天动静便平息了下来。
入眼景象,纵然是玄母教主等三人也不禁色变。
无论是玄母教主,还是山鬼,刚才那一下未尝没有试探这座五指大山之意。
以他们三人之力,交手之间,山崩地裂,覆海沉陆,只是等闲。
但刚刚被金顶尊者座下玄龟与口中明珠撞击的两座峰头,别说是崩毁,根本连一块石子都崩不下来,甚至连一丝粉尘都没能扬起。
这合理吗?
远避空中的归南雁与卫平生此时也是面面相觑,眼中惊骇难掩。
归南雁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走!”
话落,便飞身而遁。
卫平生与他相交多年,自有默契,知道他的意思,也不多言,紧随而去。
两人飞去的方向,却是相隔不远的江宅。
至于那三位……那是地上的神仙,他们掺和不起。
正好这座怪山如此神异,竟连这三位也动摇不得,那就让他们打去吧。
与此同时。
江宅。
江舟正听着鹤冲天与他说着一些隐秘之事。
这个绿林大龙头,竟然知晓许多要命之事。
他被关刀狱,除了被人陷害外,未尝没有借刀狱避难的意思。
其中一件,正是江舟自己也存疑许久,想要追查的真相……
第711章 真假太守,系风捕影 (求订阅、月票)
不久前,鹤冲天斩杀黄云老妖,将一颗妖丹送来给江舟。
江舟对一般的宝物丹药都不怎么感兴趣,可有可无。
但这妖丹能增长百年道行,却是他的刚需之物。
自然就却之不恭了。
嘴里虽没有说,不过这人情他是记下了。
鹤冲天是武道高手,他身上也没有什么适合他用的,只能等以后再还。
不过当他想去肃靖司找那两位肃靖司将军,与鹤冲天暂时告辞时,鹤冲天却神神秘秘地跟他说了一句:
“兄弟,你就这么去了,被人坑了可没怪我没提醒你啊。”
这句话让江舟停了下来。
“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鹤冲天笑道:“你想不想知道,这次刀狱为何会出如此乱子?”
江舟讶道:“难道不是因为那个崔澄澜?”
“嘿!”
鹤冲天失笑道:“就那个长乐公主的小白脸?”
“那个小白脸是有些本事,毕竟能潜伏在刀狱中这么多年,还能活得好好的,一般人确实没这本事。”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话锋突然一转道:“说到这个,你知不知道,上次一同对付飞梁将军时那几个人,除了你们肃靖司那位病将军和这个小白脸外,其他人都是什么来头?”
江舟若有所思道:“可是这几人都与此事有关?”
鹤冲天笑道:“这么说,倒也未尝不可。。”
江舟看他关子卖得欢,也不破坏的他的兴致,顺着他道:“我倒是有过些猜测。”
“说说看!”
江舟微作沉吟道:“这几个人,都是深藏不露的主,每个人表面看起来,似乎都有着极鲜明的特征,其实都在隐藏着真实的自己。”
“比如那个崔澄澜, 虽然看着性子冲动,胸襟狭窄, 跟那些权贵纨绔没什么两样, 其实城府极深, 这副模样,不过是做给人看罢了。”
“与他一起的道士, 看似老实憨厚,但其身上隐隐透着一股蚀骨噬心的阴冷,我曾入幽冥阴司, 对这种气息再熟悉不过,那是幽冥鬼气,”
江舟看向鹤冲天:“那日他跃下无极渊,曾用一只替身鬼避过了我的捆仙绳术,若我猜得不错, 此人当精擅御鬼之术, 终日与厉鬼幽魂打交道, 甚至, 与幽冥阴司有着不浅的瓜葛, 否则断不会有如此遮掩不住的幽冥鬼气。”
鹤冲天两眼一亮:“你小子眼力挺毒啊!也对, 肃靖司那些鼻孔朝天的崽子个个都对你如此服气, 若没些本事也不可能,你继续说。”
江舟笑道:“倒也没多少可说的。”
“剩下两人, 那个老儒模样的老者……倒是这些人中, 最真实的一个。”
“此人表里如一, 他那一身浩然正气, 寻常大儒都难与之相提并论,这点是骗不得人的。”
“不过, 也正因如此, 此人的心志也最是坚定, 等闲不可移,除非他自己愿意, 否则别人若想探他的底, 怕是不可能。”
“至于那老农模样的人……”
江舟摇头道:“却是我最看不透的了。”
鹤冲天哈哈一笑:“能说出这些话,足见你已经把这几人都看透了。”
“崔澄澜不必说, 那道人名叫刘庚,乃是一江湖术士, 确是最擅养鬼御鬼之术, 而且, 他与幽冥阴司也确是有关, ”
“我在狱中时日不短,虽未尽知,也能看出一二,此人,十有八九,便是幽冥阴司派入刀狱,此番动乱,当与此人脱不开干系。”
“至于你说的那老儒和老农二人,你绝对想不到他们是谁。”
鹤冲天嘿嘿一笑,凑过来低声解开迷底道:“那个老儒,就是江都太守,史弥悲!”
“什么?”
江舟一惊,怀疑自己听错了。
“史弥悲?!”
他怀疑道:“大哥,你不会弄错了吧?我在肃靖司为官,也曾与那史弥悲见过几面,怎会认不得?”
“而且就在不久前,此人还与南楚里通外合,献出了江都城,若非如此,南楚如何能轻易攻下此城?”
“楚军破城后,此人便已举家逃离江都,去了南州,如何能在刀狱之中?难不成,他逃离之时就被抓入刀狱了不成?”
鹤冲天摇头笑道:“这个人,在我来时,便已经在刀狱待了十几年了。”
江舟道:“这就更加不可能了。”
鹤冲天笑道:“你以为不可能,那是因为你把外面那个‘史弥悲’当成真的了。”
江舟一愣:“大哥的意思,是这十几年里,江都太守一直都是假的?史太守早就被人换了?”
“不错!”
鹤冲天得意道:“兄弟,你想不到吧?要不是在这两江七十二县,鹤某还有些势力,江湖上黑白两道也还敬着鹤某,也绝然不可能知晓如此隐秘。”
“此间详细,还要待我与你说完这最后一人的身份再说。”
他顿了顿又道:“你说的这个老农,其实还真没说错,这人,还真就是个村夫老农,种了大半辈子地了,他这身份,本就是真的,你自然看不透他。”
“不过,除了这层身份,他却也还干着另一门勾当……”
鹤冲天又忽然一顿,说道:“荡荡乎如系风捕影,终不可得。这句话,兄弟你可听过?”
“自然,这是说的捕风司。”
江舟点点头,旋即一怔道:“大哥的意思,这老农是捕风使?”
荡荡乎如系风捕影,终不可得。
说的就是捕风使的隐秘,如虚幻不存般。
想寻到他们,就如同用绳子系住风,用网捕捉影子一般,根本是不可能的。
鹤冲天却左右看了看,说道:“你这地方,安不安全?”
江舟知晓他意思,不过自方才开始,他就一直用太阴阵将此间隔绝,想要窥探这里,可没这么容易。
“大哥大可放心,没有人能听见。”
鹤冲天点点头道:“没错,他就是捕风使,大稷捕风使,只会听从一个人的命令,这个人出现在刀狱中,你说是谁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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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目中微光闪过:“自然是当今陛下。”
这事情,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刀狱里,镇着多少妖魔鬼怪他都不奇怪。
可是这几个人,背后牵扯着的事情和存在,每一个都不简单。
幽冥阴司,真假太守,大稷公主,还有皇帝老儿,都掺和到了这里。
搞什么?
第712章 假的? (求订阅、月票)
江舟不由追问道:“大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别的就罢了。
捕风使这个东西,就相当于大稷的王牌特工。
除了皇帝,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到底在哪里。
但天下间任何一个角落,却都有可能有他们的存在。
不过有他们存在地方,必定有着极为重要的人、事、物在。
捕风使每一个都极为难得,轻易绝不会动用。
皇帝亲遣捕风使,潜伏刀狱多年,先不说是为了什么,且说这有什么必要?
帝芒贵为大稷人皇,天下虽大,何处不是王土?
刀狱虽重,却也大不过他帝芒,他想干什么不能光明正大?
就算不想让人知道,顶多颁下一道秘旨意罢了。
“我只是一个绿林头子,这些大人物背后的秘密,我又如何知晓?”
鹤冲天此时却笑道:“能知道这些,也不过是我手下人多了些,耳目广些,”
“那些权贵要做什么事,都怕脏了手脚,免不得在江湖上雇些人手,江湖才多大?雇来雇去,还不都是那些人?”
“他们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这个绿林头子。”
“不过,也仅限于此了,皇帝老儿的事儿,我是没那资格也没那本事听得到的,”
“但这江都城内外的事,却少有我不知道的,我看十有八九,便与多年前的一桩旧事有关,”
“兄弟,在你叫我一声大哥的份上, 不妨告诉你,这些人, 这些事, 怕是都是因这桩旧事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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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冲天说到这里, 神色变得凝重了起来,压低声音道:“兄弟, 你们刀狱里头那块镇妖石,怕是假的!”
“真的镇妖石,早在许多年前, 就被人换走了!”
说完,他盯着江舟的脸,似乎在等着看到江舟大惊失色的模样。
却没想到,江舟只是神微微一怔,便恢复了正常。。
鹤冲天不由奇怪道:“兄弟, 你就这反应?你难道不惊讶吗?”
“啊?”
江舟回过神来, 连连点头道:“惊, 太惊讶了!”
鹤冲天:“……”
“你是不是看我鹤某人是大老粗, 就真以为鹤某人是傻的?”
“大哥哪里的话?我只是想到一事,有些走神罢了。”
江舟忙道:“不瞒大哥,此事其实我也早有怀疑。”
他并没有敷衍。
镇妖石是假的, 他确实从早就有些怀疑。
当初吴郡刀狱镇妖石破碎, 他只以为是薛妖女搞的鬼。
不过自从在江都城经历了许多事, 也知晓了许多隐秘之后, 怀疑的种子就种下了。
不是他看不起薛妖女,别说是她, 就算是山鬼, 也未必能轻易毁损镇妖石。
只不过他没有确切的证据, 一直不能肯定。
而且, 他也想不通, 到底是什么人, 有这么大的本事, 能在刀狱如此严密的守卫下,无声无息地触碰到镇妖石, 还能将之毁损。
听了鹤冲天这一番话, 他的许多疑问便豁然而解。
除了皇帝老儿, 还有谁能无声无息地在刀狱中对镇妖石下手?
帝芒不是毁了镇妖石,他是将原本的镇妖石给换走了。
也正是因此,薛妖女才能毁了吴郡的那块镇妖石。
因为那一块本来就是假的!
在他来江都前,吴郡太守范缜和许青也曾和他提过,天下各地,肃靖司刀狱多有不稳之事发生。
连范缜这等封疆大吏也对此毫不知情,只当是当初帝芒所下的“平妖令”,激怒了天下妖魔所致。
而真相,恐怕是这大稷十三州的镇妖石,都被帝芒给换走了!
江舟也没有隐瞒鹤冲天,当下将当初吴郡刀狱所发生过的事告诉了鹤冲天。
鹤冲天也不是个简单人物,一听便意识到其中的玄虚。
惊道:“这么说来,十八块镇妖,就算不是全部,至少也有大半被换掉了?!”
“可这是为什么?”
鹤冲天满脸惊愣:“皇帝老儿是嫌这天下不够乱,日子过得太安生?还是嫌他屁股底下的龙床太硌腚了?”
“……”
江舟没接这话,同时暗暗吐槽,还真不愧是强盗头子,就你这嘴上没把门的德性,活该被人下大狱,不冤……
话说回来,照着他们这些分析,一切事情的原由,起于帝芒将镇妖石换掉,应该不会有错。
不过,这又让江舟生起了新的疑惑。
一来,自然是帝芒为什么要这么做?
鹤冲天说的话糙理不糙。
镇妖石乃是明神十八阵的核心所在,将其替换,一但明神十八阵崩溃,刀狱中妖魔蜂涌而出,天下必然大乱。
那个时候可不是如今义军四起这么简单了。
大稷再强大,也不可能挡得住这么多妖魔。
怕是十三州近半的郡县,都要被妖魔血洗咯。
二来,江都镇妖石已经被换,幽冥阴司为什么又要对刀狱动手?
何况这里面还牵扯了一个极受宠爱的皇女,长乐公主。
难道是他们早知道镇妖石是假的,所以想着将之摧毁,放出刀狱妖魔?
这又是为什么?
还有第三,若鹤冲天说的没错,刀狱中那个老儒,才是真正的江都太守,他又是怎么会被人代替,还被关进了刀狱?
江舟想到这里,便问道:“大哥,你可知道,那刘庚和崔澄澜潜伏在刀狱中的目的?”
他本是随口一问,也不抱什么期望,没想到鹤冲天得意一笑:“你这话算是问对人了,这事,还真就只有我知道。”
“你一定以为,这些崽子是有意想毁了刀狱,以达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江舟点点头,他确实是这么想。
“那你就错了。”
鹤冲天道:“这些崽子,确实是要毁了刀狱,不过,目的却是为了引起乱子,让你们肃靖司自顾不暇,从而进入无极渊中。”
江舟诧道:“无极渊?”
“你在刀狱执刀时,就应该听说过,这无极渊下,就是幽冥黄泉的传说?”
江舟点头:“自然,难道这个传说是真的?”
鹤冲天笑道:“不错,不仅是真的,若我所料不错,那块真的镇妖石,其实就在无极渊下,幽冥黄泉之中!”
“无论是幽冥阴司,还是那位长乐公主,目的都是置于黄泉中的镇妖石……”
第713章 根源 (求订阅、月票)
“镇妖石?”
江舟心中更加疑惑:“此物虽是刀狱大阵之枢,但离了大阵,却也不过是一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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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人得了去,非但无用,反要被其上无边血煞所伤,这些人夺他作甚?”
镇妖石确实只是明神十八阵的阵石,离了大阵,全然无用。
这无数年月下来,也不知道浸染了多少血怨煞气。
一般人根本无法接近,在肃靖司执刀的人都需要定期服用解煞丹方能勉强保命。
就算是道行高深之辈得了去,也不过是个负担,根本没有别的用处。
这次鹤冲天却让他失望了。
只见他摇摇头道:“这个就不是我鹤某人能知道的了,你想知道,只能自己去查,不过……兄弟啊,听我一句劝,这事你就当不知道,”
“哥哥我跟你说这事,不过是让你自己防着点儿,别让人坑了都不自知。”
“你若真要究底,我也劝不动你,便再告诉你一事,”
“当年真魔出世,阳州千里赤地,连你们肃靖司,也险些被人掏了老巢,这事你应该知晓?”
江舟点点头,心中暗道:又是与那真魔有关。
鹤冲天继续道:
“当时那真魔差点毁了刀狱,其后请来尊胜寺帮助重建刀狱,但是受皇帝老儿之命,居中调度,总筹刀狱重建之事的, 却是怀右朱家,当朝地官司徒, 朱九异。”
“当初重建刀狱, 从天下各地搜罗了无数宝材, 也不知为何没有用朝廷军队押运,而是从江湖招徕高手护送运入江都, 才让我知晓。”
“若我所料不错,江都刀狱中的镇妖石,便是在那时候被换掉, 经手的人,就是这朱九异。。”
“当初朱九异此人,还只是个小小的地官府署官,经此事之后, 却从此平步青云,”
“不仅娶了帝姬,短短十数年间,竟就升至六府地官之位, 连带着他朱家人也是有一个算一个, 全都飞黄腾达了,”
“他们怀右朱家虽说是儒门世家,本就家势不小, 可圣眷如此之隆,你说若非他替皇帝老儿干了什么大事儿, 又怎么可能?”
朱九异?
江舟回想起之前帝芒下旨同意他查朱家一事,还有朱一颢放火自焚,临死前所说的话。
如此说来,一切都说得通了。
朱家当年替帝芒做了什么事,因此得了圣眷。
但到了今天, 也不知是朱家太过张狂, 解及了帝芒底线,还是帝芒本就有鸟尽弓藏的意思。
难怪, 怀右朱家如此名门高第, 竟然让他说查就查,一点阻碍都没有。
帝芒甚至不惜答应自己戏言一般的要求, 御制三口“刑外之刑,法外之法”的青天三铡刀赐给自己。
这一切的根源,恐怕还在于镇妖石被调换背后的原因。
究竟是什么?
帝芒是想毁了明神十八狱不成?
可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而且,江舟还记得, 当初元千山跟他说过, 明神十八狱不仅是大稷阳间之阵,更是贯通幽冥阴世。
乃是横贯阴阳两界的大阵,幽冥阴司受大稷人皇敕封辖制,一半都系于这明神十八狱大阵上。
若是毁了这大阵,难道不是能让幽冥阴司脱离大稷辖制,只有好处吗?
幽冥阴司为什么又会安排一个人潜伏在刀狱中,想要夺得镇妖石?
长乐公主这位皇女也想要镇妖石,为此还苦心孤诣演了场戏,把自己的心腹小白脸也送进了刀狱中。
究竟这镇妖石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珍贵之处?
“笃、笃。”
两人正说话间,房门忽然被敲响。
纪玄在门外说道:“公子,肃靖司归、卫二位将军到访。”
江舟与鹤冲天相视一眼,微一寻思道:“大哥,你还没告诉我,你究竟是因何事被关入刀狱?”
“嗨,”
鹤冲天摆了摆手道:“这事儿也怨不得旁人,也怪我自己太多事,无意中窥探了那长乐公主的秘密,被她找了个由头给弄进来了。”
江舟见他没有多说的意思,也没有追问,说道:“既然如此,那大哥就是被人陷害了?我想个法子,与两位将军求个情,将你放了?”
归、卫二人若没来,他还可以睁只眼闭只眼,让鹤冲天就此离去。
现在却不好这么做了。
鹤冲天却连忙摇头道:“不用不用!”
“我在刀狱中本就积了不少功劳,虚篷壶有话在先,这次又杀了黄云老妖,刀狱也关不了我多久了,正好,我也好有些事情没想通,回刀狱再待一些时日也好,不值当再让你去欠个人情。”
江舟知他是有主见之人,也不勉强,当下点头道:“既然大哥早有主意,我也不劝了。”
反正这个绿林头子看似粗莽,其实油滑得紧。
在刀狱这么久了,也没见他少半根毛。
而且,别看他跟自己兄弟情深的模样,这次还看似毫无保留地对他说了这么多隐秘,但谁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恶意肯定是谈不上,这点江舟还是相信的。
不过,其中未尝没有知道他的身份,想让自己来替他承担压力的意思。
这一点无可厚非,江舟也不会介意,反正他说的也都是自己想知道的。
鹤冲天没有跟他一起出去见归、卫二人,毕竟份属“官、贼”,见了面怕是会尴尬。
自己从后门走了,要回肃靖司继续“服刑”。
江舟自去前厅,见到了归、卫二人。
脸上已经堆起了笑容:“不知二位将军有何吩咐?派人传唤一声便是,怎敢劳烦二位将军亲自登门?”
归、卫二人相视一眼,以二人间的默契,都能看出对方此时心中所想:这小子,比想象中的难缠啊。
江舟要是一副目中无人、嚣张跋扈的模样,反倒正常了,也更让他们容易接受。
但偏偏他就是这副样子,以江舟的身份、实力、年纪,简直就是离谱。
小小年纪,这么能屈能伸的做什么?跋扈一点不好吗?
卫平生似心直口快,开门见山道:“江小子,我也不与你兜圈子,刀狱中有几个要犯逃入无极渊,听说你也是亲眼所见,”
“如今司乃多事之秋,我与归南雁还要赶回黄河,司中能入无极渊追捕那几个要犯之人,也只有你了。”
“这个……”
江舟迟疑了一下,说道:“将军,不是江某不愿,实在是……”
第714章 雷泽神砂 (求订阅、月票)
“怎么?你不愿?”
卫平生面现不悦:“本将听说你蒙陛下看重,受封廷理,开府建衙,也是一衙主官,但你终究还是我肃靖司之人,总不至于这么快就忘本了吧?”
江舟目中隐露不悦之色。
他知道卫平生是故意这么说,目的不外乎是想激他答应。
他也一样是故意作色。
若他没猜错,这两人该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下一个,就该轮到归南雁这个白脸出来了。
果不其然。
眼见他目露不悦,归南雁轻笑一声道:“老卫,你这话说重了。”
“这一次乱子,若非江舟,也不可能平定得这般快速顺利,若是他将自己当成外人,他又怎会如此尽力?”
卫平生似不情不愿一般,撇过头去。
归南雁才朝江舟道:
“江舟,李玄策曾与我等提起过你,对你是赞誉有加,若非确实脱不开身,他也早想来与你相见了,他若知道你有今日成就,必定心中欢喜。”
好嘛,打起感情牌了。。
不过不得不说,这招挺管用。
要不是他自有打算,恐怕当下就不得不答应了。
要说他和李玄策有多深的感情也说不上。
但他对李玄策确实有非同一般的观感。
毕竟严格算起来,除了薛妖女外,李玄策是第一个帮助过他,对他有恩情的人。
与薛妖女不同的是,他对自己的帮助只有善意,并没有恶意。
要不是李玄策有意无意的庇护, 他还真没办法安安静静地苟在肃靖司发育。
不是死在妖魔手里,就是被自己人给阴死了。
江舟想着, 不由问道:“归将军, 不知道李将军现在究竟在何处?”
归南雁见江舟果然对李玄策尤其关心, 心下松了口气。
以这江舟显露出来的实力,尤其是他的来历靠山, 肃靖司有这么一个人在,他们二人倒是可以放心离开,全力对付黄河底下那尊老魔了。
归南雁心思一转, 便道:“他修炼龙蛇争回九霄动,已到着急时刻,正在雷公岭准备历却,恐怕一时半会儿是离不了了。”
他面上现出几分忧虑:“我肃靖司三大神功,皆是极难极险之法, 听闻你已练成先天无形戮妖罡气了, 当是最清楚不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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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霄动神功更是步步凶险, 尤其是入圣一关, 需沐九霄神雷而成龙蛇之体,其凶险程度,几能与一品至圣三灾之劫相比,”
“李玄策虽然天资卓越,又准备多时,却也未必能过得了这一关。”
一旁的卫平生却是淡然道:“谋事在人, 成事在天,修行之道, 本就是逆天而行,既入此道,虽死无悔,没什么好担忧的。”
九霄神雷?
除了三灾劫难外,他还没听说过谁修行是要渡劫的。
就连三灾劫难, 也是起自人身, 系于外魔, 却并非天劫。
这个什么龙蛇争回九霄动倒好, 还得自己一头撞上去。
这事之前虚篷壶便已经和他说过,不过这次江舟再听闻时, 却是忽然想起,之前刷屏时,有一样东西, 或许可以还了李玄策的人情。
当下拿出弥尘幡,心念一动,微微一摇,一物便出现在他手心上。
却是一只巴掌大的玉葫芦。
在两人讶异的目光中说道:“两位将军,此物名为雷泽神砂,乃丙火真精凝聚而成的纯阳至宝,可发为神雷,崩山裂地,亦可收纳雷罡,李将军若要渡雷劫,此物当可助其一臂之力,若是可以,还请二位将军将此物代为转交。”
归南雁和卫平生相视一眼,目中尽是惊骇。
他们都想大声问一句,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东西?
要不是他们也能感受到玉葫芦中那至刚至大的纯阳之气,都要怀疑江舟是不是吹牛。
此宝至少也是天府奇珍一流。
还是极为难得的纯阳之宝。
放到外面,能让仙门各教各宗都打破头的。
这小子就这么轻飘飘地拿了出来,还说要送人?
两人相视,暗自吞咽了几下。
早听说这小子财大气粗,一身宝贝,随时随地就能掏出一堆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东西来,还几乎都是天府奇珍。
现在一看,不仅不假,传闻还低估了他……
“这……”
见归南雁有犹疑之色,江舟一句话将他堵了回去:“归将军,此宝乃是江某赠与李将军,当初李将军对江某有恩,如今他有危难,我又怎能坐视?”
归南雁叹了一声,说道:“好吧,既然如此,那本将替他收下了。”
接过玉葫芦,归南雁与卫平生就提出告辞了,刚才的事,却像是忘了一般,提都未再提。
等远离江宅,归南雁才长呼一口气,无奈笑道:“这个小子,还真是滑不溜手,咱们话都没说两句,直接拿宝贝来堵咱们的口。”
卫平生脸皮微微一抽,没有说话。
能随手拿出一件天府奇珍来砸人堵嘴,也足见其财大气粗。
别说一般人,他们肃靖司珍宝无数,都做不来这种败家的行为。
偏偏这种宝贝,没有人能拒绝,尤其是若果然如他所说,李玄策这次雷劫当是无忧了,更加不可能拒绝了。
“算了,既然他不想去,就别为难他了。”
归南雁摇摇头。
其实他们二人此来,并非一定要让江舟去无极渊。
虚篷壶和血甲将军二人早已经追去,他们也只是想找个人去接应,倒也未必一定要江舟去。
他们二人反倒是更想来借此机会,了解一下此人的性子,看他和肃靖司究竟是不是一条心。
现在知道他至少还是心系肃靖司,也足够了。
送走归、卫二人,江舟回到双树下,心中来回捋着今日发生的事情,和所听到的种种秘闻。
虽然解开了不少疑惑,但也仍有许多迷团难解。
归、卫二人让他的去无极渊,他虽然拒绝了,但也有心去走一趟,他感觉,或许只有到了无极渊下的幽冥黄泉,见了那块镇妖石,他才能解开这些迷团。
但不是现在,至于什么时候……至少得等到他有安全感再说吧。
现在连关二爷都不一定能请得下来,来的那把破刀太不靠谱,他怕啊……
刀不靠谱,吃得还多,不过是斩了三刀,还是用了他的身体,就花了他上百真灵。
还好这一次他收割了数百真灵,却也承受不住这么个耗法。
没有新的保镖前,他还是继续苟着升级吧……
不过,江舟现在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这大稷,恐怕已经没有一处清静的地方了。
他以后再想要躲懒清静度日,怕也是奢望。
罢了,与其纠结这些,还不如看看他的收获。
那可是前所未有的大收获!
第715章 一夜暴富 (求订阅、月票)
【真灵之数:二百二十三】
【天地劫灰:一】
本来积攒了有三百多真灵,青龙偃月刀只斩了三刀,就花了一百出头,将近三分之一,只剩下这二百多。
新添数百张图录,一眼扫下来,都要许久才能看完。
不过数量多,质量就未免参差不齐。
大多数都是一些杂七杂八的丹药。
其中最多的要数小还丹,总共一百二十五颗。
只是这些小还丹,他若全数消化,便能平添一千二百五十年法力修为!
他折腾了这么久,用过那么多宝物宝丹,加上总总际遇,至今也不过才一千三百年修为!
就算鬼神图录出品的丹药,都基本没有什么副作用,这么多的数量,江舟估计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消化得了的。
其余的诸如一阳丹、阴灵膏、阳灵膏等,也还有不少。
一阳丹五十五颗,阴灵膏三十盒,阳灵膏四十八盒。
太乙清宁露竟也有一瓶(10滴)。
这玩意可是真正的仙花,用上一滴,就能止息一切伤病痛,复神归元。。
总之一句话,只要不死,用上一滴就能生龙活虎。
之前他得过一瓶, 分别在陈青月和薛妖女身上用过一滴,曲傻子临走前又赠了她两滴。
如今也只剩下六滴, 看着不少, 但真要用完了, 他还真不知道上哪儿找去。
这种保命的东西,再多都不嫌多。
除了这些丹药, 还有三十来件大大小小的法宝,和十数门异术神通。
对于他如今的道行来说,这些东西他能看上的, 并不是很多。
其中有三样东西,是江舟最为看重的。
【九天元阳尺:终虽无火抱元阳,至微至妙绝商量。——上古大仙九天太阳之精,合一点元阳所炼天府至宝。太阳之精,为天地至阳。元阳者, 先天真阳。放, 可发金花紫气, 金花焚火,诛邪灭魔, 紫气守身, 万邪难侵。收, 可守一点真阳不灭, 性命不绝, 诸邪莫侵。】
【定风丹:头顶宝丹不动山, 定得狂风筑仙根。——既通法性,会得根源,当天降雷灾,足涌阴火,赑风入囟门,此三灾力, 各自轮次而起, 坏世间仙根灵器,乃至极微,亦无余在。此丹能定先天风气, 亦能扼守精藏,抵受风灾。】
【大还丹:九还之丹成, 谓之至极、至大。——还丹本阳九之精, 降受二十四真。真水真火, 内外包含, 含化五神, 五神运气,积而为砂,积砂成丹,禀积气极,亦号紫华红英大还丹,丹分内外,身成内丹,飘飘轻化,迥脱去质,号陆地神仙。外丹浑成,圆光洞耀,紫气冲天,服之平增甲子法力。】
斩“量人蛇王”得的“九天元阳尺”一把。
是上古仙人修道炼魔的至宝,上录九字真符,能发金花紫气。
默诵九字真言,尺上便能现出九朵金花,一道紫气,护身御敌,驱邪除魔,妙用万方。
这个东西和遁龙桩不一样。
那根棍子上似乎有某种禁制,他的实力未到,根本不能完全发挥其威能,只能一步步提升。
这把尺子却不一样,只需念动上面录刻的九字真言,便能发动其威能。
换句话说,这玩意儿是全自动的!
遁龙桩是很强,但发挥不出来也是白搭。
这把九天元尺阳却不一样,有了这把尺子,再碰上宝月那种贱胚,估计他也不用怕了。
笔趣阁
斩“欲界天魔”所得的“定风丹”,似乎和孙猴子从灵吉菩萨那骗来的那颗定风珠是一样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
这东西在手,估计一切呼风唤风的神通、法宝,在他面前都废了。
更难得的是,这东西能助人度过三灾之一的风灾!
这要是传出去,江舟估计自己肯定要被群起而攻,不死不休的那种。
还有斩了一只叫“贾诎”的妖魔所得的“大还丹”。
这东西其实就是一枚增加道行的丹药,一甲子道行,很难得,不过数量太少,对他来说意义不大。
重要的是,这枚大还丹是内外丹法相兼。
当初在吴郡,老钱就跟他说过内、外丹法的奥妙。
这枚大还丹,他若能参透其中的奥妙,有很大可能能推衍出它的内丹法来。
或许对他参研九转金丹有所助益。
其余的,还有诸如斩“百丈深青树”得的“玄门先天一气大擒拿”。
顾名思义,这是一门擒拿手,或者说是一门摄敌禁人的神通更合适。
是以玄门先天一气化为手掌,隔空擒拿。
摄敌擒拿倒是其次,其中的玄门先天一气,更加玄奥无穷,对他有着极大的助益,能为他浅薄的根基增添极厚重的底蕴和积累。
还有几个是出自四品妖魔的奖励,也令他颇为意外。
竟是他一直想要的武道功法。
一部剑典,一部武经。
名字虽简洁,但这两部功法,绝对是至少在圣境之上的。
因为他得到的这两部功法,竟然都是残缺的。
一个四品妖魔,竟然只给了其中一章。
武经似乎是包含了许多种武功的典纲式经书,他共得了其中六、七、八三章,这三章应该是相连的,上面各自记载了一招掌法。
剑典得了第九章,却是有三招剑法。
四只四品妖魔,竟然给了三掌、三剑,以之前的经验来看,这三掌三剑恐怕不会简单。
最后还一个,是令江舟最为无语的。
【七十二小变:地煞七十二法,上可梯云,下能缩地。手指处,山开壁裂;气呵时,石走沙飞。匿形换貌,尽叫当面糊涂;摄鬼招魂,任意虚空役使。豆人草马,战阵下添来八面威风。纸虎带蛇,患难时弄出一桩灵怪。风云雷雨随时用,水火刀枪不敢伤。七十二般变化,七十二条性命,三灾九难度若等闲……以上种种,皆不可得。此乃有道真仙仰上古大仙地煞七十二法,神通无边,苦心研创所得七十二小变,能变山石草木、犬畜牛马,能梯云,能缩地。】
“……”
七十二小变,也就是强安了一个名,跟让他兴奋的七十二变没半毛钱关系……
确实是能变化,山石草木,猪狗牛马,这就是全部了,再多一样也不能……
唯一对他有点用处的,就是梯云缩地了……
但是这么无厘头的东西,江舟还真的怀疑它的威力……
不管怎么说,这一次,这么多东西,他称得上是一夜暴富了!
要把这些东西全都消化,哪怕不算上那一百多颗小还丹,也要花上不少时间。
这才是他拒绝归南雁二人的主要原因。
至少也得等他把这些东西全转化为自己的实力,他才会考虑再次出远门。
否则谁来也别想勾引他出去!
不对,还有一件事得解决……
江舟想起之前刀狱动乱之初,在自己家附近看到的那些鬼鬼祟祟的人,还有昏迷醒来时,纪玄和一点红等人有点吞吞吐吐的模样。
目光微闪,便将纪玄叫了进来……
第716章 黄金谷 (求订阅、月票)
别人并不知道法海也是他,因此江舟本以为纪玄等人是因为纤云、弄巧两个丫头被人掳走,而踟蹰唯诺。
在他的追问下,纪玄也确实是神色惭愧忐忑地“又”和江舟禀报了一遍这事。
“此事你且不必担忧,照你这么说,那些人带走纤云弄巧这俩丫头,当非为伤她二人性命,应是有惊无险,我日后自有计较。”
江舟说话间,眼角瞥见一旁的一点红、铁胆二人神色有异。
前者心不在焉,神思不属。
后者似张口欲言,但目光时不时瞥向一点红。
江舟目光在几人面上来回扫视,忽然开口道:“一点红,铁胆,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
“啊?”
一点红抬起头,发出媚笑声:
“什么?瞒着公子?没有啊!我们怎么敢呢?”
江舟面无表情道:“收起你这一套,你去碧云楼学琴,琴技没多少长进,反倒将那争奇斗艳的本事学到了?”
“公子……”
一点红咬了咬红唇,柳娇花媚,江舟没理会她,翻了个白眼,目光转到一旁的铁胆:
“铁胆,你说。”
“哦……”
铁胆刚一张口,就被身旁的一点红一个眼刀子甩了过来,顿时止住。
苦着脸道:“公子,她不让我说。”
江舟淡淡扫了一眼在扮无辜的一点红,直接道:“老纪,你来说。。”
纪玄可不是一点红能威胁得了的,闻言知道是避不过去, 叹了一声道:“公子,您也别怪红姑娘, 她是不愿为自己的事, 惊动了公子。”
“她?”
江舟转眼看向一点红。
一点红咬着唇, 紧紧盯着纪玄。
只是话已至此,纪玄怎么可能还会为她隐瞒?
“不错。”
纪玄继续开口, 似乎劝慰般对一点红说了一句:“红姑娘,其实这件事,不仅是你自己的事。”
继而看向江舟道:“就在不久之前, 有一伙人来找到纪某,说是要买一琅嬛福地,仆自然是一口回绝。”
“不过,几日后, 铺子里忽然有人抬着一个奄奄一息的汉子到店中来,说此人是吃了店里的丹药,中了毒所致, ”
“话还没说完,那被抬来的汉子便口吐鲜血, 浑身抽搐,不过几息时间, 便一命乌呼。”
“那几个将其抬来的人自称是其家人,在铺子里大吵大闹,叫嚷着要仆赔偿, ”
“仆初时只当是一些不长眼的江湖匪类,这些日子,因南楚广发招贤令, 又设仙、武二藉, 城中着实是多了许多三教九流之人, 此类事层出不穷,”
“为了息事宁人, 仆只好暂且拿出些钱财予他,只是那些人却是嫌少, 仆本待先应着那些人,待事后再去查清几人底细, 予他等一些教训, ”
“怎料无论仆拿出多少,这些人只是说少, 不肯松口,说不赔钱, 便尝命,”
“仆便知晓,这些人,是故意来闹事的。”
“只是公子不在,仆未知其真正目的所在,也不好为公子招惹麻烦,只好暗地里叫人去报了官府,怎料……”
听到这里,江舟忽然一笑:“怎料官府也偏向了那些人,要么,你‘照价’赔偿,与苦主私下和解,要么,就杀人偿命?”
纪玄也不奇怪江舟能猜出来,点头道:“确是如此。”
若是以前,别说这事明显是有人有意设计,即便是他的人真的杀了人,告到官府,也未必有人敢管。
但如今江都城被南楚所据,官府自然也换成了南楚的官府。
当初在南州,死守吴郡,与楚军对峙半年多,他的名号,楚军中知道的人可不少。
却也还没有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别人自然也不会看他一个过气“前官员’的面子,何况对方也未必知道纪玄是自己的人,甚至不知道自己这号人物。
江舟心念转动,面上如常道:“那他们究竟想要什么?”
对方设了这么个局,虽然简陋,却直接,很明显是有为而来。
连官府也有关系,自然不可能只是一般的青皮混混,只为了讹一点钱而已。
“他们要琅嬛福地,和……”
纪玄说着顿了顿,朝一点红看了眼,才道:“还要红姑娘。”
“哼!”
一点红冷哼一声,面罩薄霜。
江舟颇感意外,扫了一点红两眼:“没想到你还挺招人喜欢?”
一点红翻了个白眼,暗道:老娘天姿国色,哪个男人看了眼睛不发直?也就你这未经人事,解不得风情的黄毛小子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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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笑了笑,继续问道:“要一点红我倒是理解,可他们要琅嬛福地作甚?”
琅嬛福地虽是他随手开起的,但有他“供货”,里面倒是有不少难得的好东西,尤其是肃靖司的丹药,和他放在那里的剑玄丹、一阳丹,对凡俗为说,更称得上是仙家之物。
遭人觊觎也不是什么奇事,只是也正因如此,一般人才更不可能有这样的胆子。
别说能不能招惹得起开这样的铺子的人,就算真让他们得手了,他们又拿什么保得住?
纪玄说道:“他们想让仆把店铺和供药的路子,都交出来。”
“其实仆大概知道是什么人在背后捣鬼,在此之前,就曾有人找来,说是要买下铺子和一阳丹、剑玄丹的丹方。”
“那些人应该不知道,铺子是公子所有,或者是不知道铺中的丹药都出自公子。”
若是知道,就不该去找纪玄,而是来找江舟了。
“哦?是什么来路?”
“黄金谷。”
“黄金谷?”
江舟一怔,这实是他未曾想到的。
黄金谷是大稷最大的票号,他怎会不知?
不止是大稷,鬼方、犬绒、东夷等地都有分号。
其下不仅只是票号,商业触角遍及天下,深入各行各业。
可谓是财雄势大,富可敌国。
所谓钱可通神。
钱多到了一定程度,那是连鬼神都要俯首。
黄金谷正是这样的存在。
一般的世家高门、仙门仙宗,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也正因如此,江舟才会奇怪。
他的丹药虽然珍贵,但还不至于让黄金谷使出如此下作手段来谋夺吧?
第717章 出来受死! (求订阅、月票)
江舟心中奇怪,又听纪玄道:
“不过仆觉得有些怪异,第一次对方只是想来强买琅嬛福地,被仆拒绝,心中不甘,再派人来闹事算计,也在情理之中,但这一次他们却忽然说还要加上红姑娘。”
“公子有所不知,上回见了官,多亏了公子的名声,江都城破之后,以往的江都官员,虽大多都被驱赶,却也有一些人投效了南楚,江都府衙之中,也还有人知道公子威名,”
“当时便是江都府衙的一位主薄在堂上说了几句话,”
“仰仗公子名声,令得江都府衙也不敢对仆等逼迫太甚,公子不在,仆也怕对方狗急跳墙,便顺势而为,假意答应对方,”
“只不过需要时间,清点铺中财、物,同时劝说红姑娘,这才被放归。”
“不过,这些日子,无论是红姑娘还是仆等人,身周一直都有人在暗中盯着。”
“尤其是红姑娘,他们打听到红姑娘常去碧云楼, 有一个男子便时常到碧云楼中纠缠,这几日红姑娘也是不堪其扰, 不敢再去, 却没想到他们竟在这宅子四周都布下了暗哨。”
“也亏得公也这宅中布下奇门仙阵, 否则以那些人的肆无忌惮,未必能按捺得住。”
纪玄一边说着, 一旁的一点红神色忿恨,咬牙切齿。
江舟也恍然,原来他那时在江宅周围看到的那些暗中监视的人, 是如此来历。
不过,对方显然不是如纪玄所说,并不认识他江舟这号人。
那天那些人,显然是认得他, 才在他出现后急急退去。
既然不是不长眼的无意招惹了他,便是明明知道,故意来找茬, 别有目的了?
当然, 也有可能是对方确实知道他, 但并不将他放在眼里。。
江舟冷然一笑:“强买不成,仗势欺人,临时加价,这倒也不奇怪,怪就怪在, 他们加的‘价’竟是一点红。”
一点红不忿道:“公子, 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奴就很不值钱吗?”
江舟随口道:“你这几两肉,就算都卖了能值多少钱?”
一点红神色一滞, 却又拿他没办法, 只能气得暗暗咬牙。
不过江舟也不是故意怼她。
一点红确实算得上姿色上佳,对一般人来说, 这副样貌就价值千金万金,也毫不为过。
偏偏对方是黄金谷。
如此财雄势大,什么美人没见过?
只有一个可能, 确实是有人看上一点红了。
而这个人,对黄金谷来说很重要。
就是不知道,这个令黄金谷也需要讨好的人物,是其内部中人,还是别的什么人?
“公子, 既然您回来了, 那仆这就去纠集人手,将其中牵扯纠葛,先查个一清二楚?”
纪玄又开口道。
换了是别的人,他早已经有自己的处置方法。
但是对方是黄金谷,江舟不在,实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
何况他和江舟推断的一样,对方未必只是黄金谷而已。
所以在江舟没回来前,为免给江舟招惹麻烦,他将外面的买卖和一应杂事都关停了,一直谨守在江宅,想要等江舟回来再定夺。
“哼!”
江舟冷哼一声,冷冷道:“这件事,你们就不用管了。”
纪玄一怔,欲言又止。
一点红也是神色一黯,以为江舟是不愿招惹黄金谷这般雄厚势力。
仔细想来,如此倒也是人之常情,公子何等身份?没有道理为她区区一个江湖出身的卑微女子,去恶了黄金谷这样的庞然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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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心中明白,但一点红还是有些黯然。
铁胆左右看了看,他可藏不住事。
直接嚷了开来:“你们这是干什么?不就是一个见色起义的色胚小贼?俺这就去将他一刀宰了!”
“公子,您放心,奄会做得干干净净,绝不给您找麻烦!”
江舟瞪了他一眼,然后目光左右一扫:“怎么?你们以为,我是不想招惹麻烦?爷在你们心中,就是这么怕事之人?”
话音才落,就听到边上传来铁胆的嘀咕声:“可不是嘛……”
“嗯?”
铁胆被他目光一刮,连忙摇头:“不是不是!”
回过头,又嘀咕道:“就是……绵软了些……人都欺负到您头上了……”
“……”
江舟刚才让他们不用管,虽然并不是要袖手的意思,但被铁胆这么一说,忽然觉得自己最近确实是手软了些。
当初他初至此间,手无缚鸡之力,都敢为吴郡一郡百姓挺身而出,耗尽血气发动太乙五烟罗,硬顶砚山神女,护住吴郡百姓。
初到江都,就敢当着虞国公的面将虞国公子虞简一刀枭首。
怎么现在道行越高,反倒越是谨慎起来?
难道他真的是被金顶老贼秃那些老怪物给吓住了?
也罢。
什么黄金谷,什么算计,都不重要了。
他江某人虽然不是天下无敌,但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意欺上门来。
区区一个店铺就算了,连他身边的人也接二连三的下手。
先是纤云弄巧那两个丫头,现在又是一点红。
真当他是泥捏的?
诸如老皇帝、幽冥大君、金顶老贼秃这些人将他玩弄于鼓掌间,也就罢了,毕竟这些老东西、老怪物,没有一个是他能对付的,他只能暂时认怂。
可其他人……
“行了。”
江舟剐了铁胆一眼,朝纪玄道:“如今江都府是谁执掌?”
纪玄道:“武事听闻是一个叫阴先生的神秘人,和南楚率军攻占江都的主将,二人一主一副,掌管南楚大军。”
“至于政事,是楚王从郢都亲自派人来接管,听说是追随其多年的亲信,只知其姓崔。”
江舟点点头:“够了,我出去一趟,你派人在江都衙门外暗伏,只待有人通风报信,不要动手,悄悄跟上去,查清背后所有牵扯之人,待我处置。”
纪玄闻言微微一惊,但还是应了声,见江舟没有别的吩咐,便转身匆匆去安排。
江舟又看了一点红一眼,便化作一道剑光,冲天而起。
瞬息间,便破空而至,落到了江都府衙前。
只是扫了一眼,江舟便提气绽声:“楚逆!”
“出来受死!”
第718章 不死何为? (求订阅、月票)
语调平和,声音却远远传出。
似平地里刮起一阵冷风,寒意蔓延,树木枝叶簌簌摇动。
这里不久前还是太守府,如今变成了南楚处置江都种种战后杂事、掌管江都的临时官衙,连牌都没挂。
江舟喊了一句,衙门中却一片静寂,也没见有人出来。
他也只是静立衙前,不急不躁,也没有下一步动作。
直到察觉有人从另外的门户跑了出去,江舟才嘴角露出冷笑,朝大门大步迈了进去。
“什么人!”
“胆敢擅闯府衙!”
也几乎是同一时间,数十个军兵从里面涌了出来。
后边有几名官员快步走出。
江舟无动于衷地扫了一眼,待那些军兵将他围住,才朝那几个官员看去:“姓阴的在哪里?”
他并不知道那个“阴先生”叫什么,不过他敢肯定绝对不是姓阴。
既然别人称他为阴先生,也当知他说的是谁。。
那几个官员中一人怒道:“哼!你是何人?阴先生也是你想见便能见的?”
江舟笑道:“你们不知我是谁?”
“大胆贼人!休要在此故弄玄虚,你擅闯府衙,乃是重罪!”
“好啊,既是重罪,自然该治,请吧。”
江舟笑着,抬手示意。
“你……!”
那人显然没想到江舟会这样说话,脸色被憋得通红。
边上似是为首的一官员摆了摆手,站了出来道:“这位, 想必就是近来屡立大功,深得当今陛下器重的肃靖司江士史?本官崔进, 有礼了。”
“认识我?那就好办了。”
江舟仍是一副温和笑脸, 倒不似来找茬的。
不过他说的话可让对方感受不到半点温和。
“你们这里是谁和黄金谷的贱贾勾结?给我站出来。”
这话听在对面的人耳中, 简直是狂妄嚣张到了极点!
崔进冷声道:“江舟,你不要仗着圣眷, 就能肆无忌惮!”
江舟却是得意道:“圣眷在身,我若不肆无忌惮一些,若是哪天没了, 岂不是可惜?”
对方显然没料到此人竟是如此厚颜之人,有人不由指着他骂道:“你、你无耻!”
江舟将那人的话置若未闻,只笑道:“我还以为,你们这一群反贼, 早已经不把朝廷看在眼里了,甚至当今陛下,若是可以,这天下间最想他死的,难道不就是你们这些反贼吗?”
“大胆!你怎敢……”
几人大怒, 却被崔进拦下,看向江舟, 冷厉的脸色忽地缓和下来,慨然长叹道:“江舟,听闻你也是师从东阳先生,文名盛扬, 当知天下兴衰。”
“当今天下, 外有异族, 内有妖祸,”
“却有那奴颜卑膝之辈,阿谀弄权之徒, 食禄于庙堂之上, 垂绅于殿阁之前,蒙敝圣听,弄权祸国,致使国乱岁凶, 苍生涂炭, ”
“楚王殿下不得已兴兵,实为平国乱,安万民, 续我大稷神器不绝,乃大义之师!”
“你既有如此文武之才,何不投效吾王,共举大义,创不世伟来?也不负了你一身才学!”
“哈哈哈哈!”
江舟似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直笑得四周树木枝叶簌簌颤动。
崔进也不恼怒,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笑,只等他笑完,才淡然道:“你笑什么?本官说的,可有何错处?”
江舟笑着摇摇头,朝他看去:“崔进?这个姓氏,在我大稷倒是有些清贵,你与天官府教典都御史崔予有何关系?”
崔进眉头微皱,没有回答。
江舟看他神色,却已知道答案。
“看来你确实是出自东武崔氏。”
江舟嘴角勾起一丝讥讽:“你们这一家子也真有意思,你跟着姜楚造他老子的反,崔予却在他老子那里当着高官,享着厚禄……哦,就是你刚刚所说奴颜卑膝之辈,阿谀弄权之徒。”
“你……!”
崔进涵养再好,也不禁变色。
江舟仍继续道:“先别急着气,我还没说完呢。”
“似你们崔氏这般两头下注的,是不是不少呢?不论将来神器何落,反正都是有胜无败,倒是好算计。”
“不过……”
江舟脸上笑意渐淡:“如此一姓事二主,不忠不孝,叫你们一声二姓……哦不,谁也不知道你们下了多少注,”
“若我所料不错,你与那黄金谷应该是暗中又投了哪一家吧?”
“称你一声三姓家奴,不为过吧?”
“你……!”
饶是崔进自恃涵养胸襟,也被这一声“三姓家奴”气得脸色通红如血,浑身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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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冷然道:“如此不忠不义,无廉无耻的下贱东西,也配在我江某面前妄言天下兴衰,家国之义?呸!”
崔进猛地踉跄后退两步,一手捂着胸口,一手颤抖地指着江舟:“你、你、你……!”
江舟冷笑了一声,斜睨崔进:“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鼠辈,你怎么还不去死?
淡淡地说了一声,便转过头去,似连看都不屑再看他,更不屑与之多言。
“噗——!”
崔进骤然仰天喷出一口鲜血,摇摇晃晃,颤巍巍地看了江舟一眼,整个人便倒了下去。
“……”
周围一片死寂,无论是那些官员,还是军兵,都睁圆着眼,看着他倒下。
过了一会儿,才有人反应过来。
“崔大人!”
这些手忙脚乱地朝崔进围过来。
却也没把江舟忘了,有人怒道:“来人呐!给我把这小贼拿下!”
周围一队军兵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
只见一道湛蓝剑光一闪,血线迸溅。
“噗通!噗通!”
这队扑上来的军兵顿时环绕江舟周身,倒了一地,脖子上的口子鲜血喷流不止。
江舟已经过了嘴瘾,不想再多说,长剑斜指,面罩冷霜:“不想再死人,就回答我的问题。”
“跟你们勾结的人是谁?”
场中众人看着一圈尸体,面现惊惧之色。
“谁敢犯我大楚!”
就在此时,一阵密集地脚步声响起,便听一声暴喝自外间传来。
只见四周院墙突然轰然倒塌,尘土飞扬间,却是显露出一个个黑甲军兵。
黑压压一片,森冷肃杀,将这里围了个严严实实。
一将骑着马,排众而出。
“小子,就是你?”
第719章 好刀 (求订阅、月票)
江舟懒得再多说废话,看也没看那将,扫了一眼周围的军兵,没有多言,一拍顶门。
三十六道红光透顶,冲天而起。
三十六尊头戴骷髅冠,獠牙靛皮,三目怒睁,喷吐火光的大力金刚有相神魔跃出。
没有一丝停留,便手执金刚杵,足踏莲花日轮座,周身燃烧着熊熊赤焰,朝四周的军阵扑了下去。
以江舟如今的道行修为,本不足以驭使三十六尊有相神魔。
即便强行驭使,也要消耗自身精气血气。
不过他这些时日连番收获,早已今时不同往日。
即便还没有消化那些大量的丹药,仅仅是降龙伏虎天罡神通、大力地煞神通,就令得他血气暴涨,数以十倍计。
不仅可以自如驭使三十六尊有相神魔,且每一尊都较之前实力大涨。
几乎都有着四品极境的实力。。
只是要再往前一步,怕是要将有相神魔化为无相神魔方可。
三十六尊四品极境的有相神魔齐齐扑下,纵然下方楚军都是百战精兵。
结阵以待,森然肃杀的兵势如若实质,等闲人被兵势兵煞一冲,不死也要便成傻子。
三十六尊有相神魔却手举金刚杵,猛地朝军阵凿下,瞬间便将这如若实质的阵势撕开了一道口子。
赤红的火焰吞吐,瞬间蔓延开来。
如同灭世的红莲,将半数楚军都吞噬。
“好贼子!”
那将看得双目怒睁, 暴喝一声。
却没有就此冲杀出来,而是举起手中长枪, 振声喝令:“易!”
随着其一声令下, 被有相神魔搅得微乱的楚军军兵瞬息平定, 人影幢幢如流水,阵势变幻如行云。
那将手中长枪似能搅动风云一般, 阵中兵势兵煞皆随其而动。
赤焰触之即退,众军兵士气大阵,循令而行, 竟然反朝有相神魔掩杀了过去。
这将领驭兵之术十分了得,近万人军队在他手中发臂使指。
军阵相连,千人万人竟如一体。
兵势护体,血肉之躯的士兵竟能与有相神魔抗衡。
三十六尊有相神魔杀入军阵中,势如虎狼, 士兵虽多, 却如群羊一般。
所过之处, 被有相神魔挥动金刚杵, 成片成片地扫飞。
但落地之后, 竟然还能若无其事地重新杀回阵中。
三十六尊有相神魔, 竟然只能令这不到万人的军队阵势稍滞。
连消带打间,楚军竟连最初的一丝混乱都未再出现过。
江舟不是没有见过军阵的威力。
他当时在吴郡与楚军大小上百战, 军阵之威也领略过不少。
一般修行之人,纵然有摧山之力, 陷入数万人大军所结阵势中, 也只有逃的份, 否则很可能被大阵一点点磨杀, 想跑都跑不了。
但如眼前这般,以数千人竟顶住三十六尊有相神魔的冲杀, 实在是夸张了点。
这个将领的统兵之术,实是他仅见。
不过兵家大阵, 将领的统兵之能虽然是关键,但其根本毕竟还是“兵”。
“兵”的数量、质量、默契等等缺一不可。
否则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眼前的楚军数量虽众, 但对于三十六尊四品极境而言,还是差了些。
这些楚兵也不过大多是八九品,若能有半数入七品,倒是足以与有相神魔抗衡。
何况,还有他这个上三品在呢。
那将领显然已经意识到这些问题。
这里是江都城内,并不适合调动大部兵马。
而且他本以为, 江舟不过是一人而已, 传言中虽已入圣,却不过是初入圣境。
他自恃兵法天下少有,纵然兵不过万,也能将之拿下。
却没想到,对方仅仅是放出三十六尊护法金刚,本人动都没动,便能与他大军匹敌抗衡。
心知如此下去,败的多半是他。
除非再有万数援兵,他方有把握诛灭这些护法金刚,拿下此人。
只是眼下情景,对方怕是不会给他机会。
果然,江舟已经看了一会儿,并没有打算就此闲着。
他虽不通兵法,却也算是身经百战,怎不知此中道理?
何况他也并不打算在这里耗费太多时间。
江都城,现在可是楚军的地盘。
“铿!”
剑鸣声响,湛蓝剑光已脱手而出。
冰魄寒光剑,裹挟着冰寒的气息,与无坚不摧的先天无形剑气,破空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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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标直指那将领。
将领如同与江舟心有灵犀一般,也同时举枪变阵。
楚军大军随其长枪挥动,竟瞬间分成两半。
一半如同一个缓缓转动的巨大磨盘,将三十六尊有相神魔的如山之力点点消磨。
另一半,如同与他合为一体,化为一支巨大的箭矢,朝着江舟疾射而来。
将领与一队数十骑,就是箭矢最锋利的尖锐。
铁蹄飞扬,竟一往无前地与冰魄寒光剑相撞。
两者相触,尖锐的厉啸声骤然爆发,如同虚空都被划破。
方圆数里之地都听到这一声厉啸,靠得近些的地方,许多人毫无预兆地双耳刺痛,旋即双耳溢出血痕,便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好小子!”
“单人只剑,能与本将斗得旗鼓相当,你是第一个!”
“不过今日你注定难以生离此地!”
那首当其冲的将领虽有阵势为凭,模样却也不是很轻松,七窍都有血痕。
只是他嘴角带笑,更显狰狞。
来势丝毫未慢,朝着江舟冲锋。
“是吗?”
江舟轻笑一声:“难道萧别怨没有告诉过你,江某是谁?”
话音一落,便招手收回冰魄寒光剑。
手掌一翻,一张柳叶化作金刀,握在掌中。
那将领顿时神色微变。
江舟给他的感觉,竟全然变了。
持剑时虽然锋锐无比,其势如无坚不摧。
论及锋锐,这金刀远不及方才的冰剑。
但却令他无端生起一丝恐惧。
此刻他仿佛看到了江舟身后现出一片尸山血海、烽烟弥天。
隐隐然有一人影横刀立马,凛凛威如天神。
其人手抚长须,血海尸山之中,竟似闭目养神。
“铿!”
江舟手中金刀微抬,恍惚间,那人影似睁开了眼。
一道冷滟滟刀光乍起!
好美的刀光!
将领只是念头初起,眼前便陡然一黑。
“嘶咴咴~!”
隐约间,只见得身周血光迸射。
而在他人眼中,随他冲杀而出的铁骑,在一道冷光乍现乍逝间,便突然连人带马,从中裂成上下两半。
只余那将领,冲到江舟身前不足丈,便勒马驻停。
嘴角扯出森白的牙:“好……好、好刀……!”
江舟正色道:“你也不错,你叫什么?”
如此人物,若非立场不同,他倒有心相交。
可惜了。
“本将……胡……铁、衣!”
将领话才说完,便脑袋一歪,整个头颅从脖颈滚落了下来。
只余一具无头尸跨骑着一具无头马。
“……”
第720章 雷霆手段 (求订阅、月票)
大旗,胡铁衣……
兵家大旗门?
似乎楚王造反,围困江都时的一个叫贺惊弦的领兵大将,也是出自大旗门。
那个人的统兵之术更在胡铁衣之上。
只可惜,他遇上的是关二爷。
出师未捷,壮志难酬。
这个胡铁衣又遇上了自己……
他虽不懂兵法,但春秋刀法本就是纵横沙场的无敌刀法,专破军阵兵势。
上回青龙偃月刀消耗的上百真灵,也不算白搭。
春秋刀最后两刀他虽仍未能完全掌握,但刀法造诣大进,也非往日可比。
死在这一刀下,胡铁衣也不算冤。
“退!”
短暂的死寂后,便听楚军中有金鼓之声大作。
这些楚军不愧是百战精兵,在胡铁衣死后,竟只是稍显混乱,却还能有序地与有相神魔边战边退。。
不过没了胡铁衣的统御,数千楚军想在三十六尊有相神魔的扑杀下全身而退那是做梦。
除非江舟此时自己住手。
但显然,他并没有这个意思。
不仅没有让三十六有相神魔住手,他横起金刀,飞跃而起,凌空踢飞一个骑兵,夺了奔马。
金刀挥舞,一人一马便如一个金球,滚入了军阵之中。
所过之处,士兵如被镰刀割过的草芥一般,纷纷倒折,无人能挡。
若说其他人,江舟当是狠不下心如此屠戮。
可杀的是楚军,他心硬如铁。
因为这些楚军,都是从南州出来的。
楚军军中没有染过南州百万惨死百姓鲜血的人,太少了,十中无一。
既然当兵杀人,那么被人杀了也别怨。
“啊啊!”
“别杀了!”
“他不是人!快逃啊!”
“不许跑!给我杀!”
“敢逃者, 杀无赦!”
纵横来去,只杀得这些百战精兵都心生惧意, 不少人已经崩溃, 扔下刀兵, 亡命奔逃。
军中的令兵法兵斩杀了不少逃兵,仍然无法阻止军势溃败。
沙场争战, 若军势崩溃,自相踩踏之下,伤亡往往比敌军所造成的都要多。
这也是两军交战时, 一位无敌猛将的最大意义。
江都府衙前开阔的平地上,已经尸积成堆,血流成泊。
躲在府衙中的官吏俱是看得满脸惊惧,甚至两股战战。
“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仙武二籍颁录, 江都城里, 怎的还藏有这等杀星?”
“你等身受楚王殿下大恩, 如此懈怠, 简直不忠!”
“好了!崔府君都被气得快死了, 此时还如此推托何用?快想办法要如何扼制这杀星!”
“阴先生不在城中,元千山叩关,胡将军领兵迎击在外,城中所剩兵马,皆归胡少将军统率,如今胡少将军竟惨死此人刀下, 哪里还有人能与他匹敌?”
“糊涂!此人既是修行之人,自然该去请那些仙门之人来对付他!”
“要我说胡少将军也是糊涂, 怎的带了这些许兵马就来了?”
“怕是那些所谓的仙师,也不是此人对手。”
“唉,我早说过此人非同一般,不可轻易得罪,尔等非要贪图黄金谷的资粮……”
“前后百万石粮草, 足令我军攻略阳州全境所用, 怎能为区区一小儿轻易放过?”
“行了, 都别说了, 左右事已至此,先安抚此人要紧, 张平,你原是江都太守府主薄,日前也是你为此人下仆说项, 他当念你几情分,你去安抚他!”
众官吏你一言我一句,最后竟推出了一个有着山羊胡子的中年,要他去安抚杀红了眼的江舟。
他人虽然心中暗暗叫苦,却也无法违抗,只好战战兢兢地走了出来。
隔着老远,就大声叫道:“江吉士!且慢动手!听我一言!”
只是江舟哪里理会他?手中金刀仍旧不停。
那张平叫苦不迭,只好高声道:“江吉士,你要知道的我都告诉你!快快住手吧!”
“嘶咴咴!”
江舟座下铁骑突然高亢嘶鸣,下一刻前蹄顿屈,整个向前摔倒。
这虽是一匹上等战马,却也以不住江舟人马和一,血气御使。
在地上滑出一段距离,当即口吐血沫而亡。
而马上的江舟也早不见踪影。
张平只见眼前人影一闪,便觉背后一凉。
睁眼一看,江舟已经站在他面前。
虽屠戮了数百楚军,他身上依然是洁净如新,不沾半点血污。
平静的目光在张平身上扫过。
却令其背后满是寒意。
张平心中惊惧,不等江舟开口,便低声急道:“江吉士,下官张平,为太守府主薄,迫不得已,才投入楚逆麾下,还请江吉士寻个清静之地,下官再与江吉士细说!”
江舟目的本就不是杀戮,提起张平,身形一晃,便已消失不见。
正在扑杀楚军的三十六尊有相神魔也骤然踪影全无。
活下来的楚军,犹如梦中,怔怔呆立。
许久,又是一阵铁蹄声响起,却是来援的楚军到了。
不提来援之人看到现场一片血泊残尸,近万士卒所剩无几,溃不成军,大发雷霆。
且说江舟带着张平回到江宅,落地便将他扔在地上,摔得张平七荤八素,却不敢有半点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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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吧。”
江舟淡淡说道。
纪玄等人也闻声赶了过来。
见到张平,不由一怔:“是你?”
张平见了纪玄,心中竟镇定了许多。
之前在府衙,黄金谷咄咄逼人之时,他帮着这人说了情,虽说只是给本就左右为难的府衙台阶下,但也有几分情分在。
总不至于一刀咯嚓了他吧?
却也不敢耽搁,直言道:“江吉士,那背后要与您为难的,是金玉龙!”
江舟皱眉:“金玉龙?”
纪玄在旁道:“黄金谷少谷主,听说正是叫金玉龙?”
张平点头道:“不错,正是此人!”
纪玄奇道:“以此人身份,怎会来此?”
“诸位有所不知,方今天下乱象四起,黄金谷如此存在,自然免不得四处下注,”
“据下官所知,在阳州,黄金谷便资助了不下四股势力!”
“行了,这些暂且不必说,金玉龙在哪里?”
江舟现在却不关心他们干嘛,他只想杀人立威,可没时间浪费。
再者,他刚刚在南楚地盘上杀了楚军如此多人,若是南楚还能无动于衷,对他不闻不问,那姜楚也不用争什么天下了。
直接自阉了进宫倒干净些。
若不以雷霆手段镇住,迎接他的可就是没完没了的报复了。
第721章 执剑会 (求订阅、月票)
那张平听闻江舟之言,再看其神色,心中不由暗惊。
犹豫半晌,还是小心翼翼地道:“江吉士,下官虽位卑人微,却也有一言不吐不快。”
不等江舟开口,便急速道:“如今南楚外结百蛮,内交诸侯,尽占南州一地,成、阳两州逾半之地亦已归楚,”
“又广收流民,发招贤帖,仙门名教,世家高第,江湖绿林,归附者如过江之鲫!”
“拥兵百万计,文谋之士,武略之将,道德高修,江湖豪雄,如云如雨,其势如日中天!”
江舟听到这里,忽然笑道:“怎么?你说这些,难道是说降我?”
张平摇头正色道:“不敢,江吉士或许不信,但下官虽位卑,却也有一颗忠义之心, 既食稷栗稷?,此生忠君报国之心, 便绝无改易。”
“之所以说这些, 不过是想劝江吉士万勿以卵击石, 以吉士如此文才武功,当此乱局, 正该为国效力,大展拳脚,拨乱反正, 以立不世之功业!”
“哦?”
江舟见他神色激昂,满口赞誉,并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观他神色,所说不似作假,微诧道:“那你为何不随大稷官员一同撤走?”
之前江都被破后, 南楚并没有为难城中的将官士绅, 任其去留。
并不是楚王胸襟气魄有多大, 只是纯粹不想与大稷完全撕破脸。
毕竟他虽造反, 名义上却是清君侧、复母仇。
一个“孝”字就是他的武器和招牌,绝不可能自己毁掉。
张平叹道:“罢了, 事到如今,张某也没有什么好隐瞒了,江吉士有所不知,张某厚颜投效楚逆,实是为了留在江都, 查清史太守的下落。”
江舟心中一动,面上不改道:“史弥悲?他不是献了江都城,早就逃往郢都了?”
张平冷笑一声,不屑道:“那不过是个假的!”
江舟这才肯定, 此人当真知晓史弥悲是被替代之事。。
不过神色依旧未显, 故意嗤笑道:“你知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
“堂堂江都太守, 怎会有假?”
张平神色激动道:“此事虽听来匪夷所思, 但下官不敢有半句虚言。”
“下官曾是太守府主薄,史太守视吾为心腹, 下官对史太守不说尽知,也知其冰壑玉壶,高风亮节,绝不可能做此等背君叛国之举!”
江舟闻言,便知张平十有八只是凭着自己的了解的猜测,并非知晓什么内情。
便不再追问,转而道:“说了这么多,我的问题,你还是没有回答。”
张平见他神色,以为他不信,便黯然长叹一声,说道:“江吉士既不愿听下官之劝,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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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金玉龙此行至江都,听闻是要去参加什么执剑会,听说这执剑会乃是一群江湖绿林人士所举,究竟详情如何,下官却是不知。”
“执剑会?”
一旁纪玄讶道:“公子,仆倒是知道此事。”
以他在江湖上的势力,如此江湖盛事,他自然不会不知。
而且,上回王重旸被他所拒,却也并未与他从此不相往来,时常有赠礼问候派人送至。
不久前,还送来一张请帖,说是让他寻机转交给江舟,便是这执剑会的帖子。
纪玄当下拿出执剑帖,递了过来道:“此前因琅嬛福地和红姑娘之事,仆一时无暇顾及,倒差点忘了。”
不久前,江舟才听他提起王重旸来寻,有所托请之事。
此时听闻,倒也不惊奇。
接过帖子,扫了一眼:“执剑会,千佛顶?”
“千佛顶是何处?”
帖子上执剑会的地点,正是这千佛顶。
纪玄回道:“这千佛顶在大峨山,乃是神水庵、伏虎寺两派共有的圣地,听说,也是蜀川山民百姓心目中的神圣所在。”
“听闻其上常有千佛齐现的奇景,甚至阳州各地百姓、行经客商,都常不辞辛劳,穿越蜀川险道,就为到千佛顶上拜一拜千佛胜景。”
“而且,传说此处有仙佛遗泽,谁若能参透,便能成仙成佛,超凡脱俗,虽是无稽之谈,但听闻神水、伏虎两派,确实是常年于这千佛顶上比武辩法,似在争夺什么,足见千佛顶之重。”
“想不到,此次竟舍得让出这千佛顶,广迎四方豪雄。”
江舟点点头。
看来这执剑会当是有些不寻常。
三山五宗都如此重视,王重旸这样的新起之秀,义军首领,竟也要赴会,还敢给他送来请帖。
就连黄金谷如此庞然大物的少谷主都来了。
一旁的张平忽然道:“江吉士可是想去执剑会寻这金玉龙?”
江舟回头:“怎么?你想阻我?”
张平连道:“不敢,只是执剑会期未至,金玉龙此刻,怕是未曾动身前去,江吉士你今日……”
言下之意,是他杀了楚军这么多人,恐怕等不到执剑会期。
江舟不以为意,笑道:“你想说什么?”
张平咬牙道:“据下官所知,金玉龙此来,除了为赴执剑会,还是亲自押运了一批资粮,数额巨大,其中大半,是给楚逆,”
“其余的,便是要分给阳州几股绿林反贼。”
这个黄金谷,这是四处“下注”啊,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江舟心念转动间,张平又道:“若是江吉士真能将此人擒住,逼问出这批资粮的下落,纵然是楚王,怕也要投鼠忌器,不敢对江吉士如何。”
江舟诧异地看了这张平一眼。
这个一口一个下官,身段放得极低的家伙,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玲珑心思。
他这番话,听起来是为自己着想,江舟也并不怀疑此心。
可却不单只是想帮他这么简单。
无论楚王还是义军,都是反贼。
若能令其受挫,对大稷都是好事。
对黄金谷这样的存在来说,能称得上“一大批资粮”的,恐怕真是海量。
若得夺去,不说伤其根本,至少也能拖住南楚的步伐。
至于那些义军,恐怕更惨。
倒真是个忠义之士。
思虑间,江舟对张平态度稍缓,说道:“你有何见教?”
张平见他有意动之色,心下大喜,忙道:“下官正好知晓一事,听说这金玉龙此时,正在为某个大人物谋夺一物……”
第722章 一个都不能少 (求订阅、月票)
江舟问道:“是什么?”
张平脱口而出:“大悲禅院!”
“大悲禅院?”
江舟微讶。
这个名字,他似乎有些熟悉,一时却又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
纪玄在一旁接口道:“大悲禅院常性大师,与龙华寺道静大师,合称静性二德,是南宗佛门领袖,十分受百姓敬仰。”
他不仅对江湖之事了如指掌,对阳州三教九流的人事也熟稔于心。
天下佛门分三脉,也有南北之分。
前者多为修行中人讲究。
后者,却多为世俗所论。
“大悲禅院虽是普通僧人寺院,并非仙门,但其存世传承极长,在佛门中威望颇重,纵是仙门中人,也对大悲僧人颇为礼让。”
常性,道静?
江舟想起化身法海于夕照峰下讲经时,似乎是见过这两个和尚。
虽未曾与他辩论,但二人于众僧间开解他所讲经文,却瞒不过法海六识,倒是鞭辟入里,句句珠玑,实是佛法深厚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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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
张平接口道:“江吉士有所不知,这大悲禅院虽非仙门,来历却颇不寻常,其传世已逾万载之久,”
“听闻,前祀未绝之时, 大悲禅院便是天下佛门之宗,香火盛极一时, 只是被我朝圣祖人皇伐破, 这才衰落, 几经消亡,又几经重建, 才传承至今。”
“江吉士也是真人高修,当知晓天下仙门名教,如今大都入世, 挑选争……之人,”
张平言语略一含糊,又继续道:“却未曾听闻,有人得佛门青睐,”
“这大悲禅院今虽已没落, 却是佛门源祖, 那金玉龙便是看重此点, 想要收服大悲禅院为己用, 若能成功,其必定名声大涨, 得受天下佛门青眼,”
“甚至是得到佛门支持,搅动天下风云!”
江舟笑道:“原来如此,不愧是商贾,算盘打得够响, 不过他区区一介贱贾之子,未免野心太大了吧?”
“唉,这天下已乱,谁不在谋出路?即便是平日里受尽欺凌, 连饭都吃不饱的百姓流民, 也都啸聚山林, 举旗造反……”
张平长叹一声, 面上尽是忧色。
江舟暗道:天下大乱,难道不是你忠心的那个老皇帝一手造成的局面?
这老皇帝看似什么都没有做, 实际上却什么都做了。
坐在金阙之上,帘幕之后,就把这天下一步一步地推向深渊,一不小心,便支离破碎。
张平此时又道:“江吉士,大悲禅院虽是普通僧院,但其能传承至今,必有过人之处,且禅院住持常性大师乃得道高僧,必不会轻易被金玉龙折服,金玉龙此时必然在大悲禅院,江吉士若能将其擒下……”
“呵呵呵……”
江舟轻笑一声,道:“我知道了,铁胆,送张大人回去。”
江舟突然送客,令张平一怔。
他本以为江舟已经被他说动,此时怎的突然翻脸?
铁胆对江舟的话从不打半点折扣,说送客就送客,一点都不耽搁。
见他不动,直接伸手拎起他后颈。
纪玄看了一眼哇哇大叫被铁胆提溜出去的张平,回过头,朝江舟道:“公子,此人虽别有所图,但他所说,也未尝不是个良机。”
一旁一直未发一言的一点红,突然低声道:“公子,一点红不值得公子如此大动干戈。”
江舟看了她一眼,笑道:“你以为我是为了你?你家公子我挑食的。”
“……”
一点红刚刚生起的感动和愧疚瞬间茫然无存,气得暗暗咬牙切齿。
江舟也不理她,走到门前,负手道:“人要杀,粮要劫,钱要抢,一个都不能少。”
张平的主意确实不错,但他不打算这么做。
他要做的,更绝!
纪玄一惊,目光闪动,却没有说话。
其实无论是他,还是江舟,都很明白。
江舟先动了手,那份两下相安无事的默契就被他自己打破了。
江都城破,南楚没有过来为难江舟,固然是江舟自身够硬。
但更是因为对方并不想在这时候找麻烦。
可现在局势已经渐趋稳定,本来要不了多久,南楚就应该会回过头来对付江都城内的一些“顽固分子”。
即便江舟这次不动手,也逃不过麻烦。
何况他现在身在“敌营”,若是他不想灰溜溜地离开江都,就得从根源上彻底解决。
这些麻烦他早就有所预料,本没有必要招惹,完全可以避免。
不过,铁胆那憨憨无意说了一句话,倒是提醒了他,当日在刀狱中以神掌经算得的几句卦辞。
似是忽然有了某种醒悟。
一味心慈手软的忍让,不该是解决问题的手段。
好吧,其实他就是被金顶老贼欺负之后,一直憋着口气。
这口气还没出,又有人接二连三地来挑衅找茬。
心里这撮火星子就被腾的一下点了起来。
还是道行不够啊……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修来修去,修成个忍者神龟,那也没什么意思。
那些老家伙暂时还拿他们没办法,趁这机会,出口气也罢。
怎么好像有点欺软怕硬的嫌疑……
江舟暗自自嘲。
不过话说回来,楚王可不是什么弱者。
金顶虽强,却也未必能与楚王相提并论。
只不过金顶老怪自身够硬,不好碰。
而楚王手下能人无数,却是家大业大,牵一发而动全身,反倒能下手的地方多。
顺势而为也好,欺软怕硬也罢。
这一场架是干定了。
干赢了,算你们倒霉。
干输了,我跑路!
金玉龙,算是他第一个目标。
江舟回头道:“老纪,我走之后,便会打开大阵,你们就好好待在家中,不要出去了。”
这座奇门大阵,天下能破它的人或许有,但在江都,绝对不足一掌之数。
何况又有肃靖司在旁照应,他一走,别人也不会花费这么大的代价,去对付几个无足轻重之人。
若是让他们离开,反倒难以照应,让人有了可趁之机。
“是,公子。”
纪玄本想说点什么,不过他知道自己等人在这种层面的较量上,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反是累赘。
江舟点点头,便身化飞光,冲天而起。
瞬息到了城门边上,却发现四方城门,皆笼罩了一层若有若无的晦涩气息。
竟隐隐令他有心悸之感。
江舟有种感应,若他此时再不落地,便会遭遇某种凶险。
第723章 护城法界 (求订阅、月票)
“来者何人!”
“止步落地!”
“出示籍录,否则城中施法凌空,擅闯城禁法界,当以逆乱之罪论处!”
果然。
江舟心念感应之时,便听到前方城门上,有人高声喝道。。
城禁法界?
这东西,江舟倒是在典籍上看到过。
是一种集山川地脉、天地风气之力,合以人道之气,所布下的一种大型阵法。
专门用来守护城池。
“法界之界,仙凡俯首。违令不遵者,天人共戮!”
这是典籍上所用的文字。
描述的是玉京与东、西陪京中的护城法界。
整个大稷,只有六处地方有着护城法力,三京便占其中之三。
集天地之力,与人道之气所聚,若是运转开来,可不就是“天人共戮”?
江舟没有亲眼见过,但典籍上记载的文字极其夸张。
“天人共戮”的威力,非至圣不可挡!
难怪南楚如此自信,敢颁布仙武籍录,想要将仙门修士与江湖中人都一网打尽,收入楚国,却不怕他们仗着武力在城中闹事。
而且,他刚刚在府衙前闹出那么大动静,杀了那么多军兵,南楚居然到现在都没有反应。
如此反常的情况,只有一种可能。
此时这江都城中空虚,并无主事之人。
也是极其自信,无人能在城中翻天。
大概也是仗着这城禁法界的存在。
只是江舟虽不了解,但也知此类护城法界的布置条件也极其苛刻。
大稷国力何其盛?国土何其浩广?竟然也只能布下六处护城法界,足见其中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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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楚何时有了这等国力?
江都城才占下不久, 竟然就已布下了护城法界?
简直不可思议。
心念电转间,江舟已经感觉到上下四面八方, 那种隐隐约约的晦涩感, 变得更加浓郁。
虚空之中, 已经泛起点点的紫蓝电光与金色华光。
定是那守城之将见他久无反应,要发动大阵了。
江舟虽然心惊, 却不会就此束手。
若是连一个护城法界都对付不了,门都出不去,他还谈什么震慑宵小, 还怎么去踹姜楚的大腚?
当下心念微动,弥尘幡招摇。
一把金灿灿的尺子出现在江舟手中。
江舟朝城门上空看了一眼,扬手便将尺子抛了出去。
尺子飞出,江都城上,顿时紫气弥漫, 绵延不休。
瞬息之间便浩浩荡荡逾百里, 遮盖了不半个江都城。
九朵金花, 乍然于紫气之中绽放。
那哪里是什么金花?
分明是九朵金焰,金灿灿, 炽晃晃, 宛如九轮大日凌空。
一时间,整个江都城百姓都只觉置身火炉之中, 热烘烘, 汗涔涔。
奇怪的是, 却没有人感到一丝丝躁意,就如大冷的天中, 泡了一个热水澡,又在火炉前烘出了一身热汗,舒畅无比。
九朵金焰,化作九轮大日凌空,于天上一旋, 便朝城门上空撞了过去。
“轰隆!”
许多人骤闻一阵地动山摇, 电光闪烁,双目刺痒难睁。
待光芒稍减,睁开眼来,只见南城门上方, 天空似乎破了一个大洞。
大洞边沿还有金色烈焰燃烧。
而江舟早已不见了踪影。
只余下方南楚守城军兵乱作一团。
洞庭湖上,五指大山掌心之中。
金顶尊者、幽篁山鬼、玄母教主三人或立或坐,呈三角之势各自相持。
此时都朝南边那口破洞看去,目中惊色隐现。
“呵呵呵……”
玄母教主忽然发出一声莫名笑声,隐有讥嘲之意。
“金顶贼秃,你不要面皮,以大欺小,自以为尽在掌握,万无一失,不想别人却只是不与你一般见识,若是那尺子打的是你这贼秃,不知可能抵挡?”
“……”
金顶尊者虽狂,但也不屑反驳。
他自能看出那把尺子中蕴藏的元阳之力,厚重如大地,浩瀚如巨海。
那片浩浩荡荡的紫气,更是玄奥莫测。
若真是朝他打来,他却未必能全身而退。
只是这小子既有此宝,先前为何不用?
那根蟠龙金桩虽然威力不凡,令他都极为心动。
但他却能看出此桩中隐隐藏着某种禁制,他若强行夺取,怕是要遭厄难。
再者,金顶尊者虽狂妄得没边,行事也肆无忌惮,看似不要面皮,实也有几分宗师之风,或者说自傲之处,并不屑强夺人法宝。
那个法海小辈的金钵,也非是为夺为所用,而是要那小辈亲来取回,也好受他教度。
“呵。”
玄母教主冷笑了一声,也未再出言讥讽。
三人斗法,已到了关键之时,容不得一丝一毫差错。
江舟那小子突然抛出的那把尺子,虽然出人预料,令人暗自心惊。
却也不至于动摇他们心神。
她这一声嘲讽,也不过是想动摇金顶,以窥其破绽。
不过此贼秃果然是无漏无缺,禅定功夫极深,不是那么能容易能动摇。
再说江舟,以九天元阳尺破开护城法界,并不想过多纠缠,从那破洞穿出,瞬间远遁。
远离了江都城,便停下剑光,步虚踏空,足下云气生聚,片刻间便是腾云驾雾。
这是七十二小变中的腾云之术。
这东西虽然有点无厘头,但这腾云之术还是挺实用。
剑光太过夺目,倒不如此术隐蔽。
又放出太乙五烟罗,整个人都笼罩在云霞之中,纵是上三品高人,也休想看透。
行了一阵,云霞之中,江舟已现出一具化身。
本体穿出云雾,纵起剑光,经天而去。
剩下的一具化身,却是踩着云气,不慌不忙地朝大慈山方向行去。
法海化身被困在大蜀川也有些时间了,他对自己这具化身再有信心,也不得不去看看。
再者,这一次他是要去踹姜楚大腚,这事可没这么容易,有些事还需要法海这具化身去办。
他这叫分身有数。
……
且说大蜀川,那座诡异小庙中。
法海端坐万佛之中,身后是一众侠少侠女。
不过那些竟气风发的侠少侠女们,此时已经没有了半点年少意气。
脸上除了无法掩盖的惊恐,还有抹不去的疲惫。
身心俱疲。
别说他们,困在此地多日,法海以大法力将这殿中诡异佛像,一尊一尊地摧毁。
纵然他法力滔天,也有一丝疲意。
“大师,这些佛……魔像,真的能杀得完吗?”
展子虔气息疲弱地开口道。
第724章 葫芦 (求订阅、月票)
法海合什在胸,眉目低合,眼皮都未睁,只缓声说道:“心生种种生,法灭种种灭。”
“我心不见魔,何妨魔绕身?”
展子虔苦笑一声:“大师,我等不是你,没有这般高深道行,如山定力……”
他说着话,眼皮子都在慢慢地下垂。。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的脸皮在微微抽搐。
面庞在这种抽搐下,诡异地扭曲着,渐不扯出一个祥和平静,却诡异渗人的笑容来。
“既拜我佛,当往极乐。”
“见佛不拜,难逃劫灾!”
“速速叩拜!”
“奉上牺牲!”
展子虔只觉耳边充斥着反反复复的呢喃声,不知不觉间,自己也跟着呢喃起来。
“我佛慈悲,度我极乐……我佛慈悲……”
法海回头扫了一眼,入眼便是众人虔诚叩拜的模样。
若非此处诡异,倒是一副众信一心向佛的祥和情景。
“唉……”
法海轻叹一声,摇摇头。
可惜金顶老贼把他的金钵顺走了,否则有功德金钵在,多少佛像也不够他收。
法海叹息间,已唇齿开合,念诵经文:
“佛说: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生清净心,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譬如有人,身如须弥山王……”
诵经声阵阵,不急不徐,平缓温和。
若是一般人用这样的音调念诵文字, 怕是无论念的人还是听的人,时间稍长都要昏昏欲睡。
只不过在这平缓的诵经声中, 法海身后陷入魔幻的众人竟都清醒渐复。
众人醒后, 也没有惊异, 而是跟着法海一起,熟练地念诵经文。
这样的情景, 在这些天里已经重复了无数遍。
也亏得有神异的佛经,令他们能保持神思清明。
就连最先中招的方正等人,也已被法海唤醒。
不过诵念这佛经, 极为耗神。
众人之中,能长久念持的只是少数。
每过一段时间,都会重新被魔音所侵,只能靠法海再次将他们唤醒。
这殿中的佛像极其诡异。
不过也有缺陷。
它们只会无休无止地让人叩拜,手段来来去去都只有这么一种, 十分呆板, 并不似活物。
法海对付这些东西, 虽然繁复,却并没有什么难度。
只不过也是对他而言, 换了别人, 根本不可能在这种无休无止的“度化”中坚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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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展子虔等人, 虽都是三山五宗中的高手, 武道修为深厚。
却也抵受不住这般无休无止的精神折磨。
别说精神无法承受, 就算他们都是武道高手, 肉身血气远超常人,但已经多日未进水米,也不敢睡着,甚至不敢分神。
就算是铁打的人,也早该受不了了。
展子虔等人本以为这又是一次重复,虽然心中叫苦, 却还不至于到绝望之时。
但他们醒来后不久, 殿中诸多佛像,却出现了不一样的变化。
“你们有没有觉得,那些佛像好像变样了?”
有人已经察觉, 忍不住叫了出来。
众人仔细一看,原本的佛像虽邪诡无比, 却都是眉若月弧, 眼角略弯向下, 一张祥和庄严的脸庞。
和一般庙里的佛像似乎无甚区别。
此时, 这些佛像却在不知不觉变了个样。
下弯的眼角变得上扬, 带笑的嘴角咧开,露出锋利如獠牙般的利齿。
祥和庄严,变得凶恶愤怒。
且一个个圆睁着漆黑的眼眸,直勾勾地朝众人怒瞪,似欲择人而噬。
“大师……这、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惊恐不已,此时法海这个高深莫测的和尚就是他们的救命稻草。
“见佛不拜者,当打入幽冥之渊,永世不得超生!”
佛像似被激怒了一般,齐声怒吼。
众人顿觉四周景象变幻。
阴风怒嚎,鬼气森森。
尸骨如山,血浆如海。
无数恶鬼于其中攀爬沉浮,相互撕咬吞噬。
佛国变成了鬼域。
一众侠少侠女只吓得纷纷大叫。
法海轻哼一声:“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袈裟!”
一声轻喝,身上袈裟倒卷而起,如白浪滔天,瞬间铺天盖地。
罩着骨山血海,将其隔绝在外,雪白的袈裟竟也被映成了血红色,烈烈拂动,如血海生波。
任他魔法凶厉,也抵不过佛法无边,种种恶像恶邪力,皆难以透进分毫。
看得众人啧啧称奇,看向法海的目光具是惊佩无比。
这和尚,果然是个得道高僧!
法海不慌不忙,环视一眼,微微一笑:“等了你这么久,终于肯出来了。”
众人闻言,惊疑不定。
东张西望,搜寻起来。
却仍然只能看见无数佛像,并不见他人。
“来都来了,何不现身一见?难道还要小僧亲自请你吗?”
法海又叫了一声。
周围风嚎鬼啸之声忽止,法海铺天盖地的袈裟也重归净白之色。
法海微微一笑,撤回袈裟。
那尸山血海之像已消,就连漫天金佛也不见踪影。
众人发现,自己等人又回到了先前那座简陋的小庙中,周围佛像虽仍众多,却不过是些泥胎木塑。
庙外的山林也出现在视野中。
法海神色微动,旋即一笑,站了起来。
对众人道:“走吧。”
“啊?”
众人从得脱大难的欣喜若狂中回过神来,展子虔心中惊疑,不确定地道:“大师,要去哪里?”
法海笑道:“怎么?你想留在这里?”
“不是!”
展子虔忙道:“大师,这些佛像……”
“出去再说。”
法海笑语,人已朝庙外走去。
众人回首看到那些佛像,心猛地一跳,不敢迟疑,纷纷紧随而出。
出了小庙,众人便见得法海正朝一人合什道:“阿弥陀佛,多谢小师弟搭救。”
众人见此人站在小庙边上,一处突起的崖壁上,一身青衣飘拂,长相俊秀。
但给人的感觉却十分复杂怪异。
看着像个普通的读书人,一身书卷气,却又隐有出尘之意。
身材修长削瘦,却又给人十分健硕之感。
这人竟是法海大师的师弟?
众人有些惊异。
江舟将众人表情看在眼底,心中暗笑。
不过他也没办法,戏要真,最好把自己都给骗了。
方寸山这层皮是万万脱不得的。
当下笑道:“纵我不来,法海师兄也能自己走出来。”
法海一笑,看向本体边上。
“这便是那作怪之物?”
那却是一根自崖上垂落的藤蔓,藤上长着一只葫芦……
第725章 和尚 (求订阅、月票)
这是只青绿色的葫芦,和普通的葫芦没有什么区别。
虽然就那么明晃晃地挂在那儿,但原本并不是那么显眼。
甚至之前连法海都没有发现它的存在。
正是因为它太平常了,谁也想不到,这么一只寻常的野葫芦,就是隐藏在暗处的妖魔。
江舟吸取了化身的教训,来到这里并没有急着闯进破庙。
用黑山法将周围十数里地都仔细搜了个遍,虽然发现了这只葫芦,却也没有看出异常来。
直到他用小庙前那只香炉中的香灰,施展取月之术,溯源回流,才发现了一丝端倪。
也许是知道自己暴露,小庙意图开始对法海等人发出攻击。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知道奈何不了法海,还是为了什么,这东西就突然放弃了。
实际上,江舟根本还没有来得及动手。。
“什么?!”
却说法海所言,令众人大吃一惊,看向那只葫芦。
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般恐怖诡异的小庙,把他们困了这么久,令他们经历了这么一场恶魇,竟是这么一只小小的葫芦搞出来的?
“好哇!”
“就是你这个妖怪弄鬼,害得我们这么惨!还把方圆师兄他们害死了!”
“我要你的命!”
其他人还在惊疑之时,那出自神水庵的少女濯缨已经大怒,抄起随身短剑,怒叱着就朝葫芦劈了过来。
“濯师妹!”
展子虔、方正等人都是一惊。
以他们的遭遇来看, 自入此处,这么多人就无声无息地着了道儿, 若非路上遇到法海和尚, 他们这些人恐怕一个都活不下来。
有这样手段的存在, 哪里是他们对付得了的?
贸然出手,只会惹怒对方, 再遭厄难。
只是濯缨虽然年轻,武功造诣却是不差,一手剑法也是迅如雷电, 突然出手,他们欲待阻拦也已不及。
而江舟与化身法海虽能轻而易举地拦下,却也没有动。
任由她一剑劈下。
“当!”
“叮!”
这一剑劈到青绿葫芦上,竟发出金铁之声。
反观濯缨, 整个都被震得连连倒退,手中长剑直接被弹得脱手飞出,钉入一旁的山石中,深没入柄。
“濯师妹!你没事吧!”
几人连忙赶上前去扶住她。
也有不少人并未被吓到,反到是被这一幕刺激到,想起自己等人在庙中所历, 又有诸多同门被那些邪佛像害得如此凄惨,顿时被淹没了理智。
这是几乎恐惧到极致的反弹。
当下也不顾后果,便有几人各自举起随身刀兵,朝葫芦砍了过去。
“莫砍了, 莫砍了!”
这一下却是没能砍中。
几把刀兵还没落下,便听那葫芦竟突然发出人语声,在藤上摇晃了几下,竟脱落下来,滚到地上。
几人却是砍了个空。
葫芦在地上滚了几滚,竟从中开裂。
里面竟滚出一个巴掌大小的蛋来。
这蛋在地上晃了晃,蛋壳上渐渐出现裂纹。
直到蛋壳破碎, 竟有一人从里面跳了出来。
此人一现, 迎风便涨, 眨眼便变得与常人一般大小。
众人顿觉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忍不住掩鼻欲呕。
那葫芦中出来的人,却是一个身披灰布僧袍的小和尚。
这和尚看着不过十几岁, 模样清秀,看着倒比方正、濯缨还要小些。
只是身上却带着一股扑鼻的恶臭, 挥之不去, 令人避之不及。
有人却细心地发现,这小和尚背后烂了一大片。
僧袍和血肉都融化混合在一起,红黑间杂,不分彼此,烂糊糊一片。
那恶臭似乎便是从这糜烂的背上散发出来。
小和尚一站稳,便合什朝四周连连作揖:“诸位施主莫砍了莫砍了!”
此般连番异变,看和众人怔然不已,一时间倒不知如何反应。
江舟与化身对视一眼,便由法海出面道:“阿弥陀佛,你是何方妖孽?胆敢在此害人做孽。”
那小和尚闻言,连连摇头摆手:“没有没有!”
“这位法师明鉴,小僧没有害人!从来没有!”
小姑娘濯缨已经回过神来,经了刚才的事,她仍然没有害怕,闻言又怒叱道:“我们亲眼所见,亲身所历,你还敢狡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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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朝后一指:“方圆师兄他们被你害得这么惨!死了都没有全尸,你还敢说没害人!”
虽然在小庙中,众人被法海护了下来。
但之前在香炉前叩拜的一众十数人,却都如方圆一般,诡异地自残起来。
方圆将自己的手、甚至脖子都扭成了麻花。
其他人也或多或少地自残,或是自断了胳膊,或是残了手脚,甚至是自己掏出了自己的内脏,似乎要拿自己的血肉,奉献给“佛”,方能表现自己的虔诚一般。
“没有害人没有害人!”
面对香炉前一地惨状,小和尚仍然连连遥头否认。
展子虔等人都是大怒不已。
如此残害他们的同伴,本就是不共戴天,事实就在眼前,竟然还否认?
简直是把他们当傻子!
“好了。”
法海按下欲待发作的众人。
他倒不是想帮这小和尚,反而是怕展子虔等人冲动,反把自己给害了。
这个小和尚着实有点诡异,手段防不胜防。
就算本体与化身同在,不惧此僧,但未必能保得下展子虔等人。
而且,小和尚的否认,让江舟觉得奇怪,重新细察了一番,竟也看出几分端倪来。
法海朝小和尚正色道:“你此前种种行径,实为魔道,若不说清楚,恐怕贫僧只能出手伏魔了。”
小和尚忙合什道:“大法师,好叫大法师知晓,小僧真的未曾害人。”
说着,他朝小庙一挥手,众人便见幽默的小庙中,那许多佛像忽然浮现金光。
金光一闪即逝,而香炉前倒下的十几个自残而亡的人,此刻竟然齐齐爬了起来,自残的躯体也恢复如初。
那方圆已经扭了几圈,脸都朝后的脑袋也在一点点扭了回来,看得人惊奇不已的同时,也是毛骨悚然。
这时,小和尚道:“大法师,这些施主只不过是中了小僧恐神之术,此般种种,皆为其心中所想,似真非真,似假非假。”
第726章 孽僧 (求订阅、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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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7章 痴执 (求订阅、月票)
小和尚说的话听得众人一头雾水。
如展子虔、方正这等悟性天资过人之辈,也一样是听得不知所谓。
不过江舟却知道其中玄妙。
似假非真,似真还假,真假难辨,只在一念之间。
这是一种极高明的法门。
他的梦幻泡影神通也属此类,且是至深至妙之流。
所谓吾生梦幻间,何事绁尘羁。
以梦幻代身,以露泡观影,森罗万象,如掌上观。
借假修真,灭尽幻梦,始见真吾。
其中之玄妙,非真假二字能尽述。。
不过这小和尚幻法虽高明,却也还远远无法与梦幻泡影相提并论,否则在小庙之中,法海也没那么容易应付。
“我这是怎么了?”
“怎么回事?我怎么躺在地上?嘶~好疼!”
此时,那些拜佛“自残”之人如同大梦初醒一般。
虽无性命之忧,但身上疼痛却作不得假。
对此前之事,似乎也尽数忘了一般。
濯缨和那些人的几个同门都纷纷跑了过去。
“阿弥陀佛。”
法海回过头,对小和尚道:“既未害人性命,当能暂饶你一遭,不过你须得说清,你是何人,又为何要在此处伏陷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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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人都直直盯着小和尚,等着他继续解释。
小和尚微微低头述道:“小僧……本是开州苴城人士,自幼不幸,无父无母,幸得一行脚僧所搭救,带回庙中,落发出家, 无名无号,大法师可唤小僧……孽僧。”
“孽僧?”
法海露出饶有意味之色:“孽者, 恶因也, 灾祸之根, 业之所生,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号, 你自称‘孽’,可是自承造下了孽业?”
江舟在肃靖司中日久,早已熟读稷史与天下地志。
开州苴城, 曾是一个诸侯国的治邑,于大稷八百诸侯中,也算是排得上名号的。
不过,在几百年前,这个诸侯国便已经消亡了, 封地都被朝廷收了回去。
他看过的史籍所载简略, 只知这侯国消亡, 似乎还是因为其治下百姓暴动。
如此算了, 这小和尚看似年轻,却已经存世至少几百年了。
自称孽僧的小和尚, 脸上隐隐有着痛苦之色:“小僧虽然为僧,但自幼流离,孤苦无依,为了求活,自懂事起, 便坑蒙拐骗,无所不为,养下了一身坏毛病,”
“虽是落了发, 出了家, 这身毛病却依然未改, 那行脚僧在世时, 尚可管一管小僧,待他圆寂, 只给小僧留下这座小庙,”
小和尚回头看了一眼那堆满佛像的小庙,继续道:“这座庙,本也是一座无人的野庙,行脚僧也是无意间来到这庙,他年岁已长,便起了静居清修之心,从此留在庙中,”
“平日里,化缘为生,偶尔有香客施舍,庙中别无长物,他一死,小僧不愿如他一般,四处乞讨,便重操旧业。”
展子虔讥道:“重操旧业?你是又出去偷抢骗人了吧?”
小和尚低下头:“若只是如此,倒也罢了,那行脚僧佛法精深,生前颇得乡里敬重,仗着他的名声,乡里四邻,也对小僧颇为信重,小僧也借此倒也衣食无忧,而且还敛得许多钱财,”
“只是好景不长,当年苴城侯残暴不仁,烂施苛政,治下百姓民不聊生,甚至连其侯府中的下人奴仆,都对其恨之入骨,恨不得生啖其肉,”
“最后这苴城侯,竟也真被其府中下人奴仆伙同,趁其熟睡之际,割了他的头颅,”
“消息传出,百姓争相拍手叫好,以为从此日子就好过了,却不想,苴国自大乱,四分五裂,征战不休,”
“苴城侯在时,日子虽然难过,但总还勉强能有口饭吃,”
“可自国中大将为争夺侯国,年年征战,四处抢掠,钱财粮物自不必说,便连人也都不放过,在国中各处立下一杆,只要高及此杆,便尽数要充入军中为卒……”
小和尚说到这里,伸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下高度,眼中也露出叹息之色。
众人见他比划的高度,也不过是四尺余不及五尺,都不由吸了口凉气。
这样征兵法,怕是只要年满十岁,都逃不过去了。
江舟也听得暗自摇头,这类事情,史书上所载不多,但他知道这天下应该时有发生。
小和尚继续说道:“过不了多久,小僧别说再去骗……化缘了,苴城中都已十室九空,活人都没了多少,几乎都是些老弱病残,小僧为了逃过征兵,东躲XZ,没过多久,便饿死了。”
“啊?”
展子虔等人听得一怔。
饿死了?
那眼前他们看到的又是什么?
众人想到先前小庙的诡异,还有刚才这和尚分明是自一个葫芦中出来的,不由心中生寒。
小和尚露出一丝苦笑,不过此时看在众人眼里,却是诡异阴森无比。
“小僧那时化来的钱财,都用来吃喝了,连寺里的佛像,也被小僧劈了当柴烧,那时却万万想不到,便因如此,造下了大孽,死后受尽了恶苦。”
“小僧死后,身魂皆被神灵锁去,关在地底幽洞之中,孤苦飘零,每日以鞭笞背,只打得血肉模糊,疽坏难愈,受尽苦刑,不知多少年,终有一日,神灵离去,小僧方得以喘息。”
众人不由看向他背后,原来他这烂背竟是如此而来?
他们看到的是一个烂背,江舟看到的却是其背后那个“神灵”的法力之高深奥妙。
这小和尚此时分明已经是阴鬼之流,杀他容易,江舟也自信能令其魂飞魄散。
但这样的血肉之伤,竟还能深印入魂体中,经年不愈,如同血肉之身般。
如此手段,连他都做不到。
“只是深怕再受苦刑,也不敢擅离,只好一直躲在洞中,直到一日,突然一阵山崩地裂,一座金灿灿的佛塔坍陷入洞中,”
“便是因此佛塔,小僧才敢离了那洞穴……”
小和尚说到这里,似乎不愿多说那佛塔,简单地略了过去。
“大法师,小僧生前造孽无数,尤以毁佛、不敬佛为最,想来那神灵便是因此而罚小僧,”
“因此,小僧逃得大难,从此遇佛便拜,为赎前孽,更发下大愿,要每日铸得一尊佛像,而且每一尊佛像,都定要用信众最虔诚之念铸成……”
“哦!我明白了!原来你庙里的佛你都是用人铸成的!刚才你就是想把方圆师兄他们变成佛像!”
这时,早已被故事吸引过来的濯缨忽然大叫道,脸上又满是怒意。
众人不由纷纷对其怒视。
只有江舟和化身法海声色不动,静静地看着。
小和尚苦笑道:“如此说来也可,不过小僧生前造孽太多,受尽苦刑,实不敢再造杀孽……”
第728章 白衣人 (求订阅、月票)(四千+)
“小僧之孽,因毁佛、不敬佛而来,便要拜佛敬佛,以消孽业,”
“只要小僧用对至诚之念,重塑我佛金身,总有一日,佛祖会饶恕小僧的!”
小和尚面上忽然出现狂热之色:“塑我佛金身,就要用最好的材料,小僧塑过泥佛,塑过木佛,塑过铜佛,还有银佛、金佛……”
说着,神色又突然变得沮丧、惊慌、痛苦:“可是佛祖却一直没有宽恕小僧,小僧便想,一定是因为小僧还不够诚,一定是塑佛所用之物还不免洁净!”
“金银之物,终究是俗物,最虔诚、最洁净之物,该是信众至诚之念,至诚者,莫过于将自己的身魂都奉献给我佛!”
众人看着小和尚忽然之间的神色变幻,状如癫狂,心中都有些害怕。
而江舟此时也大概理解了这个小和尚的所作所为。
他是因死后所受的苦,心中畏极惧极,以至于生了极端的执念。
他以为自己受的苦刑,都是因为自己毁了佛像, 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用自己的方式去塑造了这么多佛像。
小庙里那几乎如同无穷无尽的佛像, 都是这样诞生的。
先是用泥胎、用木胎, 渐渐地不再满足, 或者说,他以为佛祖不满意, 后面慢慢变成了铁佛、铜佛,甚至金佛银佛。
依然还是不能满足,后来他恐怕是在执念之下, 生出了用人……或者说“人肉”来塑佛的念头。
不过,庆幸的是,他生前是和尚,哪怕是个假和尚。
他认为自己的孽也是因毁佛而来,所以他不敢再对佛不敬, 自然也不敢再造杀孽。
“阿弥陀佛……”
化身法海低喧佛号, 缓声道:“孽僧, 你的孽, 非自佛来,是你心中的愚痴顽执罢了。。”
“愚痴……顽执……?”
小和尚早陷入癫狂之中, 不识外界,但法海一声佛号,却如在他心中震响,霎时间震开他心中滚滚迷雾幽暗,如金光普照, 令其癫狂渐去,清明复回。
眼中期盼地看向法海,喃喃道:“不是佛祖怪罪?”
法海摇摇头:“仰天而唾,唾不至天, 还从己堕, ”
“逆风扬尘, 尘不至彼, 还坌己身。”
“所谓贤不可毁,祸必灭己。我佛慈悲, 济生度人,你是唾是骂,于佛又如何?”
小和尚半张着嘴,微微张合,朝天看去,眼中空空如痴。
“仰天而唾,唾不至天……”
“贤不可毁,祸必灭己……”
“我佛慈悲……”
“是了,是了……我佛慈悲,宽济尘寰,天大地大都能容得,怎容不得弟子一时痴迷?”
“一尊泥胎木塑,能活人命,佛祖又怎会不舍?”
小和尚喃喃念叨着,脸上神色愈渐祥和,但忽然间,又叫了起来:“不!不对!”
“若是如此,佛祖又怎会遣下神灵,拘我三百年,令我受尽苦刑,要我永世不得出脱?!”
“若非上天怜我,大峨山地龙翻身,降下梵塔禅宇,我如今还在受刑……”
“佛祖定然还在怪我,我要为佛祖再塑金身……再塑金身……”
小和尚猛地抬起头,神色竟变得无比狰狞。
“啊!”
有人惊呼起来。
却是看到其背上的烂肉竟然在蠕动,其身上的恶臭越发浓郁刺鼻,却偏偏间杂着一丝丝若有若无的檀香。
两者掺杂,竟无比怪异,更加令人作呕。
展子虔惊疑道:“大师,他这是……?”
法海叹道:“嗔痴之毒,世间几人能堪破?”
“他痴执多年,几入魔道,非小僧区区数言可解。”
说罢回头道:“师弟,劳烦你出手了。”
江舟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手掌一翻,九天元阳尺出现在手中。
朝孽僧抛了过来,元阳尺顿时悬于其顶。
氤氲紫气垂落,丝丝缕缕。
孽僧竟顷刻间又复清明。
紫气未绝,丝丝缕缕,自其肌肤钻入,又钻出,竟带出一丝丝浓稠如浆似的黑雾。
元阳尺上飘出九朵金花,金花一烧,黑雾顿时消散,半点不留。
众人惊奇地发现,竟连他背后的烂肉,也在渐渐地恢复,生出肉芽。
连面庞似乎都得清秀了许多。
不过是几息之间,小和尚便如梦初醒般,茫然地低头打量自己。
又抬头看到悬于顶上的玉尺,忽然省悟,顿时朝江舟与法海伏跪下来,一头磕到了地:“多谢居士与大法师开悟点化,拔我于沉沦,度我出苦海!”
江舟伸手一招,九天元阳尺落回手中。
展子虔等人目光都禁不住被其吸引。
这宝贝的玄妙,哪怕是他们都能感受得到。
别说他们,江舟自己也满意得紧。
这把尺子确实是太宝贝了。
九朵金花,可攻可守不说,尺中那道紫气,更是万妙无方,看似不如金花起眼,但恐怕其玄妙远在金花之上。
“孽僧,你刚才说,佛祖遣来神灵拘你,究竟是何意?”
小和尚眼中恐惧一闪即逝,连连摇头:“不可说,不可说,否则对佛祖不敬。”
面上又现出歉然忐忑之色:“请居士莫怪,小僧……”
“好了,你不愿说,我也不逼你。”
江舟摆手道:“那你为何要在此设伏陷人,总可以说了吧?”
小和尚回头看了一眼周围面带怒色的众人,摇头道:“好叫居士知晓,小僧在此设伏,其实并非是为了这些小施主,而是为了拖住大法师。”
化身法海笑道:“哦?拖住贫僧?为何?”
小和尚面惭低头:“大法师方才在庙中,应也见到了那金殿佛刹了?”
法海想起庙中所那座无比高阔的金殿,黄金铸就的圆壁,无数形态各异的金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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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由笑道:“祥云梵香,经声磬响,倒是好一派佛境禅宇。”
“那便是小僧在大峨山地龙翻身时,于地底所得的梵塔禅宇,小僧也是后来方知,此物本为大梵寺前辈高僧之物,却被小僧无意间所得,”
小和尚说道:“也正因此宝,小僧被那大梵宝月神僧追杀,小僧其时不过是一介罪魂,他是大梵神僧,小僧又哪里能抵抗?”
“倒是仗着梵塔的玄妙与其周旋,亡命天涯,却在数十年前之前,被他设计困住,他要小僧为其做三件事,便不再为难小僧,”
“小僧无法,只得答应,多年来,小僧已为他做过两件事,前不久,他忽然找来,让小僧出手,对付大法师……”
说到这里,小和尚忐忑地低下头。
江舟眉头皱起:“又是这贼秃?”
这宝月和尚给他的印象,比金顶老怪都怪。
金顶老怪虽可恨,但至少光明正大。
这个死胖子整天笑眯眯的,肚子里却不装人事,阴得很。
第729章 冰冷 (求订阅、月票)
说起来,这次要不是那个手掌印突然冒出来,没准被他阴到,就算没有,也定会是个大麻烦。
不过,虽然这死胖子被手掌印镇住了,江舟也没有真的放心。
毕竟他对那个掌印几乎一无所知,它若是全盛时,江舟还能有点信心,但是它却是用的自己的身体和力量。
他虽然有些自信,但还没有自信到能轻易镇压那死胖子的程度。
也不知道手掌印的手段,究竟能镇住宝月贼秃多久。
而且,这死胖子是大梵寺的,还是什么六如之一。
就算能一直镇着,等消息传出去,大梵寺也定会找上门来。
会不会找他麻烦另说,肯定是要把贼秃救出来的。
不行,得找机会做了他……
江舟心中杀念一起,就挥之不去。
此前对宝月和尚他虽然厌恶,但他确实并没有生过杀念。。
一来这贼秃虽然很烦人,但说到底并没有害他性命的意思。
二来,神秀和尚与他交情不浅,而且对他有恩。
现在这贼秃三番五次地跟他过不去,这次更是莫名其妙地暗地算计,已经有些触及他的底线了。
他敢肯定, 在刀狱时用神掌经算出的卦辞,跟这贼秃脱不了干系。
不过现在却没空对付他。
而且在他离开江都城前, 就发现手掌印弄出来的那座五指大山上, 金顶老怪和玄母教主、山鬼三人似乎在那里斗法。
这三个人, 他现在一个都惹不起。
只不过……就算现在没空对付他,也不能让他安生了……
“这么说来, 你现在也算完成了那宝月和尚的承诺,”
江舟转念便道:“照你看来,他真的会就此放过你吗?”
小和尚苦笑摇头:“小僧与那宝月大师纠缠多年, 深知他佛法精湛,定力深厚,定下之事,决不会更改。”
“他说不会追究小僧得了大梵遗宝之事,却没说会放过小僧, 再遇小僧, 怕是要度化小僧回大梵寺中……”
江舟一笑。
这“小”和尚从出现伊始, 便看似单纯,一派知无不言的模样。
但他其实精明得很。
至少这张嘴就很会说话。
什么佛法精湛、定力深厚?
不就是没脸没皮吗?
这就是高情商啊……
这么看来, 他说他生前坑蒙拐骗, 不所不为,倒是很可信。
没这张嘴, 怎么坑人骗人?
怎么也是活了至少几百年的老鬼, 单纯肯定不是真单纯。
就是不知道, 他说这番话,是不是也打着坑自己等人的主意?
心下念头转动, 面上若无其事笑道:“你倒是看得清楚,既然如此,你待如何?”
小和尚一脸茫然地摇头:“小僧不知……”
他忽然看向法海,又伏跪下来,一头磕地:“适才在梵塔禅刹之中就得见大法师神通无量, 佛法无边, 实乃我佛门大德,”
“小僧受大法师点化之恩,想皈依大法师门下,受沐佛法, 以报法师大恩,以赎前时恶孽,万望大法师成全!”
好一个小和尚,打蛇随棍上,打的好算盘。
不过……
江舟本待拒绝,不过转念一想,这和尚有点诡异。
能让宝月和尚这么有信心,而且也真的困住法海这么久。
在他本体赶到,发现了他的存在后,看似无计可施,放出了展子虔等人,又一副忏悔的模样。
其实若真动起手来,自己手段不弱,又有诸多法宝在身,自然是不怕他,但想要制服他,恐怕也不会是件易事。
这样的一个人,绝对不是眼前所见这么人畜无害。
最重要的是,他和宝月是天然的敌人。
江舟心中暗自盘算,化身法海便已开口道:“阿弥陀佛,佛门广大,有缘自度,你有心皈依我佛,贫僧又岂有不应之理?”
“不过,贫僧还有要事待办,你若不介意,便自去江都城,洞庭湖边,夕照峰下,贫僧便在金山寺中修行。”
小和尚闻言作大喜之状,连连磕头:“多谢大法师!多谢大法师!”
法海微微一笑:“你伸出手来。”
小和尚不知所以,面色茫然地伸出手。
法海取出功德拂尘,朝他手上拂过。
一道银丝已缠绕在其手腕之上,化作一只银镯。
“到了金山寺,便出示此物,寺中僧人见了,自会为你安排。”
小和尚大喜:“谢大法师。”
旁边的展子虔等人看着他喜笑颜开的模样,心中竟然有些羡慕。
尤其是方正小和尚,看了看法海,目露期待之色,张口欲言又止。
法海笑道:“你自去吧。”
小和尚又磕了几个头,这才爬起身来。
捡起先前他藏身的青绿葫芦,将口对着那小庙,小庙与庙前的香炉竟都化为一股清风,被葫芦摄了进去。
这家伙,果然是藏着不少东西。
这几件宝贝,哪一件都不简单啊。
江舟目光微闪,忽然开口叫住了他:“和尚,宝月和尚惹了不该惹的人,被那人摄石成山,镇在洞庭湖上,你倒不必太过担忧了。”
小和尚身形微顿,朝江舟一礼,又向法海拜别,身形便化作一股清风,一卷即逝。
只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幽幽檀香,在众人鼻间萦绕不去。
一个有着肉身的阴鬼,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鬼气阴煞,反而处处是佛法禅韵……
有意思。
如此倒也好,要是弱点,也对付不了宝月贼秃。
希望他是真的聪明,他倒不介意培养培养。
毕竟他的敌人是越来越多了,也越来越难缠,队伍也该扩张了。
“法海大师。”
这时,一旁的展子虔出声唤道。
“展居士。”
法海转头笑应。
展子虔道:“法海大师,此番全赖大师搭救,否则我们这些人恐怕全都凶多吉少了。”
法海笑道:“呵呵,能在此相遇,便是缘法,何必言谢?”
展子虞正色道:“救命大恩,岂能儿戏?”
“我等也知法海大师神通广大,佛法精深,乃是佛门大德高僧,定是不会在意我等回报,但救命之恩,我等必不敢忘,来日定有所报!”
“对!”
濯缨叫道:“和……大师!以后有事儿,你就报我……我们神水庵的句号,别的不说,在这蜀川一带,绝对没有人敢对你不敬!”
“对对,还有我们玉屏观!”
“还有光明顶!”
“伏虎寺……”
众人纷纷叫道。
虽然经此一事,他们也吃了教训,知晓了山下凶险,自己等人的实力在真正的妖魔面前,实在是不值一提。
但对于自家师门,依然是信心十足。
对此,法海只是一笑道:“如此,多谢诸位居士了。”
展子虔这才道:“法海大师,救命大恩,三山五宗都铭记在心……”
他犹豫了一下,忽然开口道:“大师,实不相瞒,展某虽是天都派弟子,却也是升平义军中人,”
“如今天下动荡,所谓良禽择木而栖,有识之士皆择明主而事,大师如此神通法力,何不出世,救苍生于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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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子,心还挺大,竟然还替升平军招揽起人来了。
江舟暗暗摇头。
不过也未免太过鲁莽。
法海这种层次的人物,就算要招揽,也轮不到你来啊。
法海摇头笑道:“多谢居士好意,不过贫僧志不在此。”
展子虔虽然鲁莽,却也不蠢,知道希望本就不大。
不过也难掩失望,叹气道:“既然如此,展某也不好强求,在此被困多日,我等却还要赶回去复命,以免长辈担忧,就此别过了。”
“好。”
……
展子虔等人逐一与法海道别之时。
江都城,往东北方去百十里,距长明关不远之处。
有一小县,名界江驿。
此地本是一处驿站,驿通阳州南北,甚是繁华。
规模愈大,渐成一处县城。
平日里,行商客旅往来,很是热闹。
不过自从南楚袭江都,占去阳州过半之地。
元千山、襄王据长明关、两江口,与南楚抗衡。
长明关、两江口一带,也成了刀兵之地。
双方常有试探,互有攻伐。
自这一关一口为中心,不少郡县都陷入兵灾战乱之中。
而这界江驿离长明关极近,又本是贯通南北之的关要之处,自是双方必争的要地。
此时,这本来繁华的驿县,此时却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坚固的城墙都已经塌了一面,城门处一片断壁残垣。
“方天首,果真是好手段。”
一个公子哥模样的人,一身衣着镶金缀玉,身上更是挂着许多世间难见的奇珍宝饰,手中拿着一块金丝手帕,嫌弃地捂着口鼻,跨过一具具死状奇惨的残尸,走过残垣断壁,来到残破城门下。
那里,有个人白衣人负手而立。
此人一袭白衣如雪,相貌方正,身形奇伟,气宇轩昂。
“元千山那贼厮据此驿城,倚仗霸府铁骑来去之利,多次袭扰南楚,损失颇重,胡大将军数攻不下,没想到被方天首你略施小计,便手到擒来。”
白衣人腰间悬挂着一柄剑,剑柄古朴无华,剑鞘却以珠玉金银之物画缀,华丽非凡,宝光吞吐。
此人一手摩挲着古朴剑鞘上,看向城中,听着城中不绝于耳的惨叫哭嚎声,神色冷厉,毫无波动。
听闻富贵公子哥的话语,回过头来,却已经换上了一副和曦的笑容。
“少东家过誉了,不过是时机凑巧,方某捡了个便宜罢了。”
“再者,方某也只是楚王殿下驾前一走卒,取此县城,也是要献予楚王,以为见礼,倒不敢居功。”
公子哥掩口一笑,心中却暗自鄙夷。
这里若非楚地,与北境相隔数以十万里计,你鞭长莫及,又岂会甘心放手?
泥腿子就是泥腿子,当了反贼,见了便宜就和狗见了肉似的。
“既然是要献给楚王殿下,方天首如此屠杀这些贱民,怕是不好吧?”
“楚王殿下正求贤若渴,广纳流民百姓之际,若是献上一座空城,恐怕殿下会心下不悦。”
公子哥扫了一眼前面,城中巷道之间,无数人影仓皇逃窜,却哪里逃得过那些如狼似虎的军兵屠刀?
逃不出几步,便被几个魁梧军兵狞笑着扑上来。
男的往往当下便被乱刀分尸。
女的便被拖入道旁民宅中,甚至当街就开始施暴。
尖叫之声,令得养尊处忧的公子哥暗自皱眉不已。
他倒不会对这些贱民有什么同情怜惜之心,只是平日里尊贵惯了。
人也杀过,美女也玩过。
可杀人,有人代劳。
女人?即便是天下绝色,也对他曲意逢迎,百般讨好,哪里需要用强?
更何曾见过这等肮脏粗蛮之人?
泥腿子就是泥腿子,披上了华服也不像人,真是令人作呕。
那白衣人一脸笑意吟吟,也不知有没有看出公子哥眼中的鄙夷。
只是笑道:“少东家有所不知,这界江驿中的县令,可是名登玉龙册上的贤才,只是城破之时,让他跑了,被这些百姓藏了起来,”
“若是找到此人,献予楚王殿下,怕是比献上一城都要令殿下心悦啊。”
公子哥勉强一笑:“原来如此,方天首真是有心人。”
“哈哈哈哈,少东家过誉了。”
两人均是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阵。
公子哥就不耐道:“方天首,日前敝号有信传来,许给方天首的钱粮已经运送到北境,方天首答应在下的事,也当履行了吧?”
白衣人笑道:“那是自然。”
“此事少东家只管宽羽,方某早已经派人,去将大悲禅院围了起来,没有人能走出禅院半步。”
公子哥面色一变:“方人杰!你……!”
白衣人摆手打断,笑道:“少东家不必心急,这大悲禅院的和尚,骨头都硬得很,您要是就这么去了,怕是难以令这些和尚臣服,”
“方某感念黄金谷周济之德,这些琐碎之事,就让方某代劳了罢,任和尚骨头再硬,方某也能让他们都心甘情愿地跪下。”
公子哥胸膛起伏,显然是气急。
“好,好,好……”
“方天首,好算计呀!”
“呵呵呵……”
白衣人只是淡淡一笑。
……
话分两头。
江舟去给化身法海解转前,曾分出另一具化身。
他本来打算救出法海后,本体进入南楚大闹一阵,让法海入幽冥,纠结阴兵,让楚王投鼠忌器,也顺便探探幽冥黄泉的虚实。
化出另一具化身,却是想去寻那金玉龙的晦气。
本来以为,这一边应是最顺利的。
不过,这具化身却是在中途就耽搁了。
倒不是出了什么意外,遇上了什么强敌。
只是碰上了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在鄙野之地仓皇地赶路。
本以为是一群普通的流民,或是落难的百姓,也没怎么在意。
毕竟这样的流民群,平日里真的不少见,除了随手搬来吃食施舍外,也别无他法。
就算是银钱,他都不敢给,给了反倒是害了他们。
不过,他腾云驾雾,一路行来,竟接连遇上了十数拨,大大小小,或多或少,却无一例外,都是极为狼狈仓皇。
第730章 苍生 (求订阅、月票)
“娘,刚刚那个是仙人吗?”
一群衣衫褴褛之人行走在荒凉的野地上。
虽然模样狼狈,但大多数人都是满脸欢喜。
人群中,一个被人抱在怀里的幼童手里抱着一块饼子,不时地啃上一口,就满足地笑了起来。
因为刚才有个路过的“仙人”,给他们变出了很多饼子。
哪怕是干巴奶茶的饼子,也能让他们露出难得的欢颜。
他们已经很多天没有找到吃的了。
“对,是仙人。”抱着他的妇人也笑着道。
“要是爹也跟我们一起就好了,那就能吃到饼子了,娘,我不吃了,留着等娘回来给她吃。”
妇人神色一滞,旋即又挤出笑容:“乖,你吃,仙人也会给你爹带饼子去的。。”
事实上,孩子他爹是再也不用吃东西了,要不是他爹舍了性命将他们母子俩藏起来,引开追捕,又如何能逃出来?
“真的?娘,那你也吃,原来仙人就是这样的啊,跟咱们都是两个鼻子一个眼睛。”
妇人忍着痛笑道:“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仙人也有一个人字,又不是妖怪,当然只有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了。”
“是吗?那仙人为什么这么厉害?我也有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为什么我变不出饼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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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这是因为啊……”
“笃……笃笃笃!”
“唏??~!”
母子俩正说着话, 突闻一阵铁蹄声、马嘶声响起。
一群刚刚因吃了顿饱饭而心满意足的人,顿时又变得神色惊惶。
“跑啊!”
有人惊恐地叫起来。
不用他叫, 人们早已经仓皇奔逃。
“砰!”
“嗖!”
弓弦声, 破空声, 忽然接连响起。
“啊!”
惨叫之声也随之此起彼伏。
不过是眨眼之间,已经倒下了一片尸体。
“哈哈哈哈!”
“小十三, 如何?就你那老汉撒尿般的箭法,也敢跟爷比?”
“行了,今日草谷已足, 不比了!”
“兄弟们,冲上去!尽杀之!”
铁蹄声声,惨叫不绝,间杂着几声刺耳的狂笑。
妇人在奔逃之际,被惊惶四散的人们撞倒在地, 怀中的幼童两只小眼满是迷茫, 突然而来的疼痛令其眼中蓄满泪水, 却强忍着, 没有哭出声来。
因为他爹爹告诉过他, 他是男儿大丈夫, 要保护好娘亲, 他不能哭的。
妇人想要爬起来继续逃, 却突然浑身一颤, 脸皮痛苦地抽搐了一阵,缓缓低头看了一眼幼童,涣散的瞳孔猛地一凝。
脸色霎时变得通红,旋即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大力, 伸手从旁边扯过来两具尸体。
“孩子,听娘的话,不要出声, 也不要动,要不然娘会不高兴的,娘很快回来找你!”
低声急速说完, 将幼童从身下塞到两具尸体之下,然后猛地伸手扯下插入后背肩头的箭。
箭上的倒勾将她肩上的肉都带了出来。
她愣是未吭一声, 又把自己的衣物扯了下来。
**着身躯, 摇晃着站了起来, 朝那些疯狂杀戮的铁骑尖叫了一声, 便朝着一个方向亡命地逃。
“给我抓住他!”
“哈哈哈哈!”
血腥的杀戮中,满地地尸体间,那妇人**的胴体就如同一个强烈的刺激源,刺激着这些肆无忌惮的铁骑。
他们都有一个念头:追上她!狠狠地蹂躏她!
在极远处,有十余骑骑士借着乱石的遮掩,远远地看着这一幕。
其中一人恨恨地道:“北地的畜生!头儿,咱们要不要出手?”
那头儿皱了皱眉:“算了,对方人多,咱们未必是对手。”
“界江驿被破,元将军还在率军袭扰南楚,很容易被人断了后路,咱们把消息带回去要紧。”
说着,当先调转马头。
先前那人看着那妇人还没有跑出多远,就已经被人追上。
十几骑铁骑,也没有拦下半祼的妇人,只是纵马围着她狂呼大笑,转了起来。
“走吧!”
被催促的他,只能恨恨地咬牙调头,紧随而去。
再说那妇人被铁骑围着,神色惊恐之极,不断地改变方向,不断地跑,可又怎逃得出铁骑的包围?
她越跑,越惊恐,这些铁骑反而越加兴奋地大笑起来。
直到妇人再也支撑不住,摔倒了下来。
为首一骑,也失去了耐性,翻身下马,便狞笑着朝妇人走了过去,一边解起了裤带。
其余骑士在马上狂笑。
那首领走到那妇人身前,银笑了几声,已经掏出了那腌臜之物,便要提起妇人。
只是手还未触及对方,便忽感手臂和跨下同时一凉。
继而便看到了一只手臂和那话儿,不由一愣。
待鲜血喷出,剧痛传来,他才意识到,那是他的……
“啊啊啊!”
身心上的剧痛都让他发出凄厉的惨叫。
其余骑士一惊,纷纷纵马而来。
“是谁!”
“滚出来!”
纵骑士将首领围在其中,朝四周怒吼。
“什么人!藏头露尾的鼠辈!知道我等是何人吗?”
“我等乃平天天首天命亲军!鼠辈胆敢犯我天威,天诛地灭,全家死绝!”
“我已经来了。”
愤怒恶毒的叫喊声中,一个淡淡的声音似一股冷风吹来。
这股风,就像是自天山之巅,那千万年未化的冰川之上刮来,冷如刀割,冷彻骨髓,冷到了人的灵魂之中。
“谁!”
众人四下怒视,终于发现了那个说话的人。
那人竟然就站在他们身前数丈之外,冷冷地看着这边。
这个人,长得很平凡,很不起眼,走在街上,也没有人会多看一眼的那种。
偏偏就是这个很不起眼的平凡人,他们看到时,心中竟就不由自主地生起畏惧。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啊啊!”
那个首领还在惨叫,被两个骑士扶着,忍着剧痛,恨怒地叫着。
“杀你的人。”
话音未落,也不等这些骑士有什么反应,便骈起两指,微微一引。
“咝咝~!”
一连串密密麻麻的破空声响起。
一首道肉眼不可见的剑气如游鱼一般于虚空游弋。
似缓实疾,瞬间就绕着这些骑士飞了几圈。
这些骑士猖狂愤怒的神色仍未消去,也不会消去。
在他们躯体四分五裂,掉落在地的时候,那颗头颅上仍然凝固着这副神情。
“啊——!”
那妇要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突然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
她却不是因恐惧而叫。
叫了一声后,她便突然回光反照一般,一股力气让她跃了起来,朝那个首领的残尸扑了上去,抱起便咬。
疯狂地撕咬!
如同野兽一般,咬得满脸的血污,塞得满嘴鼓涨,却仍死命地咬,死命地塞。
直到力尽,趴倒在地,她才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往回爬。
接连的暴发潜能,她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了,只能用爬,在地上拖出一道血迹,缓慢,又坚定地爬着。
来人静静地看着,没有阻拦,神色前所未有地冰冷。
他正是江舟另一具化身。
一路行来,他看到不少流民。
越往这边走,逃难似的流民越多,便觉奇怪,便加快了速度,来时却看到了这一幕。
江舟深吸一口气,忽然淡淡地道:“给我过来。”
远处,一个人从一堆乱石中探出头,神色惊惧,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出来。
江舟头也不回,冷冷道:“把这些女子和他们母子送到长明关,告诉元千山,他二人若是少了一根汗毛,我要他陪葬。”
刚才那些流民里,除了十来个被特意留下来的女子,和被妇人藏起来的孩子外,已经都被杀光了。
第731章 割鹿 (求订阅、月票)
赵小四只不过是一时心软,便找了个借口,说是要监视这群北贼的动向,或许可以找到他们贼首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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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种借口自然不可能瞒得过人,但那个头领虽然看出他的心意,却也没有拦他。
也是知道他回去根本没有什么意义,只是让他回来认清现实罢了。
可赵小四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会看到这么一幕,见到这么一个人。
这个人太可怕了。
北地贼虽然多是绿林盗匪出身,他们霸府精骑并不看在眼里,甚至是鄙夷,但却不得不承认其战力却是精锐凶悍无比。
这一队北地贼铁骑,就算是他们霸府精锐,也几乎需要同等的人数才能对付得了。
在这人手下,却撑不过一个照面,便被切成了一地碎肉。
而且一开口就叫破了他自以为隐秘的藏身之处。
“阁、阁下是……?”
赵小四心中惊惧,但听对方口气,似乎与元大将军熟识。。
江舟没有理会他。
此时,那个妇人身上的生命气息几乎已经消失,她的意识也已经陷入了混沌之中,但她的身体却仍在一点点向前爬去。
藏着她孩子的那两具尸体离着她并不远,只不过,这短短的几丈距离,对她而言,已经是不可能逾越的天堑。
江舟轻叹了一口气,屈指一弹,一道无形劲力击中妇人脑后风府, 顿时令其昏迷。
然后走了过去,脱下身上的外袍, 披在妇人**的身躯上。
才伸手覆在其头顶, 度入一股纯阳血气。
沛然的纯阳之气延着妇人体内经脉涌入, 补充了其早已枯竭的气血,护住其五脏六腑, 并缓慢地恢复着损伤。
过了一会儿,总算强行吊回了她一口气,把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江舟轻舒了一口气。
还好, 他虽然没有学过医,但在研究梦幻泡影之时,早就在无数次作死的试验中,将人体摸了个透。
不说尽知人身之妙,至少起码的气血疗伤之法早已掌握。
只论治疗内伤, 一般的名医也无法与他相提并论。
站起身, 伸手一抓, 被压在尸体下的孩童便被他遥遥摄了过来。
那孩童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身在空中,但小小的身子仍紧紧地蜷缩着。
两只黑漆漆的眼睛睁得圆圆的, 内中尽是惊恐的泪珠,但一双小手仍紧紧地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声来。
显然是牢牢地记着自己娘亲的吩咐。
他生怕自己不听话,娘就和爹爹一样,再也不回来了。
“娘!”
待看到躺在地上的妇人, 却再也忍不住,在江舟怀里哭喊挣扎起来。
“别哭了,你娘只是睡着了。”
江舟淡淡的话语,却如有着令人安定的魔力般, 孩童顿时止住了哭喊。
仰着小脸, 睁着眼, 透着怯懦和期盼:“真的吗?”
“如果你再哭, 你娘就不理你了。”
可怜江舟无论在哪个世界,都不过是个单身汉, 有过女朋友,最多也只是牵牵手亲亲小嘴,哪里知道怎么哄小孩?
只好吓唬他。
幸好这招还挺管用,小孩猛地捂住了嘴,紧张地看着他。
“这个人,会带你和你娘到安全的地方,到了那里,你娘就会醒过来,你可一定要听话,听到没有?”
小孩连连点头,尽管江舟的模样吓得他想哭。
都说女人不好相处,可在江舟这儿,小孩却是最可怕的。
毕竟这些小东西打不得骂不得。
所以江舟也没有打算跟这小东西说太多,朝那霸府兵扫了一眼:“你也听到了?”
冰冷的眼神令赵小四浑身猛地一颤,连忙跑了过来,从江舟手上接过那小娃。
一边小心翼翼地道:“阁下放心!小的一定会将他们都安全地送到长明关!”
“不过……”
他壮着胆子道:“若是元将军问起阁下,小的总要有个交代吧?”
元大将军是什么人物?不清不楚的,元将军可不会照你说的做。
别说照顾这些人,不把他们赶出去都算幸运。
江舟忽然抬指往他眉心一点,赵小四只觉眉心一痛,顿时大惊。
以为对方要对自己下杀手。
“回去吧,别忘记我说的话。”
他这一指在这霸府兵身上留下了一道戮妖剑气,能有这东西的人屈指可数,他的戮妖剑气更是融入了庚辛之金,独属于自己一人。
元千山与自己没少交手,而且于沙场并肩争战多次,自然会认出。
一切做完,足下便有云气生聚,人已腾空而起。
这里剩下不少马匹,足够他将这些人送回长明关。
赵小四看着此人腾云驾雾而去,半张着嘴。
脸上欲哭无泪。
……
江舟腾云气而行,如仙人逍遥。
但他心中却一点都不平静。
除了难掩的杀机,竟还生起了一丝迷茫。
适才目睹的那一幕,其实在这个世界并不少见,甚至,也远远算不上最残酷的。
他以前也并不是不知道,甚至自己就经历过流民的苦。
还有遍及南州的那一场屠杀,无不惨烈千百倍。
那对母子,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缩影罢了。
但就是这一个小小的缩影,却触动了他,令他不得不正视自己一直在逃避的事情。
他早就见过此世百姓苍生的种种苦难。
但他一直告诉自己,“拯救苍生”这几个字,和“维护世界和平”一样的虚无缥缈,简单地说就两个字:扯淡。
做这种事的,不是圣人就是傻子。
他只是一个有些运气,得到了力量的平凡人。
这么大的责任,他背不起,也不想背,同样也不认为有人能担得起。
曲轻罗以苍生为己任,缠着自己,就是为了从他这里学到拯救苍生的法子,一直被他腹诽、嘲笑,一口一个曲傻子。
太看得起我,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吧?
现在,他依旧是这样的想法。
但,他却生出了一丝愧疚。
可一时间,他自己也弄不清楚,是对曲轻罗的种种敷衍的愧疚,还是对……苍生的愧疚。
苍生……这两个字太大,太重了。
重到无论用嘴说,还是用笔书,都显得那么的苍白、可笑。
但,他心中却第一次生出了一丝想要做些什么的念头……
第732章 飞仙 (求订阅、月票)
或许这个念头,早已经在他的潜意识中埋藏。
否则当初化身李白之时,也不会有天子三剑出现。
这个世间,那些底层的民众,没有人会在意他们的死活。
无论是大稷,是仙门,是门阀,是王师,是义军,是反贼……
那对母子并不是他第一次出手救人。
他之前一路所见种种,可不仅是那队被那霸府兵唤作北地贼的人在残杀百姓。
楚军、霸府军,甚至是那些所谓的义军,都时有出现,这些人,一样都是在趁火打劫,劫掠百姓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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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刚才那一队霸府兵般袖手不管,已经是难得。
说到底,在这些人眼里,百姓都是一样的,不过是供他们践踏的、供他们驱使的工具罢了。
区别只在于手段温和或是残暴。
生在底层,是令人绝望的。。
他很幸运,身上有鬼神图录,让他早早就从那个令人绝望的泥潭中摆脱了。
但一路走来,走得越来越高,几乎站立在这个世界的云端。
他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初心是什么。
是身在流民群中,那个将死汉子分给自己的一碗饭?
是在吴郡以微末之身,抵挡砚山神女三千里河泽大水的小小执刀人?
是在谷村酒窖中,对着血池中无数谷村村民血尸,所发下的誓言?
还是楚王屠杀百万南州百姓时,那无可抑制的愤怒?
江舟负手立于云端,仿佛仙神一般,高高在上,俯视着这个人间。
眼中却不是俯视一切的淡漠,而是迷茫。
随着他的心境变化, 在大蜀川中的本体,紫府太虚之中, 一尊大鼎忽然不鸣自响。
这是那尊斗鼎。
江舟本是将其收于弥尘幡中, 但它却如之前佛手印不请自来一般, 自己钻进了他的紫府之中。
这东西来头太大,神秘莫测, 江舟也暂时不敢招惹它,只好暂且放着。
此时鼎上那只佛手印绽放金光。
梵音阵阵,自紫府间唱响。
“南无南无……”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
阵阵梵音之中, 江舟恍惚有种大觉大悟之感。
只觉浊世滔滔,苦海无边。
一时竟生不如皈依之念。
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
悟彻诸法实相,宣佛教义, 方能度众生于苦海……
江舟眼中迷茫, 渐渐散去, 取而代之的, 是对这尘世苦海的慈悲怜悯。
与此同时, 九转金丹缓缓旋转,垂落无边紫气。
地藏帝神双手结印,绽放无量光明。
“不!”
江舟猛地脱口而出, 眼中的慈悲怜悯也随之消散, 取而代之是一片惊怒。
“地藏不朽, 万劫不动!”
“给我镇!”
一直端坐太虚不动的地藏帝神忽然伸出一掌, 朝斗鼎压了下去。
颤鸣不止的斗鼎顿时静滞, 佛掌印上的金光也黯淡下去, 梵音消逝。
地藏帝神却已经抓着这尊鼎收回手掌,一颗明珠悬在掌上,绽放着光明。
似乎已经将斗鼎牢牢镇压。
江舟脸色稍霁, 但眉头仍然微皱。
说起来,能驱动地藏地神,还多亏了这佛手印之前借他肉身。
那日佛手印施展的神通, 其实本来就是地藏帝神蕴藏的奥妙。
只不过连他自己都没有参悟,佛手印这一施展, 倒让他窥得其中一丝。
这尊帝神,不仅能镇压己身元神不朽, 万劫不灭,更能镇压内邪外魔。
佛手印翻掌成山, 镇压宝月和尚的一招, 便是源自于此。
不过这佛手印神秘难测,也不知道它究竟想干什么。
刚才心神变动间,竟然差点被它趁虚而入。
此时虽然看似将其镇压,可未必真能镇住多久,还是得找机会解决掉这个麻烦才行。
经此变故,江舟倒是把刚才那些迷茫都抛到了脑后。
那是他钻了牛角尖了。
拯救苍生?
这个命题太大,即便他有心想做,也无处着手。
又何必自寻烦恼?
但他既已生出此念,若是不去做,那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念头不通达不是件小事,内邪外魔,便从此而生,总有暴发的一日。
既然如此……
那便做吧。
本体于定静之中,仿佛得了几分地藏帝神广大无边的智慧,于霎那之间便悟通了许多事。
远在他处的化身也在这时,随着本体的念头,变化成了另一个模样。
原本的化身,不过是他随意变化,以不引人注目为主,只是一副平凡的大众形象。
而此时,这具化身却变得很耀眼,很夺目。
身上的光彩,怕是连瞎子都要被他吸引。
“猎人,猎狗,逐鹿……”
江舟这具化身微闭着双目,嘴里喃喃念叨着神掌经中看到的景象。
他终于有点明白了,那个卦象究竟是什么意思。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卦象已经很明显,他早该想通的。
稷鹿虽未失,群雄却已四起。
神器宝鼎,有德者居之。
何人有德?
我……当仁不让!
化身忽然睁眼,却似两点寒星于夜间绽放光芒。
他对天下没兴趣,但却不妨试试,或许真能找到一条拯救苍生的路来。
“天下”这只鹿,在他手中,总比在那些人手上强吧?
就算失败了,那也是这具化身失败,与他江舟何干?
另寻他法罢了。
他也不想当皇帝,他只是想当割鹿之人。
这具化身,就是他割鹿的剑。
就先取些不义之血,祭祭这把割鹿之剑!
……
界江驿。
这座县城,如今已经变成了炼狱,处处是哀嚎,处处是狂笑。
在一处宽阔的空地上,一群上百人被军兵押着,跪成几排。
每个人身后,都站着一个执刀甲兵。
随着前方一个将领手高高抬起,轻轻落下,一排甲兵便手起刀落,将身前的人头颅砍下。
将领的手几起几落,头颅已经滚了一地。
很快,这一拨杀光,又有军兵押上另一拨。
那将领目泛狞笑,朝四周叫道:“姓崔的,你一息不出来,本将便杀一人,百息不出,便杀百人,本将倒要看看,你可能坐视这些百姓因你而死?”
说着,手臂又抬了起来。
“住手!”
一声略显虚弱的大喝,带着几分颤抖,自远处传来。
将领嘴角冷笑,手一挥,军兵分开一条道,现出一人。
此人披头散发,身穿一身青色官袍,却是破烂不堪,满是血污,只能勉强看清其胸前的章纹。
“崔行之,你终于肯出来了。”
那官袍男子嘴唇抿得发白,切齿道:“本官出来了,放了他们。”
“呵呵……”
将领冷笑一声:“好,这就放。”
说着又抬起手,猛地挥下。
“噗哧!噗哧!……”
刀光闪动,人头噗噗落地。
“啊!”
“北地恶贼!你不得好死!”
那人目眦欲裂,恨声咒骂。
“来呀,继续押上来,继续杀。”
将领嘿嘿一笑,毫不在意。
这些书呆子,骂人都不会骂,一张嘴还能把老子骂死不成?
“噗!”
念头未绝,他却觉得自己忽然飘了起来。
怎么回事?
我怎么飞了?
一阵天旋地转,他只看到一具无头尸站立,脖颈上的鲜血已经喷射如泉。
好眼……熟……
“噗通!”
一颗人头落地,他便再也没有了意识。
周围的军兵却是呆呆地看着自家的将军突然间人头飞起、落地,高举的手都还未放下。
“踏……踏……”
这个已经变成炼狱的县城中,忽然响起一阵轻缓的脚步声。
很轻,很缓,但城里活着的人,似乎都能听到这阵声音。
第733章 皈依 (求订阅、月票)
这一片空地原是界江驿的集市。
本是人间烟火气繁盛的集市,已经变成了尸积成堆、人头如丘的刑场炼狱。
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中,众人回头。
入眼便是一双洁白无尘的鞋,踏在血泊之上,缓缓走来。
这人不仅鞋子是白的。
一身长袍是白的,洁白如雪。
手是白的,脸也是白的。
却非病态苍白,而是如白玉一般晶莹丰润。
如夜空之上的明月般洁白。
修身的身形,笔直的肩背,就如同一柄利剑。。
一顶华贵的白色珠冠,束起一头黑发。
他走的很轻,很缓。
白如雪的鞋袜踏在街巷流淌的血泊上,愈显夺目。
像是不染凡尘的飞仙,降临这片人间炼狱。
身上的雍容华贵,眉宇间出尘又隐有睥睨之意,又令其如君王驾临他疆土。
“你、你是谁!”
一个将领色厉内荏地叫道。
他是这支军兵副将。
刚刚人头落地的便是他们这支平天军的主将。
主将被杀,照理,他应该接管过兵权,立即将这个贼子斩杀才对。
但不知为何,此人一身雍容,隐有出尘之意,报度非凡,但身上却有种令他害怕的东西。
令他不由自主身体发抖,连话都说不顺畅。
这副将还道是刚刚将军死得太突然、太容易所致。
那个官袍男子也在惊疑不定地看着此人。
“方人杰何在?”
那人却没有理会旁人言语目光,只是淡淡地开口问道。
他的声音很有磁性,仿佛有种魔力,让人不由自主地去倾听、甚至去遵守。
那副将也是如此,不由自主地就顺着对方的话道:“天首去、去了大悲……”
话说到一半,他猛地回过神来, 又惊又怒又惧。
“何方妖人!敢用妖术乱我军心!”
“儿郎们,杀了这妖人为将军报仇!”
副将不敢再和这个奇怪的人多说一句话, 高声下令。
一声令下, 众军兵没有犹豫, 嘶吼着就杀了上来。
这些人在北地本就为绿林盗匪之流,做的是刀头舔血的营生, 起事之后,更是一路杀戮过来的,手里都至少有十数条人命, 个个凶悍嗜血,又哪里会被一颗人头唬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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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这颗人头是他们将军的,早在此人出现之前就会被他们乱刀分尸。
“借剑一用?”
一群如狼似虎般的贼兵涌上来,来人却只是不慌不忙朝边上的官袍男子看去。
官袍男子神色怔怔,但手已经不由自主地拿着自己的佩剑递了过去。
那人接过剑, 掂量了下, 嘴角微扯:“好剑。”
不知为何, 这声淡淡的赞誉却让官袍男子觉得很高兴, 甚至有些荣幸, 下意识道:“多谢。”
旋即感觉不对。
好剑自是好剑,他虽是文人,却也精擅儒门诸艺, 儒生佩剑, 乃是常礼。
他这剑虽是礼器, 却也是杀器。
是他登上玉龙册之时, 一个大人物赠送给他的天下名剑, 自然是好剑。
用得着你说?
怎么说他也是名登玉龙册上的天下名俊, 心中自有傲气。
觉得这种受宠若惊很不妥,有心反驳,但下一刻, 却被一道惊艳到极点的剑光堵了回去。
说来话长,其实不过是数息之间。
那些贼兵已经从四面八方掩杀了过来。
如同潮水一般,涌到那人身前三丈处, 才见此人单手执剑,拇指只是轻轻一推。
“嗡~!”
只听一声清脆的剑鸣之声响去, 便见一道璀璨的剑光乍现。
剑光蒙蒙,剑气凄凄, 如高山之上的白云涌动,带着天上的清冷冰霜之气, 蔓延开来。
隐隐间, 官袍青年竟似看到有一位白衣仙人自九天这上飞落,手执长剑,一剑破开云海。
剑光如匹练,如飞虹,自九天之上泄落大地。
既迅又疾。
他无法形容这一剑的灿烂和辉煌,也无法追上这一剑的速度。
他敢肯定,世间也没有几人能有这般文采,来描述这一剑的灿烂辉煌。
这一剑,已经是不属于人间的一剑。
是上天震怒,降下的雷霆。
是天上仙,天上剑。
一剑飞仙,飞仙一剑。
惊艳了这个人间。
也涤净了这片炼狱。
待他回过神,再睁眼时,除他之外,眼前已再无一个站立之人。
数百个贼兵躺了一地。
面上自额间至颔下,都出现了一道淡淡的血痕。
无一例外。
离此数十里之地。
有数不清的流民正坐卧于道旁,哀鸿遍野。
八个锦衣大汉抬着一张素锦大椅,椅上坐着一个看似病弱的公子。
边上还有八个娇妍秀丽的侍婢。
如此华丽排场,穿行于流民之间,颇为显眼。
对这些流民来说,不是皇亲贵胄,也是高门贵子,大大的贵人
所过之处,流民都纷纷向他行礼甚至叩拜。
不过,却不是惧怕他的权势和手段残酷,而是感念他的恩德。
不久之前,他们才亲眼目睹这公看似病弱的贵公子,挥手间屠杀了一群如狼似虎的精兵悍卒。
他们才得以活下来。
林疏疏坐在大椅上,听着四周对他感恩戴德的呼声,面上矜持,心里却十分受用。
正待吩咐剑侍再去寻些吃食来施给这些流民,忽然剑眉一扬,朝一方看去,眼中尽是惊异之色。
那里似乎刚刚有一道疾电一闪而逝,隔着数十里,四周竟然都有一刹那的昏暗。
却不是真的暗了下来,而是因这道电光的璀璨,令万物虚空都失色的错觉。
“天外飞仙……?”
林疏疏眼中惊色难掩,又带着一丝疑惑。
这分明是一道剑光。
和他曾经见过的天外飞仙很像,却又不尽相同。
但无论剑意之高远,还是此剑之威力,都远远超出江舟和楚留香那俩小子。
只有这样的剑,才真正称得上天外飞仙。
是真正的不属于人间的剑法!
林疏疏眼中开始泛出兴奋激动之色。
搭在膝上的双手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边上一个锦衣大汉忍不住道:“主人,那是……?”
“是他,一定是他……”
林疏疏兴奋地道:“楚小子说的剑中之神……!”
剑中之神,剑中之神……
方才那一剑,果真无愧于剑中之神!
“哈哈哈哈!”
他突然大笑起来:“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本公子还以为要再等两年,龙华大会上方能得见真容,没想到他自己送上门来了!”
“快走!”
第734章 功过 (求订阅、月票)
阳州风云涌动,远在玉京神者,却也有暗尘汹涌。
紫宸宫,甘泉殿。
此处乃帝芒起居之所,也常在此会见朝中大臣,听取朝中大小事务。
此时,帝芒身上随意披着宽衣,盘膝闲坐于榻上,双目似睁非睁。
鱼玄素于边上侍立。
下方有十数人躬身站立。
右首个个身穿白金二色的王袍冕服,神色恭敬谨慎,不敢有丝毫含糊。
他们都是帝芒的子嗣,当朝的皇子。
左首都一身朱紫,皆为朝廷六府要员,为首者,正是李东阳。
却有一个年轻的宫装女子,跪坐在地上,斜倚龙榻旁,竟趴在帝芒的膝上,神色依赖,时有娇憨之态,对帝芒撒娇嗔怪。。
帝芒非但不以为意,反而乐在其中,哈哈大笑。
对此情景,殿上之人都不以为意。
下方几个皇子见怪不怪,但垂下的眉目中,却隐隐闪过几丝艳羡。
“朕早就说过,朝中的事,你们自行处理,不要动不动就来请示朕,扰了朕的清净。”
“行了,你们都退下吧。”
“是,父皇, 儿臣告退。”
“陛下,臣告退。”
众人都纷纷躬身应是。
不过, 皇子们心中却没有人真的敢将帝芒的话当真。
他们这位父皇, 虽然仍时不时地过问朝政, 但却多数只是听,少有插手之时。
朝政早就下放到他们几个皇子和几位大臣手里。
朝廷典礼司六府, 如今都在他们几人手里分别掌控着。
如此情形,已经持续了数十年。
但他们依然无人敢小觑了自己这位父皇。
因为他们知道,就算他们这个父皇数十年不理朝政, 大稷却依然稳稳地掌握在他手中。
谁都知道,是大稷的国本,是六司。
他们虽掌握了典礼司, 但其余五司,除了监天司难以捉摸外, 剩下的可都仍在帝芒手里牢牢攥着。
而且他们这位父皇,本身就高深莫测。
从百年前开始, 就再也没有人知道他究竟达到了什么样的境界。
甚至有人怀疑,大稷人皇大限, 对他究竟还有没有作用?
几个皇子唯唯诺诺, 依长幼之序, 先后施礼告退。
“李卿,朱卿,你二人留下。”
帝芒叫住其中的李东阳与朱九异, 又一改对皇子的淡然, 朝膝下女子露出温和的笑容:“长乐,你也去吧。”
这个娇媚的女子竟是当朝最受宠的长乐公主。
帝芒一言九鼎,但长乐公主却不依道:“父皇, 长乐已经许久未见父皇,长乐要陪着父皇。”
“哈哈哈哈!”
被违逆的帝芒非但不怒,反而大笑起来:“既然这样, 你便留下, 不过莫要吵闹,朕与二位爱卿有要事商议。”
“是, 父皇。”
长乐公主甜甜一笑, 斜依在帝芒膝前, 回头睁着一双明眸,看着下方的朱九异,满脸天真好奇。
若非她的名声早就遍及朝野, 还真会让人以为,这是一个不知世事,天真烂漫,人畜无害的女子。
也没有人敢小瞧她。
帝芒摒退了所有人,要与大臣商议要事,却唯独留下了她,可见其宠爱之重。
“朱卿,你怨朕吗?”
帝芒转首看向下方,脸上的温和笑意依旧,只是却让人感到一丝丝凉意。
当朝地官府司空朱九异忙站出来,跪于殿下,叩首惶恐道:“臣不敢!”
“呵呵呵……不敢?便是有了?”
帝芒缓声笑道。
朱九异一头磕到地上,悲怆道:“陛下如此说,老臣不敢辩驳,求陛下赐老臣一死!”
帝芒双目微合,似睡非睡,殿上静默了许久,直到长乐公主看着朱九异惶恐叩头的模样,似乎有些不忍,摇了摇帝芒膝头,叫了一声:“父皇……”
帝芒这才睁眼,笑道:“朕不过说笑罢了,朱卿未免太过无趣了。”
“起来吧。”
“谢陛下!”
朱九异颤悠悠地爬起来,脸上虽沉稳,但早已汗流浃背。
“朱卿,朱家之事,朕也想不到,”
“朱家有些人,近来确实是闹得过了些,朕本是想借那小子的手,警告他们一番,”
“却没有想到,这小子如此胆大,竟敢当堂斩了朱双明,逼得朱老卿相也羞愤自裁……”
帝芒摇头一叹:“朕闭关多日,今日出关,才闻听此事,为时已晚矣,此事乃朕有负朱家,日后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朕即刻下诣,让老六那逆子将朱家家眷都送入京中,与朱卿团聚,谅那逆子也不至于为此事忤逆朕。”
朱九异连忙再次跪下,痛哭道:
“老臣不敢!”
“老臣谢陛下天恩!”
神色惶恐,哭声痛苦、感激……
一旁的李东阳心下冷笑,能哭得如此复杂,令人动容,这份本事,倒也难得。
帝芒又转向李东阳,微叹一声道:“李卿,这次可不是朕不念着你与那小子的师生之情了,实是他闹得有些过了。”
还不是你纵容的?
“刑外之刑,法外之法”这样的东西你都赐下去了,说没有预料,谁信?
李东阳心知肚明,朱九异也清楚得很,满朝文武都知道,却不会有人敢明着戳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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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东阳暗叹一声,他知道帝芒的意思,不得不顺着说道:“陛下,江舟毕竟年轻,锋芒太盛,行事不知收敛,此时确实办得不妥当。”
“既然你也如此说,那朕若不责罚,倒是不该了。”
帝芒笑道:“不过,他屡立大功,朕也没有好好奖赏,若是责罚太重,未免显得朕刻薄寡恩,赏罚不明……”
他沉吟半晌,才道:“你是他的老师,他犯了错,你这当老师的也难逃其咎,学生有过,老师就要好好教导才是……”
“这样吧,左右那逆子已经占了江都,他在那里怕也是碍眼,你将他招来京中,跟随左右,好生教导吧,也省得他在外面再惹事生非。”
“至于责罚嘛……待他来京再说,如何?”
“这……”
李东阳却面现为难之色。
“怎么?李卿不愿?”
李东阳忙道:“回禀陛下,实不相瞒,臣与此子虽名为师生,但实则并未有师徒之实,况此子向来有主意,怕是不会听臣的话。”
说着,他苦笑摇头。
“咯咯,哪有弟子不听老师话的道理?李冢宰,你直接去信召他来京,难道他还敢违抗不成?”
那长乐公主忽然娇笑道。
帝芒也将目光投来。
李东阳心下暗叹,只能无奈道:“老臣回去便去信,召他来京,不过……此子刚烈有节,他若是一气之下,怕是会挂印而去,届时还请陛下念其功劳,宽恕其不敬之罪。”
大稷文人一言不合,摘冠挂印,辞官归隐也是常有之事。
非但不会被治罪,反倒被文人们引以为荣。
江舟也有文人身份,倒是不用担心如此会惹怒帝芒。
第735章 白云城主 (求订阅、月票)
即便帝芒真的因此而不快,也不会以此而定罪。
文人挂印辞官,是气节,是风雅,是不贪慕荣华权势,当引为佳话。
反言之,若因此而获罪,反而会落天下文人口实。
这是有前例在先的,连稷下学宫都赞赏如此风骨。
稷下学宫为在稷国本之一,纵然是帝芒,也不得不考虑学宫的态度。
“既然如此,李卿便先去信相召吧,告诉他,朕还在考虑如何责罚他,让他不要太恃宠而骄了,否则他纵是辞官也无用,这大稷,还是朕的大稷。”
帝芒笑骂般说道,就好像是一个长辈在说一个胡闹的晚辈一般。
若是有他人看到这般模样,定会震惊不已,也定会重新估量江舟的分量。
即便帝芒话中若有所指,这般态度多是刻意显露。
但这么多年来,能让帝芒显露这般态度的,寥寥无几。。
这便是简在帝心。
在大稷,帝芒心中的一丝分量,纵然是至圣也不敢忽视。
何况这份分量并不轻。
伏于帝芒膝下的长乐公主巧笑嫣然, 一双眼眸中似有秋水泛波。
连李东阳也暗自心惊。
暗道陛下对他这个便宜弟子的态度,未免太过看重了些。
他虽然很看重江舟, 却也只是因为对江舟心有冀望。
别看江舟现在已入圣境, 还折腾了不少大事。
但离着他的冀望还差得太远。
他看重的, 可不是什么道行修为,而是江舟的那份天资才学, 和与众不同的见识。
大稷如今的局面,有识之士皆能看得出来。
李东阳如何不知?
当今陛下不作为,坐视天下糜烂, 他无力改变。
不过帝芒如今已经年近三百。
说句大不敬的,已经过不了几年。
即便没有那不忍言之事发生,陛下也到了要禅位之时。
这是帝芒登基之时就立下的誓言,在位之时, 绝不会超过圣祖人皇。
圣祖人皇稷灭祀立稷,寿终三百。
算起来,就在这几年了。
李东阳现在无力改变,却期望于将来。
江舟能以自身才学经世救世,扶狂澜于既倒。
现在,他还未成长到那种程度。
所以李东阳要为他保驾护航,要让他有足够的时间成长。
不过这只是李东阳一厢情愿的冀望, 也并没有与人说过。
却是想不通, 帝芒究竟为何也如此青睐于江舟,看样子, 竟是比自己还要看重几分。
“是,陛下。”
李东阳想不通, 却也不能表现出来,只得躬身领旨。
而后又欲言又止。
帝芒笑道:“李卿还有何事?”
李东阳犹豫再三, 终是开口道:“陛下,楚王擅启刀兵, 侵袭阳州, 如今已下阳州逾半疆域, 陛下……”
话至一半,帝芒便有些厌烦地摆手打断:“诶, 平叛之事, 自有荡寇司处置,朕不想听到那逆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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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东阳张了张嘴,终是暗叹了一声, 将剩下的话语吞了回去:“臣遵旨。”
“若无他事, 便退下吧。”
帝芒似乎让李东阳提起的事引起了不快, 没了说话的兴致。
李东阳只能暗自摇头,施礼告退。
“李冢宰且慢。”
李东阳出了甘泉殿,没走出多远,便忽然被人唤住。
回头一看,不由微怔,却也不忘行礼:“长乐公主。”
“李冢宰,前年本宫行南州,在白鹿诗会上曾与冢宰那位弟子江吉士有过一面之缘,那时不知他是冢宰弟子,倒是失了礼数,”
长乐公主也款款回了一礼,掏出一物,笑道:“冢宰既要去信江吉士,可否替本宫将此物一同捎去?便当本宫补上见面礼了。”
李东阳听得眉头暗皱,扫了一眼她手中之物,更是皱眉不已。
那是一块玉,分明是她随身之物。
“殿下贵为公主,此等私物随意示人,实于礼不合,以后还是莫要如此了。”
李东阳毫不客气地正色责道:“老臣那弟子也只是臣子,无论如何,也没有要公主礼下之理。”
“若无他事,老臣告退。”
说完,躬身倒退三步,便转身大步离去。
“咯咯……”长乐公主看着他离去背影,眉眼间的笑意却更浓了。
……
阳州。
大慈山下。
“这位兄台,此番大恩,崔某铭刻在心,还请告知大名,好叫崔某日后得报大恩。”
官袍上满是血污的崔行之在江舟化身身后颠颠地追着跑,气喘吁吁。
“……”
这小子还真够轴的,从界江驿一直追到这里。
要不是看这小子还有些气节,照现在的人设,该一剑削了他。
“来者何人!”
“前路不通!擅闯者,杀无赦!”
才走到山脚,忽闻一声杀气凛凛的喝斥,便见几个金衣人守在山门之前,凶神恶煞地瞪着二人。
“黄金谷?”
化身抬头,目光淡淡扫过。
明明他在下,仰视对方。
那些金衣人却有种错觉,这人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他们。
像是天上的仙人,又像是行驾在自己王宫中的君王。
“知道是黄金谷在此,还敢擅闯?果然是心怀不轨……!”
一个金衣人恶声道,但话没说完,便听一声轻微的剑鸣之声。
继而脖颈一凉,便失去了意识。
其他金衣人却只看到他突地一顿,脸上便忽然出现一道血线,仰面倒地。
“好胆!”
“杀!”
剩下的金衣人们才反应过来,纷纷大怒,呛啷啷刀剑出鞘声顿响。
不过为时已晚。
甚至连刀剑都未能出鞘,便倒了一地,与先前那人一样,脸上都多出一道血线。
“这……”
后面的崔行之一惊。
这位兄台真是好大的杀性。
之前在界江驿,就出手不留活口。
眼前又是一见人就杀。
若是以前,他怕是要责备上几句。
不过经过界江驿之劫,他已经没有这么迂腐。
这些人,确实都该死。
饶是如此,接下来目睹的一切,仍让崔行之脊背发寒。
不过,相较于惊惧,更多的是一种难以抑制的崇拜。
这些金衣人数量极多,像是把整个大慈山都围了起来,一路上山,便有金衣人没完没了地涌出来。
这位兄台是一路杀上去的。
他甚至没能看清楚那把剑出鞘,山道上已经躺满了尸体,每一个人都是一剑致命。
那是他的剑!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剑,有朝一日竟能爆发出如此璀璨的光芒。
他突然觉得,自己那把天下名剑,以前根本是徒有虚名。
只有拿在这个洁白如雪的人手上,它才是名剑。
甚至是……神剑!
“少东家!”
“不好了!咱们的兄弟……都没了!”
山上,一个金衣人跌跌撞撞,闯入一座古旧静朴的禅院。
“吵什么?”
空旷的禅院中,金玉龙正居高临下,看着院中盘坐了一地的和尚。
被人打断,颇感不快。
话没问完,那人却已经朝前扑倒,再无声息。
金玉龙发现眼前已经多了一人。
这个人自山门走来。
白衣胜雪,踏在鲜血之上,似踩着鲜花而来。
不由沉声道:“你是何人?”
“白云城主……”
“叶孤城。”
第736章 太岁 (求订阅、月票)
“白云城主……”
“叶孤城……?”
崔行之与金玉龙都不自禁地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
崔行之更似看到了一幅孤高凌世的画面,不由自主喃喃道:“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不仅是他,在场之人在这一刻,都隐约有种错觉。
大河奔流,直上云天。
白云缥缈,群山万仞之间,一座孤城傲立。
人如其名。
这才叫人如其名。
此人言行、气度,都与这名号浑然如一。
不过在场之人,多是见识不凡之辈。
知道这是白衣人那极高深的武道境界所致。
其武道意志已凝聚到极致,显化于外的武道化境。。
出神入化,神意如画。
甚至到了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能干涉他人意志,影响外物的境界。
这样的境界,一般的武圣都做不到。
能以肉身武道,匹敌仙佛之流。
传闻中,天下第一武道强者燕不冠将军,倒是有这样的能耐。
还有那位曾经惊鸿一现的一刀倾城,刀圣关羽,也当如此。
只是眼前此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人相信。
“公子,此人当是个剑道高手,剑意惊天,世所罕有,当是极道之人,唯剑唯极,舍剑之外,眼中已无他物。”
金玉龙身后有一人走上前来,低声耳语道。
所谓极道之人, 都是一生只专注于一件事,舍此之外, 再无他物。
此类人无论是其本身, 还是其道, 都是一种极端。
这种极端令他们在自己的道上登峰造极,却舍弃了许多东西。
虽然强大, 但在大多数人看来,已经失了正道,甚至入了魔道, 难得善终。
金玉龙本已起惊惶之意。
若真是那等武道至圣之流,他确实会害怕。
若是极道之人,虽是令人忌惮,却还不至于令他畏惧。
“叶孤城……?”
金玉龙微作沉吟,开口道:“我与阁下有仇?”
“叶孤城”道:“无仇。”
“可曾结怨?”
“无怨。”
金玉龙皱眉, 他始终没能从这白衣人脸上、目中, 看到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他的身上, 无论是体态、穿着、举止,也都让他挑不出一丝一毫的错处。
一切都十分和谐、得体, 完美无缺。
仿佛这不是一个人, 而真是一把剑。
一把冷酷冰寒, 却又无暇无垢的剑。
就算是金玉龙这般“俗人”, 也不禁生出这样的一个念头:这样的人, 不该到尘世来啊……
在今日以前,金玉龙绝对不相信,会有一个人, 仅仅是一眼的风采,就能令他心折, 为之钦服。
但他现在, 确确实实是为此风采所折。
所以, 即便是对方无缘无故杀了自己这么多人, 他竟然也生不出多少怒气来。
若是可以, 他并不愿与此人为敌。
若是可以,能与如此人物为友,当是生平一大快事!
别说死上区区数百个黄金奴, 便是数千数万,但能与此等人把酒言欢, 又何足道哉?
不过,就算他心中不愿问罪, 也是不能。
他是黄金谷少东家,黄金谷的脸面,不能坠。
金玉龙心中竟生出几分可惜来,面上却只能冷冷道:“既无仇无怨,阁下杀了我这么人,若不给个交代,恐怕说不过去吧?”
“叶孤城”道:“叶某剑出无前,挡我者,死。”
言语依旧是无波无澜,无喜无怒,只是在陈述一个理所当然的事实般。
金玉龙疑道:“挡你?你想做什么?”
“杀你。”
不知为何,金玉龙听到这淡淡的两个字,第一时间竟不是愤怒、可笑,而是生出几分难过来。
仍耐着性子道:“既是无仇无怨,阁下为何要杀我?”
“叶孤城”很配合,似乎有问必答般,淡淡说道:“有人请我来杀你。”
金玉龙终于有了一丝怒气,忙追问道:“是谁?”
“叶孤城”道:“叶某师弟,江舟。”
金玉龙一惊,顿时明白了此人来意。
不由暗自生恨。
却是对那个方人杰的怨恨。
若不是这方人杰没见过女人,他又有求对方,又岂会得罪那姓江的,招来这么个凶人。
雅文库
他身后的人忽然又耳语道:“公子,听闻不久之前,玉剑城执尘剑主广发执尘剑帖,辗转天下,剑会天下剑道高手,各路高手尽败其手,被那执尘剑主折断剑,”
“每次都听其提到一人,说其为剑中之神,惜不能与之一战。”
剑中之神?这名号倒是恰如其分。
不用看他的剑,金玉龙只看这人,就觉得他配得上这名号。
该死的方人杰,若不是他,我今日能得见如此人物,当可相见甚欢,引为平生快事……
金玉龙摇摇头,想甩掉那些古怪的情绪。
但嘴里却仍有些急切地想解释道:“我若说,得罪令师弟,并非我本意,你信吗?”
他说的并非假话。
那个琅嬛福地虽然很有钱途,但黄金谷富可敌国,多一个少一个这样的东西,根本就没有什么区别。
一开始,不过是看在这家店铺正适合用来在江都打开局面,才派人去买。
被拒绝了,他也只是心中有些不快,却并未想纠缠。
不过,方人杰那个贼厮,却不知从哪里得知那个叫一点红的女人,似乎还十分痴迷。
为了与平天贼合作顺利,金玉龙也就顺势派人去设计谋夺。
以他的性子,自然不会将一个女人看在眼里,甚至那个叫江舟的,他也并不是很在意。
“我信。”
“叶孤城”的话令金玉龙一喜,但下一刻,又令他的笑容凝固在嘴角。
“但我还是要杀你。”
“你敢耍我!”
金玉龙终于怒了。
此人风度再是令人心折,也不可能让他一再忍让。
“看来你已经问完了。”
“叶孤城”对于他的愤怒只是淡淡道:“你要知道的,我都告诉了你,现在,我要取你性命了。”
“银太岁!杀了他!”
金玉龙怒叫了一声。
他现在不仅有被冒犯的愤怒,更令他愤怒的是对方辜负了自己释放的善意。
不识抬举的东西!
“叶兄台!小心!”
崔行之忽然惊叫了一声。
因为他看到四道如鬼影一般的东西一闪即逝,朝“叶孤城”射了过去。
“嗡!”
下一刻,他听到了剑鸣之声。
继而,再一次看到了那道惊艳璀璨的剑光。
“叶孤城”人已悬立半空,霎那间的黑暗,剑光如虹,似从天外斜斜飞来。
“铿!”
令崔行之震惊的是,那道惊世的剑光,竟然被人挡住了。
而且还是被一双肉掌握在了手里。
那四道鬼影现出了真身,却是四个披头散发,身穿银衣,手脚皆带着银色镣铐的怪人。
其长相怪异之极,头脸肤色竟都作碧绿之色,晶莹剔透,宛如宝玉翡翠一般。
崔行之不由脱口而出:“金银太岁,翡翠神功?!”
第737章 神剑 (求订阅、月票)
“叶兄台,小心啊!”
崔行之阅历不多,但熟读天下典籍,过目不忘。
这翡翠神功他便在书上看到过。
是黄金谷独有的一门诡异的法门。
他不仅知道这法门,还知道黄金谷是从一尊翡翠仙人像中得来这法门。
所谓出玉生金,真金火炼。
既有美玉之灵,纳精无穷。
也有真金之性,不朽弥坚。
力大,体坚。
迅如电,震如雷,来去无踪。
传闻黄金谷有金银太岁二十二人。。
十二位金太岁,十位银太岁。
非是圣境,却个个都堪比圣境修士。
十二位金太岁更是力能拔山,坚如金刚,无影无形。
这二十二个金银太岁,是黄金谷耗费如山如海的金银与天材地宝,用二十二位四品极境的修士活炼而成。
听说,以黄金谷的财力物力,也是穷尽数代之力,将自小培养的死士,堆到四品极境,再以独门秘法炼制而成。
当年黄金谷不知道炼制了多少个,成功的却只有这三十三个。
之所以如今只有二十二个,是因为当年黄金谷曾以三十三个金银太岁,围杀了一位至圣!
三十三个金银太岁, 于此役折损了十一个。
就算如此,黄金谷的威名, 也令天下震动。
从那时起, 黄金谷就不仅仅是富可敌国这么简单。
也再没有人敢觊觎黄金谷那惊世的财富。
金玉龙来阳州的信心和底气, 便是这四个被派来随身保护他的银太岁。
听闻崔行之的呼喊,“叶孤城”没有回应, 连一丝异样的表情都没有。
他只是抽剑,挥剑……
身形如幻,剑光缭绕周身, 很快四周便出现了迷迷蒙蒙的白云。
不多时,惊天剑虹再现。
一剑四出,同时刺中四个银太岁的咽喉。
只是一声清脆的碰击声,四个银太岁只是被击退数丈,却不见半点伤痕。
他人惊异。
金玉龙却更惊, 不由扬声问道:“你这是什么剑法?”
“叶孤城”横剑在侧:“飞仙剑。”
“飞仙剑……?”
金玉龙喃喃道:“果然是飞仙剑, 也只能是飞仙剑!”
此时, 却见又一道剑虹又斜斜飞来。
同样的, 长剑却又落入了先前那个银太岁如翡翠雕琢的双掌中。
另外三个银太岁同时身如魅影,扑了上来。
“叶孤城”身法如仙如幻,只是几个错步,便又抽剑腾空……
四个银太岁中剑再退……
他们虽然力大无比,坚如金刚,快如鬼魁,却也奈何不了身法如仙的“叶孤城”。
场面一时间, 变得怪异无比。
抽剑, 出剑。
银太岁中剑, 倒退,重新扑来。
再抽剑, 出剑……
金玉龙看得忍不住恼怒地叫道:“你怎么来来去去都是这一招!”
“足矣。”
“叶孤城”孤高的声音与一声清脆剑鸣同时响起。
那道剑光再次升起。
哪怕已经重复看了十数遍, 在场众人也依旧感觉到惊艳璀璨无比。
而且, 每一剑都比前一剑更加璀璨!
这一剑也不例外。
它此刻的光芒已经令得青天白日都为之黯然失色。
烈日当头, 众人却仿佛置身于黑夜之中。
只有一道璀璨的剑光,破开白云, 如虹泄地, 飞仙临世。
“叮!”
一声清音响起。
但若是落入修为高深之辈耳中,当能听出,这不是一声,而是千百次的交击重合在一起。
剑光乍敛。
众人只见那“叶孤城”已经长剑归鞘,长身玉立, 悠然洁净,如天上白云,无暇无垢,一如来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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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四个银太岁,却是静立他身前数尺之地,一动不动。
“咔、咔嚓……”
突然,便听到一阵细微的碎裂声。
再看那四个银太岁,翡翠一般的脸庞上,竟出现了一道道细纹。
自眉心一点,向外蔓延,渐渐占据整张脸,然后顺脖颈而下……
“啪!”
“哗啦啦!”
四个银太岁竟如瓷器一般,砰然碎裂,撒了一地。
翡翠般的皮肉,也在此时变成了普通的血肉模样。
一地碎骨碎肉……
“……”
金玉龙负手而立,自信的神情已经消失。
背在身后的手微微颤抖。
“阿弥陀佛……”
一直盘坐在院中,闭目垂首的僧人们,忽然低声喧了一声佛号。
金玉龙面无表情,看着一步步踏过碎肉,朝自己走来,依旧白衣如雪的“叶孤城”
忽然开口:“你不能杀我。”
“理由。”
孤高的声音仍是没有喜怒。
杀了那四个银太岁对他来说,似乎只是微不足道之事。
“我知道方人杰的下落,我可以带你去找他,那些事,都是他让我做的,但我留了余地,你知道的,我若真想抢人,不会拖到现在。”
金玉龙毫不犹豫地卖了方人杰。
他现在恨死了这个北贼。
心中都在滴血。
四个银太岁啊……
就这么没了!
他竟没有去怪杀了银太岁的“叶孤城”,反而恨上了方人杰。
“好。”
出乎他意料,“叶孤城”淡淡说道,竟一口答应。
金玉龙大喜,正待开口,想要攀攀交情,却见“叶孤城”已经转身,走到那个同行男子前。
“多谢你的剑。”
“叶孤城”将剑递还崔行之:“确是好剑,不过,怕是无法再用了,我会为你再寻一把好剑。”
这把剑虽然不错,却根本承受不了他的剑意。
挥了十几剑,已经濒临破碎的边沿。
崔行之愣了愣,旋即忙摆手道:“不必不必,这剑在我手上,也是名剑蒙尘。”
“能在兄台手中绽放如此璀璨光芒,纵然是毁了,此剑也不负此生了。”
金玉龙听闻,撇了撇嘴。
哪儿来的迂书生?
面上却是堆起笑,快步走来。
“叶、叶兄!”
他鼓起勇气,跟着这迂书生一般称呼。
没道理一个呆书生能与他称兄道弟,他堂堂黄金谷少东家不行?
这剑坏得好,坏得妙!
撞着他的长处了!
见“叶孤城”没有反驳这个称呼,他心中暗喜,殷切道:“叶兄,不就是一把剑吗?小弟家中颇有资财,定为叶兄寻来一柄独一无二,能与叶兄匹配的神剑!”
“还有这位崔兄是吧?你放心,你这剑,金某会替叶兄赔你一把好十倍的!”
崔行之撇撇嘴,有点看不惯这小子暴发户的嘴脸。
不过心中也清楚,他说的并不是大话。
以黄金谷的财力势力,什么样的剑寻不着?
第738章 论剑 (求订阅、月票)
“诶?诶!”
“叶兄要去何处?”
金玉龙抓着机会,正要表现一番自己的本事,却见“叶孤城”微微一笑,未发一言,转身便要离去,连忙叫道。
“取剑,杀人。”
“叶孤城”简洁地说了几个字,回头道:“你带路。”
“……取剑?”
杀人他明白,金玉龙举双手双脚欢迎。
取剑又是上哪儿取?
“叶兄台,你是要……!”
崔行之却反应过来,惊道:“却抢那柄天子剑?!”
他在界江驿做县令,虽然才做了一年多,屁股都没坐势,就被平天贼给破了,却也因要对付贼人,知道不少阳州各地叛的消息。
听说那些叛贼最近又要搞出个什么执剑大会,正是为了争夺那谪仙人李白以浩然圣道铭刻的天子剑。
当年李谪仙于白麓诗会上,斗酒百篇,才气冲霄汉,浩然长河都为之显现。
在浩然长河之是铭刻圣道,浩气荡荡,有天子、诸侯、庶人三剑顺应而出。
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被斥为祸世之剑,乱世之源。
那位李谪仙也被文人所痛斥,甚至有人斥之为“乱世大贼”。。
若非如此,以这位谪仙人“独占天下八斗”的才气,早就可以走入稷下学院,登上梧桐台。
不过,随着天下风云激变,这股风潮早已有所转变。
李谪仙也从之前的“乱世大贼”,变成了应运而生的贤圣。
听说,那天子三剑早上应天命, 下承人道,生了不可知之变。
已经承载着天命大势、人道大势, 绝不仅仅只是“剑”而已。
一旁的金玉龙听闻, 也是一惊, 却是连忙叫道:“此剑可不兴拿啊!”
“叶兄,你若拿了这剑, 必定被天下群起而攻,叶兄虽然剑道通天,但双拳以敌四手啊!”
不是金玉龙看不起“叶孤城”, 而是当此之时,天子剑早已成天命之剑,不是凭借个人武力便能拿得起的。
若无大势在身,即便拿了这剑,也无半点好处, 反倒要受其反噬。
“叶孤城”孤家寡人, 再厉害, 也是拿不得这剑的。
却见“叶孤城”微微一笑:“拿得拿不得, 取了才知道。”
说罢, 转身便走。
金玉龙见状,心中有些着恼。
他堂堂黄金谷少东家,第一次为人着想, 居然还不领情?
行, 你要送死, 本少爷也由得你!
看在你还顺眼的份上, 你敢死, 本少爷就敢埋!
再附赠你一副上等的棺椁, 千年寒玉的!
保你尸身不腐!
金玉龙忿忿地跟了上去。
“阿弥陀佛,叶施主请留步。”
却在此时,忽听一苍老的声音叫道。
几人停下脚步, 只见那群僧人中,站起一个老僧。
“常性?你想干什么?看在叶兄的面上,今日本少爷不与你为难了!”
金玉龙见了这老僧, 很是不悦,又有一丝紧张, 赶紧说道。
死贼秃,本少爷带人围了这和尚庙这么多天, 费尽口舌,也没有让这老秃驴开口, 哪怕吭一声。
要走了你倒是跑出来叫唤, 怎么着?还想告本少爷黑状不成?
常性老僧却没有理他,看也没看一眼,朝“叶孤城”道:“老僧可能问叶施主一言?”
“叶孤城”点头道:“自无不可。”
常性老僧叹道:“叶施主,你剑如飞仙,人亦飞仙,本该是世外仙人,无暇无垢,为何要自贬于红尘,蹈入这浊浪滔滔之中?”
“叶孤城”回头一笑,反问道:“大师不懂?”
常性老僧,摇摇头,又点点头。
看得崔行之、金玉龙等人一头雾水。
常性老僧叹道:“大道万千,条条通天,叶施主何故定要行此道?”
“顺势而为罢了。”
“叶孤城”淡淡一笑,旋即朝常性老僧投去一道若有所指的目光:“大师倒当真是佛法高深。”
说着,便转身离去,再不停留。
众人不知二人打的什么哑迷,崔行之、金玉龙却也顾不得探询,连忙追了上去。
“住持,可是看出什么?”
待黄金谷之人都退出时,才有僧人发问。
常性摇摇头:“叶施主的剑,已不属人间之剑,但终究还是人间之剑……”
众僧仍是不解,常性却不再解释。
……
“叶兄,先前你和那和老秃……和尚的话是什么意思?”
路上,金玉龙耐不住性子,追问道。
“叶孤城”却没有回答。
其实,那老僧看似道行平平,其实,他的一切都已藏于其法号“常性”。
法性真如,有常无常,不生不灭,不以修得,本来自有,性如金刚。
真如者,无异、无变、无生、无诤,自性真实,诸法不生。
虽生诸法,真如不动。
简单的一句话,这常性老僧是他所见过的佛法最精深的一人。
甚至超过了枯荣老僧、瞽目老僧、癫丐僧之流。
不用修什么神通道行,其佛法之深,便已脱凡胎,神通自生。
就算有人告诉他,说这常性是当世佛门第一人,江舟一点都不会怀疑。
换而言之,撇去道行法力不变,很可能常性老僧才是当世间,最接近“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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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悲禅院?
果然不愧是佛门祖源。
可笑这金玉龙竟生妄心,想要收服这等存在?
……
大峨山,千佛顶。
“这便是天子剑?”
“也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嘛。”
“当!”
“能受我八分力道不断,倒是坚固,只是这锋刃未免太钝,连本尊的皮都割不破。”
“这样的剑,要来何用?”
三山五宗,与各宗各派、各路势力宗主首脑,已差不多尽聚这千佛顶上。
伏虎尊者手捧一剑,置于一峰顶之上。
众人纷纷围过来,争相观看。
只是看过后,都露出失望之色。
也有人道:“话不能这样说,楚王能有今日气象,多赖从那诸侯剑上所学的农耕蓄养、百业兴和、安民治国之道,”
“而且,我听闻,那位楚王也寻得了一柄天子剑,学得了剑上练兵选官、君服四方,四海一、安平天下的帝王术,”
“若非如此,你道他为何能广纳贤人,不分仙凡,不问出身?屡有奇举,却每一步都使南楚国力日上。”
“只这剑上圣道,已是世间至宝,何况如今剑承天命人道,大势所系?”
“莫说天子、诸侯,便是那庶人之剑,也非同寻常,你道天下义军纷起何来?”
“若无庶人之剑启人智、强人心、壮人身,不说别人,你等麾下又何来精兵悍卒?”
有人道:“如此说来,此剑岂非可称天下第一剑?”
那人笑道:“呵呵,论杀人夺命,还称不得,若论安平天下,当之无愧!”
众人一听此言,虽觉夸张,但细细思来,也没有什么毛病。
毕竟楚王近来的所做所为,无一不是明证。
以前楚王虽有贤王之称,可也没贤到这种程度。
得了天子、诸侯二剑后,才一发不可收拾。
不是这天子剑不凡,又是什么?
当下看向那峰上之剑,目光又更炽热了十分。
第739章 执剑会 (求订阅、月票)(四千+)
千佛顶上的阔台上,乌泱泱站了一大片人。
置身其中,一眼望去,人群似无边无沿一般。
按各色服饰、旗幡站成一堆,泾渭分明。
显然是分属不同势力。
虽略显混乱,却已稍见法度,颇有气象。
说不上令行禁止,却并非全然是乌合之众。
“诸位,不必争论。”
众人纷纷争论不休之际,灭明尊者再次站了出来。
朝四方合施一礼,语声轻缓,却远远传了开去,数千人之中,也能清晰听闻。
“方才那位居士所言极是。。”
“但所谓神物自晦,此剑上承天命,下应人道,已非凡物,”
“莫说其光隐晦,便连剑上所刻圣道之术也已隐去,非负天命之雄主,纵然得了此剑去,也不可得见,不可驭使。”
“哦?真有这般神奇?”
“既然都霉了,那咱们怎么知道这剑是真是假?”
“若是大家伙争来争去,结果争的是一把发霉的破剑,那不是耍着玩吗?”
有人叫道,他也不知道什么晦不晦的,只当是剑霉了。
此人虽然粗鄙,但所言却深入人心。
这一次执剑会声势虽不小,但大多数人也都是看在三山五宗的面子上聚到此处。
对于“天子剑”的传闻, 还是心中存疑的。
经此人一叫,喧闹的声音就更大了。
灭明尊者与三山五宗的掌教掌门相视一眼, 不紧不慢地道:
“诸位, 虽是神物自晦, 但也自有其玄妙之处。”
当下便有人大叫:“什么玄妙?说出来听听!”
若换了别的场合,或许没有几个人敢如此与灭明尊者说话。
不过, 仗着人多势众,这灭明尊者也是要脸的人物,不至于从人群中将无礼之人揪出来算账, 便有人匪性难改。
灭明尊者果然不在意地一笑,开门见山道:“神剑择主,寻常之人,即便得了此剑,也拿他不起, 强行取之, 反要受气运之噬, 不出一时三刻, 气远衰败,气血亏虚,神意萎靡。”
“若有哪位英雄仍心中存疑,不妨,上前一试?”
“不过,老衲有言在先,若承受不住气运之噬, 精气神亏败, 怕是要大病一场。”
“这么邪门?我倒要试试!”
当即就有人不屑地叫道, 随即一个人影从人群中飞出。
身法也算不凡,兔起鹘落, 几个纵跃, 便跃上十数丈高, 朝着那峰上悬挂的“天子剑”抓了过去。
眼见宝剑近在眼前, 触手可及,那人脸上已经现出得意惊喜之色。
天子剑!
这就是天子剑!
他若得了这天子剑, 岂非代表着他便是那什么“天子”?
“哈哈哈哈!”
心潮翻涌之下, 这人已经狂笑着抓住了宝剑。
不过下一刻,他的狂笑便凝固在了脸上。
手掌才触及那柄古朴晦暗的长剑,还没有拿起来,整个人便从空中坠落。
“大梵无量……”
灭明尊者等人摇摇头。
身后已经有一个僧人腾空而起,双脚连连踏空, 眨眼便横空而至,接住了那人。
“大哥!”
此人同伴连忙赶了过来,却见他双眼紧闭,面色苍白。
“我大哥怎么了!”
他以为这人是被暗算了,直接抓住救人的僧人领子,厉声质问。
“大梵无量。”
僧人只是大袖一拂,便令此人如遭雷殛,松开手倒退了几步。
令在场众人都不由心中微凛。
这僧人看样子不过是伏虎寺中的一个普通寺僧,可显露出来的手段已经称得上一方高手。
伏虎寺的句头这么响亮,果然是有些东西。
若是这三山五宗的弟子都是这般,那江湖上流传的威名恐怕还是小觑了他们。
灭明尊者走了过来,扫了一眼,便道:“施主无需担忧,这位施主只是骤然气血亏虚,昏睡了过去,回去休养些时日便可。”
说着,又望身四周:“老衲已有言在先,此剑非同寻常,还请诸位施主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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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此人的前车之鉴,顿时便令许多蠢蠢欲动之人却步。
这老和尚说是没什么事,但气血亏虚,后果可大可小,尤其对习武之人,气血便是根本,岂能轻易亏败?
何况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只是气血亏虚?
人群中,却依旧有不少人想要尝试。
到了此时,不管这“天子剑”是真有神异,还是假的,已经不重要。
重要的是,能得到此剑,便是阳州江湖之主、义军之首。
虽无明言,却已经是共知了。
因为此番大会,除了夺剑,也是各派各势力聚首,要定下各路义军联盟首领。
借此机会,联合阳州各路义军,攻占蜀川剑门。
这剑门乃是自蜀道入开州的唯一门户。
若能占据此处,便能打通入开州之路。
进可攻略开州,退可坐看稷、楚相争。
二虎相争,必有一伤,一但时机一到,阳州也可一举而下。
可以说,在与会众人眼中,这天子剑所代表的义军首领身份,比这把剑本身更重要。
若能提前夺得此剑,谁还耐烦和人比试?
在场之人,大多都打着一样的主意。
说是试剑,可若真的宝剑到手,估计没有人会轻易再松开了。
就算是三山五宗,也休想让他们放手。
“我来!”
当下,又有自命不凡之人忍不住站出来。
不出意料,连剑都未拿起,又和先前那一样掉了下来。
却仍吓不退众人的野心。
继而,接连出来十数人,无一例外,都拿不住那剑。
最强的一人,也不过是拿起剑,却不过撑了数息,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一般,肉眼可见的削瘦了一圈。
这一下,终于令人感到害怕。
这哪里是什么天子剑?简直是魔剑!
这般诡异,着实吓到了不少人,不过,也并非人人都被吓退。
与会之人,有一片白衣短发、似僧非僧的人群。
“法主,所谓君子藏器,伺时而动,不妨稍安勿躁。”
一个短发髡首,满脸虬髯,长相奇丑的大汉,却说着一口与他自己、与周围之人都格格不入的文雅之言。
他劝说的那人,是一个同样短发髡首之人,却是肚大如鼓,一脸油光。
此人蠢蠢欲动,想要去夺剑。
听闻此言,还没说话,边上却有一人叱道:“钟馗,你这丑厮!说人话!”
这虬髯丑汉,竟是死而复生,改头换面的李通达,也就是钟馗。
当初他高中解元,却因郭瑜之案,被人借题发挥,黜了功名。
还未来得及证清白,就被朱家勾结少阳宗等仙门炸毁开封府牢狱劫走。
却不知为何,竟会出现在此处,还与这般人为伍。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已经加入了这群人。
不过,只看那人对他如此随意喝斥,他却只能唯唯诺诺、忍气吞声来看,处境却未必多好。
“钟馗,你说清楚些。”
那大圆肚干咳一声,不愿表现出自己没听懂,在手下面前丢了脸面,含糊地道。
钟馗暗叹一声,换了句直白的说法道:“法主,俗话说得好,出头的椽子先烂,现在执剑之比尚未开始,太早引人注目,没有好处。”
“而且,三山五宗倒底打的什么主意也未可知,法主且看,那些大门大派、平天军、升平军、绿旗军,可有人动?”
大圆肚四下一扫,果然,他一直注意的那几方势力,都没有一人出手。
先前出头的,都是一些小帮小派,或是些名不见经传的闲散之人。
钟馗见他意动,继续劝道:“法主,我净世军主力皆在开州,阳州之地鞭长莫及,与这几方势力相争,本就势弱,太早露了虚实,更落被动。”
听他之言,这些白衣髡首,竟是净世军之人。
大圆肚闻言,面露迟疑。
在场的各方势力,多是想争义军首领之位,夺得入开州之机。
他们净世军却恰恰相反。
净世军本就主要在开州活动,若是在开州,除了朝廷,他们谁也不惧。
只是他们在开州的势力已经膨胀到了瓶颈,与开州官府陷入了一种僵持之态。
想要打破这个平衡,只有向外发展。
江都失陷,又有此执剑大会,正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若能得剑门之地,又有阳州各路势力相助,净世军于开、阳两州之间,进退自如,便再无顾忌。
因此,恐怕在场各方势力,对这“天子剑”最为迫切的,当属他们净世军了。
先前喝斥钟馗那人却又阴**:“钟馗,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看不起法主?”
“哼!我净世军纵横开州,大法王之名,连官府都闻风丧胆,法主得大法王佛光加持,又岂惧这些乌合之众?”
“莫说区区一把剑,纵然真是天府奇珍,有大法王******主又何惧之有?只要此剑入手,证明我净世军天命在身,凭我净世军大势,难道这些人还敢逼法主交出剑来么?还不是要乖乖承认,奉我净世军为首?”
“再说了,若说鞭长莫及,那平天贼的根基远在北地,都能到这阳州来耀武扬威,你的意思,是咱们净世军连这些不入流的匪寇都不如?”
钟馗神色一滞,他一听此人之言,便已知结果。
不过,他自问食人之?,忠人之事。
既然已身在此处,就当尽力奉劝。
“法主……”
大圆肚法主却听了那人的话,果然面现不悦,直接打断了他:“你不必再说了!”
“钟馗,你长他人士气,灭我威风,念你为本法主数立功劳,这一次便算了,再有下次,法规伺候!”
钟馗心中暗叹,竖子不足与谋!
不由生起一丝悲凉。
想他钟馗满腹诗书,胸有韬略,一心科举报国。
十载寒窗,一朝登科折桂,却无端遭难。
功名被黜不说,还连遭劫难。
先是下狱,又是被一群强人从狱中劫走。
只是不知为何,那群强人突然不见踪影,楚军破城时,他在动乱之中,被赶来的两位妹妹救走,中途又遭遇妖魔,与两位妹妹走散。
其时楚王广发招贤令,他本就因科考不公之遇,心有怨愤。
既然大稷如此不公,他又何必为其效命?
反正天下动荡,大稷神器将倾,他便想投效楚王。
却不想,在南楚招贤馆中又遭人羞辱,馆中官员嫌他貌丑,根本就不问才学,便将他轰了出来。
钟馗羞愤之下,恨朝廷无眼,不辨贤愚,恨世人庸俗,以貌取人,恨天不公,令他一身才学竟无处可施。
流落鄙野,遇上净世军传教之人,以他的才学智计,一眼便看出这净世军传教的野心。
干脆就假装信众,加入了净世军。
在他看来,净世军声势颇大,却有极大局限性,恐怕难成大事。
不过他本就满腔怨愤,又走投无路,而且自恃才学谋略,若有他扶持,未必就不能扶出一条真龙来。
入了净世军后,随传教之人来到开州,果真屡立功劳。
净世军几场大胜仗都有他的影子,只可惜,这些功劳大多都被人顶了去。
他屡立大功,却也不过堪堪混到了这大圆肚身边,为一幕僚。
净世军领袖称大法王,其下尚有六法王、十二法主、三十六法主,还有各地大小法师,统率百万净世信众。
这法主之位,势力虽不小,在净世军中也算不得什么大人物。
大圆肚法王也不知这一短短片刻,钟馗心中已经千回百转。
虽不喜钟馗这丑汉,但念在他确有些本事,帮他立下了不少功劳,以后还用得着他的份上,倒不好再责备。
另外一人所说,却更合他心意。
当下不再犹豫,站了出来。
此时,悬剑峰下,已经躺了近百个自命不凡的江湖高手,由伏虎寺僧照应,倒也没有弄出人命来。
不过,这大圆肚的身份却不比寻常人。
他一出来,便有人坐不住了。
“白阳法主,以你的身份,怎的也如此心急?”
“难不成,你净世军还想在阳州地界,先抢了这天子剑,坐了这盟主之位?未免太不把我阳州群友看在眼里了吧?”
大圆肚一看,却是一个颈系绿巾之人。
不由笑道:“怎么,你绿旗军争得,我净世军争不得?”
“嘿嘿!听说你们绿旗军,是一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在主事,就是那满门被杀的岳阳萧家的丧家之犬?”
“你大胆!”
数百颈系绿巾之人都纷纷大怒。
“大梵无量!诸位请稍安勿躁!”
双方箭拔弩张之际,忽闻灭明尊者一声低喝,众人只觉脑瓜子嗡嗡作响,胸中气血激荡。
白阳法主与那绿巾人都是心中一凛,却不敢发作。
心下都暗算忌惮不已。
这老和尚,好生深厚的修为,今日之事,怕是不易啊。
灭明尊者见骚乱渐息,刚要说话,忽见一僧飞身而来。
“住持!有人闯山!”
第740章 闯宫 (求订阅、月票)(4000+)
太华山。
为六圣地之一,纯阳宫坐落之地。
群峰绵延,白雪皑皑,银装素裹间,有殿宇连绵,如冰宫仙境。
一座山峰耸立如剑,高入云天。
白云之下,绿意如春,白云之上,却是风急雪漫,冰川万年不化,蔚为奇观。
这是纯阳宫的禁地,坐忘峰。
有一人盘坐峰上,任由风雪侵袭,浑身裹了一层厚厚的雪,远远忘去,只让人以为是一堆雪。
“沙……”
有人缓步踏雪而来。
却是一个一身雪白道袍,须发皆白,几乎与这天地风雪浑然一体的老道。
打量了如雪堆的人几眼,露出满意之色。。
缓声道:“日耀争光,烁莹天明。觉海千寻底,灵波万里倾。群魔消散鬼神惊。点化纯阳,永永住蓬瀛。”
老道一语吟毕,抚须笑道“霓生,看来,你的纯阳无极功已至阴极生阳之境。”
“一步登天入圣,显化纯阳法相,就在今日,还不醒来, 更待何时?”
他话音方落,只见雪堆中一双眸子睁开。
宛如长夜终尽, 大日初升。
一点金光于云海之上绽放, 照破万里乾坤。
漫漫风雪之中, 竟有暖融融、几令人汗流之感。
素霓生抖落身上积雪,站了起来, 朝老道行了一礼。
这纯阳之意,虽能铄金融铁,却没有融化他身上半点霜雪。
“师父, 可是有何要事?”
他知道若无大事,撄宁真人绝不会来唤醒他。
撄宁真人闻言,抚须一笑,抬头看了看风雪弥漫,茫茫不见天日的天空。
“诸教共商, 我纯阳宫虽不想趟这混水, 未去弥轮之会, 但……”
老道摇头叹道:“天纲运关, 地纪推机, 日月缩运,天地气反……”
“大劫将至, 谁也难逃。”
“这是乾坤改易之局, 劫运相系, 躲是躲不了的。”
老道看向素霓生道:“你该下山去了。”
素霓生皱眉沉思, 半晌才道:“师父,诸教共商, 九分之局,王入稷室,天命代人,”
“虽是天命九分, 终要归于“王”者,弟子若入局,难道真要择王而事?”
说实话,他对天下纷争, 王权之逐, 毫无兴趣,也不想去沾。
不过, 撄宁真人的话,他也不会不信,不会不听。
只是,既然天命早定,谁也改不了,那他去与不去又有何分别?
撄宁真人闻言一笑,忽然伸出手,大袖一抚。
漫天风雪,万里云气,竟似镜上尘埃一般,被人一抚而净,现出晴空万里,还有一方太虚星空。
素霓生见此景象,猛地一惊。
倒不是为撄宁真人手段所动,而是……
青天白日,天上却非但同时出现了大日、明月,还出现了另一轮大日!
撄宁真人面上含笑,双目之中,却隐有一丝疑惑与忧虑。
口中道:“九煞冲帝垣,日月同天,双日凌空,天机有变,诸教共商,好一番算计,到头来,可未必遂了谁之愿啊……”
素霓生正想开口,撄宁真人已摆手道:“天机休泄,你不必多问,回去收拾些行装,今日就下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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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霓生张了张口,只得道:“是。”
……
丹霞山,鹰潭峰,龙虎道场。
也有一老道朝一高冠男子说道:“伯阳,时机已至,去吧。”
李伯阳闻言,并未多问,行了一礼,便转身出了道宫。
……
与此同时,稷下学宫、大梵寺等圣地仙宗,大稷十三州、西域、沙海、东海等等诸多神秘之地,都有类似之事发生。
且都发出了相似的惊疑之声。
“奇怪,怎的天机又有变化?”
“异星踞帝垣!天命继稷之主有变……”
“九星连珠,白蟒蚀日之象,怎的成了九煞冲帝垣……”
“日月同天,双日凌空……怎会如此?”
……
南州,郢都。
楚王宫。
大殿之上,一官员朝高居王座上的楚王躬身禀道:
“殿下,日月同天,当是……应在当今陛下,陛下修日月合神唯我独尊之法,又有明神十八狱为辅,独揽乾坤,日月在握,断无人再能撼动日月合明之势,”
“至于这异星客王垣……微臣以为,对殿下而言,未必是坏事。”
殿下诸臣分列,有一老者皱眉道:“监星官,你此言何意?”
“九星连珠,正就天下九分之局,殿下的绊脚石已经够多,如今再添一个来历不明的‘异星’,你说是好事?”
见殿上群臣与楚王的目光都投了过来,那监星官忙道:“殿下,诸位大人,有所不知,”
“这天象所示,本是九星连珠,成白蟒蚀日之象,乃天下分食稷器之兆,”
“可如今,九星连珠,却成了九煞冲帝垣,主客之势易位,”
“九星飘摇,帝垣光耀,九分天命,已不足为惧,”
“大局之争,已落于帝垣之内,帝垣群星,正应大稷帝胄,”
他顿了顿道:“诸皇子中,只有五人,有与殿下相争之力,但,大皇子尚幽禁春宫,二皇子、四皇子、七皇子、九皇子皆沉溺于朝政之争,”
“天下安定便罢,但动乱之时,又如何能与殿下相争?”
“且这异星犯帝垣,是自外而内,岂非正应殿下拥兵在外,顺应天命,清君侧,重整社稷?”
监星官说完,躬身伏首,静待楚王决断。
殿上众人也没有再为难他,不少人都露出惊喜之色。
显然,对这位监星官的本事,他们也是有些信服的。
过了半晌,楚王才缓缓点头道:“嗯,你这么一说,倒像是那么回事。”
他顿了顿,却忽然话题一转:“阳州那个叫什么……执……”
有人提醒道:“回禀殿下,是执剑会。”
楚王点头:“对,执剑会,如何了?”
“殿下,不过一群乌合之众罢了,何必挂心?”
“不错,一群江湖匪类,纵然得势,也不过是一时时运,不足为道。”
楚王摆摆手:“你们呀,不过是打了几次胜仗,眼睛都长在顶上了。”
“远的不说,就说那吴郡,当年我大军被一个黄毛小子挡在吴郡城外,半步难越,你们这些人有谁能为本王分忧?”
殿上众为一滞:“这……”
说起此人,是楚国文武群臣的一大耻辱,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雪耻。
当年楚国举事,有几分急迫,准备不足,多方受敌。
那江姓子又冒出来得十分突兀,谁也没有料到。
一时难以顾及,但让竖子成名。
如今楚国非但已经缓了过来,且今时不同往日,正是如日中天之时,自然更不可能容得下这个污点。
楚王面色淡然,也不见喜怒,又开口道:“本王听说,日前那黄毛小子又在江都给本王捣乱了?”
“殿下,正是如此。”
一人走出,面带不悦道:“因殿下早有交代,阴先生和胡将军破城之时,并未与这江姓子为难,”
“不过此子不知感念殿下恩德,反而趁着阴先生、胡将军皆不城中之时,大闹府衙,斩杀我军精锐逾千,实在是忘恩负义,岂有此理!”
“还请殿下下旨,追杀此人,以儆效尤,以壮我大楚声威!”
“不错,请殿下下旨……”
他话音方落,便忽闻殿外一阵喧闹,打断殿上一个个义愤填膺的请命。
楚王皱眉:“殿外为何喧哗?”
便闻殿外传来一声急报。
“禀殿下!”
“有人闯宫!”
众人只见一奉殿将军匆匆闯入,半跪急声道。
楚王未见反应,殿上群臣便怒了。
“什么人如此大胆!”
奉殿将军低下头:“殿下,那人自称……姓江,名舟!”
显然,这个奉殿将军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楚国之中,没有听过这个名字的恐怕并不多。
因为这是他们大楚起事以来,少有、甚至是仅有的最大污点。
而且,有不少人都视其为仇寇,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当初楚国急攻吴郡,江舟身经大小逾百战,也不知道杀了多少楚卒。
这些兵卒,也都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有家人,有朋友。
杀的人一多,仇人自然也就多起来了。
两军交战,这是在所难免的。
这就是国仇家恨,二者从来难分。
果不其然,殿上当时就有人红了眼。
“殿下还未寻其问罪,这小贼竟然还敢找上门来?”
“殿下!臣请杀此獠!”
“臣亦请杀此獠!”
“请杀此獠!”
“……”
群情汹涌之时,楚王抬手一摆,众人便安静了下来。
“你说江舟闯宫?”
“到何处了?”
奉殿将军拱手道:“已闯过西阳门,于荆台之上,被申息将军率军围杀,不过……”
他又低下头来,不敢言语。
殿上众人俱是一惊。
“荆台?!”
“他竟能闯入西阳门!”
“为何到了荆台才来报!”
西阳门是楚王宫诸门之一,荆台是王宫与外城的一道防线。
若是闯过荆台,怕是就无人能拦住,任其闯入王宫了。
有人问到关键处:“他带了多少人手?”
“这个……”
奉殿将军将头垂得更深:“大人,只有一人。”
“胡说八道!”
顿时便有人大怒,直斥此人。
不是他们不信,而是太过匪夷所思。
以楚王宫的守备,莫说一人,纵然是千军万马,也不可能轻易攻得下来。
就算是至圣,想要单枪匹马闯进来,也不大可能。
否则,楚国也不用起什么事了。
朝廷只要派来一位至圣,直接就能将他们这殿上诸人的脑袋摘了去,那还搞个屁啊?
天下间的至圣虽然有数,但大稷朝廷却从来不缺。
说是随处可见必定是夸张,但是没有人知道,朝廷究竟藏着多少至圣。
至少,不会比仙门少就是了。
“好了。”
楚王轻轻一声,令殿上混乱顿止。
“他既能闯入西阳门,想来申息也拦不住他了。”
奉殿将军道:“殿下英明,此人倒也并没有那么大本事,只是他手中仙宝似乎无穷无尽一般,”
“有一玉尺尤为厉害,能放金花紫气,见人就吞,无人能挡,”
“殿下座下十凶之二,在西阳门就已出手劫杀,却被这玉尺当头便打烂了头颅,肉身顷刻烧为灰烬,只余了魂魄逃去。”
这奉殿将军说着,脸上都忍不住现出惊惧之色。
他也只是在哨楼上远远看了一眼,便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待看到那江贼破门而入,便不敢再耽搁,连忙来报。
“啊!”
殿上众人都是一惊。
楚王座下十凶,是其最得力之人,至少是明面上如此。
最弱的一位蛇魔,也是四品之境。
其余都在圣境之上。
说起来,包括那蛇魔在内,天官老怪、百子鬼母,十凶之三,都已经折在那江贼手中。
这可是圣境,整个天下都屈指可数。
如今又折二人,此贼简直是楚国的丧门星!
“仙宝,玉尺……”
楚王脸上却不见喜怒,只是轻轻地念叨了几声。
一人出列道:“殿下,臣知殿下仁慈,对那小贼有惜才之心,不过事已至此,莫说这小贼对殿下无半点感念恩德之心,纵然他肯投效殿下,恐怕国中将士也多有不愤!”
“此贼是万万不可再留!请殿下下旨,诛杀此獠!”
“不错!请殿下诛杀此獠!”
殿上又重复了之前一幕。
虽说这个江舟似乎变得比两年前更凶了,但也没有人认为他们堂堂一国,会奈何不得区区一人。
“大白天的,诸位贤卿这是要杀谁啊?”
正当群臣激愤,楚王未决时,忽然闻听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
只见楚王身侧帘后,转出一雍容华贵,温婉娴柔的宫装妇人。
群臣心下微惊,纷纷见礼:“参见王妃!”
“都免了吧。”
楚王妃轻笑一声,挥手道。
楚王站了起来,搀着她的手一起坐到了王榻上,笑道:“爱妃怎的有空来了?”
楚王妃笑道:“这外面吵吵闹闹的,妾听得心烦,便出来看看。”
“殿下,听说阳州连番大捷,怎的诸位贤臣似乎都不大高兴的模样?”
“大白天的,喊打喊杀,这是怎的了?”
群臣垂首,无人出声。
楚王笑道:“也无甚大事,就是一个小子闯到了家门口,瞎胡闹罢了。”
“哦?”
第741章 影子 (求订阅、月票)
“那倒是有意思,什么小子?能跑到王宫来,闹出这般动静,还能让各位贤臣如此不悦,杀心大起?”
“殿下,妾身一介女流,不便问政,您若不愿说,妾也不敢嗔怪,又何必哄骗妾身?”
楚王妃面上柔柔地笑着,但殿下群臣却是都纷纷把头垂下,楚王露出几分无奈,温声道:
“爱妃,你我夫妻一体,哪有什么问不得的?本王说的这人,爱妃你也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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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妃目光流转:“哦?”
在此之前,楚王一直是不喜不怒,也未曾有过动容之时。
此时却禁露出几分悻悻之色,似乎并不愿在楚王妃面前提起这个名字。
但在楚王妃目光逼视下,他还是悻悻道:“就是江舟那小子。”
“是他?”
楚王妃露出讶异之色。
楚王呵呵一笑:“爱妃,此人曾令我楚国损兵折将,如今更是胆大包天,都敢闯宫了,你说该不该杀?”
楚王妃微微一笑:“殿下,妾是一介女流,不便干政,一切自当由殿下作主。”
楚王暗暗翻了个白眼,信你才怪了,不早不晚,这么巧就这时候出来,女人呐……
他知道自己妻子的心思, 不过也不好说什么。
只好暗叹一声,若无其事道:“好, 既然如此, 便先将他带来, 看看这小子究竟想干什么。”
楚王转首向前,又恢复那副淡然隐露威仪的模样。
“九缠仙, 将他带来吧。。”
他的目光却没有看向殿上任何一人。
虽然是白天,这大殿四周壁上、一根根蟠龙巨柱上,都有一根根儿臂粗细的巨烛, 将这殿上照得通明无遗。
也在殿上的人脚下投下了几道影子。
楚话音方落,其脚下的几道影子却忽然晃动了一下,下一刻,却骤然少了一道影子。
殿上群臣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到,却并没有人对他口中的“九缠仙”感到好奇。
反倒是心中暗惊。
觉得楚王未免有些小题大作。
不过区区一个小儿罢了, 何必请出这位?
……
却说殿外, 隔着几重殿宇, 两道城门之间, 有一片白玉石铺就的宽阔平地。
这里便是荆台。
无论从哪里进入楚王宫,都要经过此处。
荆台平整如玉鉴, 毫无遮挡,一览无遗,只要有人到来, 一眼便能看到。
此时, 却有数千精兵正列阵荆台之上,兵戈林立, 森寒逼人。
一股股血气兵煞于半空中纠缠, 天空似乎都变得暗沉起来。
仿佛有雷霆于其中蓄势待发, 择人而噬。
这数千精兵严阵以待, 如临大敌般,但另一面,却只有一人孤身而立。
一身青衣, 身材削瘦,面容俊秀,气度出尘恬淡。
却偏有隐隐有一股暴烈之感。
仿佛那层出尘俊秀的皮一,蒙着的是一头荒古凶兽。
其手中拄着一柄湛蓝如冰晶的长剑, 身后横七竖八, 似乎看到不头的一片尸体, 也正印证了此点。
来人正是江舟。
他自大蜀川解了化身之围,便仗剑一路杀入南州,直闯郢都楚王宫。
本只是为了逼迫楚王,令其投鼠忌器,不敢找自己麻烦。
不过,自化身叶孤城,自大悲禅院一行后,他倒生出了别的心思。
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一步,不妨做得绝一些。
令楚王投鼠忌器,不找他的麻烦,虽说放在别人眼里,已经是极为猖狂之事。
但在江舟看来,到底还是将主动权掌握在别人的手里。
哪怕对方一时答应,也可以随时反悔。
就算自己能令其付出代价,最多却不过是两败俱伤,他自己也讨不了好。
很显然,这天下,已经被某些人布下了一盘大棋。
他想要置身局外,恐怕很难。
既然如此,那就入局算了。
不过,入局可以,但他要做执棋的人。
“江小贼!”
“束手就擒吧!你是逃不了的!”
“任你道行通天,今日也休想生离楚王宫!”
“乖乖束手就擒,还能免了皮肉之苦,兴许本将还能留你一具全尸!”
禁军中,有人高声喝道。
其军阵之中,有一苍髯老将,座下骑着一头异兽,横眉瞌目,居高临下,时不时用眼角瞥一眼江舟,精光隐射。
任由麾下将领朝江舟咒骂,却不见江舟有半点异色。
心中却也不急不怒,反倒生出几分欣赏之意,更有惋惜之意。
如此人才,竟然不为楚王所用。
传闻,这小贼还曾与郡主有过婚约,只是造化弄人,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虽不知真假,但若是真的,倒是一桩好事。
只不过到了如此境地,即便传闻是真,二人也没有可能了,实在可惜了。
江舟笑了笑,将另一只手也搭上剑柄,朝阵中那老将悠然道:“老头儿,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你还敢让这些人大放厥词,真不怕我把你麾下儿郎都杀光不成?”
申息错嘴角微微一勾,睁开双眼,目中精光隐隐,慑人心魄。
全然不似其外表的苍老。
“小子,你有本事,只管杀便是,我申息错纵横沙场数十载,若是连你一个黄毛小子都擒不住,那还有什么脸面苟活?倒不如战死当场。”
申息错说着,又扫过麾下精卒:“儿郎们,这小子杀得手软了,想要放过你们,你们自己说,要不要活命?”
这些军卒突然敲击起手兵兵戈,暴发出一阵整齐的喝声:
“申息之师!有我无敌!”
“申息之师!有我无敌!”
一股血煞之气冲天而起,有如实质,于空中凝而不散。
“……”
江舟沉默。
他倒不是畏惧,而是如这老将所说,他确实杀得手软了,心也软了。
诸般仙宝在手,这些军卒,挡不住他。
申息错这老将也明白。
但这些人,和他以前遇上的楚军有些不一样,这是一群有信仰的军卒,视死如归。
死在他手下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却没有一个人有半点畏惧。
所以江舟会心软。
不过心软归心软,他也不可能因此而退却。
既然如此,也只有继续杀了。
“嗯?”
江舟正想动手,忽然血气涌动,心生警兆。
太乙五烟罗已笼罩周身。
下一刻,却见烈日之下,在他脚下拖出的一道长长的影子,突然倒卷了起来。
像一条绳锁一般,瞬间将他缠绕起来。
第742章 打赌 (求订阅、月票)
“九缠仙?”
军阵中,申息错目光微滞。
这声低呼自然也被江舟听了去。
不过却无暇去想。
自己的影子突然活了,还要攻击自己。
更令他心惊的是,竟然连太乙五烟罗也挡不这影子。
霎时间便穿过了五色云烟,缠到了自己身上,又突然消失不见。
江舟却没有感觉到身上有任何异常,心中却是警兆大生。
而且,他脚下已经没了影子。
人没有影子会如何?
江舟不知道,但下一刻他就知道了。
突然间,他只觉力气如同开闸泄洪一般,汹涌流逝。。
瞬间就觉得全身发软。
好在他身俱地煞大力,兼且有降龙伏虎神力。
不过是瞬间,身上又生出一股力气,不仅全都补了回来,而且更胜一筹。
但江舟仍不敢大意。
猛地一拍顶门,九天元阳尺顿时跃出。
头顶金花,紫气绕体。
“咝~”
一阵如同水遇热油般的声响。
一道影子从他身上弹了出来。
可怕的是,江舟自己也有种头晕眼花的感觉。
那是他的影子,竟似与他心神相连。
元阳金花这一烧,便连他的心神也一并烧了。
幸好,有先天紫气护体,守住心神不动。
他的影子上,似乎被依附了什么东西。
被元阳金花一烧,才脱离了出去,脚下的影子也恢复了正常。
江舟以心眼灵瞳观照,却不见那附着他影子的东西。
忽然,只见眼前虚空,微光扭曲,隐隐现出一具人形轮廓。
仔细一看,似是一个高冠羽士。
气息出尘,光影如虚, 更似仙似幻。
那光影做了个抚须的动作,传出笑言:“小友好法宝。”
法宝是好法宝, 人却未必。
江舟听出他话中之意, 轻哼一声道:“阁下脸皮也不下于江某法宝, 堂堂至圣,竟然出手偷袭, 也不惧天下人耻笑。”
那光影仰首一笑:“哈哈哈哈,果真是少年得志,口齿犀利, 也难怪了,如小友这般年纪,道行之高,竟已有凝聚法相之势,也该有如此锋芒。”
“废话少说, 姜楚要你来拦我?那就动手吧。”
江舟冷然说道, 九天元阳尺落入手中, 紫气吞吐。
此人虽然高深莫测,手段也诡异无比。
但九天元阳尺在手, 也令江舟心中安稳。
“慢来, 慢来。”
光影忙道:“吾乃九缠仙, 非是拦你, 奉楚王殿下之命, 来请你入殿觐见。”
“觐见?”
江舟笑道:“他敢见我?”
九缠仙摇头道:“年轻人,锋芒显露,不是坏事, 但也不要太过猖狂,岂不知天外有天的道理?”
“楚王殿下何等样人?稍后见了殿下, 你可不要如此无礼, 否则殿下震怒, 本仙也不好惜才, 对你手下留情了。”
“惜才?”
江舟一笑, 举起九天元阳尺,指向这光影道:“要不然你也别留情了,现在就出手, 待你我分出胜负,我自会去寻姜楚。”
光影明显一滞。
语气中竟有些气急道:“你休要仗着有仙宝护身, 便肆无忌惮!”
“呵呵。”
江舟轻笑:“那没办法,谁让我宝贝多呢?”
说着, 三头六臂已现,六手之中,皆握一宝。
浑身宝光灿灿,夺人耳目。
仙宝的气息更是铺天盖地而来,令人窒息。
“……”
后边的申息错老脸微微一抽,连楚宫禁军都不由替九缠仙心疼,还有点想笑。
不过想想刚才就是被这小贼用层出不穷的法宝砸死了自家众多兄弟,就没有人笑得出来,心中恨意倒是更深了。
“……”
九缠仙凝视其片刻,长出一口浊气,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这小贼……哪来这么多宝贝?
若非这身宝贝,尤其是寻根玉尺,令他都心生忌惮,竟连他的天魂九缠大法也难近身。
他早就将这小贼打个半死,再提去见楚王,哪里会这多废话?
显然,江舟也知道这九缠仙嘴上说得客气,心中却不怀好意,并没有吃他这套。
先打了再说。
九天元阳尺在手,江舟并不惧对方。
但想要杀了一位一品至圣,也是不可能,毕竟一品至圣不是死靶子,打不过是会跑的,他拦不住。
能令其吃个苦头,也算是出了刚才被暗算的恶气。
最重要的是,眼前这个什么九缠仙,并不是本体。
只不过是对方的某种类似化身的手段,不可能挡得住元阳尺之威。
所以江舟打得是一点顾忌都没有。
小贼!还真打!
九缠仙差点气得七窍生烟。
老子是堂堂一品至圣!
一品至圣你知不知道?
你不毕恭毕敬就算了,竟然还敢主动出手?
此时,九天元阳尺已经朝九缠仙当头打下。
掀起狂猛的元阳罡气,将这光影掀得东倒四歪,不成形状。
九朵金花喷出,更是瞬间便将这个光影点燃。
“好小子!”
“你等着!他日自有报应于你!”
只听一声怒吼,这道光影便在元阳金焰之中化为虚无。
江舟撇了撇嘴,招手收回元阳尺,便听申息错那老头道:“你过去吧。”
江舟讶道:“你不拦我了?”
申息错淡然道:“九缠仙是殿下座下最得力的心腹之一,他不会假传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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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王命,老夫纵想将你千刀万剐,也不能不从。”
“不过此人心胸狭窄,你今日得罪了他,恐怕也难活着离开郢都,我拦不拦你,也无差别。”
江舟不以为意,一笑道:“既然如此,就此别过。”
说罢,便绕过楚宫禁军,头也不回,径往里走。
……
“来人止步!”
堂皇威严的王殿前,一群金甲将军挡在殿门前,手举金锤,拦住江舟。
江舟也不说话,手执遁龙桩,降龙伏虎神力激荡,当成棍棒一般挥出。
一群血气之雄浑,不下于五品的奉殿将军,便被他一棒挥飞,倒撞入殿中。
“大胆!”
殿中一时血气勃发,法力激荡,更有浩然华光充斥。
“诸卿,稍安勿躁。”
高坐殿上的楚王淡然地摆摆手,压下震怒的众人。
朝径直闯了进来的江舟露出一丝微笑:“江舟啊,多日未见,倒是风采更胜了。”
不等江舟答话,又开口道:“既然来了,不妨与本王打个赌如何?”
第743章 交锋 (求订阅、月票)
楚王一见江舟,什么也不说,上来就说打赌,不仅把江舟自己弄得一怔,满殿文武也都是不知所以。
江舟心神转动,面上笑道:“你知道我来做什么?就要与我打赌?”
“大胆!”
“殿下面前,怎敢无礼!”
他的随意,当即惹怒了殿上之人。
一人站出,对江舟骈指怒斥。
这是个半百老者,花白须髯,高冠博带,气度不凡,当是楚国要臣。
江舟不急不怒,笑道:“你是何人?”
老者抚须昂首:“老夫黄寿。”
一个很寻常的名字,不过纵使是江舟这种“外人”,也知道这个名字并不普通。
与“阴先生”这等旁门左道相比,此人才是楚国的柱石贤相。
南州真正能铭刻浩然的大儒不多,近三十年来,这个黄寿便是仅有的两个之一。
李东阳便是另一个,入大儒之境还在此人之后。
而且此人铭刻浩然之道,也是真正的圣道。。
他是江舟在此世所知,唯一一个说出治国之道,在于“民”的人。
此世无孟圣也无荀圣,既无君舟民水,也无君轻民贵。
这里只有堪称万古明灯的夫子, 和他的“君子自强”。
不过夫子说“君子自强”,是人人当做君子, 人人当自强, 是真正的大道。
但到了如今, “君子”却成了少数人的特有。
在这种情况下,这个黄寿的圣道, 便极为难得了。
这是江舟在遍览经藉之时,少有的敬佩的人之一。
在他看来,楚国能有今日之盛, 此人当居首功。
心念转动间,江舟抱拳一礼,笑道:“早闻黄先生‘富民’之说,心甚敬仰, 不过如今看来,却也不过如此。”
黄寿适才大怒斥他,现下闻言反倒是不怒了,扶须淡淡道:“黄口小儿,大言不惭。”
“好, 听闻你是李东阳的弟子,也算得我儒门子弟, 当也有几分才学,老夫倒要听听,你有何高论?”
“高论就算了,江某区区一介刑吏, 高谈阔论, 凭白损了东阳先生的名声, ”
“江某只是可惜,黄先生当年在金阙之上,一句‘国乃大器, 治者唯谨, 首重富民’,振聋发聩,实堪为千古圣道,”
“天下百姓得闻无不欢欣, 以为国生圣人, 能为天下百姓兴师除害,头顶云翳将散,得仰日月之辉, ”
“却没想到,不过一句空言,观黄先生如今已皓首花髯,非但上不能报君王,下不能安庶民,反倒是做了这乱臣贼子,祸国殃民,也不知你死后,还有何面目与诸子先圣相见于浩然长河之上?”
黄寿此时,脸已经气得通红,赤着一双眼,须髯颤抖,嘴张了几次,都没能说出话来。
“好个贼子!……”
有人大怒,想喝斥江舟,江舟已经不耐挥手打断:“本官乃大稷之士,朝廷命官,不屑与尔等乱臣贼子、腐儒小人辩。”
“狂妄小贼!”
“安敢在此狂吠!”
“欺人太甚!”
“区区一介小儿,也敢妄言大义,咆哮王驾?”
殿上众臣顿时像是被针刺了一般跳起来,纷纷大骂不已。
楚王与王妃高坐殿上,反是一言不发。
后者更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下边的江舟,在唇枪舌剑之后,淡然负手四顾的模样。
越看眼中异色越浓。
“好了。”
楚王终于开口,殿上顿时安静,不过那些文武仍旧对江舟怒目而视,恨不得用目光将他千刀万剐。
“江舟,你也休要在本王这里逞口舌之利。”
楚王淡淡道:“你不妨先说说,你想要做什么?”
江舟嘴角一扯,从弥尘幡中取出一柄金刀,插在身前。
抬头振声道:“本官掌圣祖人皇金敕,又受当今陛下隆恩,主开封府,受青天三铡,执刑外之刑,法外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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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斩无道王公、奸侫权臣,下斩干犯王法、奸邪小人。
“你贵为楚王,为人子,为人臣,却不思报父君之恩,不恤百姓生民,反擅自兴兵,叛逆作乱,你说本官要干什么?”
“……”
楚王看着那柄金刀,脸皮微微抽搐。
又来这套?
听说这小子在吴郡时就经常拿着这圣祖金敕到处吓人。
到了江都,也一样是仗着圣祖的势惹事生非。
连虞伯施那千年老狐狸也曾被他这套弄得灰头土脸,最后还栽在他手里。
那老狐狸令他都忌惮得很,是他北进的一大绊脚石。
说起来,他还得感谢江舟。
若非江舟弄死虞伯施,打破江都均衡之势,他想要趁虚而入,侵袭阳州,还没这么容易,至少也要花费十年经营之功。
不过这招虽老,却也确实管用。
楚国大义所在,是清君侧,复母仇,靖国难。
不管实际如何,名义上,打的还是亲孝、忠义大旗。
他若敢无视这圣祖金敕,这亲孝忠义自然也就无存。
楚王思及此处,摆了摆手。
殿上群臣自然又是一阵火起,不过见楚王示意,倒也没有发作。
而且他们也知道这圣祖人皇金敕,确实是不可不敬。
不用对这小贼参拜大礼,已经是他们厚着脸皮装糊涂了。
这个小贼……无耻之尤!
另一边,楚王妃静默不语,目中却是隐含笑意。
楚王无奈道:“这么说来,你孤身来此,是来平叛不成?”
江舟轻笑一声,缓声道:“叛要平,奸要锄,逆贼……自然也当诛。”
他这句话,倒让殿上群臣安静了下来。
看向他的目光也不再是愤怒,而是一种讥讽、不屑、漠视……
仿佛在看一个癫子。
楚王也轻笑了几声。
“好吧,姑且不论你所言对错,你既来了,本王倒不妨问问,你杀了本王麾下精兵无数,如今孤身至此,自身尚难保,又要如何平叛,如何锄奸,如何诛本王这个大逆?”
江舟摇头道:“我杀不了你。”
楚王笑道:“呵呵,你倒尚有些自知之明。”
江舟也笑道:“我虽杀不得你,但我若要杀人,这殿上的人,活不过半数。”
众人怒目相视,楚王也不怒,依旧笑颜不改:“你就不怕走不出郢都?”
江舟淡然笑道:“我若走不出郢都,至少也会有半个楚国与我陪葬,不亏。”
“报——!”
突然,一声高呼,远远传来。
“禀殿下!吴郡、陈都突现阴兵过境,阴煞鬼气,已弥漫两郡之地!”
第744章 要挟 (求订阅、月票)
“什么!”
殿人群臣闻言一惊。
楚王若有所思,扫过江舟,神色不变,淡然问道:“其数若何?”
那奉殿将军略带惊惶道:“两郡之地,鬼气冲天,冥火星布,其数……怕不下三十万众!”
“三十万?!”
众人惊呼。
阴兵鬼卒,非同寻常甲兵。
此类阴卒,最忌成群结队。
一但成势,挡者披靡。
十人百人的阴军,普通人看上一眼,都要神摇魂动,自此大病难愈。
纵是有道修士,也会避之唯恐不及。
三十万阴兵鬼卒……
与阳间精锐相比,说是以一敌十或许夸张,其威胁之甚,却绝对不下于百万大军。
百万大军,突然出现在陈都、吴郡这等南楚腹地。
且是阴兵之属,来去无影,难以阻挡。。
谁能不惊?谁能不惧?
黄寿白眉倒竖:“岂有此理!阴司城隍何在!怎敢擅启鬼门,放纵阴鬼祸乱阳间?”
“殿下,请容老臣放肆!”
他朝楚王拱手一揖,便见其袖中滑落一笔。
“燮理阴阳!”
这楚国老臣怒目喝斥间。
挥笔如篆,虚空勾划。
竟有黑墨悬空,凝而不散,纵横撇捺,铁划银钩。
头顶有浩然华光冲天。
顷刻之间, 竟有一道幽黑门户于虚空之中显现。
这门户隐于虚空深处,浮浮沉沉, 晦暗不清, 鬼气森森。
江舟神色如常, 心中却惊异不已。
早听说此间大儒,经世治国, 有燮理阴阳之能。
浩然之气通天贯地,不仅能理阳间,亦能治阴间。
一言出, 阴阳皆动。
今日一见,果然传言非虚。
铁笔一划,竟然就能令鬼门大开。
这可是城隍才有的职权。
除此外,便只有传承正统的道门真人、佛门尊者, 方有出入阴司之能。
而且那还是靠着传承法脉的手段,就是一种“后门”。
这等有燮理阴阳之能的大儒,却是光明正大, 直接大开鬼门,对阴神阴鬼呼来喝去。
若是换了别人,敢在这等大儒面前操弄阴神阴鬼做怪,那是自寻死路。
只可惜,遇上了他。
“嗯?”
黄寿果然苍眉一皱,更是怒意勃发:“南州城隍何在!”
鬼门之中, 仍是一片死寂幽沉。
他手托铁笔, 大步上前,再喝道:“南州城隍何在!”
“老夫上承浩然, 下应人道, 燮理阴阳,尔闻召不至,当心老夫铁笔如刀, 上禀诸子, 黜尔神位!”
大稷人皇能册神封灵, 本就是因前古夫子与诸圣强铭浩然,汇成长河, 方成皇皇人道之势。
故此文道大儒有理阴阳之能,却也不足为奇。
黄寿所言, 倒也非是虚言。
不过, 纵然他怒极痛斥,却仍不见鬼门之中,有丝毫反应。
不由又惊又怒又下不来台。
江舟轻笑一声,上前几步道:“黄先生,不必再叫了。”
黄寿白眉怒扬:“小子,你又待如何?”
“呵呵。”
江舟笑了一声,却转脸看向楚王:“不是我要如何,如今倒要问问,楚王殿下,您又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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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抬手:“黄卿稍安勿躁。”
又朝江舟笑道:“那阴兵是你所为?早知你有操弄阴兵鬼神之能,只当是你师门秘术,”
“如今看来,南州城隍柳权,早已为你收服,遵你号令了吧?”
殿上众人一听,心中猛地一惊。
旋即又反应过来。
当初这小贼能将楚军精锐死死挡在吴郡之外数月之久,除了有那位难测深浅的刀圣威慑,令楚军不敢妄动。
最主要的,还是因当时楚国四处用兵,难以抽身。
其是,这小贼麾下有十万阴兵,数量虽少,却实在难缠。
楚王笑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江舟仰首道:“我要你让出江都,自阳州退兵,三年之内,不得再犯。”
“竖子!敢尔!”
“狂妄!”
江舟话音未落,便有人出列怒斥。
江舟笑道:“我狂不狂妄不重要,但到底是一座江都城重要,还是陈都与吴郡重要?你等自行斟酌便是。”
殿上群臣又惊又怒。
却又不知如何反驳。
因为他们清楚,这小贼所言,并非狂妄,也不是虚言恫吓。
南楚如今已经自内向外,国中精兵大多调于四兵,更有近半征战在外。
陈都、吴郡乃南州腹地,本就兵少。
若真有三十万阴兵犯陈都、吴郡,别说这两城,两郡方圆辖下数十县,怕是都要难保。
谁也没有想到,竟会有阴兵自幽冥阴世来犯。
不是楚国文武不济,思虑不及。
只是没人能想到,竟有阴神敢干犯人道阴律,冒着黜落位业,永禁冥狱,不得出脱的后果,做出这等事来。
事实上,就算有阴神敢做,只要有大儒铁笔一勾,就能令其受人道神位反噬,魂飞魄散。
黄寿也是如此做的,但并未凑效。
显然,那柳权不知为何,早已脱了位业束缚。
“殿下!万不可受此贼子要挟!”
纵然如此,也有人怒谏道。
若是真受他要挟,此风一开,楚国还谈何席卷天下?
陈都、吴郡虽重,却也重不过楚国大势。
哪怕拼着两败俱伤,也不能开此风气。
楚王却摆了摆手,朝江舟笑道:“只是如此?”
江舟道:“只是如此。”
楚王轻笑道:“你不要平叛,不诛本王这个大逆了?”
江舟摇头,坦然道:“我如今还杀不了你。”
“如今杀不了,他日便能杀?”
楚王哑然一笑:“你要本王三年不犯阳州,难道有把握在三年之后,就能诛杀本王?”
江舟笑道:“楚王殿下不妨在剩下的日子,该吃吃,该喝喝。”
殿上群臣自然免不了又是一阵咒骂。
楚王却仍是淡然笑道:“那本王倒要拭目以待了。”
旋即又摇头:“只是本王麾下精兵已据阳州百余郡县之地,万里疆土,你若想如此轻易便都取了去,未免可笑。”
“还是你真想与本王殿上群臣同归于尽?”
江舟笑意微冷:“那也无法,殿下若不答应,那江某今日便要为当年百万南州百姓讨回血债了。”
“黄口孺子,可笑不自量!”
“殿下!臣请诛此贼!”
有人怒喝。
这回,楚王却没有阻止,点了点头:“也好,你既想执棋,本王也想看,你到底有没有这个资格。”
他竟是一眼便看出江舟用意。
第745章 狂态 (求订阅、月票)
大怒而出的一个顶盔贯甲,身高九尺余,极其威猛的巨汉。
此人不仅是身形巨大,一身气血之雄浑狂猛,也是江舟生平仅见。
往出一站,举手投足,气血升腾间,虚空似乎都在震动。
简直如同一头太古凶兽。
楚王没有拦阻,这巨汉倒也直接。
一步踏出,整个王殿都在颤抖。
四壁隐隐散发出一层微光,显然这座王殿也并非普通的殿宇,而是有着某种强大的禁制在护着。
也正是知道如此,那巨汉才无所顾忌,敢当廷就爆发出一身恐怖的血气。
隔着几丈外,巨汉那几乎与江舟脑袋般大的拳头就直直捣了出来。
殿上众人都目不转睛看着,脸上大多带着一丝看好戏般的笑意。。
他们只以为江舟这一次还是要用法宝迎敌护身。
武道入圣,血气如龙,能破阴邪,能克仙家术法,佛门神通,兼之肉身强横,堪比法宝。
寻常情况下,上三品的仙门圣境与武圣对敌,二者若非差距太大,仙门修士往往会受到极大的压制,十分难缠。
不过, 想要成就武圣,需要付出的却是千百倍于仙门修士, 还未必能成。
故而世人也并未因此而对武道高看一眼, 皆因武道入圣太难太难。
这个巨汉, 正是楚国的第一猛将,乌贲。
是真正的以武入圣之人。
而且还是以横练功夫入道, 更是世间少有。
听闻他的一滴血,就能将一头凶兽压爆。
一身血肉之强横,就是仙家法宝也未必能及。
这样的存在, 最不惧法宝之物。
纵然这江舟法宝众多,也未必能奈何得了他。
在众人看来,江舟也只仗着法宝,才能杀到王宫来。
而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
只要抗得住他那法宝,哪怕只是一击, 让乌贲近得身去, 他必然无力抗衡。
不过下一刻, 看到的景象却令众人傻眼。
乌贲这能摧山倒岳的一拳, 却是稳稳地落入了一只手掌中。
这只只有乌贲手指大小, 还略显白皙的手掌, 却是牢牢地接住了乌贲的巨拳, 纹丝不动。
乌贲铜铃般的双目一瞪,满是不可思议:“怎么可能!”
“吼!”
隐隐间, 众人似乎听到一声龙吟虎啸般的声音。
便见乌贲巨大的身形骤然倒退。
“踏!踏!踏!”
每一步踏在王殿坚实的地板上, 都出现了一道道裂纹蔓延。
竟然连殿中的禁制, 也抵挡不了这股恐怖的力量。
乌贲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抵抗那股可怕的力量, 甚至退至楚王座下的玉阶下,想要利用玉阶站稳也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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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形不断地倒退, 踩上玉阶, 眼看就要撞向楚王, 乌贲猛地咬牙,发出一声巨吼。
“啊啊啊!”
恐怖的血气爆发, 尽数轰向脚顶。
“轰!”
乌贲身形摇摇晃晃, 却总算是停下了。
但脚下的玉阶竟塌下了一个浅坑。
脸上有血流淌。
他七窍中都溢出了一丝血线。
乌贲如若未觉般,只是满脸不可思议地瞪着江舟:“你、你这是什么功夫?!”
江舟暗自摇头。
你比什么不好, 跟我比力气?
地煞大力加上天罡降龙伏虎神力,他如今的力量大得连自己都害怕。
“再来比过!”
乌贲见江舟不答, 心中不忿, 更是不服, 也顾不得王前失仪, 啐了一口血沫在地,恶声道。
江舟嘴角微扯:“再来一拳,你会死。”
乌贲大怒:“老子偏不信!”
脚下一弯,正要再冲上去,他脚下的影子却突然如蛇一般缠了上来,令他如脚下生根,无法动弹。
乌贲当即怒吼:“九缠仙!你敢拦我!”
“是本王要拦你。”
楚王的声音适时响起。
乌贲一惊,回过头:“殿下!”
楚王摆手道:“好了,你不是他对手,退下吧。”
说罢,也不再理他,看向江舟笑道:“想不到,不过两年未见,你便已有如此造化,倒是难得。”
江舟笑道:“怎么?舍不得了?”
楚王笑道:“确实舍不得。”
他知道江舟适才对乌贲说的话并非虚言。
乌贲是他楚国第一猛将,冲锋陷阵,无往不利,若是就此折损,未免痛惜。
“既然惜命,那便是答应了?”
江舟此来,本就不是为了杀人。
杀人立威,虽然直接,却非一劳永逸之法,反而更让人时刻惦记。
像毒蛇一样藏在角落里盯着你,一但窥到机会,就会狠狠咬上一口。
“呵呵。”
楚王一笑:“你欲执棋,倒也并非不能。”
他忽然转首看向一侧:“监天官,打开观天井,本王正要看看,千佛顶上,谁能执剑。”
这座王殿,顶中中空,有一处方形天井。
那监天官闻命走了出来,朝楚王一礼,于怀中取出一个玉圭,喃喃诵念了几句法咒,将这玉圭朝大殿天井抛出。
这天井便如水面一般,泛起道道波纹。
接着,内中竟现出一片景象。
一峰插入云海,顶上有各色旗幡飘扬,人头涌动。
正是大峨山,千佛顶。
天井中,传出人语之声。
“……阁下,此乃我寺禁地,你不请自来,已是恶客,不听劝阻,擅闯我寺禁地,却是何道理?”
楚王看着画面中的景象,笑道:“此人,可是江湖中闻名的伏虎寺灭明和尚?”
一大臣出列道:“回禀殿下,臣与灭明曾有一面之缘,此人,确实是他。”
楚王点点头,又指向画面中一人,正是灭明尊者此时的说话对象。
“那又是何人?看这样子,竟是私自闯入千佛顶,胆子不小。”
“不过……端的是一副好气度,与这些绿林之辈凑到一起,倒是可惜。”
此人一身白衣如雪,头戴珠冠。
如天上白云,无暇无垢,高远悠然。
眉宇间却又有着几分俯视一切的睥睨,如君王驾临。
楚国众人,无人能回答楚王的问题。
但是江舟知道,他也说了出来:“他叫叶孤城。”
楚王这时倒是真诧异了:“你认得此人?”
江舟笑道:“不巧,正是江某同门师兄。”
“这把剑……”
“我要了。”
这时,天井中,传出叶孤城悠然淡漠如云的声音。
“呵呵……”
楚王从瞬间的愣然中回过神来,发出一声莫名笑意。
“不愧是同门,这股狂态倒是如出一辙……”
第746章 资格 (求订阅、月票)
楚王笑道:“这么说来,令师兄在此地出现,当也是受你指使?”
江舟一笑:“天下这么热闹,方寸山是世外之地,清净得很,我那些师兄师姐们可未必都能耐得住寂寞,总得出来看一看世间风光。”
“方寸山?”
楚王咀嚼了一声,扫了一眼天井中的影像,看了一眼那白衣如雪的身影。
不由再一次叹道:“虽是狂人,却也非俗人。”
“早听闻你师出方寸山,可惜不得一见,也不知是何方仙乡,竟如此人杰地灵,”
“先有嫡仙人,后有大德圣僧,你江舟也是世间少有之人杰,你这位师兄应也不在你等之下……”
“方寸山门人”,早已经于天下流传。
不过,能入楚王之眼,也就是他所提到的这几个罢了。
什么魔刀、琴魔、盗帅之流,虽也是声名不小,却还入不得他眼。
“你有如此依仗,以你方寸山人杰之众,倒确实是有资格搅动天下风云了。”
楚王笑道:“江舟,还记得本王说的话吗?”
“你既来了, 不妨与本王打一个赌如何?”
江舟不知楚王葫芦里的什么药,但也不妨接口道:“我要的, 是一座江都城, 可与我财, 若你输了,赌注可就不止这个了。”
“这个好说……”
楚王话才出口, 一旁的楚王妃忽然道:“江舟,你若赢了,本宫还可以做主, 将他最宝贵的东西也给了你,如何?”
“……”
楚王面皮微微一抽。
若是别人敢代他许诺,还把他“最宝贵的东西”许出去,立时便要他脑袋。。
不过这人却是楚王妃,他也只能当没听见。
江舟也是一怔。
心念电转, 却也不知这位楚王妃打的什么主意。
正当其时, 天井中又传出声音。
“执剑之会, 虽是广会天下英雄豪杰,但也不是人人皆可至此。”
“阁下擅闯我千佛顶, 已是无礼之极, 如此言语, 又将此处英雄都置于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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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上众人都目注天井。
此时灭明尊者, 已现不悦之色。
殿上也有人与这灭明尊者打过交道, 知道其人虽是佛门高僧, 实则其性烈如火。
平日里看着涵养高深,说话也客气,却是眼里不揉半粒沙,一点就着。
这个白衣人,已经是惹怒了灭明尊者,若没有个交代, 怕是难以善了了。
“灭明尊者, 与这狂妄小辈说这多作甚?”
“嘿嘿,想执剑?那得先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这时说话的,却是另一个白衣人。
此人虽亦是一身白衣, 却是身形魁梧,且顶上无毛, 光秃秃映着日光, 还有些耀眼。
“我老方可不没有灭明大师这般涵养, 你小子敢上来捣乱, 若不是失心疯, 就是手底下还有些把式,”
“我老方也不难为你,只要你能接下我一拳,今日这千佛顶便有你小子一席之地,可你若接不下……”
此人一手摸过秃顶,冷笑道:“嘿嘿,那你也别怪方某人心狠手毒,手下不留情!”
此人倒是人如其语,直截了当,话音方落,殿上众人便见其往前一步踏落,一拳自腰间直直捣出。
这架势再普通不过,就是寻常武夫的庄稼把式。
但这一拳出手,楚王殿上不少人已经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甚至以手捂眼。
概因那天井中爆发出炽烈如大日一般的强光,照得人双目生疼,难以睁开。
那光是从白衣人拳头上爆发出来的,哪怕隔着千里万里,王殿上众人似乎都能感受到这一拳的恐怖。
仿佛得见烈阳当空,烘得千里赤地,寸寸龟烈。
“大光明神拳!”
殿上众人如此,千佛顶上更是目中煌煌,心中惶惶。
已有修为高深之辈,不惧此光明拳意,一口叫破。
光明乍现,天地煌煌,众皆惶惶。
却不过是一瞬之间,便已消逝。
因为一声剑鸣清音。
这声剑鸣听在众人耳中,竟如仙音一般。
剑鸣一起,便有一道光如匹练般腾空而起。
竟比那煌煌如大日般的光明,还要耀眼、夺目。
这一瞬间,也为之失色、黯淡。
这是剑光!
如此璀璨的剑光,令人为之失神。
待回过神来,剑光已逝,光明不存。
再看那两个俱是一身白衣之人,仍站在原地,似乎从未动过一般。
只是那秃顶大汉却变得面色苍白,神情中满是不可思议。
他的左手更是紧紧地捂着右拳,一滴滴鲜血不断地从掌间缝隙间溢出,滴落地面。
千佛顶上,众人皆寂。
同样是与那秃顶大汉一般,眼中竟是不要思议。
因为他们很清楚,这个秃顶大汉是什么人。
那是三山五宗之一,光明宗的宗主,方万里。
那看似平平无奇的架势,却正是光明宗镇宗绝学,大光明神拳。
听过方万里之名的人都知道,此人号称方一拳。
因为他对敌,无论对方是一人十人,百人千人,是修为深厚,还是身手平平,只要出手,向来都只是一拳。
他也只有这一拳。
在他看来,大光明神拳便是天下间最高明的拳法。
他只需要学这一拳,也只需要用这一拳就足够了。
若连这一拳也败了,他学再多又如何?
还不如将心思都用尽用绝,只用在这一拳上。
所以他的大光明神拳,是光明宗历代宗主前辈之中,造诣最高,也最出神入化的一人。
连阳州武道第一人,两江七十二县大龙头,号称拳掌双绝的鹤冲天,也曾自承,只论拳法,他不如方万里。
如今,竟然败了?
败在一个名不见经传,仿佛突然冒出来的人手下?
还败得这么快,这么……轻而易举。
怎么可能?
天下高手无数,方万里在阳州算是数得着的高手,但也不是没有对手。
可高手毕竟不是大白菜,不能随便从哪个旮旯里蹦出个人来,就都是高手吧?
“怎么样?我叶兄这一剑,够资格站在这里了吧?”
正当所有人都震惊死寂时,一个声音得意洋洋地道。
众人回过神,却见是随这白衣人一起来的两个人之一。
只因这白衣人实在是太过夺目,反倒是一直没有人注意到这二人。
第747章 四关 (求订阅、月票)
“金玉龙?!”
“黄金谷少主!”
黄金谷的少东家,识得的人不算多,却也不算少。
这里就有不少。
黄金谷的名头,天下间没听过的却是太少太少了。
所以有人叫出金玉龙的身份,众人再看这个满身富贵的公子哥,都是神情一惊。
就连楚王殿中,看着天井的楚国君臣都是目现异色。
“哼哼。”
金玉龙昂首道:“正是本少爷,怎么?难不成你们也认为本少爷不配来此,想把本少爷赶走?”
“大梵无量。”
灭明尊者上前几步,合什道:“金少东家大驾光临,我等自然欢迎之至。”
能不欢迎?
无论是他们三山五宗,还是今日到此的各方势力,哪一个没有受到过黄金谷的资助?
就连今天执剑会,黄金谷也是最大的“赞助商”。
对这样的金主,没有人会不欢迎。。
“那就好,怎么样?我这位叶兄的剑法,可还够资格取这把剑?”
金玉龙伸手引向叶孤城,得意地道:“依本少爷看,你们也不用多此一举,在这搞什么比试了,”
“不就是一把剑吗?本少爷买了!”
“你们这里谁做主?开个价吧。”
金玉龙昂首挺胸,环视四周:“只要你们开口,本少爷保证,一个子儿都不会往下还!”
“若是有谁缺剑的,也不妨与本少爷说一声。”
“梁神十三剑, 太甲武库藏剑,鸦九神铸, 沉水龙雀, 定光照胆, 前古名剑,当世神剑, 只要你们说得出口,本少爷就能给你找来!”
“任尔等自取。”
金玉龙扫视四方,目现睥睨之色, 似乎在座的都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事实也确是如此。
他财大气粗,开口闭口都是古今名剑神剑。
梁神、鸦九,俱是古时的铸剑神匠。
前者一生只铸下十三剑,而且只曾有三剑现世,却是剑剑如神, 每一剑皆曾斩圣境首级, 惊耀人间。
后者所铸之剑, 不是为帝王所有, 便是仙宗名教的宗主教祖所持, 亦无一凡品。
太甲武库更是前古之时, 一个世代以铸兵闻名的神秘国度,存世还在前祀之前。
其国中所铸神兵,自前祀之前, 就为世人所追逐。
习武练兵之人, 无一不想得到太甲神兵。
直到前祀一位国君举一国之力,找到了太甲古国, 求剑不得,怒而发兵, 覆灭太甲。
却不料太甲人不只是擅铸神剑, 一个个更是刚直如剑, 宁折不弯。
最后一刻,国中战至只剩百人不到。
哪怕这最后的太甲人,也在国破之时,投入铸兵炉中自焚而亡。
前祀穷搜太甲, 也没有找到一把刀, 一柄剑。
直到后来,圣祖帝稷曾机缘巧合,在太甲国遗址中, 进入了一处地穴, 竟找到了太甲武库。
圣祖帝稷仗以威震四海八荒的霸府铁骑,正是靠着这太甲武库才初俱雏形,威慑天下。
那太甲武库究竟是何情形,无人得知。
但天下人人皆知,太甲武库中流出的兵器,无一不是世所罕有的神兵利刃。
得到一件,就能称雄一方。
无论是古时神匠铸剑,还是前古武库藏剑,都令在场之人心动不已,甚至目现贪婪之色。
这话换了任何一个人说,别人都会说其大言不惭。
可这话是黄金谷少东家,金玉龙说的,就没有人会怀疑。
若说这天底下谁有这般本事,能随意将此等神兵许人,除了大稷朝廷,便只有黄金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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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哪怕金玉龙所说的话,明明听起来十分荒谬,却已经有人当真,并且真的考虑起得失来。
甚至于,已经有人急不可耐地道:“金少东家,你此言可是当真?!”
金玉龙不悦道:“你当本少爷是什么人?”
“金少东家,不是咱们不信你,神兵虽贵,但以黄金谷的实力,自然不在话下,只不过,此处如此多人,少东家就算找来再多名剑,又如何分呢?”
金玉龙冷笑道:“嘿!”
“这等神剑,本就无多,但既是神剑,自然不是人从都配得上,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只要应了本公子,在场的各门各派,至少都可得一柄《挑灯录》上的名剑!”
“嚯!”
千佛顶上众人猛地一震,纷纷发出惊呼。
这《挑灯录》乃是几百年前一位号称磨剑老人的剑道高人所录剑谱。
上面记载了从古至令的天下名剑,每一把剑,虽未必都是神兵,却都来历不凡,皆曾绽放过足以传世的璀璨光芒。
“呵呵,这个金玉龙,果然与传说中的一般,纨绔胡闹。”
楚王殿上,楚王也不由笑了一声。
以楚国如日天之势,也不敢轻易夸下这等海口。
不过黄金谷却确实有这个实力。
“好!”
“我沉沙派退出执剑会!”
还真就有人站了出来,直接应和金玉龙。
金玉龙哈哈一笑,转头得意地看了一眼叶孤城,小声道:“怎么样?叶兄,小弟我虽然没有叶兄神剑,但也能令群雄伏首,比你的神剑还好使吧?”
“……”
叶孤城面上笑意悠然,一旁的崔行之却是满头黑线,嘴里不停嘀咕着暴发户、纨绔败家子之类的话语。
金玉龙却得意地朝那沉沙派笑道:“哈哈哈,那个谁?你自去吧,到山下去,找那里的黄金奴记下你名姓,就可以回家去等着了,日后自有我黄金谷之人送剑上门。”
那人大喜,当即就带着门人下山去了。
没有任何凭证,却一点都不怀疑金玉龙的话。
这就是黄金谷的名声。
“哎!金少东家,还有我们青木寨也愿退出!”
“还有我!我连环坞也愿退出!”
“我一剑开天河无门无派,若是退出,可能得挑灯名剑?”
“我我我……!”
一时间,竟不断有人说要退出。
金玉龙财大气粗,来者不拒。
千佛顶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短短时间,竟然就空了一小片人。
三山五宗与那些大势力之人面面相觑。
灭明尊者等为首诸人知道,再让这金玉龙这般胡闹下去,这执剑会怕是要成一场笑话了。
一个头戴玉冠,须长至腹前老道士站了出来,说道“依贫道看,这位叶……居士,剑法实已至通神之境,既是执剑会,自然还是以剑论道,叶居士也大可争一争的嘛。”
“不错,应当如此。”
几个门派掌门纷纷点头。
灭明尊者、灭净师太二人对视一眼,都颇见无奈之色。
此次执剑会,他们本就是奉命而行,早有定数。
此人剑道通神,来历不明,实为变数。
二人朝身后看了一眼,看的却是一个儒袍文士。
此人点了点头,自人群中走出,笑道:“以这位叶先生的剑法,自然是足以与群雄争锋,不过……”
文士环视四周,笑道:“咱们这执剑会,争的是天子剑,何谓天子剑?”
“那位谪仙人早已铭刻于浩然之上,上决浮云,下绝地纪。匡诸侯,服天下。”
“这便是天子剑。”
“诸位英雄既到此处,想来也都知道此剑何为?”
众人闻言暗暗点头。
这里人人心知肚名。
说是争的剑,其实是争的名位。
是造反头子的名位。
造反头子是干什么的?将来成功了,那便是“匡诸侯、服天下”的“天子”!
那文士又道:“此剑,非只逞匹夫之勇者可执。”
“故,这执剑会,也非只比勇力。”
“想要执起天子剑,非要过四关不可。”
众人闻言,纷纷叫道:
“你是何人?”
“什么四关?”
“快说清楚!”
第748章 力与理,名与器 (求订阅、月票)
“等等,你是何人?”
“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发号话令?”
忽有人叫道。
“对,咱们凭什么听你的!”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此人很是陌生,而且分明不似江湖绿林中人,反倒像是文人儒士,与千佛顶上众人格格不入。
灭明尊者这时站了出来:“诸位,且稍安勿躁,这位乃是阳州名士,王节信。”
“蒙诸位看重,汇聚千佛顶上,但我等毕竟是方外之人,为天下苍生福祉,不得不身入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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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免坏了诸位大事,实需一位有识之士,代我等主持盛会,”
“节信先生,乃是阳州名士,世人皆赞‘王佐之士’,”
“此番无论谁能执剑,若能得节信先生相助,必是如虎添翼,如蛟龙得水,乘时而腾飞于高天,呼风弄云,当不在话下。”
千佛顶上众人还未有什么反应,毕竟这里的人大都是些江湖绿林武人,甚至是匪类巨盗,何曾知道什么阳州名士?
但楚王殿中,却有不少人发出惊呼。
连楚王也不由侧目问道:“王节信?可是当年王家那位‘王佐’王节信?”
一人出列道:“回殿下,正是此人, 臣与此人也曾有过一面之缘,虽然时日已久, 却依稀还可辨认。”
殿上众人都不由惊异。
这王节信, 于他们而言并不陌生。
此人本是江都王家庶子, 并不得重视,听闻还颇受欺侮, 却是在龙华大会上,凭借一篇‘人主论赋’,得帝稷看重, 留在身边听用,竟是得了帝稷一句‘王佐’之赞,自此名声大噪。
本来以为此人当是得了帝稷信重,自此平步青云。。
可没过多久,却传出其调戏当朝公主, 被帝稷问罪下狱的消息。
后来帝稷惜才, 终究是没有杀他, 将他发配出京。
至今也有十来年了, 却不知此人怎会出现在这里?
“所谓立德之基有常,而建功之路不一。”
天井中, 正传出那王节信抑扬顿挫之声。
“功无常则,因遇乃成。”
“人主居尊极之位,攥生杀之权。操其常柄,天下服其大节。”
“非以力强天下,乃以道佐……”
“喂!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咱都是老粗, 听不懂这些,你就直接说,到底想干什么?”
王节信所言,在楚王殿上众人耳中, 乃是难得的高论, 正听得入神, 却忽然被人打断。
不由纷纷皱眉, 暗骂这些人不通文墨,大字不识, 得如此王道之论,竟然不自知。
如此竟还妄想行大事?
简直笑话!
千佛顶上的人,能听得懂王节信话语的人,确实不多。
别说得听,能耐着性子听下去的人都没有几个。
见众人纷扰,王节信也不恼,停下了长篇大论,直接说道:
“意思很简单,诸位聚集在此处,想来都是想争上一争,成一方雄主,”
“但为雄主,可不光是靠力气就行了。”
有人叫道:“不靠力气靠什么?我若拳头够大,兵够多,谁敢不服,老子杀到他服!”
王节信哑然一笑道:“这位英雄说得不错,要做大事,拳头够大,兵够多,是少不得的。”
“那不就得了?你废话这多作甚?”那人得意一笑。
王节信摇头笑道:“要拳头大,修行练武便可,所以,这力之一字,在于己。”
“只是敢问这位英雄,你若想兵多将广,贤臣齐附,又要如何做到呢?”
“这……”
那人顿时语滞。
王节信一笑,也不再理会他,转向众人道:“正所谓,师出当有名,纵然是你要打我,也须给个名目出来,否则,谁能心服?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位英雄豪杰?”
“这便是王某要说的,大义之名,大义何来?义出于理,道理说通了,就有了大义。”
有人叫道:“嗨,不就是吹牛皮吗?这个老子在行!”
王节信笑道:“呵呵,这位英雄如此说也不无不可。”
“王某所言,此番执剑四关……”
他顿了顿,才正色道:“这力、理二字,便是其二。”
众人皱眉,咀嚼着这两个字,有人追问道:“那还有其二呢?”
王节信笑道:“有力,有理,便是立功之基,众皆来附,但还不够,诸位还要有能力去守住这份基业,此二关,便是要证于此。”
他似乎已经知道这些大老粗听不懂这些话,四下一扫,忽然说道:“诸位,若诸位在闹市之中,见一无主之鹿奔走,可会逐之?”
有人叫道:“自然!既是无主,不要白不要!”
王节信道:“若是此鹿乃商人所贩,诸位可又会逐而取之否?”
那人道:“那不行,咱虽不是什么好人,可也不能随便抢人东西!”
大部分人也都点头附和。
“这位英雄所言及是,我看诸位也都是赞同此言。”
王节信笑道:“都是一鹿,为何只逐奔鹿,不取贩鹿?”
“此正是‘名分’之由。”
“一鹿走,百人逐,不是百人皆可得鹿,只因此鹿名分未定,但若是贩鹿于市,虽盗亦不敢取,正是因此鹿名分已定,乃有主之物。”
王节信笑道:“正所谓,名以出信,信以守器。”
“贤良择主,不外乎为求立身存世,或是建功立业、或是青史留名,更或者,为吃饱饭,为金银钱财……”
“这便是名与器,名位、官爵、金银……因人而异,一切人之所需,你若能拿得出,自然有的是人为你卖命。”
“虽然听着俗了些,但这便是立德守业之道。”
“因此,这名、器二字,便是另外两关了。”
楚王殿中。
众臣相视,面上都不由现出叹服之色。
楚王道:“这王节信不愧有‘王佐’之名,这力、理、名、器之说,确实有一番见地。”
他环顾殿下:“据本王所知,江都史、朱、王、谢四家,都已归郢都,如此贤良,为何流落在外啊?”
“殿下有所不知,这王节信与王家向来不合,且其人心胸颇狭,当年随侍陛下身旁,就曾对王家多有攻讦,落难之后,便失了踪迹,也不曾回返王家。”
楚王点点头,忽朝江舟望去:“江舟,这王节信所言立德守业,四字之要,你觉得如何?”
第749章 金玉锦绣,罗列飞扬 (求订阅、月票)
我觉得不怎么样。
江舟暗自撇嘴。
不是他觉得这个王节信说的话没有道理,相反,这些论调很有见地。
即便让他来说,也不见得能说出这番话来。
就这么区区四个字,称一声“王佐”,倒也不为过。
不过……
对着一群没文化的大老粗,说这等话语纯粹是对牛谈琴。
以其才智,不可能想不到。
可这王节信还是大费唇舌地说了这么一大通话,他的目的……恐怕是很有针对性的。
心中虽作此想,面上却只是一笑:“本官一介刑吏,哪里知道这些高论?”
“……”
楚王等人都不由面皮一抽。
这小子……
需要的时候,就引满口文章道德,怼得满殿贤臣都无言以对,口齿犀利得很。。
不需要的时侯,就一口一个一介刑吏,装文盲,推得一干二净。
简直是一块滚刀肉,还是有文化的滚刀肉。
“这四关又要如何去比?”
楚王一时语塞之时,天井中又传出人声,引回众人注意。
画面中,王节信笑道:“先说这理、名、器三……”
“说是三关,其实也只算是一关……”
“所谓以理服人,以名许人,以器动人,”
“无论你是讲道理也好,以名位、权势打动人也罢,还是以金银钱财诱人,只需要诸位能在三日之内,取得三面锦绣旗,以证王者之风、人主之象。”
“锦绣旗?!”
千佛顶上,众人皆惊。
江舟也不由心下微动。
想起在肃靖司众多典藏杂记中看到的一句话来:凤王鸣高岗,梧桐朝阳,玉龙飞起,竞出金玉锦绣, 罗列飞扬。
这句话,出自稷下学宫。
其中代表着四样令天下人都竞相追捧、甚至是终其一生去追求的东西。
这四样东西, 便是凤凰刻, 梧桐台, 玉龙册,与锦绣旗。
最广为天下所知的, 便记载着天下年轻一辈俊杰的玉龙册。
每一个名录其中的人,那都是万里挑一的人杰俊才。
梧桐台与凤凰刻,其实是玉龙册的升级版。
二者皆在稷下学宫之中。
梧桐台, 是筑于学宫中,诸子众贤曾传道授业的一处高台。
凤凰刻,便是梧桐台后的一处山崖石壁。
只有圣境,或是大儒方有资格名录梧桐台。
凤凰刻更是只记至圣至贤,能名刻于此的, 至今为止, 只有上古诸子先圣, 或是开一脉先河、万古绝的道统法脉的法祖教祖之流。
能登此二者, 非功与名俱高,为天下人赞颂敬服不可。
最后便是那锦绣旗。
前三者, 都是稷下学宫中的大儒贤者,广集天下,铁笔书记功与名, 以为后人所鉴。
只有这锦绣旗, 却是自圣祖帝稷所出。
当年圣祖帝稷破山伐庙,却也并非只知杀伐破灭。
还曾以锦绣织旗, 大稷铁军每到一处, 便插下一面锦绣旗。
受了锦绣旗, 就是臣服大稷, 便可留一脉香火。
有那不受的,早已湮灭在历史尘埃之中。
这锦绣旗,以锦绣所织, 旗上以金玉绣名。
旗高不同,从一尺锦绣,到九尺锦绣,旗越高, 便代表所属宗门势力阶层越高。
圣祖帝稷, 便是以这锦绣旗, 将天下各门各派,各方势力,都分出了个三六九等。
人皆好名,尤其是这门宗门势力,无论是为私欲,还是为宗门法统传承,这个“名”都不得不争。
帝稷便是如此双管齐下,连消带打,将天下宗门,各方势力,都各个击破,令天下仙凡,尽皆臣服。
自此,锦绣旗便成了天下各门各派各家的一个“官方认证”。
连仙门六圣地也不例外,一样都受了一面锦绣旗。
不过这六圣地的锦绣旗,却都是最高的九尺,而且,听说旗上所绣,与他处全然不同。
具体如何,却不是江舟可以得知了。
自帝稷以后,朝廷也时有赏赐下来。
渐渐地,更是成为了一种荣耀。
没有这东西的,你都不好意思说自己的出身。
所谓“威风十里长街静,锦绣旗开万姓观”!
说的便是有哪家哪户,得赐锦绣旗后,被万家万姓围观称颂景仰的盛景。
不过能得锦绣旗的,无一不是称雄一方的大门大派大势力。
就说这千佛顶上聚集的这些人,除了三山五宗外,家里能插着锦绣旗的,恐怕根本没有几个。
江舟心中也不得不叹服帝稷的手段。
不过小小一面旗子,就给大稷谋得了万世太平。
也正是因此,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把这旗送人。
这王节信说出要得三面锦绣旗,意思就是要令三处拥有锦绣旗的势力臣服。
如此条件,对谁来说都不是件容易的事,三日之内,更是不可能的。
除非是如当年的帝稷一样,真的有王霸之气,见者无不伏首称臣。
否则……
只能是早就提前安排好了的。
这些混蛋玩意儿,造反还搞暗箱操作……
江舟生平最恨这种暗箱黑幕,内定人选的混蛋事儿。
猜到那些人的打算,牙根已经暗暗磨了起来。
看我不给你搅喽……
江舟暗暗磨牙之时,那王节信已安抚了千佛顶上的哗然,继续道:
“正是锦绣话茬,三日之后,能得三面锦绣旗者,方有资格在这千佛顶上,再过‘力’之一关。”
“这‘力’之一字,最简单不过,诸位都是江湖豪杰,如适才那位英雄所言,谁若不服,拳头可决。”
忽然有人叫道:“如果三日之后,只有一方能过三关呢?”
王节信笑道:“三日后,若只有一方能过关,那自然便由此人胜出,可执天子剑。”
“我道是什么?”
金玉龙忽然不耐烦地道:“啰啰嗦嗦,好不爽利。”
“说了这么多废话,不就是一个字,钱吗?”
“只要有钱,这天下有什么买不来?”
“我看你们也不用听这老酸丁说什么废话了,也不用比了,还是那句话,离开这里,要多少钱,只管开口,本少爷绝不还价!”
王节信不急不躁,笑道:“金少东家,钱虽是好东西,可未必什么都能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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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话。”
金玉龙不屑地撇嘴:“你倒是给本少爷说说,这天底下有什么是钱买不到的?”
“呵呵。”
王节信只是轻轻一笑,似乎根本不屑与他争辩。
金玉龙眯了眯眼。
这老酸丁,竟然不接招?
他知道自己胡搅蛮缠的招式没有凑效,也没有继续纠缠。
冷哼一声道:“好,姑且算你说得对,就你刚才说的那些东西,再简单不过了,有本少爷在,别说三面锦绣旗,就算是三十面!本少爷也能给你拿来,你信不信?”
“本少爷现在就告诉你们,我叶兄想做什么,我黄金谷都全力支持!不知道够不够?”
“所以,也不必三日后了,现在就决定吧!”
金玉龙眯着眼,目中隐带威胁扫过四周:“还是说,在这里,还有人质疑我黄金谷的实力,没有这个资格?”
王节信轻笑几声:“呵呵呵……”
“当然,少东家说得也不错,诸位英雄若有本事,在今日这千佛顶上众豪杰面前,自证道理、前程、财富这三样东西,令群雄甘愿伏首,那自然就不用再比,可直接执起这天子剑,统率群雄。”
他看向金玉龙:“金少东家,黄金谷富可敌国,自然是有这资格,说得这话。”
“不过……若是令尊说这话,自然可以代表黄金谷,可若是少东家……呵呵,恕王某直言,怕是还差了些分量。”
第750章 拭剑 (求订阅、月票)
王节信笑道:“即便金少东家您愿将黄金谷的锦绣旗交到这位叶……叶先生的手上,怕也先需禀明令尊吧?”
金玉龙面色一沉。
王节信见他面色低沉,目露不善,只是呵呵一笑,并不在意。
“不过,灭明尊者既说这位叶先生剑道通神,便已占一个‘力’字,如今又有金少东家愿一力支持,当是钱财无忧,若是也想争一争这执剑逐鹿之人,并非不可,”
“只是既然来了此处,当着群雄之面,就应当依着规矩才是,恕王某无礼,敢问这位叶先生大名?有何功业?”
王节信说着,看向叶孤城,却发现叶孤城早已经不知在何时,走到了悬剑的岩下,抬头静静地看着,背对众人,似乎并未在听他说话。
饶是王节信自诩智珠在握,也不由一怔。
“叶先生?叶先生?”
王节信叫了几声,才让叶孤城微微一动,侧首看来,目中露出询问之色,还带着几分不满。
不知怎的, 王节信心下竟不由自主生出一种惶恐忐忑。
这种感觉就像……
王节信心下竟是闪现出当初随侍帝芒身侧之时,那位人皇并未刻意针对, 但一言一行, 一举一动, 都是如此牵动着他的神魂,令他无时无刻, 不是诚惶诚恐。
怎么可能……
居移气,养移体。
帝芒是做了这么多年人皇,唯我独尊, 养出来的帝王之气,有这样的威严不足为奇。
可此人又是哪里来的如此气度?
王节信心中惊异,但同时竟也有些理解,金玉龙这样的人物,为何竟是对此人如此推祟, 甚至是颇有唯其马首是瞻的意思。。
这岂非就是他一直所言的王者之风?
王节信强压着心中的震惊和忐忑, 扯出笑意道:“敢问叶先生大名?可有何功业?”
群雄之中, 有人不耐叫道:“哪里来这么多废话?那个姓叶的, 你想夺剑,至少得摆下道儿来!哪帮哪派,又有多少地盘儿?若是连这些本钱都没有,你就不要在这里, 浪费我们大伙儿的时间了!”
“不错!摆下道儿来!”
“这可不是比武较技, 不是你剑法高就能来捣乱的, 从来没听说过江湖上有你这号儿人物,难不成还想来这里空手套白狼不成?”
“赶紧的,别浪费大家伙儿时间!”
千佛顶上, 众人喧闹之际。
楚王殿上, 楚王收回目光,朝江舟看来, 笑呵呵道:
“江舟, 看来你这位同门是有心与群雄争锋啊,本王不妨就与你赌一赌, 这把剑, 最终会不会落于令兄手上,如何?”
江舟撇嘴道:“这还用得着赌?”
楚王笑道:“看来你是对令兄信心十足,既然如此,又何妨一赌?”
“好, 你想赌,我与你赌。”
江舟笑道:“不过我也有言在先, 你若输了,除了江都城,我还要一样东西。”
楚王不置可否,笑道:“说说看。”
江舟笑意微敛,缓声道:“白骨老佛。”
“呵呵呵……”
殿上众人都是一惊,唯有楚王闻言轻声一笑。
“白骨老佛……?”
“好,你若赢了,本王可以将江都城让与你,不仅如此,那个假太守也可以交给你,如此大功,足以令你加官晋爵。”
他竟是早已知道那江都太守是假的。
“不过,不怕你笑话,那白骨老佛却非本王所能驱使,你若想寻他,本王倒是可以给你些线索,若想要他性命,那本王也无能为力。”
江舟心思电转,楚王答应得很干脆,他虽不知楚王所说是真是假,但知道无论真假,也只能到这一步了。
索性能得到这些,也足够了。
便道:“可以。”
楚王笑道:“本王的赌注说了,可你若输了,又当如何?”
江舟笑道:“我不会输。”
“不过说说也无妨,你待如何?”
楚王呵呵一笑:“你要本王一城一人,本王也同样要你一城一人。”
江舟摇头道:“本官不是反贼,也无城池可让,至于人……你当不成想让本官为你效力?”
楚王笑道:“你若是肯投效本王,本王当倒履相迎。”
江舟只是不屑一笑。
楚王也不以为意:“你若输了,就由你亲自统兵,去为本王取来剑门,如此,可公平否?”
“你想攻略开州?”
江舟微怔,旋即笑道:“行,答应你也无妨。”
“呵呵呵。”
两人都是各自一笑,似乎都在因对方答应而高兴。
楚王话锋一转,说道:“阳州一地,有锦绣旗者,除三山五宗,与仙门十二教外,便只有两江七十二县绿林道,与洞庭三十六水寨,共有一百零八旗。”
“若是本王所知无差,你前些日子还将少阳宗、金山教诸多仙门名宿打得伤的伤,逃的逃,死的死,还有几位仍被令师兄法海拿了,仙门十二教,是彻底被你方寸山得罪死了,”
“至于这三山五宗……分明是早有盘算,洞庭三十六水寨,也早已分别为升平、绿野二贼所瓜分,剩下的,便只有两江绿林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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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本王听说,两江绿林道龙头,早已失踪多时,群龙无首,正是四分五裂,人心思动之间,想说服这些草莽,可不是那么容易之事。”
“你以为,令兄会如何取得三面锦绣旗?”
江舟却反问道:“为何要取锦绣旗?”
楚王诧道:“不取旗,如何取剑?”
“叶某……无意取旗。”
天井之中,恰好响起白衣人那悠然高漠之声。
王节信皱眉道:“叶先生,这是何意?”
“什么东西!既然不想,就滚下山去,不要在这里耽误……”
有人破口大骂,但话还没说完,却嘎然而止。
众人只见那大骂之上,眉心现出一道血线,整个人缓缓仰面栽倒,扬起一片尘土。
而那白衣人手上,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把剑。
他手中拿着一方白帕,轻缓地拂拭过剑刃。
剑刃上并不沾一滴血,可他拂拭得小心翼翼,一丝不苟,就像在拂拭情人的手指。
千佛顶上,一片死寂。
眼睁睁地看着他拂剑。
过了一会儿,才剑他手下白帕,叹道,“可惜了……”
没人知道他在可惜什么。
只见抬眼,淡然道:“待诸位英雄豪杰都败伏于叶某剑下,这天子剑,自然便是叶某的,诸位英雄的一切,财富、势力,包括诸位的性命,自然也都归叶某。”
“诸位英雄……以为然否?”
“……”
如此话语,已经让人不知说他是狂还是癫,一时间,竟连骂人都忘了。
“我佛慈悲,大梵无量……”
最后还是灭明尊者最先开口。
他面露不悦:“叶施主,未免太过心狠手毒……”
第751章 取尔首级,但请笑纳 (求订阅、月票)
叶孤城目光转动,扫过灭明尊者。
忽然绽齿一笑,悠然道:
“大师令群雄共聚,所为者,不正是千秋功业?”
他倒转长剑,屈指轻弹,漫吟道:“英雄夸宝剑,功在杀人多。”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不杀人,何来功业?”
叶孤城抬眼再望向灭明尊者,嘴角虽仍见笑意,眸中却愈显高漠。
“和尚太过虚伪,不配与论,退下罢。”
这神情姿态,就像是挥去了一只惹人嫌的苍蝇,轻慢、随意之极。
饶是灭明尊者百年道行禅定功夫,一时竟也感怒火攻心,七窍生烟,一张祥和的脸庞也瞬间变得通红一片。
莫说是他,就算是千佛顶上的江湖群雄,也感同身受一般,血气都不由自主地沸腾起来。
这个白衣人别的本事如何先不说,这气人的本事,却是一等一的。
“英雄夸宝剑,功在杀人多……”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一众江湖群雄气恼之余,如崔行之、王节信,还有楚王殿上之人,却都是在回味着那两句诗。。
楚王也不禁叹道:“不愧是与谪仙人同门之人。”
区区数言,却似乎令他看到了自己座下王榻之下, 是如山白骨,血海滔滔。
他虽满手血腥, 却也不禁一时恍惚出神。
“哪个山沟沟里跳出来狂徒?”
什么诗什么词, 这些江湖草莽可都不在意。
叶孤城连番的狂态, 却是惹怒千佛顶上群雄。
当下就恼了一人,从人群中跃了出来。
此人身材削瘦, 身后却背着一柄大剑。
此剑非同一般,剑刃极宽,几乎有此人身形一半。
在灭明尊者苦苦忍耐怒火之际, 先一步剑指叶孤城。
叶孤城漠笑道:“你是何人?”
一旁的崔行之回过神来,看了一眼,附了过来,低声道:“这是沉影剑吴不凡,阳州道上鼎鼎有名的用剑高手, 虽一向独来独往, 但听说一身修为不弱于名门大宗之主。”
“传闻有一手沉影剑法, 玄奇奥妙, 曾差点名登梧台, 只是因其乃绿林草莽,有名无功,多有争议, 这才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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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了许多, 叶孤城却似乎只听到了一句, 眸子一亮:“你也用剑?”
那沉影剑吴不凡冷笑道:“嘿, 别以为, 被吹捧了两句剑法通神, 你就真当自己剑法无双,在某沉影剑下,你还不够看!”
叶孤城也不恼怒, 微微颔首:“原是位剑道高手。”
“得见剑道名家,吾心甚喜。”
“无以为礼,唯有一剑, 取尔首级,奉予阁下, 但请笑纳。”
明明是一句杀人的恶话,他却说得温文有礼, 举手投足间,皆显雍容华贵之气。
哪怕是当事人的吴不凡, 心中却也情不禁地有种“就当如此”的感觉。
待他反应过来, 顿时气得鼻子都歪了。
一声剑啸,人剑已失。
却只见一道剑影当空一闪即逝。
下一刻,却是寒光乍现。
天与地之间,似乎只剩下这一道寒光。
正是影落乾坤白,光连天地寒。
“叮!”
一声清脆鸣声,却见叶孤城斜斜一剑,抵住了吴不凡刺来的巨剑。
剑尖与剑尖相抵,毫厘不差。
两剑的差异,却像是一根针,抵住了一块板子。
电光火石之间,千佛顶上众人却似忘记了呼吸,有些喘不过气来。
直到此刻,又猛地吸了口气,差点就岔了气。
那吴不凡却又动了。
他单手握剑,轻轻一颤,顿时剑影漫空。
虚空霎时之间,便似山间小涧之上,微风忽起,吹下一片细叶,缓缓落下。
细叶的倒影,映在清澈的涧水上,叶影相映,飘摇不止,纵然未落尽,涧上也有道道水纹湍湍细流,将叶影分映出了百道千道。
这细叶,便是吴不凡手中的剑,那叶影,也是他手中的剑。
影虽沉涧底,形在天际游。
这便是吴不凡的沉影剑。
天上,是他的剑。
四面八方,虚空如涧,也尽是他的剑。
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死定了!
这样的一剑,令在场之人,哪怕只是旁观,都几乎窒息。
能勉强不被此剑影响,看出几分奥妙的人,在场绝不超过十指之数。
所以,所有人心中,都生出了这么一个念头。
旁观尚且如此,何况是剑下之人?
他们扪心自问,在这一下之下,自己连动都动不了。
即便如灭明灭净等三山五宗的掌门一流,也不例外。
不是动不了,而是不能动。
要破如此剑招,只有以强击强,正面击破。
这个白衣人又如何能比此剑更强?
在前一刻,这是一个肯定的反问。
但不过是霎那间,就便成了不确定地疑问。
因为他们看到白衣人动了。
若说吴不凡使剑,人与剑齐失,只能于刹那间见剑与影天地间闪现游弋。
这白衣人,便是人与剑合一。
剑就是人,人就是剑,不分彼此。
一人一剑,不过是眨眨眼,就已经出现在了数十丈高空。
再然后,他们便似乎看到了世间最为璀璨惊艳的一剑。
白衣人身在缥缈白云间,长剑斜指,居高而击。
一剑斜落,那是前所未见的辉煌、璀璨。
也是前所未见的纯粹、干净。
这是怎样的一剑?
如惊芒掣电,长虹经天。
如青天白云,无暇无垢。
铺天盖地的剑气,令骨髓都冻结,令神意都寒透。
乍现乍敛,都聚成一线。
吴不凡营造剑形剑影天地,在这一剑现世,刹那之间,便已不复存在。
一处山石上,吴不凡的身影重现。
手拄着巨剑,一动不动。
“踏……”
一袭白衣如雪,如云飘落。
似乎惊动了吴不凡,他动了。
却只有一颗头颅动了。
突兀地从脖颈上一歪,掉落下来,骨碌碌滚了几滚,停了下来,却仍在原地微微地晃动。
“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崔行之喃喃念叨。
哪怕不是第一次见了,他仍然为此剑所惊艳。
他以往习剑,只因剑乃儒门技艺,君子当佩剑。
也以为自己学会了剑。
可如今,他却发现自己根本不会用剑,也不懂剑。
不只是他,在这位叶兄面前,天下间,根本没有几人有资格说一声“懂剑”。
“沉影剑法?”
“确有可取之处,可称玄奇,叶某记下了。”
叶孤城缓步走到吴不凡的头颅前,正襟微礼:
“白云城主叶孤城,一剑奉上,既是见礼,也是别礼,吴兄一路走好。”
他的举止是优雅的,他的神情是庄重的。
甚至于,千佛顶上众人、楚王殿上君臣,都从他面上看出一种“神圣”来。
令人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不是在嘲讽、反讥,他是真的将这一“礼”视为神圣。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啊……
第752章 择主 (求订阅、月票)
“白云城主……”
“叶孤城……”
这几个字似乎一直回荡在千佛顶上,在群雄耳间萦绕不绝。
这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但自今日起,自此刻后,这个名字便不再陌生。
只凭这一剑,阳州已有其一席之地。
“地首,此人的剑法好生高明,连沉影剑都不是他一合之敌,若是能招揽到我升平军中……”
人群中,有一群以白巾裹头之人。
千佛顶上所谓群雄,洋洋数千人,三教九流,来历复杂。
但却所属明确,很容易分辨。
为首者,自然是三山五宗。
其余的,主要便是净世军,升平军,平天军,两江七十二县绿林道,洞庭三十六水寨。
除此外,便是一些小门小派,还有少部分独来独往的江湖客、或是从其他地方闻讯而来,看热闹之人。。
如刚刚被一剑枭首的沉影客,便是其中代表。
这一群以白巾裹头之人,便是最近在阳州风生水起的升平军。
说话的,便是从大蜀川中那座诡异小庙脱身不久的展子虔。
他刚刚从那璀璨惊艳的一剑中回过神来,满是感叹地说道。
在他身前,正是升平军地首王重旸。
展子虔话未说完,便发现王重旸神色怔怔,似乎神思不属,并没有听见。
不由连唤几声:“地首?地首?”
王重旸这才回过神来,掩去神色间的异样, 说道:“怎么?”
“地首,属下是说此人剑法实在高绝, 如此高手, 若能招揽下来, 当是一大臂助。”
这样的高手,若是换在几个月以前, 他再是狂妄,也不可能说得出招揽的话来。
不过这几个月以来,升平军早已经非昔日可比。
此时的升平军, 有精兵数十万,各方英杰豪雄争相来投。
仙门真修、术士异人、武道强者,皆不在少数。
连三山五宗都已有伏虎、神水、天都三派明言全力支持。
剩下两派,光明宗的方万里桀骜, 并不愿事人,不过也并不拒绝相助升平军。
至于玉屏观,却是态度模糊。
不过这玉屏观本来就少理尘事, 观主千钟道人也是性子恬淡,不愿趟这浑水倒也在情理之中。
此番执剑会,也是灭明灭净数次上门相劝邀请,才将他请来。
就算如此,不算上这玉屏观, 合四派之力,升平军的势力,在阳州除了南楚与襄王外, 已经无人能及。
高手更是不缺。
虽然如这叶孤城这般层次的, 还是极少, 却也不至于太过于在意了。
在展子虔看来,王重旸是个求才若渴之人,甚至是已经可以说是一种病态的癖好。
但凡是有一技之长的人,他都会想方设法去招揽, 不惜折节。
或许却也正是因此, 才能令如此多能人异士纷纷来投。
不过,在王重旸却是没有如他意料中的一般。
反而是露出一丝怪异的神情,似乎有些苦涩之意。
“地首, 可是有何不妥?”
王重旸摇摇头,并未说话。
不过,心中去是翻起了滔天波澜。
刚刚那一剑, 别人不知, 他却认出来了。
那分明是“天外飞仙”。
这招剑法, 是公子的师门真传,在江宅中,他也常见公子演练。
甚至,还曾经说过要将此剑传他。
只不过还没来得及传授,他就已经离开江宅了。
如今的他,不论是身份地位,还是一身修为实力,都已经远非昔日可比。
尤其是一身修为,在众多奇人异士、仙门高修的尽心相助下,短短不到一年时间,他便已经从当初的不入流,变成了如今的五品。
纵然是仙门圣地中的骄子,也不过如此了。
是以王重旸一眼便认出叶孤城那一剑。
不仅如此,还看出此剑境界,已经远远超出当初他在江舟手上所见。
王重旸记得,当初江舟与他说过,其门中有一位剑中之神,这一式天外飞仙,正是出自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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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看来,当是此人了。
能使出天外飞仙,还远远超出公子之人,除了那位剑中之神,当无他人。
这么说来,这位白云城主,便是公子的同门?
他怎会出现在此处?
王重旸不得不多想。
以他的了解,江舟是一个十分闲散之人。
虽在肃靖司为官,却更像是那些山中隐仙。
是断然不会轻易掺和进执剑会这样的事来。
如今他的同门出现在此处,是否与他有关?
是受其指使,有为而来?
还是机缘巧合?
是以朝廷的身份,来对付他们这些“反贼”。
还是说,公子自己也生出了……异心?
若是以往,王重旸会很高兴江舟有“异心”。
如果江舟真的如此,他愿意立即将升平军拱手送上。
只不过,随着升平军越来越大,许多事情连他也不由自主。
升平军中,大半兄弟都是为他卖命的,也不知流尽多少兄弟的血,才有了今日气象。
就算他自己愿意,恐怕升平军中的兄弟,也容不得他如此。
因此,看出此人是江舟同门,王重旸心中一时五味杂陈,矛盾丛生,不知如何是好。
“还有哪位英雄,愿与叶某论剑?”
就在此时,叶孤城高漠悠然的声音已响起。
千佛顶上,无人应声。
这些人再是桀骜不驯,却也不是没有眼力之人。
刚才那一剑,在场之人,自问能接下的,不出一掌之数。
没有人不惜命。
更何况,这个人不仅是剑可怕,人更可怕。
杀人,他们见多了,自己也杀过不少。
如他这般淡然,甚至是视如神圣之事一般,实在令人胆寒。
“善哉,善哉。”
一人站了出来,和声道:
“城主剑如飞仙,人亦如飞仙,如此世外之仙,不染尘埃,无垢无暇,何必来这浊世蒙尘?”
众人一看,却是神水庵灭净神尼。
叶孤城目光转动,淡淡道:“师太可知剑?”
灭净神尼合什道:“贫尼略知一二,却不足与城主并论。”
叶孤城摇头:“可惜了。”
又是一声可惜,众人只以为他是可惜灭净师太不能与他论剑。
灭净神尼一笑,并未接口。
却有人耐不住,那先前被他一剑所败的方万里,已从那一败中暂缓过神。
有些不甘地道:“可惜什么?”
“学剑者,当诚于人,诚于剑,这千佛顶上,剑虽不少,真正学剑者,却实无一人。”
叶孤城说着,面露落寞地摇摇头:“罢了。”
叹息之声未绝,突见其身上升起一股莫名的气息。
如青天白云,淡漠高远,无暇无垢,却又锋锐无匹之意。
是剑意!
“嗡~!”
剑鸣之声乍响,如龙吟啸。
众人便见那悬于峰上的天子剑,忽然无风自动。
剑身剧烈地颤动,突然猛地飞起,直射而出。
竟是落于那叶孤城之手。
神剑择主!
“叶孤城!将剑放下!”
“你不能拿!”
众人却顾不上惊奇,纷纷大喝。
有人不仅执起了天子剑,看样子还是这剑自行择主。
却不能再无动于衷。
这个姓叶的再厉害,却也不能让他坏了大事!
第753章 剑道 (求订阅、月票)
“铿!”
众人同仇敌忾,叶孤城举目皆敌,却依然高漠悠然,气度雍容。
慢悠悠屈指一弹,剑生龙吟。
“好剑。”
他是由心而叹。
这剑,本是他最熟悉。
因为这本就是当初化身李白,铭刻浩然而出。
连剑上所刻,都是他平生学识。
不过,如今剑上镌刻,已经敛去不见。
剑上锋芒,也已掩去。
但其中煌煌剑意,却是令他都心惊。。
变了,完全变了。
当初的天子剑,只是徒有其名。
如今的天子剑,已经货真介实。
大道玄奇,果真不假。
“叶孤城!你不用在这里故弄玄虚,你剑法的确不凡,但这剑,你不能拿!”
“不错!你不能拿!把剑放下!”
“你想清楚了,你再厉害,也只是一人罢了。”
“铿!”
群情汹涌之际,叶孤城又再次屈指弹剑。
“嗡~!”
“嗡!”
这一次,却不止是一声剑鸣。
一声声剑鸣突然接连响起,此起彼伏,瞬息之间,便汇作一处, 如海如潮,震耳欲聋。
大多数人不由纷纷掩耳, 面带痛苦之色。
旋即更露出惊异之色。
人群中, 挟带着剑的人不在少数。
长剑、短剑、重剑、奇剑等等, 长短巨细不一,形制也不同。
但此刻, 却都在鞘中剧烈地颤动着,按都按不住。
灭明、灭净等寥寥数人,神色一惊。
“唯极唯剑, 万剑伏首,极道之剑,剑中之尊!”
如此极道剑意,对他们的身份修为阅历来说, 也不过是传闻罢了,从未曾得见。
甚至除了一人之外,这天下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谁拥有如此纯粹的极道剑意。
那唯一的一人,还是当今的武道天下第一人燕不冠。
他的极道,却不是剑,不是刀,也不是拳, 不是腿。
就是一个“武”字。
天下兵器,世间武技,到了他手里,都是极道。
极强极大, 至强至大。
说是号称武道天下第一人,其实前面的“武道”二字都可以去了。
他就是天下第一人。
他的一双拳头, 就是世间最强的法宝。
他的一掌一指, 就是天下最强的神通。
这样的一个人, 已经是人中之“至”。
除非是天上的仙, 否则已经无人能撄其锋。
哪怕是人间红尘的仙, 也不行。
这便是武道修到极致的强大。
但四海八荒, 古往今来,能只单纯修炼武道, 还能修到这种程度的,也只有燕不冠一人。
所以, 灭明等人发现,眼前这叶孤城, 竟也似触碰了传闻中的极道之境,才会如此震惊。
伏虎寺、神水庵, 也是修的武道。
这也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境界。
他们虽已入圣,但如此境界,仍旧是不可知之境。
令他们心中有一丝庆幸的是,此人的剑道,虽触碰了这样的境界,却并没有如传说中的那般强大。
若真是传说中的境界,那任何兵器,哪怕是一棵树枝,一根野草,到了他手里,便是神兵宝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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劈山裂地,斩落星辰,也非不能。
而此人手中却还有剑。
灭明、灭净相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忧虑,和一丝决断。
此人必须除去!
而且就在今日。
否则让他逃了去,他日后患无穷!
他二人才有此念,便见叶孤城长剑一引,指了过来。
剑尖处,似乎有一点精芒汇聚,令人触目生疼。
那是最纯粹的剑意。
叶孤城漠然道:“尔等心中杀意已起,何不动手?”
灭明、灭净心中一惊。
旋即了然。
武道到了一定境界,便有心血来潮之能。
金风未动蝉先知。
如仙道至圣,有知天命,算天机之能,若有人提及,必定心有灵应。
但于此等电光火石间的恶意杀机感应,却未必能与武道血气感应相比。
此人果真是触摸到了极道真意了。
“大梵无量。”
灭明尊者低喧佛号:
“叶城主,无规矩,不成方圆,今日群雄齐聚,皆是对我三山五宗之信,”
“城主欲执此剑,非不能,确定需依矩而行,”
“但城主一意孤行,我等却也不得不出手了。”
叶孤城只是淡淡点头道:“合该如此。”
旋即又环顾四周:“和尚,你不是叶某对手。”
“还有谁人不服,不妨一并出手。”
面对他的“狂妄”之语,哪怕早已见过他的神剑,不少人却都仍感不悦。
江湖草莽,又哪里那么容易对人心服?
如灭明尊者等人,却没有什么不满。
灭明尊者反而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既然如此,老衲便恭敬不如从命。”
“灭净道友,千钟道友,方宗主,莫掌门,叶城主剑道通神,老衲不敌,还请一道出手罢?”
灭净神尼与其虽有暗隙,但此番却是同受宝月之命,自是同进退。
光明宗主方万里虽然别有用心,但他适才败得不明不白,心中不甘,正想再次领教,却也没有拒绝。
那天都掌门莫苍浑看起来似个普通的乡间老叟,闻言也是点点头。
只有千钟道人摇头叹息道:“何至于此?老道自知人微言轻,劝不动诸位,不过玉屏观此来,只因同为三山五宗之一,并不欲干涉红尘之事,灭明尊者,望乞恕罪了。”
“也好。”
灭明尊者点点头,心中不知作何想,但表面淡然,并未纠缠。
叶孤城天子剑斜指,并未发一言,任由他们商量。
此时才微微一笑:“只有四人?怕是不够。”
“叶城主未免太过自信了。”
灭明尊者淡然道:“正要领教叶城主极道之剑。”
“休要多言!姓叶的,再接老子一拳!”
一旁方万里却已经按捺不住,又沉腰坠马,一拳自腰间直直捣出。
一点光明,瞬间炸开。
煌煌如大日。
虽是同样一拳,却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叶孤城再次人剑合一。
天子剑斜斜一击。
飞仙一剑再现世间。
这璀璨一剑击落,却如陷泥潭。
光明煌煌,竟如实质。
方万里竟是将拳意化罡,拳力如潮,铺天盖地一般,吹得这千佛顶外,十数里云海皆翻滚汹涌起来。
他败了一次。
也承认这叶孤城的剑法实已是人间极致。
这一次,竟是想以力破巧。
一力降十会!
这话不错,但他却错了。
或许以前的飞仙剑,是剑技之巅,几近于道。
但现在的飞仙剑,却已经打破藩篱。
剑就是道!
第754章 神功 (求订阅、月票)
飞仙剑虹只是被光明拳罡阻得一滞,便如布帛一般被刺穿撕裂,发出咝咝轻响。
方万里神色一变,又是直直一拳捣出。
这是他生平出手,一战之中,少有的第二次出拳。
不仅是第二次,还有第三次、第四次……
在刹那之间,方万里不知道打出了多少拳。
世人只道他只出一拳,是真的只有一拳之力。
大光明神拳虽强,但只要挡得一拳,便可胜了这光明宗主。
却不知,方万里的第一拳,只是最弱的一拳。
挡得一拳,还有两拳三拳,千百拳打来。
一拳比一拳快,一拳比一拳强。
就如大日初升,其道大光,万道齐绽,越来越炽盛,越来越强大。。
以往方万里只出一拳,是一拳足以决胜负。
可今天遇上的这人,却让他不得不将自己一直隐藏的杀手暴露。
一拳挡不住,就两拳,两拳不行就三拳。
百拳千拳,纵是那号称天下第一人的燕不冠,方万里也有自信一撄其锋。
他不信此人能与燕不冠相比!
事实也确实如此。
那惊艳人间,不可一世的飞仙剑虹,竟然被这万道霞光般的拳铺天拳罡挡住了。
不过, 却也仅仅是挡住了。
方万里面庞如血,头顶气血如柱, 云蒸霞蔚, 身如烘炉, 扭曲虚空。
显是血气搬运到了极致,但他却不能停下来。
因为那飞仙剑虹仍在一点一点地侵蚀进来。
叶孤城手腕轻旋, 剑势便有万般变化,一道剑虹,幻化进千。
宛若群仙起舞, 风起云卷。
方万里只得苦苦支撑。
在旁掠战的灭明尊者等人神情沉凝。
看至此处,灭明尊者沉声道:“方宗主一人难敌此獠,还请莫掌门出手相助。”
天都派掌门莫苍浑闻言微微点头,一言不发便应声出声。
只见其双手一合,腰背微曲, 作抱拳躬身之状。
便见血气如潮, 汹涌而出。
千佛顶上顿如刮起了一阵飓风。
以莫苍浑为风眼, 霎时蔓延开去。
血雾汹涌, 遮蔽了千佛顶。
身在其中,众人都如置身火炉之中。
几欲窒息。
幸好, 这也只是一瞬。
便见峰外无边云海之中,有一尊巨神缓缓直起腰身。
半身耸立于云海之上, 却仍高出百丈余。
宛如巨灵之神降世, 俯世千佛顶。
“天都巨灵!”
有人惊呼出声。
传闻天都派镇派绝学太乙玄功,能汇聚血气,阴阳相冲, 修成巨灵之神,堪比仙门二品法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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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凡人血肉之身, 能敌至圣!
连灭明、灭净二人都不禁相视一惊。
早就听闻这莫苍浑太乙玄功迈古超今,早已修成天都巨灵。
只是谁也未曾亲眼得见。
没想到, 今日一见, 这天都巨灵之威,却更胜闻传言。
众人震惊之际, 那天都巨灵已于云海之中抬起双臂。
左右双手中,各执一青一红两团气旋。
尤如青红双鱼, 于其掌中旋转不休。
天都巨灵虽威神震世,但修为高深之人知道,真正恐怖的就是这青红双鱼。
这才是天都派太乙玄功的精奥所在, 太乙阴阳天都玄雷。
号称能泯灭世间一切物质精神。
其威力堪比许多年前,肃靖司威凌天下的龙蛇争回九霄动神功!
天都巨灵只是高举青红双鱼, 还未落下。
云海激荡间,群雄便觉脚下剧震。
整个千佛顶竟然都在颤抖!
不!
不止是千佛顶,大峨山上,绵延佛宇,僧尼无数,都突觉脚下剧震。
就连山下山民,也惶然奔出,只以为是地龙翻身。
如此恐怖如天威般的神功,饶是千佛顶上群雄都自诩当世高手,也不由面色惊惶。
怎么可能?!
连胸有成竹的灭明、灭净也是惊色难掩。
心中齐生一念:这莫苍浑藏得好深!
天都巨灵手握太乙天都玄雷打下,便如远古巨神震怒,降下灭世神雷。
大地震颤,飓风狂卷,千佛顶上群雄能站稳之人寥寥无几,纷纷跌倒,滚作一团。
半空中,叶孤城的身影在这恐怖的威势之下突然消失。
再次出现,已是千佛顶外数里,云海之上的和处孤峰之顶。
那天都巨灵手持玄雷下击之势就像是收不不及一般,未做半点停留,仍朝千佛顶上击下。
灭明灭净二人齐齐一惊。
他二人未曾出手,本不是他们要自恃名门正派,不欲联手制敌。
恰恰相反,他们是想从旁窥视,想要堪破此人剑法之奥妙,找到破绽,一击制敌。
显然方万里和莫苍浑并非不知,却仍甘愿为其前驱。
对此,二人心中有数。
方万里不说,那莫苍浑一直以来都颇为配合,非是因五宗同气连枝,而是心中定有所图。
此时一见如此情景,都不由惊怒。
此人竟然的图谋,十有八九便是这千佛顶!
灭明尊者骤然怒目圆睁:“莫掌门!掌下留情!”
一声震天虎啸,却是自灭明体内发出。
方才被三人之争,罡风四溢,搅得天地震颤,风云激荡不休。
这虎啸声一起,天地仿佛静滞一般。
风云顿止!
翻涌的白云保持着丝丝缕缕的形状,一动不动。
那天都巨灵手中玄雷击下,竟然连一丝尘埃也难激起。
一时间,众人惊疑不定。
片刻后,才有人惊呼:“伏虎禅功!”
所谓收拾身心,谓之降伏龙虎。
心不动则龙吟,身不动则虎啸。
降龙者,制其妄动之心。心念刹那不停,驰鹜不息,出入无时,莫知其乡,故喻之为龙。
伏虎者,伏其出入之息,息之难调难驯,有似于虎。
故降龙即降心,伏虎即伏气。
心息相依是降龙伏虎之始,大定真空是降龙伏虎之渐。
这是当年那位大梵寺的前辈高僧所留下的神功传承之一。
所谓大定真空,便是当年那位前辈高僧的至圣境界。
传闻其一朝顿悟,悟得此龙虎之功。
修炼此功,若能得龙虎降伏,便是破碎真空,拳伏三灾,肉身成圣,比肩天上真仙之时。
只因此功非大梵佛法,而是此僧取道门玄功,与大梵禅法融汇贯通而得。
被大梵寺视为歪门邪道,将其禁闭幽室中,欲废其功,以正佛法,故而此僧才于后来破寺而出,不知所踪。
多年之后,也不知如何,在这千佛顶上,留下了那门无上神功……
第755章 一剑动山河 (求订阅、月票)
大梵寺曾穷搜天下,追索此僧,以大梵之势,竟也未得半点踪迹。
却只因当年一场地龙翻身,使其留置千佛顶的遗藏现世。
被当时仍是一介凡俗之人的灭明、灭净机缘巧合,得到了其中一部分。
苦练功成,于江湖上闯出了名声,这才为宝月和尚所知。
宝月和尚寻上门来,二人方才得知,自己竟成了大梵“传人”,哪里还不欣喜若狂?
宝月和尚本也心有所图,两边一拍即合,便成了一脉相传的“同门”。
只是可惜,灭明、灭净二人各自所得,都不过是其中一法,偏都不全。
缺失之处,偏偏是这门神功中最关键之法。
除了另一半降龙之法,还有调和龙虎的大定真空法另一半,以及最后的龙虎无踪、打破真空之法。
心息相依是降龙伏虎之始,大定真空是降龙伏虎之渐。
性天开朗、龙虎无踪,方是降龙伏虎之究。。
一门神功三分。
灭明得了“心息相依”的一半,伏虎禅功。
灭净也得了“大定真空”的一半,神水玄功。
所谓口为玉池太和官,漱咽灵液灾不干。
唾为醴泉,聚为玉浆,散为神水, 降为甘露。
“神水玉浆”能溉脏润身,滋流百脉, 化养万神, 而得无量寿。
龙虎之力凶猛, 越炼越深,诸窍颓废, 百脉俱毁。
若要降神龙并伏猛虎,需以“神水”调和,方能得大定。
这千佛顶, 藏着大梵神僧遗藏之秘。
当年虽然被震出一部分,但真正的玄秘却仍深藏其中。
灭明、灭净,还有宝月和尚,都是多年苦求而不可得。
宝月和尚不惜以大梵法传授二人, 多年来为二人靠山,莫不因此。
伏虎寺与神水庵多年来就为争千佛顶,门下弟子年年比斗,胜者可据千佛顶一年。
莫苍浑也是早知此秘,故而方有今日之举。
只是他并未料到,灭明尊者的伏虎禅功,竟然练到了如许境界。
连他深藏多年的天都巨灵, 也难以撼动分毫!
“大梵无量。”
灭明尊者合什抬头, 淡淡地看向莫苍浑:
“莫掌门,千佛顶上群雄汇聚, 可没有几人能受得了你这太乙玄雷之威。”
他语气和善,莫苍浑却感受到了一丝森寒之意。
心知不可为, 一边挥动拳掌,天都巨灵手握玄雷, 与方万里一道,齐攻叶孤城, 一边歉然笑道:“老夫一时莽撞, 倒险些毁伤千佛宝顶与众位英雄, 倒是老夫不是了。”
就在这时,云海之上响起一声悠然淡漠之音:“与叶某交手, 也敢分心他顾?”
却见叶孤城如身化飞仙, 于云间如仙人舞剑,剑法玄奇,招招妙至毫巅, 周旋于方、莫二人之间。
灭明尊者眉头微皱。
他的伏虎禅功能伏人息, 亦能伏天地乾坤之息。
禅功之下, 万籁俱寂,少有人能再有行动之力。
此人已入极道之境,他虽然没有想过能如此简单便降伏此人,却也不认为此人能完全不受他的伏虎禅功所制。
而且在他的禅功之下,竟然还能如此行动自如,剑招章法未变,连气息都未一丝紊乱。
心惊之余,手上却也不慢。
本合于胸前的双掌,突然一错,左掌覆右拳,轻轻一旋,右掌便于左掌心上旋了出去。
动作轻缓,去势柔和。
却有一股至大刚猛的拳意倾泄而出。
这是他自伏虎禅功中悟出的罗汉伏虎拳!
与此同时,其余三人也都动了。
“尘劳良苦,流光易度,明珠难得,白骨成堆。”
“甘露普降,慈航普渡。”
灭净神尼双掌缓缓向前一推。
似天上柔云,亦如春风细雨。
却于无声无息间,舒卷飘零,覆压乾坤,浸润万物。
普渡玄掌!
亦是灭净神尼自神水玄功中所悟得。
莫苍浑与方万里也能再次展开手段。
四人齐齐出手,各自绝学毫不保留地朝云海孤峰之上的叶孤城轰出。
四种绝学齐出,其玄奥精妙处,令千佛顶上众人如痴如醉。
其至大浩荡之威势,也令得众人仓皇失色。
此时再无人认为,那叶孤城还能再逃出生天。
他再是剑法如神,在四位绝顶高手,四门当世绝学的围攻之下,也定无幸理。
“地首!你想做什么?!”
人群中,王重旸身一动,似乎想飞身而出。
却被察觉其异常,一直注意着他的展子虔,一把拉住。
“地首,您想出手救人?”
“属下不知道地首与此人是何关系,但当下之境,纵然地首出手,又有何用?”
展子虔猜出王重旸之意,心下虽然疑惑,却也无暇细想。
别说这四人中有一人是他恩师,就算没有,他也不能让王重旸出去送死。
如此层次的对战,在场之人或许还有三两人有能力插手,但绝对不是王重旸。
王重旸牙关用力,看着云海上,那白衣如仙的人影在四人围攻之下岌岌可危之势。
心下暗急,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这白云城主若真是公子同门,他若坐视其在眼前被人围攻至死,日后还有何颜面再见公子?
不过他有心出手,却也自知展子虔所言无差,他根本无能为力。
“姓金的!你的金银太岁何在?快让他们出手啊!”
另一边,崔行之也焦急地揪起金玉龙衣领,恶声道:“你别告诉我,堂堂黄金谷少主,身边竟然只有四位银太岁随行,那你也未免太失败了吧!”
金玉龙一边惊心动魄地看着叶孤城在四人围攻之下,险之又险的境况,一边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你当金银太岁是大白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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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银太岁已经是本少爷死皮赖脸向我爹要来的,全栽在叶兄手下,我还拿里给你叫来?”
“唉,可惜了,本少爷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对胃口的人,就这么没了……你说叶兄当初要是下手不这么狠,留我那四个银太岁一命,今天又哪里会如此?”
他似乎并不将四个银太岁的死放在心上,反而对叶孤城的败更加惋惜。
楚王殿上。
楚王也叹道:“想不到,这三山五宗竟然还有些名符其实,这几人倒都是难得的高手。”
又看向江舟,微微一笑道:“江舟,看来,你要输了。”
“呵,且看吧。”
江舟只是淡淡一笑。
“哈哈哈,好拳,好掌。”
就在众人都暗自认为这叶孤城败势已定,便忽闻其轻笑几声。
“铮!”“铮!”“铮!”“铮!”……
又突然有一阵阵铿然之声接连响起
千佛顶上,群雄俱是一惊,心道:又来!
原来是他们腰间的剑又开始无故自鸣。
这一次,更是自发出鞘,露出半截剑身。
剑鸣汇聚如龙吟。
剑气森森,澎湃如潮。
令人神魂皆震,身心俱冷。
更可怕的,还是那叶孤城手中的剑。
他的剑出手了。
他的剑势也变了。
不再是先前那一剑惊虹,天外飞仙。
却是轻轻地一挽,又轻轻地递出。
动作之轻柔,使得这剑不像是要杀人,反倒像是要把剑送到别人手里。
但就是这轻柔之极的一剑……
只有一丝细如发丝的剑光,于霎那之间横贯长空。
就只是这发细般的剑光,令天地也为之一黯。
天星摇乱,山河震动……
这就是他得自剑经的三剑之一……
一剑动山河·剑气纵横三万里!
所有人都在这一剑下,陷入了一种无言的静默。
仿佛时间静止,思维都停止了转动。
第756章 万古牢笼 (求订阅、月票)
“此剑……”
“足为道矣。”
纯阳宫。
耸入云天,一半青绿春景,一半冰川雪境的坐忘峰上。
撄宁真人负手捋须,临崖远眺。
目光却似穿透了数以万里计的空间,落到了大峨山,千佛顶上。
目含惊许,一声轻叹后,又忽而转向一方,微微一笑:“谷玄道友,你如何看?”
远在数万里之外的丹霞山,鹰潭峰上。
一身羽衣高冠的龙虎道睁开双目,颔下黑白二色长须微微飘抚,缓声道:“十有七八了。”
撄宁真人又看向另一方,笑意吟吟:“宝日方丈,你观此剑,可足斩至圣否?”
“大梵无量……”
一声浑厚庄严的佛号又同时在二人心中响起。
“此剑,确足称道矣。”
浑厚庄严的声音淡淡道:“若技仅于此,差矣。。”
“呵呵,”
撄宁真人轻笑道:“此剑剑势浩大,剑意恢宏,有囊括山河社稷之壮,吞吐天地乾坤之伟。”
他笑着,目中又现出叹息之意:“这一剑,显然其势未尽……”
“若能再续二剑,纵然是你我, 也未必能撄其锋。”
“人间剑法,止于此矣。”
“看来不久之后, 世间又要再出一个燕不冠了。”
撄宁真人目中隐带几分复杂之意。
远在鹰潭峰, 龙虎道尊也是目露精芒。
一处不可知之地, 有庄严七宝佛刹,黄金宝玉铺地, 其宽其广,连绵不尽,一眼望不到尽头。
其中僧侣往来, 远观如蚁,数以十万计,却占不到这庄严佛刹净地的百一。
宝日神僧跌迦坐于一座绽放七宝佛光,霞映乾坤的宝刹中。
面庞丰满庄严, 慈悲广大。
微微摇头:“真人此言,过了。”
撄宁真人只是一笑,并未争辩。
倒是龙虎道尊若有所思道:
“李白,法海,叶孤城……加上此子, ”
“儒,佛, 武,道,均已显至圣气象……”
龙虎道尊摇头道:“若真如吾等所料,如不早夭, 他日成道, 纵是燕狂人也未必能及。”
“或许, 能破此万古牢笼,也未可知。”
宝日方丈似乎不欲在此事上多言,话锋一转道:“不管此人是否如我等所料, 哪怕真是江姓子同门, 也必是受江姓子授意,方才至此,”
“如此正好,江姓子本就是我等所择, 那升平地首, 也不过是不得已退而取之,”
“如今看来,这叶孤城, 倒是比那王重旸更具气象,若是……”
“若果真是一人同体,那便更好。”
“无论江姓子意欲若何,既身入局中,便由不得他了。”
撄宁真人笑道:“这些事,你等自去算计吧,纯阳宫并不欲干涉此间,不过……”
“宝日方丈,不论方寸山是真是假,但那关圣与那位……总是作不得假,凡事还是莫要太过了,否则,那关圣倒罢了,惹怒了此子背后那位,恐怕纵是大梵寺,也只有企盼佛陀降世,慈悲救济了。”
他说的是曾因江舟遥拜北帝,惊鸿两现的惊世气息。
宝日方丈摇头一笑:“寰宇乾坤,往古来今,虽漫漫无尽,也不过是万古牢笼,若不能破,众生尽为蝼蚁,有何不同?”
“他背后那位纵然要插手此间,也需要先问过……若是如此,反是好事。”
“二虎相争,必有一伤,我等未必不能火中取栗。”
宝日和尚叹道:“况老衲对此子也从无恶意。”
“借天命,续前路,是我等唯一之途,此局断不可止。”
“他乃此中关键,若是功成,亦是大功德、大气运加身, 既可惠泽天下众生,亦可成全已身,何乐不为?”
撄宁真人不置可否,抚须笑道:“但愿他能解方丈一片苦心罢。”
说罢,伸手在前虚空一抚,便抚断了万里气机。
目眺茫茫云海,也不知在看什么。
……
再说千佛顶上。
“叶孤城”一剑动山河,剑气纵横三万里。
天地为之晦暗,星辰为之摇乱,山河为之动荡。
剑意之恢宏,令峰上群雄,甚至是隔着天井法镜观望的楚王君臣,都为之失神。
万道光明拳罡泯灭。
手握玄雷的天都巨灵崩散。
如甘霖普降,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的普渡玄掌尽数消隐。
罗汉伏虎亦惶惶而逝。
四宗掌门,四门绝世神功,在这一剑之下,都如朽木一般,一触即溃,根本毫无抵抗之力。
四道人影自云天之上摔落千佛顶。
顶上群雄鸦雀无声。
这四位,片刻之前,还如此高不可攀。
如今,竟一个个狼狈不堪,被打落尘埃。
令人难以置信,难以接受。
“……”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袭白衣如雪,轻轻踏落不远处一块山石上。
众人仍久久未能回神,金玉龙眼珠一转,当先打破沉寂。
“哈哈哈哈!”
他癫癫地跑了过来:“小弟就知道叶兄神剑,必是无人能敌,区区五宗,跳梁之辈,也敢撄叶兄神锋?”
“……”千钟道人既庆幸又尴尬,眼皮微合,假装不闻。
“叶孤城”扫过金玉龙,似笑非笑。
令金玉龙微觉尴尬,干咳一声,看向四周群雄,又是胸背一挺,双手叉腰道:“怎么样?还有哪个不服我叶兄?站出来,让本少爷看看!”
“……”
有没有人不服不知道,那恢宏一剑余仍在,却无人敢于此时出头。
众人面面相觑,过了片刻,才有一人走了出来,抱拳道:
“叶城主,在下有一言不吐不快,不知可否?”
金玉龙回头看了一眼叶孤城,发现他并有开口之意,不由指着那人道:“你是平天军之人?方人杰呢?让他出来,就你也配与我叶兄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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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摇头道:“天首并未至此,在下乃天首亲命,暂代此间副事宜。”
他不屑与虎假狐威的金玉龙多说,看向叶孤城道:
“叶城主,脑袋掉了,不过碗大的疤,我等若是怕死,又岂会造反?”
“杀官起义,本就是掉脑袋之事。”
“你叶城主剑法通神,无人可敌,我等心服口服。”
“但是叶城主若想要我等奉你为主,却还不够,你剑法再高,于这天下也无益。”
“欲为我等之主,除非如王节信先生之前所言,能证明你有人主之象,王者之风,能带领咱们大伙儿破朽除陈,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此人的话,令在场之人纷纷赞同附和。
“不错!”
“这位英雄所言极是。”
他们不是真的不怕死,只是看到了一丝希望,心生侥幸,仗着人多势众,未必不能与此人抗衡。
纵然为此付出些代价,却也不是不能接受。
必死之事,他们不会做。
但若只是担风险,这些人还是敢的。
若连这点胆子都没有,确实不用谈什么造反了。
不过,众人一言一语,欲挟众意抗衡之时,叶孤城却仍是面色悠然,未有动容之意。
“谁说叶某要做你等之主?”
第757章 大稷忠臣 (求订阅、月票)
那人面现错愕:“你、你什么意思?”
叶孤城轻声一笑道:“尔等聚众造反,叶某受人所托,来此捉拿尔等归案。”
“什么!?”
不仅是这人,千佛顶上,众人皆惊。
纷纷惊怒出声:“你是朝廷走狗!”
叶孤城没有理会他们,手腕挽动,天子剑倒背身后。
转向被他一剑击落尘埃的灭明尊者等人。
“和尚,叶某并不喜杀人,若不想此地血流成河,便束手就缚吧。”
“朝廷鹰犬!休想!”
“大家伙儿!咱们这么多人,怕他做甚?一起出手,杀了这走狗!”
“……”
千佛顶上,一时群雄震怒。
楚王殿。
楚王转向江舟,摇头诧异道:“江舟,想不到,你竟是我大稷忠臣,对朝廷竟如此忠心耿耿?”
“叶孤城”此时所为,除了江舟授意,还能有何人?
江舟大义凛然道:“本官是身受陛下隆恩,难道不该忠于陛下,忠于朝廷?”
“倒是楚王殿下,身为人臣,亦为人子,却如此倒行逆施,谋朝篡位,叛君逆父,滥杀生民,不忠不教,不仁不义,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大胆!”
殿下诸臣怒骂。
江舟只视若无睹, 一身正气,大义凛凛。
他忠吗?
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想抱大腿罢了。
不论如何不满, 江舟都不得不承认, 这世间最大的大腿, 仍然是帝芒,是大稷。
哪怕如今天下动荡, 这一点,也一样没有改变。
放着最粗的大腿不抱,天胡的开局不要, 砸锅砸饭碗,另起炉灶?
脑子瓦特了?
仙门可以搞什么继稷室代天命,他为什么就不可以扶稷室续人道?
帝芒若想崽卖爷田,果真不要了这份家业,倒不如让自已来取了。
就算退一步说, 今日情势, 只是帝芒为了达到某种目的, 而故意为之, 并非是想要放弃这江山,那就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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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算总账的时候,他身为大稷大大的“忠臣”,总不能跟他过不去吧?
作为大稷中兴大功臣, 他要那么一两座圣地做封赏, 再讨一两个公主呃……,也不算过分吧?
虽是顽笑, 但江舟确实是打着如意算盘。
做王莽多累?
学学霍光伊尹不好吗?
皇帝见了也得叫爸爸!
一群疯狗, 想把桌子掀了抢食?
怕是没那么容易掀得动。
退一万步说, 大稷真的亡了,也还有“叶孤城”。
要做大稷忠臣的是他江舟, 可不是“叶孤城”。
楚王摆手令群臣静下,深深注视江舟一眼, 才莫名一笑道:“大稷的忠臣贤良,可不是这么好做的, 弄不好,连善终都难得。”
“住口!”
江舟厉声喝道:“忠义乃本性, 岂可以利弊衡量?”
“姜楚,你乃大稷帝胄,知忠义便罢, 连孝悌之道都能弃之!”
这话说得正气凛然,不知道的, 定当他是忠良节气,刚烈风骨。
“再要听到你如此大逆之言,休怪本官对你不客气!”
“纵然血溅五步,也要将你缉拿问罪!”
“……”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演技太过浮夸,别说楚王,原先惊怒交加的楚国众臣竟也息了怒火,脸皮抽抽。
楚国君臣如此,但千佛顶上群雄可没有这般见识眼力。
叶孤城一句话便让众人将他当成了大稷的鹰犬,如临大敌,却无人敢动。
因为就只是这一瞬间,地上已经多出了数十具面带血痕的尸体。
无一例外,都是一剑毙命。
一剑之下,数十个江湖顶尖高手尽殁。
令得众人再次想起此人通神之剑。
“尔等只有两个选择。”
叶孤城手挽剑花,甩掉天子剑上血珠,依然淡然笑道:“随叶某回江都城开封府认罪伏法,是生是死,堂前听判。”
“或是……此刻便上前领死。”
造反是灭族的死罪,真要去衙门听判,恐怕比死在剑下还要惨。
这根本就是一条路,一条必死之路。
“他娘的!左右是个死,咱们跟他拼了!”
一般人都知道怎么选,何况这些本就有血性的江湖绿林草莽?
“兄弟们,动手!”
群雄大怒之际,人群之中,那净世宗白阳法主也挺着大肚子,狠狠唾了一口,就要带着人杀上去。
却被钟馗拦在身前:“法主且慢!”
白阳法主怒瞪:“钟馗!你小子想干什么?”
钟馗忙道:“法主,且慢动手,可否给学生个机会,与他说上几句?”
白阳法主怒道:“你能说什么?还有什么好说的!”
钟馗殷切道:“法主, 或还有一线生机。”
白阳法主盯着他看了一瞬, 又看了叶孤城手中的剑一眼,终是心中恐惧,不敢轻撄其锋。
“好!本座便信你一回!”
说着,便抬头张口,声绽如雷:“本座乃净世法主!都给我住口!”
众人虽是有一拼之心,但终究是畏惧叶孤城神剑,都还只是在破口大骂,想着激起他人第一个出手。
净世宗的名头还是很有震慑力,这一喝之下,一片大骂声倒真是渐渐止息。
白阳法主看向钟馗,钟馗深吸一口气,走了出去。
群雄一见是个无名丑鬼,都不由眉头一皱。
钟馗无心理会,壮着胆子走上前来:“叶城主,学生钟馗,可否听在下一言?”
楚王殿中的江舟心中诧异。
他想不到竟会在这里看到失踪了一阵子的钟馗。
说实话,钟馗失踪,他是一点不担心。
不是他不关心钟馗死活,而是自从这人从幽冥回来后不久,突然诡异地变了一个人似地对他说出那句话,他就知道这“钟馗”身上有着他所不知道的古怪。
这种变化,根本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换言之,这“钟馗”的安危,恐怕也轮不到他来操心。
不管他做什么,还是什么都不做,估计到了最后,这位“天师”都会归位。
先是被少阳宗那些人掳走,又经历了江都城破,在那样的情况下,这丑鬼居然还能好端端地活着,还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里,就是明证。
“你想说什么?”
心思转动间,叶孤城已经淡然开口。
他倒要看看,这丑鬼能说出什么来。
钟馗抱拳道:“叶城主,能否给我等指一条活路?”
群雄闻言都是一怔,然后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还以为钟馗会有什么“妙计”的白阳法主更是鼻子都气歪了。
就这?
“呵呵呵。”
却听叶孤城忽然轻笑道:“可以。”
群雄又是一阵错愕。
“想活命,倒也简单。”
叶孤城扫了一眼四周,笑道:“尔等造反,想必也多是被人裹挟,叶某倒可网开一面,不过……”
若是在叶孤城说出那“两条”死路之前,群雄或许还有一股桀骜之气,在盟主之位的诱惑下,敢与叶孤城舍命死战。
但在叶孤城几句威胁的话之后,又像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反倒泄了一口气。
觉得只要不被对方当做反贼杀了,就算是奉他为主似乎也不算什么。
如今听闻有戏,竟是大喜。
那白阳法主也是惊喜道:“叶城主但说无妨,只要我等能办到,定不推辞。”
叶孤城却似笑非笑地看向他:“叶某受人之托,总要交差。”
“造反叛逆,为首者必要伏罪,除了此四人外,尔等将为首者交出,余者……”
他扫了扫灭明等四人,又笑道:“叶某欲在此峰上重建白云城,正需人手,若愿从者,自可活命。”
白阳法主胖脸上的惊喜顿时凝固,面色变得惨白……
第758章 伏罪 (求订阅、月票)
在他们年垭,这话的意思,分明是要将他们都收归于麾下,而不仅仅是为数方势力的盟主。
之前叶孤城只是要取天子剑,哪怕已经展现出无人敌的剑法,依然是多数人不愿从。
但是现在,几句话下来,千佛顶上众人的心理底线早已经攻破,一降再降。
除了少数一部分人,大多数都忽然觉得,就是奉此人为主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还能活命。
唯一仍让人顾忌的,是这个叶孤城是“朝廷鹰犬”,而他们都是“反贼”。
真归顺了他,能有好日子过?
而且,这反还造不造了?
何况对方并不打算把他们都放了,“匪首”是无论如何跑不掉的。
既是如此,各方势力首脑怎会甘愿束手就擒?
可若动手,叶孤城尽败四位绝顶高手的绝世一剑,仍镌刻在众人脑中。
无人敢说自已能接下那一剑。
他们人多,若是能一拥而上,不惜代价,倒是可能围杀此人。
只不过这千佛顶上的人,到最后还能有几个喘气的,就不一定了。。
谁知道倒下的人有没有自已?
这样的代价,同样没有人付的起。
“叶城主。”
静默半晌,那王节信忽然站出来, 他深深看了一眼叶孤城,说道:“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 言不顺则事不成, ”
“无论城主想做什么, 但城主既要群雄伏首,当是想要有所作为, ”
“叶城主如此以力迫之,群雄未免口服心不服,他日也难免有大患, 若能令在场群雄都心服口服,叶城主又何乐而不为?”
叶孤城笑道:“你待如何?”
王节信道:“既然群雄乃为执剑会而来,叶城主若能遵照之前约定,当能令群雄心服。”
叶孤城道:“呵呵, 你说的是锦绣旗?”
王节信点头道:“然也。”
叶孤城淡淡一笑,转向已经盘坐在地上,搬运气血,吊着一口气的灭明等四人:“那也简单,伏虎寺,神水庵,交出锦绣旗, 叶某只取尔等四人首级, 尔等门人可留得一命。”
灭明等人虚弱地睁开眼皮。
灭净师太皱眉道:“城主果真要赶尽杀绝?”
叶孤城悠然道:“你掳走江师弟家人之时,未曾想过有今日?”
灭净师太目光一滞, 旋即神色微苦。
果真还是此事惹来祸端。
一时间,不仅是他, 还是灭明尊者,都有些悔不当初。
不该听宝月和尚的撺掇, 揽下这样的祸事。
他二人终究只是得了大梵寺前辈高僧的一部分传承,虽有一身武道, 但论真正的佛法修为, 还是差得太多。
虽为僧为尼, 心中功利之心却未曾淡过。
两派之间,年年为千佛顶之争便是明证。
“入你娘!”
“想要老子的命, 老子先要你的狗命!”
“杀了这朝廷鹰犬, 咱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眼看叶孤城没打算给自已活路,当即就有人豁出去,直接拔刀, 喝令手下, 同时想要煽动众人动手。
正是那净世宗白阳法主。
只是他话音才落, 却不防身后刀光乍起,竟是一个平日里只会对他阿谀奉承的手下。
之前处处针对钟馗的便是此人。
这一刀十分狠绝刁钻,而且似蓄谋已久,白阳法主也完全没有料到会有人背后捅自已刀子,而且还是这个狗一样的东西,竟然藏着这样的心思。
根本没有任何防备,电光火石间,便朝白阳法主粗短的脖子落去。
血光迸射,白阳法主硕大的头颅竟然飞起。
在群雄错愕的目光中,此人脸上带着兴奋又狰狞的神色,拾起那颗硕大的头颅,几步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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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拜道:“叶城主!在下愿奉叶城主为首!”
“只有叶城主这般人物,才足堪为阳州武林盟主!”
金玉龙冷笑道:“我说你小子还挺狠的嘛。”
“子虔!”
人群之中,展子虔被王重旸死死拉住。
只因叶孤城那句要四派掌门首级的话。
天都掌门莫苍浑是他亲师父,他又怎么可能忍得住?
王重旸压着声音道:“此人剑法通神,已非人力可敌,你如今出去只有白白送死,天都派还在,你若死了,天都派就真完了!”
展子虔信子冲动,又岂是肯听劝之人?当即怒道:“若坐视恩师受辱而无动于衷,岂配为人?”
王重旸咬咬牙,突然出手,点了展子虔几处大穴,顿时令其昏迷过去。
暗叹了一声,忽然感应到一道目光, 抬起头,却见叶孤城正朝他看来, 似笑非笑。
心中便知,以此人修为,自已等人的话语当是瞒不住此人。
“看好他。”
对身后惊愕的手下说了一句, 他便走了出来。
“在下王重旸, 见过叶城主。”
“叶孤城”故作不识,扫了他几眼,笑道:“六脉剑气,金刚不坏,你是江师弟弟子?”
王重旸苦笑一声:“在下哪里有这福分?只是深受公子大恩,得公子不弃,曾传授神功。”
“可惜资质愚钝,未得真传,怕堕了公子威名,也不敢打公子名号。”
群雄听闻他的话语,都是一惊。
王重旸这位升平地首,此处自然是无人不知。
阳州各方势力中,除了南楚与襄王,升平军应该是最惹人瞩目的一个。
洞庭三十六寨,两江绿林各道都有所不及。
如平天军、净世军,却是远道而来,主力并不在阳州。
短短时间,便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统领如此势力,自然是威名赫赫。
这样的一个人,却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底细。
如今听这意思,竟只是这叶孤城同门师弟的一个门人?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叶孤城笑道:“你若真敢打着江师弟旗号,纵然他能饶你,我也饶你不得。”
王重旸苦笑道:“在下惭愧。”
叶孤城话锋一转:“你欲待如何?想为这些人出头吗?”
“在下不敢。”
王重旸忙道:“叶城主,在下愿随城主前去开封府领罪,但请城主放了我这些兄弟。”
“地首!不可!”
“大不了咱们跟他拼了!岂能让地首为我等受辱?”
升平军众人纷纷一惊,旋即都激动得说要与叶孤城拼了。
“都给我住口!”
王重厉声大喝,他在升平军中威望不小,一喝之下,顿时令一众升平军安静下来。
“叶城主之言,可能作数?”
叶孤城笑道:“白云城也用不了多少人,百人足矣,只要为匪首认罪伏法,余者可自去。”
他这话令众人一惊,随即大喜,然后又是怀疑。
连那王节信也是惊愣不已。
此人竟肯放过这收伏阳州各道势力的大好机会?
楚王殿。
楚王摇头叹道:“江舟,你果然是让本王难以看透。”
叶孤城的做法,在他眼里都是江舟的授意。
江舟笑道:“楚王殿下,可能认输了?”
出乎他意料,楚王竟十分干脆地点头:“江都城,归你了。”
第758章 伏罪 (求订阅、月票)
第759章 宝鼎 (求订阅、月票)
“殿下!”
殿上君臣一惊,纷纷劝阻。
楚王摆了摆手,朝江舟笑道:“怎么?你不信本王?”
“叛君逆父之徒,本官如何信你?”
江舟毫不客气地道:“待你何时从江都退兵,本官也自会从陈都、吴郡退兵。。。”
众人闻言一惊。
大儒黄寿双目一瞪:“小子,你敢!”
“本官有何不敢?”
江舟笑道:“你们若舍得损兵折将,倒不妨试试,能否解了两郡之围。”
黄寿须发皆张,直勾勾地盯着他:“小子,阴阳有别,乾坤有司,此乃天道,亦为人道。”
“你可知道,此乃逆天而为,祸乱人间之举,他日必有灾殃。”
江舟义正词严道:“为我大稷尽忠,本官又有何惧?虽百死无悔!”
“……”
饶是黄寿大儒胸襟,也不禁被他的无耻给气乐了。
江舟的“演技”能糊弄得了别人,又怎能糊弄得他?
“行了,江舟,你不必在本王面前装忠臣孝子了。”
楚王摇头道:“本王有言在先,这赌,是你赢了,三日之后,楚国大军自会退出江都,不过,只以岳阳、兰阳为界。”
“你若想尽复阳州,那还得看你的本事了。”
“好。”
江舟见好就收。
岳阳、兰阳两郡,也是阳州大郡。
南楚在阳州攻下的城池,除江都外,以此两郡为首,尚有百余县。
想让南楚全部吐出来,那是不可能的。
非要硬来,只会逼得楚王不惜代价,哪怕把陈都、吴郡都打成死地。
“还有白骨老佛呢?”
江舟又提起了此事。
这个才是他必须知道的。
楚王笑道:“你未免太高看本王。”
“白骨老佛乃世之大魔,本王虽自负,却自问还没有那个本事能令其甘为驱使。”
“本王也不须瞒你,当初白骨老佛不过是对本王有所求,方才答应出手相助。”
“他助本王炼成血煞尸军,本王助他聚无边血怨,成就白骨佛魔金身。”
楚王淡然地说着他与白骨老佛的残酷交易,似乎并未将曾经掀起的滔滔血海放在心上。
江舟牙根紧咬,心中怒气汹涌。
这一刻,他有种召唤关圣,将楚王一刀砍死。
但他强忍住了。
并不是他不想杀了楚王,而是来之前他就发现,他与关二爷的感应几乎淡不可觉。
上回召请关二爷不成,只召来了青龙偃月刀,江舟就该想到的。
那把破刀说他随意召请关二爷,是找死。
当时还以为它说的是会引关二爷不快,如今看来,并不是。
而是召请关二爷,或者说,是通过鬼神图录召请鬼神,除了真灵外,恐怕还有着别的代价。
楚王感受到了江舟眼中的杀气,却是淡淡一笑,视若不见,继续道:“自吴郡一战,白骨老佛被你请来的那位武圣,一刀伤了法体,便就此远遁,连本王也不知其踪。”
江舟并没有怀疑楚王这番话。
当初在幽冥遇上白芒、紫芝那两个女妖时,就曾听紫芝提起过。
白骨老佛有一尊道胎魔鼎,曾以之炼化南州百万生灵血肉,内藏弥天血煞。
紫芝那草妖还说过,妖类若能得到其中的一丝血煞,都足以平添百年道行,是妖魔至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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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尊宝鼎,还只是白骨老佛入圣前蜕出的法体所化的五尊宝鼎之一而已。
与楚王这番话两相印证,倒是证明了他当初的猜想。
南州百万生灵的血债,除了楚王外,又多一个要讨债的。
江舟心思转动间,楚王继续开口道:“本王有言在先,虽不知其踪,却能告诉你一些线索,或许,能助你找到白骨老佛。”
江舟怀疑道:“你有这么好心?”
楚王一笑道:“信与不信,全在于你。”
说着,也不管他信是不信,继续道:“你莫看此魔凶残,他曾是真正的得道高僧,”
“但在身入一品,三灾降临之时,其逆转梵行,蜕去了肉身,以留一具白骨,成就了今日的白骨佛魔,”
“无人知道他为何如此,但有传言,他是得到了某种秘法,融合佛、道两门奥义,佛门金身于他而言,反是束缚,故而才将肉身化去,想以此超脱一品之境。”
“真相如何,怕也只有他自已知道。”
这些东西,江舟倒是第一次听说,与当初紫芝说的有一些出入。
不过也不算奇怪。
相对于白骨老佛而言,紫芝只是个不入流的小草妖,所知有限。
江舟微微皱眉,说道:“你说这些,又与白骨老佛的下落何干?”
“自然有关。”
楚王笑道:“当年白骨老佛蜕下佛门金身是不争之实,那具金身,被其炼化成了五口宝鼎,”
“这五鼎各有神妙,其一,乃归壶药鼎,能炼草木之精,其二,为道胎魔鼎,能炼血肉之精,”
“其三,乃天地炉鼎,能乾坤之气、天人之势,”
“其四,乃阳神金鼎,以身为炉,一心为鼎,不一不二,周身毛孔穴窍能喷薄金光神焰,凝炼阳神。”
阳神?
江舟一惊。
所谓阳神,灵肉无暇无垢,元神血气纯阳至刚。
阳神,佛陀,真仙……这些称呼,其实本质都一样。
是此界修成至圣之人所苦苦追求的境界。
超脱了至圣的境界!
脱胎换骨,身外有身,聚则成形,散则成气。
一个念头,便有改天换日之能。
这些东西,在吴郡之时,老钱就曾经与他提过,却也只是寥寥几句,还都是虚无缥缈的传闻。
白骨老佛的五尊宝鼎,第四尊就有如此之能?
江舟不由又是怀疑又是好奇道:“第五尊鼎又是什么?”
楚王笑道:“这也是本王想要知道的。”
“阳神,已是人间至圣苦求而不得之境,还有什么,能超越此境?”
他摇头笑道:“白骨老佛这第五尊鼎,本王也不得而知,若你日后有机缘得知,不妨念在本王今日告知之情,也与本王说说。”
江舟没有理会,说道:“如你所说,这白骨老佛岂不是世间无双无对,无人可敌了?”
“那也未必。”
楚王笑道:“据本王所知,这一尊宝鼎,只是白骨老佛一厢情愿罢了,至于他到底达到了什么样的境界……”
“在与本王交易后,他当是完成了道胎魔鼎的修炼,若本王所料不错,如今他至少已经炼至第三尊鼎,至于成是未成,本王也不知。”
“但以本王猜测,大抵是未竞全功的,”
“若是白骨老佛要修炼天地炉鼎,必要采乾坤之气、天人之势。”
“乾坤之气,合日月星三光、九天风雷神罡而成,他要集齐这五气,唯有到那日月出入所在,东海极东之甘渊,西域极西之昧谷,还有九天罡层,虽不是易事,但以老魔之能,却也未必不可得。”
“倒是这天人之势……”
楚王忽然一顿,笑道:“你道老魔要到何处方能取得?”
第761章 报应 (求订阅、月票)
天人之势?
“所谓天人之势,便是天命、人道之大势。”
楚王笑道:“这天命大势,最是虚无缥缈,但说起来,这老魔还要感谢你那位同门,谪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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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他铭刻浩然,天子、诸侯剑广传天下,天命感应,天子、诸侯二剑,便是天命大势所在,为老魔指明了目标,”
“本王若没猜错,得了天子、诸侯剑者,都难逃老魔毒手。”
楚王抬眼望向天井,笑道:“令师兄此时手中那柄天子剑,据本王所知,原本是落入了一个县侯公子手中,”
“真是可惜了,得天子剑,天命在身,他当能有一番造化,只可惜被白骨老魔找了上来,反因此剑招来杀身之祸,”
“只是一个天命之人,远不能满足老魔胃口,此剑,怕是老魔将那县侯公子****后,才故意放出来……”
“若非如此,此剑又怎会流落出来?”
楚王扫了一眼天井中的画面,朝江舟若有所指笑道:“本来,你这位师兄得了天子剑,恐怕就算你不去找老魔,老魔也会找上门来。”
“不过令师兄剑道通神,已入极道之境,而且要养出天命大势,也需时日,白骨老魔想来是不会过早寻来。”
“既然如此,说这些又有何用?”
江舟撇撇嘴,旋即又笑道:“恐怕将那县侯公子****的,不仅是白骨老魔,还有殿下你吧?”
正如楚王所说,天命大势,又不是韭菜,嘎了又能长。
那个县侯公子被老魔吸干,大势一去,其势力必然崩散。
姜楚既然这么清楚这事,又怎么会放过?
楚王呵呵一笑,也没有反驳。
“你却是一叶障目,天命大势难成,但我大稷以人道立国,人道大昌,大稷国运,便是人道大势,万载以来,何其鼎盛?”
江舟目光微亮。
大稷国运……
承载国运之物不少,朝廷官员、钦命印信、官府衙门,都是大稷国运所在。
但以白骨老魔这样的层次,太小的目标满足不了他的胃口。
若是想通过数量积累,四处出击,那未免动作太大,很容易玩脱。
毕竟他还不是天下无敌。
所以白骨老魔若要取,便定是直取那最盛之势……
江舟有些不可思议道:“难不成,他还敢对国运夔龙下手?”
“国运夔龙?”
楚王哑然一笑:“这倒不是没有可能,但此魔若有这般本事,天下还有何人能阻他?”
江舟也是转念便否决了。
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若有机会,老魔绝对是要直接对国运夔龙下手。
但这个可能性很小。
别说玉京神都藏龙卧虎,不知道藏着多少东西。
就只一个深不测的帝芒,他就未必能对付得了。
除此之外……
那就只有可能是对那些身居高位的朝廷重臣下手……
江舟抬起头,便看到楚王的目光投来:“你既已想到了,怎么样?你不是自命大稷忠臣?这可是你向大稷尽忠的好机会。”
“哼。”
江舟冷笑道:“白骨老魔在南州犯下滔天大罪,本官身在肃靖司,职责所在,自然会将他捉拿归案。”
“你也不必出言相激,此罪,你姜楚也难逃,待来日本官兵临郢都,便是你认罪伏法之时。”
“好志向,那本王便等着你。”
楚王毫不动怒,笑道:“本王知道的,就这么多了,你可以走了。”
江舟心下微诧异:“你让我走?”
他本来以为,他想离开这里,要经过一翻撕杀。
别看楚王和他刚才温声和气地交谈,可但凡窥到一丝机会,江舟必定要将楚王杀之而后快。
他相信楚王也是一样的心思。
楚王笑道:“怎么?难道你想现在就杀了本王?”
江舟看了他一会儿,说道:“若你能心怀百姓,这天下恐怕也落不到别人手中去。”
话音一落,便转身朝殿外走去。
楚王按下蠢蠢欲动的大臣们,看着江舟走出王殿,脸上的笑意未减。
天下?
呵……
……
虽然楚王说得干脆,但江舟身在敌营,也不敢大意。
从楚王殿出来,没有逗留片刻,便直接身化剑光而去。
与此同时,一个身着宫装的少女气喘吁吁地跑到楚王殿宫门之外,正好看到剑光冲天而起。
张口欲呼,却还是没有叫出声来。
俏丽的脸庞上尽是落寞之色。
“怀璧。”
一声轻呼从身后传来,楚怀璧一惊,连忙挤出笑脸。
却是楚王妃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身后。
“母妃。”
她强颜欢笑的模样却是瞒不过楚王妃。
楚王妃摇摇头道:“傻孩子,既然来了,又为何不早些出来?”
楚怀璧神色一黯,低头道:“出来又如何?父王做了这样的事,他视父王如仇寇,恨不得杀父王而后快,”
“我这个仇人之女,他也不会想见到的。”
楚王妃抬起手,抚过她头顶,目中露出几分心疼。
“你父王造的孽,与你何干?”
“你放心,为娘有言在,只要他赢了你父王,为娘便送他一样宝物……”
她拍拍楚怀璧肩头,抬头看着江舟离去的方向,笑道:“他一定会喜欢的。”
……
江舟匆匆而去,并不知身后之事。
剑光如虹,不过大半日光景,便来到吴郡上空。
时隔年余,他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不过此时,几乎整个吴郡都笼罩在一片阴森鬼气之中。
他从天上落下,眼前的吴郡城已经建起了更加高大、坚固的城墙,已经看不到多少往日的轮廓。
城外不见一兵一卒,城头上的楚军却是一个个如临大敌。
江舟看了一会儿,缅怀了一下过去,便摇摇头,放下了那些杂念。
正想要寻个地方,与柳权联系。
却忽然听到一個声音响起:
“你如此扰乱阴阳,已经犯了大忌,闯下大祸,就不怕报应吗?”
江舟脚步一顿,目中微光闪过。
这声音不是从别处而来,是自他心底而起。
心神一沉,便聚入太虚紫府之中。
一尊青金大鼎,正悬浮紫府太虚中,鼎上的佛手印隐隐泛出金光。
这鼎,终于肯动了……(未完待续)
第762章 四天乐土,玄元始天 (求订阅、月票)
“报应?”
“这世间还有报应?”
江舟哂笑道。
因果报应之说,前一半他信,后一半嘛……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他也没有那么高深的境界。
不过若世间真有因果报应,最先报应的也不该是他。
“此报非彼报。”
那大鼎上的佛手印绽放金光,于金光之中,有一人影缓缓浮现。
却是他曾见过的僧人形象。
跌迦而坐,左手置左膝,右手举于身侧作无畏印。
面庞庄严祥和,目中无井无波。
江舟的哂笑并没有让他有任何改变。
乍然看去,这一副庄严宝相,就能令人心生敬服,着实是一位大德高僧。
江舟却有种古怪的感觉。
上回太过仓促,江舟也没能仔细观察这僧人。
现在再看,江舟便发现,这僧人太像庙里的佛像了。
若换一个人,说是像庙里的佛像,应当是夸其威严,非得道的高僧不可有。
眼前的僧人,却让江舟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就像……看电影时,看到某个角色的拙劣演技,就会令他出戏……
没错,就是有点出戏的怪异感。
他仿佛在模仿什么人,偏偏却只是模仿了几分形,没有得到精髓神气,反显拙劣蹩脚,令人觉得怪异。
在江舟打量观察他时,这僧人同时也在看江舟。
江舟本以为他要继续说什么报应,但他再次开口,却令江舟心中猛地一震。
“你非此界中人。”
江舟强按心中震骇,模棱两可地道:“你说什么?”
僧人不答反问:“你来自四天乐土?”
江舟一怔,目露疑色:“四天乐土?”
对了,之前九天玄母降临时,曾说过这斗鼎来历,便是佛陀降生四天乐土之时所有。
这四天乐土是传说中的十方佛国净土之一,佛陀曾于其中降生为人。
也是于其净土智慧圆满,舍弃人间一切富贵王权,方成正觉。
其寂灭正觉前还留下转轮圣王法身于四天乐土。
他之前遇到的赤发军四法王,便曾以五佛顶法界召请五顶轮王降世。
这五顶轮王便与转轮圣王有关。
这些东西,也是他在之后才了解到的。
那尊五顶轮王确实很可怕,更可怕的是他在五佛顶法界之中,无尽虚空之后,惊鸿一瞥看到的那尊恐怖的存在。
那一尊有着无数头颅、宛若星辰般的伟岸存在。
飞龙谷上,似破界而来的垂天巨手的主人。
若非被关圣一刀斩退,江舟都不敢相像自已会有什么后果。
僧人的话,将江舟心中隐藏的这抹恐怖影子再次提了出来,令他心绪震动。
笔趣阁
僧人竟似乎能看出江舟心中所想、心中所惧一般,又开口道:“你见过她?”
江舟心中一凛:“谁?”
僧人摇摇头:“不可言,不可说。”
江舟一听便明白,他不是不愿说,是不敢说,不能说。
这等存在,一说就知,一说就来。
那真的是张口就有报应。
虽然是一样的发音,但江舟很确定,僧人说的是“她”。
当初关二爷在飞龙谷上斩退那垂天巨手后,也曾说过一句,“她非此界中人”。
江舟忍着惊悸道:“‘她’来自四天乐土?”
僧人点点头,旋即又道:“你也是。”
他说的很肯定,并没有疑问的意思。
江舟按下心中种种疑惑,问道:“四天乐土,究竟是什么地方?在哪里?”
僧人没有说话,伸手一招,其身后那尊青金大鼎转了出来。
僧人用手虚虚一抚,大鼎缓缓转动起来。
江舟便看到鼎身上那密密麻麻的圆点忽然亮起。
在他的紫府太虚中映射出无数光点。
本来虚无黑暗的紫府太虚,顿时出现繁星点点。
僧人又用手一指,这些星点又随着他的手指转动起来。
一片蒙蒙星点悬停在头顶,如同一团星云。
僧人一指,这团星云竟然放大了无数倍。
僧人指着其中一片道:“这是九执大天主,道门之中,称之为九曜星君,九执大天主拱卫之下,便是四天乐土。”
江舟怔怔地看着僧人所指的那一片光影,半张着嘴。
心中已经翻涌起滔天巨浪,更有百味杂陈。
不知是惊,是喜,是愁,还是惧?
只因那片光影……他太熟悉了。
什么九执大天主、九曜星君……
那分明就是太阳系……
不,还是有些不同。
在僧人所指出的那片光影中,江舟只认出了金、木、水、火、土五星,还有太阳与月亮。
其余的和他记忆中的都不一样。
但就算如此,江舟也敢肯定,那就是太阳系!
只是其中多了无数星辰,却又少了那颗最令他牵挂的星球……
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片广袤无边的大地。
这无数星辰加起来,也不过占了这片大地不足百一,全都在围绕着这片大地运转。
江舟两手紧攥,强忍心中震动:“这就是……四天乐土?”
僧人点点头,旋即又道:“是四天乐土,亦是玄元始天。”
江舟疑道:“玄元始天?”
僧人道:“只是佛、道之别,名虽不同,并无二致。”
江舟皱了皱眉,也没有纠缠这个问题,问道:“你为何说我来自四天乐土?”
僧人摇摇头:“难道不是吗?”
江舟弄不清他到底是什么想法,并没有显露出异色,不置可否,抬头看着顶上光影。
看着大鼎投出的漫天星光,终于忍不住道:“这究竟是什么?”
僧人也未瞒他,说道:“太虚星枢图,此界诸圣,所争者便是此图。”
太虚星枢图……?
江舟默默念叨着这个词,目光又顺着那所谓的四天乐土、九执大天主一一扫过。
忽然想到,这佛手印若没有骗他,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并不是穿越到了别的世界……
不,确切地说,他的穿越,并不是如自已所想,是穿越到了和他原来的地方毫不相干的世界。
而是穿越了不知相隔了多少距离的宇宙的另一头,才来到了这里?
他还在原来的世界……
心绪难平之下,江舟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开口问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未完待续)
第763章 太虚星枢,转轮圣法 (求订阅、月票)
江舟在问出这个问题之前,脑中已经转动了无数个念头,有过无数猜想。
被仙神大能圈养的猪圈牛圈……
专门流放罪人的牢笼……
一个穷乡僻壤似的边远之地……
抑或者正好相反,这里就是彼世传说中的“仙乡”、“仙界”……
这也正好能解释,为什么他会在此世看到那些似是而非的东西。
文字、语言、儒门,甚至是诸子百家。
尊胜寺的净世经,还有……
瓦棺寺那口泥棺,竟然有着和彼世地宫遗迹出土的文物一模一样的图案。
这种种“巧合”,曾让江舟百思不得其解。
可若是如佛手印所说的一般,这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但是,这样一来,江舟又有了新的疑问。
为什么在彼世,这些仙神之说,会变成虚无缥缈的神话传说?
在此世,又为什么从来没有听说过他所熟知的那些“仙神”?
还有一点,这太虚星枢图上的“太阳系”,为什么和他所认知中的有这么大的差异?
那一片天圆地方的广袤大地,究竟是不是他生长的那个世界?
如果是,又为什么会从无边无际的四天乐土、玄元始天,变成现在这样的一个小破球的?
“此世?”
僧人摇头淡淡道:“不过是百千亿世界中的一方天地,沧海之一粟,贫僧可没有佛主智慧正觉,如何能尽知百千亿世界?”
“而且贫僧沉睡多年,万古以来,只是偶有清醒之时,也只不过匆匆一瞥,所知也不多。”
僧人说到这里,便停顿下来。
江舟以为得不到答案了,又听他开口道:“此方天地虽小,却令贫僧有几分熟悉之感。”
他目中浮现几分疑惑与不确定之色:“若是贫僧记得不错,佛主曾降临此世……”
僧人说着,忽然眉头一皱,目中疑惑茫然之色更浓,口中喃喃道:“佛主降临此世,是为了……为了什么?为何想不起来了……”
“贫僧又为何会在此世?佛主为何不将我一起带走?为何……为何……”
江舟皱眉看着他失魂落魄,茫然无措的模样,心念一动,紫府太虚中端坐的地藏帝神抬手结印,一股若隐若现,又浩瀚庄严的力量顿时弥漫。
僧人微微一颤,目中混乱之色尽去。
“阿弥陀佛……”
“多谢了。”
江舟摇摇头,试探道:“你怎么了?”
僧人叹道:“贫僧曾遭重创,一直未曾复原,也正因此,一但旧创复发,便要陷入沉睡,这次多亏有你,否则……”
他抬头看来:“想不到,你竟能练成这地藏法相。”
他目中有惊奇之色,同时也有几分可惜。
似乎江舟能练成这地藏法相,虽是难得,却也未必是件好事。
江舟对此并没有在意,修行之事,是好是坏,重在他自已参悟,人云亦云最要不得,认定的道路就要有不畏艰险、甚至至死不悔的决心走下去。
若连这点觉悟和意志都没有,谈何修行?
没有对此追问,而是问道:“你究竟是什么?”
僧人也干脆,说道:“贫僧只是佛主在这鼎上留下的一只掌印。”
果然。
虽然早就知道,但江舟依然很是震惊。
一只手掌印,竟然有如此神通灵性……
不可思议。
“佛主?”
江舟念叨了一声,又道:“佛主为何会在这鼎上留下你……留下掌印?”
江舟嘴里问着,目光在那尊大鼎上仔细打量,又对比头顶上的星光。
发现那佛掌印所在的位置,落在那密密麻麻的星点之间,正是太虚星枢图中,四天乐土所在之处。
不过,原本应是四天乐土的地方,已经被佛掌印抹去。
僧人却是又摇了摇头:“贫僧也不知,贫僧生出灵智之时,佛主早已离去。”
一问三不知,合着就是个被打傻了的精神病重症患者……
江舟暗叹了一口气,也没了继续追根究底的心思。
而是问出自已最关心的事:“这太虚星枢图,是用来做什么的?”
他双手又不由自主地攥紧。
若是真如他猜测的那样,那他就真的有了回去的希望。
他还有机会再见到自已的亲人……
僧人看出他的心思,说道:“如你所想,有了这星枢图,便能穿梭太虚星海,去往百千亿世界。”
“数百年前,这鼎为此世人皇所得,他自鼎上窥探到了太虚星枢之秘,还从贫僧本体中,参悟出了转轮圣法,多年以来,一直将贫僧镇压在无极渊中,想从贫僧这里得到破开此世牢笼、纵横太虚星海之法。”
人皇?
帝芒?
江舟一惊。
帝芒早就已经知道了这鼎上太虚星枢图的秘密?
这么说来,他一直以来的种种不合理行为,会不会和这个有关?
江舟从他的话中捕捉到一个词:“你说牢笼?”
僧人点头道:“贫僧适才所言之报应,非是虚言恫吓于你……”
他说着,忽然一愣,旋即又露出恍然之色:“贫僧想起来了……”
“此方天地,是‘她’的牢笼!”
“她?是谁?”
江舟有点紧张,这家伙前言不搭后语,生怕他下一刻又犯病忘了。
“佛母大教王……”
僧人两眼发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口中却仍在说道:“佛主曾入四天乐土转生,师从五位‘法’之化身,悟得转轮圣法……”
“佛主正觉,涅槃正果,成佛之时,这五位‘法’之化身,也被尊为佛母大教王……”
“她便是其中之一……唔!”
僧人说着,突然脸色涌上一层金色,瞬间一同金纸一般。
嘴角也猛地喷出一口如金汁般的血。
他神色一变,双手结印,急速变幻。
与此同时,江舟便发现自已那尊地藏帝神又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
左、右手各施触地、无畏印,口绽惊雷:“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
这一刻,江舟有一瞬间的失神,陷入某种无知无觉中。
待他清醒时,地藏帝神已经恢复正常。
僧人神色也舒缓了下来,却仍是面如金纸,气息萎靡。
“阿弥陀佛……”
“还好你练成了地藏法相,虽不足地藏王菩萨百千万亿之一伟力,却也足以隔绝她的力量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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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人睁开眼,看着江舟正色道:“你听着,天地自有序,万万不要擅自扰乱天地之序,否则必然会将她引来……”
“阴阳之隔,便是天地大序,绝不能轻动。”
“你身上有大秘,若是招来她的窥探,你绝无幸理。”
江舟面色犹疑:“你……”
僧人摇摇头:“贫僧又要沉睡了……”
他看了一眼青金大鼎道:
“你紫府太虚有地藏法相坐镇,能隔绝她的目光,不要让此鼎离开此处,作为报酬,贫僧告诉你一个大秘密……”
“这尊鼎上,除了太虚星枢图,还有佛主当年留下的转轮圣法,这两样东西,都是她一直想要得到的,”
“你可以自行参悟,但万万要切记贫僧所言……”(未完待续)
第764章 掌中娑婆 (求订阅、月票)
僧人说着,忽然抬手,一指朝江舟点来。
饶是江舟如今几能与二品法相媲美的实力,竟也没有半点抵挡的余地,甚至根本就反应不过来,就被被僧人一指点中。
江舟眼前一黑,神意便被弹出紫府太虚。
“小心……大劫……”
江舟惊意未定,心底便听到僧人若有若无的声音,只断续地说出四个字,便没了声息。
顿时心神又再次沉入紫府中。
却见那僧人已经不见,那尊大鼎亦恢复如初,映照出的太虚星枢图也早已不见。
江舟眼中还有几分不甘。
他还没有问出回去的办法。
斗鼎上虽有太虚星枢图,但与地星不知道相隔多少世界。
别说是他,就算真仙,也未必有这本事能横渡太虚。
要不然,这个世界又怎能称为“牢笼”?
那些至圣并不是没有出入太虚之能,但江舟也没有听说过有谁能脱离这天地,只能说明这些至圣虽能出入太虚,却也一样只能困在这天地之中。
江舟深吸一口气,心神归附。
又回想僧人点向他的那一指,不由喃喃道:“掌中娑婆……?”
那一指,其实是僧人传授了一式无上神通——掌中娑婆。
江舟心神初定,庞大的信息便汹涌而出。
仿佛听到佛陀在讲经说法,又似得见有佛行走于十方世界,太虚宇宙,前前无始,后后无终。
行至一方世界,有众生安于十恶,罪孽深重,忍受种种烦恼苦难不肯出离,为三恶五趣杂会之所……
是为娑婆世界,亦为忍土、五浊世间……
五浊恶世忍土,极乐世界净土,一正一反。
佛于五浊恶世忍土以大智、大悲、大勇教化众生,衍无上妙法……
待江舟清醒过来,竟似随佛身遍行此五浊恶世,经历了不知多少年月。
却也明悟了掌中娑婆这式神通。
掌中娑婆,便是取以堪忍渡拔罪苦使得清净故之意而成。
掌中演娑婆世界,忍一切烦恼苦难,渡一切罪苦,而成种种无上妙法。
说是一式神通,却蕴含无量妙法,仿佛能无穷无尽地衍化下去。
倒是与他自鬼神图录中所得的天罡地煞一百零八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说是一百零八法,但这一百零八法尽夺天地之造化,法法相证,妙化万端,亦是无穷无尽。
天罡地煞,是玄门护道真法。
掌中娑婆,亦是佛陀仗之降伏内外诸魔的无上妙法。
当日僧人摄石成山,镇压宝月和尚,用的便是这掌中娑婆神通。
不过,当日僧人是借了他的身体,以地藏法相驱动神通。
威力不足其全盛时百一。
如今江舟虽然学了这神通,但感觉也并没有能给他带来多大的变化。
只是演娑婆三恶五趣,化成降伏内邪外魔之器,如僧人摄石成山,困禁宝月一般。
除了镇封禁锢之能十分强大,和他原本的翻天掌印并没有太大差别。
当然,这也与他自已的境界太低,根本无法尽得其中之妙有关。
若是佛陀,怕不是真能于掌中演三千世界、十方佛国?
江舟摇摇头,没有再继续纠结这些。
相较于什么神通法术,他现在更在意那尊鼎上的秘密。
太虚星枢图,转轮圣法……
这应该就是他回去的关键。
若僧人所说的那个人皇是帝芒,他早就得到了这上面的秘密,或许这尊鼎,就是促使他今日如此“倒行逆施”的主要原因所在。
他到底是得到了什么?才让他如此疯狂?
是星枢图,还是转轮圣法?
坐视天下大乱,又暗中换走镇妖石,使明神十八狱大阵动摇,对他有什么好处?
还有斗鼎藏着这样的秘密,他居然没有藏在自已眼皮子底下,反而放到了江都刀狱之中,而且还要斩了。
还那么巧,他进入刀狱执刀时,便刚好让他来执刀诛斩这斗鼎。
这怕不是帝芒早就有意安排的?
可为什么国斩了这鼎?还让他来斩,又能有什么意义?
这个人,真是太难以捉摸了。
江舟暂时放下种种疑惑,在吴郡外就近寻了个地方暂时安身。
另一头,化身法海便在幽冥之中,早就与柳权一道,将南州地界的鬼门给占了。
柳权站在鬼门之上,通过前方的望乡台监察阳间境况。
搓着手,有些焦虑地道:“圣僧,阴兵过境,借道阳间,非有大君诣意不可为,上次南楚起兵,屠杀南州百姓,天怒人怨,还情有可原,”
“这次,可是无故兴兵,连鬼门镇守阴神都给下了狱,这要是大君怪罪下来……”
各州鬼门,除了有本地城隍殿,还有三大君派遣的亲信鬼将阴神镇守。
这一次,江舟却是以法海化身入幽冥,直接将那镇守鬼门最的鬼将阴神给擒拿。
法海笑道:“怎么?你还舍不得这城隍尊位?”
柳权尴尬一笑,旋即拍着胸脯,义正辞严道:“圣僧说笑了,柳某此心,早就给了少师,绝无二意!”
“不过……柳某是担心,到时西君震怒,派遣阴神鬼卒前来问罪,柳某死不足惜,可若牵扯到少师身上……”
“不是柳某对少师不敬,如今少师正是历练未成之时,怕还无法与西君抗衡,到时出了什么差错,柳某百死难赎啊!”
柳权一脸关切,似乎真的对江舟忠心耿耿。
不过法海知道,这老小子忠心是有,但说什么百死不悔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就是个官迷,还有点墙头草的属性。
这些日子在幽冥阴司仗着八鬼将及麾下近十万阴兵,过得极是逍遥。
短短时间内,就四处吞并阴间恶鬼,阴兵数量暴涨至现在的三十余万。
要不是八鬼将麾下的阴兵编制数量也有极限,祂恐怕不会满足于此。
而且八鬼将都是本体所封,对本体忠心不二,要不然,这老小子十有八九要飘,不会再遵奉本体之命。
反倒是带着麾下阴军再转投幽冥大君的可能性更高。
毕竟三十余万阴军,在幽冥中已经是个不小的势力了。
柳权见自已连番话下来,法海也只是笑而不语,不由有些惴惴道:“圣僧,您就给柳某一个准话,少师到底有什么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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祂其实担心的并不是阴兵过境,侵扰阳间。
而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已确实有些飘了,虽然不至于生起什么叛逆之心,但因为江舟将祂丢弃在这幽冥阴司之中,不闻不问,令祂空有满心“壮志”却不得展,难免心生不满,甚至是对江舟来历都生了怀疑。
平日里时有抱怨,显露出对江舟不敬之处,这些瞒得过其他人,瞒不过八鬼将。
直到见到眼前这个法海和尚,柳权才猛然惊醒。
随随便便就派来一个二品法相的和尚,其身份恐怕是假不了,这也更令祂担忧。
这八鬼将对江舟忠心得很,必然不会替祂隐瞒,到时候一打小报告,以大魔黑律之森严酷厉,怕是没有祂的好果子吃……(未完待续)
第765章 心思 (求订阅、月票)
对于柳权的焦虑,化身法海看在眼里,心中暗笑。
他并不是个掌控欲强的人,也从来不会强求别人对他死心踏地。
所谓的绝对忠心那是个笑话,只要会听话、能做事,不触及底线,有些小心思也无伤大雅。
因此,只是一笑道:
“府尊,其实你不必忧心,江师弟为人宅心仁厚,只要你尽心尽力,他必不会薄待于你。”
宅心仁厚?
柳权想起自已和江舟的几次相处,倒确实不是个凉薄刻厉之人。
只好安慰自已,反正祂也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少师的事,也没道理责罚祂吧?
柳权收起些心思,有些忐忑地道:“圣僧,少师此次这般大动干戈,不惜暴露敕封鬼神之能,是不是决定要对幽冥动手,建立冥宫了?”
这是祂一直以来的期盼,也是他连城隍之位都能舍弃,甘心跟随江舟的执念所在。
大魔黑律严酷至极,却也令祂看到了以往无法想象的东西。
想起江舟曾与祂说近的北天酆都,祂心中便发痒。
五方鬼帝、六洞天君、十殿阎罗……
这些祂不敢想,但三官、九府、二十四狱、六天冥宫……
凭祂第一个投靠过来的元老功臣,混个一宫主官,主黑薄,赏生死,罚善恶,总不是问题吧?
日后再尽心尽力,立些大功劳,展望一下十殿阎罗,不算过分吧?
法海的到来,让近来有些怠慢生疑的柳权,又重拾了几分信心,对未来又生出了期盼……
法海笑道:“此次出兵,令楚王投鼠忌器,实为取江都城,其余的,还要看江师弟决断,”
“这些你不必理会,只管办好江师弟交代的事便是。”
柳权连忙笑道:“是是,这是自然,少师之命,柳某岂敢怠慢?”
祂又靠过来些,低声陪笑道:“不过,圣僧,日后还请圣僧在少师面前多多美言啊。”
“呵呵,好说,好说。”
……
应付完柳权,又通过化身对祂叮嘱了些事,江舟便将注意收回。
留下法海化身坐镇幽冥,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就算西君真的来问罪,除非是祂亲自驾临,否则就算是上次那个魏无病亲自,哪怕不敌,也足以周旋应付。
江舟回头远远看了一眼吴郡,腾起云雾,没有惊动任何人,便潜进了城中。
看来楚王也并没有那么财大气粗,将治下郡城都布下封禁法界。
或许也是因吴郡地处南州腹地,南楚君臣都有足够的自信,没有人能轻易进犯。
江舟本是想故地重游,不过闲逛了一阵下来,却发现城中已经找不到多少他熟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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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人、事、物。
他在吴郡之时,几乎都是在四处寻找妖魔,熟识的也多是肃靖司中的执刀人、巡妖卫,还有一些官府衙门中的人。
除了那几个跟随自已的,都早已经从这里撤走,被调往大稷各地。
就连城中建筑,也是刀狱大乱、南楚攻城之时毁了不少,他离开的这段日子看来也是有大半推倒重建,街巷坊市都变得有些陌生。
不知不觉间,走到了陈三通赠与他的那个大宅前。
江舟发现,这个昔日自已居住的宅子,竟然一点都没变。
不仅没有遭到破坏,而且还保持得十分干净整洁,根本不像没有人住的样子。
江舟有些诧异,看着这个熟悉的所在,犹豫了会儿,还是忍不住走上前去,叩响了门上的铜环。
他也只是随意一试,并没有什么期待,但叩响铜环没多久,大门竟然嘎吱一下打开了。
出现的是一个衣着虽简朴,却整洁讲究的老苍头。
“你是……?”
老苍头疑惑地看着江舟。
江舟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已并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已为什么要敲响这门。
难道是老了,喜欢怀旧?
心思转动间,已经重新开口道:“老丈有礼了,在下是外地来的客商,家中曾与此处陈掌柜有旧,受长辈之命,前为拜访陈掌柜,不知……”
他的说词张口就来。
“陈掌柜……?”老苍头两眼迷茫,思索了片刻,才恍然道:“哦,后生说的是以前那个富贾陈三通?”
江舟故作惊喜:“正是!不知可否通禀?”
老苍头摇头道:“你这都是哪年的陈芝麻烂谷子了?”
“这个陈掌柜早就走三两年了,这宅子,现在是我家……我家小姐游玩所居的别院,不过我家小姐不常来,这些年,一直是老朽在打理,你呀,上别处找去吧。”
老苍头挥了挥手,便要关门。
江舟本欲拦住再问,不过看到老苍头眼中的防备警惕之色,终是作罢。
看着大门呀呀关合,江舟心中生起了几分疑惑。
小姐?
照理说,他大小也是個拦住了楚军大军半年之久的人,不说多重要,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这地方是他居住的地方,就算不被恨他入骨的楚军给毁了,也不会这般轻易就卖了出去。
好奇之下,索性张开心眼,顷刻之间,遍照大宅。
竟发现这宅中布置,一如他离开之前,没有半点改变。
每一个角落都打扫得干干净净,一丝不苟,甚至比他居住之时都要整洁。
而且摆设陈列,也全都是他熟悉的物件,连房中的被褥等日常用度都是他用过的旧物,完全没有变化。
扫过那座花庭小楼,江舟神色一怔。
这里布置得像是一间闺房,也一样令他有着几分熟悉感。
江舟忽然一怔。
这间闺房之上,便是他以前读书、修行所用的书房静室。
他在这里,看到了一张画像。
上面画着的,就是这栋小楼,楼上有一个青衫男子,临窗下望,面上含笑,看着楼前。
楼前有一株桃树,桃花盛开,花下有几女在嘻戏。
画这幅画的人,画技十分高明,用的也是稷人盛行的工笔写实画法,一笔一画,勾勒得极其细致。
每个人物都栩栩如生,脸上神情都清晰可见。
江舟一眼就能看出,那个青衫男子……分明就是就是他自已。
花下的那几个女子,其中两个,是弄巧和纤云。
另一个……是楚怀璧。
江舟根本不用想,就知道这幅画是楚怀璧画的。
江舟想起,当初收留楚怀璧时,她便在那间闺房里住过。
所以……老苍头嘴里“小姐”,是楚怀璧?
难怪了。
楚怀璧身为楚王唯一的女儿,能留下这座宅子一点不奇怪。
她不声不响地留下了这宅子,还将其打理得一如他在之时。
再加上那幅画,心思已经很明显,江舟又怎么可能还看不出来?
“唉……”
江舟怔然许久,忽然长叹一声。
他是真没想到,这个有些刁蛮任性的郡主,竟然早已经对他有这般心思……
只是这分心思怕是注定要落空了……
不谈自已对她并没有这种念头,就算有,也是不可能。
楚王是他必要杀的人,自已注定是她的杀父仇人。
江舟摇摇头,转身离开了这里。
也没有了继续怀旧的心思,甚至也不再在意楚王会不会反悔,直接离开了吴郡。
驾着云,径直离开了南州。
连赶了几天的路,回到江都。
还没有进城,便发现城头上竟是空无一人,连个守军都没有。
不由有些讶异。
姜楚并没有反悔食言,动作比他都快。(未完待续)
第766章 行凶 (求订阅、月票)
眼见南楚之人似都已退出江都城,江舟索性也不掩形藏迹,按下云头,自官道上一路步行入城中。
走在街上,江舟的心思却全然不在眼前。
而是在想着那尊斗鼎上的太虚星枢图。
之前得知自已还有机会回到地星,江舟有那么一刻,想要抛下一切,什么都不再去想,也不再去管,只想回去。
只不过,他虽然已经将斗鼎上的星枢图记下了一小半。
但上面的星点无数,就算以他现在的神识智慧,记下的也不足百一。
仅仅只是这片天地与那个所谓的四天乐土之间的一小片。
中间仍有数不清的星点,相隔不知几许。
如果没有特殊的方式,仅靠肉身横渡太虚,根本就不可能回去。
恐怕还是得等那佛掌印再次醒过来才能知道了。
江舟暂时按下心中的烦闷,有些心不在焉地打量起四周来。
城中百姓似乎都还不知道这座江都城又换了主人,只是路过城门,见得城门空荡,无兵丁值守,有些奇怪。
但向来安分守己惯了的百姓,也没有多想,更不会生起什么异心来,还是如往常一样,为生计而奔波。
一路走来,江舟却注意到,来往人流,街巷两旁茶楼酒肆中,间或能看到三三两两的人,或是气血较常人浑厚,或是气息隐晦。
这些人,都是江湖绿林武人,或是仙门修士。
他们在人群中随波逐流,或是隐迹藏形,却是瞒不过江舟的双眼。
这些人,似乎都在仔细地观察城中各处,尤其是城门处,与各处官府衙门。
显然,南楚撤军,并不是无人知晓,恐怕已经传出风声。
而且城中守备空虚,瞒得了普通百姓,怕是瞒不过这些人。
也是南楚撤得太快,连江舟都有些意外,那些人更是惊疑不定。
在没有弄清楚玄虚之前,并不敢随意动手闹事。
要不然,偌大的一座江都城,也不知有着多少诱人的东西,如今就像一个赤身的绝色女子站在面前,触手可得,没有几个人能按捺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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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一念及此,本想直接回江宅,也改变了主意,调转头朝肃靖司赶去。
才走了几步,忽然听闻前方一阵骚乱。
片刻间,便见前面不远处,行人百姓纷纷躲避。
江舟站在道旁,看到另一条巷道中,突然有一个从人群中撞了出来。
穿着一身儒袍,年纪不大,长得还挺俊秀,像是个书生。
只是这书生手里却举着一把菜刀,气势冲冲。
走到路口,提着菜刀,左顾右盼,像是在寻找什么。
片刻后,似乎找到了目标,一张俊脸竟是蹭地一下变得通红,眼里满是愤恨。
下一刻,就举起手里的菜刀,朝着人群里目标冲了过去。
一边跑还一边哇哇地叫着。
“贱人!”
“纳命来!”
他竟是举着菜刀,就朝前面人群中砍去,吓得行人纷纷逃窜躲避。
人群四散,顿时显露出年轻书生的目标来。
竟然是两个年轻女子,长得竟是花容月貌。
此时两个女子都被举刀砍来的书生吓得花容失色,呆在原地,不知动弹,其中一个,更是瘫坐在地上。
眼看着书生举着菜刀砍了下来,却没有躲闪的意思。
江舟站在道旁,也没有出手的意思。
他并不是个见死不救的人,只是因为根本不需要自已出手罢了。
“当!”
下一刻,书生砍下的菜刀被一根红色的锡杖架住了。
“大梵无量。”
“施主还不醒悟?”
那锡杖的主人是一个白衣老僧。
只见他架着菜刀,口绽春雷般喝道。
书生被这一喝,当即一震,似是神智复醒,当啷一声,手中的菜刀掉落地上。
旋即又朝白衣老僧怒道:“你这和尚,好生多事!为何拦我!”
白衣老僧摇头道:“施主,何必下此毒手?”
书生指着那两个女子怒道:“这两个贱人不知廉耻!趁我不在家中,勾搭野男人,如今更是要与奸夫私奔,难道不该杀吗!”
原先被他手中菜刀吓跑的行人听到这太短,又渐渐围了过来。
看热闹是人的天性,何况还是这样刺激的热闹?
“这不是城南的沈书生吗?”
人一多,竟有人认出这书生来。
“这小子艳福不浅,娶了一个大家闺秀,还纳了一房美妾,可是羡煞旁人,怎的生了这档子事?”
“我就说,这婆姨不能聚太俏的,读书人不还说吗?娶妻娶贤,他自已也是读书的,都不明白这個理儿?这不?出事了吧?”
有人幸灾乐祸地说道。
“可我听说,他那一妻一妾,都是知书达礼的贤惠女子,平日邻里名声也都极好,不像是会做这样的事啊?”
“人心隔肚皮,再说了,这小子经常不在家,长得这般俏的小娘儿,就这么放在家中,不出事才怪了。”
“不对,就算要私奔,也没有大白天就大摇大摆地街上走的,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吃瓜众的议论,传到书生的耳中,更令其恼羞成怒,左右寻找,又想要捡起地上的菜刀。
刚握住菜刀,却又被白衣老僧的锡杖压在地上,书生只憋得满脸通红,菜刀就如生了根一样,纹丝不动。
白衣老僧摇头叹道:“施主,这两位女施主并非水性之人,你却是怪错人了。”
书生气得口不择言骂道:“和尚!你究竟想干什么?你如此护着这两个贱人,难不成你便是那个奸夫!”
“官人!”
此时,那两个女人哭喊起来。
“官人,我们真的没有想做对不起你的事啊……”
“住口!贱人!此乃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你们还敢狡辩?贱人,我平日待你二人不薄,没想到你二人竟是如此寡廉鲜耻!”
“干什么干什么!”
“都围着做什么?聚众闹事,小心把你们都锁了!让开,都让开!”
这时,只闻一阵呼喝声从人群外传来。
很快便见一行人排开围观人群走了进来。
江舟一见,却是熟人。
来人正是虞拱,身后带着几个巡妖卫。
虞拱扫了一眼场中的情形,很快就判断出罪魁祸首,瞪着书生道:“就是你要当街行凶?”
“大人,我……”
话没说完,便被虞拱打断:“行了,有什么话,随本官回衙门再说,来呀,拿了!”
“大人!冤枉啊!”
书生顿时叫喊起来。
“这位官爷,且慢,可否容老衲一言?”
那白衣僧人站了出来,挡在书生身前。
虞拱一见老僧,瞳孔微微一凝,旋即恢复如常,不耐道:“你又是何人?”
“此事另有隐情,这位施主也是情有可原……”
白衣老僧话未说完,众人便听一个清朗声音传来:“不管有没有隐情,闹市行凶杀人,都是罪大恶极,有什么冤情,便到衙门公堂之上再述,若真是冤枉,律法自会还他清白,却容不得他人置喙。”
“大人!”
虞拱等人一喜。
却是江舟自人群中走了出来。(未完待续)
第767章 拿下 (求订阅、月票)
江舟点点头,虞拱等人也知道现在不是叙旧之时,见过礼后,便都站到他身后。
江舟看向白衣老僧:“大师,你是方外之人,出家人,不是自许不涉红尘,出世清净?你管这红尘闲事已经出离出家人的本分。”
白衣老僧合什摇头:“施主此言差矣。”
“正所谓,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觅菩提,恰如求兔角。”
“非出非入,即出即入,出不碍入,入不碍出,出入不二,圆融不偏,方为我佛教义。”
“不舍道法,而行凡夫之事,并无不妥,施主却是着相了。”
江舟目露讶然。
他也读佛经,佛门道行于当世间也已能算得上顶尖。
能说出这番话来,可见这老僧不是什么普通人,已得佛法三昧。
心中佩服归佩服,但江舟却却没打算让这老僧好过。
面带哂笑道:“出世是你说的,入世也是你说,说来说去,全凭你一张嘴。”
白衣老僧又待开口,江舟却直接打断道:“本官不管你出世也好,入世也罢,你喜欢管闲事,本官管不着,”
“但你阻挠公差不说,还敢私设公堂,一言而定罪无,未免太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了吧?”
“在你眼中,究竟是你佛门教义大,还是朝廷律法大?”
江舟一顶大帽扣下,身后的虞拱等人已经目露不善。
白衣老僧语滞,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辩驳。
佛门教义在他心中自然是大如天。
但他也说不出大过朝廷律法的话来。
白衣老僧敢肯定,自已若敢说出这等“大逆”之语,眼前此子也必定不会心慈手软,立时就要拿他问罪。
心中不由暗叹一声。
看来此行难免波折。
此子果真是如传言一般,甚至比传言更不好对付。
“这位大人,学生真的冤枉啊!”
白衣老僧正在思索如何应对时,一旁那沈书生看到虞拱等人对江舟的恭敬,知道这应该是个又听了他这一番话,知道他,又,又叫喊起来,指着那两个女子,恨恨地骂道:
“这两个贱人,不守妇道,背着学生与人通奸私奔,如此不贞不洁,毫无廉耻,学生杀之,合理合法,何罪之有?”
一旁的虞拱冷哼道:“纵然她二人确实如你所说,也自有法可依,你当街行凶,扰乱秩序,惊扰百姓,无论如何也难逃罪责!”
其实以大稷律,若真是有女子不守妇道,丈夫可自行处置,律法并无明文规定如何处置。
但放诸于世,就算打死,也会被认为理所应当,哪怕是官府,也会争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理会。
这种事,全凭一张嘴。
真要问罪,杀人一条是逃不过的。
虞拱深知此点,不满书生理直气壮,顶撞江舟,才想要先将此人行径定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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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却是扫了一眼那两个梨花带雨、满面凄苦的女子,开口道:“你二人如何说?”
二人中,年纪稍长的女子泣道:“大人,我们姐妹从来恪守妇道,不敢有半点逾越……”
“贱人住口!”
书生大怒,直接厉声打断:“贱人,我只问你,昨夜被我撞见,在家中与奸夫行不堪之事的是不是你二人!”
两个女子面现惊惶,年长女子瑟瑟道:“是、是妾身……不、不过……”
“住口!丢人现眼,丢人现眼,污人耳目,污人耳目!”
书生气得脸色通红,连连跳脚。
“这位大人,您听到了吧?这贱人自已都承认了,还能有假吗?”
江舟不置可否道:“是与不是,本官自会判断,这里却不是问案之所,虞拱,将人带回开封府,请包龙图升堂审问。”
“是!”
虞拱一挥手,身后几个巡妖卫顿时走上前来。
那书生欲待挣扎,江舟说道:“你若不想丢了读书人的颜面,便最好乖乖去府衙听审,是非曲直,官府自会给你个公道。”
沈书生微微犹豫,便放弃了挣扎。
他到底是读书人,要脸。
若不是两个贱人欺人太甚,他也不可能在闹市之中拿着菜刀砍人,这种事传出去都丢人。
虞拱带着人,正想往回走,白衣老僧又站了出来,朝江舟道:“这位施主,此事老衲也知晓一二内情,不知可否一道前往分说?”
江舟微微一笑:“你不说,本官也不会让你走。”
“不过不是你自愿去作证,而是本官要拿你问阻挠公差之罪,虞拱,拿下。”
也不理会老僧的反应,便直接叫虞拱拿人。
并不是江舟要耍官威,而是这白衣老僧身上的气息,他只是一闻知道,是大梵寺的。
偌大的大梵寺,至今为止,除了神秀和尚和癫丐僧外,他就没有一个有好印象的,反而自已数次经历和听闻的种种传言,对大梵寺早有了浓浓的厌恶。
这个白衣老僧突然出现在这里,又正好让他看见,江舟不信会是个巧合。
毕竟,宝月和尚还被压在五指大山下呢。
白衣老僧闻言微微一怔,却也不怒,任凭巡妖卫将自已押起。
江舟也不担心他会跑。
以这老僧的修为,想要跑太简单了,就算是自已亲自出手,想要留住他恐怕也不容易。
直接让人押着四人回开封府。
不同于其他衙门,开封府的人,本来就是从肃靖司拉来的。
楚军占据这里时,都回了肃靖司。
现在要用,也不过是再走回去罢了。
“叶孤城”也早已经从大峨山回来,这是他现在剩下的唯一一具幻梦身,也不便独自留在外面太久。
不仅是把幻梦身收回,还带回了不少“反贼”乖等待处置。
寻得空隙,虞拱凑到江舟身旁,小声道:“大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前几日楚军突然从江都城中撤出,如今城中已经空虚,是不是大人您……”
虽然是在问,但其实他心中已经笃定,此事与肯定与江舟有关。
江舟点头道:“南楚会人面撤出江都境内,你去找个腿脚快的兄弟,到长明关传讯元千山,让他回来,暂时接手城中防务。”
说着,随手捡起一块石子,以先天戮妖无形剑气在上面刻上了一个“江”字。
天下间炼成戮妖罡气的虽少,却也有几個,但戮妖剑气去独属他一人,没有人能假冒。
这一点,第一个吃过戮妖剑气苦头的元千山最清楚不过。
“好,俺亲自去!”
虞拱闻言,知道事不容缓,虽满心好奇,也无暇追问,应了声是,便匆匆调头。
他离去后,江舟也没有前往开封府,想了想,便转头往佛掌印留在洞庭湖上的五指大山去了。
得了佛掌印传授的掌中娑婆,他便知道这座五指山,恐怕压不住宝月和尚多久。
掌中娑婆威力不行,而是他的道行太弱,根本不足以发挥其威力。(未完待续)
第768章 错愕 (求订阅、月票)
“踏……”
江舟飞身落到到五指山的“掌心”上。
四处扫了一眼,已经不见玄母教主、幽篁山鬼,还有金顶老贼的身影。
也不知三人斗法结果如何。
不过,江舟估计是没那么容易分出胜负。
以这三人的道行地位,不管谁胜谁败,都是足以令天下震动之事。
不仅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结果,而是会真真实实地产生诸多影响的。
暂时放下这份好奇,江舟缓步走向“掌心”中冒出一截的石化塔尖。
“江居士,你来了。”
才走近塔尖,便忽闻一个温和浑厚的声音,塔尖中中有金光射出。
在江舟丈许之外,现出一个人形光影。
面庞丰满玉润,神态祥和,正是宝月和尚。
笑意吟吟地看着江舟,并未见一丝窘色。
仿佛他并不是被困在此地,而是在此静修一般。
江舟知道,他是有恃无恐。
上前两步,漠然开口道:“宝月,你屡次三番与我为难,可曾想过今日?”
宝月温和一笑,摇摇头道:“江居士何出此言?”
“老僧对居士向来只有善意,何曾为难?”
“若居士说的是老僧想将居士带回大梵寺之事,却是误会老僧了,以居士法性之深,佛缘之厚,实不应如此虚耗,老僧只是想引居士走上正途,传我大梵佛法罢了。”
江舟闻言,差点气乐,却也懒得与他争论。
冷笑道:“我也不与你逞口舌之利,我此来,是要问你一事。”
宝月和尚温笑道:“江居士莫不是想问宝幢师兄的下落?”
江舟道:“既然你猜到了,想来也是不肯轻易开口了。”
宝月和尚摇摇头:“江居士对老僧实是成见太深,居士若问,老僧定当知无不言。”
“宝幢师兄非但触犯我大梵戒律,且内生邪见,外魔入心,早已五蕴炽盛,难见真知,行癫意狂,实不宜流落在外。”
“他毕竟是我大梵门人,于情于理,我大梵寺都不能坐视不理。”
江舟哂笑道:“说了这么多废话,便能掩盖你们残害同门之实?”
“你只需告诉我,他是不是活着?”
宝月和尚脸皮之厚,实是他平生仅见,听闻他讥讽,脸上的温笑都没有丝毫变化。
他摇头叹道:“江居士对老僧实是误会太深,佛门中人,慈悲为怀,蝼蚁之命亦恐伤之,又何况同门之亲?”
“居士但请放心,宝幢师兄现下已回寺中,正在寺中清修,待其涤净心中邪魔,自有重见天日之时。”
江舟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和尚虽然说得好听,但其实也只是其习性使然,并没有掩饰之意。
已经是明着告诉他,癫丐僧已经被大梵寺捉拿回去,禁锢寺中。
江舟忍不住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宝月和尚神色不未变,呵呵笑道:“江居士虽然天资过人,年只弱冠,便已入圣,如此进境,实在是古今罕有,令人惊羡,”
“当日居士的法相之威,确实是惊天动地,若是居士能再现此无上法相,老僧绝无幸理,只不过……”
宝月摇头笑道:“相来居士恐怕也难以再现此法相了罢?”
“实不相瞒,老僧蒙天下同道厚爱,位列大梵六如之一,宝月光如来,正是因老僧修成宝月光王塔法相,”
“塔即是身,身即是塔,月轮宝塔,三十七佛宝,皆是老僧之身,”
“漫说只以居士道行,想要杀老僧,还力有未逮,纵然居士有那元阳仙宝,能毁老僧宝月光王塔,却也难尽毁三十七佛宝,”
“但有一宝留存,哪怕只是一丝月光,老僧也可遁去无踪。”
江舟两眼微眯。
当日佛掌印借他身躯现出的地藏法相,太过惊天动地。
虽然骇人,却也让人难以相信,这会是他自已的力量,有所怀疑,甚至能看穿虚实,也不足为奇。
这怕也是宝月和尚如此有恃无恐的原因。
而且,不仅是笃定自已杀不了他,更是笃定自已压不了他多久。
宝月和尚见他神色,像是火上浇油一般,呵呵一笑:“还要多谢江居士,此山虽重,却有我佛法广大,倒是一处静修之地,”
“老僧难得清静,也正好借此机会,参修佛法,他日功成回寺,必定不忘居士恩德,亲来请居士到我大梵寺盘桓。”
江舟轻吐出一口气:“你这是威胁我?”
宝月和尚摇头道:“居士对老僧成见太深,多说无益,总有一日,自会知晓老僧一片苦心。”
江舟神色阴沉,过了一会儿,忽然笑道:“宝月贼秃,你以为,你背后唆使三山五宗掳我侍婢,还搞什么执剑会,我不知道?”
“不管如何,你勾结三山五宗,聚众谋反,铁证如山,本官倒要看看,你如何逃出法网?”
说完,江舟转身便走,留下宝月和尚一脸错愕。
看着遁空而去的剑光,宝月和尚眉头微皱,露出思索之意。
片刻后,光影渐渐消散不见。
……
江舟驾驭剑光遁空,才至半路,忽见云中现出一人挡住前路,不由停了下来。
看着前面这个仿佛高居九天之上的仙神的身影,江舟愣然出口:“钟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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拦路之人正是九天玄母教主,钟元君。
玄母教主侧身而立,面罩神光。
高远之声传来:“我在此地,是为了还你当日诵经之情,情分已还,你我两清。”
江舟目露疑惑。
落在玄母教主眼中,只听其道:“宝月和尚乃大梵六如之一,你以为,你能镇得他几时?”
“若你真有当日的大佛法相之力,倒是无虞,只不过如此神威,你怕是使不出第二次了吧?”
江舟默然。
连宝月都能看出,钟元君自然不可能看不出来。
玄母教主显然很笃定这点,并没有等他回应,便道:“且不说宝月和尚不是那么容易镇压,即便你真能镇住他,大梵寺也不会坐视。”
“若非本教主在此,你以为宝志贼秃会对你如此客气?”
“宝志?”
江舟微怔,旋即便想到了刚才那个白衣老僧。
果然,他是为宝月和尚来的。
还是大梵六如之一,难怪会有如此道行。
心思转动间,已将之势在脑后,与这些贼秃相比,他更关心另一件事。
“钟前辈,不知道轻……曲姑娘她……”(未完待续)
第769章 迷心 (求订阅、月票)
话还没问完,哪怕是玄母教主神光罩面,江舟也能感受到她的神色变了。
玄母教主也确实是在听到他口中说出这几个字,神色就变得有些难看。
“小子,你自已都是一堆麻烦缠身,还有功夫理会他人?”
玄母教主语气竟有些气急败坏,想来是意识到自已失态,很快又恢复高高在上的淡漠语调:“轻罗在江都之时,也多有承你之情,这一次,她恳求本教主出手为你摆平一些麻烦,也算是还了你的人情,”
“本教主不管你以前有什么想法,希望你不要辜负她一番好意,从今以后,都忘了吧,”
“不要再试图去找她,否则,你只会害了她。”
江舟皱眉道:“前辈是不是对晚辈有什么误会?江某对曲姑娘从无恶意,怎会害她?”
“你若对她有恶意,本教主倒不必理会,但这世间,无用的善意,往往害人至深……”
玄母教主轻轻哼出一声,也不知是笑还是对江舟的不满:“你也不必多说,轻罗乃我教圣女,无需他人惦记。”
江舟深吸一口气道:“前辈,晚辈听闻,成为贵教圣女,须坐破死关,方有资格,且从今以后,断情绝欲,不得再履红尘,这真的是她……自愿的吗?”
玄母教主侧过脸来,投来的目光令江舟神魂都微微刺痛:“怎么?你以为是本教主强迫她?”
“不敢。”
江舟摇摇头:“只不过,晚辈与曲姑娘相交多日,知她一心系于苍生福祉,又怎会舍苍生而不顾?”
“呵,苍生?”
玄母教主轻笑一声,反问道:“你以为,她担得起这两个字?”
江舟摇头,却还是道:“她担不起,但她一定会担。”
说着,抬头直视玄母教主:“所以,我不信她会选择断情绝欲这条路。”
玄母教主漠然道:“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本教主不是来与你商量,是念在往日一丝情分,来知会于你,日后你若敢再纠缠她,本教主绝不会坐视。”
说完,不欲再与江舟多言,转身便要离去。
“前辈!”
江舟忽然叫道:“请恕晚辈无礼,不能答应前辈,他日晚辈会亲自前往贵教,当面向她问个清楚。”
玄母教主脚步微微一顿,便一脚踏入虚空不见。
只留下一句话,似从高天之上悠悠传来:“你若有本事,大可一试……”
“试就试……”
江舟看着她消失之地,喃喃自语了一声。
这曲傻子为了破入打破自已的瓶颈,做些傻事,坐入死关,江舟都不觉得奇怪。
唯独断情绝欲,不履红尘,他不相信。
他不知道玄母教是要用什么方式让人断情绝欲,如果坐死关便是断情有绝欲方能破开,那傻子九成九会失败。
别看她平日里看着和她这个师父一样,高冷,不苟言笑,不近人情,甚至杀起人来也毫不手软。
其实内心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要软,藏着比任何人都细腻的柔情。
江舟绝不允许有人毁了这份柔软,哪怕是她自已。
不过,九天玄母教不是龙潭虎穴,却恐怕远胜龙潭虎穴。
以他现在的道行修为,想要闯入其中是找死。
除非关二爷毫不保留地给他站台。
只是他现在可不敢有这奢望。
好在,曲傻子坐死关,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他还有时间。
旋即便不再纠结,驾起剑光,往肃靖司去。
……
另一边,开封府。
此时幻梦身化身包龙图,已经高坐堂上。
“大人,这姓沈的书生也是倒霉。”
后厅,冯臣正在给江舟汇报审出来的案情,他可不知道江舟和外面的包龙图其实就是一个人。
“这书生也是个不安分的,平日里在外面花天酒地,极好面子,常与人争风吃醋,也不知招惹上了哪路神仙,”
“被人给他的一妻一妾施了手段,常趁他不在,在他家中欢好,昨夜被沈书生撞破,气得沈书生差点要连夜将这妻妾拉来见官,”
“也是如今城中空虚,他寻不着人告状,拖到今日,这两个妻妾也不知怎么就逃了出来,要与人私奔去,”
“据这妻妾所述,她们也不知自已为何如此,只道常常是迷迷糊糊间,似发了一场大梦,等梦醒之时,自已二人就躺在家中,浑身乏力,”
“二人也是人妇,知晓自已如此状况,当是刚与人欢好之故,”
“如此诡异之事,也持续了一段时间,二人虽有心报官,但这等事,实是见不得人,怕传出去,名节受损,连对沈书生也没敢透露,”
“据她二人说,也只是隐隐约约记得有一个年轻人,”
“今日,也是不知为何,忽然见那年轻人出现,说要与她们私奔,二人说是根本不识此人,也未与此人相悦,”
“只是懵懵懂懂间,便与这年轻人走了,”
冯臣一脸怪异地说到这里,又皱眉道:“不过,无论是沈书生的邻里,还是一路上目睹的行人,都说没有人见过二女口中的年轻人,只见她二人行色匆匆,不知要去何处,直至沈书生追来。”
江舟虽然早知,却也静静地听着。
等他说完,才微微一笑:“南楚才退军,就有人跳出来搞风搞雨,是欺江都无人,还是色迷心窍?”
这案子其实倒也清楚明了,只要捉到那个“年轻人”就是了。
难办倒是不难办,却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有结果的。
说起来,这沈书生虽然也不是什么好鸟,但如此***子之事,江舟实也不耻,若不将之揪出来惩治,他自己这一关都过不去。
公堂上,包龙图铁面生威:“秦氏,陶氏,你二人既说有人以异术相诱,本官自会派人,去将此人捉拿归案,”
“若确有此人,也确如你二人所言,那你二人也是受害之人,但若查出你二人所言有半点不实,本官非但要罚你二人不守妇道之过,还要问你二你藐视公堂,欺瞒本官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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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二人可听清楚了?”
二女忙叩首:“谢大人禀公明查,我们姐妹听清楚了。”
这时,那白衣老僧宝志忽然道:“这位大人,能否容老衲一言?”
包龙图扫来一眼,面色如铁,振声道:“你且说来。”(未完待续)
第770章 弄死他!(求订阅、月票)
堂下,白衣老僧宝志合什欠身,便转向那沈忆生,舌绽莲花,说了一番佛法,讲了一番因果,竟直讲得堂上众人都显露沉迷之色,全神倾听。
罢了,方对沈书生道:“沈施主,世间之事,有因必有果,此事前因如何,你心中当再清楚不过,”
“鬼神作祟,虽干法理,却实因你过于功利忮嫉,机巧心重,方为鬼神所恶,招来此厄,却是一遭惩戒警示,你还不悟么?”
边上有几个百姓,是沈书生的邻里,被召来旁证。
听了白衣老僧的禅理佛法,都现虔诚之色,此时也在一旁附和说道:“原来如此!我说嘛,沈书生,你这两个妻妾平日里也是贤良淑德,不是不守妇道之人,更何况是大白天与人私奔,毫不避人?”
“莫说是尊夫人,就算是弦歌坊那些女子,也做不出如此寡廉鲜耻之事来啊。”
“这、这……”
原本暴怒欲狂的沈书生,此时竟也被说得有些犹豫。
“啪!”
“公堂之上,不得喧哗!”
包龙图一拍惊堂木,令堂下众人顿时战战静默。
“可笑。”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嗤笑传出。
却是江舟从后厅走了出来。
有些话,用包龙图的身份不便去说,他又不吐不快。
包龙图起身做了个样子,对他欠身一礼。
堂上众巡妖卫抱拳躬身。
江舟摆了摆手,便有巡妖搬来椅子,江舟令其放在包龙图右首,大马金刀地坐下。
才环顾堂下,说道:“公堂之上,天大地大,法理最大!”
“沈书生,你本就无错,何必心虚?既有理有法,就当理直气壮,无所畏惧。”
“若有人颠倒事非,混淆黑白,你只管唾他满脸。”
江舟目光落到那宝志老僧身上,鄙夷之色毫不掩饰。
宝志老僧张了张口,旋即摇头一笑,并不动怒,仿佛将江舟视如一个胡闹的顽童,并不足计较。
沈书生虽不知道江舟究竟是什么人,但认出他是之前在街上扣押自己的官员。
看那黑脸官儿的模样,知道江舟才是此处主事之人。
此时闻言,本已发虚的心中注入了一口气,喜道:“大人明鉴!谢大人为学生仗义执言……”
江舟摇头:“本官对事不对人,你不必谢本官。”
沈书生碰了个软钉子,有些尴尬。
江舟没有理会,说道:“本官问你,你可记得自己得罪过什么人?”
沈书生连忙摇头:“学生向来安守本分,与人为善,何曾得罪过人?”
江舟盯着他道:“你想好再说。”
沈书生不过一介凡人,连浩然气都没有养出,如何能承受江舟的目光?
神色惴惴道:“学生思来想去,也只有在碧云楼吃酒之时,曾与一个年轻男子起过争执,他倒是说过一些威胁之语,但学生也只当是场面话,并未当真,其余的,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说完,又急急解释道:“大人,学生虽然有些荒唐,平日里,最多也只是呼朋唤友,吃酒耍乐,却真的不曾做过什么违法犯纪之事,也不曾与人结怨,望大人明察!”
江舟不置可否,说道:“看你衣着,也不像富贵人家,碧云楼的花销可不小。”
沈书生讪讪道:“学生家中虽清贫,但也有一二好友,承蒙好友不弃,也常得沾光……”
敢情他不仅蹭吃蹭喝,还蹭女票。
倒是个人才。
江舟撇了撇嘴,道:“你可知此人来历,可记得此人相貌?”
沈书生闻言张口欲言,却忽然又现出迷茫之色:“奇怪,学生怎的想不起来……”
江舟虽有些失望,却也没有什么意外之色。
此人能不知不沉地迷了他的妻妾,当是身具道行之人,有些异术不足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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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转向宝志老僧道:“和尚,你刚才侃侃而谈,放了满嘴臭屁,应该是知道前因后果,也知晓此人底细了?”
宝志老僧摇头道:“江居士,你已目着空相,心染戾气,身缠诸业,实在不宜再造业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江舟冷笑道:“我看你也是熟读佛法经书之人,嘴里也常念慈悲,怎的却连最起码的是非也不分了?”
“***子者,你一心包庇,受害者却被你说成有过之人,你念的什么经,讲的什么慈悲善恶?”
宝志老僧眉头微皱:“江居士……”
话还没说完,却被江舟打断:“好了,你不愿说,本官也不强人所难。”
说完,也不再理会宝志,转头道:“包理正,判案吧。”
包龙图点点头,坐回案后,一拍惊堂木:“此案真相未决,沈书生、秦氏、陶氏三人,暂且收押,待本官查明,将嫌犯逮捕归案,再行判决。”
说完,又看了过来:“江大人,可还有其余吩咐?”
“倒是有一事。”
江舟看扫了一眼宝志,收回目光笑道:“本官此来,是为了一件大案。”
“前些日子,有人勾结绿林匪盗,聚众谋反,罪大恶极。”
他目光转动:“冯臣禇卫,你二人即刻调派人手,将净世僧贼、平天贼、升平贼、洞庭水贼、绿林众匪等一众贼首,还有……宝月妖僧,押回府衙听判!”
宝志老僧听到这里,猛地抬起头,眼中射出两道精芒,其中竟然隐有血赤之色,虽是一闪而逝,却被江舟看个分明。
宝志老僧叹道:“江居士,你若执意如此,恐遭厄难。”
江舟笑道:“哦?本官倒想看看,本官禀公执法,惩奸除恶,诛杀叛逆,能有什么厄难。”
“大梵无量。”
宝志老僧见多说无益,低喧了一句佛号,便转身离去。
江舟神色不动,待包龙图退堂,众人退去,面色才微微沉下。
让冯臣禇卫去抓人,不过是故意说给宝志老和尚听罢了。
其时那些人早已经被他化身叶孤城时带了回来。
除了宝月和尚,此时都暂时关押在开封府大牢里。
刚才态度是放了出去,狠话也说了。
但其他人便罢,他真要审宝月和尚,却也不是那么容易。
别说宝志老僧,恐怕大梵寺都会惊动。
到时不仅是他,连大稷朝廷都会有压力。
不过……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宝月这贼秃,已经蹦哒得太久了,江舟不打算再留着这个祸害。
他不仅要审,还要在其破禁之前,弄死他!(未完待续)
第771章 不王之王 (求订阅、月票)
佛掌印已经将掌中娑婆传授给他,江舟不说尽解其中奥妙,也能知道个大概。
而且那座五指大山,本就是佛掌印借他的手使出来的,与他自有感应。
所以江舟清楚,这山镇压不住宝月和尚太久。
以他的力量,即便是由佛掌印驱使,最多也只能禁锢住宝月和尚月余。
若不出意外,还有不到一个月,宝月和尚就能破禁而出。
江舟不可能就这么让他大摇大摆地脱困而去。
但也正如宝月所说,自己镇不住他,现有的手段也很难杀得了他。
他那月轮宝塔法相本就坚固无比。
即便用九天元阳尺,能击碎他的宝塔法相。
尚有三十七佛宝,加上那轮宝月,哪怕只是一丝月光遁走,宝月和尚也能借此重生。
这贼秃自己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有恃无恐。
宝志老僧现在为止,都没有发作,一副好商好量的模样,也不外乎如此。
江舟固然能重创于宝月,但他却不满足于此。
这和尚屡次三番地针对他便罢了,这次还把主意打到他身边的人身上。
而且以这贼秃的阴险,若是让他跑了,以后还一定给他招来多少麻烦。
虽说心有杀念,如何杀了他却是个难题。
江舟思来想去,除非他能请得关二爷动手,才有万全把握。
只不过,就为了一己私念,把二爷请下来杀人,自己想想都觉得过不去,为了这贼秃惹关二爷不快,实在不值当,何况二爷也未必会给面子。
除此之外,也只有一个办法了。
青天三铡。
这三口铡刀承负大稷国运,人道大势,人情法理。
龙头铡下,皇亲国戚,凤子龙孙,鬼神妖仙,只要干犯国法,亦要亡魂断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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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至圣也不例外。
宝月和尚再厉害,也绝逃不过人道法理的制裁。
只是要用这铡刀去铡他,却还有两个问题需待解决。
首先就是解开帝芒有意留下的铡刀封禁。
然后便是遵循法理,定死宝月之罪。
青天三铡,不铡无辜,只铡干犯国法的奸邪之辈,可不是一句口号而已。
其根本就是“法理”二字,无法无理,那是谁也铡不了。
宝月贼秃本就屁股不干净,要定他的罪不难。
难的是解封龙、虎二铡。
能负人道者,除了人皇,唯有天命。
梅清臣就告诉过他,刀狱中有一只天命玄鸟……
看来是时候去会会这只天命玄鸟了。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些事情等着他处理。
南楚退出江都,带来的后续影响可不是那么简单。
若不及时处理,定会酿成大祸,波及百姓平民,到时他就是造孽了。
……
这一日。
郢都,楚王宫。
“殿下,那江舟已令元千山接手江都防务,朝廷也接到了消息,想来礼典司已经派遣官员前来接管江都。”
“不过……”
楚王高坐上首,殿下,一人在躬身禀报。
“以此子脾性,恐怕礼典司官员此行,不会那么顺利。”
“江都城须人治理,这江舟一时半会儿,并不见有反意,当不会拒绝,只不过偌大一座江都城,如今就掌握在他手中,滔天权势在手,正是春风得意时。”
“世间有几人,能舍得将如此权势拱手让人?”
“以此人过往所做所为,虽是性子有些懒淡,却是个意气之人,受不得半点委屈,礼典司那些人的做派……嘿,十有八九会惹怒他。”
“即便他当真本性闲淡,也绝不可能任由他人抢夺属于自己的东西。”
“那些去了千佛顶的贼寇,除去净世军还有一些罪不容赦之辈,被其或关或杀,只余下不足五成,都被他一分为二,挑选了资质上佳,年岁不大,根骨未定的,留在了大峨山,”
“其他的,都令元千山收编入江都守军,又将手下亲信,遍布各府衙门,即便将来礼典司官员重入各府,怕也都要受制于他,”
“种种举措,足见其也不是甘于寂寞之辈。”
楚王捋了捋颔下短须,轻笑道:“看来,阳州一时半会儿,是清静不得了。”
那人笑道:“殿下高明,本来长明关与两江口以北,久攻难下,但如此一来,非但是江都城不靖,届时阳州其余诸郡,也定是动荡不休,”
“那襄王和元千山也必定要卷入这漩涡中来,无暇他顾,”
“殿下正可趁机兵锋直指,绕过江都,一鼓而下阳州诸郡,那时,江都孤悬,也是伸手可取。”
“舍一城,而取一州,实是鬼神之谋、气踰霄汉!”
楚王笑道:“这你却说错了。”
那人一愣,又听楚王道:“这江都城本王让便让了,岂能出尔反尔?”
“殿下……”
那人正待说话,却被楚王摆手打断:“好了,你先下去吧。”
他愣了愣,旋即躬身应了声,倒退几步,才转身离去。
楚王这才看向站立侧首的黄寿,说道:“此番多亏了老师妙算,这着九分之棋,算是初成了,不过,那小子狂妄不知尊卑,但让老师受委屈了。”
黄寿摇头,沉声道:“老臣为殿下之臣,为殿下计,为殿下谋,乃是本份,何来委屈?”
说着,朝楚王拜服道:“倒是殿下胸怀气魄,令老臣佩服。”
“老师,想不到你也会说如此阿谀之词?哈哈哈哈!”
“呵呵……”
两人笑声在殿中汇成一道,透顶而出,似能震动风云。
……
“呼……”
江都,原太守府。
梅清臣从堆叠如山的公文中抬起头,长长地出了口气。
江舟从门外走来,笑道:“梅大人,这江都太守当得可过瘾啊?”
“哎呀,这话可不能乱说啊,只是暂代,暂代!”
“不过你这甩手掌柜也当得太彻底了些!我这把老骨头就差一点,便交代在这儿了!”
梅清臣嘴上叫苦连天,但脸上那份惬意满足的笑容却是掩饰不住。
这老狐狸,自从刀狱动乱之后,便不见人影。
可在江舟回到肃靖司,想要找人处理江都善后事宜时,又突然跳了出来。
江舟索性就让他在朝廷旨意下来之前,暂代江都太守之位,倒是帮他省却不少心思。
“这个……”
梅清臣犹豫了下,又面带试探道:“江大人,这江都太守之位,你可想好合适的人选了?”
虽说这事该是朝廷来定,但梅清臣知道,这江都城得回得莫名其妙,全是江舟凭借一人之力取回。
如今城中守军多是他的人,元千山似乎也唯其命是从,襄王又与其亲近。
可以说,他已经是江都城实际的掌控者,不王之王。
江都太守谁能做谁不能做,他定然是有话语权的,就算是朝廷也要考虑他的态度。
不论是谁来做这太守,怕是都得看他脸色。
江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梅大人不想做这太守了?”
梅清臣连连摇手:“诶,不敢不敢!梅某何德何能?”
虽是这么说,但一双乱转的眼珠已经暴露了他的渴望和紧张。
江舟笑了笑,才正色道:“梅大人,关于江都太守之职,江某确实有一个合适的人选,虽有些不中听,但这江都太守,您怕是还有些不合适。”
梅清臣闻言,虽早有预料,却仍是难掩失意。
勉强一笑:“呵呵,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那个……不知江大人说的是……”
江舟一笑,却转开话题道:“梅大人,之前江某说的事,怎么样了?”
梅清臣一怔,旋即为难道:“江大人,天命玄鸟确实是在无极渊下,不过……”(未完待续)
第772章 不朽天尸 (求订阅、月票)
江舟疑道:“怎么?有什么麻烦?”
梅清臣有些讪讪道:“你也知道,刀狱并不归梅某管,原本还好,出了那档子事,连梅某想要进去都不容易了,”
“上面几层倒罢了,无极渊却是明神十八狱大阵核心所在,”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次动乱,不久之前,大阵突然运转,狱狱相连,锢锁乾坤,除了血甲人,谁也休想再进入无极渊。”
“只是血甲人如今人影全无,也不知去了哪里。”
江舟皱眉道:“血甲人既然不在,是谁关了大阵?难道是尊胜寺?”
梅清臣道:“江大人有所不知,江都刀狱虽然是尊胜寺帮着修补,却也不过是添补了些困妖禁制罢了,”
“事实上,大阵本身,乃我大稷国运所系,就算没有镇妖石,只要我大稷国运不绝,就依然能运转,只有一人能掌控,那便是当今陛下。”
“除了陛下,就只有血甲人能开启其中门户,连尊胜寺也是休想。”
梅清臣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意思却很清楚。
江舟眉头皱得更深。
早不关晚不关,偏偏这时候关?
他费了这么大劲,冒这么大险,逼楚王还回江都,未尝没有觊觎刀狱的意思。
本来能从南楚手中夺回江都,不仅是城中空虚,刀狱也是空虚。
一切他说了算,里面的妖魔也任他予取予求,不要太爽。
但偏偏这时候给关了……
老皇帝想干什么?
以前什么都不管,还自己偷摸摸换了镇妖石,甚至放任各地妖魔破狱而出。
现在突然关闭大阵……
总不会是专门针对他吧?
还是说他良心发现,不愿再看到妖魔出一祸害人?要有这心,早干嘛去了?
虽然江舟觉得自己在帝芒眼里应该还没那么大份量,但如此巧合,让他不得不认为,这是在针对自己。
可老皇帝怎么会知道关闭刀狱,能让他这么难受?
简直是打在了要害上,心疼得要命!
“明神十八狱,狱狱相连,想要强行破开,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江大人你若想打天命玄鸟的主意……”
梅清臣小心地看着江舟的神色,见他眉头深皱,赶忙又道:“不过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江舟问道:“什么办法?”
梅清臣道:“你想要天命玄鸟,本就是为了解封龙虎二铡,其实关键在于‘天命’,而不在玄鸟。”
“唯人道,能代天命,唯天命,能载人道。”
江舟疑惑道:“你的意思,是还有别的东西?”
梅清臣点头道:“天命不可毁,一般的天命之物,自然是无法与铡刀相融,唯有身负天命之血。”
江舟怀疑道:“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让我去找几个反贼来祭刀?还是去抓几个诸侯王来放血?”
如今天下动荡,身负天命的倒是不少,诸侯王公、反贼头头,虽说不上多,想找也不难。
梅清臣吓了一跳,连忙摇头:“江大人你可不要害本官。”
旋即有些不屑道:“区区几个反贼,又如何能称得上天命?”
见江舟又皱起眉,便不再卖关子,说道:“江大人,应该听说过西域冥宫吧?”
江舟略想了想,点点头:“有所耳闻,却不甚了了。”
梅清臣笑道:“西域冥宫,极其神秘,天下间,能知晓其底细的人不多,我肃靖司便是其中之一,”
“这西域冥宫,其实乃是一处妖魔聚集之地,甚至可以说,是天下妖魔所尊祟的圣地,虽未明言,但说是妖魔的王廷,并不为过。”
江舟不知道他说这些做什么,不解道:“那又如何?”
梅清臣神情凝重道:“这冥宫宫主,乃是一头尸妖,一头有万载道行的不朽天尸。”
“万载道行?”
江舟猛地一惊。
即便是至圣,也不过寿三千。
万载道行,除了洞庭老龙这等天地异种,还有神灵业位加身的,他还没听说过有第二个。
不由怀疑道:“这世间还真有能活过万载的妖魔?”
妖魔寿命虽长,却也不至于这么夸张。
梅清臣摇头道:“能活过万载的妖魔,当不是没有,但梅某却也不得而知,不过这冥宫宫主,却并非活过了万载。”
“之所以能有如此道行,却是因为其天尸之身。”
“传闻冥宫宫主修炼的功法,能成就不朽天尸之身。”
“这天尸之身虽然号称不朽,其实却比寻常修行之人都要寿短,一世寿不过百年。”
江舟奇道:“一世?”
梅清臣点头道:“不错,这天尸能称不朽,醒因其尸死而不朽,且其最为玄奇之处,乃是能在死前,将一身元神道行都转嫁他人身上,”
“待其天尸之身死后,元神道行也正好完全转嫁那些人身上,此时再拿这些人喂养天尸,待天尸完全吃掉此人,便能自死中再生,而且一身道行丝毫不减,”
“那冥宫宫主,便是如此生生死死,轮转不休,天尸不朽,方才积累出如今的万载道行。”
听完这话,江舟也不由吃惊乍舌。
世间竟还有如此诡异的功法?
旋即又疑道:“这又与我何干?”
梅清臣也不卖关子,笑道:“冥宫宫主修炼的这门功法,便唤做天尸妖皇册。”
“你道何为妖皇?此天尸妖皇册所修持之要,正是一口天命之炁,”
“此妖野心极大,欲积累九五天命皇炁,成为妖中之皇,与我人道争锋。”
“它百世轮转,其中有九十四世,均为一国国主,虽然都是化外小国,但近百世积累,也着实惊人,”
“若真让其全了九五之数,还真说不得,能一统天下妖魔,掀起一番人道浩劫。”
梅清臣说着,眼中竟露出几分忧色。
江舟并不了解冥宫,但天下妖魔,何其繁浩?若真能令天下妖魔臣服,纵然以人族如今之盛,也还真的未必能抗衡得了。
不过那可能吗?
“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去找这冥宫宫主吧?”
江舟脸上已经露出不善之色。
开什么玩笑?
一个相当于活了万载的老怪物,还有可能是妖中的皇者,敢跟帝芒叫板的人物。
梅清臣讪讪一笑:“自然不是,梅某要说的,而这冥宫宫主的十个儿子。”
“儿子?”
梅清臣解释道:“你道那天尸的元神道行是可以随便转嫁的?不说其他,只这万载道行,天下又有几人能承受?”
“这头尸妖的儿子,其实便它为自己准备的鼎炉,专门用来转嫁他的元神道行,待其百年之后,便再将之吞吃了,还真是父精母血,自产自用,一点都不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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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清臣不屑地冷笑道:“妖魔就是妖魔,天性残毒。”(未完待续)
第773章 我看好你哦 (求订阅、月票)
“它这十个儿子,身上已经各自转嫁了尸妖一成道行,与其九十四世国主所积累的天命之炁,你若能……”
梅清臣做了个手掌横切的姿势,用一种诱惑的语气道:“九十四世天命,哪怕只是一成,也足以解封龙虎二铡。”
江舟翻了个白眼,说了也等于白说。
杀冥宫宫主的儿子,和杀冥宫宫主有什么区别?
何况这还是它为自己准备的鼎炉,谁动谁死。
江舟不由怀疑道:“梅大人,你是存心想害我吧?”
梅清臣连忙道:“诶诶,江大人你怕是误会了。”
“其实此事并没有你想的那般严重,要捉拿此妖,也不难。”
“哦?”
梅清臣见他起了兴致,笑道:“江大人,前几日,你那开封府是审了一桩女子不贞之案吧?”
江舟眉梢一扬:“是有此案,怎么?”
此类案子本就是三姑六婆最喜欢嚼舌根的类型,在市井间也颇有传扬。
梅清臣这几天都在处理江都城诸事,知道这案子也不足为奇。
梅清臣道:“江大人可知那迷惑沈书生妻妾的年轻人是谁?”
江舟心中一动,疑道:“该不会这么巧,就是你说的尸妖儿子吧?”
“啪!”
梅清臣一拍手掌:“可不就是这么巧!”
江舟没高兴,而是直直盯着梅清臣。
梅清臣被他盯得发慌,讪讪一笑,旋即邀功道:“江大人,实不相瞒,那人是冥宫宫主最小的儿子,寻常妖魔见了,都要尊一声十皇子,”
“前段时间江大人不在城中,这小子便来到了阳州地界,被我肃靖司无意间发现行踪,此人身份非同小可,自然不敢任其来去,梅某一直派人暗中监视,”
梅清臣叹了一声:“可惜,正是顾忌他的身份,不敢跟得太紧,还是让他在城中犯下如此罪行。”
一抬头,见江舟仍然在盯着他,并没有被他的话转移注意力。
直到梅清臣额角见汁,江舟才开口道:“梅大人,你这是故意的吧?”
“呵,呵呵……”
“江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
梅清臣干笑两声。
江舟眯着眼道:“上回撺掇我去杀天命玄鸟,这回又怂恿我去杀这冥宫的什么十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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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某和你没什么仇隙吧?”
梅清臣仿佛受到了奇耻大辱,振声道:“江大人!你可知道官场同僚都怎么称呼梅某?志诚君子梅清臣啊!”
江舟笑了笑,没有继续纠结,话锋突地一转:“梅大人,这江都初定,各处衙门都争需有人坐镇主持,似梅大人这等贤臣能吏,正当用武之地啊。”
“咳。”
梅清臣干咳了一声,微微昂首,略显自得之色,兼有一丝热切。
不枉本官兢兢业业,为这小子梳理了许多事,这是要举荐本官升任要职了吧?
江舟继续说道:“本该请梅大人继续坐镇太守府,不过太守府虽重,却仍不及肃靖司,”
“城中空虚,正是妖魔出没作祟之时,肃靖司更要用心谨慎,梅大人实不宜离司太久……”
“正好,这个尸妖之子,竟敢城中作乱,迷惑诱坚良家女子,实在是不将肃靖司放在眼里,”
“不过此妖身份特殊,来头颇大,寻常人怕是对付不了,还请梅大人亲自坐镇负责此案,将此妖捉拿归案,亲自监斩,以正律法严明。”
梅清臣两眼圆瞪:“啊?!”
江舟正色道:“梅大人,别说江某不讲义气,十天时间,必要将此妖正法。”
“事成之后,江某定会向朝廷为梅大人请功。”
“江都城百废待兴,实是耽搁不得,梅大人,我看好你哦。”
江舟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两排大白牙。
“???”
梅清臣脸上的自得笑意顿时化作满脸问号。
江舟却已经转身离去。
等他回过神来,想要叫住江舟,却已经不见了人影。
梅清臣手悬在半空,苦着脸,嘴里喃喃道:“不该是这样……不该是这样啊……”
……
江舟回头看了一眼,笑了笑,便离了太守府。
这个梅清臣,老是撺掇他干这种事,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应该和帝芒脱不了关系。
这老小子十有八九是帝芒安插在江都的心腹,他的作为,自然也只能是帝芒授意。
不过以前就罢了,现在的江都城……他最大!
梅清臣不敢、也不会将他的话当耳旁风。
至于他有没有这个能力……
怎么也是代掌肃靖司多年的人,这位置可不好坐,他能一直都稳如老狗,从未翻船,绝不像他表面那般人畜无害。
而且背后还有帝芒在……
别说一个劳什子十皇子,就算是冥宫宫主,也未必不能掰掰手腕。
将这麻烦事甩给了梅清臣,江舟忙了几天,也正好能稍微松一口气。
这几天,他算是切身地体会了一把“治理天下”的难度了。
他堂堂一个三品,仅仅是一个江都城,他还大部分时间在当甩手掌柜,竟然都觉得有些精神疲惫。
实在是各种事情太过繁琐,不说整个江都百姓的吃喝拉撒都要管,却也差不了多少。
还不能敷衍,他的一举一动,每一个措施,带给底层百姓的都有可能是翻天覆地的影响。
换了一个没有责任心的就罢了,偏偏江舟不是这样的人。
他都有点庆幸,自己并没有争天下的野心。
一个江都如此,若是整個天下都压在他肩上,即便他是至圣,也要被压得直不起身来。
经历过这些,江舟对帝芒那个老皇帝,反倒是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敬佩。
他若兢兢业业,勤于政事便罢了,偏偏是深居后宫,连朝政都少有过问,却能将天下牢牢掌握在手中,各种平衡玩得随心应手。
如果不是他自己刻意而为,这天下没有任何人能翻起波浪来。
实在是称得上一句雄才伟略。
江舟思索间,来到肃靖司。
他还是不死心,想要看看无极渊是不是真的没有办法进去了。
来到刀狱,血甲人不见踪影,归南雁、卫平生也在上次动乱后匆匆离去,如今把守刀狱的,没有人敢拦他,也没人会拦他。
径直走了进去。
刀狱中普通的牢房倒是还能进出,只是无极渊被禁锢。
才走几步,便见一个把守此处的巡妖卫迎了上来:“大人,里面有个人,说是想请大人一见,不知大人要不要见?”(未完待续)
第774章 你敢吗 (求订阅、月票)
江舟一怔:“是什么人?”
巡妖卫忙道:“是一个老头儿,原本是无极渊中的执刀者,血甲将军不在,属下也不知其人具体身份。”
刀狱深处,无论是关押的妖魔还是执刀者,都只有血甲人一人知道底细,其他人根本不得而知。
老头儿?执刀者?
他在刀狱里的时间不短,能在无极渊内执刀的只是少数,并不难猜。
江舟微一寻思,就大概知道是谁。
口中便道:“头前带路。”
很快,便来到关押执刀者的洞窟。
巡妖卫抱拳道:“大人,属下先行告退。”
“去吧。”
江舟摆摆手,待他离开后,便看向石洞中的人影。
“不知要见江某,所为何事?”
“史太守。”
洞中之人,果然是当初有数次一同执刀的老儒,真正的江都太守,史弥悲。
满头花白的史弥悲盘腿坐在洞中,抬起头:“看来,鹤冲天果真是很看好你,他果然告诉你老夫的身份了。”
江舟走了进来,径直在他身边坐下,才开口道:
“史太过原来与鹤大哥相熟?”
史弥悲笑道:“托他的福,老夫才能安然避入此地。”
江舟道:“史太守此言何意?”
史弥悲摇头叹道:“老夫如今不过是一阶下囚,早不是什么太守了。”
江舟笑道:“那倒未必,江某说老大人是江都太守,那老大人便是江都太守,以前是,现在也是。”
“哦?你这口气倒是挺大。”
史弥悲有些讶异,旋即若有所思,沉吟片刻才道:“难道姜楚没有攻入江都?”
话才出口,又见他摇头否定了自己:“不对,他们谋划了如此久,早该动手了,再要拖延下去,城中其余世家高门都会发现端倪,也不会轻易让他们得逞。”
“有那假太守与长乐党里应外合,以姜楚的能力,不可能攻不下江都,若无意外,怕是阳州全境都不保。”
“你既然有如此底气,说出这句话来,想来,你便是那个意外了?”
史弥悲看向江舟,面上讶色更浓:“你挡住了楚军,保住了江都?”
长乐党?
江舟在心里念叨了一声,看来这里面还有别的事儿。
心念电转,面上已经笑道:“史太守不愧是当世贤良,人在地底千丈之下,目不及眼前五尺,对天下事却洞若观火。”
“不过,史太守还是猜错了,南楚确实已经攻下江都,不过所幸,襄王与元将军应对及时,未曾让南楚占据阳州,”
江舟顿了顿,朝史弥悲正色道:“如今,江都城已经收复,江某此来,本也想见太守一面,请史太守出山,重掌江都。”
史弥悲不置可否,而目露奇色:“老夫很好奇,你是如何从那姜楚手中夺回江都?”
江舟虽然没有往自己身上揽功,但他已经笃定,收复江都,是江都所为。
江舟笑道:“也没有废什么手脚,不过是匹夫之勇,杀进郢都楚王宫,和姜楚打了个赌罢了。”
“以江都为注,江某侥幸赢了。”
史弥悲见他说得轻描淡写,却知道此中凶险,心中更是惊叹不已。
这种事,已经不能用凶险二字形容,简直是天方夜谭。
即便是现在,史弥悲心中依然是将信将疑,对江舟的话有几分保留,未曾尽信。
“真是后生可畏啊。”
半真半假地感叹了一声,史弥悲也不追问此事,而是笑道:
“你请老夫出去,可是想让老夫为你对付朝廷调来的官员?”
江舟也毫不掩饰,笑道:“史太守不愿?”
史弥悲忽然面容一肃,目放冷光:“老夫读圣贤书,养浩然气,一生清廉忠正,数十年晨兢夕厉,未敢有一丝懈怠,就是怕有负皇恩,”
“如今,你竟想让老夫助你行大逆之事?”
江舟对于他突然间的质问并不以为意,吐了口气,摇头笑道:
“老大人,此地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也无第三人,就不必如此小心试探了。”
史弥悲刚刚还冷肃的面容忽地展颜一笑:“老夫这一口浩然气,在胸中养了数十年,纵然是玄门真人、佛门尊者,猝不及防之下,也要露了心迹,”
“你这小辈连气息也未曾有一丝,若非大奸大恶而似忠良,便是心胸坦荡,俯仰无愧,”
“无论是哪者,都足以立世称雄。”
江舟笑道:“老大人过誉了,江某不过是一介闲修,不过是为图便利,才身入公门,毕竟公门好修行。”
“公门好修行?”
史弥悲微微一怔,旋即哈哈一笑:“你这话倒新鲜,天下修士莫不畏朝廷如蛇蝎,避之唯恐不及,你倒反其道而行?”
他又叹道:“不过如此说来却也不错,可如此简单的道理,怎的那些人却不懂,还不如你一个小辈呢?”
江舟笑道:“不是不懂,只是江某不贪,只要该得的,而他们,却想要的更多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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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弥悲点头道:“你小小年纪,倒是通透。”
顿了顿,忽然又道“老夫想再问你一句,你果真没有潜图问鼎之志?”
江舟不答反问:“老大人觉得我有吗?”
史弥悲摇摇头:“倒是不像。”
江舟笑道:“看来老大人心中还有疑虑,那不妨随江某出去,重掌江都,也好时时提点江某。”
“助你平稳江都,倒不是不可。”
江舟要请史弥悲当太守,但到史弥悲口中,却成了助他,显然是将形势与人性都看得极为透彻。
史弥悲肃容道:“不过,老夫还要问你一事。”
江舟笑道:“老大人请江某来此相见,便是为此事?”
史弥悲点头道:“不错。”
江舟伸手道:“请说。”
史弥悲道:“你可知老夫为何会在此地?”
江舟道:“以老大人的本事,若你不愿,怕是没有人能不知不觉地将老大人关在此地,既然如此,当是老大人你自己的选择了。”
“呵呵呵。”
史弥悲笑道:“勇力,心志,智计,俱是不凡。”
他赞叹了一句,旋即说道:“不错,老夫确实是自己躲到此处。”
江舟讶道:“躲?”
旋即想到他刚才说的一个词,不由道:“长乐党?”
史弥悲点头道:“便是长乐党。”
江舟道:“这长乐党,与当朝长乐公主有关?老大人是得罪了公主?”
“老夫活了大半辈子,连死都不惧,还怕得罪了公主?”
史弥悲笑道:“只是老夫手中,还有比这条老命重要的东西,还不能死。”
江舟不由好奇道:“是什么?”
“这便是老夫要问你之事。”
史弥悲不答反问道:“若让你与当朝长乐公主为敌……”
“你敢吗?”(未完待续)
第775章 毒妇 (求订阅、月票)
江舟哑然一笑道:“老大人此言,江某实在不解,江某是身在公门,也多蒙陛下恩隆,为何要与当朝公主为敌?”
“呵呵……”
史弥悲似乎也不以为意,轻笑道:“你若不想与她为敌,就最好不要染指江都城。”
江舟不解道:“这又是为何?难道长乐公主也想染指江都?”
他摇摇头:“长乐公主远在玉京,与江都城相隔何止十万里,就算她得到江都城,也没有什么意义。”
史弥悲笑道:“你太小看江都了,对别人,或许江都就是富庶了些,”
“但对长乐公主而言,江都却是其财源所在,万万弃不得,”
“虽不知你是如何从姜楚手中夺回江都城,但此举必定是令长乐措手不及,待她反应过来,即便你不想,长乐公主也定然会找上你,”
“你信不信,朝廷调来的官员中,必定有长乐党之人,他们可不会坐视此城落于他人之手,除非你肯放弃江都。”
江舟仍是疑惑:“江都虽富庶,但远不足与中州之地相提并论,她贵为当朝公主,又极为得宠,呼风唤雨,无所不应,江都远在天边,就算有什么好处,要付出的精力代价都极不划算,她何必舍近求远?”
史弥悲失笑道:“人皇脚下,自然是处处金玉,但那里也是天下之中,牵扯太多,分润之人也更多,人心不足,欲壑难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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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沉吟半晌,说道:“老大人是想让我对付长乐党吗?”
史弥悲摇头道:“老夫只是想请你相助一事,不过你既无心与长乐党为敌,那便作罢了。”
江舟闻言,也没有耐心再与他捉迷藏,直言不讳道:“既然话已至此,老大人何妨明言?”
史弥悲捋须沉吟半晌,才道:“老夫之所以会避入此地,非是惧死,而是为保一本账册。”
“账薄?”
江舟念头一转,说道:“与长乐党有关?”
史弥非点点头,又摇摇头,却也未卖关子,沉声道:“长乐公主与姜楚勾结,暗中私贩各种物资入百蛮、东夷,已有十数年,获利巨亿,”
史弥悲面现怒色:“甚至连赤精铁、兵法军阵此等要害之物,她都敢贩予异族!”
“她便是靠着私贩赤精铁等物所得的钱财,再加上其生性放荡,以此钱、色二字,在朝中拉拢许多大臣,不少名门高第也都深陷其钱色大网中,”
“若非如此,她一个深宫中的妇人,再是得宠,又如何能有今日滔天权势?”
“这本账册上,便是其私贩赤精铁,所涉及的各部官员、各方势力,还有这十数年来,与百蛮、东夷的交易明细。”
“老夫多年一来,一直在暗中查探,收集了此间种种罪证,不慎走露风声,为长乐所知,为其追杀,”
“幸得鹤冲天早早得知,助老夫逃得一难,为免账薄有失,老夫便请鹤冲天与那术士刘庚相助,将计就计,使了个金蝉脱壳,躲到了这刀狱中来。”
“刘庚?”
史弥悲道:“你也见过此人,便是与崔澄澜闯入无极渊的那个道人。”
原来是那个老实道人?
江舟讶道:“他竟是老大人的人?”
史弥悲摇头道:“并非如此,只是他曾欠老夫一个人情,当年此人倚仗鬼术,从幽冥中招来老夫故去老娘阴魂,戏弄老夫,老夫盛怒之下,派人追捕,”
“他一急之下,闯入山界冤孽林中,险些被恶鬼所噬,被老夫所救,老夫那时怒气已消,倒也不想再与他计较,此人便感念此恩,故才相助。”
“原来如此。”
江舟忽然记起,在吴郡之时,似乎便听人提起过这桩八卦,没想到还有如此曲折。
史弥悲正色道:“这账册事关重大,若只是谋取私利便罢,但这妇人蛇蝎之心,竟勾结异族,连赤精铁都敢私贩予异族,简直是狼心狗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西戎、北狄、东夷、南蛮,四边异族万载以来,都在虎视我稷土,但有虚可趁,必定举国来犯,侵略边土,”
“其野蛮嗜血成性,不仅烧杀抢掠,更是以我稷民为食,多少百姓生灵惨死其铁蹄、血口之下?”
“这毒妇身为我大稷帝胄,为一己私利,如此里通外敌、卖国求财之事都能做出,实在是该杀!”
史弥悲养气功夫极高,一直是一副沉稳如山的模样,说到这里,却是两目通红,血丝浮现,显然是恨极怒极。
花白须发竟怒张如戟,过了片刻,怒气稍歇,才忽然握住江舟双手,紧紧地攥着:“江大人!此事事关重大,绝不能任由这毒妇再如此吮吸我大稷的骨血,去壮大蛮夷,将来再反过来残害我大稷百姓生民!”
“还请江大人替老夫将此账册上呈陛下,将那毒妇的罪行公诸天下,以正视听!”
赤精铁,是大稷独有的宝材。
军中盔甲刀兵,还有肃靖司、提刑司中所用的刀具等物,也都需这赤精铁。
大稷铁骑兵锋之所以所向无敌,这赤精铁要占一半的功劳。
这长乐公主竟然连这东西都敢卖出去,确实是胆大包天,丧心病狂。
这放在彼世,说是卖国贼都一点不为过,死了也要被人戳脊梁骨,永世都不得翻身。
不管江舟心中如何想,但他却没有答应史弥悲。
摇头道:“请恕江某不能应老大人之请。”
史弥悲抓着他臂膀的手一松,目光一厉:“江大人,难道老夫果真走眼,你也是那狼子野心之辈,有那潜图问鼎之志?”
面对他的质问,江舟也不以为意,笑道:“老大人,实不相瞒,江某确实有心做一个大稷忠臣,不过,却非为大稷,而是为了天下百姓。”
史弥悲凝眉道:“既然如此,你更该将这毒妇铲除才是!”
江舟微微一笑。
他倒不是不敢对付那长乐公主。
只不过无缘无故的,他与长乐公主素无瓜葛,不可能单凭史弥悲一面之词,就为其前驱。
只是说道:“老大人何不自己将这名单呈给陛下?”
史弥悲苦笑一声:“老夫若出了这刀狱,怕是不出三日,便要死于长乐之手。”
江舟轻笑道:“这个老大人就无须担忧了,别的江某不敢保证,但只要在江都城中,江某还是有这自信能保得老大人安然。”
史弥悲闻言,不由向他看去,却见他脸上只有淡淡笑意。
这话听着没什么,却是口气极大。
史弥悲从其中听出了一股舍我其谁之气。
他不知道江舟的底气从哪里来,但他别无选择。
江都即将成为风云之地,朝中众多势力的目光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都会聚集在江都。
长乐公主那毒妇更不会是例外。
再不行动,他也躲不了多久便会暴露。(未完待续)
第776章 光明透出满人天 (求订阅、月票)
“好!”
史弥悲突然振衣而起,朝江舟长身一鞠。
江舟一惊,急忙跟着站起,扶起他道:“老大人这是何意?”
史弥悲直起身,正色道:“老夫已是风烛残年,又何惜此身?”
“江大人所言之事,老夫答应了,出了此狱,老夫定会为江大人扫平江都一切不平,助江大人执掌江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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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一求,若老夫不幸身死,还请江大人务必替老夫将那账薄公之于众,将那毒妇恶行公之于众,以正视听!”
江舟略一沉吟,便点头道:“好。”
不管史弥悲的话是真是假,或是有没有别的目的,反正自己还需要他帮忙平稳江都局势,总要令其安心。
况且他大话已经放了出来,若还让史弥悲在自己眼皮底子下出事,那也是他的责任。
史弥悲见状大喜,握着他的手拍了拍,片刻后才面容一肃,说道:“所谓名不正,言不顺。”
“既然江大人要执掌江都,若要不生乱隙,须先正其名。”
“老夫出去之后,会先向朝廷为江大人表功,为你讨个名分。”
史弥悲上下打量了一眼江舟,说道:“以你收复江都之功,大小也要封一个惟扬侯,当不在话下。”
“惟扬侯?”
江舟闻言不由失笑。
惟扬是江都一带古称。
封号惟扬,便是封疆惟扬之地。
不仅如此。
当年帝稷曾进击百蛮,打得向来凶残无惧的百蛮几乎灭亡,龟缩一隅,于帝稷千年不敢北望。
曾于江都誓师:“我武惟扬,侵于之疆,则取于残,杀伐用张。”
我们的武力要发扬,攻入他们的国土,除掉那残暴的蛮人,用杀伐来彰明我大稷正统之威!
“惟扬”二字,也自此赋予了特殊的含义。
大约就相当于彼世的冠军侯。
不是一般意义的封侯。
甚至不比一般的二字王含金量低。
其尊其贵,几乎相当于异姓封王。
有稷以来,万载以降,能授这两个字的,不出一掌之数。
他收回江都的事,早该传到玉京了,朝廷还没有表示,这不合常理。
肯定又是老皇帝搞的鬼。
前面已经有过几次了,这老皇帝平时不理事,但就像针对他一样,和他有关的事貌似都有他的影子。
换了别人,还有万一的可能,但是他的话……估计是做梦。
“怎么?”
史弥悲笑道:“江大人是以为老夫已经成了‘叛国’之贼,在朝中已经说不上话了吗?”
江舟摇头道:“那倒不是,只是……江某何德何能?”
“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不必理会,老夫还不至于沦为叛贼,翻不得身,老夫既敢行金蝉壳之计,自然早有安排,”
“虽然要费些手脚,但老夫在朝中颇有故旧,要洗掉这‘污名’不是什么难事,为你表功,也当不成问题,”
“只是在此之前,你要将如何收复江都之事,事无巨细,都与老夫说一遍。”
江舟见他如此坚持,也只好由他,当下便与史弥悲讲述了一遍事情经过。
当然,一些细节还是要有所保留。
不久之后。
史弥悲听完江舟所言,不由一脸感叹。
“百姓受难,匹夫一怒,一人仗剑闯郢都,三言两语复失地。”
“江大人果真是世之英雄,令人敬佩。”
“老大人过奖了。”
江舟一顿,微一沉吟道:“既然老大人已经答应出山,那便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出去吧,此处实在不宜久居。”
史弥悲也没拒绝,点点头:“也好。”
他知道以此时的江都,江舟的话就是金科玉律,出这刀狱,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
虽然不知道史弥悲是怎么混进刀狱的,但让史弥悲出狱,也确实只是江舟一句话的事。
不过,勾结南楚,理应外合,使江都失陷的太守“史弥悲”突然再次出现,也着实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尤其是太守府还没坐势的梅清臣,着实没有想到江舟请来执掌江都的会是这个人。
不过江舟也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凭借他现在对江都的掌控力,强行压下了众人质疑,将史弥悲重新按在了太守之位上。
至于以后能不能洗清他自己的身上的“污水”,那就看他的手段了。
有史弥悲帮他坐镇太守府,平稳江都,江舟总算可以从这些杂事中脱出身来。
第一时间便逃离府衙,重新回到了刀狱中。
帝芒在此时封禁刀狱,时间点未免太过巧合。
江舟有些怀疑,自己对妖魔的“渴求”,已经落入了这老皇帝的眼中。
或许是为了试探他对妖魔如此饥渴的原由所在,也或许是有别的原因。
江舟也顾不得许多。
辛辛苦苦取回江都城,结果这最重要的地方反而丢了。
无论如何不能忍。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江舟还真不信,这个失去了镇妖石的刀狱,真的毫无破绽。
真是这样,还能接二连三地发生妖魔逃狱的乱子来?
江舟将把守狱门的巡妖门打发了出去,走到刀狱深处。
果见那无极渊所在的那处宽广地穴,已经被一股浓浓的血色笼罩。
血罩上有一道道金、银之光流转,像是日月之辉。
江舟伸出手掌,想要触碰,但离着寸许,未曾触及,就感到了一股心悸,顿时停了下来。
不能碰……
这是他心中的警兆。
眉头紧皱,又转去另一个入口。
这座刀狱,内中通道四通八达,宛如蛛网。
各条甬道,都直通这个地穴,就像蜂巢一样嵌在地穴周遭石壁上。
江舟转了半天,也没有走过一半。
但他却放弃了继续走下去。
所经之处,无一例外都是被一层血罩隔绝了通入地穴之路,再绕下去也是浪费时间。
站在一个入口血罩前,江舟索性伸出右掌,左手食指在掌上虚划出三纵四横,写下十二宫名,口中念念有词。
“无名无象,无气无形,天机运转,周流不止。”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手掌玄机,解吾忧虞。”
十二宫神掌经。
知祸福,止休咎,解忧虞。
一种无名无象、无形无气之物,顿于掌间十二宫周流不止。
渐渐化为一个个文字。
“无来无去本湛然,不居内外及中间。一颗水精绝瑕翳,光明透出满人天……”
江舟低声念出,眼前得见一片幻象……(未完待续)
第777章 争风吃醋 (求订阅、月票)
这一次,江舟的九天十二神掌经已经与初时不同。
佛掌印传授他的掌中娑婆,竟是一法化万,万法同归的无上神通。
既能与万法万象相融,又能化出万象万法。
与九天十神掌经竟是相得益彰,更显神妙。
掌中天机流转之间,江舟看的景象更加清晰明了。
一片混沌之中,有一尊巨神半隐半现。
这尊巨神头戴十二毓明珠冠冕,周身有五龙环绕,盘旋升腾,出入于混沌之间,吞吐无尽混沌、万道雷霆。
双臂大开,左手托着一轮大日,右手托着一轮明月。
日月光轮之外,又有十八颗星辰环绕。
这十八颗星辰中,显化出无数恶鬼恶妖恶魔,哀嚎厉啸,直似森罗鬼域。
日、月分别于五指之间轮转不休。
日光万道,月华如丝,锁着十八座鬼域,照破混沌,君临乾坤,唯我独尊。
“日月合神唯我独尊……”
“明神十八狱……”
看到这幅景象,江舟下意识地就叫出这两个名字。
然后他又瞬间意识到,这是他窥探刀狱破绽的绝佳时机。
但江舟知道,这绝对不容易。
所以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即调动凝聚心神,紫府太虚之中,地藏帝神缓缓结印。
这一刻,江舟仿佛有地藏般若智慧加持,眼中出现日月轮转,万象森罗。
有地藏般若智慧,还有天机之示,江舟瞬间便窥到了一丝奥秘所在。
正要深探其中,突闻一声震响。
“哼!”
宛如雷霆于混沌之中炸裂,罡风顿起。
日月照耀,风雷齐动。
江舟神意几欲炸裂,这幅画面瞬间破灭。
脚下一软,连着跌了几步,扶着洞壁才站稳。
此时,江舟嘴角七窍俱有血线溢出。
元神更是如雪遇烈阳般,竟隐隐有融化趋势。
地藏帝神虚空不动,指捏咒印,便抵消了这种趋势,元神重固。
……
玉京神都。
紫宸宫,摘星楼。
斜卧万兽伏拱金晶宝榻上,双目微阖的帝芒,忽地睁开双眼。
一股无形之气骤然激荡开来,涤尽万里云海。
整个紫宸宫上空,现出晴空万里,大日凌空,万道金光照射大地。
鱼玄素侍立一旁,浑浊双目中有一丝惊疑一闪而过,便如若不觉般,躬身道:“陛下醒了?”
帝芒没有理会他,只是淡淡笑了一声:“有意思……”
“鱼玄素,史弥悲那老乌龟可出来了?”
鱼玄素侧身一步,禀道:“回陛下,捕风使传来消息,史太守已经出了刀狱,重回太守府。”
帝芒笑道:“这小子还挺有些本事……”
顿了顿又道:“鱼玄素,你说说,朕连番有意压他,这小子是不是已经对朕心怀怨恨了?”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江吉士当能明了陛下苦心。”
鱼玄素并没有直接回答。
“罢了,收复江都一郡,乃复土之功,再压却是说不过去了……”
帝芒沉吟片刻,笑道:“既然如此,索性便不压了……”
“鱼玄素,拟旨……”
鱼玄素一惊,急忙躬身:“是,陛下。”
……
江都刀狱。
江舟已心神稍定,眼中透出骇然之色。
那就是……帝芒的力量?
他在天机流转中看到的画面,恐怕只是其中万一,却仍有如此恐怖的伟力。
江舟实在想不到,这老皇帝的力量,世间还有何人能敌?
就算他见过的那几位至圣,如九天玄母教主之流,也未必能与之匹敌。
他有这样的力量,为什么还要任由天下动荡?
只要他想,完全可以如那尊屹立混沌中的巨神一般,手掌日月,乾坤在握,唯我独尊。
“呼……”
江舟深吸一口气,强行从脑海中抹去那尊巨神的影子。
哪怕只是一丝记忆,也足以让他魂摇魄动,无法自禁。
若是任其自流,早晚会变成他心中的魔祟,虚幻的记忆,也会变成真实。
所幸,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江舟也窥到了明神十八狱大阵的奥妙。
也算不是破绽,却是在天机牵引之下,找到了出入禁制的方法。
“无来无去本湛然,不居内外及中间。一颗水精绝瑕翳,光明透出满人天……”
思路客
“原来是这个意思……”
这天机看似机锋莫测,其实看穿了倒也简单直白。
这竟是一句口诀,一句出入十八狱禁制的口诀。
这禁制无法可破。
江舟现在很确定,天下间几次刀狱动乱,绝不是意外,而是老皇帝有意而为。
如果没有他点头,没有人能破了十八狱禁制。
但他要进入刀狱,却也不必破去禁制。
若能达到一种无终无始,无去无来,超乎时间空间而存在的真如法性。
在这种境界前,彼便是此,此便是彼,过去未来、上下四方,无差无别,只在一念之间。
这种境界,是仙,是佛。
却绝对不是他现在能达到的境界。
但却有一种取巧的法子,能令他短暂地进入这种状态。
就是天机之中提到的“水精”。
这是一种天地间的精灵,有着极为神奇的功效。
能绝尘净心,内外湛然,无暇无垢。
只要能找到这“水精”,他就能与十八狱禁制融为一体,根本拦不住他。
很幸运的是,他曾在肃靖司中看到过水精的记载。
若非如此,他用神掌经也算不出这么精准的答案来。
既已得到了确切的答案,江舟也不在这里逗留。
径直出了刀狱,回到江宅。
本想回去嘱咐一番,便出去寻那水精。
却没想到,一进院子,便看一到个人大喇喇地坐在双树下,他常坐的位子上。
弄巧在一旁气鼓鼓地瞪着这人,显然极为不满。
“你就是我叶兄的师弟,江舟?”
此人正是黄金谷少主,金玉龙。
不等江舟说话,他倒反客为主,先打量起江舟来:
“看起来很一般嘛,凭你也能驱使我叶兄为你办事?哼,小zei,你听清楚了,不管你是不是我叶兄同门,以后你就不要有事没事都麻烦我叶兄了,这一次,本少爷过来,就是专门来为你解决麻烦的。”
“还有,本少爷受我叶兄之托,要帮他兴建白云城,这次来江都,还要召集工匠,采办物资。”
“听说你是我叶兄的同门,正好来找你打听打听叶兄的喜好。”
金玉龙会出现在这里,江舟倒不奇怪,应该本就是他以化身叶孤城将兴建白云城的事,交托给了这小子。
说起来,还是这小子自己主动大包大揽。
他是黄金谷少主,现在的冤大头,江舟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不过,他却没想到,“叶孤城”的魅力着实太大,似乎让这小子完完全全成了小迷弟。
竟然自作主张地找上了自己。
怎么像是争风吃醋?
啊呸!(未完待续)
第778章 水精 (求订阅、月票)
“你走开!”
正昂首挺胸,用眼鼻孔看人的金玉龙,被一旁的弄巧一把推得从榻上翻下来。
恶狠狠的小脸转了个方向,又顿时变得笑颜如花。
“哎哟!”
弄巧抬脚踩过金玉龙的大腚,朝江舟小跑过来。
“公子!”
江舟拍了拍她的脑门,又朝一边走过来的纤云笑了笑,道:“回来了?”
就好像她们只是出去买了个菜似的。
“呜……公子!弄巧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弄巧鼻子一皱,就哭了起来。
纤云掩口轻笑,其实两眸中也微见湿意。
“傻丫头,哭什么?”
江舟也没有再提二人被掳走之事,朝金玉龙偏了偏头:“他送你们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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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其实是明知故问。
大峨山都被他的化身扫荡了一片,并据为己有。
两个丫头自然也救了出来。
不过押送那几个“贼首”,非得化身叶孤城亲自押阵,否则没人能压得住。
好在当初地仙张文锦送了他一艘贯月槎,将这些“贼首”全装了进去,当天就直接运送回来。
至于二女,却是王重旸送回来的。
这个小子虽然心思重,但还算是个重情之人,他在江宅时,纤云弄巧便像是他妹妹一般,在这件事上,倒是比任何人都值得信任。
果然,弄巧小嘴一撇,又剐了一眼金玉龙,不屑道:“就他也配?是王家哥哥送我们回来的!”
旋即又告状道:“公子,就是这个家伙,勾结那老尼姑,掳走我和纤云姐姐,还敢打红姐姐的主意!”
“喂!你这小妮子不要凭空污人清白啊!”
金玉龙急了,这事可万万不能认。
弄巧怒了,叉腰竖眉骂道:“你敢说不是你!”
“这……”
金玉龙脸色一滞,一时词穷。
旋即又醒悟,他堂堂黄金谷少主,竟然被一个侍婢吓到了?
真是岂有此理!
金玉龙有些羞怒道:“反正不是本少爷,是!没错,本少爷是用过些手段,想要夺……买你家的琅嬛福地,也仅此而已!”
“你二人被掳,是那灭净贼尼起的贼心,与本少爷何干?”
弄巧叉着腰,不依不饶道:“那红姐姐呢!敢说不是你在背后搞的鬼!”
金玉龙面色一紧,朝江舟这边看了一眼。
别看他对江舟一事大喇喇的模样,可他很清楚这位主不是好惹的。
这般态度,一来是自觉以他黄金谷少主的身份,也不怵他什么。
二来也是本性使然。
若非是叶孤城那般能令他发自内心折服的人物,纵然是至圣当前,他一样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再者,他也怕这些破事传到叶孤城耳中。
说来,自打大悲禅院之后,金玉龙就确实是对叶孤城十分钦服。
觉得只有叶孤城这般如青天白云般不染尘埃的飞仙,才有资格做他金玉龙的朋友,心中是十分珍惜的。
是以也不得不吞吐地解释道:“这……这是方人杰那孙子骗了本少爷!况且本少爷虽然明着算计了一把,但背地里却是一直在派人保护那一点红,”
“要不然,你以为凭她区区一个弱女子,还真的能逃出方人杰的魔掌不成?”
金玉龙确实没有说假话。
当初方人杰打一点红主意时,他的确在背后弄了些手脚,让方人杰无法得逞。
却不是出于善意,而纯粹是不想让方人杰得意,给他添堵罢了。
这一点,却不必说出来了。
江舟也看得出他虽有几分言不由衷,但说出的话却应当不假。
他向来是论迹不论心,不管金玉龙心思本性如何,只要所做所为没有触及他的底线,他也懒得理会。
弄巧却是不服,她伶牙俐齿的,张口就把金玉龙喷得脸红得似猪肝一般。
可他也是个不会服软的。
堂堂黄金谷少主,就这么在院中笨嘴拙舌地与一个侍女吵了起来。
“……”
江舟有些无语地看着两人对喷口水,不由朝一旁的纤云看去:“这两人怎么回事?”
纤云也是无奈地一笑,轻声说起了经过来。
原来是王重旸送二女回来时,这金玉龙也是一起同行的。
在路上弄巧就和金玉龙不对付,起了不少过节,是一路吵过来的。
“行了,让他们吵吧,我还有事,要出门一趟,等老纪回来,你跟他说一声,让他派人出去,打听那方人杰的下落。”
江舟吩咐了几句。
他可没把这个人给忘了。
此人颇为狡猾,竟然没有亲自前去千佛顶,倒让化身扑了个空。
这种人,像毒蛇一样,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冷不丁就会给你一下。
江舟虽然不怕,他身边的人却未必,这個麻烦必须解决了。
纤云点头应是。
江舟便欲转身离去,又忽然停下,朝金玉龙叫道:“喂,我那叶师兄心如白云,并不在意俗物,只爱洁净,你看着办就是,不过……他倒十分喜欢收集天下名剑,你若有心,不妨留心一二。”
正与弄巧吵得脸红脖子粗的金玉龙陡然停下来,脸色一喜:“真的?”
“当然。”
江舟笑了笑,又朝纤云道:“这小子很有钱,是个冤大头,你们别客气,有什么喜欢的想要的尽管找他。”
金玉龙不满道:“喂,本少爷听着呢!”
江舟却没理会,已经转身出了门。
“可恶啊!”
金玉龙的咆哮,注定得不到回应。
……
片刻间,江舟已经离了江都城,驾起剑光,朝黄河飞去。
据他在肃靖司的卷宗中看过的文字,水精,亦称水君、鱼伯,状如人,骑跨水马。
常于江河泛滥,大水肆虐之时出现。
其出没之时,身后常伴有无数大鱼。
此妖乃是天生异种,最奇特之处,是它的血。
其血非同一般生灵,不是液状,而是浑圆如珠。
它身上的血也不能源源自生,却是生而有定数。
因其澄澈洁净,通透如水晶,而且若有人能取得这其血食之,能使身魂俱净,无暇无垢,无思无邪。
故而称为无垢珠。
这种功效,虽没有什么强大的威力,但对于修行之人却是极为珍贵。
常常被修之人用来炼制筑基破境,或是降伏内魔的灵丹妙药。
江舟的目的,却不是无垢珠,而是这水精本身……(未完待续)
第779章 故人相见 (求订阅、月票)
江舟在黄河沿岸,缓步前行。
眺望着一眼看不到边的奔涌大河,随手掏出一粒小还丹,扔入嘴里,像嗑糖豆一样,嘎嘣一声咬得粉碎。
化为一股精纯的元气顺喉而下,瞬间遍及四肢百骸。
他的肉身已经十分强大,一颗小还丹带来的改变,已经微不足道,变化并不明显,只是稍稍回复些精力元气,提提神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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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架不住数量多,积少成多,量变积成质变。
上次得到的一百三十颗小还丹,被执剑会和郢都一行耽搁,到现在才只消化了几颗。
这东西少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现在多了起来,倒是很不好消化。
整整一天时间,江舟就这么不间断地当糖豆磕,却也只消化掉四颗。
一天三四颗的量,已经是极限了。
想将这一百多颗完全消化,怎么也得一个多月了。
这令他十分不满。
不过要是让别人知道,估计打死他的心都有。
一个月时间,增长一千三百年道行修为,还不满足。
就算是至圣,也会嫉恨得忍不住一巴掌拍死他……
江舟出现在这里,概因肃靖司的卷宗上记载,水精曾在这一带水域出现过。
不过,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
明知不大可能找得到,但江舟还是想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结果却果然是如他所料,寻了一天一夜,也未见蛛丝马迹。
站在岸边看了一会儿,忽见河上水天相接之处,有几艘渔船晃晃荡荡,朝岸边使来。
船虽晃荡,随波浮沉,却始终安稳前行,自如穿梭于波滔之中。
显见驾船者是极为老到的好手。
片刻后,便与江舟隔河相望,已清晰见人。
每艘船上都有数人,头前一船,驾船者却是一个老叟。
老叟站在船头,扬声叫道:“后生!可要过河否?”
江舟本无此心,但转念一想,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就变了:“正要过河!可能劳烦老丈相送?”
“哈哈!”
“无妨!都是水上寻生计的人家,同舟共济本是应当!”
“后生且候着,老汉这便过去!”
老叟笑声苍劲,言语豪爽。
脚下一条小舟竟又加速起来,如游鱼船在河上穿梭。
不过片刻,便来到岸边。
这船远看不大,近看还真不算小,靠在岸边,船舷都将将及腰。
也难怪能在这大河急流之中穿梭自如。
“后生,来,抓着!”
老叟见江舟身才虽高大,却长得斯斯文文,只当是文弱书生。
便在船头上探下一根杆来,让他扶着。
“多谢老丈。”
江舟也不拒绝,抓住长杆,老叟一用力,便将他拉了上来。
上了船,江舟不由赞道:“老丈好力气。”
老叟爽朗一笑,古铜色的肌肤皱起一道道如刀斧凿刻的深纹:“干了一辈子水上的活计,没有一把子力气,不早就饿死了?”
“后生且到舱中坐稳了,这黄河的水可有些凶,莫要掉下河去。”
江舟点点头,又谢了一声,便弯腰钻进船舱中。
“喂!那船家,等会儿!”
此时,一声呼喊远远传来。
这声呼喊中气十足,隔着老远就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隐隐生疼。
显然是一个血气极为浑厚之人。
江舟不由直起身,回头一看。
却见岸上远处有几个素色锦衣大汉,抬着一张大椅,后边跟着几个素纱女子,健步如飞,往这边疾驰而来。
速度极快,只见一团模糊人影,若非江舟眼力过人,也不能一眼便看清。
片刻间,便到了岸边。
“船家,我家公子要过河,你把船都停过来,船上有人也都请下来,这锭金子是就当船资,到了对岸,还有另一半!”
头前一个锦衣大汉甩手就是一锭金子掷了上来。
“这……”
老叟手忙脚乱地将金子接住,看着黄澄澄的金锭,干咽了一口唾沫,眼里透出一丝贪婪。
却又有些为难地回头看了一眼江舟。
江舟笑了笑,转身走到船头:“姓林的,你好威风啊。”
来人正是故人。
玉剑城执尘剑主,林疏疏。
依然是那一副骚包的样。
“是你?”
林疏疏见到江舟,也颇为意外。
当下也不管老叟答没答应,朝锦衣大汉偏了偏头:“上去。”
几个大汉抬着大椅,一步迈出,便如一团素云般飘上了船。
“二位是故旧?那就好了,不妨一块儿过河!”
“哎~~都靠过来喽——!”
老叟说着,怕人反悔似的,就把金锭揣进怀中,又朝江面上吆喝起来,同时操起船侧的橹,就掉转船头。
林疏疏也不让赶人了,摆了摆手,锦衣大汉便将他放下。
待其他的船都靠过来,只留下两个剑侍,其余人都分别上了另几艘船。
林疏疏才疑道:“你怎会在此?”
近日,江都城的变化,他也早已得到消息,也知道现在真正执掌江都城的,就是眼前的江舟,应该没有这么闲才对。
江舟环顾浩荡大河,笑道:“九曲黄河万里沙,浪淘风簸自天涯。”
“山河辽阔,你来得,我来不得?”
林疏疏翻起眼皮:“说就说,不会好好说话了?念什么酸诗?”
江舟也怼回去:“许你排场大,不许我念诗?”
“……”
林疏疏忽然发现自己跟这人耍嘴皮子有点傻,也放弃了怼回去。
“堂堂江都之主,放着偌大的江都城不管,你也不怕被人趁了空子?”
这句话他竟用的是江舟当初辛苦研创出来的传音入密,其奥妙处更胜一愁。
江舟也没有什么意外之色。
连那时候的他都能捣鼓出来,以林疏疏的道行,听他提过就能用出,并不足为奇。
江舟听到话里有音,不由道:“你听到了什么?”
林疏疏撇撇嘴:“还用得本公子听?江都何等所在?这么大一块肥肉,在南楚手中便罢,现在可是‘无主’之物,连本公子都动心,何况他人?”
他说话完全没有忌讳,心中想什么便是什么。
或许是信任江舟,但江舟却以为,他是自信。
江舟笑道:“动心便动心吧,自古神器有德者居之,他们若有本事,自管拿去。”
林疏疏嗤了一声:“你倒是比本公子还要傲。”
江舟笑道:“莫说我了,堂堂执尘剑主,怎么看着有些狼狈?”
林疏疏闻言,脸色一沉,没好气道:“还不都是因为你……”(未完待续)
第780章 山庄 (求订阅、月票)
江舟莫名其妙:“与我何干?”
林疏疏张口就喷:“你们方寸山的人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
“猛不丁地蹦出来,又不猛不丁地消失,让人找都没处找!”
说起这个,他就气得想杀人。
上回感应到江舟所说的那个疑似号称剑中之神的师兄的飞仙剑意,他便匆匆赶去,想上堵住那人,来一场酣畅淋漓的“论剑”。
其实就是干架。
可是中途却让一件意外之事耽搁了片刻,等他赶到界江驿,只看到一片残破惨状。
却不见了那使剑之人。
林疏疏看不得那些饱受兵灾的幸存百姓的惨状,又派人去施了些丹药和食物,才从百姓口中得知,使剑之人可能是往大慈山去了。
他又匆匆追了上去,结果不言而喻,又扑了个空。
本想发飙,欺负一下大悲禅院的和尚,逼问经过和对方的下落,没想到这大悲禅院没落已久,已经几乎不为人所知,但不知为何,突然变了个样一般,变得极为凶猛。
林疏疏与寺中几个和尚,狠斗了一场,费尽力气才险胜一筹。
却也没讨得了好,最后反差点被那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住持和尚给欺负了。
好在那和尚是个真慈悲的,并没有为难他,还告诉了他使剑这人的去向。
林疏疏大喜之下,又匆匆赶去大峨山,结果又扑空了!
山上倒是不少人在大兴土木,正主却不在山上。
逼得他几欲疯狂,又急急循着踪迹追到了江都,却还是没找着人。
本想直接上门找江舟问个清楚,却因身上尚有要事,不能再耽搁下去,只好暂时作罢。
便到了此处,没想到,正好碰上江舟。
江舟听他一阵恼怒的抱怨,也明白了其中坎坷经过。
“……”
他却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觉得这家伙的倒霉有些好笑之余,也不免有些庆幸,没让他赶上。
要不然,以他这不管不顾的性格,还真是个麻烦。
短短一段时间不见,这次再见,江舟便已发觉林疏疏身上的气息已经变得内敛。
不似以往一般,病恹恹之中,却总有一种逼人的锋芒。
让人感觉,他这一副病躯之中,藏着一把绝世之剑。
现在却只看到他的病躯,已经感觉不到那股绝世的锋芒。
以他的道行,竟也找不到他现在的“剑”,究竟藏在哪里。
显然,上一次以一人独战五位三品,虽未能如愿于绝境之中破境,却也并不是一无所获。
而且在那之后,必然也是有了某种际遇,方才可能突飞猛进到如此地步。
江舟摇头笑道:“这是你自己倒霉,与我何干?”
林疏疏盯着他道:“你实话告诉我,那人究竟在哪里?”
江舟笑道:“那我如何知道?叶师兄人如天上白云,缥缈无踪,他要出现之时,自然会出现,他若不想出现,你怕也只能去天上找他了。”
林疏疏深吸一口气,紧紧盯着江舟:“你可记得,答应过我什么?”
“记得,龙华大会,让你与飞仙剑一会嘛?”
江舟摊手道:“飞仙剑我也会,我可没说让叶师兄去见你。”
林疏疏不屑道:“你如今道行是比本公子高了些,但你的剑道却不过如此,还不配与本公子论剑。”
江舟笑道:“那可未必,你没听说过,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林疏疏不屑道:“你的道行精进得如此迅速,已经是不可思议,我就不信,你的剑道也能如此精进。”
“短短一载,便能与本公子相提并论,那本公子数十年怀剑,又有何意义?”
江舟眉头微扬:“何妨一试?”
林疏疏两眼微眯:“你认真的?”
江舟笑而不答,只是与他对视,林疏疏也分毫不让。
两人目光于空中相交,竟尤如四剑相击,隐隐间有剑芒闪烁。
片刻间,两人都同时移形目光。
林疏疏坐在大椅上,左右按住隐隐颤抖的右手。
江舟奇道:“你为何不出剑?”
他知道林疏疏不是害怕,而是激动、兴奋,却又在极力抑制着自己出剑的冲动。
林疏疏深吸一口气:“不是时候。”
江舟呵呵一笑:“真是奇了,你这炮仗的性子,竟然还知道忍?”
林疏疏不屑道:“哼,待本公子办完事,便去寻你,让你瞧瞧什么是真正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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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你。”
江舟随意一笑,旋即又问道:“什么事,能劳动你执尘剑主大驾?”
林疏疏松开双手,也未隐瞒,随口道:“倒不是什么大事,我玉剑城一个外门弟子发出求救法讯,说是遇上了怪事,恐是妖魔作祟,正好本公子遇上了,便去走上一遭。”
“你们玉剑城还收外门弟子?”
林疏疏不屑地扫了他一眼:,像是看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多新鲜?我玉剑城的真传本就不多,反是外门弟子遍布天下。”
事实上玉剑城虽然几乎算得上是圣地之下最顶尖的门派之一,但传承却极为单一,或者说纯粹。
一部玉骨冰鉴,一部大雪山剑道。
资质要求都极为苛刻极端,很难寻得传人。
但一个顶尖门派,若是只凭这么点人,恐怕连门派都养不起,于是便有了遍布天下的外门弟子。
江舟撇撇嘴,说道:“可需要我帮忙?”
林疏疏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不在江都坐镇,不是因为有重要之事?”
“倒是有件事,却也不必急在一时。”
江舟说着,忽然醒悟,这林疏疏满天下乱转,足迹遍布四方,见多识广,说不定能帮上他。
便道:“你可知,何处有水精出没?”
“水精?”
林疏疏一怔,旋即道:“十几年前,倒是曾在这黄河上见过一次,不过如此宝物,岂能走空?”
“哪次出现不是引得四方来争夺?连本公子也不过只曾抢夺得几颗无垢珠,那水精本体,却是被龙虎道的牛鼻子抢了去。”
江舟闻言暗叹。
看来,他说的那只水精,便是肃靖司卷宗中记载的那一只了。
难怪他找不到,果然是已经被人捉走了。
林疏疏道:“你若想要无垢珠,本公子倒是还有几颗,不过,以你的境界,也用不上无垢珠吧?”
“那倒不是……”
江舟摇摇头:“罢了,我先随你走一遭,既是妖魔作祟,本官如何能坐视?”
林疏疏见他身份切换自如,不屑地撇嘴,却也没拦着。
船行极快,但这黄河更阔。
竟行至晚间,才看到了对岸。
下了船,几个锦衣大汉又抬起林疏疏。
江舟跟随在侧,一路行至一座山下,此处竟依山建了座山庄。
黑夜里,灯火通明,照出连绵屋宇。
江舟不由道:“你这外门弟子还真阔气啊。”
林疏疏也毫不客气道:“要是没有点钱,我玉剑城又岂会收他?”
江舟:“……”
果然,名门大派,就没有脸皮薄的。(未完待续)
第781章 岁贡 (求订阅、月票)
林疏疏出行,排场向来都招摇,远远就有人看到。
待一行人来到山庄前,早早便有人从里面匆匆赶出。
看到大椅上的林疏疏,头前一个穿着富贵的中年便脸色大喜,掂起衣袍便急急迎上前来。
“外门弟子黄柏,见过执尘剑主!”
中年一到跟前,便深深躬下腰背,来了个大礼。
林疏疏这样的骚包,自然也不可能与他客气。
理所当然地受了一礼,才坐在大椅上大喇喇地道:“是你发的法讯?”
“剑主,是弟子所发!”
中年人露出几分恰道好处的欣喜和惶恐:“本只是想向门中求助,却不想,惊动了剑主,劳剑主大驾,实在是弟子之罪。”
“恳请剑主责罚!”
江舟在一旁撇了撇嘴,斜睨林疏疏,露出几分鄙视之色。
本来心安理得的林疏疏,被他看得有几分不自在地干咳了两声:“咳咳,行了,不用多礼,你既发出法讯,所为何事?”
黄柏陪笑道:“是,不过此处不便,不如请剑主到寒舍稍坐,待弟子奉上清茶,再行禀告?”
林疏疏随意地摆摆手:“嗯,走吧。”
黄柏大喜,朝几个锦衣大汉道:“诸位请!”
当下一行人走进山庄。
进得庄来,江舟便忽然生出一丝异样之感,但又说不出是什么。
仔细探查了一下周围,也并未发觉什么异察。
只觉这山庄十分清幽,而且形制古朴,不似时下风行的风格。
不仅是形制,其各处用料、摆设,也都十分陈旧,其中又掺杂着新料,倒像是老宅修缮而成。
便连园中栽种的树植等,看起来也有不少的年头。
因为是依山而建,三面环山,山壁上还有粗如手臂的粗大藤条绿蔓垂下,攀爬蔓延在靠近山壁的楼阁之上。
古旧之中,倒显出几分阴森来。
不仅是江舟察觉了异样,林疏疏同样所有觉。
坐在大椅上,四顾打量。
两道剑眉已经皱了起来:“你这宅子,不像是新宅啊,你不是方才般来此处吗?”
“回剑主,确实如此。”
黄柏紧随一旁,微欠着身道:“弟子确实是新来此地,不过这座山庄,却是早就有了的,弟子只是修缮了一番。”
“不敢欺瞒剑主,弟子已年过半百,贱内却一直不曾有出,不久之前,终于才有了身孕,”
“弟子老来得子,实在是不敢出半点意外,便让人在这清静之处,寻到了这座老宅,躲一躲清静,也好待贱内安生地养胎。”
林疏疏点点头,没再说话。
这庄园旧是旧了些,不过确实够大,环境也清幽雅静。
若不是江舟始终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感觉,以至于这古朴清幽,也添上几分阴森之色,此地倒确实是个静养宜居的上佳之处。
走过两处大院,穿过几条回廊,黄柏才引着众人来到一座雅致的厅堂中。
众人方落坐,便有几个侍婢鱼贯而出,奉上香茗。
林疏疏却没什么喝茶的兴致,直接开口道:“黄柏,你想清静,多的是好地方,怎的选了这么一处凶宅?”
他打量了几眼,便转眼看向黄柏:“你说是为了令夫人养胎,却也不怕冲了煞,惊着了胎儿?”
不仅是他看出来了,江舟也看出来了。
这座老宅子,死过人,还不少。
虽然隐晦,但那一股若有若无的血煞阴气,在他们这样的人眼中,无所遁形,挥之不去。
这样的宅子,说是用来养胎,也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黄柏闻言,却是苦笑了一声。
“剑主,实不相瞒,在来到此地之前,弟子托去寻觅的牙子,也曾说过此地是一处凶宅,死过些人。”
“但一来,弟子实在是心喜此地,二来,弟子当时也是过于自负,仗着是玉剑城门下,想着寻常的妖魔鬼物,又有何惧?”
“还有第三嘛……”
黄柏涩然一笑:“不怕剑主笑话,这座庄子,价钱不高,近来阳州战乱迭起,弟子名下不少营生深受影响,便想着能省些是一些……”
林疏疏诧道:“我看你也不像缺钱的人,就算买卖不好做,以往也应当有不少积蓄,不至于连这点钱都要省吧?”
他虽然不知道黄柏有多少家当,但却清楚,能让玉剑城收为外门弟子的,不是有一技之长,就必然是富甲一方。
黄柏闻言,面上露出几分苦涩之意,小心地瞥了林疏疏两眼,欲言又止,显然他要说的话,很可能是与林疏疏有关,有所顾忌。
江舟笑道:“黄庄主,你有话不妨直说,这个人虽然谱摆得大了些,但还不至于让你因言获罪。”
林疏疏翻了翻眼皮,也不示弱,阴阳怪气地道:“但说无妨,你眼前这位,可是阳州的青天父母官,有什么事,他自会为你做主。”
黄柏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江舟。
他原本并没有将随行的江舟看在眼里,只当是林疏疏身边的跟班之流。
此时听林疏疏所言,竟似是阳州的大官?
他看江舟面相年轻,除了长得俊些、身材高壮些,倒也无甚出奇之处。
若换了别人说,他定是不信。
但说话的是林疏疏,他纵然还有些半信半疑,却也不敢怠慢,连忙起身施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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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摆摆手,一翻没必要的客套后,黄柏才坐下,叹了口气道:
“剑主,既然如此,弟子也不敢相瞒,弟子家中,本是有些积蓄,不过……”
“这几年来,门中岁贡连年大增,前些年还好,这两年,天下动乱,弟子也是入不敷出,到了今年,也只是勉强才凑够岁贡……”
他说着,神色忐忑惶恐,低下头来,不敢去看林疏疏。
林疏疏脸色难看。
却不是因为黄柏说的话,而是被江舟揶揄的目光看得有些恼羞成怒。
江舟却没有体谅他,笑道:“想不到,你们这些名门大派,还有苛捐杂税啊?”
林疏疏冷哼一声:“哼,你懂什么?天下各门各派,但有前见者,无不如此。”
江舟有些奇道:“这是为何?”
这一问,竟让林疏疏现出几分犹豫之色。(未完待续)
第782章 凶宅 (求订阅、月票)
(本章重复,本章重复,先不要订先不要订先不要订先不要订,一会儿修改过来)
江舟见他如此,心知以其心性,若非有什么确实是不可说之事,断然不会这般作态。
当下也只是一笑,并未继续出言相激。
可他越是如此,越让林疏疏觉得拉不下脸来。
看了一旁的黄柏苦涩之容,便叹了一口气道:
“黄柏,非是宗门要刻薄你等外门弟子,实是……局势如此。”
他顿了顿又继续道:“你入门并不算长,却不知这是自数十年前便已开始,”
“天下各门各派,但有些前见者,自数十年前,便大肆消耗资源,炼制种种丹药、法宝,培养门人弟子,”
“故而这数十年来,后辈杰出弟子较之以往,更是层出不穷,”
“至最近数年,已经开始动用底蕴,彻底放开种种顾忌,全力发展,更是暗中炼制无数护法道兵,”
“数千年底蕴,尽在这短短数年间爆发……”
江舟听到这里,有些恍然道:“难怪你的修为如此暴涨,难不成就是因为如此?”
林疏疏不屑道:“本公子天生不凡,又岂是只知靠外力之人?”
江舟撇嘴:“你就说是不是吧?”
“……”
林疏疏沉默片刻,最终还是不情愿道:“虽然确有此因,但终究还是本公子天生不凡……”
江舟挥手打断:“行了,我明白了。”
什么天资不凡?
天资再高,若没有资源,也只是根废材。
高手,是要靠资源堆出来的。
他自己也一样。
他的资源多得常人想象不到,所以短短两年,便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成了天下少有的三品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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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疏疏第一次觉得这个人这么恶劣,讨厌!
却也拿他没办法,只得不予理会,朝黄柏道:“这两年,门中大肆炼制玉骨剑兵,所耗颇靡,是以岁贡确实涨得多了些,”
“个中原由,不足为道,却也是为了将来宗门延续,倒非是要刻薄你等,你当体谅一二。”
江舟目光扫过林疏疏,他虽然没有往下说,但江舟已经听出一些话音。
如他所言,天下仙门早在数十前便开始发力,近几年来更是大肆“爆兵”,所为何事?
只是为今日这一局天下大棋,争夺“神器”?
不知怎的,江舟心中闪过不久前,佛掌印陷入沉睡之前所说的那句话。
“小心……大劫……”
不提江舟心思,黄柏闻言,并没有露出什么埋怨不满,或者纵然是有,也不敢表露。
只一个劲地点头道:“是是,弟子深受宗门大恩,怎会心生埋怨?”
“弟子说出此事,非为诉苦,只是好让剑主明白,弟子如今确有难处,留在此处,也是无奈之举。”
他犹豫了一下,才带着几分惶恐继续道:“不瞒剑主,弟子多年行商,本颇有积蓄,但在不久之前,发生了一桩怪事……”
……
……
……
林疏疏却没什么喝茶的兴致,直接开口道:“黄柏,你想清静,多的是好地方,怎的选了这么一处凶宅?”
他打量了几眼,便转眼看向黄柏:“你说是为了令夫人养胎,却也不怕冲了煞,惊着了胎儿?”
不仅是他看出来了,江舟也看出来了。
这座老宅子,死过人,还不少。
虽然隐晦,但那一股若有若无的血煞阴气,在他们这样的人眼中,无所遁形,挥之不去。
这样的宅子,说是用来养胎,也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黄柏闻言,却是苦笑了一声。
“剑主,实不相瞒,在来到此地之前,弟子托去寻觅的牙子,也曾说过此地是一处凶宅,死过些人。”
“但一来,弟子实在是心喜此地,二来,弟子当时也是过于自负,仗着是玉剑城门下,想着寻常的妖魔鬼物,又有何惧?”
“还有第三嘛……”
黄柏涩然一笑:“不怕剑主笑话,这座庄子,价钱不高,近来阳州战乱迭起,弟子名下不少营生深受影响,便想着能省些是一些……”
林疏疏诧道:“我看你也不像缺钱的人,就算买卖不好做,以往也应当有不少积蓄,不至于连这点钱都要省吧?”
他虽然不知道黄柏有多少家当,但却清楚,能让玉剑城收为外门弟子的,不是有一技之长,就必然是富甲一方。
黄柏闻言,面上露出几分苦涩之意,小心地瞥了林疏疏两眼,欲言又止,显然他要说的话,很可能是与林疏疏有关,有所顾忌。
江舟笑道:“黄庄主,你有话不妨直说,这个人虽然谱摆得大了些,但还不至于让你因言获罪。”
林疏疏翻了翻眼皮,也不示弱,阴阳怪气地道:“但说无妨,你眼前这位,可是阳州的青天父母官,有什么事,他自会为你做主。”
黄柏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江舟。
他原本并没有将随行的江舟看在眼里,只当是林疏疏身边的跟班之流。
此时听林疏疏所言,竟似是阳州的大官?
他看江舟面相年轻,除了长得俊些、身材高壮些,倒也无甚出奇之处。
若换了别人说,他定是不信。
但说话的是林疏疏,他纵然还有些半信半疑,却也不敢怠慢,连忙起身施礼。
江舟摆摆手,一翻没必要的客套后,黄柏才坐下,叹了口气道:
“剑主,既然如此,弟子也不敢相瞒,弟子家中,本是有些积蓄,不过……”
“这几年来,门中岁贡连年大增,前些年还好,这两年,天下动乱,弟子也是入不敷出,到了今年,也只是勉强才凑够岁贡……”
他说着,神色忐忑惶恐,低下头来,不敢去看林疏疏。
林疏疏脸色难看。
却不是因为黄柏说的话,而是被江舟揶揄的目光看得有些恼羞成怒。
江舟却没有体谅他,笑道:“想不到,你们这些名门大派,还有苛捐杂税啊?”
林疏疏冷哼一声:“哼,你懂什么?天下各门各派,但有前见者,无不如此。”
江舟有些奇道:“这是为何?”
这一问,竟让林疏疏现出几分犹豫之色。(未完待续)
第783章 怪事连连 (求订阅、月票)
“什么?”
林疏疏忍不住朝江舟看来:“财物化成了人?”
即便以他的见多识广,也从来没见过这类奇事。
黄柏闻言却苦笑道:“这位公子说得极是。”
“也是这三队人马都离去之后,弟子才反应过来,想起日间那老妇所言,立即派人去库房中清点,谁曾想,原本存放岁贡的库房,已经空空如也。”
“这才明白,那三队人马,分明是库中的金银器物,与诸多明珠宝玉所化,今年岁贡,是一点也不剩。”
林疏疏眉头扬起,眼中有精光闪烁。
“好胆!竟敢动我玉剑城的东西!”
旋即又朝江舟道:“你见过?”
他的意思是钱财化人之事。
江舟这么快便说出事实来,显然是曾经听过或见过。
江舟点了点头,又摇头:“只不过是曾经见过相似之事。”
“在吴郡时,我曾见那姜楚曾以香火冥钱广散于市,低出高进,大肆收拢金银,”
“便曾以附生其中的香火冥金阴灵运送钱财。”
“与黄庄主所述,颇为相似。”
“不过,那些本就是久受香火而生的阴灵,并非真是钱财所化,”
“黄庄主家中的钱财,当不会是此类阴物,却也能化为人、马,倒是奇怪。”
林疏疏气道:“不论如何,既然连我玉剑城岁贡也敢偷,不论是谁,本公子都要他付出代价!”
黄柏有些惶恐道:“剑主,弟子丢了岁贡,今年恐怕是不能……”
林疏疏摆手道:“你不必担忧,若你所言是真,这便是有人故意与我玉剑城过不去,本公子自会去寻他计较。”
“可你若有半句虚言……哼,你知道后果。”
这一瞬,他的声音似冰霜一般冰寒,似宝剑一般锋锐。
纵然黄柏心中不虚,脸色也不由变得苍白。
江舟适时打了个圆场:“黄庄主,你适才说,庄中还有诸多怪事,除了那老妇和钱财化人走失外,可还有其他?”
黄柏哀叹道:“自然是有。”
“自庄中金银财物走失,黄某颇为后悔,那日怠慢了那老妇,”
“剑主,这位公子,你们不知,自那日后,不仅是财物丢失,庄中还有数人,都接连莫名死去,”
“而且,这些死去之人,都是曾与老妇说过话之人,除了黄某外,无一例外。”
“最离奇的,是黄某查验这几个下人的死因,却发现他们腹中都有许多元水丹汞。”
“有人暗中下毒?”
江舟问道。
他知道黄柏说的元水丹汞,其实便是水银。
黄柏摇头:“我自庄中钱财走丢,便严加防备,不说十步一哨,五步一岗,却也差不了多少。”
“但有些风吹草动,不可能瞒得过黄某。”
“而且庄中下人,吃喝都是一处,若是下毒,怎会只有那几人中毒?”
“而且此后数日,那老妇也曾来过几次,每次过来,都是问黄某一句,可曾后悔,便又离去,”
“接连数次,与这老妇说过话的人,都同样离奇死去,腹中也都一样发现元水丹汞。”
“黄某料定,必是那老妇弄的鬼,便严令下人们再见此妇,不得再与其接触,只见人来,便立即回禀,没想到,此后却再不见老妇出现,”
“黄某四处寻人打听此妇行踪,还有财物去向,”
“只是两者皆杳无音讯,唯一的线索,便是那队黄衣人马问路之时,所提过的‘王平’二字。”
江舟听到这里,眼中有微光闪过。
虽是一闪而逝,却被林疏疏逮了个正着,见江舟没有说话,他却也没有立即追问,只是听黄柏继续说下去。
“还不止于此,黄某担忧岁贡之事,每日在家中哀叹,未过多久,家中又忽生怪事,”
“庄中家眷、下人,都频频有人说于夜间见有怪物出现,”
“据家中下人所述,那些怪物就是一堆红色的烂肉,却是如同无手无脚的人形一般,或于墙根下、或于树丛中、或于地下忽然钻出,”
“也不害人,只是朝人怪叫怪笑,待人追过去,却又不见了踪影。”
“一直到昨夜,都还见此物出现,只是这怪物来去无踪,始终连其影子也未能触及过。”
江舟和林疏疏相视一眼,都见对方眼中的奇异之色。
这庄子果然是怪得紧。
原以为初进庄中的那阵古怪感觉是错觉,现在看来,恐怕并不是。
这庄子里,怕是隐藏着什么古怪,便是这种种怪事的来源所在。
林疏疏问道:“你说的这些怪物,每日夜间都会出现?”
黄柏摇头道:“倒非是每日,或三日,或五日,”
“弟子也是被这诸般怪事扰得心生惧意,担忧再生变故,无法应付,累及家人,若是我那贱内与腹中胎儿有半点闪失,那弟子真是死不瞑目,”
“故而才斗胆发出法讯求援,不想惊动了剑主,实在是罪过。”
林疏疏冷哼道:“哼,正该如此,都欺到头上来了,若不将那暗中捣鬼之人揪出来,岂不让人笑话我玉剑城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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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公子今夜便留在庄中,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在作祟!”
黄柏大喜:“多谢剑主!有剑主在此,弟子无忧矣!”
“罢了,你去下去吧,本公子和这小子还有话要说。”
林疏疏摆了摆手,朝江舟看去。
黄柏扫了一眼,不敢迟疑,连忙站起:“那弟子先去为剑主与这位公子准备酒席与下榻之处。”
说完,躬身一礼,便匆匆出门而去。
林疏疏这才道:“你怎么看?”
江舟脱口而出:“当然是坐着看……咳,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觉得,这庄中藏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林疏疏沉声道:“你觉得,庄中有鬼物暗藏?”
“未定是鬼物……”
江舟摇摇头:“我也不知,只是总觉得有些古怪,却又找不到根源所在。”
“找不到便找不到吧,这弄鬼之人既然连着这么长时间骚扰黄柏,当不会轻易罢休,只要它再敢冒头,本公子定要予它个报应!”
林疏疏冷然说道,旋即又道:“方才黄柏说到王平时,看你脸色有异,你认得他?”(未完待续)
第784章 彩衣女子 (求订阅、月票)
江舟嗤笑一声:“明知故问。”
王平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
便是数月之前,梅清臣给他的那桩“争妻案”。
“生当复来归,死亦长相思。”
那王平当年征兵入伍,随军出征后战死,后来却得遇真仙,吃了还魂仙丹,不仅死而复生,且得了长生。
传言还得仙人传授《太玄神丹经》和《太玄法经》两卷天书。
唐妇,与他青梅竹马,私定终身之人。
在他出征后被家中逼迫嫁与了富户刘祥,郁郁寡欢,思君成疾而亡。
在王平还魂归来,坟前哭了一阵,竟也复生。
那刘祥后来为得长生术,生生将自己炼成药人。
三个人,一段三角关系,竟然纠缠了百余年。
无论是人,还是这事件本身,都不同寻常。
更不同寻常的,是王平这个人。
青梅竹马,大难不死,得遇仙缘,反派夺妻……
这人简直是个典型的主角模版。
黄柏所说的那些“金人”提到的王平,江舟虽然还不能断定,但十有八九,就是同一个人。
这王平得到的两卷天书似乎价值极大,还魂仙丹、长生之秘,令仙门都动心,大肆追寻。
林疏疏又怎会不知?
江舟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问道:“你们仙门找了此人这么久,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这人诡异得很,按理说,各大门派都在找他,纵然他躲到天上地下,也能将他给揪出来。”
林疏疏皱眉道:“但此人偏偏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根本无迹可寻,别说下落,竟是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
江舟有些好奇道:“你们究竟是为了什么,如此想要找到此人?难道便是为了他的长生之秘?”
这也说不通。
王平此人虽说活了百余岁,对普通人自然算是长生,但对仙门这些动则几百年,甚至数千年的寿命来说,未免太过微不足道。
林疏疏道:“说是为了长生之秘,未免太高看此人。”
“与其说是长生,不如说是延寿。”
“延寿之秘,虽然令人垂涎,但若放在数十年前,还未必会让各门各派如此急切。”
林疏疏语气微沉:“现在却不一样。”
江舟奇道:“有何不一样?”
林疏疏道:“我适才已经说过,各门各派,都已经开始尽耗底蕴,你可知为何?”
江舟微一寻思,又是莫名想到佛掌印所言,便道:“大劫?”
林疏疏笑道:“你果然知道。”
在他看来,江舟出身的方寸山神秘莫测,英杰辈出,不下于圣地仙门,若是不知晓,那才奇怪了。
江舟知他误会,不过这也正中他下怀,便笑了笑,也不辩解。
林疏疏道:“为渡大劫,各大门派是动用了一切手段,数千年底蕴,也全为此刻。”
“各门各派,哪一门哪一派,没有几个长老宿耆?”
“这些长老宿耆,哪一个不是道行神通惊天动地?只不过终究是三灾难过,不得正果,只是苟延残喘、风中烛火罢了。”
“若有延寿之秘,哪怕只能延寿数十载,也能令宗门底蕴、实力凭空暴涨。”
“比培养弟子、炼制法宝道兵,都要强胜许多。”
江舟点点头:“原来如此。”
林疏疏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话锋一转道:“那些‘金人’提起王平,会是巧合吗?”
江舟道:“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的人与物,又怎会无缘无故牵扯到一起?”
两人说话中之意,其实都一样。
这事不可能是巧合。
可是这其中的关联又在哪里?
江舟道:“看来只能有找到那老妇,或是等黄柏说的红色怪物出现,才能知道了。”
又朝林疏疏道:“说不准,你还能就此找到王平的下落。”
林疏疏撇撇嘴,忽然盯着江舟:“你是不是知道王平的下落?”
江舟失笑道:“你们这么多人都找不到一点线索,我哪里有这么神通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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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
林疏疏仍旧盯着他,摇头道:“你分明在隐瞒什么。”
江舟也不心虚,笑道:“你不也在隐瞒什么?”
林疏疏收回目光:“本公子确实有言而未尽之处,却不屑于隐瞒,你不过你是朝廷官员,你我立场不同。”
江舟笑道:“不错,朋友归朋友,立场归立场,话点到即止便可,不必说尽。”
林疏疏叹道:“早就让你别做这劳什子的官,你偏不听,非要给自己头上找个主子,你是不是贱?”
江舟正气凛然道:“我为官,是为大稷百姓,是为天下苍生,这天下,毕竟是天下人之天下。”
“嗤~”
这话只招来林疏疏一声嗤笑。
……
二人在打哑迷之时。
庄中后厨。
“老爷,今天来了什么贵客?打发几个下人去便是了,怎还值当老爷亲自伺候?”
黄柏正小心翼翼地亲自查验着每一道菜肴,以确保没有任何问题。
一个身着彩衣的美貌女子,紧随其身后,有些不满道。
黄柏随口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这位是对你家老爷来说,就是天底下最大的贵人。”
他抬起头,正色道:“你可千万别乱说话,要是得罪了他,老爷我对你再是宠爱,也救不了你。”
旋即也不管彩衣女子脸上的满之色,朝下人们道:“这些菜肴可以,送都送上去吧。”
随后又亲自跟随一旁,一路送到前厅,那彩衣女子也紧随其后。
来到厅外的院子,那彩衣女子忽然道:“老爷,既然这贵客这么重要,不如让妾身也帮着侍候吧?”
“你一个大老爷们,哪里知道侍候人呐?”
“这……”
黄柏本想拒绝,微一犹豫,却又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便点头道:“好吧,不过你可要小心着点,万万不可怠慢了贵客。”
女子一笑:“老爷,我知道了。”
当下,一行人便走入前厅。
黄柏笑道:“让剑主久等了,夜已深,劳烦剑主至此,不如和这位公子先用了膳再论其他?也好让弟子一尽地主之谊。”
林疏疏见到他身后那彩衣女子,不由道:“这位可是令夫人?”
他也不避忌,目光直接扫过女子小腹,却见一片平坦,不由微微皱眉。
黄柏有些尴尬道:“剑主,这是弟子的妾室,并非贱内。”
林疏疏对别人的家事也不敢兴趣,闻言也不再理会。
江舟却是在彩衣女子身上看了几眼。
耳中忽响起林疏疏的声音:“都说读书人生性风流,看来果然如此,不过你未免太不知收敛了吧?”
他这话却是用的传音入密说出。
江舟翻了個白眼。
嘴唇不动,同样用传音入密道:“枉你自负不凡,连这女子的怪异也看不出来,你这双招子留着做什么?”(未完待续)
第785章 道门七宗 (求订阅、月票)
“怪异?”
林疏疏一惊,面上自然不会表露,但目光已经有意无意地扫过那彩衣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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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便又带着怀疑传音道:“你小子糊弄本公子呢?”
“明明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子,哪里怪异?”
林疏疏虽然不像江舟拥有灵瞳心眼,没有浑身法宝,但道行境界极高。
除了法力修为或许稍弱江舟外,其他的恐怕要远胜江舟。
毕竟一个是多年苦修,另一个是只挂比。
而且玉剑城的玉骨冰鉴中有个“鉴”字,可不是瞎叫的。
既是玉骨冰剑,也是玉骨冰鉴。
鉴人,鉴心,鉴剑,鉴虚实真幻。
此刻在他眼中,这彩衣女子并非妖魔一流,也身无道行,血气平平,就是一个普通人。
有点怀疑江舟是在耍他。
“你也有犯蠢的时候。”
江舟抓住机会嘲笑了一句,传音道:“你可曾见过,气血恒常不变之人?”
林疏疏被他这一句点醒,再去看时,便发现了端倪。
以他的道行,怎会不知人身气血之妙?
气为血之帅,能生血、行血、摄血。
血为气之母,能养气、能载气。
二者相生相辅,行于人身诸脉脏腑。
这两者的平稳是相对的,而并不是始终不变的。
在运行之中,无时无刻不在消耗,也无时无刻不在蕴生。
这就是生机。
待气血衰竭,便是病弱老死之时。
而眼前这彩衣女子,身上的气血虽然在流动,但在他眼里,却像是一潭死水,毫无生机可言。
就像是……在一副满是管子的躯壳之中,强行灌入定量的水,以某种方式使之在管子里流动。
看似在运行,其实却仍是死水。
“怪哉,难道她不是活人?”
林疏疏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事情,竟有些不敢确定。
江舟虽然早早看出异常,但他的见识还不如林疏疏,自然也不确定这种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活人,看看就知,她既然进来了,总不会只是看你长得俊俏,想进来看看你的美色吧?”
“哼!”
林疏疏这时有着强烈的冲动,想和江舟比试比试剑法。
“你别冲动,这庄子里的怪异不仅是这女子,为免打草惊蛇,先看看她想干什么再说。”
江舟见林疏疏眼中有精芒跃动,连忙传音道。
要不然以林疏疏的性子,他心里有了疑问,十有八九是先把人打趴下,再将剑架在人脖子上再问。
林疏疏闻言,只能按捺下性子。
毕竟他此来,是为黄柏解决麻烦的。
要是首尾弄得不干净,等他们走了,又跑出新的麻烦,岂不是瞎折腾?
当下二人都是不动声色,任由黄柏和这彩衣女子忙前忙后,很快便摆下一桌酒席。
黄柏才侍候着林疏疏坐下,正要敬酒,却忽见一个下人急急走了进来。
“老爷!”
“外边来了好多人!”
黄柏意外之余,有些不喜:“什么人?”
那下人道:“小的也不知,不过他们说要求见老爷,说是、说是……”
黄柏不悦道:“说是什么?莫要吞吞吐吐!”
下人忙道:“说是咱们府上不干净,他们是来搭救老爷的,还说若不及时清理,老爷恐有性命之忧……”
江舟与林疏疏相视一眼,黄柏已经大怒:“岂有此理!哪里来的江湖术士,招摇撞骗都找上我这里来了!”
他家中虽遇到了怪事,可也不认为随便谁来了都能解决,毕竟连他一个堂堂玉剑城弟子都无计可施,尽管只是外门。
事实上,他也是故意作态。
若是以早一天有人来说这种话,他必定是大礼相迎,请进庄中来。
可现在林疏疏这尊大佛都到了,他若再请别人进来,岂不是打林疏疏的脸?
出于此,黄柏自然要果断地撇清干系,以免林疏疏误会自己不信任他,还找来了别人。
林疏疏虽自负自我,却也不是不懂人情之辈,一眼便看出黄柏用心。
便摆手道:“你不必如此,本公子倒是挺好奇,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毕竟连他和江舟都只是看出这庄子有些古怪,并没有找出源头。
来人却自称来搭救黄柏。
他们倒想看看,都是些什么人,竟有这般本事。
黄柏闻言,连忙道:“剑主,相必是些江湖术士,打探到弟子庄中这些日子出了怪事,这才想来骗一口吃的罢了,实在不必理会。”
林疏疏却是不耐多说,摆手道:“不必多说,将人请进来。”
黄柏这才肯定他并无不悦,心中松了一口气,应道:“是,那弟子这便去将人带进来。”
说罢,又转身匆匆而去。
不多时,便听到一阵脚步声渐行渐近,人数还不少。
不过,这阵脚步声却只有林疏疏和江舟能听闻,因为来者明显不是普通人。
其中有几人,连他们二人也听不到脚步声,只是能隐隐察觉几道若有若无的气息。
江舟与林疏疏相视一眼,都露出一丝意外之色。
下一刻,江舟已经站了起来。
因为又有故人到了。
“咦?”
黄柏领着一群人进来。
打头的几人中,有一个身穿蓝白道袍,一脸温和的俊秀道人。
见到江舟二人,便发出一声轻咦。
江舟已经迎了上来:“神光道兄,别来无恙?”
来者正是久未相见的纯阳宫素霓生。
“江兄,林兄!”
素霓生也是面现惊喜。
林疏疏奇道:“牛鼻子,你怎会在此?”
素霓生正待说话,他身旁一个作贵公子打扮,却束着白玉道冠、手托白玉如意的年轻人忽然出声道:
“神光兄,这二位是……?”
本是得见故人,心生欣喜的素霓生闻言,却是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迟疑。
虽是一闪而逝,却没有瞒过江舟眼睛。
他看得清楚,那一丝迟疑的目光,分明是落在自己身上。
却听素霓生已岔开话题,朝黄柏道:“庄主原已请得高人到,那倒是我等鲁莽了。”
他回头朝同来众人道:“既已有高人在此,却不需我等多此一举,诸位,我等此行还有要事,就不必在此耽搁了。”
江舟心生奇怪,朝他身后诸人扫了一眼。
耳中同时响起林疏疏的传音:“这些都是道门七宗之人……”(未完待续)
第786章 交锋 (求订阅、月票)
“道门七宗?”
江舟微感诧异。
他虽然来这个世界时间不算长,但架不住肃靖司里的讯息太多,恰好,他是个爱读书的人。
这几个字,他倒是看到过。
不过也仅限于此。
因为,对于道门七宗,就连肃靖司也记录极少。
此世的道门,也如他印象中的道门一般,讲究清净、无为,向来出世清修。
“仙”字本来就出于道门。
一如钱泰韶曾与他说过的一样,人山为仙。
入了“名山”方是仙。
这不仅是修行真意,也是道门的风格。
也因此,道门七宗,也很少在世人面前出现。
并不像佛门一般,常常于人前显圣,宣传教法,广收门徒。
在这个世界,想当和尚或想当道士,都不容易。
但起码当和尚能找到庙门往哪儿开,可要当道士,你连要拜哪座山都未必能找到。
其实他自己也早与道门七宗打过交道。
龙虎道、纯阳宫,便是七宗之二,还是其中魁首,执七宗牛耳。
除此之上,他就真是一点都不了解了。
江舟和林疏疏传音之时,素霓生说要告辞,却被那头戴白玉道冠,怀抱白玉如意的年轻人给拉住了。
“诶!”
“神光兄,你这是做甚?”
“咱们说好来为此地主人涤秽除凶,事情还没办,怎就要走了?”
素霓生一向温和的脸上现出几分为难之色,见同行众人都没有走的意思,不由心中暗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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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轻人此时朝江舟和林疏疏二人看了一眼。
以他的眼力,看得出这二人并非凡俗之流。
“看这位风采气度,还有一身冰雪剑意藏而不露,若猜得不错,可是玉剑城执尘剑主当面?”
林疏疏冷笑一声:“哼,既认得本公子,还不退到一旁?打扰了本公子用膳,本公子的冰轮剑可认不得你。”
江舟在一旁不由摇摇头。
这才是这家伙的本性。
“哦?执尘剑主正在用膳?”
那年轻人却没有生气,反而想听到了什么令他极为在意的东西一样,看向几人面前的酒席,两眼顿时一亮。
其实江舟早就注意到了,这些人一进来,除了素霓生和此人外,其他人的目光都在仔细地打量这厅中的人。
尤其是打量他和林疏疏二人。
而这年轻人的目光,却始终在他们身前这桌菜肴上打转。
此时分明是明知故问,反有一种“终于说到正题”的兴奋。
几步就走到盛满菜肴的桌前。
“金丝玉缕,千金碎香饼,玲珑玉心,修羊宝卷,五生盘……”
只见他趴在桌前,两眼放光,竟是如数家珍一般,将桌上每一道菜肴的名目都说了出来。
让黄柏十分惊讶。
他行商多年,走南闯北,别的不说,这吃食方面算得上见多识广。
这桌子菜,都是他精心准备的各地珍馐名菜。
东南西北,上至王公贵宴,下至市井小吃,无所不包。
此人竟全都了如指掌。
“嘶~”
“十远羹!”
看到最中间的一个金鼎,年轻人倒吸一口气,江舟分明能看到他嘴角垂下了一条银丝。
似乎再也克制不住,抢过江舟身前的勺子,就探入了鼎中,舀起一勺如青玉般通透的羹汤送入嘴中。
“啊~”
顿时发出一声呻吟,满脸陶醉。
嘴里还喃喃道:“石耳、石发、石线、海紫菜、鹿角脂菜、天蕈、沙鱼、海鳔白、石决明、虾魁腊,以鸡、羊、鹑汁及决明、虾、蕈浸渍,至汤水澄清无暇,浑融一体……吸溜~”
“好!好东西!”
旋即却又睁开眼,露出满脸遗憾:
“啧,就是有些可惜了,此羹以多汁为良,羹汤如玉方为上品,”
“忌入别物,用料虽多,却最忌杂类,厨子自作聪明,为求名贵,加入许多珍异之物,反而不伦不类,可惜,可惜……”
似乎他说的不只是菜肴,而是什么生平之憾事。
后面同行诸人,都露出尴尬之色。
见他一撩衣袍,竟干脆直接坐了下来,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模样,更是捂脸不忍直视。
那年轻人却将干脆将那白玉如意扔到桌上,一手拿着勺子,一手又再次伸了过来,想要拿走江舟的筷子。
却是被江舟伸手架住。
年轻人一愣,江舟笑道:“可一而不可再。”
“这位兄台,你已经将在下的勺子拿走,再将筷子拿走,我吃什么?”
年轻人讪讪一笑:“兄台,我看你也不动筷子,想来是不喜欢这桌上菜肴,如此珍馐,若是浪费,岂不可惜?”
“你既不吃,便让我来代你吃了罢。”
说罢,又再次伸过手来。
江舟这次却是直接朝他手腕屈指一弹。
动作轻微,他也未曾搬运血气、法力,只不过是随手一抚,如抚去恼人飞虫。
但他一身龙虎大力,哪怕只是轻轻一弹,等闲之辈,若让他弹着,定然是全身发麻,动弹不得。
年轻人却只是嘿嘿一笑,不闪不避,任由江舟手指弹落。
指尖触及他的手腕,江舟却感觉一阵虚无不着力,竟是直接弹了过去。
他的手腕宛如虚幻一般,全然未遇阻碍,便已经伸手至江舟身前的筷子上。
他身后众人,除了素霓生外,脸上都带着几分看好戏的神情。
对此情景见怪不怪,意料之中。
更有几人,看向江舟的眼中透出几分讥笑之意,仿佛在笑江舟不自量力。
江舟微微一愣,旋即嘴角带起一缕微笑。
四肢百骸,筋肉骨髓俱随之而动。
降龙伏虎神力随指尖弹落,竟带起一阵龙吟虎啸之声。
“呀!”
年轻人几乎要抓到江舟身前的筷子,却是突然发出一声痛呼,整个人都向一侧飞出。
就在要撞到厅中的一根立柱上时,却是凭空穿了过去,下一刻,竟然直接跌落在之前所坐之地。
“哎哟!”
他抱着手臂,抬头看向江舟,又惊讶又委屈。
他还未说话,同来之人已有人不悦道:“这位道友,不过是一双筷子,何必如此量小,下此辣手?”
“呵,”
却是林疏疏发出一声冷笑:“不问自取之时,怎不见你出来说话?”
“如今技不如人,反倒怪人量小手辣?”
那人脸色一滞,旋即面带怒色:“我又未曾说你,你又何必强出头?别人怕你执尘剑主,我可不怕!”
林疏疏嗤笑一声,看也不看那人,朝素霓生道:“素霓生,你也太不长进了,竟沦落到与这等小人为伍。”
素霓生苦笑一声。
“你……!”
“不怪不怪!”
那人大怒,年轻人却拦下他,连声道:“是我孟浪了,如此佳肴,谁人能舍?”
旋即看向江舟:“倒是我眼拙了,不知道友如何称呼?”(未完待续)
第787章 你便是江舟? (求订阅、月票)
“这小子是十方院真传陆青玉,位列道门七修之一。”
这时,林疏疏在他耳边传音道。
江舟疑问:“道门七修?”
林疏疏传音道:“便是道门七宗中最杰出的七个人,分别以功、德、食、书、香、乐、花七字,合为道门七修,除了七修之功,龙虎道的李伯阳,其余的都在这儿了。”
“素霓生便是七修之德,都说他是一口纯阳气,温厚君子风。”
“而这小子,就是七修之食,别看他人模狗样的,其实最是不着调,生平所好,唯有一个‘吃’字,号称白玉为表,腹有乾坤,既是说他十方院的十方俱灭大法,亦是说的此人怪癖,只要能吃的,他就都不会放过。”
“这道门七修,个个名登玉龙册,而且听说,若无意外,今年的稷下评中,七修至少有过半会升录梧桐台。”
江舟闻言,不由打了一眼这一行人中气息最为渊深的几个。
林疏疏虽然没有具体点出这七修是哪几人,但他也能看得出来。
能登梧桐台,至少也是上三品道行。
看起来,果真是不凡。
撇去降龙伏虎神力与诸多外力法宝不谈,仅论自身修为,他还真不敢说能稳胜这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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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刚才那个吃货陆青玉,也不是那么轻易可胜得。
林疏疏此又传来一句:“除了素霓生是个老好人外,其他的都不是好易与的,这一次齐聚于此,恐怕不简单,你最好小心些,别阴沟里翻了船。”
江舟闻言,微微一笑,扫了一眼那年轻人,没有回答,反是拿起身前筷子,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倒是让这叫陆青玉的年轻人怔了怔。
他还未有反应,倒是恼了同行之人。
有人站出来怒道:“你这人好不知礼数!”
“出手伤人在先,又如此无礼,今天说不得要与你个教训!”
此人嘴里说着,手下也不虚,直接翻掌屈指,口中疾诵道诀。
素霓生大惊叫道;“住手!”
却为时已晚,不过是眨眼之间,便听晴天霹雳震响。
一道电光自虚空之中射出,直击江舟。
来势极为迅猛,令人猝不及防。
在不少人眼里,江舟就像是反应不及,吓傻了一般,呆坐在桌前,任由电光劈头盖脸地打来。
那人脸上已经露出微笑。
他已手下留情,本就是为了教训一下江舟的狂妄。
这道雷光不过是用了几分力罢了,却也自信能打他个人仰马翻,灰头土脸,大失颜面。
却不知,江舟不动,是因为这道雷光对他来说根本毫无威胁,就算打中,连给他一番电疗都不够,麻都不会麻。
他懒得动,对方的行径却恼了一旁的林疏疏。
“玄玉堂天心神雷?”
“好胆!”
一面布满冰霜的玉鉴陡然出现在江舟身前,那道电光顿时劈在玉鉴上。
鉴中如湖水一般泛起几圈涟漪,那道电光便如被吞没了一般,消失不见。
泛几的几圈涟漪又如按下了倒放一般,从四周处中间收拢。
最后一圈收尽之时,陡然有一截如冰霜凝结的剑尖从其中探了出来。
闪烁着灼灼精芒,锋锐袭人。
出手之人神色一变,双手连忙急速变幻,瞬间便结下数十个手印,周身隐隐有符箓缭绕。
下一刻,那截霜剑已经刺了出来。
只是刹那间,便穿透虚空一般,来到此人面前。
其周闪烁的符箓顿时清光大盛。
不过是一个呼吸间,虚空便如玻璃一般也现道道裂纹。
那人双手结印速度愈加迅疾,眨眼间变幻无数手诀。
终于勉强将这一道冰霜剑意给消磨。
此时他却是脸色一白,整个人向后倒退数步才站稳。
环顾一眼周围众人,仿佛受了莫大羞辱,羞恼之下,虽知道林疏疏不是易与之辈,也不由大怒,就待施法。
却被早已反应过来的素霓生一把抓住手臂,按了下来:“住手!莫要鲁莽!”
素霓生在这些人中还算有威望,被他阻拦,那人只好愤愤罢手。
却仍恼怒道:“执尘剑主!你这是何意?你要与我玄玉堂为敌吗?”
林疏疏不屑道:“哼,是又如何?你当本公子怕你?”
他之所以出手,倒不是认为江舟应付不来此人。
只是觉得对方明知他在这里,还敢在他面前出手,动“自己的人”,分明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没有一剑枭了对方,已经是给素霓生面子。
“你!”
这人想来是知道林疏疏不好惹,对方若顾忌玄玉堂的名声,他还敢与其周旋一二,否则,真动起真格,他心中还真有些怵。
心中羞恼,进退不得,便将矛头指向江舟:“怎么?既然敢出手伤人,怎的现在又躲在人后,当起缩头乌龟了?”
他却是有了退意,只是仍想找回一点场子,再顺台阶而下。
却没想到,他招惹的人怕是比林疏疏还要难缠,也更小心眼。
江舟一眼便看出对方的心思,反倒不能让他如意。
这时见此人不依不饶,素霓生苦笑一声道:“江兄,能否……”
江舟摆手打断道:“神光兄,此事与你无关。”
“看在神光兄的面子上,我也不与他一般见识,你放心,我不会伤他。”
“哈!”
那人闻言顿时气乐了。
江舟不予理会,自顾道:“你送了我一道雷,我也送你一道雷,不管你能不能接下,你我便算两清。”
那人乐道:“好大的口气,好,某倒要看看,你有多在本事?”
却见江舟已经翻掌朝他轻飘飘拍来。
众人不见血气涌动,也无法力波动。
正以为他故弄玄虚,便突闻一声惊雷。
顿见江舟掌心有紫色雷光爆闪。
“啊!”
下一刻,只听一声惨叫,便见那人倒飞出去。
落下之时,已经是浑身漆黑,躺在地上,微微抽动几下,便一动不动,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五雷掌。
说来江舟自得到后还是第一次用这招,倒是挺好使。
众人顿惊。
反倒是素霓生微微松了一口气。
此人虽被重创,好歹留了一条性命。
他与江舟是故交,知道其性子并非不依不饶之辈。
说是只出手一次便是一次,断不会再施狠手。
他与这些人虽无什么交情,但份属道门玄宗,一气同枝,人也是跟他一起的,若让人在眼前出事,倒不好向宗门交代。
当下便道:“多谢江兄。”
“你便是江舟!?”
这时,那陆青玉从这一记五雷掌中回过神来,再听闻素霓生对江舟称呼,灵光一闪,顿时反应过来,惊呼出声。
其他人听到这个名字,竟然也都是陡然一惊,齐齐看来。
目光却是有些奇怪。
既有震惊,也有欣喜,更有几分……跃跃欲试!
江舟:“……?”(未完待续)
第788章 虚名累人 (求订阅、月票)
看到这些人眼中的跃跃欲试的目光,江舟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
搞什么?
有猫病?
他忽然想起刚进来之时,素霓生有些古怪的反应。
此时素霓生的神情,也是有些无奈。
倒是有点像是不想让同行的这些人知道他的身份。
难不成,这些人都是来找他的不成?
众人都是目光灼灼地盯着江舟,上下左右地将他找量个通透。
眼中露出一种审视之意。
过了半晌,一个年轻书生模样的男子上前两步,略带几分疑意道:“你真是江舟?”
江舟双眉微扬:“若此处没有第二个人叫这名字,我确实便是江舟。”
那年轻书生和其余人此时都不由看向素霓生。
素霓生见状,知道瞒不下去,只好无奈地点点头:“不错。”
“好。”
那年轻书生不再多言,直勾勾盯着江舟道:“我要与你比试一场!”
“……”
江舟有些莫名其妙:“比试?”
年轻书生点头:“不错,比试。”
江舟疑惑:“比试什么?”
年轻书生理所当然道:“都是修行之人,自然是比试道行高低。”
“我为何要与你比?”
江舟话音刚落,便闻一旁的林疏疏道:“哈,原来如此。”
他讥讽一笑:“你们这些人,都是为了今岁的稷下评来的吧?”
江舟不解道:“稷下评?”
林疏疏道:“这是稷下学院的一个讲评天下英杰贤圣的讲坛,稷下学院或三年,或五年,都会举行一次,”
“其时稷下众贤会如今学院众学子,齐聚梧桐台,传道辩学,”
“之后还会点评天下英杰贤圣,述迹论功,杰出者,可名登玉龙册,或是镌铭梧桐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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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旗也是由此而出,颁予有资格接旗的世家、宗门。”
林疏疏讥笑着看向众人:“本公子听说,这次梧桐台稷下评,你江舟是已经名定其中,唯一有争论的,便是该录名玉龙册,还是直接镌铭梧桐台。”
“你名登玉龙册,应是已成定局,这些人齐聚于此,恐怕就是心中不服,要来找你抢夺名额,要阻你你镌铭梧桐台。”
“不错!”
众道也不避讳,直接曾认。
一人正容朝江舟道:“梧桐台只镌古今贤圣之名,以供后世敬仰,为百代楷模,引众生明灯,”
“除去修为道行,必有齐济苍生之功,有万民敬仰之德,方可居之。”
“你虽有些名声,却多是为朝廷爪牙,若只录名玉龙册便罢,但于苍生百姓而言,却无尺寸微功,有何德何能,铭刻梧桐台上?”
“嗤,说得天花乱坠,还不是觊觎梧桐台名额?”
江舟还没有说话,林疏疏已经嘲讽道:“知道有资格评列梧桐台之人,都是各门各派宗主掌教、天下大儒,门人弟子无数,”
“至不济,也是元神法相之圣,全都不好欺负,”
“只有江舟这小子,不显山不露水,又是年轻一辈,招惹了他,就算败了,也只是同辈切磋,落不住口实,更无损声名,”
“若是赢了,便能取而代之,入评梧桐台,嘿!无本买卖呀,真是好算计。”
那书生模样之人淡淡道:“执尘剑主,你也不必如此冷嘲热讽。”
“所谓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且不论他有无功德,总是有些不足,否则又如何会招来众所质疑?”
“我等此来,虽有私心,但于他而言,岂非也是一个自证之机?”
“若我等尽败于此,天下当再无人可质疑。”
说着,转向江舟:“今岁稷下评,你必能铭刻梧桐台上。”
“呵。”
林疏疏发出一声浓浓的讥笑,却不屑再辩。
素霓生此时无奈道:“江兄,众位同道此行,确是想赴江都你江兄你论道,我本欲劝阻,但……不想却在此地与江兄相遇……”
江舟摆手道:“无妨,此事与神光兄你并无关系。”
他算是完全明白了。
又是虚名累人。
连这些“仙气飘飘”的道门玄宗的英杰骄子都难过名关。
这种事,别说素霓生,就算亲爹样妈也没办法劝得了。
书生道插言道:“既然已经知道我等来意,江舟,出手吧。”
江舟哑然失笑:“我为何要与你比?”
一人从书生身后走出,大声道:“你若不敢,那就当着咱们众人的面,说一句你不配铭刻梧桐,我等自然不会与你为难。”
江舟微微一笑,并未因此生气,反问道:“你等都是仙门中人?”
那人莫名其妙,却还是说道:“自然。”
江舟又道:“那你等可都曾在监天司值守?”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的反应在江舟意料之中,笑道:“怎么?都没有?”
众人语滞,都没有说话。
仙门弟子,去监天司轮守,乃是规矩,是写入大稷律例的。
不过,律例是律例,对仙门来说,律例本就是用来阳奉阴违的。
监天司本就是大稷朝廷用来控制仙门的。
仙门自然是不愿去,却迫于朝廷威压,不得不去。
但派去监天司的,虽说不上是最差的弟子,但也大多是门中不得宠,或是不甚受重视之人。
在场的这些人,哪个不是门中真传,能承续宗门衣钵的英杰骄子?
虽然不是绝对,但也很少会被派去监天司。
江舟也正是对此点心知肚明,才会问出来。
“看来是都未曾去过。”
江舟一笑道:“既然未曾去监天司走过一遭,那你等就还没有授箓,算不得真正的道门中人。”
这也是朝廷控制仙门的一个手段。
仙门中人,没有经过监天司的程序,是不能授箓的。
见众人无话可说,江舟图穷匕现:“既非世外之人,便是监天司的小吏,本官乃朝廷四品命官,还是陛下亲封的士,”
“按大稷律,你等见了我,不说磕头叩首,也是要弯腰礼拜的。”
“尔等……有什么资格与我比试?”
“……”
不说众人无语,连林疏疏和素霓生都觉得这个人太不要脸。
竟然在这时候拿朝廷身份来压人。
这很不要脸!
但不得不说……这也很管用。
别管仙门对朝廷什么态度,至少目前为止,还不敢和朝廷明着翻脸。
那有些话,他们就不敢明着说。
说话那人气道:“你不要胡搅蛮缠!”(未完待续)
第789章 你好狠 (求订阅、月票)
“今日是修行同道之论,与你朝廷身份何干?”
“怎么?难道你要不遵朝廷律法?还是说……”
江舟眼神转冷:“你等本就心有不轨……脑后生反骨?”
“你……!”
这话却是无人敢接。
事实上,反不反大稷,他们并没有什么所谓。
只是大多人心中都只有宗门、只有大道,朝廷在他们眼中,只要不干涉他们,根本可有可无。
但不过如今天下如何,大稷余威仍在,没有几人敢明着接下这句话。
那人恼羞成怒:“不管你说什么,今日你要么与我等比试,要么就自认无德无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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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耍无赖是吧?”
江舟点点头,旋即眼神微厉:“本官成全你!”
话音未落,便挥手一指划出。
金红二色剑气激荡而出,破空厉啸,如黄柏等道行修为稍低之人,两耳直似被洞穿,骤然剧痛。
众人见江舟终于出手,面上都现出笑意,稍稍朝一边退去,让出地方来。
素霓生却是神色微变,挥手打出一道纯阳之气,罩住二人之外的其余人等。
“哼!”
“先天无形戮妖罡气?也未必就是世间绝顶神通!”
那人明知江舟之名,也见了江舟一掌废了一人,仍敢言出咄咄,也不是个只会空口大话之人。
竟是早已知晓江舟掌握肃靖司三大绝学之一,毫不以为意。
身形暴退十数丈,同时双手一划,青光如水波浮现,顷刻浑圆如球。
先天无形剑气瞬间刺入其中,竟如泥牛入海,陷于光球之中。
下一刻,此人却是神色微变。
这道无形罡气与他所知竟然有极大不同,锋锐无当,不过是刹那间,便觉自己这混元球被那丝丝锋锐之气割出了道道细痕,眼见就要破碎。
他急忙猛咬舌尖,一口心头血吞入腹中,法力竟是骤然激增。
混元青光涌动,一枚枚符篆于球上浮现。
本已欲破碎的混元球,顿时尽复。
不仅如此,内中剑气也在瞬间被磨灭一半。
此人神色一喜,抬头道:“你这无形罡气对付妖魔确是无上利器,但对我……”
却忽听一声惊呼:“小心!”
他脸上笑意未尽,闻声一惊,才抬起头,便见江舟大步踏来。
十数丈距离,两步即越,来至身前。
脸上不喜不怒,如同世俗凡夫武卒一般,朝他身前的混元球一拳直直捣来。
“你找死吗!”
此人双目圆睁,透出惊疑之色。
却容不得他多想,下一刻,江舟的拳头毫无阻滞,直接破入混元球中。
如陷泥潭沙浆中,去势顿止。
那人眼中一松,露出笑意:“我这混元球虽非天府仙珍,却也是上采九天之清、下取厚土之浊,以混元玄功炼制蕴养百载方可得,”
“既有天之高玄,亦有厚土之重,连你的戮妖罡气都破不得,你想凭血肉之躯就……”
语声未尽,便见江舟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森白牙齿。
竟是将另一只手也探了过来,一把插入混元球中。
双手都插在混元球中,骤然一分,降龙伏虎神力贯通四肢百骸。
“啪!”
这颗号称蕴养了百载的混元球,竟然应声被江舟以一双双掌生生撕碎。
看得此人与在场众人都是目光一滞。
这混元球乃是混元观的一宝,说是有厚土之重丝毫不为过。
能化清气,如轻风袭人,无孔不入。
又厚如大地,重如山岳,防御无双,坚固无比。
就算是天下名剑利器,也难以攻破,一双肉掌竟能撕碎?
开什么顽笑?真当你是燕不冠吗?
心惊之余,下一刻,却是神色一变。
“手下留情!”
江舟以肉掌撕碎混元球,去势却未停。
手掌化作拳头,朝那人胸口撞去。
此时再也没有人敢小看江舟的拳头。
血肉之身硬破仙家法宝,除了传说中有天下第一人燕不冠,他们还没有听说过这种荒唐之事。
那人已经面无血色,根本反应不及。
旁观之人中,已有两道身影动了。
素霓生本也欲出手,但手指微动,便又停住。
他知道,若不让江舟将这口恶气出了,后果会更严重。
至于这个同行之人,却也是他自己咄咄逼人,自食其果。
他该做的也做了,该劝也劝过,问心无愧便罢。
那两道人影,却分别是陆青玉与那第一个向江舟挑战的书生。
陆青玉伸出手掌一握一旋,还差一点便要被江舟拳头击中的那人竟然瞬间消失,又瞬间出现在陆青玉身旁。
而那书生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只玉笔,虚空划动。
顿时墨舞龙蛇,竟于空中凝而不散。
墨色犹如实质,化作三丈蛟龙朝江舟缠来。
“江舟,且住!”
“哈!”
“是你们先要动手,现在想停下?”
“该我说了算!”
江舟一声大笑,头上束冠轰然爆碎,满头长发飞扬。
伸手一探,竟是直接将那墨龙一把抓住。
手掌用力。
“啪”的一声,墨龙顿时应声爆碎。
“狂妄!”
书生冷哼一声,挡在江舟身前,运笔如风,虚空疾划,墨色飞舞如旋,罩向江舟。
江舟不闪不避,一步踏出,降龙伏虎神力加身,身形暴涨一圈,状如天神,直接撞入黑色旋涡之中。
“轰!”
电光火石间,众人还未回过神来,便见人影挥拳破出那一团墨池。
漫天墨点飞溅之间,江舟的拳头已经落到了书生身前。
书生神色一变,手中玉笔脱手而出,化作飞剑一般,迎向江舟拳头。
拳笔相接,玉笔打着旋倒飞而出,拳头落在书生身上。
书生脸上血色涌起,飞起暴退,落到院中的墙上。
江舟也不去管他,又是两步踏出,仍是一拳直直打出,朝陆青玉身后那人捣去。
陆青玉一惊,欲故技重施。
江舟猛然张口暴喝:“我要杀的人,你保不了!”
这一声暴喝,争如虎啸龙吟,竟震得陆青玉脑袋嗡嗡作响,连元神都在动摇。
待其稳定元神,重复清明时,已经见江舟身影如狂龙一般,从他身后卷起那人,又自身旁掠过,回到了原地。
“江兄!手下留情!”
素霓生此时还是忍不住开口。
江舟本欲下杀手,拳到中途,便化作一指点出。
离合神光喷薄而出,正中此人眉心,直透紫府。
此人已经是阴神大成,结成圆丹,元神几欲破丹而出。
遭离合神光这一照,顿时如雪遇初阳,瞬间瓦解消融。
非但是一颗数百年苦修的金丹消解,便连阴神都未逃过。
只是一瞬间,一个几乎要破境入圣的道门真修,就成了一个废人。
“你、你……”
陆青玉等人自然是一眼便看出此人状况,双目呆滞,不敢置信。
一阵张口结舌,只化作一句:“你好狠!”
江舟大笑:“哈哈哈哈!比也是尔等要比,怎么?输了却说我狠?”
“我等只是要与你斗法较技,从未有伤你性命之心,你何必如此心狠手毒,毁他数百载苦功!”(未完待续)
第790章 道门七修 (求订阅、月票)
“嗤~”
“住口!”
一声讥笑,一声喝斥,同时响起。
讥笑的自然是正看戏看得津津有味,同时又为江舟那身恐怖的修为啧啧称奇的林疏疏。
这小子,每次见面,都能带给他惊奇。
第一次明明还只是个剑技惊人,却不过修为平平,根本不入流的。
没过多久再见,就入了中三品。
第三次更是夸张,直接当着他的面就踏入三品元神圣境。
这一次,好家伙,竟能用肉身破法宝,这一身蛮力,怕是一般的武道二品都比不上。
这小子到底练的是什么法门?
竟然元神与肉身同修,还能都达到这么恐怖的境界?
而另一声喝斥,却是同时出自那书生和陆青玉。
那书生拾回自己被江舟一拳打飞的玉笔,看到上面出现的一道细微的裂痕,脸上一丝肉痛之色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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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朝之前怒骂江舟心狠手毒那人看去,不悦道:“斗法较技,生死亦无悔,既然与我等同行,连如此觉悟者没有,趁早滚回去,莫要在此丢人现眼。”
那人被斥得满脸通红,虽有不服之色,却也不敢和书生辩解,悻悻闭嘴。
书生才朝江舟道:“他技不如人,落得如此下场,也没什么好说的。”
事实上,刚才是江舟一人对他们三人,如此境况,还让江舟把人抢走废了,确实是没有脸面说人什么。
“怎么?听你的意思,是还不服?”
江舟咧嘴一笑。
他此时散去降龙伏虎神力,身形恢复正常。
只是发冠爆碎,一头长发披散,倒是同时将原本的文弱之气散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几分不羁狂莽之气。
咧嘴露出的白牙,更是让人有种惊心动魄之感。
这不仅是外表带来的变化,而是江舟内在的变化。
江舟早就发现,自己在运使降龙伏虎神力之时,竟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感觉。
平时他算是一个温和的人,但在这时候,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变得很狂,目空一切。
这既是力量暴涨的“副作用”,恐怕也是降龙伏虎神力的一种特性。
不过江舟也不认为这是什么坏事。
以他平时的脾气,说好听些是温和、宽容,能屈能伸,说难听些就是优柔寡断。
当然,那也是因为他大多数时候碰上的,都是些远超他层次的存在,或是积年的老怪物,哪怕开了挂,也很难与这些老怪物抗衡。
每一步都得走得小心翼翼。
现在却不一样,对这些来争名的“小辈”,他可没必要太过忍让。
欺负不了老的,我还欺负不了小的?
书生此时说道:“你的修为确实有争夺梧桐台镌名的资格,但若想让我等心服,还远无不够。”
“正好。”
江舟手里仍提着一个人,五指大张,抓着此人的脑袋,半提在空中,半身拖在地上。
扫过众人道:“这个人太不济事,连手脚都活动不开,实在扫兴,你等不妨一起上。”
被他目光扫过,不少人都目光躲闪。
这些人中大部分已经失去了直面江舟的勇气,被他看得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
却还有几人,不仅未退,反而不声不响,向前了一步。
其中一个长相美的不像话的男人,目光飘忽涣散,焦距并不在江舟身上,像是在走神一般。
但嘴里却淡淡地说了一句:“狂妄。”
江舟将手中提着的人扔下,此人早就昏迷了过去。
却并非是因重伤而昏迷,而是发现自己苦修数百载的金丹竟然烟消云散,瞬间变成了个连普通人都不如的废物,一是念俱灰下,承受不了打击,直接跳闸了。
江舟朝美得不像话人露出白牙:“你不服?”
这个人,他早就注意到了。
包括那几个此时仍敢向前的人。
这五个人,是与素霓生同来的人中,他感应到的道行最高的那几个,其中便包括先前的书生和吃货陆青玉。
而这个很美的男人,从进来开始,目光就一直飘忽涣散,似乎神游物外一般,甚至没有正眼看过厅中的任何一个人,哪怕是刚才江舟惊人的出手,也未能令他回过神来。
此时终于眼珠子转动,朝江舟淡淡瞥了一眼,却又立刻变得涣散。
只淡淡吐出两個字:“不服。”
林疏疏这时忽然一摆手,身手侍立的锦衣大汉顿时会意,将他抬了起来,来到江舟身旁,与那几人相峙。
“道门七修,除了李伯阳,都来了,真是难得啊。”
他朝江舟歪了歪头道:“这个,就是七修之香,号称岁月之灵气,人间之绝色,威烈宫的水浅浅,他可比我要狂。”
又点了点先前那书生:“这个,墨池飞出蛟龙腾,笔锋杀尽人中魔,七修之书,净明道万寿宫,落墨书生。”
江舟听到这里,目光微动。
倒不是被其名头所动,而是净明道万寿宫这几个字让他有所触动。
毕竟净明道的太素真人曾对他有赠书之德。
“这个你知道了。”
林疏疏继续指点,略过陆青玉,又指向那五人中的一个相貌平平无奇的青年道人。
“金玉满堂,含光混世,七修之乐,青羊观,谢道人。”
最后落到一个嘴角含笑,见二人目光看来,还微笑着点点头,让人一见便如沐春风的男子。
“无人不爱花,七修之花,无忧门,莫清秋。”
林疏疏撇撇嘴,瞥了眼素霓生:“还有这个牛鼻子,不必我说了吧?”
素霓生无奈一笑。
江舟此时像忘了刚才的剑拔弩张一样,好奇道:“还有一个是李伯阳?他又是什么名号?”
他觉得这几个人还挺有意思。
人品道行且不论,这一个个的名头倒都是各有说道。
“李伯阳?”
林疏疏嘀咕了一声,眼中竟有几分凝重之色。
旋即便淡淡道:“他倒是没有什么名号。”
江舟好奇道:“为什么?”
“因为不需要。”
却是那个叫落墨的书生淡然接口道。
“哦?”
江舟像个好奇宝宝,若不是众人亲眼所见,都不敢相信他刚刚才狠下辣手,以雷霆之势,废了一个人。
林疏疏有些不情愿道:“若硬要说,却也不是没有。”
“是什么?”
“第一。”
“第一?”
“道行第一,法力第一,神通第一。”
江舟张了张口,旋即一笑:“好大的口气。”
落墨书生淡然道:“伯阳兄是众望所归,玄宗共尊,却非是自夸,倒是你,未免狂了些。”
“不过如此也好,正好今日可分个胜负,以定名位。”
江舟一笑:“那也不必多说,手底下见真章。”
林疏疏也忍不住道:“你一个人就想独占好事?机会难得,本公子人一直想领教道门七修的本事。”(未完待续)
第791章 比试 (求订阅、月票)
林疏疏忽然出头,这五人也并没有什么迟疑退缩之意。
落墨书生只是点点头,淡淡道:“正该如此。”
陆青玉看着江舟,有些跃跃欲试的兴奋。
那谢道人、水浅浅和莫清秋三人,却仍是如之前一般,或是安安静静,不露喜怒,或是两眼涣散无神,或是面含微笑,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只有素霓生一人,眼见双方又一次剑拔弩张,心中暗算焦急,生怕事情朝不可控的方向滑去,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老爷!”
就在此时,忽然听闻一阵惊呼。
这里神仙打架,那边心惊胆战的黄柏,此时被这声音猛地吓了一跳。
然后便见一个家丁从外面急急跑了进来。
“做什么!你瞎喊什么!”
黄柏一惊之下,顿时对他个家丁怒目喝骂。
开顽笑,要是惹了这几位神仙不快,他这小身板可承受不住。
家丁却没有发觉现在的气氛怪异,只是喘着气,指着外边急道:“老爷!那怪物又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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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
黄柏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愣了愣,才惊道:“又出来了吗?”
这时,素霓生忽然想到了什么,两眼一亮,连忙走到双方之间,打着圆场道:“各位道友,不要伤了和气。”
黄柏一怔,却也不敢打断这些“神仙”说话,只好暂时忍着,没有继续问下去。
素霓生朝落墨书生等人看去:“你等不过是想与江兄比试道行,实在不必如此。”
“纵然要比,也可用别的方式比,彼此并无仇怨,又何必大打出手,伤了和气?”
几人虽说毫不见退缩迟疑之意,但刚才江舟那兔起鹘落的出手,已经可见一斑。
莫说其道行如何,只这肉身神通,就不比传闻的弱,甚至尤有过之,绝对不是易与之辈。
心中已生忌惮之心,都提起十二分的慎重,并非如表面一般毫无波澜。
闻言,陆青玉好奇道:“那还能如何比?”
素霓生道:“既是比道行,那更不必生死相见,法力神通,不过是护道之用,”
“真要见高低,又岂需生死相拼?”
林疏疏笑道:“牛鼻子,你也不用在这里做什么老好人,生死之间,方能见道。”
素霓生摇头道:“林兄此言差矣。”
“仙道贵生,无量度人。”
“炼形存神,形神俱妙,与道合真,方是我道门玄宗真意,岂是杀伐外道可比?”
“此言有理。”
说话的却是那一直如同透明人,毫无存在感的谢道人。
落墨书生看了一眼他和素霓生,微一沉吟,说道:“若是不打,又如何分高下?”
依他本意,也如林疏疏一样,生死之间,方能见道,打一场最是干脆。
但不说在场之中,道门七修,除李伯阳外,素霓生当为首位。
而这个不起眼的谢道人,却是最为高深莫测的一个。
他的道行深浅,连同为七修的他们都清楚,只知绝对不比他们任何一个稍弱。
这样的两人都已经表明态度,剩下的水浅浅和莫清秋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陆青玉这不着调的小子更别说了。
反而只有他一个人和对面的林疏疏是真想打架的。
素霓生说道:“你们要比,那就每人比一场,每一场都比一样本事,如此下来,任何人输了都当无话可说。”
他看向江舟:“江兄,你看如何?”
他不怕落墨等人不同意,以他在众人中的威德,阻止不了他们来找江舟搞事,但劝他们换一种比法倒还有些自信。
只是担心江舟会因刚才众人的咄咄相逼而不快,不肯善罢干休。
“神光兄,不是我不给你面子,实是我本无争斗之心,只是这几位苦苦相逼,不得已出手。”
江舟笑道:“既然已经出手,那也不必如此麻烦,索性一并上来,作过一场便是了。”
“江兄……”
素霓生心中一沉,果然如此。
那长相极美,眼神飘忽的水浅浅忽然开口道:“比一比又何妨?”
他眼神焦距聚合,落到江舟身上,淡淡道:“若论法力神通,我自问未必及你,也不想与人联手,胜之不武。”
“但若不分个胜负,又实在难以心服,倒是想与你比比其他本事。”
他顿了顿道:“你很怕麻烦?你若能胜,我愿替你挡下今后所有因梧桐台来找你的麻烦。”
“你当知道,稷下评前,你的麻烦绝不止我等几人。”
江舟闻言心中一动,倒不是因为他说的麻烦。
而是想到了别的。
便改了主意,说道:“你倒说说,如何比法?”
素霓生一喜,朝那家丁看了一眼,生怕有变,赶忙说道:“我这五位道友,皆出名门,也都是道涉尤法之辈,”
“五人对一人,本就对江兄不公,不如就由江兄你来定,无论比什么都可以。”
江舟失笑道:“比什么都可以?难道还能比吟诗写字?”
本是调侃之说,却听落墨书生道:“亦无不可,早听说方寸山有位谪仙人,号称独占天下八分才气,却无缘得见,你与谪仙人同门,我倒也想见识见识,得了谪仙人几分才气?”
江舟笑道:“笑了,若真如此,那是欺负你等。”
“既然是你们要比,如何比,便由你们决定,但……”
江舟笑意变浓:“若你们输了,如何处置,却由我说了算。”
落墨书生皱眉道:“你想要什么?”
他以为江舟是想得到什么。
江舟笑道:“你们有什么?”
落墨书生道:“也罢,道法,武功,法宝,神通,钱财,奇珍异宝,除了师门不传之秘,只要我等有的,你若能胜,自可拿去。”
江舟哑然一笑:“那倒不必。”
他顿了顿,忽然道:“我要你,你们。”
目光从落墨书生开始,一一扫过五人。
“什么?”
不仅是落墨书生,其余几人,包括那毫无存在感的谢道人都不由错愕,朝他看来。
林疏疏古怪道:“江舟,本公子没看出来,你竟然还是这种人?”
“……”
江舟脸皮微动,懒得理他,直言道:“一个个比过去,太麻烦了,就比三场,你们一个上,还是五个上,都无所谓。”
落墨书生看了一眼其余四人,见无异议,便道:“好!就这么办,你胜了,我等任你处置!”
“如此甚好!”
素霓生大喜,连忙将自己的盘算道出:“无量度人,解危济厄,本也是我辈之道,”
“我等来此,本就是见此山庄有异,如今正好,这第一场,便唤作‘解厄’,比比谁先将这山庄中作祟的妖魔找出,解了黄庄主的困厄,如何?”
众人微感意外,却也没有意见。
落墨书生道:“可以。”
江舟也无所谓地点点头。
只有林疏疏撇撇嘴,露出扫兴之色。(未完待续)
第792章 气吞天下 (求订阅、月票)
边上的黄柏闻言一怔,旋即大喜。
不待他说话,素霓生已经转过身来,说道:“黄庄主,你也听到了,虽然有些冒昧,但可否请庄主为我等解述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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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柏能怎么样?当然是欣喜无比了。
这些是什么人,他刚才可都已经听到了。
有这些人在,别说这庄子是不是凶宅,就算是龙潭虎穴,也能为他填平了!
他反倒是暗自庆幸。
先前那个叫江舟的,他还半信半疑,不怎么放在心上,却没想到竟是这么猛的一个人。
连大名鼎鼎的道门七修都隐然不是对手。
幸好他没有得罪此人。
对于素霓生的话语,他自然是想一口答应下来。
不过,惊喜之余,却也没有忘记自己的立场。
朝林疏疏看了过去,露出征询之意。
林疏疏撇了撇嘴:“你只管说吧,我倒也想看看,你这庄子里到底藏了什么。”
黄柏连忙点头,朝先前那家丁道:“听到没有?你还不快快说来,到底怎么回事!”
那家丁早已经急得团团转,有些欲哭无泪的模样。
闻言哭丧着脸道:“老爷,还能怎的?就是那种红色的怪物又出现了!”
黄柏不想在众“神仙”面前丢了面子,挺胸腆肚道:“本老爷知道它出现了,你慌什么慌?没出息!要像老爷这样,太岳崩于前而色不改知道么?”
“你仔细说说,这东西在哪里出现?谁看见了?现在何处?”
“哎哟喂!老爷啊!”
家丁拍了拍腿:“是夫人!夫人看到了那东西,被惊着了,动了胎气,昏了过去了!”
“什么!”
黄柏挺起的胸腹顿时泄气,急速瘪了下去。
大惊失色:“你怎么不早说呢!”
“我想说来着,是老爷您不让我说啊!”
黄柏捂着额头,脸色煞白,身子摇晃了几下,忽然便软倒了下来。
家丁大惊,一把扶住:“哎哟喂老爷,这太岳还没崩您倒先崩了!”
黄柏煞白着脸,颤着嘴唇皮子:“还愣、愣着干嘛?扶、扶老爷过去!”
“哎!”
家丁应了声,扶了扶,发现黄老爷实在是太重了,拖都拖不动,干脆又喊来了两个家丁,扛起黄柏就跑。
“……”
众人面面相觑,也没耽搁,跟了上去。
江舟和林疏疏相视一眼,紧随在后。
离开厅堂前,回头看了一眼。
那彩衣女子还站在原地,面露担忧之色。
见江舟看来,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欠了欠身。
看上去,很符合一个为主母担忧,又不便跟着前去的妾室形象。
江舟笑了笑,也没有多加理会。
不多时,众人来到一个小院前。
黄柏颤颤巍巍道:“夫人怎、怎么样?”
一个丫鬟跑出来道:“老爷莫急,夫人已经醒了,刚才让大夫看过,说是受了惊吓,动了胎气,不过不打紧,只需仔细休养便是。”
黄柏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挣开家丁,站直了身子,胸腹又挺了起来。
“胡说什么?老爷我什么时候急了?咳,那个……”
黄柏干咳了一声,他现在虽然很想进去看看老婆,但也不敢把这些大人物都晾在这里,只好忍着。
一边吩咐丫鬟回去,仔细询问夫人和见过怪物的下人详细过程,一边又与素霓生等人讲述了一遍自家发生的种种怪事。
不多时,那丫鬟便回来,说道:“老爷,夫人说,她是在院中散心透气之时,看到那怪物从地底下突然钻出来的,这才惊着了夫人。”
她走到院中一角,指着一棵老树道:“就是在这树根底下。”
落墨书生几人走了过来,查看了一番。
这个院子,是这座山庄的内院。
在庄子最深处,依着山壁。
眼前这棵树是棵老榆树。
却长得极为古怪。
粗逾数尺,高有丈余,弯弯曲曲。
根系极为发达,露出地面的根部虬结交错。
不远处,便是山壁。
上面爬满了粗如手臂的青藤。
青藤从山壁上垂落地面,与这棵老槐紧紧缠绕在一块。
在粗壮的树干上,勒出一个个鼓胀的瘤瘿。
这棵树扭曲的形状,倒像是被青藤缠绕之故。
除了这树有些怪形怪状外,并不见有异常。
几人相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落墨书生朝江舟道:“你不来看看?”
江舟刚才并没有看这老榆树,而是一直在环视打量着周遭的环境。
目光倒是落在院后的那座大山上居多。
闻言回头看了一眼,便笑道:“不必了。”
落墨书生点头,直接道:“你可有头绪?”
江舟笑道:“你但说便是。”
落墨书生也不客气,朝黄柏道:“你这人也真是命大。”
“啊!”
黄柏一惊,连忙卑微道:“还请仙长指教!”
落墨书生并不卖关子,指着这棵老榆道:“所谓宅后有榆,百鬼不近。”
“榆越老,气越盛,阴鬼邪物越惧。”
“你这棵老榆,怕不是有千载之龄,已非凡物,堪称天材地宝,若取其根枝,经高人炼制,必是仙家降魔之宝。”
黄柏闻言大喜,可还没笑出声,笑容便凝固在脸上。
因为落墨书生还没说完,话锋一转:“但这只是依常理而言。”
“本是镇宅吉物,却因这些江藤,吉势全改。”
“大吉之物,也成了大凶。”
黄柏神色一白:“啊!”
落墨书生绕着老榆踱了几步,说道:“所谓大树古怪,气痛名败。树居驼背,丁财俱痛。树枝藤缠,悬梁翻船。斜枝向门,哭泣丧魂。”
回头道:“你再看看,这棵树占了几样?”
黄柏艰难地吞咽了几下,涩然道:“全、全占了……”
江舟听着有些古怪。
这些口诀,他听着耳熟。
以前老钱传授过他的一些风水之术,便说过这口诀。
这东西……难道是人尽皆知?
还是说,这个落墨,和老钱之间有什么瓜葛?
思绪转动间,落墨书生又道:“这倒也罢了,一棵树罢了。”
“你这庄子,本地势极佳。”
“乾坤艮坎,高山环绕,宅前地平,大河相饶,乃人丁兴旺之象,”
落墨书生指向西北方:“乾地有山陵,修宅安庄必定大兴,儿孙英豪辈出,男为王侯公卿,女作后妃国母。”
又指向正北:“后有高冈,南下居之第一强,岁岁年年有余粮。”
再指东北方:“艮有峰,成家立计有何妨,富贵荣华世世昌。”
他一番话砸下来,砸得黄柏晕头转向。
却从开始的惊喜,变得畏惧。
舌头都有些打结地道:“仙、仙长,莫、莫开顽笑,黄某、黄某哪有如此福、福分?”
落墨书生硒笑一声:“你也知道如此福分,非常人可受?还没完呢。”
“嗝!”黄柏吓得打出个响嗝。
落墨书生手握玉笔,指前点后,扬声道:“前有水,后有山,背有倚天之靠,气冲霄汉,前有黄龙盘卧,九曲回还,气吞天下!”
“嘿,你这地方……了不得啊。”
“扑通!”
黄柏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满脸细汗。(未完待续)
第793章 活人甬 (求订阅、月票)
“仙仙仙仙、仙、仙长,你你你莫吓我啊!”
黄柏哭丧着脸,几乎连话都说不清。
落墨书生这番话意味着什么,在场之人恐怕没有听不明白的。
别人说的倒也罢了,这落墨书生可是道门玄宗七修之一,净明道万寿宫嫡传。
万寿宫的堪舆之术,天下无双。
今天这番话要是传了出去,用不了三五日,他黄柏就能让人把全家给夷了!
“胡咧咧什么呢?”
林疏疏看不过去,嘲讽道:“一个破庄子,在你嘴里倒成了龙潭虎穴,”
“照你这么说,不管是什么阿猫阿狗,只要往这一窝,就能称王称霸不成?”
落墨书生对他的嘲讽不以为意,反而理所当然地道:“此地若是用对了,却也并非不可。”
“你倒说说,怎么个用法?”
林疏疏一边说着,一边朝黄柏调侃说道:“黄柏,这是你的庄子,日后若称王称尊,可别忘了咱们玉剑城啊。”
黄柏都要哭了:“哎哟!剑主您就别打趣弟子了!”
落墨书生没有理会,继续道:“若我看得不错,此地当为九龙拱宸之局,若所用得法,后人极尊极贵,不过……”
“如此至尊至贵之局,却非寻常人可用。”
他看向黄柏:“简单来说,就是命不够硬,受不得此处尊贵之气,而且……”
“此局,根本不是给活人居住,而是葬死人之地。”
也不理黄柏吓得两眼一翻,几乎晕厥过去。
神色变得凝重,环视四周:“此处,当是野心勃勃之辈,有意建立的阴宅,而且只是个辅宅,若所料不错,此地方圆十里之内,必有帝王陵寝。”
林疏疏皱眉道:“什么?你没犯糊涂吧?帝王陵寝?”
落墨书生道:“若非帝王之尊,绝难踞此格局。”
林疏疏不屑道:“可笑,大稷帝陵,都在玉京神都之中,怎会在这样的穷乡僻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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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墨书生摇头道:“我说的,可大稷帝陵。”
他朝黄柏道:“若我所料不错,此庄存世已经极为久远了吧?”
黄柏心惊胆战道:“不错,替黄某找到此处的那牙子,便曾说过此庄是很久以前,被人无意中发现,却根本不知究竟是何人所建,也不知是何时所建。”
众人闻言都露出几分寻思之色。
陆青玉摸着下巴道:“照落墨你的说法……你的意思,这里难道是前祀所留?”
“这不能吧,都过了上万年了,这地方虽然古旧,却也不至于能留传这么多年。”
“而且,前祀帝陵,之前不是被诸位仙门前辈掌教找到,与那守陵人斗法之时,被守陵人挟前祀天命,妄图玉石俱焚,将帝陵毁了吗?”
落墨书生道:“江都城中的公门衙署,就多的是前祀遗留,虽然多是因其中有前祀国运护持,万载以来,其中国运也已消耗殆尽。”
“这个地方,也是一样,若非有前祀国运护持,又岂能存留至今?”
“至于被守陵人所毁掉的帝陵……我也不知,恐怕要找出藏在此处的陵寝方能知晓其中真相了。”
林疏疏有些不耐道:“且不论你说的是对是错。”
“说了这么多,你还是没有说那些妖魔邪怪究竟是什么东西,又在哪里?”
落墨书生微一迟疑,朝江舟道:“我已执先手,江道友可有高见?”
江舟刚才又在看那几座高山,闻言收回目光,笑道:“你有什么手段,只管施展便是,我可不通风水堪舆之术,哪里来的高见?”
其实他确实是看出了一些东西,只不过并不敢肯定。
听完落墨书生的话之后,倒有了几分把握。
只是仍然没有找到关键之处,他想看看,这落墨到底还能找出多少隐藏其中的秘密来。
“我虽粗通几分堪舆之术,但实则并非所长。”
落墨书生摇头道:“此处格局非但宏大,而且隐性之极,若是我那钱师叔在,或许能找到帝陵所在,也能破解此地种种玄虚。”
“不过,要找‘人’,却并非一定要将此地尽数破解。”
他对江舟道:“既然是有言在先,那你也别怪我等五人联手,对你胜之不武了。”
江舟笑道:“你们自便就是。”
落墨书生也不多说,回头看向那谢道人:“道兄,寻人是你所长,劳烦你出手,将那怪物找出来吧。”
谢道人点点头,也不多言,直接掐了个指诀,口中念念有词。
然后一挥衣袖,其袖中竟钻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纸人。
落地即沉,瞬间没于地下,不见踪影。
谢道人扔出纸人,便垂手静立,再无动作。
其余几人也是见怪不怪,并未催促,安然等待。
过不多时,突闻地下传来一阵“叽叽”之声。
谢道人平淡的神色微微一动,双手微微一震,两袖大张,袖中竟又有无数纸人飞出。
落地后,争先恐后地钻入地下。
“叽——!”
“叽叽!”
随着纸人入地,地下的尖锐怪声更加频繁密集。
过不多时,突然有一道道血红色的影子从地下射出。
不光是这个院子,庄中各处,都有一道道血影子出现。
庄中各处传来家丁下人的阵阵惊叫之声。
江舟与对方几人都看得分明。
那些血影,是一团团如同血肉烂泥糊成的人形物事,却无手无脚,十分怪异。
正是黄柏曾提及的怪物。
落墨书生见了这东西,惊呼道:“果然有陵寝!”
陆青玉惊奇问道:“喂,落墨!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落墨书生道:“这是活人甬!”
“前祀帝室入葬,最喜以活人殉葬,他们将活人削去手脚,活活塞入以特殊手法炼制的泥坛中,埋入地底,再以秘法炮制,其血肉会与泥坛相融,化为一体,”
“其时,魂灵便被永禁于坛中,不生不灭,不入轮回,再葬入陵中,永生永世,陪王伴驾,守卫陵寝,”
“因其生前受尽折磨,非人之痛,其死时一口血怨凝聚不散,比厉鬼都要可怕,成形之时,堪比中三品的恶鬼。”
落墨书生神色惊疑:“却是奇怪,如此凶厉之物,还有如此数量,黄庄主竟还能活到现在,其中必有古怪……”(未完待续)
第794章 前因 (求订阅、月票)
落墨书生看了几眼,说道:“这些活人甬本该受泥坛所困,不可能脱出陵墓,”
“可一但脱出,便后患无穷,如此多的数量,本该是一场浩劫,”
“如今其身上却几无凶厉之气,难怪黄庄主你还活着。”
黄柏闻言,神色扭曲,也不知是哭是笑。
他不过是买了个宅子给老婆安胎,怎么就招上了这么个大凶宅?
谢道人忽然道:“我这灵傀胜在寻踪,要捉拿这些东西,力有未逮,诸位道友,一起出手吧,免得放出魔物,遗害人间。”
他话音方落,落墨书生等人点头回应,正要动手。
却听江舟说道:“不必劳烦。”
说着,江舟便已取出弥尘幡,摇动了起来。
谢道人等人错愕地看到这小幡中,竟然也同样飞出了一只只纸人。
这些纸人落地却变成了一尊尊顶盔贯甲,煞气逼人的兵卒。
每七人结阵,顷刻便散了出去。
朝四周遍布山庄的活人甬扑去。
这些活人甬十分厉害,但江舟放出的纸兵也非易与。
一对一不是对手,但七人彼此成阵,联合起来,不过一时三刻,便能绞杀一只活人甬。
众人看着活人甬在不断减少,并未扩散出去,倒是停下了动作。
在他们看来,这已经是江舟在出招,而且已经稳住局势。
在这一点上,已经轻易胜过他们,再要出手,便是有争功之嫌,有些不顾脸面了。
谢道人看着这些纸兵,嘴中喃喃道:“剪纸成兵之术……”
转眼看向江舟,平淡无波的眸中第一次泛起几分异色,一时若有所思。
江舟虽在注意力放在那些活人甬上,但谢道人的喃喃低语也没有瞒过他的耳朵。
闻言也不由看去,同样也露出几分若有所思之色。
他的剪纸成兵之术也曾于人前用过数次,但还是第一次被人一口叫破。
早已经知道此间与彼世并非毫不相干的事实,江舟顿时便想到,这个谢道人,或者说他背后宗门,十有八九也是与彼世有着某种关联。
但此时也不是追究的时候。
纸兵刀锋之下,已有数十活人甬被诛灭。
他的鬼神图录又一次刷起屏来。
虽然除了第一只外,其余都只是一些普通的奖励,多是一阳丹、阴阳灵膏等“寻常”之物,甚至还有走空的时候。
笔趣阁
由此来看,这鬼神图录并不会重复收录一样的妖魔。
还能给些寻常丹药,已经算是大方了。
却架不住数量多,仅仅是收获的真灵都是笔不小的进账。
这也是他要抢先动手的原因。
仅仅是这些真灵,这一趟就不虚此行了。
不过,江舟却没有多少高兴的意思。
概因他从图录中看到东西,实在太过惨绝人寰。
【人彘甬:取活人,断手,折足,去眼,刺耳,毒喉,使居厕中,不见天日,哀嚎七七四十九日,入泥瓮,填秘药,百日始成,再入陵室,取其凶厉,千秋百代,生人不近。】
这还只是图录文字描述。
图录幻境中,江舟是亲眼目睹了炮制这人彘甬的整个过程。
不仅如此,还有这一只只人甬在不见天日的陵墓之中,痛苦哀嚎了不知多少年月。
才渐渐被磨灭了灵智,却因早已成了不死不灭的人甬,不会死去。
却变成了麻木只依本能行事的魔甬。
无数年月来,杀了不知多少靠近陵墓与此庄之人。
只至数十年前,这种画面才渐渐变少,直到现在,都不见其再杀伤人命。
却是因数十年前,一纸文书,自一条大河之中,直入陵墓。
文书飞出一颗颗文字,绽放浩然之光,锁住了这些血怨冲天人甬。
数十年来,那仿佛能充塞青冥的浩然正气,将其滔天血怨一点点消磨。
江舟方知,落墨书生所言一点不虚。
不是这些人甬不害人,只是有高人将其血怨消磨,令其害不得人。
虽然图录之中看不清那高人的面容,但江舟已经猜出是谁。
这个答案,竟是因不久之前,刀狱之中,他执刀诛斩的飞梁大将军。
这是只浮桥成妖,当时在此妖图录中,看到其过往。
这妖魔的诞生,便是因为一位大儒眉公。
眉公率百姓以竹木制舟千余,搓江藤为绳,架于黄河之上,再辅上竹木为轨,架起浮桥。
令与世相隔的亶县与外界相通,由此渐兴。
渡了无数百姓过江,活生民无数,功德隆重,渐生灵性。
后来却又因眉公在此桥上迎击叛军,受血火所污,得了血性,这才渐渐成了后来的飞梁大将军。
眉公因此郁郁而终,临终之时,以毕生所养浩然之气,于黄河边上,投下一篇祭文。
这些,是他凭图录幻境与鹤冲天告知他的眉公故事推断出来的。
据鹤冲天说,那眉公是破解了帝陵之秘,知道帝陵所在,还有进入帝陵之法,这才会以堂堂大儒之尊,来到亶县那种穷乡僻壤为一小小县令。
现在看来,那位大儒眉公或许真的知道前祀帝陵所在。
这座山庄……就距离亶县不远。
那位眉公并非为谋陵中藏宝,而是知道其中有浩劫隐患。
临终之时以毕生浩然之气所书的祭文,便是用一镇压人甬。
也因这篇祭文,才将一场浩劫消弥于无形。
这便是前因所在。
如此功德,世间却无人知晓。
而且在其逝去数十年后的今天,反被人传为为谋私利之举。
实在是可叹。
“哈哈!”
江舟正沉浸在图录中时,忽闻林疏疏发出一声畅快笑声。
“你们这些牛鼻子,这下可以认输了吧?”
江舟回过神来,原来是从地底钻出的人甬已经让纸兵诛杀殆尽,不见再出。
那谢道人大袖一挥,一只只纸人再度从地下钻出,飞回其袖中。
抬头道:“江道友好手段,这一局,是我等输了。”
落墨书生说道:“要论胜负,还太早了些。”
“活人甬虽已经诛灭,但那帝陵却尚不知所在,若不将其找出,斩断源头,此厄仍然未解。”
“嘴硬。”
林疏疏撇嘴道:“既然如此,你可有本事找出陵墓?”
“哼。”
落墨书生轻轻一哼:“给我三日,必能找出。”
林疏疏顿时发出怪声:“嗤~”
这时,谢道人忽然说道:“贫道却是有些发现……”(未完待续)
第795章 紫金砖 (求订阅、月票)
谢道人说出此话时,江舟却又再次走神。
他是在看诛斩第一只人彘甬时得到的奖励。
【诛斩“人彘甬”,赏“七十二地煞术·识地”】
【七十二地煞术·识地:地有吉气,土随而起,识之可辨吉凶祸福、寿夭穷通、命运休戚。——仰观天道,俯察地理,是为堪舆。堪者天道,舆者地道也。堪舆者,天地之总称。识地之术,实为舆术,俯察山川水利,风气行止,进窥天地之妙,人伦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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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是瞌睡来了枕头。
江舟第一次觉得鬼神图录这么贴心。
这识地术其实和他经常听的寻龙点穴、分金定位之术有极大的相通之处,只不过所涵盖的范围更大,更加全能。
在他众多术法神通中,根本无一丝威能可言。
可其中晦涩玄妙,却绝对是其中翘楚。
而且还是他目前急需之物。
因为在落墨书生说出那番话,点出此地风水格局之前,他就早已经看出,这里,很可能是他要找的一个地方——船山藏。
诛斩飞梁大将军所得到的奖励。
只不过这个奖励有点莫名其妙,只给了两句口诀:
九曲黄河水,江藤攀青峰。路转小桥东,群龙拥梵宫。白骨藏坟中,日日听晓钟。
乾之下,坤之上,吉而通。
一开始,他只是觉得这个地方与口诀中的前两句所描述的有些相像。
前有黄河九曲,后有青峰耸立,青藤攀布。
若只是如此,也不足为凭。
毕竟相似之地太多。
但落墨书生的话,才真正让他将两者联想到一起。
而在诛斩人彘甬后,知道此处与大儒眉公有关,江舟才敢断定,这里就是船山藏那句口诀中所描述之地。
只不过,就算有九成九的把握,却还是有一分的不确定。
毕竟这个地方,只能与其中的“九曲黄河水,江藤攀青峰”对上。
而“路转小桥东,群龙拥梵宫。白骨藏坟中,日日听晓钟”几句,却完全对不上。
这个地方,既没有桥,也没有梵宫,更没有坟,晓钟也不曾听闻。
至于“乾之下,坤之上,吉而通”更是不知所云。
在得到了“识地术”,吸收了其中观山识气、俯察地脉之术,江舟却在很快察觉了其中的几分奥妙之处。
若能给他时间,当有八九分把握能找到真正的船山藏。
之前仙门众巨头找到的那个水府帝陵,十有八九是假陵,却仍能让他们如此兴师动众。
而船山藏,是真正的前祀帝陵藏宝,而且还是鬼神图录拿出来的奖励,其价值必然极大。
江舟都不可能不动心。
尤其是最近他有了拓展自己“势力”的打算。
不论是还在建设的白云城,还是刚刚得到江都城,甚至只是他自己的“江氏门阀”,以他自己一人,都有些分身乏术之感。
场子越铺越大,接触的人与势力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强。
他一个人再强,也难以为继。
只靠一个虚无缥缈的“方寸山”,已经是远远不够了。
必须有一个足够强大的势力,才能为自己保驾护航。
想要做到这点,不仅要人,还需要庞大的资源。
船山藏就是一个巨大的机会。
“别卖关子了,有什么发现,赶紧说。”
此时,众人已经随着谢道人走出院子,来到后靠的山壁之下,沿着山壁来回走了几圈。
林疏疏看得不耐烦,直接催促道。
也让江舟从“识地术”中心回心神,看了几眼,也跟着走了出来。
虽是初识地脉之术,但地煞七十二术何等玄奇?
江舟只是看了几眼,便发现了几分玄虚。
谢道人所说的发现,或许与他所得是一样的。
虽然慢了几步,但江舟还是与谢道人几乎在同一时间走到一颗齐人高的山石之下。
谢道人正在低头寻找,忽觉头前有人影至,抬头一看,不由一怔。
目现异色,说道:“原来江道友竟早已经知道?”
他以为江舟是早就看出了这里的玄虚,却哪里知道,片刻之前,江舟于此道还是一窍不通。
仅仅只是眨眼之间,就精通堪舆风水、寻龙分金之术。
能一眼看穿山川走势,地脉玄秘。
“你也懂得堪舆之术?”
落墨书生快步走了过来。
经过谢道人的提点,他也是后知后觉,发现了此地的玄机。
但见江舟如此,心中不由一惊。
别看他之前说得谦虚,但这堪舆之术,可是他除了书道之外,最为得意的本事。
若是江舟连这方面都能胜过他,对他的打击比下面斗法败落还要让他难以接受。
“现学现卖,略懂略懂。”
江舟实话实说,不过却让落墨书生差点气得顶门生烟,以为他是故意耍弄于他。
现学现卖?
你怎么不立地成仙?
一旁素霓生见状,赶忙走过来,打圆场道:“谢道兄,可是此物有何玄机?不如先看看如何?”
谢道人点点头道:“贫道以灵傀入地之时,发现地气有异,当有异物埋藏其中,应在此地一丈二尺处,既然江道友早已发现,不如由江兄来?”
林疏疏早就不耐烦,直接道:“不就是刨个地吗?罗里吧嗦的,黄柏,让人来挖!”
黄柏连忙跑来:“这等粗活,哪里用得着劳烦诸位仙长?让我来,让我来。”
说着,连忙招来几个家丁,带上家伙,就开始在地上挖了起来。
虽然远不能与这些仙门英骄相比,但黄柏也是玉剑城外门弟子,庄中家丁也是江湖中招揽的好手,刨个地是绰绰有余。
花不了多少时间,便在地下挖出了個丈余深的大坑。
“当!”
刚刚好,就在一丈二尺深处,一个家丁一锄头下云,就碰到了某种硬物。
“老爷!有东西啊!”
黄柏连忙道:“取出来!”
几个家丁扔掉锄头,一阵忙活,终于从坑中扒出了一样东西,从坑中捧了出来。
黄柏接过,抱着呈到了江舟几人面前。
“几位仙长,这……”
这竟是一块巴掌大小,小臂长短的“砖块”。
不过扒去泥土,竟是金光闪闪,内中似隐有丝丝紫光流转。
“紫金?”
众人一眼便认出,这是紫金所铸的一块金砖。
紫金极贵,价值远在黄金之上。
但对在场众人来说,却都不值一提。
这个地方,怎会只埋了一块紫金砖?(未完待续)
第796章 真仙帝墓 (求订阅、月票)
众人讶异之时,谢道人却接过了这块紫金砖,仔细打量了起来。
平淡无奇的脸上渐渐现出沉凝之色。
“这不是紫金,是青金。”
“青金?不会吧?”
陆青玉抢过金砖,凑进了看了几眼,怀疑道:“明明是紫金啊,咱们这么多人没理由会认错。”
“不,它只是看着像紫金。”
这时落墨书生也反应过来,盯着那块金砖,眼中有惊骇之色
语声竟有几分颤抖地说道:“是被真仙的纯阳紫气长年浸染,方才变成了这紫金模样。”
众人闻言一惊:“真仙?!”
都齐刷刷看向金砖。
陆青玉拿着金砖的手都抖了起来:“你、你俩的意思是、是……这里有真、真仙墓?!”
“不会错的。”
落墨书生喉头滚动,干咽了一口唾沫:“传闻前祀帝陵中埋葬了真仙,此地十里之内,又有帝王陵寝……”
他话没有说完,众人却已经明白他要说的。
“我看看。”
却是江舟开口,朝陆青金伸出手。
陆青金本能地犹豫了一下,其他人也同样下意识地心中一紧。
毕竟这是与真仙有关之物,再是清心寡淡的人,也抵受不住这样的诱惑。
哪怕这只是一块除了沾染过真仙气息,却似乎并没有什么出奇的金砖。
陆青玉最终还是将金砖递了过去。
心中安慰着自己,这只是一块金砖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江舟接过金砖,神色不动,心中却是翻起了巨浪。
金砖入手,便有一道浓黑如墨、粘稠如浆的气息,自其中流蹿而出。
鬼神图录自现,展开长卷,将这一道气息收了进去。
图录中的一个数字悄然发生了变化。
【天地劫灰:二】
终于又看到这东西了!
“怎么?有什么不对?”
在场之人,没有几个是寻常之辈。
哪怕江舟只是一瞬间的动容,也被几人给捕捉到。
陆青玉更是直接凑了过来。
江舟不动声色地翻过青金砖道:“这上面有字。”
“是吗?”
陆青玉又抢过金砖。
“咦,还真的有字……”
“祀、天、子、藏、金?”
陆青玉一字字读出来,旋即一惊:“果然是前祀之物!”
“看来,此庄果然是真正的前祀帝陵阴佐辅宅。”
落墨书生吐了一口浊气,说道:“黄庄主,在找到前祀帝陵前,你这地方怕是住不得了。”
黄柏连声道:“不住了不住了!黄某这就去让下人收拾收拾,连夜搬走!”
“你急什么?”
林疏疏却是不悦道:“这地方是你的,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想怎么住就怎么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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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是一个死人墓?你是我玉剑城弟子,就算本公子应付不来,也还有门中长辈,你怕什么?”
黄柏神色一滞,连忙道:“是是是,是弟子一时情急,糊涂了。”
他也反应过来了。
前祀帝陵,那是什么所在?
天下仙门都觊觎垂涎之处,抢还抢不过来,怎会让出去?
更别说已经十有八九,是埋葬真仙之所。
哪怕至圣也会想尽办法出手抢夺。
这个庄子,再怎么说也是黄柏真金白银买的,归属权在他,就是在玉剑城。
现在已经不是他想放弃就能放弃的了,根本由不得他作主。
而其他人也回过神来,林疏疏是在提醒他们,这里是玉剑城的地方,让他们别打什么歪主意,却也没有说什么。
只是神色间却难免有些异样。
前祀帝陵……
纵然是他们原本并没有什么觊觎之心,此时近在眼前,也难免动心。
更何况这东西事关重大,他们绝不可能擅自决定,定是要回禀宗门,让宗门来抉择。
哪怕是这道门玄宗七修之间互有情谊,但在此等对己对宗门来说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大机缘之前,也不可能相让。
一时间,他们与江舟的名争反倒没那么重要了。
那双目涣散的水浅浅此时两眼变得炯炯有神,淡淡道:“机缘在前,德者居之,你我各凭本事吧。”
落墨书生凝声道:“正该如此。”
“不过,陵墓未出,变数太多,真仙帝陵之事,断然不宜泄露,否则必有祸患。”
几人点点头,谢道人朝素霓生看来:“神光兄,你以为当如何?”
素霓生闻言暗自微叹。
在此之前,还有善了之机,可真仙帝陵在前,是根本不可能有任何退让了,连他自己也不可能轻易放弃这种机缘。
事到如今,他也只好尽力将事情往好的方向上引。
“那便暂时封锁此间吧,江兄,林兄,你们以为如何?”
江舟与林疏疏相视一眼,有些无所谓地笑道:“我倒是没什么意见。”
林疏疏也知事关重大。
争斗再所难免,若能将争斗局限在在场几人之间,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便点点头,表示同意。
素霓生松了一口气,当下朝那一直面带微笑,却未曾出声的莫清秋道:“莫兄,我等几人,你最擅封禁之术,就有劳你出手了。”
莫清秋笑着点了点头,忽然伸手望空一抹。
点点星辉顿时被他挥洒而出。
星辉飘飘荡荡,朝四方散开,渐渐洒落。
一点点缓缓飘落于地上,没入土中。
几个呼吸之间,竟见一棵棵绿芽破土而出,望风而长。
一尺,两尺,三尺……
不过是片刻之间,便长至极人高,却是便成了一株株青碧通透的玉树。
玉树枝丫上,又长出一团团花苞,迎风绽放。
顷刻之间,整个山庄充斥着缕缕奇香,万紫千红,争奇斗艳。
若有人在山庄之外,便会看到这偌大的山庄,竟然已经消失不见。
林疏疏扫了一眼,也不禁叹道:“花天锦地,千丈软红。”
“果真名不虚传。”
素霓生对江舟道:“有莫兄的花天锦地,千丈软红,一时三刻,此处即便有什么惊天动静,也不致外泄了。”
陆青玉有些按捺不住道:“都准备好了吧?落墨,你赶紧找啊!”
落墨书生却看向江舟道:“你既是也精通堪舆之术,不如你先说?”
他还是对于刚才江舟先他一步找到青金砖而有些耿耿于怀,想要与江舟再比一比。(未完待续)
第797章 玄鸟 (求订阅、月票)
江舟闻一笑:“那我便说说。”
落墨书生正色道:“愿闻其详。”
江舟负手行于锦花玉树之下,似在欣赏玉树花团之秀美,实则却是在观察推衍周围地势。
若说之前只是凭借直觉,瞎猫碰死耗子将此地与那句口诀对上。
此时却是已将此地地势与那句口诀渐渐对上。
半晌,才开口道:“你刚才说十里之内有陵墓,倒是不假。”
“但是不是真仙帝墓,却还另说。”
陆青玉忍不住插口,一脸怀疑道:“你是说落墨看错了?这里的陵墓并非前祀帝陵?”
“你要是真不懂,可别乱说啊。”
江舟没有理会他,朝落墨书生道:“天星风气,山川地脉,古来共存,看星亦看山,看水亦观风,山川风气,天星指向。”
他指了天上夜空,又连指山庄前后:
“所谓星拱辰夙驾,水环山扶銮,天地齐交汇,真龙伏地穴。”
“与此处山势水形,天星之象,都一一印证,因此十里之内有帝墓,应是无疑。”
陆青玉撇嘴道:“你这不是废话?”
江舟笑道:“但你却忘了,生有气,死无气,舒展盘屈不尽同,生龙死龙真假重。”
落墨书生身躯微震:“你的意思是……”
“此地帝陵,是假墓!?”
也不待江舟回答,但急急走到一方,接连转了几个方向。
神情越来越惊异,也越来越茫然失落。
陆青玉急忙走过去道:“落墨,你可别让他蒙了,谁知道他是不是想把咱们骗走,自己再独自去寻宝。”
落墨书生却没有理会他,而是有些失魂落魄地摇摇头。
指着一方道:“你看看那里。”
陆青玉转头看去:“什么?”
谢道人走过来道:“是炊烟。”
原来落墨书生所指方向,正是山庄庖厨之地。
为了招待林疏疏与这些“神仙”们,黄柏让那些下人厨子准备许多珍馐佳肴,就没停过,到现在那里都有是炊烟腾腾。
陆青玉不明所以:“炊烟怎么了?”
谢道人道:“烟直如柱,凝而不散,证明此地无风无气,风气不转。”
陆青玉愣愣道:“不明白。”
谢道人摇头一叹。
落墨书生已经朝江舟走过去,认真道:“我承认,我确实疏忽了,不过仅凭此点,并不一定能证明此处是假墓。”
江舟笑道:“确实不能,毕竟有可能是前祀帝陵,而且还可能埋葬了真仙,即便是颠倒乾坤、逆反阴阳也不足为奇。”
落墨书生点头道:“我已经找到陵墓入口所在,我等一起进去,”
“此墓无论直假,都必定暗藏凶险,危机重重,我要与你比一比,谁能先将此墓破解,进入墓中。”
“我若输了,也不必三局,落某任凭你差遣。”
江舟笑道:“玩这么大?你不问问他们愿不愿意?”
落墨摇头道:“这是你我之间的胜负,与他们无关。”
江舟笑道:“净明道以忠孝为本,敬天崇道、济生度死为事,讲究方寸净明,你如此争强,不怕悖了净明教义?”
落墨书生微感诧异,目视江舟道:“没想到你还通晓我净明之义?”
旋即不以为意道:“净明大道,虽是道门玄宗,却取儒门之意,君子自强,不进则退,若不争胜于途,如何得道于终?”
江舟闻言点头:“你说得也有些道理,道不可不争。”
“好,左右都是你输,比比何妨?”
一旁的陆青玉忍不住叫道:“哎呀!说你狂你还真狂得没边了。”
落墨书生也不恼怒,见江舟答应,直接转身。
朝庄后那几座倚天高山大步走去,边走边道:“此间山势如金銮,帝宸必在其下。”
“江藤万龙伏拱,御帘低垂,入口之处,定在其后。”
陆青玉猛地跳起,追过去道:“那还等什么,快走啊!”
……
“扑棱扑棱~”
“嘶~”
“太臭了!”
不得不说,落墨书生争胜之心虽盛,但本事着实不是虚的。
很快便找到了藏在大山之中,疑似陵墓入口的所在。
就在一座大山上绝壁之上,被攀在壁上的重重江藤所掩盖。
这个地方,换了普通人,即便知道了也很难到达。
但江舟等人却都是道行高深之辈,这点险地也拦不住他们。
很快就将外面的江藤清理干净,露出一个大洞来。
打开的一刻,无数黑影扑扇着翅膀从里边飞了。
却是一只只长着肉翅的怪鸟,似蝠非蝠。
更是伴随着一股恶臭的浊气,扑面而来。
当先冲过去的陆青玉被熏和脸色发青,摇摇欲坠。
众人走进壁上洞穴,却是一条长长的甬道。
“想我陆青玉尝遍天下美食,香的臭的,又香又臭的,全都吃过,百味在心,可从来没有闻过这么臭的东西。”
陆青玉扶着落墨书生,脸色苍白。
他生平最好吃,口舌鼻窍最是灵敏,这些臭气对江舟等人只是有些难以忍受。
但对他来说,简直是致命的毒气。
虽然被熏得站都站不稳,嘴里却还是在喋喋不休:“我敢肯定,这是尸臭。”
“而且还是人的尸骨混合了至少百种以上的虫兽腐肉,和泥土腥气、腐草烂叶,发酵了至少千年以上,其间还得不停地向里边添加新料,才能发酵出如此人间奇味来。”
“倒是与我曾在北州吃过的一种蛇腹藏珍有异曲同工之妙,啧,那可是好东西,取山中大腹火鳞蛇,剖开肚肠,将各种珍禽、虫兽、海鱼,不必处理,整个填入其中,再置于山海相交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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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当地独有的湿气,酿制一岁,来年取出,嘶~那个味道,美啊~”
说着说着,竟好像忘了这是恶臭,还有些垂涎似地咂了咂嘴。
“……”
众人听得脸色直抽抽。
林疏疏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张绢帕,捂住口鼻,干yue了几下,嫌弃道:“十方院怎会收你这样的奇葩?”
江舟也有些脸色发白,转头看了这小子一眼,有点当场打死他的冲动。
说话之间,众人已经走过一段九曲十八弯的长长甬道,前方似乎走到了尽头,视线陡然开阔。
众人正想继续前行,突见一道黑影,蓦然朝众人撞来。
“唳——!”
一声清唳。
“天命玄鸟!”
竟是一只形如凤凰,却通体漆黑的巨鸟。(未完待续)
第798章 石门 (求订阅、月票)
“天命玄鸟!”
众人一阵惊呼。
下一刻,却见无数道黑影扇动巨翼,朝众人飞扑而来。
“这么多?!”
众人惊骇不已。
这传说中的天命玄鸟,世间难寻,天下之大,也只听说在江都肃靖司中镇压了一只。
在此处竟是随处可见?
若这些玄鸟全是如同传说中那只一般,如此数量,恐怕此处无人能活着离开!
众人惊骇之余,正待出手抵御巨鸟,却见这只玄黑巨鸟扑至众人身前丈余,便突然如泡影一般豁然崩散。
众人心中庆幸之余,却也是一阵惊疑。
落墨书生上前几步,扫过前方。
此时甬道已尽,眼前是一个巨大高阔无比的地窟。
头上穹顶高有近百丈,垂落无数石钟乳,宛如千万石笋倒长。
落墨书生遥望前方,数百丈外尽头处,是一面高阔均在百丈开外的陡直石壁。
“不对,并非天命玄鸟,是天命化形。”
“前方必是前祀帝陵!”
陆青玉惊魂未定地连拍胸脯:“吓死我了,还好是假的,要不然爷这百八十斤今天就交代在这儿了。”
“倒也未必是假。”
江舟收起手中的冰魄寒光剑,说了一句,走上前去。
“这个地方,早有人来过。”
陆青玉一怔:“什么意思?”
江舟没有回答,缓步前行。
一路走到那面石壁前,抬头缓缓扫过。
发现上面刻着许多图腾,正是天命玄鸟的模样。
众人也已跟了过来。
看到上面的图腾,陆青玉疑道:“你的意思,刚刚那些黑鸟就是这壁上所刻的?”
落墨书生接口道:“他说的不错。”
“这应该是陵前的护陵石刻,为墓中所藏的前祀天命国运所驱,只要有人靠近,便会化形而出。”
“不过,定是早有人捷足先登,破了此处机关,几乎耗尽了其中的天命之力,否则方才我等就不会如此轻易脱险。”
“什么?有人来过?!”
陆青玉猛地叫了起来:“那咱们岂不是来捡人剩下的?不对!贼不走空,这可是前祀帝陵,真被人捷足先登,连破烂都不会给咱们留下!”
“那还进去做什么?干脆原路回头算了!”
却没有人理会他的叫喊。
就连他自己也不过是说说罢了。
别说这陵墓是不是真的被人搬空了,就算真的空了,哪此大机缘当前,没有亲眼确定,谁都不会甘心。
落墨书生此时朝江舟看来:“你来还是我来?”
陆青玉一脸莫名其妙:“什么你来我来?你俩什么意思?”
江舟已经笑道:“不如一人一半?”
落墨书生点头道:“好!”
话音一落,便见其手中玉笔于手中一旋,望空挥出。
宛如有墨色蛟龙坠墨池,万千墨点飞溅。
尽数朝前方石壁射去。
与此同时,江舟也抬手放出冰魄寒光剑。
剑光分化,一化二,二化三……
万千剑光当空,朝另一半石壁飞射。
每一滴墨点,每一道剑光,都是几乎是同时打到石壁之上。
确切地说,是打到石壁上的每一只玄鸟图腾上。
“轰隆!”
“轰隆……隆……”
巨响之中,近百丈高的石壁竟然自中间缓缓洞开。
这石壁竟然本就是两扇巨门。
陆青玉一喜:“嘿,你俩可以啊!”
不过下一刻,脸色却顿时垮了下来。
其余几人也是神色微沉。
本以为两扇巨石门后,就是陵寝地宫。
可没想到巨石缓缓洞开,现出的不是什么陵寝地宫,而是又出现了一面平整的石壁。
石壁之上,竟有十二道石门。
自左向右,每一道门上都标刻了了一至十二道横纹。
不过,其中却有两扇石门已经洞开。
剩下其余十扇门都紧紧关闭。
陆青玉傻眼道:“落墨,这怎么办?走哪条路啊?”
落墨书生摇摇头,朝江舟看去。
此时他既希望江舟能破解其中玄秘,却也不希望他能破解。
江舟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你放心,我也和你一样。”
“毕竟是前祀帝室重地,也不知道汇聚了多少前古高贤的心血,哪里这么看透?”
陆青玉看了看众人的神色,说道:“那怎么办?咱们随便选一条路,打进去?”
“总不能咱们一人选一条路吧?那人数也不够啊。”
林疏疏撇嘴道:“既然不知走哪一门,那就各选一门又何妨?”
众人相视一眼。
素霓生道:“帝陵之中,必然凶险万分,分头行动,更添变数,不过目前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诸位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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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浅浅说道:“那就分开吧。”
他涣散的目光早已经在上面的石门中一一扫过,当先朝着一门走了过去。
众人见状,也不阻拦。
眼见他走到石门前,直接挥手打出一尊香炉似的法宝,石门应声炸裂。
水浅浅将香炉顶在头上,一道道异香缭绕,环绕周身,气雾氤氲,便径直走了进去。
很显然,那两扇已经被打开的石门,一样是被人以暴力破开。
众人见他身影没入门中黑暗之中,过了半晌,也不见有什么动静。
只听得其脚步声渐渐远去,似乎并无凶险。
心下都松了一口气。
当下也只好凝神检视其他石门,各凭本事,选择石门。
林疏疏这时对同行的黄柏道:“黄柏,墓中凶险难测,本公子未必能看顾你周全,你便留在此地,以为策应。”
黄柏闻言,连连点头。
他对自己看得很清楚,他是惜命之人。
前祀帝陵是什么所在?那也是他这样的人可以觊觎的?
何况还有这些神仙在?
林疏疏又朝江舟道:“江舟,你选好没有?走哪一条?”
江舟笑道:“我这人最不喜欢做选择,就走第一道吧。”
刚才水浅浅走的是自左向右第二道门,早已经打开的两道门分别是第四、第七道。
“各位,我先走一步。”
说完,也不等众人反应,便走向石门。
众人见他如此,有些惊讶,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眼看着他用剑切开石门,走了进去。
林疏疏忍不住嘀咕道:“这小子……跑这么快,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
众人心中一动。
江舟已经此前展现出过人的堪舆之学,此刻还真的可能是发现了什么。
不过,既然早已有言在先,而且大家各凭本事,他们自己看不出来,也是本事不济,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各自选了一门……(未完待续)
第799章 又见劫灰 (求订阅、月票)
不提素霓生、林疏疏等人如何择路。
江舟已经走进石门之中。
他确实是看出了什么。
识地术中有述,古先民以六十四卦纪年月。
又天子、诸侯、公、卿等进行命名四时十二月。
如小过卦为寅月,亦即正月之诸侯,益卦为正月之卿,渐卦为正月之公,泰卦为正月之天子等。
其中又以天子卦,代称各月。
而泰卦,是正月天子,正代表着十二月中的第一个月。
还有他从鬼神图录中得到的第二句口诀:乾之下,坤之上,吉而通。
乾为阳,坤为阴。
坤在上,乾在下。
阴气凝重而下沉,阳气清明而上升。
阴阳交感,上下互通,天地相交,万物泰安。
乾上,坤下,正是泰卦!
否极泰来,泰为大中之大,吉通之卦!
所以江舟毫不犹豫地选了这条路。
虽然如此,他也不敢肯定,那句口诀隐藏的意思便是如此,这条路就一定是正确的。
因为这未免太过简单,太过浅显了些。
不说有没有其他人能看出其中玄机,就算没有,不过是区区十二道门。
换了其他人发现此处,大不了就找多些人,一门一门试下去。
顶多就是多填进去一些人命,便能试出正确的道路。
面对前祀帝陵,这点代价,根本不足为提,多的是人愿意付。
因此,江舟虽然选了这条路,也仍不敢大意。
真的就以为走了一条“大吉”的路。
进门之后,又是一条长长的甬道。
在外面看,石门中漆黑一片。
但走进其中,竟然十分光亮。
左右壁上,每相隔几步,便有一盏明灯。
以石为盏,盏中灯油不知是何物。
灯上火苗不过小指大小,却照得甬道通明,不说纤毫毕现也差不了多少,且还有一股子温热。
这个地方,必定是在山下地底不知几许深处。
却没有半点潮湿阴凉之感,也定是此灯之故。
若这陵墓真是前祀所建,那这灯至少也亮了万载之久。
什么油,竟能燃万载而不灭?
还有如此奇效。
江舟看了几眼,便将心思收回。
他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
之前那扇巨大的石门的玄鸟石刻,将他和那些玄宗骄子都吓了个够呛。
若非已经有人帮他们趟过雷,仅这一道门,恐怕能让有一半人以上不能活着走出去。
但出乎他的意料,一路走下去,并没有遇到什么意外。
别说凶险,连普通的墓穴机关,什么弩矢陷坑之类,一样都没遇上。
好像他真的选中了一条上上大吉的路。
倒是在甬道两旁,看到了许多杂物。
都是瓶瓶罐罐,应是些普通的陪葬器物。
不过,这是对别人而言。
对江舟来说,这些东西本身就是珍宝!
看到这些陪葬器物之时,鬼神图录就自己跑了出来。
吸出一道道浓黑如墨、粘稠如浆的气雾,尽数纳入其中。
天地劫灰!
这前祀帝室,真是他的福星。
之前那个修地仙之道,将自己埋进土里不知道多少年的帝姬,送了他几十道天地劫灰。
现在这疑似帝墓的所在,不过是一条甬道罢了,就给他送了这么大一份礼。
虽然不是每一件器物中都有,但数量也不少。
等到他走到甬道尽头,前方再次出现一道门户时,鬼神图录已经收纳了足足十六道天地劫灰。
这座陵墓要真是前祀帝陵,里面得藏了多少陪葬的珍宝?
怕不是如山如海,要是全都有天地劫灰……
赚了,赚大了!
江舟怀着满心期待,走过门户。
却忽然停了下来。
“有人来过?”
这道门户大开,看起来浑然一体,并没有门板遮挡,只是一个门洞。
但脚下有一道巴掌宽的辙印,相较于其余地方,都积了一层厚厚的古旧泥尘,这地方却是新得多,而且几乎没有积尘。
很可能原来这道门是关闭的。
果然,这天下并不缺少能人。
既已至此,江舟也不可能因为早已有人来过便就此退回。
一路行进,七拐八弯,竟经过十数个石室。
每一个石室中,原本应该是都堆满了种种金玉之器,奇珍异宝。
但其中有不少被人动过,还空出了一些地方。
显然是有人将其中最有价值的东西都拿走了。
不过,他还是收到了二三十道天地劫灰。
连同剩下的那些普通的财宝也没有放过。
确认过没有危险后,全都收入了弥尘幡中。
很是体会了一番盗墓的**。
在他穿过最后一个石室,便看到一副奇景。
眼前所见,不似地底。
头顶不见天日,一片漆黑,却也不见土石封底。
就如同夜幕遮顶。
底下是一片广阔的广场。
前方,竟是高达数百级,如同白玉所铸的石阶。
在石阶之后,竟传来轰隆隆的水流之声。
江舟心中好奇,快步踏上石阶。
走至顶处,一阵水气扑面而来。
只见眼前竟有一条黄浊的大河奔流,汹涌澎湃,大浪滔天。
这般气势,竟丝毫不在黄河流水最急之处之下。
上不见源头,下不见流往何处。
也不知宽有几许,竟一眼看不到对岸。
这里,应该是在地底下,竟然还藏了这般大河?
江舟低头一看,竟发现脚下石阶,竟伸出一道道粗大的铁锁。
铁锁垂落,每道铁锁的另一头,竟都悬着一具棺椁,在黄浊的大河之上,随波浮沉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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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
不仅如此,他还看到了其中几具棺椁上,竟然盘膝坐着几个人。
……
在江舟惊现大河与棺椁、活人之时。
有人正来到黄家庄外。
此时,黄家庄被莫秋清的花天锦地所笼罩,偌大的庄子隐于无形之中。
旁人只能看到一片争奇斗艳的花草,就算走入其中,也发觉不了异常。
但此刻,先后来了两个人,却都绕着这片花草走了几圈,便停在庄子原本的大门处。
此二人都是道人。
一个身着玄色道袍,中年模样。
另一个,满头白发,脚踏芒鞋,虽是老者模样,眉宇间却有丝丝凶厉之气。
白发老道翻起凶眼:“玄玉老道,你怎的也到了此处?”
玄袍道人面上透出恨色,说道:“哼!我于观中静修,竟见我徒命灯突然熄灭,定是已遭人所害,故而追踪至此。”
“混元老祖,你先至此处,可有何发现?”(未完待续)
第800章 拷问 (求订阅、月票)
混元老祖抚须道:“此处定是无忧门的千丈软红法禁。”
“若是无忧门那几个老家伙亲手所布,自成天地,老祖我倒是未必破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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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眼前法禁虽然不凡,却离自成天地差远了,定是莫清秋那小辈所布。”
“哼,不足为凭,反掌可破。”
玄玉真人似乎也早已看出,并不意外。
双手交笼于袖中,神色阴沉道:“莫小子以千丈软红封禁此地,内中必是出了变故……”
“混元老祖,倒是忘了问你为何来此?不会也是……”
混元老祖冷然道:“我那徒孙倒是还活着,不过却是被人消了金丹元神,一身道行尽去,沦为废人。”
玄玉真轻吸一口气:“何人如此歹毒?”
这一下,倒是不比直接被打死了幸运多少。
混元老祖两眼中透出恨意:“哼,便是那近日多有人提及的江姓子。”
“江姓子……”
玄玉真人本就显得凶厉的眼角更是凶光闪烁。
他与混元老祖不一样,是弟子命灯熄灭,才追踪而来,并不知发生何事。
如今看来,竟是与这江姓子脱不了干系。
二人三两句话过后,也不欲多言。
混元老祖陡然张口一吐,一颗浑浑沌沌的珠子射出。
自身前虚无之处竟直接没入了虚空不见。
下一刻,便见那遍地的花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凋零。
山庄内。
被素霓生、谢道人等人“劝说”,留在庄中的其余道门中人,此时正聚集在厅中。
个个都是沉默不语,一言不发,神色莫名。
中间躺着两人。
一个浑身焦黑,是被江舟一记五雷掌打得不省人事的那人。
在不久之前,竟然直接咽了最后一口气,蹬了腿。
另一个是被江舟消了金丹的那人,虽然未死,此时却是毫无生气,躺在地上,两眼睁着,却连眼珠子都不动了。
众人发现庄中被莫清秋种下的花天锦地突然凋零枯萎,令他们陡然一惊。
“怎么回事?!”
“有人破禁!”
而躺在地上那人死寂的眼珠子却是突然出现了几分神彩。
继而便是浓浓的恨意汹涌,用力地挣扎起来。
有人看到他的反应,突然醒悟道:“石昆,是你?你知道怎么回事?”
那石昆露出一种怪异扭曲的笑:“是,是我……”
“呵呵……嘿嘿嘿……”
“我要他死……我要他死……要他死!”
众人看着他状若疯癫的模样,暗暗皱眉。
一人说道:“他应该是在莫兄封禁此处之前,就已经暗中传讯出去。”
“外面当是混元观来人,就不知来的是何人……”
“神光道兄、谢道兄等人嘱咐我等看顾此地,若真是混元观来人,见了石兄模样,恐难善了……”
却有人冷笑道:“你们到此刻还为他们着想?”
“你什么意思?”
此人神色莫名道:“不瞒你等,我刚才已经用慑心之术拷问过庄中下人,你知道他们是去了哪里?”
众人一怔:“去了哪里?”
之前江舟等人去往后院时,却是让他们留在了厅中。
他们也未不知为何几人突然封了山庄,又匆匆离去。
此人沉声道:“这下人也不知,但有几个家丁却是提及,他们在院中挖出了一块金砖。”
“金砖?”
“金砖有什么稀奇的?”
众人不解,那人便冷笑道:“嘿,金砖是不稀奇,可若是那金砖上刻着‘祀天子藏金’几个字呢?”
“什么?!”
“祀天子藏金?!”
“前祀帝陵!”
众人一听这几个字,便立刻反应过来,这几个字意味着什么。
“他们发现了前祀帝陵!”
“难怪将我等留在此处,原来如此!”
“枉我等对他们如此敬重,竟然如此待我等!”
不少人都惊怒交加。
“徒孙何在!”
就在这时,一声如雷般的喝问陡然震响。
众人眼前一花,厅中便多出了两人。
“玄玉真人!”
“混元老祖!”
看清眼前之人,人人都是心中一震。
竟然是这两位!
玄玉真人乃玄玉堂掌教,他能亲至,已令众人惊讶,竟然连混元老祖也亲至。
此老可是混元观的创派祖师,活了两千多年的老怪物。
“祖师!我在这儿!”
躺在地上的石昆见了此老,顿时热泪飚出,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
“昆儿!”
混元老祖身形一掠,来到其身旁。
见其情状,不由伸出手,从其身上遥遥抚过。
片刻后,便神情剧变。
虽是早已从传讯中得知,此时亲自验证,仍是惊怒不已。
石昆哭喊道:“祖师!求祖师为我做主啊!”
混元老祖胸前陡然鼓胀,又急速消去。
“姓江的在哪里!”
“小畜生!快给老祖滚出来!”
猛然发出一声暴喝,震得整个山庄都地动山摇。
而那玄玉真人此时已经看到地上那具焦黑的尸体,本就凶厉的一张脸,更是布满了浓郁杀机。
石昆挣扎着道:“祖师,那个小畜生发现了前祀帝陵,此时恐怕已经前去寻宝了!”
“什么?!”
不仅混元老祖,玄玉真人也是神色一变。
饶是二人都是一代仙宗,都不由心神激荡。
玄玉真人急急道:“人在何处?”
也不知他是为自己的徒儿报仇而急,还是为前祀帝陵而急。
“两位前辈。”
此时,刚才说自己拷问过家丁的那人走了出来,恭敬道:“晚辈适才拷问过庄中下人,但这庄中之人,嘴都极硬,”
“晚辈虽已用上慑心之术,却因晚辈道行不精,又太过匆忙,只是问出前祀帝陵的消息,却未曾问出其具体所在。”
“哼,嘴硬?老祖我倒要看看,能有多硬!”
混元老祖冷哼一声,转身走出厅外,突然探手一抓。
竟虚虚抓出一团浑浑气雾,翻涌流转。
顷刻之间,狂风大作,从四面八方倒卷而来。
下一刻,庄中之人,竟然尽数被狂风袭卷着,纷纷掉落在厅前大院中,如雨纷落。
混元老祖扫过满地惊惶不知所措的人,伸手虚空一摄,一人便被他遥遥摄来,抓着他的头颅,提在空中,冷冷道:“姓江的去了哪里?”
那家丁惊恐不已,却没有说话。
“砰!”
混元老祖也不多言,法力自掌中倒灌入脑,瞬间摄取神魂,尽知其所想。
那人却承受不住如此摧残,整个头颅直接砰然爆碎,红白之物四溅。
混元老祖随手一甩,弃于一旁,又直接摄来一人,同样是一句话:“人在哪里?”
那人已被吓得下身有一股黄浊之液顺流而下,哭喊道:“我、我我……小的、小的真的不知道啊!”
“砰!”
一颗头颅又是砰然爆碎。(未完待续)
第801章 千棺悬河 (求订阅、月票)
混元老祖将人一一摄出,只问一句,若答不出,或是稍有惊疑、答非所问,便直接搜魂慑魄。
法力冲击之下,一颗颗头颅爆裂,血浆飞射。
不过是短短片刻,便已有十数人被他捏爆了头颅。
混元老祖如此残酷之举,别说是庄中家丁下人吓得惊恐不已。
就是其他道门玄宗众人也是心惊肉跳,皱眉不已。
又摧爆了几个人头颅,依然无果,混元老祖脸上也现出几分不耐。
目光落在人群之中两个女子身上。
其中一个是个身穿彩衣的女子。
另一个,也是端庄秀妍,却大腹便便,显然是身怀六甲。
混元老祖虽然没有得到结果,却从这些家丁神魂中得知,这两个女子,一个是此庄主人黄柏夫人,一个是他的小妾。
若说这庄中有人知道对方去向,这两人最有可能。
混元老祖修行两千余年,什么都经历过。
能走到如今的地步,若是不够心狠手辣,早就连骨灰都被人扬了。
他绝不会因为对方是女子,甚至有孕在身,便会心软半分。
他目光阴沉,缓声道:“你们二人,告诉老祖,此间主人和那姓江的小畜生究竟去了哪里?”
彩衣女子扶着黄夫人,几乎是半瘫在地上,面色煞白,惊惶无比。
见这穷凶极恶之辈将目光落到自己身上,黄夫人心中凄绝如死,既惊且惧,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连连摇头,泣如雨下。
她既是惧死,却更怕腹中胎儿难保。
“混元前辈!”
眼见此景,一众玄宗弟子目露不忍,其中终于有人走出来。
混元老祖冷冷的眼神扫来:“你想阻拦老祖?”
“晚辈不敢。”
此刻站出来的男子,看起来不过二三十许,一身简朴青袍,头上长发只是简单随意地拢起,用一根木簪挽着。
浑身上下都透着几分随意、慵懒。
此时被混元老祖冷声质问,虽是略见谨慎,却不见惧色。
“混元前辈,我等乃道门玄宗正道,前辈如此……如此手段未免太过了些。”
“再者,前祀帝陵事关重大,几位道兄连我等都瞒在鼓里,当不会轻易泄露,让这些凡夫俗子知晓,晚辈斗胆,请前辈饶过他等。”
混元老祖面上无喜无怒,扫了他一眼,反问道:“你是太华洞天陈家之人吧?陈清虚是你何人?”
此人欠身道:“不敢欺瞒前辈,晚辈陈九渊,家父正是上清下虚。”
“呵呵……”
混元老祖发出一声莫名笑声:“好,很好……”
“小辈,你莫不是以为,老祖我怕了你太华洞天?”
“就算陈清虚在此,也未必敢如此顶撞老祖。”
陈九渊深吸一口气,说道:“晚辈不敢,晚辈只是不忍见此妇与其腹中胎儿横遭厄难。”
“仙道贵生,无量度人,我辈修道寻真,本该体上天好生之德,如此残生灭灵,实在非我辈所当为,还请前辈三思,以免堕入魔道。”
“废话!”
混元老祖猛然一声怒喝,也不见作势,便见陈长渊如遭重击,猛然倒飞而出,落在地上,又滚了几滚,方才停下。
却是仰天喷出一口鲜血,面上血色急剧消退。
“不知尊卑的东西,也敢教训老祖?”
混元老祖怒道:“上天好生之德?你若有好生之德,那小畜生对老祖徒孙狠施毒手之时,你又在何处?怎不出来讲你的好生之德?”
“看在太华洞天的份上,老祖且饶你一遭。”
“哼,陈清虚这个伪善之辈,真是越活越回去,教出这么个不知所谓的东西,他日老祖倒要亲自上门寻他讨教讨教。”
说完,又冷冷扫过在场一众玄宗弟子。
原本还有人有心劝说几句,此时见了陈九渊的下场,却都噤若寒蝉,打消前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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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元老祖这才冷哼一声,又看向黄夫人与那彩衣女子。
眼见难逃一死,黄夫人神色凄绝,扶腹幽泣不止。
那彩衣女子忽然银牙暗咬,匍匐而出道:“这位老祖前辈,小女子知道他们在何处!”
混元老祖两眼微眯,并不见喜怒,淡淡道:“哦?你可知,哄骗老祖的下场?”
“小女子不敢。”
彩衣女子连忙道:“小女子真的知晓,我家夫君去时曾有交代,小女子愿为老祖前辈领路,只求前辈饶了我黄家上下性命!”
混元老祖嘴角露出一丝令人心寒的笑意:“老祖非嗜杀之人,你若真能带老祖找到那小畜生,饶尔等性命又何妨?”
“可你若敢有半点欺瞒……嘿,老祖会让你满门上下,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多谢老祖,多谢老祖。”
彩衣女子连连磕头道。
混元老祖淡淡道:“说吧。”
彩衣女子指着庄后那几座大山道:“我家夫君与那几位仙长都去了那座山中。”
混元老祖回头看了一眼,一言不发,忽然探手一抓,将彩衣女子和黄夫人都摄了过来。
一团浑蒙蒙的气雾将两人裹在半空。
“走,若有半点不实,你二人与此腹中胎儿,一个都别想活。”
话音方落,便见浑蒙蒙气雾一卷,混元老祖与石昆、二女都不见了踪影。
那玄玉真人微一沉吟,也一步迈出,追了上去。
留下众人,看了满地的无头尸,和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陈长渊,一时心中惴惴,也不敢跟上去。
……
却说陵墓之中。
江舟站在数百级白玉长阶之上,看着悬吊在下方的一副副棺椁,正陷入沉思。
他方才看到的棺上人影,似乎并非活人。
江舟本想下去看个究竟,但当他想使出腾云之术时,竟发现此处根本无法摄聚清灵云气。
且当他踏出白玉阶时,便觉身躯沉重异常。
而且下方有一股无匹的巨力拉扯,根本无法飞行。
虽不能飞行,但顺着这些铁锁本也可下去。
但不知其中玄虚,出于谨慎,江舟也不敢立即行动。
怎么看,这个地方也太诡异了些。
他数了一遍,悬在白玉长阶上的铁锁,竟正好有一千之数。
一千副棺,悬于这大河之上。
如此数量众多的棺椁,里面装的到底是谁?
总不能都前祀帝室吧?(未完待续)
第802章 伏魔遗骸 (求订阅、月票)
脚下的白玉石阶,像是直接在一座悬崖之上开凿出来。
千道铁锁,便是深嵌在悬崖下的绝壁上。
下面便是不知深浅的深渊,望不到尽头的大河。
只是那悬在大河上的千口棺椁,离他至少有千丈的距离。
一层蒙蒙的水雾遮盖在千棺之上,以他的目力,竟然也无法完全看穿。
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其中几口棺上,有几个人影似乎是在盘膝而坐。
江舟很难想象,在地底下竟会有这样的奇特的地势。
出于谨慎,他没敢直接下去查看。
而是在这周围转了起来,四处查看,不放过每一个角落。
只是结果并没有什么意外,这个地方,完全不像是一个陵墓,空无一物。
不,不能说空无一物。
这个白玉石阶,本身就是一个有些突兀的存在。
江舟想不通,这个东西出现在这里,究竟有什么意思?
如此恢宏壮阔的石阶,难道仅仅是为放置那千口棺椁?
这难道是祀人的习俗不成?
陵墓的探索似乎就此而止,江舟有些不甘心。
尽管他已经得到了不少好处,但与他预期中的结果差太多了。
重新回到白玉石阶顶上,探头下望,微一犹豫,便取出了木棍形态的遁龙桩。
然后纵身一跳。
方才跳出白玉石阶,江舟顿时脸色大变。
突然而至的重力令他的身躯在刹那之间,便以百十倍的速度下坠。
哪怕这个深渊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深,也在瞬间便坠落了将近一半白距离。
并且下坠速度还在成倍增洚。
江舟有点怀疑,如果他真的任凭自己如此下坠,就算以他肉身之强横,也难以全身。
而且,谁也不知道,底下那条大河有什么玄虚。
好在他早有准备,只是刹那间的惊震,便倒转手中遁龙桩,横插入离他最近的一道铁锁的一截锁眼中。
“当啷啷!”
两相接触,发出一声清脆之极的声音。
遁龙桩死死地卡在锁眼里。
“咔!”
江舟神色微变。
遁龙桩自然是不可断的,但巨大的惯性,竟然令他的手臂都发出骨骼错位之声,半边身子瞬间又麻又痛。
也幸好他用的是遁龙桩,若换了一般的东西,哪怕是冰魄剑,都未必能承受得住这种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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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人要是没有察觉,离开白玉石阶,想要下来,绝对要摔得尸骨无存。
这显然不正常。
他只是“自然”下坠罢了,这么点距离,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力道?
不仅是这股力道古怪,这些悬吊着棺椁的铁锁,显然也不是普通的物事。
与遁龙桩如此**之下,竟然也不损半分。
还有那突兀的白玉石阶,也一样不正常。
站在石阶上,一点异常都感觉不到。
迈出石阶,便要受到这股巨力所支配。
这里的东西不多,但他所看到的每一样东西,都古怪到极点。
江舟思绪电转,既然已经下来了,也没有多加犹豫。
抽出遁龙桩,身形急速下坠,又瞬间插入锁眼。
反复数次,他便到了铁锁尾端——一副棺椁之上。
这副棺椁被铁锁紧紧缠绕了几圈,悬吊在大河之上。
棺长丈余,宽三尺余。
离着下方黄浊的河水只有丈余距离。
大河时不时泛起浪滔,便能打到棺上来。
但说也奇怪。
明明能淹没棺椁的浊浪,却没有一次真能打到棺上来。
甚至连一滴水都没有溅上。
但江舟明明看得清楚,并没有什么阻挡这些浊水。
浪滔打来,只是十分偶然地没有打中棺椁。
每一滴水,都恰到好处地避开了棺椁。
这简直是不可能的。
哪怕只是一次,都不可能是偶然。
这可是水,无孔不入的水。
一个浪头过来,千万水珠溅射,竟然点滴不沾,多小的概率?
何况这大河之上,水雾弥漫,这棺上竟然仍不见一滴湿意。
江舟按下心中的惊奇,往棺椁另一头看去。
那里正盘坐着一个人影。
这副棺,和离此最近的几副棺,就是他看到的有人影盘坐之处。
江舟小心翼翼地从棺上站起。
他不得不小心。
离着这条大河越近,他感受到重力竟然变得越大。
站在这棺上,他竟然已经有种背负山岳的感觉,每一步都几乎要使出全力,走得摇摇晃晃。
换了得到降龙伏虎神力之前,他恐怕根本没有能力在这里走动。
一步步小心翼翼地在棺上走过,不过是短短十来步距离,江舟竟然走得满头大汗。
以他此时的道行境界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
此时,他终于看清楚坐在棺上的那人。
“肃靖司?”
江舟忍不住低呼。
这个人身材极为高大,虽然盘膝坐着,却仍高及他的胸口。
身上穿着一身黑甲黑盔。
甲胄底下露出的,明显是肃靖司的玄色服饰。
双手搭在膝上,横压着一柄丈许的黑铁长枪。
这身盔甲……
江舟有些眼熟,微一寻思,便想起是曾在肃靖司中的一幅画上看过。
伏魔大将军!
江都肃靖司百解堂上,有历代伏魔大将军的画像。
每一位伏魔大将军的盔甲,都是独一无二的。
眼前之人,正是其中一位。
常平大将军!
二百多年前便已经死了的伏魔大将军。
说起这常平大将军,他曾经在山界的玲珑宝楼,还曾见到一杆号称是常平遗枪的大枪。
当时还有些奇怪,堂堂伏魔大将军的遗枪,怎会落到他人手里,还被拿出去叫卖。
现在看来,那八成是假货。
那杆枪,明明好端端地在这里。
当然,如果眼前之人,真的是常平大将军的话。
怎么会这样?
堂堂伏魔大将军,怎么会死在这个鬼地方?
而且……
俗话说,虎死威犹在。
何况是伏魔大将军这等肉身成圣的存在?
即便是死了二百余年,他的遗体无论如何,也不该是如同眼前这具尸体一般,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气息,就像是普通的凡人躯壳一般。
真的是常平?
尸体是背对着他,江舟不由探出脖子,想越过尸体头顶,看清他的脸。
没想到,却看到一副森然的白骨。
两个漆黑的眼洞,似乎在直勾勾地盯着他……(未完待续)
第803章 五仙再现 (求订阅、月票)
白骨!
江舟心中一惊。
自然不是被白骨吓到。
一般人死后变成白骨也没什么奇怪,何况传闻这位常平大将军二百多年前就已经死了。
二百多年时间,别说白骨,就算变成了粉都奇怪。
可他是常平大将军,伏魔大将军!
不说肉身不朽,也差不了多少。
千年万年也未必会腐朽,怎么可能变成白骨?
“常平大将军,你究竟遇到了什么?”
江舟看着身前高大的尸骸,喃喃自语。
他对这位伏魔大将军当年的事迹并不大了解,只知道他是在二百多年前殒落。
司中也只有零星的传说,并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殒落,甚至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终究算是半个同门,你也是前辈,我拜一拜你也是应当。”
江舟叹了一声,后退两步,朝常平的尸骸拜了三拜。
“嗯?”
弯腰之际,江舟忽然看到其尸骸下压着的衣角上,似乎露出几个模糊的字迹。
不由再次靠近,蹲了下来。
“棺……”
“梯……”
“上……”
“下……”
“泉……”
这些字迹似乎是以血书写在一片衣角上。
应年代久远,早已变得暗沉模糊,还覆着厚厚的尘埃,根本难以辨认。
但可以看出,字迹不少,不只是几个而已。
江舟极力凝神,才辨认出几个字来。
这么多字,而且哪怕是隔了这么久,依然能感觉到其中一笔一划,铿锵有力,如刀剑般锋芒暗藏。
显然,这些字迹在书写之时,并不匆忙,也不是临时起意。
而是在行动自如之时,有意为之。
江舟伸出手,想要将这片衣角取出,展平再看。
上面尘垢实在太重,又有层层褶皱,实在难以辨认。
只是手刚一接触,异变陡生。
鬼神图录瞬间从紫府中钻出。
同时一道道浓墨粘稠的黑气从这具白骨中的各处孔洞缝隙中不断流泄、汹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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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两道,三道,四道……
一瞬间,这具尸骸上就变得黑气腾腾,墨色氤氲。
天地劫灰!
江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天地劫灰!
黑气腾出,便被鬼神图录吸得呈漏勺状倒灌而来。
江舟也看到了鬼神图录展开的长卷上,代表天地劫灰的数值不断地增加。
十八、十九、二十……三十……四十……
长卷之上,开始出现了一团墨迹,像是烟雾一样不断变化,显露出字迹。
【鬼、人、神、地、天……】
周天五仙!
江舟终于再一次看到。
而且这些字正在逐一亮起。
鬼……
人……
以之前的经验来看,墨迹的变化本该十分的缓慢,但此时江舟却看到这两个字几乎是在一瞬间便同时亮起。
甚至是……神!
照这么下去,怕是连“神”字也会亮起。
就在他满怀期待,等着“神”字亮起,氤氲的墨迹却渐渐淡了下来。
像是挥洒的浓墨渐渐晕开,变成了淡淡的水墨,最终消逝。
江舟怔然半晌,才发出一声惋惜的轻叹。
“唉……”
可惜,“神”最终还是没有亮起。
但是……
差不远了。
他有种莫名的感觉,这个“神”字也快亮了。
这可是他第一次看到鬼、人二字之外的字有亮起的希望。
江舟压下心中的激动,抬头看向眼前的遗骸,之前的疑惑还没解,心中又冒出许多新的疑惑。
这位大将军的遗骸中,怎么会有天地劫灰?还有这么多?
或者说,这劫灰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花鼓寺那个入魔的和尚有,前祀的那些器物中有,这具遗骸也有……
对了,既然这具遗骸有,其他几具呢?
江舟不由看向左右两边的棺上。
除了脚下这副棺椁,左右两副棺上,都有一人如常平大将军这般盘坐着。
江舟目测了下两棺间的距离,约有十来丈。
若是正常情况下,一步即至。
但在这古怪的大河上,却没那么简单。
幸好,他还有遁龙桩。
取出遁龙桩,心念一动,几尺长的木棍顿时随心意变化,骤然变长,朝另一副棺上捆缚的铁锁射去。
正入锁眼!
又将手中一端插入这边的铁锁中。
江舟就这么抓着遁龙桩,一点点攀了过去。
不过十余丈距离,竟让他有些筋疲力竭之感,却总算安然渡过。
这副棺上的尸骸,也与常平大将军一般,摆着一样的姿势,如普通的骸骨,并无半点气息。
身上穿着一件道袍,头上还有一顶歪斜了的道冠,江舟无从辨认其身份。
但一如他所料,尸骸中果然也有着许多天地劫灰。
待鬼神图录尽数收纳,江舟又故伎重施,借遁龙桩攀到了另一副棺上。
这副棺上的尸骸,却是披着袈裟,头戴僧帽。
也顾不得猜测身份,再次收取其中劫灰。
这一次,劫灰未尽,鬼神图录上代表着周五仙之一的“神”字,终于亮了!
江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按住心中欣喜,没有急着请出新的神灵。
而是回到了常平大将军遗骸边上,取下了那片留有字迹的衣角。
这才展开鬼神图录,开始“作画”。
以“天地劫灰”为媒介,画出周天五仙图录,就是鬼神图录赋予的请神神通。
只是这神通江舟至今依旧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依样画葫芦,念诵咒诀。
鬼神图录高悬,江舟三拜之后,咒诀也已诵毕。
长卷大展。
“天地劫灰”后不断地减少。
一道道漆黑的“浓墨”自虚空之中流出。
如同某位莫名的存在,手执无形大笔,在长卷上挥毫作画。
于新出现的空白处,留下一道道墨痕。
在“浓墨”落下,江舟神魂轰然一声大动。
他再一次进入了图录中的世界……
大地无垠,有崇山峻岭高耸绵延,百川江河奔涌争流。
一股上古莽荒之气扑面而来。
陡然之间,有巨响轰鸣,大地隆隆颤抖。
群山之中,有两座巨峰耸立,直插云霄。
一条奔涌的大河流经此处,被两座如铜墙铁壁般的巨峰挡住,从中断折,激起千百丈巨浪,又自两边分流。
大河之中,忽然隆起一个巨大的“鼓包”,亿万钧河水被拱起,腾起一道冲天巨浪。
弥天的浪滔激射间,一道仿若顶天立地的身影自河中站起……(未完待续)
第804章 巨灵 (求订阅、月票)
缈缈高天之上,祥云袅袅,霞光万道,金阙连绵,威严无边。
一道金光自高天云霄之上投落,化作金敕御诰。
圣音浩荡,于天地之间震响:
“阴阳开阖,元气变化,泄为百川,凝为崇山,山川之作,与天地并。
西有高山,险隔地畅,至精未分,川壅而伤,敕:巨灵河神,经启地脉,开群山畅途,导百川归海,乃眷万灵。
尔其钦哉!”
大河奔涌,高伟庞然之极的身影自水中拱出,伏聆圣音,恭领帝旨。
而后直起如祟山巨峰般的背脊,头戴天,脚履地,身长千丈。
转动之间,轰隆隆大地震动,群山齐颤,百川剧涌。
回望两坐万丈云峰,巨神张口吼啸。
一时间,云卷风狂,天惊地动。
“轰!”
“轰!”
两声巨响,乾坤俱震。
巨神一脚踏出,蹬住左边山根,一掌拍出,抵住右边山壁。
“哈!”
巨神吐气开声,掌推脚蹬,天摇地动。
大地崩裂,自西向东,绵延万里。
两山中断,自南向北,自北向南,缓缓分移。
大河奔流而入,倒灌中轴,汹涌呼啸,直入东海。
万流争泄,百川归海,巨神撤回脚掌。
左边山根下,巨足深刻。
右边山壁上,仙掌栩栩。
遥拜高天,躬起如山背脊,缓缓沉没大河之下。
星移物换,巨神数出,背山负海,利导百川,疏理地脉。
千山渐伏,万川渐驯,大地渐宁,生灵安居。
终有一日,金敕御诰再现,巨神**,登天临阙……
画面嘎然顿止,墨色归拢,尽化为长卷之上的文字。
同时出现的还有一尊神像。
头如笆斗,眼似铜铃,毛发直竖,身高千丈,如山似岳,神威如狱。
【巨灵神秦洪海(亡殁):手执大象,力持化权,指挥太极,蹴蹋颢气,立乎无间,行乎无穷,捩长河如措杯,擘太华若破块。——巨灵之神,出为河神,尽得坤元之道,力大无穷,能造山川,出江河。曾夜挪千山,移万川,活亿兆黎庶,功德圆满,受敕昊天金阙弥罗天宫御前天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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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到巨神登临云霄天阙,即将看到隐于重重云雾霞光之中的连绵宫阙时,江舟如遭雷殛,猛地被震出图录世界。
身子一软,蹲跪在棺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过了许久,才缓过一口气来,直接一屁股坐到了棺盖上,仿佛筋疲力尽一般。
却终于回过神来,看向鬼神图录。
巨灵神!
竟然是这位……
在他印象中,这位的形象多少有些滑稽。
但仔细想想,此神能与那只猴子打得有来有往,哪怕不敌,也已经是天上少有,地上绝无。
更别说从图录中得到的讯息,这位巨神更不简单。
出为河神,尽得坤元之道……
什么是坤元之道?
坤为地,元为根。
坤元便是大地之根、厚土之源。
论起根脚,几不在任何神灵之下。
除此外,此神竟还是身聚亿万功德,造化无量的灵神。
如此神灵,江舟很难想象竟会是印象中那个让猴子三拳两脚就打得抱头鼠窜的滑稽肥汉。
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只不过……
江舟目光落到图录上,巨灵神名字后的两个字眼:亡殁
这是几个意思?
死了?
这样的存在,居然也会死?
难不成是让猴子打死了不成?
他印象中,好像并没有被打死,只是被打跑了。
不过,他知道的只是“小说”内容,不足为凭。
那是怎么死的?
最重要的问题是,这是尊殒落的神,那他还怎么请神?
似乎是鬼神图录感应到他心中所想,竟然在他心中生起念头的刹那,他脑中便多了些信息。
“巨灵神力?”
这幅图录,他无法像关二爷一般直接召请本尊降临,却仍然可以召唤其根本神力加身。
这位巨灵神的根本神力,便唤作巨灵神力,也叫坤元之力。
江舟松了一口气。
还好,要不然好不容易打开一幅“神”图,却不能用,那就哭都没地方哭了。
至于没法召唤本尊,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反而是好事。
经过关二爷的几次,他也实在不想自己的身体被人进进出出……
巨灵神为什么会亡殁,江舟心中虽然好奇,但也不太纠结。
这等层次的存在,实在不是他能窥探的。
反倒是眼下的这些东西,倒要费些心思去摸索。
江舟暂时图录放到一旁,拿出那块衣角,小心翼翼地吹去上面的灰尘,仔细地辨认上头的文字。
“莫、开、棺、祀、造、之、梯、上、天、府、下、泉、大、魔……”
很可惜,就算他极力地清理,但上面的字迹有一部分融成一团,根本无法辨认,还有不少早已经风干脱落,无从辨起。
江舟费尽力气,也只能从中辨出这十四个字,将想连的字放到一起,大概就是:
莫开棺,祀,造,之梯,上天府,下,泉,大魔……
头三个字倒好理解,是让人不要开棺。
祀,造,之梯,这几个字应该也能连起来,可能是说的前祀,造了什么东西。
上天府,下,泉……
前三个字或许是与“天”有关,下,泉……下九泉?或是下黄泉?
大魔,什么大魔?
江舟看了看脚下的棺,难道意思是棺里的东西?
还是在别处?
梯……
江舟不由回头看向那千丈绝壁之上。
不会是他刚刚走过的白玉石阶吧?
如果是,这石阶是什么东西?
常平大将军为什么会在临死前留下遗言,特意提及?
之前走过这石阶,江舟也并没有发觉有什么特别之处。
“嘎嘎嘎……”
“天要亡……”
正当江舟陷入苦思时,忽闻几声隐约人语从绝壁之上断续传来。
江舟心中一动,连忙凝神去听。
“……常灭法,卫平生,归南雁,你们看起来可不大妙啊,怎么?威名赫赫的肃靖司靖妖大将,竟然也会有今天?”
“难不成是靖妖不成,反被妖魔所噬?”
“是你?你怎会在此?”
“你们来得,婆婆我来不得?”
“你想如何?”
“莫急,待婆婆先解决那几个小辈……”(未完待续)
第805章 逃命 (求订阅、月票)
“贱人,你以为,你能逃得过老祖的手掌心?”
一条墓道之中,混元老祖神色阴冷,其中透着几分羞恼之色。
玄玉真人与他并肩而行,神情也相关无几。
不久之前。
混元老祖与玄玉真人提着黄夫人,在彩衣女子的带领下,来到陵墓。
在那两扇巨石门前,遇到了守在那里的黄柏。
黄柏见到自己夫人和小妾与两个道士一同出现,惊讶之余,还来不及询问,便被玄玉真人出手制住。
一番逼问,便得知了众人去向。
自己的妻妾落在人手,还有尚在胎中的骨肉,黄柏不敢冒险。
况且,陵墓凶险,即便这两个老道知道去向,也未必能做什么。
彩衣女子生怕混元老祖对黄柏下毒手,连忙说出自己知道进入陵墓的方法。
两人虽然不信,但也自信三人在自己手中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便随着彩衣女子的指引,通过十二道门中剩下的唯一一道未曾打开的墓门,进入了墓中。
一进入墓中,混元老祖和玄玉真人都发现,彩衣女子果然是对墓中一切了如指掌般。
一路上机关禁制无数,其中有不少禁制机关,竟连他二人都暗觉心惊。
若是猝不及防之下,就连混元老祖自忖也未必能毫发无伤地通过。
但彩衣女子竟然能预知,而且一一破除,带着他们一路畅通地行进。
二人大喜,对彩衣女子更为着紧,但在即将获得前祀帝陵秘藏的大喜冲击下,两个不知经历了多少的老怪物,竟然也放松了对彩衣女子的防备。
竟然被彩衣女子抓住机会,利用墓中机关禁制,将二人困在一处石室之中。
她自己则带着黄柏与黄夫人在刹那间消失在二人眼前,不知去向。
“我无心与二位为敌,只想保我家夫君平安。”
石室中,响起彩衣女子的声音。
她深知这石室中的机关并不可能困得住这两个老怪物。
正如混元老祖所说,要不了多久,待二人脱困而出,自己三人便难逃厄难。
“嘿!”
混元老祖冷笑一声,自恃身份,并不屑与其多言。
朝身旁的玄玉真人道:“玄玉真人,可否借你的断玉钩一用?”
玄玉真人正在暗自探查石室中的禁制,虽未能尽窥奥秘,也已有所得,闻言若有所思。
“老祖是想强破此禁?”
这石室中困住二人的禁制,乃是一个水火法禁。
看上去,是一个十分常见的法禁。
但其中的水火之力却十分不凡。
乃是取自地心,万载方可孕育一寸的秘魔冷焰。
与深海之中无量水精之气方可凝聚一滴的癸水精晶。
其中还暗藏天地间的奇毒之物碧磷神砂
这三者,都是能伤人于无形,销人神魂的至毒之物。
却也是天地间难寻的奇珍异宝。
连他们二人都要动心。
混元老祖说道:“此禁已自成一界,若不知根窍,你我怕是只能将一身法力慢慢消磨殆尽,最后只能被吞殁其中,尸骸无存,元神都难逃。”
他冷笑一声:“不过,毕竟是前祀蛮荒之人所置,岂不知时移世异,他们这些手段,早就过时了。”
他分别指了指石室中央与四角。
“此禁枢要,看似中庭之位,实则暗藏在这东西南北四方,只要同时击破四方禁器,此禁自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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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老祖我所料无差,这秘魔冷焰与癸水精晶之源,便藏在四角之中,待破了此禁,你我各取其一。”
“怎么?难道你还担心老祖拿了你的断玉钩,还会暗算你不成?”
玄玉真人微一沉吟,旋即呵呵一笑道:“老祖说笑了,老祖自来德高望重,贫道如何信不过?”
他话锋又是一转:“不过,这四方阵枢,恐怕并不易破,为保万全,你我合力出手,各破两方,如何?”
他话说得好听,却已经是明摆着告诉混元老祖,自己信不过他。
前祀帝陵如此大机缘当前,即便亲如父子,也不敢尽信。
何况是面对这等心狠手辣的积年老怪?
玄玉真人可不会这么轻易就让人三言两语拿捏住。
混元老祖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了两眼,旋即展颜一笑道:“既是如此,那便一同出手罢。”
二人相视一笑,旋即不再言语,凝神默察,下一刻,同时出手。
一颗浑蒙蒙的圆珠与一道看不清形体的寒光骤然打出。
“轰隆!”
巨响声中,藏在墓中某处的彩衣女子神色一变,朝身后的黄柏道:“老爷!此处法禁困不住这两个老东西了,此地不宜久留!”
黄柏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他竟不知自己这往日娇弱的小妾,藏得这么深。
但此刻也不容他多问,说道:“你可知如何能寻到剑主?”
“这两人都是道门名宿,纵然是剑主与那几位仙长,也难以匹敌,但剑主乃玉剑城嫡传,或能令其忌惮一二,你我或还能有一线生机。”
彩衣女子点点头,旋即却又道:“老爷,您这次怕是走眼了。”
黄柏一怔道:“什么意思?”
彩衣女子道:“与剑主同来之人,可不是您想的那般简单,若能寻到他,必能护我等周全。”
“哦?”
黄柏有些惊疑。
与剑主同来那位江仙长,能三拳两脚胜得道门玄宗骄子,自然不是寻常之辈。
但若说能胜混元老祖这等前辈名宿,未免有些痴人说梦了吧?
不过形势如此,他不信也得信。
“老爷,夫人,紧跟妾后,千万不要错了一步!”
彩衣女子此时已经转身,开启了一道机关,边上的墙壁顿时打开一道暗门,郑重地叮嘱了二人,才闪身进入其中。
黄柏扶着黄夫人,也紧跟进去。
……
“呵呵呵……”
“贱人,看你能逃到何处?”
彩衣女子与黄柏扶着黄夫人,神色惊惶地踉跄而逃。
彩衣女子不时回头,又朝前方张望,而带焦急。
“啊!”
此时,黄夫人发出一声痛呼,竟摔倒在地。
“夫人!”
黄夫人捂腹忍痛抬头道:“老爷,青筠,你们别管我了,自管逃命去,带着我这累赘,你们逃不掉的。”
“不行,夫人你怀着黄家骨肉,不能有闪失。”
彩衣女子一咬牙,竟转身往回跑。
“老爷,过了前面的门,就到了这墓中地宫,无论他们走哪一条路,若没有死在禁制机关之下,都必定会进入此处地宫,你与夫人快走!”
“青筠!”
黄柏叫了一声,彩衣女子却充耳不闻。
黄柏知她用意,心痛不已,但看到地上痛呼的黄夫人,只能咬牙将其背起,急急朝前赶去。
“啊!”
身后一声惨呼,黄柏心中一颤,却正好冲入了那道门中。
一见眼前几道人影,黄柏顿时大喜,急忙叫道:“剑主救我!”(未完待续)
第806章 暗算 (求订阅、月票)
眼前是一个堪称辽阔之极的地宫。
并非是一座宫殿,而是一眼望去,宫阙连绵,殿宇参差,金玉墁地,雕梁画栋。
五门三朝,左祖右社,丹陛御桥,无不俱全,简直是一座恢宏的宫城。
还是一座建在地下的宫城。
最离谱的是,竟还有山川起伏,江河流淌,繁星点点。
那“山川”是堆积如山的财宝。
那“江河”中的“水”,银光闪闪,以黄柏的见识,也能识出那是极为珍贵的元水汞浆。
头顶的“繁星”,是一团团闪耀着各色光辉的光团。
每一团光之中,都包裹着一个盒子。
黄柏匆匆一眼扫过,眼前景象,虽然震撼,却也无心多看,只想求救。
这座宫城之前,果然已经有几人到来。
林疏疏便在其中。
“黄柏?”
微露诧异,旋即便见两道人影一闪。
林疏疏一惊,手下却不慢,冰轮剑已经化为惊虹射出。
同时人也从大椅上掠起。
一闪一现,兔起鹘落,电光火石间,林疏疏便已回落大椅。
黄柏与黄夫人二人也同时被他带回了身旁。
林疏疏面罩寒霜:“好大的胆子,竟敢伤我玉剑城弟子。”
“哼。”
来者正是混元老祖与玄玉真人。
混元老祖没想到自己亲自出手,竟然还会无功而返。
冷哼一声,扫了一眼这片庞大的地下宫城,饶是他见多识广,也不由露出惊容。
待看到头顶飘浮的“繁星”时,眼中更是透出一股炽热之色。
这些飘浮在头顶的星光,包裹着的每一只盒子,竟然都隐隐透出一丝丝强大晦涩的气息。
以他的见识,便知其中装的不是强大的法宝,便是某种世所罕见的天地奇珍。
如此惊世的宝藏,别说是他,就算是一个仙门大派,也不可能拿得出来。
“玉剑城?看你这排场,就是那个狂妄不知天高地厚的执尘剑主吧?”
混元老祖语中并无疑问,冷笑道:“嘿,若是剑君徐萧在此,倒能老祖忌惮三分,你区区一个小辈,也敢在老祖面前充大?”
“你们是……混元前辈,玄玉前辈?”
素霓生此时也在林疏疏身旁,打量了几眼,目露惊色。
“小道士眼力不错,早就听说撄宁老道得了个不得了的传人,你一身纯阳之气精纯无比,想来便是撄宁老道的衣钵传人了?”
素霓生行了个道礼,说道:“正是晚辈。”
混元老祖眯眼道:“怎么?你也想与老祖我为敌?”
素霓生眉头微皱:“不知混元前辈为何要对一个怀胎的妇人狠下毒手?”
落墨书生眉头一挑,也站出来道:“虽不知他们如何得罪前辈,”
“但混元观也算是道门玄宗,名门正派,你亦是堂堂一代道宗至圣,对此等凡俗之辈出手也就罢了,竟然还能对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下如此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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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行径,与魔道何异?”
“哼,老祖行事,还需要向你解释?”
“你们这些小辈,莫以为仗着有宗门为倚靠,便能在老祖面前放肆,置喙老祖所为?”
混元老祖目光一一扫过在场之人。
除了林疏疏与素霓生外,谢道人、落墨书生也到了此处。
却不见莫清秋、陆青玉和水浅浅三人。
除此外,前方隔着一条“大河”之后,在一道道宫门之中,隐隐还可见几个人影,却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混元老祖又看了一眼头顶的“繁星”,再看向众人之时,便目泛寒光,阴声道:“今日不论是谁,若敢阻拦老祖,都别怪老祖我不念尔等宗门情分,手下无情。”
话音方落,一团浑蒙蒙的乌光便陡然罩向黄柏与黄夫人。
混元老祖竟是直接出手。
林疏疏神色一变,冰轮剑当空一转,幻出玉轮冰鉴,挡在身前。
与此同时,张口一吐,七柄冰霜玉剑陡然射出,华光冲射。
如同万年冰川横亘,骄阳照射,反射出万道光华。
“执尘七剑?”
混元老祖目中微光闪动。
这七柄剑,相传是玉剑城中的几大传承至宝之一。
这才是林疏疏“执尘剑主”的称号由来。
这七柄剑的威力,足以令混元老祖也动容。
但可惜,御使七剑的是林疏疏,若是玉剑剑君在此,他才真要退避三舍。
“哼!”
那团浑蒙蒙乌光陡然悬停,滴溜溜转动。
而林疏疏、素霓生、谢道人与落墨书生四人,突然同时脸色大变。
因为他们发现不知何时,脚下已经陷入一团灰蒙蒙如烟如雾,又似是沙浆泥潭般的诡异阴影中。
就连紫府元神之中,也笼罩了一层阴影。
玄玉真人惊声脱口而出:“混元都录灭形陷神魔影?!”
“混元老祖!你好恶毒!”
原来,不仅是林疏疏众人,就连站在他边上的玄玉真人,也同一时间遭了暗算。
众人也都是心中剧震。
混元观的传承大法便是一部混元都录,其赖以名震天下的混元珠便是出自其中。
传闻,其中有一种灭形陷神魔影,能灭人形体,陷人元神于无声无息之间,稍稍沾上,便如附骨之蛆,哪怕人死了也会无法摆脱,直至人受尽煎熬,形神俱灭,歹毒至极。
他们想不到,堂堂一代道宗,一品至圣,竟然如此不要脸皮,对付他们几个小辈,用如此毒辣的手段,而且还是暗施偷袭。
要施展这魔影,必定是从混元老祖进来之时,就已经借着与众人说话间隙,在暗中布下了如此手段。
只是为是已晚。
堂堂一品至圣,就算是光明正大地出手,林疏疏等人加起来也不是对手。
更何况对方还是施展暗算,绝对不会容他们有半点反抗的余地。
众人此时已经神魔影附体,根本无法动弹。
“呵呵呵……”
混元老祖阴恻恻一笑:“玄玉老道,别以为老祖不知你打的什么主意?”
“若是老祖我出手晚上些时,如今被暗算的,反是老祖我了吧?”
“你……!”
玄玉真人神色又羞又怒。
原来,他也是早就在暗中动了手脚,就等着混元老祖露出破绽,想要一举将之重创。
却不想早被混元老祖看穿,还先下手为强。
“好了,尔等受死吧!”
混元老祖行事十分谨慎周密,虽然自恃胜券在握,却也仍怕夜长楚多,便要下杀手。
“咔、咔咔……”
忽闻一阵机括声响,众人惊觉脚下阵阵颤动。
这片金玉铺就的地面上,金玉所铸的地砖突然一块块分离下沉。
片刻之间,竟出现了一道道沟渠。
那条汞浆灌注的“大河”忽然分流倒灌入这些沟渠之中。
“嘎嘎嘎嘎……”
“真是热闹啊……”
“常灭法,卫平生,归南雁,你们想不到吧?婆婆又回来了……”
“嘎嘎嘎嘎……”(未完待续)
第807章 老对头 (求订阅、月票)
“想不到吧?婆婆我又回来了。”
“莫急,莫急,待婆婆先解决那几个小辈,再来与你们算算往日的账。”
这时,一道人影却不知是从何处进来。
只见其从前面宫城的其中一个殿宇转了出来,
黄柏猛地一惊,脱口而出道:“是你!”
林疏疏转动眼珠,他现在也只有眼珠子能动了:“你认识此人?”
黄柏惊道:“剑主,这就是弟子曾说过的那个奇怪老妇!”
来人正是一个满头银发,一身银衣的老妇。
这老妇一身上下,都是银光闪闪。
就连头发也不例外,她的头发不是那种苍老的霜白色,而是如银子一般银光闪闪的颜色,真就是一头银发。
银发老妇扫过黄柏,嘎嘎怪笑:“哦?你竟然还没死?青筠那个贱人竟还有些本事。”
黄柏又惊又怒:“你、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害黄某?”
“嘎嘎……”
银发老妇露出一丝不屑之色:“你算什么东西?区区一介凡俗贱贾,也配让婆婆惦记?”
“害你?嘎嘎……你不如去问问青筠那个小贱人,她才是真正害你的人。”
黄柏惊怒交加:“你、你胡说!”
银发老妇却是真的不屑理会他一般,根本不想和他多说。
目光转动,落到混元老祖身上:“混元老祖?”
旋即又摇摇头:“没想到把你这老东西招来了,倒是个麻烦,也罢,左右不过是多费些手脚罢了。”
混元老祖原本想要对众人下杀手,但这古怪老妇的出现却让他停下了动作,眉头深皱,沉声道:“你究竟是何人?”
他心中已起忌惮之意。
此妇竟让他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气息,似乎就是一个普通的老妇。
但对方出现得如此古怪,而且只听她的言语,就不可能是个普通人。
能让他都看不出深浅来,除非是道行远远胜于他,或是有什么秘法。
混元老祖绝不信对方道行远胜于他。
虽然一品也分三六九等,但哪怕是红尘三仙当前,也不可能在他面前连一丝气息都不露。
只能是后者。
便即便是后者,也足以令他忌惮。
银发婆婆怪笑道:“婆婆是何人你就不必知道了,左右也是一死,谁让你大道不足,便要来走这死路?”
混元老祖冷声道:“哼,好大的口气,老祖倒要看看,谁先死。”
一旁那玄玉真人忽然道:“混元老祖!此妇怪异,不如你先撤去神通,将贫道放了,你我一起联手除去此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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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祖放心,只要度过此劫,贫道只当是一次误会,绝不会怪你,这墓中藏宝,贫道只取一颗度厄金丹,其他的全都归老祖你来处置。”
“贫道愿立下心魔大誓!”
混元老祖闻言心中一动。
玄玉真人的话,他自是一个字都不信。
但对方若真愿立下心魔大誓,却也不是不可为。
最重要的,是这老妇令他感受到了威胁。
而且,这老妇刚才还提到了常灭法、卫平生、归南雁三人。
这三人是肃靖司的靖妖将军,他自然知道。
后两者他还没放在眼里,但那常灭法却不是个易与的。
加上这老妇,混元老祖再狂,也不敢轻言胜得。
至于这度厄金丹……
相传前祀第一人,大巫祭大离氏所炼制出一种宝丹,能洗炼元神,返虚归真,成就阳神,让人度过三灾劫厄,此丹便是度厄金丹。
传言虽虚无缥缈,不足为凭,若真是如此,大离氏早就度劫成仙,也不会被人皇帝稷挟三军之势,一刀斩了。
但大离氏乃前祀第一人,万载以来,距离真仙最近的一人。
早已成就真仙之躯,若非受前祀所累,早已登仙而去。
而且于炼丹一道,古往今来,无双无对。
如此人物炼出的宝丹,哪怕打个对折,也是世间绝无的珍宝。
传闻前祀帝陵中,便藏有这度厄宝丹。
不久前仙门共聚,费了极大代价找到的帝陵,却不想是个假的,全扑了個空。
连最后的天命劫气,也被一个不知所谓的小辈给捡了便宜。
却没想到,他混元老祖洪福齐天,在这里找到了真正的帝陵。
金丹虽重,却也得有命拿。
若是有多余的,给他一颗倒也无妨……
否则……便怪不得他心狠了。
混元老祖思绪电转,不过是两个呼吸间便有所决定:“好,你先立下心魔大誓。”
玄玉真人大喜,当下立下大誓,无论如何,绝不寻后账。
混元老祖见状,果真撤去灭形陷神魔影,将他放了。
混元老祖这才冷笑道:“我二人联手,你可还敢狂言?”
银发婆婆却不见丝毫担忧:“嘎嘎嘎,婆婆我年纪大了,一个人对付你们这么多人,自然是力不从心了,婆婆只能找个帮手了。”
她话音方落,众人便发现周围突然一黯。
昏暗之中,只见一盏花灯浮现,缓缓转动。
花灯之中,一丝火苗跳动。
灯光昏黯,却将四周照得一片黯黄。
视线中的一切,都笼罩在这层黯黄的灯光下。
黯黄之中,更是影影绰绰,摇动不休。
这片地下宫城本就是一座陵墓,虽然烛火长明,却难免阴森之气。
此时更是阴森恐怖之极。
一座座殿宇阁楼,在花灯的转动下,投下一个个凌乱的影子。
这些影子似乎活了过来,扭曲摆动不止,如同活了过来,变幻着各种怪异形状。
诡异,阴森,恐怖。
“五散仙!灯花婆婆?!”
混元老祖与玄玉真人同时发出惊呼。
天下散修,以五散仙为最,他二人岂能不知?
“动手!”
混元老祖发出一声怒喝,当先动手。
玄玉真人此时也顾不得算计,这地宫此刻已经陷入那灯花婆婆的妖灯之中。
若不将其破去,没有人能活!
“嘎嘎嘎……”
昏暗之中,再次响起那银发婆婆的怪笑声。
双方顿时斗在一起。
……
就在两边开始斗法之时。
那古怪的大河之上。
江舟站在棺上,竟是将这一切听在耳中。
那银发老妇出现之时,也不知是动了什么机关。
那片地下宫城竟与绝壁上的白玉石阶是相通的,也让江舟将之后发生的事都听在耳中。
一听上面动静,竟是斗了起来。
灯花婆婆?
这个老对头竟也来了……
江舟微一沉吟,收回遁龙桩,循着铁锁,慢慢地爬了上去……(未完待续)
第808章 对峙 (求订阅、月票)
江舟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顺着铁锁爬了上来。
踏在石阶上喘息之余,竟然发现原先那一片空旷的广场,竟然不知何时,已经自中而分,洞开一条通道。
白玉石阶竟然比他想象中的更长、更高。
顺着石阶往下,竟看到了众人所置身的那片地宫。
真是好一座宏伟的地下宫城。
这宫城本身就建得宏伟无比。
他如今有识地之术,在他的眼中,其恢宏这匠心,更是无以复加。
一座地宫,竟然包含天地乾坤,星辰大地,山川大河。
不仅是虚有其表而已,建造地宫的人,是真的将这里与天星地脉连接,令此中自成天地。
简直是再造乾坤一般的大手笔!
而且这片地宫的建筑,成三朝五门,左祖右社,群臣佐辅之局,正是上承天命,中继人祖,下御万灵之势。
不仅如此,这白玉石阶与地宫所在的“右社”,也就是一座祭坛相连。
所谓左祖右社,即东为太庙,尊继人祖,西为祭坛,尊祀天地。
顺着那座天地祭坛往下,竟还有一截,石阶延伸,直达看不到底的漆黑之处。
这种景象……
令江舟不禁像是看到了一座贯通天上、人间、地下的宏伟石梯。
他所在的地方,就是天上。
那片地宫便是人间。
而下面那截石梯伸向的无底之渊,便是地底幽冥……
江舟莫名想到那片衣角上的文字。
之梯……上天府……下、泉……
这段字句,难不成就是:白玉之梯,上达天府,下达黄泉……?
建造这座地宫的人,难不成死了还想当“天子”?
常平大将军为什么又要特地留下这句话?
当下也容不得江舟多想。
因为他在下面看到了几个熟悉的人影。
林疏疏、素霓生几人,两个道士、一个银发老妇,加上那个不知藏身何处的灯花婆婆。
那两个道士正和银发老妇、灯花婆婆相斗正酣,也没发现头顶上多了一个人在窥探。
江舟见林疏疏几人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也没有急着现身。
因为除了这几人,他在一座宫殿前,还发现了几个人。
三朝五门,即天子朝诸侯、君临天下臣的三座朝殿,与天子五门。
左祖右社之间,最大的一座宫殿,应该便是此地宫中的主殿所在。
那几个人,此时便在这主殿之前。
除了其中一个衣衫褴褛的和尚,和一个身披玄甲之人外,其他几个,竟然都是他的熟人。
不久之前,匆匆赶回,又匆匆离去的归南雁、卫平生,竟就在此中。
还有一个,却是他绝对想不到的一人。
竟是当初花鼓寺枯荣老僧活下来的唯一一个弟子,道生和尚。
不过,此时这道生和尚的状态显然不对劲。
他浑身长满了拳头大小的人头,密密麻麻,不断地挣扎、嘶嚎,似要从其身上钻出。
竟是和当初修炼了无始劫炁而入魔的道因和尚一般无二,甚至更加可怕。
这五個人,都是盘坐在主殿前的丹陛之前。
两个和尚相对而坐。
道生和尚身上无数拳头大小的人头哀嚎之间,口鼻中有滚滚黑气吞吐缭绕,相互纠缠,如同铁锁罗网一般,紧紧地缠锁在一个衣衫褴褛的和尚身上。
黑甲人与归南雁、卫平生各踞一方,将二人围在中间。
头顶有一道道沛然磅礴的力量凝聚。
归南雁头顶,有血色罡气凝聚,其势锋锐无比。
江舟对此再熟悉不过,这是先天无形戮妖罡气。
卫平生周身有雷霆电光闪烁,风云翻涌,隐隐间有龙蛇之形出入其间。
而那黑甲人,却是似乎周身十万八千毛孔,都有滚滚黑气喷涌而出,仿佛玄水黑潮,浩浩荡荡,奔涌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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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股力量竟于三人头顶纠缠。
黑水浩荡,风雷袭卷,血光吞吐,纠缠激荡,隐隐之间,竟然似有一头巨兽自其中探头探脑,若隐若现。
也正是这三股力量纠缠,形成了一种无比可怕的力量,似乎将几人所在方圆数百丈之地,都禁锢其中。
无人能越雷池一步,但同时,里面的人,也陷入了一种僵局之中,谁也动不了。
江舟此时的目光,已经被那黑水之中若隐若现的巨兽吸引住。
心中也已翻起巨浪。
龙首,蛇尾,龟身……
那不是玄武吗?!
肃靖司竟然还藏着这个玩意儿?
没有意外,那个黑甲人,应该就是银发老妇口中的常灭法,靖妖将军之一,也是几大将军之首,江都肃靖司真正的掌控者。
这三个靖妖将军,离开肃靖司这么多年,难道就是躲在这个地方,对付那个衣衫褴褛的和尚?
这和尚到底是谁?
还有道生和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修炼了无始劫炁。
应该是在他们离开花鼓寺之后,才修炼了这玩意儿的。
看他身上的人头数量,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造了多少孽,才达到了这种境界。
想起枯荣老僧为降伏入魔的道因,以自己金身镇压其百年,最后虽功满道成,却已圆寂入灭,弟子也都死得只剩下一个。
这剩下的最后一个弟子,竟然也修炼了这魔功……
江舟心中难抑怒气,真想一拳打死这个东西。
“嗯?”
也许是因为江舟心神激荡,还有一丝杀机泄露,惊动了下面的人。
那衣衫褴褛的和尚最先发现,抬起头来,朝江舟直直看来。
那竟是一双漆黑如墨,完全没有眼白的眼睛。
江舟看到这双眼睛的一瞬,两眼微现茫然,元神竟有一丝崩散之势,欲脱体而出,被这双眼睛吸去。
好在紫府太虚中的地藏帝神轻捏咒印,永恒不动,本已崩散的元神瞬间重固。
江舟猛地一震,心中满是不可思议。
只是一眼,竟能令他心神剧震,差点陷了进去,连元神都要溃散。
一品至圣!
还不是那种水货,至少也是红尘三仙那个层次的存在!
“咦?”
褴褛和尚虽然像是暂时被其余四人困住,但状态比四人好得多,并不是完全无法动弹、分心。
江舟的反应,令他微感惊异。
下一刻,便又有动作。
他胸前挂着的一串“佛珠”,竟是一颗颗漆黑的人头骨串成。
此时这些人头骨的漆黑眼洞之中,亮起点点幽幽血光……(未完待续)
第809章 暴露 (求订阅、月票)
下一刻,江舟心中警兆顿生。
几乎是同一瞬间,江舟周身虚空忽然凭空生出一朵朵花苞。
花开顷刻,异香扑鼻。
令江舟神魂为之一荡。
江舟心中一惊,太乙五烟罗随心而动,同时身形闪动。
那些自虚空诞生的奇花却在这时瞬间凋零。
花瓣零落,纷纷飘扬,竟然落入了五色云烟之中。
而他身形暴退,本是想离开这个范围,下一刻,却仍出现在原地。
似有无形之力于无声无息之间将他挪移回来。
这手段令他似曾相识。
紧跟着出现的两道身影,证实了他的感觉。
莫清秋,陆青玉?
这两人不知从何处出现,正对他遥遥施法。
奇怪的是,这两人的状态有些怪异。
两眼无神不说,浑身都变得灰黯,好似变成了黑白电视里的人物,失去了色彩。
江舟更是感觉不到这两人身上有一丝一毫的生机。
死了?
除了死人,他想不出有别的可能。
什么鬼?
秽土转生啊?
才过了多久?两个大活人就便成了死人。
是谁杀了他们?
这些念头一瞬间在江舟脑中闪过,却也容不得他多想。
心神一定,若虚空不动,寂灭恒常。
眉宇间一丝祥和庄严如佛在世。
竖掌在前,五指舒展,施无畏印,缓缓平推而出。
一时风云卷动,乾坤倒转,宛若大千世界倾塌。
浑身灰暗的莫清秋与陆青玉也于同时陷入倾塌的世界中,坠入无尽之渊。
却不见二人有半分畏惧,面目无神,死寂一片。
只知本能施法。
一朵朵奇花于虚空绽放,一枚枚道篆自虚空浮现。
包裹二人自倾塌的大千世界中重新返回。
当此之时,一轮金光自无尽之渊中缓缓升起。
却是一枚卍字金轮,缓缓旋转,绽放无量佛光。
正大光明,妙不可言。
映照得江舟眉间毫毛光明绽放,如永恒之佛,愈显光明。
宏伟的地下宫城被佛光照亮,一时如置身佛国,万八千土,皆如金色。
更有无穷伟力,似从四面八方压来,令二人如负巨岳,难以动弹。
翻天掌印!
掌中婆娑!
法华金光轮!
江舟一掌之间,尽纳三者之奥妙。
已是他此时道行之巅峰,一身所学之极限所在。
此二人原本就非是易与,此时虽然死气沉沉,毫无生机,其道行法力却不降反升,远胜平日。
再加上有那诡异和尚、灯花婆婆与那银发妇人、两个道士等人在侧,江舟不敢有丝毫耽搁,以防为人所趁。
他这巅峰的一掌神通打出,瞬息间便将二人镇压。
江舟仍不敢怠慢,口诵咒诀,接连有两道金幌幌的长绳缠向二人。
眨眼间便将二人捆缚,滚落地上,再也无法动弹丝毫。
江舟这才收起手掌。
而他这一掌,也将另一边相斗正酣的四人惊动,让自己暴露了出来。
四人同时默契地停了手,朝这边掠来。
本是为江舟这一掌所惊,但越过天子五门,来到主殿之前,才发现怪异和尚与常灭法等五人的诡异情景。
不由远远停下,除了那银发老妇似乎对此早就知晓,注意力放到了江舟身上,其他几人,都惊疑不定地打量着五人。
江舟此时身上的气息瞒不过他们,只是一个二品都不到的小辈。
放在平日,已足够令人惊奇。
但在这五人面前,尤其是与中间那个挂着骷髅头骨佛珠、衣衫褴褛的和尚相比,便丝毫无法引人注意了。
“这是……”
“肃靖司的玄冥镇恶神煞?”
混元老祖、玄玉真人,与肩挂花灯的灯花婆婆,看到这般场景,都不由双眼圆睁,惊疑不定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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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闻肃靖司三大神功,南溟黑水玄功,龙蛇争回九霄动,先天戮妖无形罡,三者合一,能化为玄冥镇恶神煞,镇伏天上地下一切恶邪……”
“想不到……竟然是真的?”
“此人是谁?竟然能与玄冥镇恶神煞抗衡?”
江舟心中一动。
南溟黑水玄功,玄冥镇恶神煞?
原来这就是肃靖司另一门神功,司中这三大神功竟然还有这般奥秘?
不知为何,江舟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冥、武,二字古音皆同。
玄冥……玄武……
镇恶……真武……
该不会真有这么巧吧……
“嘎嘎嘎嘎……”
江舟心惊之际,只听得几声怪笑:“小娃子,看你年岁轻轻,倒是一身好道行,难得,难得。”
江舟回头看来,却是那银发老妇。
目光微凝:“你是何人?”
银发老妇嘎嘎怪笑道:“婆婆我的名姓早忘了,你便叫一声银婆婆便是。”
“娃娃,婆婆我想请你帮个忙,如何?”
这种情形下,江舟却根本无心听下去:“装神弄鬼……”
下一刻,却是脸色突地一变。
冰魄寒光剑瞬间出现在手中,刹那间在自己左掌上划过。
一道深及骨的口子瞬间出现。
但从中流出的血,却不是红的,而是泛着银色金属光泽的稠液。
一滴滴流出、坠落地上,竟然如同滚珠一般,凝而不散。
“好胆!”
江舟顿时怒目横眉。
端坐虚空,又是一掌打出。
翻天掌印!
掌中娑婆!
“咦?”
银婆婆看着周身翻天覆地,佛光普照,任由自身坠入无底之渊,脸上仍是笑意不减:“果真是好手段,不过想要与婆婆交手,你这点道行还差了些。”
“是吗?”
江舟冷笑一声。
“遁龙桩!”
金柱耸立,金环飞空,蟠龙舒展。
“昂——!”
一声龙吟,龙口大张,瞬间便将银婆婆叼住,飞回金柱。
“啊!”
银发婆婆终于色变:“灯花!还不出手!”
二人突然间动手,早已惊动那几人。
原本以为这个年轻人不会是银婆婆对手,也并不以为意。
此时见状,都不由大惊。
“江舟!”
那灯花婆婆更是满眼不可置信,她早已认出江舟,只是并没有看在眼里,只道他今日必定逃不出自己手心,也并不急着出手。
不想眼前情景大出她意料。
“又是你小子!想不到多日不见,你道行竟精进如斯!”
“看来今日是断然留不得你了,正好与你清算当日坏我乖孙转生大事之仇!”
一听灯花婆婆口中所呼,混元老祖也怒了。
“你便是那小畜生!?”(未完待续)
第810章 袭杀 (求订阅、月票)
江舟转眼看去。
见这老道手中托着一颗灰蒙蒙、内有氤氲之流转的圆珠。
之前又听那银婆婆说起混元老祖的名号。
心念一转,便知是此人了。
从这颗圆珠和名号来看,应该是之前被他废了的那人师门长辈。
废了小的,来了老的。
江舟既然出手,也早有预料,并没有什么意外。
他毁了别人,别人要来报仇,也是天经地义。
但这老东西嘴巴未免太臭。
江舟当然不会惯着他,直接开口道:“正是你家爷爷。”
“老东西,连你家爷爷也不认得了?”
混元老祖大骂:“小畜生!”
这一声老东西将他气得须发直竖。
想他修行两千余载,何曾有人敢对他如此放肆?
“灯花!先助老身脱身!”
“此桩有古怪!”
此时,那被缚在遁龙桩上的银婆婆急声大叫。
她不急不行。
这蟠龙金桩不仅能捆缚住她,令她瞬间丧失抵抗力。
不仅如此,被缚在这根桩上,她身上的法力在不断地被消磨,连道行也在一点一点地被削去。
再这么下去,她不仅连挣扎的力气都会失去,甚至连道行都会被削掉,再没有翻身的余地。
灯花婆婆微一迟疑。
若换了往常,她可不会去管。
但眼前有混元老祖、玄玉真人在前,还有那几个正在对峙的人。
而且这帝陵之中,隐秘太多。
若是没有银婆婆,她不仅对付不了这么多人,也很难在帝陵中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当下肩头花灯转动,顿时怪影重重,朝着遁龙桩缠去。
江舟自然不会让她得逞。
今天他恐怕是难逃被这几个老怪物群起而攻的局面,能少一个是一个。
若非这银婆婆不是太过大意,并未将自己放在眼里,也不会这么容易将其一举成擒。
念动之间,九天元阳尺已经高悬头顶。
紫气垂落,缕缕绕身。
九朵金花浮现,金灿灿,炽幌幌,宛如九轮大日。
连虚空似乎都要被销融。
遍布四周的斑驳灯影遭金花一烧,竟如活物般发出尖厉啸声,纷纷扭曲挣扎,似乎要四处逃窜。
却为时已晚,如雪遇骄阳般,顷刻融化。
本来大怒之下,欲要出手将江舟打杀的混元老祖,见了此般情状竟然将动作缓了下来。
他虽不半江舟放在眼中,但眼前的蟠龙金柱和玉尺,却极令他忌惮。
这小畜生,身上竟然有这等仙宝?
混元老祖不知这二宝虚实,但刚才与灯花婆婆和银婆婆二人交过手,知道此二人非是等闲,他自己也未必就能稳胜。
如今竟让这两件仙宝逼得如此狼狈。
饶是他自恃年高道深,此时也不敢轻易出手,倒不如让这两个老妖婆先与这小畜生拼个死活。
笔趣阁
眼见灯花婆婆此时被九天元阳尺追得上天入地,狼狈不堪。
那银婆婆也被捆缚在桩上,身上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精神越发萎靡。
混元老祖与玄玉真人都是暗自心惊不已。
前者眼中闪过一丝阴光,心神已在江舟身上锁定。
此二宝虽然厉害,但若仅止于此,这小畜生也只能自保罢了。
想降伏那两个老妖婆,未免有些痴心妄想。
以三品之身,能将两位一品逼到如此境地,哪怕只是依仗仙宝,也足以惊世骇俗。
只不过,这小畜生若技只于此,说不得,今日只能乖乖授首,他混元老祖还能凭空得到两件世所罕有的天府仙宝。
混元老祖心中已生起不可抑制的贪念。
如此仙宝,落到这小畜生手里,简直暴殄天物。
若让老祖得到,他混元观不说能成为当世仙门圣地,却也不用再仰其鼻息。
纵然是面对红尘三仙,他也不用惧怕了!
这等巨大的诱惑,令混元老祖多年修持的定性都渐渐消失,甚至那一丝贪婪都无法再掩饰,不知不觉之间,于眼底显露。
连阴沉谨慎的本性也被他抛在脑后,笃定江舟技穷,再无后手。
难以按捺,骤然暴起。
手中混元珠没入虚空,下一刻,便出现在江舟背后。
竟是要一举袭杀江舟。
混元老祖处心积虑,蓄势而为,打着一击必杀的念头。
尽管未将江舟看在眼里,却也仍是全力施为,如狮子搏兔,和对付一品至圣并无差别。
江舟不过是三品道行,依仗各种外力,虽能与一品周旋一二。
只凭自身,却又哪里能抵挡一品之威?
更何况对方还是偷袭?
当即便被这一珠子打在后心。
“噗!”
一口鲜血喷出,江舟被打得向前飞射。
混元老祖心头一喜,伸手一探,一股狂风倒灌,便遥遥将江舟摄来。
他却是想以摄魂之术将御使仙宝之法得到手。
眼前还有大敌,若不能立刻掌握这两件仙宝,争抢起来,变数太多。
混元老祖突然暴起,出乎众人意料。
银婆婆被缚在桩上,灯花婆婆被九天元阳尺追得狼狈不堪。
玄玉真人一时未曾反应,慢了一步,再想要做什么,已经来不及。
混元老祖动作极快,五指一曲,便将江舟脑门抓在掌中。
“哈哈哈哈!”
“小畜生!都献给老祖吧!”
眼看就要得手,混元老祖再不掩饰,放声狂笑,状若癫狂。
却见江舟头顶五色氤氲,混元老祖这惊。
这五色云烟竟挡住了他倾泄而出的法力。
“区区护身之宝,也想挡住老祖?”
“垂死挣扎!”
混元老祖面色一厉,正要施展手段。
却见已经近在眼前的江舟忽然抬头一笑,森白牙齿令混元老祖莫名一寒。
江舟手掌一翻,便手握弹月灭魔弩,按下机括。
“哧——!”
一声破空厉啸,弹珠化作若有若无的暗金色细线,瞬间将混元老祖头颅贯穿。
“啊!”
这叫声却是一旁的玄玉真人发出。
如此变化,实在令人震骇。
堂堂一品至圣,竟然让一个小辈阴死了?
哪怕是依仗仙宝,也令人难以置信。
就连被缚遁龙桩上的银婆婆,和正与九天元阳尺周旋的灯花婆婆,都不由将目光投来,满是不可置信的惊骇之色。
江舟落在地上,轻舒了一口气。
这一着兵行险招,也实是不得已。
刚刚得了巨灵神图录,真灵又不缺,只是一个混元老祖,他要杀了,并不是难事。
只是那个衣衫褴褛的和尚,实在让他忌惮……(未完待续)
第811章 阴毒 (求订阅、月票)
“小友当心!”
正当江舟放松心神的一刻,忽见玄玉真人发出一声惊呼。
旋即便见他甩手抛出一把玉钩,寒光闪闪,一出手,整个地下宫城似乎都弥漫着一股寒气,更令人有种如芒在背之感。
玉钩打着转,瞬间出现在江舟背后。
却并非袭向江舟,而是斩向江舟背后虚空。
“当!”
一颗灰蒙蒙圆珠被玉钩自虚空之中钩出。
氤氲之气流泄,化成一道人影。
竟是刚刚被江舟以灭魔弹月弩一击洞穿头颅的混元老祖。
江舟此时再看,那个被洞穴头颅的“尸体”却是变化成了一颗灰蒙蒙不珠子,被混元老祖一招,又回到了手中。
“呵呵呵呵……”
混元老祖冷笑道:“小畜生,还想算计老祖,真以为老祖我二千载修持都是虚度光阴不成?”
“任你手段再多,也不过徒劳挣扎,今日便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还有你玄玉老鬼,竟然敢坏老祖好事,老祖便让你千载道行,今朝尽化劫灰!”
玄玉道人指诀牵引,断玉钩盘空,绕身旋转,冷然道:“哼!贫道念在同出道门玄宗,同气连枝的份上,忍让一时,还真当贫道怕你不成?”
“好!”
“死而复生”的混元老祖冷冷一笑,也不多言,双手一展,数千载道行法力顿时若排山倒海般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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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团灰蒙蒙雾气,如同恶兽一般,张开巨口,分别朝江舟和玄玉道人扑噬而来。
玄玉道人神色一惊,以他的道行,混元老祖这毫无花巧的一击,他也不敢直撄其数千载法力。
断玉钩倒旋,搅出一片滟滟寒光,抵住雾气。
而江舟五指一张,一只通透如玉的手印离掌飞出,迎风便涨,瞬间化为十数丈的大手,一把抓住进他噬来的灰雾。
玄门一气大擒拿!
正宗玄门道法,能摄有形无形之物。
只是以他的道行,要强摄老鬼数千年道行法力,未免力有未逮,相差太远。
不过是阻得一阻,灰雾便冲破如玉大手,直朝他扑噬而来。
“小友当心!”
那正在抵御混元老祖的玄玉真人神色一变,竟手诀一掐,如移形换影般,瞬间出现在江舟身前。
断玉钩再出,滟滟寒光再次将灰雾搅动。
百忙之时,玄玉真人回头叫道:“小友且暂退!贫道暂且挡住这老鬼,请小友专心降伏那两个妖妇!”
“只有小友御使仙宝与贫道联手,方不惧混元老鬼,如若不然,今日你我都要交代在老鬼手下!”
江舟眉稍轻挑,急道:“好!多谢前辈!”
话音方落,太乙五烟罗弥漫,将自己整个裹在其中,退至他处,便如玄玉真人之言,专心御剑九一元阳尺,追打灯花婆婆。
一边又加紧驱动遁龙桩,炼化银婆婆一身法力。
银婆婆感受到法力加速消磨,不由发出厉啸之声。
灯花婆婆一时间也压力骤增,灯影绰绰,怪叫连连。
那一边,玄玉真人与混元老祖也打成一团,雾气弥漫,寒光如潮。
余波打在四周宫城殿宇上,纷纷倾倒塌陷。
一时山摇地动,尘烟弥漫,难见人影。
“小贼欺人太甚!”
被九天元阳尺追得狼狈不堪的灯花婆婆,此时终于忍无可忍,不再顾忌,骤然爆发。
肩头花灯飞出,迎着九天元阳尺就打了上去。
“轰!”
两者相交,一阵轰鸣爆发。
花灯中的一指火苗顷刻覆灭,却反而熊的一下燃烧起来。
灯花婆婆脸上露出无比痛惜之色。
却到底是将九天元阳尺击得打着旋,倒飞而出,终于能得缓上一口气。
再看身江舟,却是满脸生戾。
岂能放过这般良机。
伸出一只鸠爪,朝江舟遥遥一抓。
一瞬间,江舟竟有种魂不附体之感,元神更是被直接扯了出来。
灯花婆婆神色一喜,便要下杀手。
与此同时,正在与混元老祖相斗的玄玉真人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倒戈相向。
断玉钩急旋而至,竟是先灯花婆婆一步,将江舟元神直接搅成碎片。
“江舟!”
“江兄!”
“卑鄙!”
却是林疏疏、素霓生、谢道人、落墨书生四人竟已挣脱了混元道人的灭形陷神魔影。
刚好见着了江舟元神在这一击之下,被打得四分五裂的一幕。
元神之物,虽有种种神异,只要未成阳神,却仍是极为脆弱。
遭受如此重击,纵然是他们这些一品,也没有几分幸理。
果然,那蟠龙金柱和玉尺两件仙宝似乎是失去了主人御使一般,变化原形,自空中坠落。
灯花婆婆见此,微微一愣,虽有拔去心头刺的快意,却是忌惮地看了一眼玄玉真人。
没有冲上前去,抢夺仙宝。
刚好见到适才与他相斗的“混元老祖”,此时竟然变成了一只草傀,落回手上。
而混元老祖的“尸体”又重新出现在原来的位置。
玄阴幻心傀!
灯花婆婆一眼便认出此物。
虽只是听过传闻,但此物阴毒之名,却是天下修士皆知,臭名远扬!
这个牛鼻子,太阴毒了。
混元老祖确实已经被江舟阴死。
但这玄玉牛鼻竟能在刹那之间便有如此周密算计,还适时布下了如此陷阱,将所有人都骗了过去。
这般阴毒心思,一不小心,说不得自己也要被他阴死。
玄玉真人此刻也在盯着两件落地的仙宝,却也忌惮灯花婆婆,未敢轻举妄动。
“玄玉!你也是道门前辈,竟然如此歹毒!与魔道何异?”
林疏疏眼见江舟元神消散,惊怒交加:“本公子今日便要替天行道,除了你这魔道!”
他生平自傲,能入眼者聊聊无几。
可一但能得他认可,便是肝胆相付。
平日虽常与江舟斗嘴,但实则早已将其视为知交。
如此知交,平生也不过二三数。
此时怎能不怒?
当下执尘七剑同出,这片宫城之中,顷刻间霜雪飘飘,宛如天降大雪。
一旁的素霓生也不言语,一柄纯阳神剑同时飞出,如大日炎炎。
一冷一热,竟是互生奇景。
加上落墨书生也同时出手。
一支玉笔挥洒,一条墨龙于这霜日同存的天地之间狂舞。
三人联手,纵然是玄玉真人也不由面露谨慎之色。
只有谢道人,却是心下微动,站在原地未动,似给三人掠阵般。
“哈哈哈哈!”
突然一声大笑,那被肃靖司三人与道生和尚联手困住的怪异和尚,突然长身站起……(未完待续)
第812章 大恐怖 (求订阅、月票)
“唔啊——”
一身褴褛的和尚在黑潮滚滚、异兽嘶吼之中,站了起来。
拖着一道道粘稠如墨浆的黑气缠锁,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如同大梦初醒一般。
“难为诸位,助老衲脱出困禁了。”
这和尚长得方脸大耳,也不见老态。
口中的话,令众人心中生疑。
不过,无论是玄玉真人,还是灯花婆婆,都不敢小觑此僧。
甚至都暂时放下了对仙宝的觊觎,凝神防备此人。
“哈哈哈哈。”
和尚仰头一笑,忽然双手一震,缠在身上的黑气如实质般寸寸崩断。
地宫之中顿时响起一阵阵惨啸。
却是那道生和尚身上那密密麻麻的人头突然像遭受了巨大的痛苦一般。
原本是挣扎着想要脱离道生的模样,现在却是争先恐后地要钻回道生和尚的身体中。
道生和尚脸上也现出痛苦扭曲的表情,猛地睁开眼,发出一种极度压抑的嘶嚎。
这种诡异的模样,即便是灯花婆婆等人也惊疑不定。
“孽障!”
“死到临头还敢作怪!”
突闻一声暴喝,却见肃靖司三将都同时睁眼。
身披黑甲的常灭法一声大喝。
三人头顶的黑水陡然翻腾巨浪,滚滚黑波之中,缓缓探出一龙一蛇两颗巨首来。
蛇首一圈圈纠缠龙首之上,缓缓舞动。
龙口大张,一时间雷霆电闪,风雨大作。
竟有点点黑雨滴落,绵绵密密,顷刻间便是倾盆之势。
“哈哈哈哈,玄冥镇恶神煞不愧为天下奇功,不过可一不可再。”
怪异和尚大笑道:“常灭法,你与老衲在此纠缠了一十三年,还不悟么?”
“若是你能一身身融神煞,老衲倒还忌惮三分,你三人同施,却是处处破绽,若非是这个偷学了老衲无始劫炁的小东西突然闯进来,费了老衲几分手脚,你如何还能安坐至此时?”
大笑声中,只见怪异和尚胸前人头佛珠又亮起血光。
一阵灰蒙蒙气雾忽然弥漫起来。
那头颅被洞穿的混元老祖,竟不知何时,出现在黑雨之下。
双手抱圆,一颗混沌珠悬在其中缓缓转动,散发出一缕缕灰蒙蒙雾气,抵挡着绵密黑雨。
不过,纵然混元老祖一品之境,也根本无法抵挡这黑雨。
黑雨滴落,灰雾不断被销蚀化去。
看似缓慢,实则极快。
但那怪异老僧仍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淡然之色。
忽然探手一抓,五指扣住混元老祖头颅。
也不知他做了什么,混元老祖就像是画中的人一般,突然被抹去色彩,以肉眼可及的速度迅速黯淡下来,变成灰扑扑的模样。
与之相对应的,是怪异老僧的脸色在迅速变得红润泛光。
及至混元老祖完全变得惨白灰黯,其头脸、手臂上的皮竟开始缓缓褶皱塌陷。
像是血肉被人吸走,皮囊失去了支撑一般。
短短片刻,整个人都缩小了几圈。
身上的衣物也没了支撑,直接从身上滑落。
露出一副只剩下一层干巴巴褶皱的人皮包裹着的小巧骨架。
看得众人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怪异和尚甩手将其抛出,哈哈一笑:“差些,差些,再来,再来!”
话音未落,又双手探出,先前被江舟以捆仙绳术缚住的莫清秋、陆青玉二人,便朝他飞来。
二人头颅分别被他手掌扣住,方才一幕,再次重演。
“莫兄!陆兄!”
素霓生、谢道人等人看得目眦欲裂。
“几个小辈莫要冲动!速退!”
常灭法见几人就要对怪异和尚出手,陡然喝道。
同时,几人周身虚空突然浮现一层层古朴厚重的黑色龟甲纹路。
素霓生等人便觉一股大力,将自己等人抛飞。
“呵呵呵……”
怪异和尚轻笑一声,扔掉手中变成了袖珍干尸的陆、莫二人。
扫了一眼被卷走的素霓生几人,还有几分意犹未尽之意。
“你、你……你是……”
一旁的灯花婆婆看着怪异和尚,突然面露惊恐之色,浑身微微颤抖起来。
“啊!”
旋即发出一声尖叫,转身就化为一道黑影飞遁而去。
竟然是直接被吓跑了。
才脱出遁龙桩困缚的银婆婆,也是同一时间,砰的一声化作一滩水银般的浆液,顺着地宫地面那些沟渠流入,融入其中的汞浆之中,再也无处可寻。
另一边的玄玉真人惊疑不定。
但他刚刚目睹了混元老祖的惨状,也知道灯花婆婆等人的道行,连她们都是被吓得半个字都不敢多说,就亡命遁逃。
此僧来头之大,不可想象。
有大恐怖!
心惊之下,也不敢再逗留。
有些不甘地看了一眼掉落在地的九天元阳尺与遁龙桩,玄玉真人终究是按下了心中的贪念,转身遁走。
那怪异和尚倒也没有出手阻拦。
或许也是因为他此刻并没有能力阻拦。
他忽然看向一旁压抑嘶吼的道生看去:“小辈,去,替老僧将那玉尺取来。”
道生闻言,竟顺从地站了起来。
却只是他的身体顺从,脸上满是挣扎扭曲之色。
怪异和尚见状笑道:“呵呵呵,自你修炼老衲的无始劫炁那一刻,你的身份便已不再属于你,还想脱出老衲手掌心?”
“你以为,老袖的道胎鼎炉,是谁都能吸收的吗?”
道生脸上满是不甘之色,身体却是不由自主,遵行着和尚的话,朝九天元阳尺慢慢走去。
“阻止他!”
素霓生等人回过神来,早已见过这玉尺威力,知道不能任其落入这和尚手中。
这和尚此刻必然是仍无法完全挣脱肃靖司三将的困禁,想要借法宝之力。
怪异和尚淡然道:“杀了他们。”
道生身上的无数人头突然齐齐发出凄嚎之声,张口朝几人射出一道道黑气。
其力量虽然诡异莫名,但道生终究不是怪异和尚,素霓生等四人联手,虽无法立时制服他,却是很快便占了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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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方双缠斗时,一道黑气自地底冒出,卷起九天元阳尺,飞向怪异和尚,落入其手中。
他根本是从始至终,都没打算假他人之手。
就在这一刻,九天元阳尺上有紫气金焰骤然喷薄而出,尽数卷向怪异和尚。
怪异和尚处变不惊,似早料到了一般,哈哈一笑。
五指牢牢紧扣着颤动不休,似乎想要脱手飞出的九天元阳尺。
抬头道:“小娃娃,不要再藏了,出来吧。”
素霓生等人一惊,回过头来,只见五色氤氲弥漫,早已元神崩散的江舟竟从其中走出。
不由大喜:“江兄!你没死?”
江舟点点头,朝那和尚看去,眉头微皱。
他之前并没有看出玄玉真人的谋算,只是本能地觉得不对,便打算干脆卖个破绽,以身死金蝉脱壳。
想故伎重施,顺势利用这些人对仙宝的觊觎之心,再度袭杀一人。
一切如他所想,若无意外,绝对能再杀一人。
却没想到让这和尚给破坏了。(未完待续)
第813章 打死你 (求订阅、月票)
“江舟!”
“你速速离开此地!”
见到江舟出现,归南雁面上露出急切之色。
急声道:“回肃靖司,找梅清臣上禀总司,务必请燕将军亲临,降伏此魔!”
江舟不由问道:“归将军,此人究竟是谁?”
“莫要多问!”
“速去!”
却是卫平生不耐烦地喝道。
不过江舟却看得出,他虽是一副不耐烦的模样,眼底却藏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忧惧。
“呵呵呵……”
怪异和尚忽然笑道:“小娃娃,你若此时走了,便是见死不救。”
他指了指常灭法三人笑道:“他们三人与老衲纠缠多年,早已经无以为继。”
“尤其是常灭法,别以为老衲不知,你强炼南溟黑水玄功,本就伤了本源,为强困老衲,更是以身强融戮妖罡气、龙蛇雷霆之息,”
“虽能一时凝炼出玄冥镇恶神煞,却是伤上加伤,再与老衲纠缠多年,如今早已经油尽灯枯了吧?”
“若不是这个偷炼了老衲无始劫炁的小辈出现,替你等拖延了些时日,你岂能支撑到如今?”
“如今这小娃娃就是唯一能救你之人,此刻你我僵持,若是他能趁机攻破老衲万劫之身,或能救你一命,而且还能诛杀老衲,以全你多年心愿……”
怪异和尚朝江舟看来:“反之,你若此时走,弃此三人于不顾,不出一日,你肃靖司便要同时殒落三们靖妖将军了,怎么?你舍得吗?你心可安否?”
“来吧,出手吧,杀了老衲,方能自救。”
和尚话语平稳,缓缓述来,仿佛是在讲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却是隐隐间有一种动人心魄、蛊惑人心的魔力,令人不由自主就顺着他话语去思考,如魔音灌耳、附骨之疽,挥之不去。
饶是江舟心中早已提起十二分防备,此时也有些心动神摇。
紫府太虚之中,地藏帝神绽放佛光,永恒不动,才使得心神不失,灵台稳守。
江舟虽然抵御住这和尚的蛊惑,旁人却未必。
“江居士!杀了他!”
正身不由己,对素霓生等人出手的道生和尚,突然恨声叫道:“他便是当年的挂单和尚!”
“花鼓寺下,累累白骨,全是此魔所为!我师百年困顿,终换得身死道消,也全因此魔!”
“他是世之大魔!世之大魔!”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道生和尚周身人头耸动,哀嚎不已。
他自己那张几乎淹没在人头中的脸,也充满了扭曲的怨毒、仇恨。
歇斯底里地发出嘶哑的叫喊声。
江舟闻言心中一惊。
挂单和尚?
当年在花鼓寺挂单,暗中诱杀当地百姓、过往行客,留下无始劫炁的那人?
难怪道生和尚变得如此癫狂。
江舟大概猜到了道生和尚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的原因了。
估计是对枯荣老僧和花鼓寺众僧的惨死一直没有释怀,一直想着报仇,却苦无能力,在他离开后暗自修炼了无始劫炁。
这门魔功虽然是害了花鼓寺的祸源,却也是能让他短时间内得到强大力量的东西。
听那怪异和尚刚才的话语,似乎是道生得了他的道胎炉鼎,才短时间内炼成了无始劫炁。
却不知他是从哪里知道了这和尚的下落,还是一直就知道?
不过……
道胎炉鼎?
那不是白骨老佛的五大鼎炉之一?
挂单和尚,就是白骨老佛?
江舟思绪电闪,那边归南雁、卫平生已经难掩焦急之色。
挂单和尚看着江舟,也露出几分异色。
因为江舟根本不受他影响。
这令他十分意外。
他此刻虽然受制于常灭法强行凝炼出的镇恶神煞,但他的七宝天龙禅唱,纵然是一品,猝不及防之下,也要被他降伏。
之前那两个小辈,便是被他以天龙禅唱引来,以秘法控制,方才得了一丝脱困之机。
眼前的江舟,虽然比那两人强些,却也有限。
竟然能无视他的天龙禅唱,自然令其惊讶。
“你便是白骨老佛?”
不管他人如何,江舟已经问出心中所想。
“你怎的还在此废话!混蛋!快走啊!”
见江舟依然半点不急,还悠哉悠哉地问话,卫平生本就性躁,急得直接破口大骂。
归南雁沉声道:“江舟,他只是白骨老佛其中一具鼎炉身,不过却也非我等可力敌,更不是你能对付得了的,趁现在他还受制于我等,你速速离去!否则晚矣!”
几人焦急地催促他逃走,挂单和尚也呵呵一笑:“娃娃,你不顾此间诸人性命,难道舍得你这件仙宝不成?”
他举起手中的九天元阳尺。
此魔虽然置身禁中,却仍能牢牢地控制住元阳尺,以元阳尺之力,竟然也无法摆脱他的掌控。
“娃娃,我观你一身佛法,既有花鼓寺那老和尚的无常有常妙道,亦有大梵金刚妙法,俱颇有成就,”
“不过到底欠缺了些火候,你若助老衲一臂之力,老衲脱身之后,不仅放了此间所有人,还要传你衣钵大法,大小诸天三相化生妙法,助你成就至圣之道,他日神游大小诸天,化生有无三相,三灾之劫一步可迈,如何?”
挂单和尚笑着缓缓发出蛊惑之音。
“娃娃,你可知道,老衲本就是大梵寺所出,大梵诸般圣法,老衲通晓于心,枯荣老和尚的枯荣有无,亦早已明了,以你资质,若能得全,顷刻便可凝聚法相,一举破境二品。”
“江舟!休要听他胡言乱语!谨守本心!万不可动摇!”
归南雁等人顿时急了,深知挂单和尚可怕的他们,生怕江舟当真被蛊惑了。
“唉……”
江舟却是有些无奈地长叹了一声。
“我只是想问个清楚再说,你们怎么一个个的都不让我把话说完?”
“既然如此,那就不问了。”
他抬头看向挂单和尚:“不管如何,你确实是白骨老佛那厮对吧?”
挂单和尚微微一愣,对他的反应有些诧异,不过还是说道:“老衲是他,他却不是老衲,这便是大小诸天三相化生妙法,你若学了,当可知晓其中极乐至妙。”
“不管谁是谁,总之……”
江舟出声打断,目光微寒:“你对那老东西很重要就是了,打死你,他应该会来找我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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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4章 巨神!(求订阅、月票)
江舟此言一出,在场之人反应各异。
归南雁、卫平生都是一愣。
目光中透出的意思很明显:这小子该不会真被蛊惑了,疯了?
你以为你是谁?红尘三仙吗?还是燕不冠?
江舟的实力超乎寻常,他二人早已经亲眼目睹。
但挂单和尚也不是一般的一品。
即便是当初佛掌印借江舟之手,镇压宝月和尚之时表现出的力量,也未必就一定能再次镇压挂单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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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二人也看得出来,那种力量也并非江舟本身的力量。
这样的伟力,他未必能再轻易用得出来。
谢道人、落墨书生也是惊异地看了过来。
反倒是素霓生和林疏疏,对江舟比较了解,知道他怕是有什么依仗。
毕竟其背后的方寸山实在是“高手如云”。
那挂单和尚本人,却只是轻声一笑:“呵呵呵……”
“打死老衲?”
挂单和尚失笑道:“那的确是不会放过你,你若真想寻老衲本体,如此倒也是一剂妙方,不妨一试。”
话音未落,便见其神色突地一变。
“那就打死你!”
只听江舟发出恶狠的声音。
原本毫不在意的挂单和尚,竟是心中警兆顿生,身形骤然砰的一声崩散,化为道道黑色气雾向四周逸散。
那边常灭法三人也是神色一震。
“速退!”
归南雁与卫平生二人飞身掠起,瞬间将常灭法卷走,远远遁走。
竟然完全不顾三人合围之势破去,无法再困禁挂单和尚。
林疏疏、素霓生四人虽然慢了一步,也几乎于刹那间有所感应,放弃与道生和尚纠缠,飞身远退。
与此同时,轰隆隆一声巨响。
仿佛地动山摇,天崩地裂……
不,不是仿佛,大山确实在崩塌,大地也在崩裂。
整个地宫在瞬间被震碎,显露出头顶高天。
一座“大山”从天而降,毫无阻滞地崩碎了座落在这片地宫上的山峰。
贯穿了千百丈的地底,直达这片帝陵地宫。
狂烈的罡风呼啸,甚至连素霓生、林疏疏这等仙门骄子,三品元神圣境,都无法在这恐怖的罡风中站稳,直接被掀飞,重重地砸入山壁,深陷其中。
神昏意聩,一时无法睁眼。
归南雁与卫平生护着似乎失去了行动力的常灭法,爆发一身血气,死死挡在前方,却仍被这股狂罡吹得剧烈颤动不止。
似乎下一刻就要被罡风撕裂。
三人都是满脸惊骇欲绝地看着上方。
那哪里是什么“大山”?
分明是一只大如山岳的拳头!
正对着挂单和尚原先站立的位置直直捶了下来。
帝陵外,早已如丧家之犬般逃出的灯花婆婆、银婆婆、玄玉真人,正自心有不甘,徘徊在黄家庄后的几座山中。
却是突然感到一片黑影笼罩了天空。
紧接着便看到一只如大山般的可怕拳头,从天上落了下来。
整座山峰都被这一拳顷刻轰碎。
千百丈的土地被一拳贯穿。
直达帝陵。
原本宏伟的地宫,也显露在他们眼前。
却在这一拳之下,彻底化为废墟。
地宫上漂浮的宝盒被掀得朝四面八方激射。
三人呆若木鸡,目中满是恐惧之意。
旋即又浑身颤抖起来。
因为他们仿佛看到了一尊巨神!
一尊巨神自黄河之中,直起绵延如山脊的背,缓缓站了起来。
滔天的巨浪翻滚,直冲云霄。
这尊巨神无比伟岸,站在一眼看不到边的黄河中,水不过漆,身如太古神山,高及千丈,半身插入云霄。
双目如同日月,自云端上显露。
与此同时,世间的许多地方,隐藏着的一些恐怖的存在,也被这一股恐怖的气息惊动,纷纷各展手段,将目光投来。
同样看到了这尊顶天立地的巨神虚影。
尊胜寺中,正闭目参禅的金顶尊者突然出现在江都上空,朝近千里外的黄家庄方向看来。
于江都城中盘桓未去的九天玄母教主也出现在他边上不远处。
神光笼罩之中,传出难掩惊疑的声音:“是同一个人?”
金顶尊者难得未显露狂态,目中却带着几分狂热,摇头道:“不是他,不是他……”
“如此存在,竟还有第三人……”
“果然,天地未绝,天地未绝……”
“前路有望,前路有望……”
“哈哈哈哈哈哈!”
金顶尊者不惊反喜,放声发出一阵狂笑。
九天玄母教主也不去理会他的癫狂,静静地看着朝那边看去。
千里之遥,于她这等境界而言,依旧犹如掌上观纹。
内中一切巨细,都尽纳眼底。
看到那一片废墟,不由低声自语:“想不到前祀还有一座假陵在此……”
“是那老魔?”
目光一一扫过地宫废墟上的诸人,只有挂单和尚的存在令她目光微微一滞。
旋即目光就落在帝陵崩塌,显露出来的一座白石石阶。
顿时难掩惊色:“通天梯!”
身形微动,下一刻又停了下来。
神光笼罩的目中露出几分遗憾之色。
她心知,有那股恐怖的神力在,即便是她,也很难虎口夺食,从那里夺取通天之梯。
金顶尊者和她一样,发现了那座白玉石阶。
以他的狂性,就算红尘三仙同出,他也敢上去硬碰上一碰。
但此刻他却没有动。
因为他不是红尘三仙,对那件物事根本不屑一顾。
反而是对在那里发现的江舟,更感兴趣。
以他和九天玄母教主的眼力,如何看出不出那尊巨神又是此子搞出的幺蛾子?
但他并未因此而生忌惮之心,反而想要将他抓来承续衣钵的念头愈加强烈、坚定。
山陵地宫之中。
道道黑气流转、汇聚,重新现出挂单和尚的身影。
其脸上惊骇未褪,江舟一步步朝着他走了过来。
他此时的状态却是被人惊惧。
身形已比原先暴涨数倍有余,高达三丈余,仿佛一座小山也似。
面上毫无人性之色,威严之中,透着暴戾。
双目中有数尺神光透出,如同光焰般吞吐卷动。
神威凛凛,如渊如狱。
“且住……!”
挂单和尚方才现出身形,张口欲言。
江舟已抬手又是一拳捶来。
与此同时,那尊千丈巨神虚影,也抬起了大如山岳的拳头。
“轰!”(未完待续)
第815章 天地重光 (求订阅、月票)
拳头砸落,地动山摇。
整个地宫废墟凭空下陷了数丈。
“走!”
山外,灯花婆婆等人恐惧到了极点,再也不敢觊觎陵中宝藏。
哪怕那些宝盒被打得四散飞射,落到满地都是,似乎随手就能捡。
但三人无论是谁,此时都没了这个心思。
根本不敢再逗留片刻。
被狂猛的罡风掀飞出去,落地便转身疯也似地逃走,头也不敢回。
此时,原本的几座山峰已经茫然无存。
原地变成了一个恐怖的深坑,帝陵地宫完全暴露了出来。
原本的一切都在这两拳之下化为了一堆碎石粉尘。
除了一座白玉阶梯,仍然高耸其中。
包裹其外的土石已经在这巨大的动静之中,大片大片地脱落,显露出浑然一体的白玉天梯,千幅诡棺,也仍牢牢地钉在白玉石阶上高悬在地底那条诡异的大河之上。
石阶下半截,却仍掩没在地宫下那仿佛无底的深渊之下。
置身其中的众人此时已惊骇万分,根本无暇去顾及这显露人世的异物。
林疏疏、素霓生、谢道人、落墨书生刚刚从第一拳下的恐怖威势中缓过来,惊魂还未定,便又见一拳落下,顿时头皮发麻,魂惊欲飞。
各自全力使出遁法,想逃离此地。
只是这一拳的感能更在第一拳之上。
周遭每一寸究竟似乎都充斥着恐怖的神力,将虚空都禁锢,令人寸步难移。
这还只是余波罢了。
首当其冲的挂单和尚,根本无法再凝聚出形体。
崩散成一缕缕气雾,被罡风吹得东卷四荡。
最惨的还不是拳下的挂单和尚。
而是道生和尚。
在巨灵神力之下,其身上密密麻麻的人头哀嚎不绝,化为缕缕细雾逸散。
其本身也不断地发出痛苦的嚎叫,在地上滚来滚去。
还是素霓生等人心生不忍,顺手将其卷走,以免他丧生在拳力余波之下。
此时,江舟仿佛失去了理智一般,只知本能地挥动拳头。
一拳接一拳,不停地朝挂单和尚砸落。
毫无花巧,只是纯粹地挥动拳头,一下一下砸落。
但每一拳砸落,都有崩天裂地的恐怖神威。
每一拳落下,便能让大地凭空下陷几分。
归南雁等三人此时也已经无法再在地宫中立足,不得不如素霓生等人一般,借着四处塌陷掉落,倒插入地上,如石林一般的山峰碎片,躲避着四处袭卷的罡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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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下!”
常灭法忽然叫道。
归、卫二人心中惊疑,但仍旧抑制住心中的惊惧,停了下来。
“大哥!为何不走?”
三人躲在石林之后,卫平生惊恐地朝远处挥拳的江舟看了一眼,用力地吞咽了几口。
“这小子有古怪!”
“他已经不是人了,咱们要是被他擦着,纵然不粉身碎骨,也没有几口出气了!”
归南雁也目露惊惧:“上次他召出的大佛法相虽然伟力惊人,却似乎只是某种强提法力的秘法,还远远没有如此恐怖的神威,这究竟是什么力量?!”
常灭法凝神着元处,目中光芒闪动,沉声道:“恐怕……这并不是人间的力量。”
卫平生不禁暴出粗口:“废话!人间哪里有这样的力量?除非是燕不冠那个怪物,否则纵然是红尘三仙,也未必有这般本事,将这老魔打得如此狼狈,毫无还手余地!”
常灭法也不理会,神情凝重地道:“他借了不属于自身的力量,怕是坚持不了太久。”
二人闻言,不由强提精神,仔细地察看。
这才发现一些端倪。
江舟每一拳下来虽然都有惊天动地的神威,但那挂单和尚始终仿佛虚无的幻影一般,拳头砸落,每一次都只能捶到一片无形的气雾。
不过,他们看得出来,老魔却也绝非毫无损伤。
实际上,那老魔看似每一次都能从拳下安然而退,但其实每次被拳头崩散,黑色雾气便肉眼可见地少了许多。
若是江舟这小子能坚持得住,也不必太久,只需再打出十来拳,这老魔不死也废了。
届时他们再出手,有九成的把握能彻底降伏老魔。
只是正如常灭法所言,借来的力量,终究不持久,就怕他中途萎了!
就在三人说话之时,却发现那尊脚踏黄河,头顶高天的巨神虚影突然间再次拔高一截。
江舟原本已经渐弱的气息,竟肉眼可见地再次暴涨数倍!
“*!”
卫平生又暴了粗口,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
“他……还是人吗!?”
常灭法此时也难掩震骇。
这违背常理的一幕,将他的猜测全都推翻!
那种借外力的法门,他不是没有见过。
仙门之中,有不少底蕴深厚的传承,可以通过某种媒介,借用历代祖师的力量。
甚至于,能自天府之上借来助力。
在他看来,这个江舟便是此类情况。
也只有“天上”借来的力量,才会这么可怕。
可即便是借力,也需要自身足够强大。
就像一个容器一般,容器的大小质地,决定着借来的力量大小。
若是这容器小得可怜,甚至一碰就碎,别说借力,自己就先被庞大的力量撑爆。
以江舟的境界,能借来如此远超自身的伟力,已经令人难以理解。
怎么现在还像是没有止境一般?
不谈他人如何,江舟此时却是完全没有任何杂念。
不是他道行如何高深,定力如何深厚。
而是他现在脑中已经完全被一个念头充斥,再没有了余地。
杀了眼前的挂单和尚!
巨灵神力加身,竟完全不同于之前请关二爷。
哪怕是只借关二爷的力量,也没有这般狂暴、毫无节制的肆虐之态。
可怕的力量源源不断地自不可知之处灌进他体内,肆无忌惮地在他体内横冲直撞。
若非紫府太虚中,地藏帝神始终真如不动,令他保持了一线清明,这种狂暴,早就将他冲垮,令他想要毁灭眼前的一切。
此时此刻,他只能将这种毁灭的冲动,**到挂单和尚身上。
眼见数拳下来,这和尚仍旧活蹦乱跳。
江舟本就暴躁的心中,愈加狂怒。
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打死他!打死他!打死他!
巨灵神力竟是随着他心中狂怒,猛然拔升。
本就如小山般的身体,竟再次暴涨。
一身筋肉暴起,几欲崩裂。
江舟,巨神虚影,同时抬起拳头。
霎时间,方圆数里,无论山石尘土,一切存在都难逃神威,甚至于连虚空都似被他扯动,扭曲着被拳力带着倒灌而来。
黑雾之中,现出挂单和尚惊恐的一张脸,张口欲呼。
如山岳般的拳头已经高高砸落。
天地之间一阵死寂、黑暗。
大地在崩裂,山峰在倒塌,黄河在肆虐,万兽在奔逃。
但这一切,都是无声的。
仿佛天地间的一切,连同声音,都在这一拳之下湮灭。
甚至是早已大亮的天地,都被夺走了光明。
“你会后悔的……!”
常灭法等人,只隐隐听到一阵细弱的声音在天地间渐渐逝去。
下一刻,天地重光!(未完待续)
第816章 气运之子
“……”
“这小子……真的把老魔杀了……?”
卫平生两眼瞪得发直,喃喃道。
常灭法与归南雁相视一眼,也同样露出惊骇之色。
他们三人耗费了这么多年,常灭法更是几乎耗得油尽灯枯,才勉强将老魔困住。
如今却被人一拳给打没了……
不仅是难以置信,更有几分难以接受。
“江道友……真的杀了那和尚?”
此时,已经躲避到几十里外的素霓生和林疏疏等人,也正飞上高空,远远看来。
同样惊诧莫名。
林疏疏目泛异光:“若是不信,去看看不就知道?”
话落,剑光倒卷,便将他连人带椅卷起,化为剑虹往回飞去。
素霓生与谢道人、落墨书生相视一眼,也同时追了上去。
地宫废墟中,常灭法忽地起身:“不好!快过去!”
归南雁与卫平生也看到了,江舟此时如小山般的身形急速消瘪。
突然仰天喷出一口血。
这还没完,周身皮肉骤然寸寸龟裂,射出一道道血雾。
这些血雾炽热无比,与空气接触就冒出阵阵白烟。
江舟脸色阵红阵青,身形缓缓往前倾倒,真接摔倒趴在了地上。
二人急忙架着常灭法飞身过去。
“江小子!”
“嘶!”
三人落在江舟身旁,卫平生伸手想要扶起他,触手便觉炽热无比,竟连他也有些受不住,不由自主地松开手。
常灭法叫道:“别碰他!”
“药……”
江舟感觉到了身旁来人,发出虚弱的声音。
又用尽最后一丝法力,摇动弥尘幡。
一个盒子掉了出来。
只是这么短短一刻,三人便看到江舟的身形仍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下去。
原本还算壮硕的身形,已经变得削瘦。
见状,卫平生不由道:“怎么回事?难道是他承受不了那股力量?”
常灭法摇头道:“不,那股力量虽然可怕,不过他的秘法极为玄奥,可以抵御神力失控肆虐,余力并不足以让他变成这般模样。”
归南雁皱眉道:“那这是怎么回事?”
常灭法皱眉苦思片刻,说道:“恐怕是老魔鼎炉破碎,其中蕴藏的力量全被他吸收了。”
二人惊呼:“什么?!”
“这老魔是那白骨老佛的天地鼎炉身,白骨老佛千年来苦心收集的乾坤之气尽纳其中,若是都灌入他体内,就算不将他撑爆了,也该是气血法力暴涨才对?”
卫平生惊道:“怎会反倒像是被吸干一样?”
常灭法正凝神上下打量江舟,闻言说道:“这怕是他体内自有玄机,在为他快速消化乾坤之气,只是他本身血气法力不足以支撑……”
他忽然看向江舟昏迷倒下前取出的盒子。
“药?”
常灭法两眼一亮:“赶紧取出来!”
卫平生闻言拾起盒子,打开的一刻,异香扑鼻。
“好家伙!”
“这小子好厚实的家底!”
这盒子是江舟用来盛装丹小还丹的。
三人即便不识此丹,也能看出其中蕴藏的精纯至极的纯阳之气。
这么精纯浑厚的纯阳之气,一粒入腹,怕不是至少能凭空增涨数年修为?
这样的宝丹,盒子里竟有上百颗!
这家底何止是厚实?简直是富得流油。
这么多的丹药,将一个千年的仙门名教给洗劫了,也未必能凑得出来。
饶是三人都见多识广,也见过肃靖司中远超于此的藏丹,也不由震惊。
毕竟一边是举肃靖司之力,多年积攒。
一边不过是江舟个人私有,不可同日而语。
常灭法也没有因震惊而耽搁,疾声道:“快助他吞服!”
归、卫二人连忙一人扶起江舟,一人瓣开江舟嘴,往里塞入小还丹,又以自身气血助他化开丹药。
江舟此时的状态,确实与常灭法所猜测的一般。
他一拳打爆挂单和尚,便立时中断了巨灵神力。
巨灵神力加身,那无敌的力量虽然让人**,但副作用太过巨大,而且真灵消耗也极速,不是不得已,江舟不愿多浪费哪怕一刻。
可没想到就在这一刻,被一拳捶爆的挂单和尚,尸体崩散之后,竟留下了一尊奇怪的炉鼎。
没给江舟思考的余地,便骤然破碎开来。
两股恐怖的力量爆发,且像是被他所吸引一般,尽数倒灌入他体内。
江舟刚刚使用了巨灵神力,虽然还不至于失去行动力,却也已经剩不下多少力气。
猝不及防之下,根本无法抵抗。
这两股力量入体,虽然无法与巨灵神力相比,却也是无比狂暴强大的力量,就算江舟全盛之时,也难以抵抗。
何况正是虚弱之实?
当即便毫无抵抗之力,任凭这两股力量在体内肆虐。
就在这时,于斗鼎之中沉睡的佛掌印此时忽然苏醒,出手为他压制、并牵引着他慢慢吸收这两股力量。
这两种力量,其中一种能使他血气、法力暴涨,另一种,却是一种无形晦涩的气机,非但没有给他带来半点好处,反而在急速消耗他自身的精气。
他与这股力量之间差距实在太大,完全无法消化。
两种力量,一种令他道行大涨,另一种却在消磨他的精气,此消彼涨,暴涨的道行竟然也抵不住消磨的速度。
仍然在短短瞬间,便将他精气消耗殆尽。
精气殆尽,昏迷之前,江舟总算想起自己还有大量小还丹。
也亏得有常灭法在侧,看出了他此时的境况,让归、卫二人及时给他喂服小还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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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灭法紧盯着江舟的脸色,沉声道:“继续喂!”
卫平生惊道:“大哥,他吃了十几颗了,还喂?!”
这些丹药极为不凡,一颗怕不是能省却人数年苦功。
但再不凡也是丹药,不是糖豆。
这么个磕法,铁打的也受不了啊。
常灭法只是重复了一声:“喂!”
二人无法,只得继续。
一颗颗小还丹吞下去,江舟脸色渐渐恢复红润,极速瘪下去的身体也停止了这种吓人的趋势,血气一点点回复。
看着已经见底的丹盒,归南雁、卫平生二人都有些惊心魂魄地看向江舟。
这个小怪物……
要是还不够,他们真就要疯了。
常灭法此时却是轻舒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叹道:“时也,命也,这小子,怕不真是气运之子?”
“时来天地皆同力啊……”(未完待续)
第817章 无名道胎 (求订阅、月票)
“江兄!”
素霓生等人终于赶来,飞落巨坑中,便看到躺在地上的江舟,不由飞身落下。
常灭法抬头看了一眼,见几人脸上关切,不由又发出一声暗叹。
果真是气运无双。
这些人哪一个不是占尽气运的天之骄子?
却都对他如此关切,必定是对其为人心悦诚服,视为知己。
当下便道:“放心,他没事。”
“不对劲……”
“大哥,这小子怎么回事!”
几人人才松口气时,卫平生却忽然惊叫一声。
众人一惊,低头看去,却见江舟身上竟开始发生莫名的变化。
他的身体正在慢慢变得虚幻不实,几个呼吸间,却又恢复了过来。
还没等几人松口气,又变得虚幻。
就这般来来回,自虚实之间反复变幻。
几人看得惊疑不定之际,又忽然感应到丝丝缕缕的晦涩气机自江舟眉心散逸出来。
这种晦涩气机的逸散,渐渐蔓延到全身。
而且,很快又有道道血色气雾、清灵之气自身上逸散出来。
“他在散功?!”
众人猛得一惊。
他们都不是一般人,很快就看出江舟状态。
那血色气雾、清灵之气,分明就是江舟的一身血气、法力。
素霓生不由道:“常前辈,他、他怎么会这样?”
常灭法却没有回答,只是紧紧盯着江舟。
不到片刻,江舟周身都包裹在那种晦涩气机与血雾清气之中。
他的身体,也在渐渐虚化。
这一次,却没有再度恢复,而是在一点一点消失。
“怎么会这样?”
众人惊诧莫名,同时也越来越心焦。
常灭法忽然道:“都散开!他要破境了,你等各自警戒四方,为他护法!”
“啊!”
众人一惊,看向已经只剩下一半的江舟,惊疑不定。
破境?
他竟在凝聚法相不成?
可也没听说凝聚法相前还需要散功的……
不过,众人心中虽有疑惑,却还是听从常灭法的嘱咐,各自散开。
也许是他凝聚的法相比较特殊吧……
众人只以为常灭法让他们护法,只是为了防止有人惊扰了江舟破境。
但常灭法被归、卫二人扶着远离了一些,仍然紧紧盯着江舟,眼中仍带着几分凝重的担忧之色。
常灭法所说,确实八九不离十。
江舟确实是在破境。
不过他此时的状态有些奇异。
刚才吸纳的那尊鼎炉中的两股力量,他已经知道是什么。
那是白骨老魔多年收集的乾坤之气,还有天命、人道国运。
消磨他精气的,便是其中的天命、国运。
这东西,本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强行吸纳,反会被其消磨自身气运,甚至连自己肉身神魂都要被消磨。
哪怕最后承受住了天命国运的反噬,心性也必然大变。
许多人得大气运,骤然得势,便骄狂生妄,目无余子,行事无道,多出于此因。
如白骨老佛、冥宫宫主这般存在,必定是有秘法能炼化,才会花费大力气去收集。
即便如此,应该也不是那么容易消化。
否则,白骨老佛不会收集了这么久,却仍留存了这么多没有吸收。
那冥宫宫主也不必花费百世。
庆幸的是,借居在他紫府中的佛掌印,就有这种本事。
而且他身上正好有着大量的小还丹作为力量之源,帮助他抵御天命国运的侵蚀。
这一下,反倒歪打正着。
不仅将承受住了大量天命国运的反噬,反而借此将这些还需要许久才能消化掉的小还丹,一次消化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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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上内中的乾坤之气,哪怕是在这过程中有大量的消耗,他的道行也得以暴涨!
一千三百载!
足足增长一千三百载道行法力!
正好翻了整整一倍!
二千六百载道行,距离一品也不过只差四百载。
二千六百载道行,也足以让他凝聚出第二尊帝神!
江舟也确实正在凝聚第二尊帝神,落在常灭法眼里,却是认作了凝聚法相。
这第二尊帝神,与凝聚第一尊地藏帝神时完全不一样。
他借梦幻身法海之身悟道,借假修真,才凝聚出地藏帝神,是顺其自然,水道渠成。
这一次,他却是被动的。
其中根源,便在于那些乾坤之气。
什么是乾坤之气?
风雷水火,天地万象,皆是乾坤。
归根结底,却是阴阳二气。
无极太极,大道轮化,阴阳化生,天地立根,清浊两分,化育乾坤。
这不是纸片上的大言虚言,而是江舟亲眼目睹。
他的紫府太虚之中,正在演化着这一幕。
确切地说,是那海量的乾坤之气,在他破境之时,便开始了莫名的变化。
从丝丝缕缕晦涩难名的气机之状,竟逆反阴阳,溯本归元,于紫府太虚之中重演混沌。
又自混沌之中,蕴育了一尊道胎。
这尊道胎的出现,令他肉身、神魂都开始了逸散。
常灭法等人看到的,正是源于此。
江舟能看到的更多。
他自那混沌道胎之中,看到了一尊不名状的存在。
已变得浑浑沌沌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段经文:
体自然而然,生乎太无之先,起乎无因,经历天地,终始不可称载,穷乎无穷,极乎无极也……
与大道而轮化,为天地而立根,布气于十方,抱道德之至纯,浩浩荡荡,不可名也……
无始无终,无形无名,无边无际,无师无上……
虚无自然,难名之神,强名曰道……
尊称……太上!
江舟心魂俱震,差点难以守住心神,道心溃散。
道胎的凝聚,骤然中断。
幸得他还有一尊帝神,地藏端坐,真如不动。
只是刹那的停滞,混沌之中,道胎如无名大道于其中衍化。
无极太极,无始无终。
江舟暴涨的一身法力血气,如同混沌中的风暴一般,化为道道精纯至极的元炁,源源不断地被道胎吸纳,越来越凝实。
外界,也因这尊道胎的出现,而引起了惊天的异变。
天地骤然昏暗,亿万星辰浮现。
江舟上空,有清气、血气滚滚上涌,直上云霄,弥漫于天地之间。
清气血气纠缠混融,渐渐不分彼此,化为灰蒙蒙、混沌沌之状……
众人都仰着头,半张着嘴,满眼不可思议。
如此异象……
他凝聚的什么法相?竟有如此惊人异象?!
却在此时,种种异象都突然停滞,且有溃散之象。
“不好!”(未完待续)
第818章 道经 (求订阅、月票)
常灭法神色一变:“法相乃道果之显,如此惊天异象……道大难容!”
法相凝聚之势骤停,显是力有未逮,道果难成。
一句话,这是破境失败了!
卫平生道:“大哥,这小子心太大了,真当法相道果是想有多大就多大?就不知道量力而行?”
他嘴上如此怪责,脸上却是焦躁无比。
显然是在担心江舟破境失败。
素霓生也忍不住道:“常前辈,可有补救之法?”
他出身纯阳宗,其实知道在这种破境之时,若有高人从旁相助,往往有超越自身极限之机。
这也是有传承的名教仙宗的优势所在。
宗门之内,一脉相承,机会都比别人多得多。
只是此时此刻,远水难救近火,他也无法请求宗门相助。
而他自己的道行也远远不足,此地有这种本事的人,恐怕也只有常灭法。
问题只在于江舟此时的异象太过惊人,其道果气机也晦涩难名,旁人哪怕道行远胜于他,也未必能对他有助益。
而且常灭法困禁挂单和尚之时,耗费极大,几近油尽灯枯,此时连走路都要人扶,又如何助人?
果然,常灭法闻言,便知其意,却也只能摇头。
“若本将全盛之时,或能助他一臂之力,现在……”
说着,他脸上现出几分犹疑之色。
归南雁、卫平生二人与其相交多年,几乎心意相通。
见他神色,便明其意。
卫平生焦躁道:“大哥,这小子是我肃靖司将来之柱石,绝不可陨!你有什么法子只管说来,就算要我卫平生这条性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归南雁也说道:“大哥,不必顾忌了。”
常灭法叹道:“他如今境地,皆因道大难容,除非有人能以莫大道行为其点化,再以归元之法,将自身修为法力灌注其身,强行提升他的道行,不过……”
他抬头看着那将近溃散的异象,摇头道:“他这道果,你我谁也未曾见过,如何解得?如何点化?”
“本将也算是纵横天下多年,见闻颇广,如此道果,却是闻所未闻,恐怕这天下也没有几人能为他解得,除非是红尘三仙一流,或是请得燕大将军亲自,以无上拳意助其以力破境……”
卫平生暴躁道:“哎呀!咱上哪里找燕大将军和红尘三仙?”
常灭法长长一叹:“那就只有一个法子,将我等的血气、法力,尽数灌入其身,助长其破境之力,拖延其道果崩碎之时,或许……他机缘浑厚,能于生死成败之间大彻大悟罢……”
众人闻言皆默。
不谈此法凶险,就算他们愿意牺牲自己,成全江舟,却也未必能成功。
生死成败之间彻悟,说白了就是碰运气。
这种运气,还是亿万中无一,与登天无异。
素霓生深吸一口气:“常前辈,晚辈愿意一试。”
林疏疏嗤笑道:“嗤,这种事,轮得着你?我与这小子相识最久,论交情,岂是你这牛鼻子可及?就算要轮,也该本公子第一个!”
谢道人和落墨书生相视一眼,皆是摇头一叹。
他二人虽有心相助,但终究与江舟的交情还没到那种程度。
若有他法,倒亦愿尽力,可是事关自己一身道行,乃自己多年苦修,宗门心血所聚,可不仅是自己的事了,岂容轻弃?
“他是我肃靖司的人,什么时候轮得着你们这些外人插手?”
卫平生不屑说道,话音未落,也不理二人反应,人已大步踏出。
归南雁看了常灭法一眼,点点头,也跟着走出。
二人来到几化虚无的江舟身旁,相视一眼,同时双臂一振。
头顶顿时有血气汹涌而出,如狼烟滚滚,径有数十丈,冲霄而上。
两人同时反掌朝自己胸前一拍,血气狼烟顿时一震,竟骤然崩散,化为道道血气逸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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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也同时喷出一口血雾,脸色也瞬间苍白,却如若未觉,双掌翻动,以一身武道精意强行搬运逆行的血气。
道道血气再度凝聚,化为长龙,当空卷舞,朝江舟倒卷而来。
血气如龙如虹,直直撞入江舟虚化的身躯。
正如常灭法所说,道大莫容!
江舟早已经迷失在那尊道胎之中。
这“道”太大,他根本难以容纳。
结果就是自己反被道胎同化,心意神魂俱沉沦其中。
若持续下去,他只会被道胎完全同化。
届时他是会死去,还是会消失,亦是会被这尊自虚无之中诞生的“道胎”占据,而出现一个新的“江舟”,却不得而知了。
不管是哪种结果,都是他不可承受的。
归、卫二人的相助来得很及时。
江舟的心神几乎完全沉沦其中之时,突然汹涌入体的滚滚血气,顿时令他心神剧震,清明顿复。
归南雁、卫平生二人心有所感,相视一言,露出欣喜之色。
目中皆现坚毅之色,翻掌又是一掌拍落胸前,再度逆行气血,最大限度地将自身血气逼出,倒灌入江舟体内。
江舟此时并不知这突然而至的力量从何方而来。
只是得到了援助,强提精神,诸般念头急转,想要寻求破解之法。
“话语可信我?”
忽然,已经化作一团混沌的紫府之中,响起佛掌印的声音。
他还在?
江舟闻言,念头生起:“大师又想借用身体?”
“不错,不仅如此,若想度过此厄,还要借那二人的血气,贫僧若能得此二人血气相助,当能恢复几分元气,方可助施主化此道化之劫,为成道之大机缘。”
“……”
二人?是谁?
“好!”
江舟此时难作他想,也别无选择,只能相信他。
最重要的是,之前若是没有佛掌印为他引导乾坤之气、天命国运,他早就被这两股力量给磨没了。
“阿弥陀佛……”
“善哉,善哉……”
“施主请谨守心神,静听我言……”
佛掌印低喧一声佛号,下一刻,竟突然讲起经来。
他一个佛陀掌印所诞之灵,竟然讲的是道经!
“道,可道,非常道……”
“常道者,当以无为养神,含光藏晖,灭迹匿端,不可称道也……常以湛寂得名……”
“无极大道,众生正性也……”
“是复称可道,宜随机惬当,而有声有说,非真常凝寂之道也……”
“常道者,不可以名言辨,不可思虑知,妙绝希夷,理穷恍惚……”
“可道可说者,非常道也……”(未完待续)
第819章 道果之争 (求订阅、月票)
宏大的讲经之声在紫府混沌之中传开。
江舟也从最初的惊异渐渐宁静,沉浸在大道经文之中。
佛掌印讲的经文令他有似曾相识之感。
不过与他记忆中的寥寥五千言,却晦涩无比的经文相比,佛掌印说的经文更加详实、更加明了。
仿佛将每一个字、每一段经,都拆开来、揉碎了,巨细无遗地讲给他听。
也正因此,江舟一听就明,一听就悟,很快就遗忘了一切,连自己的处境都抛诸脑后。
渐入一种奇异的状态。
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搏之不得。
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
而外界,归南雁、卫平生二人此时面上已无半分血色。
江舟体内,忽然自生吸力一般,他二人的血气疯狂地流泄而出,涌入江舟体内。
二人却不惊反喜,更加毫无保留地催动自身血气,灌入江舟体内。
一吸一送,庞大的血气如洪决堤般。
江舟渐化虚无的身躯竟再度愈渐凝实。
空中宏大异象也从崩溃的边沿止住颓势,灰蒙蒙、混沌沌的气流再度翻涌。
如同一片厚厚的云层,渐渐蔓延,很快便遮蔽了方圆数十里之地。
惊天之象,远在千里之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其中渐现黑白二色,缓缓旋转,继而隐现首尾相衔之状。
“这是……”
素霓生等人面现惊容。
谢道人喃喃道:“穷乎无穷,极乎无极……无极太极,天地之始……”
就算是林疏疏,玉剑城以剑为尊,却也一样是源出道门玄宗,也知晓谢道人这句话的出处。
道祖!
“这小子……”
他与素霓生相视一眼。
他二人与江舟相识最久,也曾听他说过师门,十分神秘。
难不成……那个方寸山,还与道祖有关?
于世人而言,道祖的存在,比佛陀更加神秘。
道祖与佛陀,都曾于同一个时代于世显圣。
不过佛陀曾布施天下,常于人前显圣,于世间留下许多佛迹。
而道祖却只给世间留下真假虚实难分、古老久远的神话。
还有一些只于名教仙宗之中流传的只鳞片爪的经文。
其中就有眼前这一幕异象。
在见到这般异象之前,谁也不知道那几句经文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在见到之时,却是都自然而然地明悟,这就是道祖留下的“无极太极”之说。
“成了……”
众人惊异之际,常灭法看到归、卫二人的模样,目中略显黯然。
旋即看到天上异象,听到几人的惊叹,又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
无论如何,此时他们几个老东西就算没了,也不怕肃靖司失去支柱。
相较于他们,有此子在,天下至少能再靖平百年,也算是值得了。
便在众人各具心思之际,突然又生异变。
一声狂笑,便见南边有一只漆黑大手,遮天蔽日般,其上筋肉虬结、如若山脊起伏。
突然洞穿虚空,自虚无中探出,抓像天上首尾相衔的黑白二气。
“哈哈哈哈!时也,运也!”
“太无之先,大道混沌!”
“道祖传承,大道之果!”
“此道至大,区区竖子,何德何能敢据之?合该助我成道!”
“大道可期,吾道必成!”
常灭法神色一变,脱口而出:“百蛮鬼巫!不好!”
话音未落,又听一个霸道阴冷,寒彻骨髓的声音传来。
“哼!区区蛮子,也敢觊觎大道?”
“天道人道,万道皆入吾皇极大道!”
天上风云骤变,瞬间便有无边黑云自西方天地一线间涌来。
横亘千里晴空,浩浩荡荡排空而来。
黑云滚滚,一张骷髅状的轮廓自其中显现。
骨齿张合,吞吐着无尽寒意。
“天尸!?你敢阻老子!”
“有何不敢?”
“哈哈哈哈,二位不如让与本尊如何?”
又有滚滚黄沙自北天涌来,化作罗天大网,罩向黑白二气。
“妖魔异类,何敢觊觎大道?”一个宏亮的声音,同样也是自北天而来,紧随黄沙之后,却是一张兽皮祭幡飞来。
此时常灭法神色难看,他没有想到,江舟破境,竟会引来这四尊恐怖的存在。
这四尊未知的存在,先就要在空中斗将起来。
忽闻一声苍**和的笑声:“呵呵呵,难得道祖大道现世,后继有人,诸位可否给贫道一个面子,退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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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剑光,如朝阳初升,万道金光于天际铺开,竟是划开了虚空,露出一座万丈高峰。
一半是青葱,一半是霜雪。
继而又听一声轻淡却令人生寒的冷哼:“哼,俱是化外蛮夷,也敢与我中土仙门正宗争锋?”
同样是一道剑光,却与先前那道竟是截然相反。
冰寒至极,刹那间掠过万里晴空,所过之处,飞雪连天,尽化雪国。
素霓生面现惊喜:“师父!”
林疏疏也双眼圆睁:“城主!”
“纯阳宫的老牛鼻子?”
“玉剑城剑君!”
“哼!就凭你二人,也想阻拦我等?”
先前那四尊存在似乎知道自己等人跨域而来,若不速战速决,待中土诸宗反应过来,谁都讨不了好。
在一瞬之间,便达成了无声的共识,齐齐出手。
漆黑遮天巨手已捏掌成拳,朝虚空中现出的万丈高峰轰然砸落。
滚滚黑云中,骷髅轮廓几成实质,咆哮着张开巨口,就朝那道冰霜剑虹吞去。
剩下的千里黄沙、兽皮祭幡正要动时,又听闻一声冷笑、一声狂笑。
“哼,欺我中土无人?”
“哈哈哈哈!热闹啊热闹!来来来!一齐上,让老僧领教领教异教神通!”
两个人影出现在江舟不远处。
一人神光罩体,风华绝代。
一老僧盘坐于玄龟之上。
二人抬头看了一眼其上空异象,便各自迎向千里黄沙与兽皮祭幡。
“九天玄母教主!”
“金顶尊者!”
常灭法与素霓生等人一惊。
不过一次二品法相的破境,竟然把天下间最绝顶的那一些人物都引出了近半。
这还没完,惊骇未消,在这几尊绝顶存在已经斗在一起之际,又见无边佛光绽放,一只如若天柱般的黄金巨指,自虚空钻出,缓缓朝空中的黑白二气点来。
“唉……”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声轻叹,一枚青玉方印自天边飞来。
“宝日方丈,以大梵方丈之尊,出手毁损一个小辈道果,未免有失身份了……”(未完待续)
第820章 大罗八景,太清镇玄都 (求订阅、月票)
常灭法神色一变,顾不得身上伤势,身躯一震,周身十万八千毛孔大张,滚滚黑**涌而出。
瞬间将自己等人与江舟所在之地方圆数里都裹入其中。
青色玉印与黄金巨指相碰,无声无息,天地间却生起一阵剧震。
方圆千百里内,听不见一丝声音,但无数人却面目痛苦,紧紧捂住双耳,更是一阵阵烦闷欲呕。
青印与金指飞开,各自退开。
青色玉印悬浮空中,用发蒙蒙清光,从其中传出苍老声音:“无极太极,乃道祖大道,老道身担龙虎之道统,断不能坐视道祖大道有失。”
“你我相交多年,老道实不愿与方丈交手,还请方丈退去吧。”
“大梵无量……”
天地间响起一声庄严宏亮,温润祥和的佛号。
“太极大道,牵扯甚重,大劫将至,实不宜擅启祸端,此道果不该此时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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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灭法此时嘴角溢血,听闻这声音,顿时怒不可遏。:“哼!好一个大梵方丈,连面皮都不要了!”
什么祸端?
这贼秃分明是不想道祖传承现世。
天下佛、道两脉本就势均力敌、相差无几。
若是道祖大道重现于世,道门气运必然大涨。
此涨彼消,将来道门势必压他佛门一头。
大梵寺为佛门之宗祖,绝不愿坐视这种事发生。
常灭法虽是肃靖司靖妖将军,一身修为惊天动地。
但那根手指的主人却是堂堂大梵寺方丈,以一己之力,能与红尘三仙分庭抗礼的存在。
常灭法在他面前还不够看,任他怒气勃发,根本连回应都得不到。
“唵——!”
一声奇异之音于天地之间震响。
佛光普照,天上地下,山川河流,皆如金镀。
方圆千里之地,尽化黄金佛国。
一尊黄金大佛于现于空中,自云端垂下佛首,俯瞰众生。
重重云霄之中,隐隐见得千手千臂,缓起缓伏,手捧千日,轮转不休。
“唉……”
一声轻叹,青色玉印再度飞起。
重重于虚空印落。
竟于虚空中印出一串道篆符箓。
“雷来。”
只听苍老声音淡淡一呼,天上顿时有雷声炸响。
霎那间,电闪雷鸣,雷霆电蛇顷刻弥漫百千里晴空。
如同雷海覆世。
那尊千手千臂的大佛也被雷海淹没。
周身亿万雷霆轰鸣,大佛未见急促,缓缓挥动千手千臂。
搅动着千百里长的雷链电锁。
二人相争,惊天动地,惊世骇俗。
不说凡人,纵然是适才斗在一起的几方,也不由分神旁顾,渐渐停了下来,注视着二人斗法。
常灭法与素霓生等人也惊心动魄地看着天上的争斗。
事实上,此时此地,纯阳宫撄宁道人、九天玄母教主钟玄君,与青色玉印的主人,龙虎道尊,红尘三仙俱在。
再加上一个玉剑城剑君、一个尊胜寺金顶尊者。
先前那四人再是厉害,也绝然翻不起浪花。
江舟能否顺利度过此劫,怕是要落在这大梵寺方丈与龙虎道尊之间的争斗。
道统之争,容不得留情。
并非其他人不想联手对付大梵方丈。
只是大梵寺方丈以一己之力,能与三仙分庭抗礼,不仅是其道行通天,更是大梵寺底蕴惊人之极。
真论绝顶高手的数量,未必就比几大仙宗圣地加起来的少。
若真破坏了这个平衡,双方都不管不顾,将是一场绵延极广的劫难。
这一声道果之争,巅峰对决,打得如火如荼,惊天动地。
但处在旋涡中心的江舟,却如若未觉。
他仍然沉浸在佛掌印所讲的经文之中。
莫说他人,甚至连自身的存在都忘却,身体都交给了佛掌印掌控。
而在佛掌印的操控下,归南雁、卫平生二人的庞大血气在短短时间内便被吸扯一空,导入江舟体内。
又尽数化燃烧,化为精纯之极的元炁涌入于紫府混沌蕴育的那尊道胎之中。
其中的黑白二色愈加清晰,也愈加圆滑。
江舟此时若是看到,就能发现这东西正渐渐演变成他所熟悉的浑圆太极图。
不仅如此,原本变得灰蒙蒙、混沌沌的紫府也在渐渐变化。
太极道胎缓缓旋转,仿佛能转出无穷胜景。
蒙蒙昏暗之中,如同天地初开,绽放大光明。
于无尽混沌之中,现出亿万星辰。
有日月行经,玉辉金曜。
群星璀璨,于混沌中映出五彩之色。
云气蒸腾,霓带飘舞,飞虹万里,霞光如渊。
如梦如幻。
竟渐有山川丘峦、江河湖海现于其中,万木青青,百花艳艳,华彩灵秀。
如仙如画。
与此同时,外界也同样发生了相应的变化。
无极太极异象,随之变化。
先后于空中现出无穷胜景。
混沌鸿蒙……
星河落世……
瀚海沧溟……
月阳曜辉……
瑶光罗幻……
云霓虹渊……
水岚烟霞……
峦胜昆岳……
钟华神秀……
九种奇景,种种异象,诸般变化,轮转不休。
令得方圆千百里内,无论人妖魔怪,皆深陷其中,如痴如醉。
连正在争斗的龙虎道尊、大梵方丈,与其余几尊绝顶存在,此时都暂将道果之争抛到一旁。
沉浸在种种胜景之中。
他们却与一般人不同,并非是为这如梦如幻、如仙如画的胜景所迷。
而是为其中所蕴藏的大道所迷。
这不是普通的幻象异象,而是大道内蕴的仙景圣境!
就在这九种胜景轮转变化,直至九数,方才齐齐显现于世,如同天上多了一处仙宫胜境。
与此同时,目睹此景的生灵,似乎都听到一个宏大的声音在说道:
“九为数之极,道不可盈,故曰八景。”
“是为……”
“大罗八景。”
而正沉浸于道经之中的江舟,也同样听到了这声音。
这不是佛掌印的声音。
这是……他自己的声音!
不,是他自己,也不是他自己。
大罗八景环绕之中,太极道胎缓缓旋转之间,有清气流转,渐成人形。
身长九尺,重叠之冠,五色为衣,足踏八卦,腰悬锋鋋之剑,身披七十二色圆光。
“一气含三现混沌,大罗八景尊太清。八十一章明道德,百千万亿镇玄都。”
“吾名……”
“太清。”(未完待续)
第821章 两剑 (求订阅、月票)
道人自黑白二气、大罗八景之中缓缓走来。
用平缓无奇的声音诵出名号。
听在众人耳中,却如聆大道之音。
浩浩荡荡,至精至纯,玄之又玄。
“大罗八景……”
“太清镇玄都……”
“这是什么法相……?”
常灭法等人惊疑不定地看着,竟隐隐有些不能真视那道人之感。
不是不敢,是不能。
只因多看几眼,便陷入一种浑浑噩噩、恍恍惚惚的境地中,如失自我。
常灭法还能承受,但素霓生、林疏疏、谢道人、落墨书生,甚至是归南雁、卫平生,都已经变得恍恍惚惚,无知无觉,如痴如傻。
一个身穿雪白道袍,须发皆白的老道自虚空走出,来到素霓生身前,大袖拂过。
“徒儿,还不醒来,更待何时?”
与此同时,一道冰虹掠空,落于林疏疏边上,现出一个华服锦衣、面如冠玉,眉心一点赤珠的年轻人。
扫了一眼众人,便落到林疏疏身上,见他双眼迷离,冷哼一声,骈指如剑,点落眉心。
素霓生与林疏疏都在这一拂一点之下,浑身一震,同时清醒过来。
“师父?”
老道笑意吟吟地点点头:“你道行尚浅,莫要多看。”
同时大袖再次拂过,谢道人与落墨书生也清醒过来。
林疏疏看那华服年轻人,不由脱口而出:“城主!”
华服锦衣之人冷冷道:“哼,没用的东西。”
一向傲然自负的林疏疏低下头,面现羞惭。
常灭法敛去目中精光,不卑不亢道:“常某见过纯阳掌教、玉剑剑君,恕常某伤重难支,无法起身。”
此二人竟就是纯阳掌教撄宁真人,玉剑城剑君。
老道笑意吟吟道:“无妨,常将军舍身镇魔,令人钦佩。”
那剑君也是极冷极傲,也不去看他,斥责了林疏疏,便再次抬头看向上空。
“师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难道就是江兄法相……?”
素霓生有些复杂地问道。
他现在既渴望去看天上那大罗八景,又不敢去看。
同时,也疑惑如此惊天异象从何而来。
若说是江舟所凝聚的法相,也未免太过离奇惊人。
“法相……”
撄宁真人手捋长须,如古潭老渊的双目中,竟也现出几分疑惑之意。
那大罗八景、太清道人,当是法相无疑。
但内中却又有种莫名难言之玄奥,以他的道行,竟也参之不透。
与世间诸般法相尽皆不同。
难道道祖所传大道,就真的如此与众不同?
说起来,他纯阳宫道统,也一样是道门正宗,道祖嫡传。
纯阳大道,也未必就不如这太极大道。
两者之间,当也有相互印证之处。
别看冠以“纯阳”二字,实际上也阴阳相济之道。
极阴生极阳,极阳生极阴,阴阳相济,炼就纯阳之体,纯阳之神。
却是比一般的阳神大道都更加玄妙。
世人皆不知,撄宁真人距离阳神之境,也不过是一步之遥。
但如今一个小辈凝聚的法相,却让他有些看不透。
其他在场的诸多绝顶大能也和撄宁真人差不了多少。
这般法相,是古往今来仅见仅闻,从未出现过。
内中所含道蕴,连他们也受益匪浅,都如饥似渴般地汲取着其中道蕴法理。
也顾不得争抢道果。
如今此子道果已成,也难再抢夺。
除非将此子擒拿回去,炼形炼神,将其元神道果强行炼出。
若在平时也罢,定无人会放过。
此时却是绝顶云集,尤其是那红尘三仙皆至,断然容不得他人抢夺这蕴育了道祖大道的无上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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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如此,最先出现的那四人,与大梵方丈那尊千手千臂的大佛,依旧未曾离去。
或许是不舍大道余韵,或许也是仍不甘心,想要伺机而动。
“一气含三现混沌,大罗八景尊太清。八十一章明道德,百千万亿镇玄都……”
“吾名……”
“太清。”
此时,那尊道人终于走出黑白二气,高立大罗八景之中。
“太清”二字,如大道之音,春风化雨,沁入每一个生灵耳中、心意中、神魂中。
无人能躲,无人想避。
“太清……”
众人念叨着这个名号。
大罗八景,太清镇玄都!
知道世间自此便诞生了一尊代表无上道果
的元神法相。
“不对劲……”
玉剑城剑君忽然凝眉道。
众人竟见那尊道人竟是睁开了双目。
如同天地初开,神雷内蕴,精芒电闪。
朝四面八方扫来。
每一尊触及这道目光绝顶大能,都是蓦然一震。
“法相有灵!”
“降世神通!?”
法相之物,本是元神所结道果之显。
无神无灵,随其人神意而行。
但此刻,一众绝顶大能却是感应到了这尊道人目中神灵。
一言以蔽之,这尊法相活了!
虽然离奇,这些大能之士却都是世间最为古老、绝顶的存在,所知所闻,浩如天海,非常人可揣测。
一念之间,便想到了一种可能。
降世神通!
有天人借这尊元神法相降世!
太清道人目光流转,落于南边那只漆黑巨手。
忽然开口,发出平和无奇,淡然无波的声音:“邪魔外道……”
“当诛。”
话音一落,便见其腰悬长全铿然出鞘。
剑铭七星,湛如清波。
经天而行,浩浩然,沛沛然。
时大时小,时隐时现,天地无声,望之不辨其形。
瞻之在彼,倏忽在前。
刹那之时,便已斩落。
不见挣扎,不闻声息。
漆黑巨手骤然从中断为两截。
再看道人,腰间宝剑赫然在悬,似乎从未出鞘。
又见其探手抓出,便将两截漆黑巨手遥遥摄来。
大袖一振,投向背后大罗八景。
八景齐动,顿时隐隐现出一座丹鼎虚影来。
两截巨手骤然崩解,化为无数精纯元炁,缓缓旋转,竟渐有凝聚成丹之兆。
众人震骇之余,又闻道人开声。
“六根不净,坏法污佛。”
“讨打。”
七星宝剑再度出鞘。
却是直直斩向大梵方丈那尊千手千臂大佛。
大佛面容庄严平和,无惊无波。
千臂缓动,朝前探出,竟是要抓向七星宝剑。
“当……”
一声极细微的声响。
七星剑直直洞穿大佛手掌,当空一旋一划。
一只黄金佛手顿时断落。
又被道人摄走,同样投入了大罗八景之中。
“大梵无量……”
“善哉,善哉……”
“施主成此大道,可喜可贺。”
一声佛号,大佛竟是缓缓向后退去,刹那便没入虚空不见。
一连两剑,看似平淡,轻缓无声。
却震住了许多人,也吓住了许多人。
“走也!”
只听一声疾呼,那千里黄沙竟滚滚退去。
“哼!天人不可住世,倒看你日后如何再逃。”
却是那冥宫不朽天尸,仍心有不甘,放下一句场面话,骷髅消隐,黑云滚滚而去。
那张兽皮祭幡,却是不知何时已不见踪影。(未完待续)
第822章 千子,加封 (求订阅、月票)(两章合一)
太清道人斩下两剑,并无追击那远遁的几人之心。
大袖抚动间,回头扫过在场众人,便转身一步步走回大罗八景之中,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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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漫天异象,如梦如幻的大罗八景也渐渐消隐。
但留给众人的震撼却是久久难以平息。
一剑诛鬼巫。
一剑斩宝日。
这两剑,着实将众人惊着了。
尤其是对于在场的绝顶大能来说。
两者都斩了一只手,结果却是完全不一样。
那百蛮鬼巫,虽只是斩了一只手,可这一剑早已将那百蛮鬼巫的生机湮灭。
其本体就算没有立时死去,也绝然活不了多长时间,只能苟延残喘,静待死时。
至于那宝日方丈,尽管斩的只是法相,以宝日的道行来说,并不足一提。
尤其是这宝日方丈的千手大日如来法相,威震天下。
千手千日,便是其多年苦修的千体金身、千体舍利所化。
每一条手臂、每一颗大日,都是一条命,都有着恐怖的法力道行。
丢了一条手臂,不过伤了皮毛。
两者意义却完全不一样。
一个丢了性命,一个只是丢了面子,所代表的意义却是天差地别。
丢了命的反而远远无法与丢了面子的相提并论。
无论是常灭法等人,还是撄宁真人等绝顶大能,都很清楚,这消息传出去,天下必将震动。
“江舟”这个名字,将会自此真正进入天下人的眼中,并且,举足轻重。
哪怕这两剑,是“天人”的降世神通,并不是他自己的力量。
这些人的眼力确实了得。
他们所料虽不中,亦不远。
江舟紫府之中。
此时他已经从道经中回复心神,之前发生的种种一切,如流水一般重归记忆。
从记忆中“看”到“息”所做所为,江舟有些发愣。
“刚才……都是你做的?”
斗鼎上的佛掌印金光微黯,传出声音。
“阿弥陀佛。”
“贫僧曾随佛陀座下,听得道祖讲经,心中记得几分道祖风采,借着你破境时的一丝道机将之重演罢了,却是远不及真正的大道亿万之一。”
难怪……
江舟暗道。
一个佛手印,居然懂得如此精深奥妙的道门真经。
还使出了如此恐怖、举手投足皆是道韵的两剑。
“此番得那二人血气,令贫僧稍复元气,方才连出两剑,却是又将贫僧元气耗尽……”
江舟一听,就知道他又要“冬眠”了……
果然,佛掌印又再次说出要沉睡。
不过在沉睡之前,又露出几分犹疑之色,似有什么想说又不便说。
江舟不由道:“大师,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佛掌印最终还是开口道:“居士在那帝陵中所见的白玉阶梯……最好莫再去触碰了。”
江舟奇道:“为何?这石梯难不成有什么危险?”
他已经知道那石阶不是个普通物事,盘算着事了就去给收了。
“不是石梯,是那石梯上之物。”
江舟微微一愣,旋即醒悟,说道:“你说的是那些棺椁?”
佛掌印肯定道:“若贫僧所料不差,那棺中……当是转轮千子。”
“转轮千子?”
江舟一怔:“那是什么?”
佛掌印道:“佛陀降临四天乐土,化身转轮圣王,曾诞千子,转轮圣王弃住世圣王果位,正觉成佛之时,将圣王果位散为千法,千子各得其一,”
“如今千子皆殒,锁此棺中,悬尸梯上……若无意外,定是那毒妇所为……”
毒妇?
江舟试探道:“大师说的是‘她’……?”
他想起上次佛掌印说过的“佛母”。
佛掌印道:“不错,‘她’将转轮千子悬尸于此,定有所图,且千子承袭圣王果位,因果极重,就算没有‘她’,也轻易沾不得,你万万不要去触碰。”
江舟微一沉吟,点头道:“好,晚辈知晓了。”
开顽笑,从佛掌印的口气来看,那尊佛母可是敢和佛陀叫板的存在,他可真招惹不起。
“还有一事,你此番凝聚的帝神之相……”
佛掌印似有什么顾忌,迟疑了一刻,方才说道:“颇有神妙,你日后自去参悟便是,贫僧已将诛斩的两尊法相投入八景宫中炼化,”
“方才那二人逆运血气助你,已耗尽元气,怕是一身修为尽毁,八景宫有炼化万物、返本归源、九转成丹之能,待九转还丹一成,你可取之,当能令二人修为尽得,当然,如何取舍皆在居士一念间。”
“如此,贫僧便暂且拜别了……”
话音一落,鼎上掌印彻底黯淡。
江舟寻思着他的话,总觉得他原本想说的并不是这些。
他这尊帝神……似乎没有那么简单,令佛掌印也深为顾忌。
大罗八景,太清道人……
毕竟是自己凝聚的帝神,哪怕这次依靠多方外力,种种机缘,方才功成。
他却也不至于对自己的元神一无所知。
这尊太清道人,虽然有种种相似之处,却并不是那位“太上”。
应该更像是照着那位的模子而诞生的。
所以他是太清道人,而不是太清圣人。
一次破境,引得天下震动,江舟自己也是千头万绪。
当下却也没时间一一捋清。
“睡”了这么久,也该醒来了。
他睁开双眼,便看到了一道道目光投落身上。
这些目光有关切、有好奇、有审视、有炽热。
若是换了别人,被这些目光一同注视,恐怕人都要吓傻。
只因这些人都是天下间最绝顶的那几位。
“哈哈哈哈!”
忽闻一声大笑,却是金顶尊者。
“好一个太清道人!”
“好,好,好!”
“小子,老僧等着你成就一品,再亲自把你打服!”
这老怪物莫名地大笑了几声,便拍了拍玄龟的头,转身走入虚空。
莫名其妙。
江舟撇撇嘴。
九天玄母教主上下打量他几眼,一言未发,也就此离去。
至于龙虎道尊,自始至终,都没有现身。
只剩下撄宁真人和玉剑剑君仍在看着他,一个笑意吟吟,一个脸色冷淡,却满是好奇。
与此同时。
玉京城。
“呵呵呵……”
帝芒从万兽伏拱金晶宝榻上站起,走到云海之前。
云海之上,太虚之中,原本浮沉的一轮大日、一轮明月之间竟然又多出了一轮大日。
“不错,不错,果然不负朕的一片苦心。”
帝芒面露笑意:“就让朕再给你添一把火……”
“鱼玄素,拟旨……”
鱼玄素赶忙伏身:“陛下。”
帝芒眯起双眼,沉吟半晌,才笑着开口:
“制曰,庶吉常士、开封廷理江舟,天资聪慧,才可经世,武能安邦,屡立奇功,封天波县侯,食江都千户之邑,加太子少师衔……”
“旨到之日,着其立即入京。”
话落,忽然转身,鱼玄素眼中的惊意一闪而过。
帝芒如若不见,笑道:“鱼卿,你说,这小子会不会接旨?”
鱼玄素低头道:“陛下荣宠,乃是天大恩德,江吉士自然会铭感五内,不过……入京一事,江吉士怕是不会应召。”
帝芒也未见不快,反而笑道:“呵呵呵,你果然与朕心意相通,朕也作如此想。”
鱼玄素没有说话,更没有询问的意思。
帝芒这道旨意,在他看来,用意再明显不过。
原江都太守史弥悲早已有折上呈,要为江舟请封惟扬侯,领江都一地。
本来这江舟屡立奇功,以他的功劳,爵封惟扬,就算还有差距,也差之不远。
真要封,也不是不可。
如今他还以弱冠之龄破入二品法相境,别说是整个天下,往前数千年,也寻不出两手之数来。
只他一人,已可称雄一方,走到哪里,都要被人奉为座上宾。
哪怕是大稷朝廷,此等人物也是难得。
爵封惟扬,断无人会冒着得罪一尊如此年轻的元神法相境去反对。
何况,他凝聚法相之时的异象如此惊人,竟还是承续的传说中的道祖大道法统。
只这一条,天下道门玄宗,不说十成十,也有九成九都要站在他那一边。
玄宗自家如何去争,如何去斗,那是人自家的事。
但谁若敢碰他,必然会招致道门玄宗群起而攻。
可以说,自今而后,此子便是道门玄宗最珍视的一个宝贝。
且不说他身身实力,本就可独当一方,只这一层身份,就足以令他横行无忌。
只不过,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为达目的,铤而走险之人。
连陛下这等千古一帝,大稷人皇,手握日月,独断乾坤,也仍有乱臣贼子屈出不穷,心怀不臣。
江舟的份量越重,就代表着他牵扯的利益越大。
注视在他身上的目光越多,算计他的人也会越多,而且会变得更加隐秘、凶险。
别的且不谈,那江都城就是一处必争之地。
若是以往,那些人争的目的只是江都。
而现在,江都之争,可就未必只是江都了。
帝芒这一道旨意,偏偏还封了江都食邑。
天波县侯,不封在天波县,却封在江都。
就是把江舟竖在人前,那些心怀叵测之人,要争江都,就不可避免地要与他对上。
以江舟的性子,也定不会退缩,更不会容忍他人挑衅。
鱼玄素不愧是久侍帝芒之人,短短片刻,心中已经将事情看个通透。
唯一让他不解的是,以江舟如今的实力,恐怕败的可能性很低。
难道陛下的意思,只是想让他去除掉那些心怀异心之辈?
若是一个正常的帝王,鱼玄素定会如此认为。
但放在帝芒的身上,可就未必了……
而且,明知他不可能入京,还要召其入京……
……
且不提这一道旨意已自玉京发出。
“恭喜江兄。”
素霓生等人终于寻得机会,围上前来。
林疏疏有些不甘道:“想不到,竟然是你走在了最前,简直是不可理喻。”
当初他们相识之时,论修为,江舟不过是区区不入流的六、七品,按常理,根本连与他们结交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是看其为人有趣,几人才会结下交情。
在旁人看来,应该是他们折节下交了。
想不到才过多久?
竟然就道果有成,凝聚元神法相,还如此惊天动地。
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
江舟笑道:“侥幸罢了。”
素霓生叹了一声道:“可惜了陆兄与莫兄……”
江舟沉默。
他与这两人没什么交情,不过对方也算是道门骄子,就这么折在了墓中,确实可惜。
常灭法忽然道:“你们说的那两个小子,是被与你们同行之人所害,那個小东西心思阴狠毒辣,日后遇见,小心一些。”
他看向江舟:“若能杀了他最好,不要有半点心软。”
“什么!”
素霓生几人一惊。
谢道人心念一闪,说道:“前辈说的……难道是水浅浅?”
常灭法道:“本将不知,但这小子背后偷袭那两人,使的是威烈宫的天威罡气,也正因此,才让那老魔有了可趁之机,令其遭无始劫气所控,这小子自己倒是侥幸逃走。”
“真是他!”
落墨书生怒道:“水浅浅……我定不与他干休!”
江舟也回想起那水浅浅的绝色容貌,他也想不到,在这张世间少有绝色姿容下,竟藏了一颗阴毒之心。
几人一番愤怒谴责,怒气稍歇,素霓生才道:
“江兄,家师还在等我,待我见过家师,再到江都拜会江兄。”
撄宁真人与玉剑剑君刚才只是与江舟说了几句赞赏的客气话,便已离去,想来是知道自己的身份多有不便,留下空间,想让自家的弟子和江舟多结交。
林疏疏也道:“你且等着,待我事了,就去江都找你比剑,别以为你成就了元神法相,本公子就怕了。”
江舟笑道:“只管来就是。”
当下谢道人、落墨书生等也相继告辞。
……
丹霞山,鹰潭峰。
龙虎道尊收回目光,对一旁静立的弟子道:“伯阳,你可有答案了?”
李伯阳道:“掌教师尊的意思……要弟子去辅佐那江舟?难道他真是天命所钟这人?”
龙虎道尊摇摇头:“此子非天命可缚,天命虽重,但于我道门玄宗而言,道祖大道却更重”
“若能补全大道,非但我道门气运大涨,玄宗大兴,再续前路,打破牢笼,亦在望矣。”
李伯阳疑道:“那……天下九分之局……”
龙虎道尊笑道:“天下九分,实为扶‘天子’,顺‘天命’,求取一线之机。”
他朝李伯阳看去:“一个是伸手去取,一个是伏首乞求施舍,一者逆,一者顺,”
“你选哪个?”
李伯阳没有犹豫,理所当然道:“顺成人,逆成仙,我辈了道修真,本就在此,伏首乞命,伯阳不愿为之。”
龙虎道人点点头:“他不会是个甘愿受人摆布之人,昔日别无他法也便罢了,”
“如今我道门算是有求于他,自不能再做此落井下石之事,一切……当以护‘道’为重。”
顿了一顿,又道:“不过于我道门如此,于他人……呵呵,他可是祸非福。”
堂堂大梵寺方丈都亲自出手对付一小辈,这就足够说明一切了。
“你即刻下山罢。”
龙虎道尊开口道:“纯阳宫、玉剑城那两个小辈,可比你先行许多。”
“我龙虎道法脉传承,不弱于人,也不图他道祖大道,只求道门大兴,觅得一线之机,但与此子多加亲近,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是,掌教师尊。”
李伯阳躬身应是。
至于纯阳宫、玉剑城如何……
他并不在意。
龙虎道不弱于人,他李伯阳也不弱于人……(未完待续)
第823章 试刀 (求订阅、月票)
黄家庄。
不得不说,黄柏命很大。
被林疏疏从废墟中提溜了出来。
在刚才那般动静之下,非但没有丢了性命,连这与帝陵离得极近的庄子也安然无恙。
只不过是被震塌了几座房子,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连那个以为本已经被混元老祖所害的小妾也没死。
事后不知从哪里自己跑了出来,也不知她是如何躲过混元老祖的毒手。
倒是他那夫人,受了惊吓,动了胎气。
虽无性命之忧,这腹中胎儿却未必能保。
由此也可见大能争斗之下,凡人便是命如蝼蚁般。
生死全由天定。
何况黄柏还算不上凡人。
却说,归南雁与卫平生二人为助江舟破境,耗尽功力,还未能坚持到最后,便已昏厥过去,不便移动。
再加上坍塌的帝陵,也还要善后。
陵墓虽毁,其中机关禁制重重,却未必就完全毁去。
为免伤及后来误入此地之人,还需遣人一一排查。
还有此墓虽是一处假陵,陵中所藏宝物也不在少数。
那些四处散落的宝盒也得收回。
最重要的,是那座白玉石梯,和梯上千棺,更需妥善处置。
因此,江舟等人,便暂借住黄家庄之中。
一间厢房中。
常灭法坐在椅子上,看着江舟坐在榻边,皱着眉察看归南雁、卫平生二人状况,不由说道。
“这是他们的选择,你不必在意。”
“我等三人镇压那老魔多年,本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并未想着能生离此陵,”
“你杀了那老魔,我等使命也了结了,即便丢了一身修为,却也捡回一条命,还有得赚。”
“以后有你在肃靖司,也用不着我们这三个老骨头了。”
常灭法话里有话。
他现在并不担心江舟撑不起肃靖司,他反而担心肃靖司留不下这尊大仙。
以江舟此时的修为,虽还算不上顶尖,可他背后靠山太多,太硬。
肃靖司虽大,可未必容得下他。
“常将军。”
却见江舟回过头道:“您和归、卫二位将军,是我肃靖司的柱石,岂可缺少?”
“您三位的情况,我已了解,您不必担心,我有办法让二位将军和您修为尽复。”
常灭法摇头道:“你也不必尽挑好的说,他们二人……什么?”
他似乎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可置信地道:“你能令他二人修为尽复?”
江舟摇头道:“不是二位将军,是您三位。”
“……”
常灭法沉默半晌,才道:“你若能令他二人修为尽复,无论需要什么,本将都会尽力满足你,至于本将,倒是不必挂心了。”
他的情况,他自己清楚。
可不是归、卫二人一般修为尽失而已。
十数年透支,他早就油尽灯枯。
不仅是修为,连这条命也剩不下多少时日了。
江舟也多说,取出两粒金灿灿的浑圆丹药:“常将军,这是我将百蛮鬼巫与宝日和尚的一截金身法相炼化而成的九转还丹,虽只是取了一部分,却也是二人数千年血气、法力所化之精纯元炁,恢复二位将军的修为,应不在话下。”
常灭法盯着他手中浑圆丹丸,感受到其中磅礴精纯至极的波动,便知江舟所言不假。
如此精纯的药力,就算不能令二人血气尽复,也能恢复得七七八八。
“好!好!”
常灭法忍着激动道:“这份人情,本将代他二人记下了!”
能令两个修为丧尽的武道二品,血气尽复的宝丹,用珍贵形容已经显得苍白。
江舟能舍得这样的宝丹,也不枉他们一番付出。
江舟摇摇头:“若非为了我,二位将军岂会如此?该是我欠几位将军的。”
常灭法没有提他自己,看来还是不信自己有法子能救得了他。
其实对江舟来说,常灭法的情况反而是最简单的。
不过是一滴太乙清宁露的事。
一滴不够,那就两滴。
江舟也没有多说。
待日后他自然会知道。
将九转还丹给二人喂服下,又亲自为二人搬运血气,化开丹炁。
整整耗费了三天三夜的功夫,方才令二人恢复一丝元气。
其体内血气循环自生,已足以自行炼化剩下的丹炁,江舟这才作罢。
能恢复武道二品的修为,这九转还丹的药力,自是庞大得难以想象。
不是一时半会儿可竟全功的。
这几日时间,接到传讯的肃靖司,也早已派人前来,接手帝陵废墟的善后之事。
“江大人,这次真是多亏了你啊。”
这回动静太大,连千里外的江都城都被江舟破境的异象和那一场绝顶之争所惊动。
梅清臣接到传讯,便亲自带人匆匆起来。
此时正拉着江舟来到僻静处,有些庆幸地说道。
他已经听常灭法说过此间发生之事,这才知道几日前那场惊天动地,吓得许多人胆战心惊,不敢冒头的绝巅之争,竟是江舟引起的。
更知道了如今的江舟,已经是二品元神法相。
到了这等境界,已经足以称得上“大能”二字。
不过弱冠之龄的大能,梅清臣想想都有点浑身颤栗。
了解梅清臣习性,知道他必定有事,江舟笑道:“梅大人,你有事直说吧。”
梅清臣左右看了一眼,才小声道:“江大人,梅某幸不辱命,把冥宫那老尸的小儿子给你抓回来了。”
“你看,要不要择个日子,把他给……”
梅清臣做了个咔嚓的手势。
江舟诧道:“什么给我抓回来了?明明是你要去抓的,与我何干?”
梅清臣一愣,顿时急了:“哎呀!江大人,你可不要耍弄梅某!梅某可不是你啊,这小身板可顶不住那老尸的报复啊,明明是你……!”
江舟挥手笑道:“行了,开个顽笑,看把你吓得。”
“呼……”
梅清臣这才拍拍胸脯:“江大人,这顽笑可兴开,梅某胆儿小啊。”
“你还是快说说,怎么处置吧?这小子怎么也是那老尸的小儿子,要是被他知晓,定要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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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笑了笑,眼中泛起冷光:“我倒怕它不来,就算它不来,我也总要去寻它。”
他已经从常灭法口中得知那几个想来抢夺自己道果的人是谁。
除了那个被佛掌印以太清掌印斩了的百蛮鬼巫,是百蛮国第一高手。
剩下的几人中,就有这冥宫宫主,不朽天尸。
江舟磨着牙道:“回去就斩了,用这小僵尸的命来祭刀。”
梅清臣小心道:“真斩了?”
江舟撇嘴道:“你抓都抓了,不斩留着过年?”
他心眼可不大。
有这小僵尸,两口铡刀应该是能解封了。
正好,这次的仇,他得一一报了。
斩了小僵尸,正好拿那宝日和尚试刀,跟大梵寺要点利息。
“那便斩了。”
梅清臣挺起腰身,全没刚才那般小心翼翼、担惊受怕的模样。
“……”(未完待续)
第824章 九转玄功 (求订阅、月票)
江舟定坐反照紫府。
此时他的紫府太虚已经模样大变。
大罗八景,景景皆透出种种瑰丽奇幻,玄妙难名之盛。
无穷无尽的太虚虚无混沌,也被这一片奇幻照亮一大片。
仿佛于其中开辟了一片新天。
太清道人静坐其中。
如地藏帝神永恒不动、伟岸庄严不同。
这尊太清道人寂然内敛,平平无奇。
但数日参修,江舟却知道其中的晦涩玄奥,远远超过地藏帝神。
两者是截然不同的两条道,也有着各自的神异。
地藏帝神永恒不动,元神不朽,智慧通达。
大罗八景,除了佛掌印所说的炼化万物,返本归源,九转成丹,最重要的还是能衍万物之妙。
继而,万法归一,万物浑一。
太清镇玄都,就是那个“一”。
也最为晦涩精深。
短短数日,江舟也只是隐隐有几分明悟,想要参透其中玄妙,还差得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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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几日苦功,也不算白费。
除了参悟出大罗八景九转成丹之秘,万法归一、万物浑一之道,便是最大的收获。
直白地说,这尊帝神最大奥妙,就在于让他参透两个字:减法。
修行,是对天地万物的认知,是学习,日积越累,越来越多。
道大似虚,却是万有,全有,所有。
人靠着修行学习,真能成为万有、全有、所有,全知全能的存在,也就是人人常说的得“道”吗?
江舟也不知道。
但他现在知道,修行未必就是学得越多越好,知道得越多越强。
正如道经中所言: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
学习是日积越累,越积越多。
“道”,却是越来越减少,减到虚无,便是无为,无为而无不为,如无系之舟,所到之处皆彼岸。
此为:做减求空。
万法殊途,皆同“道”。
如佛门却也有“空中生妙有”,与“做减求空”殊途同归。
这却不是说人不必学习,不必修行。
“虚”、“空”,不是掏光脑子就行。
经曰: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想做减法,得先做加法。
他现在离真正的“虚”“空”差得还太远。
不过自“太清道人”这尊帝神中所得,已足以令他减去许多。
这便是所谓万法归一、万物浑一。
将他一身所学,都“减”了个干净。
有常无常枯荣金身,大梵金刚九会,天罡降龙伏虎,地煞大力、服食,三头六臂,离合神光,捆仙绳术,雪山咒,黑山咒……等等诸般大法异术,全都减去。
只余一颗“九转金丹”。
唯有天一元神大法、掌中娑婆、翻天掌印,是他尚无能力去减的。
却也正是元神大法所炼出的这颗九转金丹,是他能减去诸般大法异术的根本所在。
这些“减”去的法,并不是丢弃、消失了,而是全都融入了这颗九转金丹中。
万法归一,万物浑一。
融合了诸般大法的九转金丹,已经变成了一门极为完善、全面的新功法,更加强大。
减去的诸般大法的种种神妙依然还在,还有种种连他现在都无法参透的玄奥之处。
只是,却也更加难以修炼。
恐怕每一转的难度,较之以前都是成倍增加。
以往就算有鬼神图录提供的丹药,他想要三转,怕也得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功夫。
现在怕是上百年,甚至数百上千年。
若是如此,早已经习惯了“飞升”的江舟怕是会绝望。
但,大罗八景的出现,却在很大程度上解决了这个问题,极大地缩短这个过程。
不得不说,大罗八景,配合他的九转金丹,简直是如虎如翼,如鱼得水,如梗在喉……
嗯,总之,他以后修炼得多快,就得看他“吃”得多少。
不知过了多久,江舟睁开双眼,目中透出思索之色。
既然是以九转金丹为主,这门新功法,就可以叫九转玄功……
江舟思绪忽然一顿,神色怔怔。
不对啊……
这么巧?
他还没有学会“减法”,就炼出了一颗九转金丹。
这第二尊帝神的出现也是,为什么偏偏是“太清道人”?
为什么偏偏让他学会了“减法”?
又这么巧,这颗很久以前就炼成的九转金丹,就是他做“减法”的关键?
不,不仅是第二尊帝神。
若是没有第一尊地藏帝神,令他智慧通达,他也没这本事悟出“减法”。
江舟突然间就感到一阵颤栗,头皮发麻。
仰头怔怔地看着天花板,似乎能透过屋顶,看到那无尽的高天之上,有一双眼睛在时刻注视着自己一般。
过了许久,才转动僵硬的脖子,低下头来,喃喃道:“不至于吧……”
不至于,不至于。
那么大一尊佬,想做什么不行?算计他这么个小蚂蚁干嘛?
再说了,就算是那么大只佬在看着自己,那也肯定是一番好意。
对,是好意……
江舟自我安慰着,心中稍安。
真有这么牛的存在,只要一句话,他肯定一个屁都不会放,麻利地照做,还会反抗不成?
至少到目前为止,他得到的都是好处,还是别人求都求不到的好处。
就算真有某位存在,那对他就是恩德。
没必要自己吓自己……
抹了一把冷汗,江舟就把这事抛在了脑后。
不能反抗,就好好享受。
在得到鬼神图录时他就有过类似想法,只是没有现在这么清晰罢了。
“江大人。”
门外传来敲门声。
江舟转眼看了一眼窗户,天已大亮。
下榻起身,打开房门。
梅清臣站在门外,见到他时,神色微微愣了愣。
“江大人,您这……”
他想说江舟似乎变了个样,却又说不上来哪里变了,一时怔住。
“怎么?”
梅清臣回过神:“没什么。”
心中却是在嘀咕:这个小怪物,才破境多久?又有如此精进!
口中说道:“那个陵墓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其中所得,也都已运回司中,今日我们也该启程回江都了吧?”
江舟看了他一眼,说道:“是江都出了什么事吧?”
梅清臣露出几分苦笑:“江大人慧眼如炬……”(未完待续)
第825章 伏杀 (求订阅、月票)
“这样,江大人,反正这里也已无事,”
梅清臣说道:“那青筠已经交代了,本官也已为她造册,有她在此,那个银婆婆应该翻不起什么浪来。”
江舟闻言思索起来。
他现在还留在这里,就是因为逃跑的灯花婆婆、银婆婆、玄玉真人几人。
虽然当时他们被巨灵神力加身的自己吓跑,但陵中有他们想要的东西,尤其是银婆婆和灯花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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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是从那青筠口中得知。
这两个老妖婆已经图谋此陵多年。
梅清臣说的那青筠,也就是黄柏的小妾。
和两个老妖婆都是这座前祀陪陵中的出来的。
青筠本是这座陪陵中一只瓷瓶,而且,还是原本用来盛装一颗度厄金丹的瓷瓶。
这颗传说中由大巫祭大离氏亲手炼制的度厄金丹,能令人度过三灾劫难,立地成仙。
原来是真的存在。
只不过,据青筠所说,这颗金丹早就被人取走。
她在陵墓之中,长年受金丹丹炁浸染,早就诞生了灵智,在金丹被人取走后不久,便化形而出。
与她一同成精化形的,还有银婆婆和灯花婆婆。
前者是地宫中灌为江河湖海的一滴元丹汞浆,后者是地这中的一盏宫灯。
这两个老妖婆久困地宫,一朝化形,便耐不住寂寞,潜出陵墓,在人间兴风作浪。
待她们见到隐居在黄家庄的青筠时,才想起墓中有一颗度厄金丹。
此前并非二人不想寻得金丹再出墓,只是藏丹之处无人知晓,其中机关禁制重重,二人虽贪念炽盛,却也不敢冒险。
见了青筠,知道她是盛丹之瓶,定然知晓。
便想威逼她就范,哪曾想青筠虽然不是二人对手,却对陵墓中的机关禁制了如指掌。
假意屈从,带二人入墓中,利用墓中机关,几乎将二人坑杀。
虽然逃得一命,此后却不敢再强逼青筠。
却也不敢真的杀了她,丢掉得到金丹的唯一希望。
二人为得此丹,图谋多年。
直到黄柏得到了这座庄子,又机缘巧合,与那青筠定情。
被银婆婆得知,便想借黄柏来威胁青筠。
方才有了此后黄家庄中种种怪事。
至于那灯花婆婆,江舟得知此事,便猜测她也在多年纠缠中,得知了一些隐秘。
当初她抢夺那具前祀帝姬的地仙躯壳,为自己的孙子转生,怕是就与此有关。
不过,这些事情江舟现在已经不是很关心。
以他此时的道行境界,虽未入一品,却也无须再忌惮这灯花婆婆。
她不出来兴风作浪便罢,若再让他撞上,可就没法这么善了了。
“好,既然如此,回江都吧。”
江舟想了想便说道:“路上你再与我说说,又是什么人在作妖。”
从陵墓中搜出来的东西不少,各种珍奇财宝就不在少数。
那些宝盒,多得能用来当成星辰点缀地宫,其数可想而知。
肃靖司赶来处理的人都已经清点过,里面多是一些珍稀的法宝、丹药。
对于世人来说,每一件都是稀世难求。
不过,对于随手掏出来就是天府仙珍的江舟来说,就有些稀松平常,几乎可以说是鸡肋了。
正好运回江都,现在江都城可说是他的囊中之物,到时无论是自用还是用作他途,也都是由他一言而决。
黄家庄条件有限,归南雁与卫平生服用了九转还丹,恢复了一些元气,却还需要其他手段配合,方能最快速度地完全恢复,已提前两日送回江都肃靖司。
常灭法的状况比较糟糕,江舟虽用太乙清宁露为其尽复生机,却也未能令他完全摆脱困境。
那玄冥镇恶神煞远比他想象的要棘手。
常灭法原本身已经恢复,只本来并没有掌握,只是强行凝聚神煞,未伤人,先伤己。
十多年困禁,镇恶神煞早已盘踞肉身神魂之中,源源不绝。
除非常灭法能道行长进,真正掌握、降伏神煞,不然迟早有一天,他仍然会被神煞掏空。
不过,常灭法心胸豁达,对于江舟拥有太乙清宁露这等神物已经是意外之喜,并没有放在心上。
已先一步与归、卫二人返回江舟,随同照看。
没过多久,江舟一行人便收拾了行装,离开黄家庄。
路上。
“那个……”
梅清臣有些吞吞吐吐,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这是冢宰遣人送来的亲笔书信,是给江大人你的,要不你先看看?”
江舟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李东阳来信,虽让他有些意外,但也没什么,这梅清臣怎么这般扭扭捏捏的模样?
暂时也不去多想,拆开书信,快速地扫过,便眉头微皱。
信上倒也没有多少内容。
除了例行公事一般,关心一下他的近况和学问,很符合一个“老师”的身份。
然后竟是劝他入京,不过江舟在字里行间却看得出,李东阳并不想他入京。
而且还在书信最后,还留了一句话:小心长乐公主。
这让他有些莫名其妙。
长乐公主?
她远在玉京,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还是说,史弥悲说的长乐党,在作什么妖?
不由看向梅清臣:“江都城有什么事?”
梅清臣看了下四周,压低声音道:“前两日,陛下有天使至。”
江舟微微一怔,旋即又道:“哦?那又如何?”
梅清臣脸色有些不好看:“天使方至阳州境内,便被人伏杀,如今四处都在传,是江大人你派人暗杀天使。”
江舟失笑道:“我派人暗杀?”
梅清臣说道:“外间传言,天使至此,本就是为了让江大人你交出江都大权,你江舟却早有割踞阳州,自立为王的野心,自然容不得他人来摘桃子。”
江舟闻言,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一笑道:“你信吗?”
梅清臣正色道:“江大人您一心为国,乃人臣典范,岂容他人污蔑?真是岂有此理!”
江舟撇撇嘴道:“那可未必。”
梅清臣神色一滞,旋即哭丧着脸:“江大人,你可莫要吓梅某啊。”
江舟笑道:“开个顽笑,梅大人你也太不禁逗了。”
“我江某人乃是大大的忠臣,谁敢污蔑江某?谁?岂有此理!”
梅清臣松了一口气,拍拍胸脯,同仇敌忾地道:
“江大人放心,此事,陛下震怒,已另派钦差来阳,应该不日便要到了。”
“除了宣陛下旨意外,当还要彻查此案。”
江舟笑了笑,没有接话。
心中却在想李东阳的书信。
暗杀天使,又栽脏给他,这是什么操作?
有什么意义?
想挑拨离间他和帝芒不成?
江舟暗暗摇头。
若是以前,他还会担忧。
现在却也并未太过放在心上。
今非昔比,现在他已经有了足以依仗的底牌,一品至圣也吓不住他。
只要不是太跳,这天下能威胁到他的人,已经不多了。
除了老皇帝,还有红尘三仙那个层次的人物,其余人他都不放在眼里。
真惹急了他,一拳砸死了事。(未完待续)
第826章 摘星,七绝 (求订阅,月票)
“那些便是天下盛传的霸府强军?”
“看起来也不过如此,虽是军容齐整,颇有气势,却不过是外强中干,当年那帝稷就是凭这些不过七八品的军卒,斩了古来第一人,大离氏?”
“未免有些言过其实。”
江都城外,一个男子站在城门前,看着内洞内、城墙上把守的兵卒,脸上原本的好奇,就变成了不解和不屑之色。
此人一身赤红如火,衣物是火红,头发是火红,连眉毛也是火红。
面庞如刀削斧凿,英武不凡。
微微上挑的火红眉梢,却令其显得凛凛傲气,不易亲近。
在他身后,还有几人。
这几人都颇有些尴尬的移开目光。
暗地里,却是暗自不屑:这些个摘星楼的山炮子,一辈子没出过几趟远门,还活在几千年前呢?
其中一个女子,一身湛蓝纱衣,闻言娇笑一声道:“龙伐星君,如今的霸府,可不是当年的霸府,”
“今日之霸府,若能有昔日之霸府万中之一,已是难能,岂可同日而语?”
又有一个白衣男子笑着应和道:“不错,江都城中的霸府军,并不足为虑,不过说起来,这些霸府军倒也并非一地是处。”
“如今江都城能这般迅速安定下来,多赖其功,足见这元千山并非浪得虚名。”
“看来那个江姓子倒是有几分手段,竟能令元千山此等百战宿将甘心为其所用,若非如此,他即便得了江都城,也是保不住的。”
有一人闻言不由提醒道:“白榆真君,此子可不是什么无名庸才,弱冠之龄,能入三品元神者,天下能有几人?还是莫要小看。”
“近日有传闻,此子道果已成,已于半月前凝聚元神法相,破入二品之境,而且听闻其道果颇为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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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引得西域冥宫宫主、沙海浊界五浊天尊、北域满教大先知摩格喀啦,与百蛮大鬼巫同时出手抢夺,”
“甚至传闻,大梵寺方丈也被其道果惊动,深为忌惮,亲自出手,要毁其道果。”
“最后却都被打得灰溜溜逃遁不说,连大梵方丈的金身法相也丢了一条手臂,那百蛮大鬼巫更是连性命都难保了。”
此人说完,却听得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
那白衣男子放声大笑。
待笑意稍歇,才道:“我倒也对此事有所耳闻,说是道祖大道重现于世,方才引得世间绝巅齐聚,于前祀陪陵之上大打出手。”
“若真是那道祖大道出世,能引得如此动静,倒也不足为奇,”
“只是你说这区区一个小辈,能打得天下几大绝巅逃遁,还斩了百蛮鬼巫,连大梵方丈都敌不得他,哈!”
他再次失笑,环顾左右:“如此荒唐之语,你们谁信?”
众人之中,除了那一身火红的龙伐星君,其他人都是面带笑意,显然也是不信。
若说此子得了道祖大道,虽然令人难以置信,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只是后面的传闻,不止是他们,除非亲眼所见,全天下都不会有人相信。
因为那本身就荒唐之极。
别说一个二品都未必有的小辈,就算是真仙,对上那几位联手,也未必就能讨得了几分好去。
白榆真君笑完,又朝一旁一人看去。
此人两眼无焦,虽是男子身,却长得姿容绝代,堪称绝色。
竟是不久前于前祀陪陵中暗算了莫清秋与陆青玉便消失不见的水浅浅。
“水贤侄,听说你当时也去了那前祀陪陵,怎么?此事可当真?”
其他人也好奇地聚焦过来。
水浅浅双目神彩稍聚,淡淡道:“我早早便已离去,并未得见。”
众人闻言稍稍失望。
那蓝衣女子道:“好了,废话少说,别忘了咱们此行目的。”
旋即又朝那龙伐星君道:“龙伐星君,帝芒派遣的钦差不日便至,经上次伏杀之后,此番必定有所准备,不是那么容易对付了,”
“不过星君道行通天,想来是不在话下,还要劳烦星君多加照应。”
龙伐星君火红浓眉一挑,嘴角勾起一丝冷傲之意:“你们莫要搞错了,我来江都,是为救须女,找那法海算账,你们要做什么,与我无干。”
“这……”
众人一愣,那白榆真君不悦道:“宫主让你来,可是让你协助我等……”
话还没说完,便见龙伐星君摆手打断,不屑道:“七绝宫主还管不到我摘星楼头上,区区一个侍婢,真以为得了些机缘,离了摘星楼,就真能与我摘星楼相提并论不成?”
“你……!”
此言顿时引得在场众人大怒。
原来这些人竟都是七绝宫之人。
不仅是因为龙伐星君的蔑视,更是因为他戳中了七绝宫众人的痛处。
这是七绝宫的禁忌。
概因七绝宫宫主原本就是摘星楼主座下一侍婢。
只是后来破出摘星楼,自立七绝宫。
虽然无人敢说,但有一个事实一直存在。
七绝宫主一直想摆脱摘星楼的影响。
但同时却又在处处模仿摘星楼主。
世人很少知道,七绝宫闻名于世的十华真君,其实便是七绝宫主暗暗与摘星楼主较劲。
摘星楼有十一宿,七绝宫主也千方百计培养出了十华真君。
每一位,都有着摘星十一宿的影子。
也正因此,几人作为七绝十华中人,更加难以接受。
只不过七绝宫主与摘星楼的关系似乎有些复杂,虽自立门户,却也不见摘星楼将其视为叛徒,也未曾出来清理门户。
七绝宫主反而还时常与摘星楼有接触。
这令七绝宫之人也迷惑不已,加上摘星楼的威名与神秘,却也无人敢放肆。
也因此,每次见了摘星楼中人,都凭空矮了一头。
令他们都暗恨在心。
“哼。”
龙伐星君对于七绝宫众人的愤怒不屑一顾,冷笑一声。
“你们要做什么,我不管,但你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坏了我的事,别说帝芒不放过你们,我也会让你们清楚,赝品,就是赝品!”
话音方落,便负手大步走入城中。
“混蛋!老子和他没完!”
白榆真君大怒,却没见他有所动作。
蓝衣女子看着龙伐星君,深吸一口气道:“好了,他本就与咱们不是一条心,离开也好。”
“那法海和尚也是个不好对付的,有他去牵制,对咱们也有好处。”
“我已得到消息,帝芒钦差,已自成州入蜀,再有两日,便能出大蜀川,自蜀川入阳州境内,这一次我等便于这江都城下取其性命!”
“就算帝芒明知不是那江姓子所为,在他管辖地界,闹市之中,钦差遇刺身亡,他也难逃干系。”
“到时哪怕帝芒不管事,朝廷也不会善罢干休,我看他届时到底反是不反。”(未完待续)
第827章 为他人作嫁衣裳? (求订阅、月票)
江都。
洞庭刀狱地窟。
江舟伸出手,摊开手掌,掌心上是一颗如水滴般的晶玉。
这便是水精。
确切地说,是用一只水精所提炼而出的精元。
东边不亮西边亮。
他专门去黄河上寻找水精,却一无所得。
反倒无意发现了前祀陪陵,引出后面种种。
虽然有些凶险,收获却极大。
巨灵图录,二品法相,大罗八景,太清道人,做减求空,九转玄功……
这些收获已令他跻身世间一流,即便遇上一品至圣绝巅,也不是没有一拼之力。
虽然还谈不上纵横无敌,但再也不用像以前一般委屈求全。
至少,他已经有了说“不”的资格。
不过,真灵对他的重要性还是不言而喻。
太清道人太过晦涩难明,与地藏一般,两尊帝神都深不可测,难以尽知,无法如臂使指。
九转玄功和巨灵图录才是他现在最大的依仗。
不过,前者必须“吃”得够多。
后者,也需要要大量真灵。
刀狱对他而言,依然是最大的宝地。
以后他不止要妖魔的真灵,还要“吃”妖魔的肉身……
啧,怎么好像长歪了?
这样似乎比妖魔还妖魔……
这枚水精精元,是他从陪陵中运回的那批宝盒中发现的。
不愧是前祀帝室万载积累。
那些宝盒中所藏之丰、之厚,出乎他的意料。
虽然大多数法宝都是他看不上的,但其中的一些天材地宝,却着实令他都动容。
他求之不得的水精精元,在那些宝盒中就有数枚之多。
这东西并不是什么消耗品,现在的刀狱,在他面前,已经任他予取予求。
心念一动,法力涌动间,水精精元绽放微光。
江舟心神逐渐澄空。
无来无去本湛然,不居内外及中间。一颗水精绝瑕翳,光明透出满人天。
良久。
江舟再睁眼时,双目湛然,了无神思,无喜无怒。
他陷入了一种奇异的状态。
这便是绝尘净心,内外湛然,无暇无垢……?
难怪这东西根本一不能增加人的修为,二也没有什么威力,却为世人所追逐,视为珍宝。
他目前的状态,就令天下九成九的修行之人梦寐以求。
哪怕只是短短一刻,也足以令人获益匪浅。
不过江舟用这东西却不是为了修炼。
伸出手,原本笼罩封锁了地窟的血色屏障,竟然如同水幕一般,一穿而过,毫无阻滞。
心中一喜,下一刻却是骤然被一股巨力弹出。
连退几步,方才站稳。
江舟看了看血色屏障,又看了看手上的水精精元。
十二神掌经还真没骗他。
这东西果然神奇。
当然,若没有用神掌经推衍出的那几句口诀,令他参悟出身与禁融的法子,其他人即便得到了水精,也不可能进得了这明神十八狱大阵。
重新进入绝尘净心,无暇无垢的状态,再次身与禁融。
一步迈出,便进入了禁制之中。
走入地窟,径直来到无极渊旁。
看着深不见底的无极渊,江舟虽有心下去一探究竟,但一向谨慎的性子却让他止住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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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无极渊下的妖魔都没打算去碰,转身去寻地窟中那如蜂巢般的地牢中关押的小妖小怪。
上次使用巨灵神力,威风是威风,但积攒下来的三百多真元,只剩下不到一百。
不及时补充,让他很没安全感。
……
江舟进入刀狱押杀妖魔时。
在江都城外,离城门不到十里路的官道上,已经横七竖八地躺满地尸体。
“哼,这老东西还真以为自己故布疑阵就能骗过咱们?”
“岂不知仙家妙算,岂是他一个凡夫俗子可比?”
白榆真君将手上的一个苍老头颅丢弃在地,不屑地道。
蓝衣女子说道:“走吧,此处行人来往频繁,要不了多久就会被人发现,如今还不是与江都城交手之时。”
白榆真君点点头,下一刻,在场一众七绝宫之人都化为一道道烟气散去不见。
过了片刻,果然有行人经过,看到满地尸体,顿时吓得惊叫而逃。
待发现尸体的行人走后,从道旁树木又忽然窜出几个人影。
这些人个个衣衫褴褛,矮小瘦弱,脸上、手上,浑身上下都满是污垢。
看起来,就是一群小乞丐。
其中一个虽然纤瘦,个子却颇高之人明显很兴奋说了句:“快着点!这可都是肥羊!”
见到了这些尸体上,这些小乞丐非但没有被吓跑,反而扑了上来,在一具具尸体上又摸又掏。
竟从尸体身上掏出不少银两。
“老大!这些人好多油水啊!”
一众小乞丐兴奋无比。
“掏干净了快走!”
那个身才高瘦的小乞丐也是大喜,抹了抹鼻子,在污黑的脸上抹出两道指印。
一群小乞丐满载着收获,兴奋地呼啸而去。
没过多久,便有一队江都城守军赶了过来……
……
江都城。
一处茶楼上,几人临窗而坐。
“大人果然神机妙算,若非大人早有预料,命人一明一暗,佯作天使,兵分两路,根本就骗不过那些贼人。”
“这些蠢贼,岂知我儒门浩然之威?区区术算之道,不过是拾我儒门牙慧,”
“又哪里想得到,这一明一暗两路,竟然都是假的?大人其实早早就到了江都城中。”
一个华服中年,朝着上首坐着的青衣老者大拍马屁。
老者对于他吹捧,只是淡淡一笑,旋即抚须扫视楼下繁华之景。
“想不到,这个姓江的小辈还有些才能,江都城短短时间内,几易其主,数经战乱,却能恢复得这般快。”
旁边之人笑道:“老大人却是高看此人了,据下官所知,江都城之所以能如此安稳,全赖三人之功。”
“一是元千山,此人治兵极严,麾下兵卒战力颇盛,有此人麾下霸府精兵在,贼不敢犯。”
“二是梅清臣,此人表面奸滑,实则长袖善,城中各方门阀势力,皆赖此人周旋安抚,且掌管肃靖司,令四方妖魔不敢来犯。”
“三是史弥悲,他本就是江都太守,名望极重,有此老在,纵然有心怀叵测之辈,也不敢轻动。”
“史弥悲?”
老者皱眉道:“他不是早已背投楚逆?”
“老大人有所不知,先前暗通楚逆之人,不过是假冒史弥悲,真正的史弥悲,竟然遭人陷害,沦落肃靖刀狱之中。”
中年感叹道:“也是这江舟运道,竟然在刀狱中发现了他,将其搭救了出来,想来是因此恩德,那史老太守方才甘愿为其所用,”
“不仅替其疏理江都政事,而且还亲自上书朝廷,为其请封惟扬。”
“此老毕竟德高望重,又受了这等委屈,想来陛下是有补偿之意,不忍抚其脸面,否则,就凭江舟此子,又何德何能,竟能以弱冠之龄而封侯?”
其神色间颇显羡慕。
这次那江舟虽不是获封惟扬侯,却也是实打实的千户县侯,位列八百诸侯。
旋即又奉承道:“不过,如今江都城也只是表面安定罢了,老大人既然来了,当可令江都重回昔日之盛,城中百姓若知,必定是欢掀无限呐。”
他虽是奉承之言,但心中其实还有些幸灾乐祸。
那江舟封侯又如何?
真以为偌大的一座江都城,那么容易就能落到手里去了?
忙活这么久,还不是一场空,要为他人作嫁衣裳?(未完待续)
第828章 抗旨 (求订阅、月票)
想到这里,中年不由小心试探道:“老大人,您这次怎么亲自来了?”
老者也不瞒他,抚须道:“江都新定,太守之职,至关重要,原先太守府官员,已不适宜再掌江都,朝廷对于江都太守人选已争吵许久,难以抉择,”
“正好此番陛下有旨意至此,老夫便讨了这差使,暂时接管江都,也顺道来此了解一番,好择选新任太守。”
果然如此。
中年心中大喜。
他其实也是江都人,只不过无论是史弥悲时,还是南楚之时,都不得重用,心中早有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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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此老到来,却是给了他机会。
此老是当朝天官府礼典都御史,掌百官考功、升降黜任,权势极大。
最重要的,是他早年曾与此老有几分香火情。
此老到江都,对他正是天大的机缘!
“好了,时辰不早,老夫要去肃靖司宣旨,也正要去看看那位陛下和冢宰口中的经世之才,到底是否名符其实,你且头前带路。”
“是!老大人!”
……
肃靖司。
【诛斩“天尸”一,赏“天命破禁丹”。】
【天尸:千年不朽之伏尸,得天地乾坤之精,血怨恶煞之气,而成不化之骨,积天命气运而成,不老不死,非人非妖非魔,为天地异种。】
【真灵之数:一百四十三】
【天地劫灰:零】
江舟看着新增的图录,颇为满意。
两天时间,斩了数十个小妖,出了刀狱,便顺手将梅清臣捉回来的冥宫少主给斩了。
这个敢觊觎他身边之人的小魔头,江舟也没什么好跟他说的,连一句话都没让他出口,便直接斩了。
果然如他所想,还真是只僵尸。
只不过是僵尸中的异种。
图录中显化的幻象,在不知多少年月之前,某个地方有上百具尸体,四肢身首,都被钉在石壁之上。
个个都是含着一口浓烈怨气而死。
年岁一久,这此尸体便慢慢起了变化。
其中最早尸变的那一只,想来就是冥宫宫主,那头不朽天尸。
他的那些“儿子”,恐怕便是与其一起钉在石壁上的尸体所化。
而不是如世人所想的一般,是尸体与人苟和而生……
两天的收获,除去一些用不着的杂物,小还丹加上妖魔的尸体所炼化的九转还丹,加起来有近甲子的修为法力。
等将这些消耗完,他的修为法力便差不多能达到二千七百年。
短短两天,这样的收获已堪称惊人。
果然,刀狱对他来说就是宝地。
至于斩杀小僵尸的奖励,天命破禁丹,号称能破除一切封禁、法界,万法不沾,因果不染。
看起来似乎不大起眼,细想起来,却是很强大的威能。
那两口铡刀上的封禁,也照样能破,倒是免去他一番手脚,用不着再炼化天命气运,重新洗炼铡刀。
这鬼神图录是越来越贴心了……
江舟看着眼前图录,眉梢微扬。
旋即收起图录与天命丹。
走出刀狱,便准备去将那两口铡刀解封了。
才走到牢门口,便见虞拱匆匆快步走来,一见到他,便是一喜。
“大人!”
“您可算是出来了,快快!快走!”
江舟随口调侃道:“怎么?这么高兴,你要娶媳妇了?”
虞拱眼角长疤扭动:“大人莫取笑,老虞我早就是做曾祖的人了,还娶什么媳妇?”
“倒是大人您,如今也算功成名就,名震天下,也该娶一房媳妇,生几个大胖儿子,延续香火,光大门庭了。”
“……”
江舟语滞。
虽然经历的事情不少,但他其实并没有到此世太久,还是没有习惯这一点。
倒是忘了,虞拱这样看似正当壮年的人,其实却也早已是个耄耋之年的“老人”了。
反倒是他,活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谈一次恋爱,小手都没牵热乎呢,就被撵到了这个世界。
说出来都是一把辛酸泪。
江舟忽然有点想念,也不知道他那个小女朋友现在怎么样了……
他有点被戳到痛处,没好气地道:“别废话,到底什么事?”
“哦,陛下有旨意到,应该是对大人您的封赏,这次您立下如此大功,又晋入二品,如此大事,就算是陛下,也要对您刮目相看,此次封赏必定小不了!您说是不是大喜事?”
虞拱兴奋地道,似乎是对他的封赏一般。
“旨意?”
江舟目光微闪,终于到了。
李东阳来信,他便已有所猜测,现在果然来了。
“走。”
……
“奉,山河统辖,划野分区,万古流传攥日月,千秋继往开伟业,管八荒六合山川大地权俱,掌天地人万象星符,监敕诸圣灵鬼神业位,寰宇大千,乾坤唯一,人皇帝,芒,金旨圣谕……”
“制曰,庶吉常士、开封廷理江舟,天资聪慧,才可经世,武能安邦,屡立奇功,封天波县侯,食江都千户之邑,加太子少师衔……”
“旨到之日,着其交接江都一应军政事宜,立即入京。”
“另赏,金珠三千,紫金千两,玉绣锦帛五千匹!”
“故滋尔敕!”
“尔其钦哉!”
肃靖司百解堂前。
江舟率一众肃靖司之人躬身站于案前,聆听那须发皆白的朱紫朝服老者诵读圣旨。
“江大人,接旨谢恩吧。”
百解堂前,一片寂静,只有这老者的声音在回响。
饶是早有预料,但众人也仍旧惊住了。
这就封侯了?
还是千户县侯。
侯爵之中,也只有惟扬、忠勇、文昭之类少数的万户侯在其之上。
不过众人仔细一想,以江舟过往的功劳,再加上如今已经是二品元神法相境,封个千户侯也不足为奇。
只是后面的“加太子少师衔”,就真令众人麻了。
少师、少傅、少保,合为三孤,贵为当朝储君之师。
若无意外,日后定会亚为“三公”。
一定程度上,三孤也是三公之副。
可谓离位极人臣只差一步之遥。
二品元神法相虽然天下少有,但堂堂一国储君,麾下也绝不会少了,而且太子身边,往来皆大儒,这些人可不会将什么元神法相看在眼里,就算是一品,也未必会给你脸。
想成为太子之师,可不是“区区”法相便可以的。
“谢陛下恩德,但……”
“请恕臣……不能接旨。”
众人惊骇之际,忽听江舟振声说道。
顿时又是一惊!
那老者眉头微皱,沉声道:“天波侯,你要抗旨吗?”(未完待续)
第829章 谁敢伸手 (求订阅、月票)
“恭喜江大人……不该是天波侯。”
老者淡淡笑道:“天波侯,接旨谢恩罢。”
“朝廷自有礼法,如今你已贵为公侯,无需跪谢,站着便是。”
老者还善意地提醒了一句,算是对江舟的示好。
“请恕臣……不能接旨。”
江舟轻淡的声音却令在场之人猛地一惊。
令老者微怔之余,心下顿生不悦。
眉头微皱,淡淡道:“天波侯,你要抗旨吗?”
“不敢。”
江舟抬起头,也一样淡淡道:“下官才疏学浅,只是侥幸立下尺寸之功,微不足道,蒙陛下圣恩错爱,封侯拜相,已是惶恐,”
“若只虚名便罢,却不敢当真厚颜入京中任职,以免坏了国事,亦误了储君,贻笑天下。”
“……”
在场众人都是一阵沉默。
在他边上,梅清臣更是双眼大睁,如视神明。
好家伙,这小子比他梅某人还要厚颜无耻。
这话的意思,不就是封赏他全都照单全收了,事儿却一点儿不想干?
江舟一脸淡定。
却是打定主意不要脸了。
他也没办法。
现在江都刀狱已经进了他的手里,江都就是他的后花园,他绝对不会再容他人染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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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了侯,就师出有名,对他掌控江都能省却许多麻烦。
只是他没想到,帝芒还给了个少师的头衔。
这就更好了。
至于进京?
那地方就是个龙潭虎穴,就算江舟现在自恃依仗,也不敢去。
苟在江都,安安稳稳、快快乐乐地打打小妖怪,升升级不好吗?
其实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玉京那地方,是天下之中,是旋涡的中心。
无论做什么,都会被放大无数倍,束手束脚。
而且大稷近万载江山,各方势力,种种因素,盘根错结。
根本就不可能理得清。
还不如就在江都,可以随他折腾。
没准将来,大稷这个庞然大物都烂透了,他还能大稷的南天之柱,镇国基石,挽狂澜于既倒……
他可是要做“大稷忠臣”的!
宣旨的老者也被他的无耻震得沉默了许久。
半晌才道:“天波侯不愧是李太宰得意门生,真是青出于蓝。”
李东阳当年数次拒诏,养望多年。
却到底是拒得干净,不仅拒绝了多次封官赐爵,朝廷所有的赏赐也是一概不要。
这小子倒好,官爵赏赐,照单全收,连同一应财物,也没有推拒的打算。
老者虽然暗怒,但一时之间,却也有点麻爪。
有稷以来……不,是历朝历代,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拒诏这种事,也是时有之事。
怎么处置,得看情况。
你名望够大,或是靠山够硬,那就有资格拒诏。
顶多就是劝勉一番,再收回一应赏赐,回去让人皇头疼就是。
拒诏之人,反而能落下一个美名。
但是,从来没有人拒诏之后,还有脸要官要钱。
这个江舟,名望虽不足,但他有一个好老师。
而且听说还是个二品无神法相的修士。
虽然对于儒门大儒大贤来说,从来不会高看修士一眼,但也不得不说,达到了这种境界,确实已经有些资本与朝廷对话。
他要拒诏,说实话也难奈其何。
让老者头疼的是,这些赏赐他究竟是该留下……还是留下……
似乎他想收回也没办法收回。
毕竟这是圣旨,要收回也只有陛下亲自收回。
谁能想到天下间还有这么厚颜无耻之人?
老者虽然说得客气,但言语中的暗讽之意谁都听得出来。
暗戳戳地讥讽李东阳和江舟上梁不正下梁歪。
既讽李东阳拒诏养望,欺世盗名。
也讽他江舟一脉相承,且更加不要脸,既要功,也要名,亦要利。
“这位大人过誉了,下官愧不敢当。”
江舟面无表情道:“对了,大人马上就要回京复命,下官有些忠告,楚逆虽初定,但仍有几股贼寇趁机作乱,阳州最近不是很太平,大人路上可要小心了,要是遇上贼寇,那可不是妙。”
“要不要下官派人护送大人回京?”
老者微眯两眼:“那就不必了,本官从京城远到而来,也带了几个得力之人,有他们在,区区贼寇,倒也不放在话下。”
说话间,老者身后有几个不起眼之人,已经将手搭到了腰间挎着的刀柄之上。
场中这时气氛凝固。
梅清臣额头都沁出了冷汗。
就知道这小子不会安生,果然,又要给他惹事了。
拒诏便罢,竟然还敢当面威胁钦差。
以前多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成了元神法相真就能这么嚣张?
“这位是……?”
江舟却是淡淡一笑,看向那几个挎刀之人为首的一个。
这几個人,看上去平平无奇。
只有双手略显出奇。
与一般的练刀之人,虎口都无比粗糙不同。
这些人的手,个个都光润如玉,甚至不像男人的手。
一身气息不显,但在江舟眼里,却如同一座座紧闭的烘炉,藏而不露,内中却蕴育着恐怖无比的热量。
尤其是为首的那人,简直像是一座酝酿了不知多少年月的火山。
老者回头看了那人一眼,那眼便抱拳低头道:“在下只是宋大人的贴身侍卫,一介武夫,贱名不提也罢。”
“一介武夫?好一个一介武夫。”
江舟暗暗将此人记下,朝老者道:
“既然如此,那下官便放心了,恕下官不便远送了,大人请吧。”
“天波侯似乎不欢迎老夫?”
那老者笑了笑:“天波侯,你既不愿奉诏,老夫自会如实上奏陛下,”
“不过老夫此来,却还有一件要事。”
其笑意微敛道:“还请天波侯一同前去府衙,交接江都一应事宜吧,在朝廷新任太守到前,江都便暂由老夫代掌。”
刚刚松放了几分的气氛又忽地沉了下来。
众人都有些紧张地看向江舟。
江都由谁指掌,对在场肃靖司众人和一些陪同的官员来说都是切身之事。
江舟却没有理会,说道:“陛下可有明旨,由大人接掌江都?”
老者抚须道:“百掌任免,向由天官府礼典院而出,老夫身为礼典都御史,自有权责,安定江都。”
江舟笑了:“那就是没有了?”
脸色微沉:“江都城是本官独闯楚王宫,逼楚逆交还,除了陛下,谁敢伸手,本官就亲自剁下他的爪子……”(未完待续)
第830章 一朝得志 (求订阅、月票)
“你……!”
老者须眉直竖,怒道:“黄口小儿,小小年纪,一朝得志,岂敢骄狂自大,目空天下!可知天高地厚否?”
“哼!”
江舟冷笑一声:“年少得志不骄狂,要等如你般老物迟暮不自知,尚倚老卖老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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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不客气,片刻也未缓,立时就怼了回去。
他自己是神清气爽,也惊呆了众人。
梅清臣都傻了。
换了任何一个能在这样的年纪封侯的人,会这么嚣张他都不奇怪。
但在他的印象里,江舟虽然是时常惹事,但也只是性子冲动些罢了。
像他这般地位,少年得志,又有一身好本领,换了那些世家子弟,早就把鼻孔仰到天上去了。
可是江舟……
这小子疯了?
以前那么温文有礼,谦虚谦让的孩子呢?
老者更是脸都被怼白了。
他堂堂天官府六典之一,等同于副相,所到之处,人人皆尊一声阁老,就算是帝芒,也会礼遇三分。
何曾受过这等气?更何曾被人这般当面辱骂?
只气得脸色煞白,胸前起伏不定,狠狠盯着江舟,却被气堵得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大胆!”
“放肆!”
陪同在老者身后的众官员中,一个中年跳了出来,义正严辞地骂道:“你敢对宋阁老如此无礼!汝家长辈就是这么教你什么是尊卑礼法吗?毫无教养,不知礼义廉耻!”
“小心!”
一声呼喊,旋即只听“当”的一声刺耳之音,震得在场之人大多都痛苦地捂起耳朵。
待这声音渐息,众人才惊疑地抬起头来。
却见老者身后那为首的带刀侍卫正挡在老者身前,手执长刀,横在先前那大骂的中年人脸前寸许之处。
而江舟正收起手掌,眼中带着几分诧异。
刚才却是这侍卫忽然出声提醒,且同一时间护在老者身前,也随手一刀斩下了江舟隔空甩出的罡气。
否则那中年此时怕是满嘴白牙留不下几颗。
江舟本也没有取其性命之意,出手并不重。
但不代表他这随手一掌是任谁都能轻易挡下。
这侍卫能如此轻描淡写地破去,其修为绝对不简单。
江舟诧异的,却不是这侍卫的身手。
这个刀客,绝不是个普通的高手,至少也是个武道圣境。
究竟有多高,没有动手前,他竟然也看不出来。
这样一位高手,怎么会甘心为这老所用,还是一副如此低的姿态。
儒门中人,朝廷大员,当真就这么不可一世?
面对江舟的目光,那刀客淡然而视,毫不躲闪。
先前那中年被吓坏了,也不敢再大放厥词,瑟瑟发抖。
生怕这个嚣张跋扈的家伙真的当众把他给办了。
“二位稍安勿躁!”
眼见气氛越来越紧张,梅清臣连忙站了出来,打着圆场。
“天波侯,宋阁老德高望重,你怎能如此不敬?”
旋即又看向那宋阁老:
“宋阁老,天波侯也是一时关切,毕竟江都城是江大人单枪匹马,披荆沥血,方才夺回,再慎重也是不为过的。”
“那楚贼叛逆,却到底在朝中经营多年,谁也不知其党羽几何。”
“天波侯如此谨慎,便是怕一时疏忽,再让江都落入楚贼之手,那不是……您说是不是?”
“而且,江都城乃南天门户,重中之重,若是所托非人,若有半点差错,将是弥天之祸啊。”
梅清臣虽然看似责怪江舟不敬尊长,但话里话外却都表露着两个意思:
谁知道你是不是叛逆党羽?
就算让你摘了桃子,你有本事守得住吗?
其中不无威胁之意。
这一番施主下来,宋阁老被江舟气提一时懵的神智,倒是冷静了下来。
面上不见喜怒,目光扫过江舟,扫过江舟身后众人。
却是个个都毫不避让他的目光。
目中坚定之色毫不掩饰。
他忽然笑了一声:“呵呵……”
“好,好哇,天波侯果然不愧是陛下盛赞之人,果然是有经世之才。”
“如此驭人之术,实在难得。”
“好,既然如此,老夫这便离去,回京后,自会如实禀奏陛下。”
“天波侯,你好自为之。”
说完,大袖一抚,转身便走。
其身后众官也有人紧随其后而去,却也有一部分没有跟上。
那刀客离去前,回头看了江舟一眼,不见喜怒,便又掉头离去。
留下堆叠了一地的封赏财物也没有带走。
“恭喜天波侯,贺喜天波侯!”
“这个宋荣,仗着自己是两朝元老,真就如天波侯所说,老物不自知,倚老卖老,也不看看江都是什么地方,也是他能来撒野的?”
“天波侯少年英雄,岂是他可欺的?”
“不错,江都城,是天波侯挽于水火之中,除了天波侯,谁来本官也不服!”
“听闻天波侯年不及三十?如此竟已贵为千户侯,还是太子少师!真真是古今少有之英雄!”
“天波侯还未曾婚配?老夫乃迨冰府丞……”
“去!天波侯什么身份?用得着你迨冰府牵线保媒?天波侯,下官乃城中望族许氏,膝下有一女,年方二八,才貌双全,通晓书礼……”
“哎呀,你不行!天波侯!小女……”
“……”
那宋阁老离去,肃靖司众人和剩下的官员都围了上来。
肃靖司的人倒还好,那些官员说的话却是让江舟头皮一阵阵发麻。
开始还好,说些贺喜之语、阿谀之词便罢,后面竟然是抢着推销自家女儿孙女来,没有女儿孙女的,甚至是沾亲带故的女性都争先恐后地推销起来。
躲在人群中幸灾乐祸的梅清臣,被江舟连番怒瞪之后,才终于挺身而出,为他解围。
摆脱了这些恐怖的家伙,江舟逃也似地冲出肃靖司。
走在路上,便头疼不已。
江舟很快就想到,随着他成为元神法相,和受封天波侯、太子少师的事情传出,今天这种事,绝对不会少了。
到时恐怕不仅是江都城中,大稷的名门望族,怕是都不会放过他这个香饽饽……
江舟不由心有余悸。
要不……干脆找个人将就算了?
反正到了他这境界,童子身什么的根本不重要。
谁也没说修行不能娶老婆不是?
听说龙虎道还有一门双修的大法,门中有不少高人,都娶了几十房妻妾,阴阳交泰,龙虎相济呢……
要不怎么叫龙虎道呢?啧……
呸!
女人,只会影响他吃小妖怪的速度,要不得!
“扑通!”
江舟寻思之间,忽然一个黑影从一個巷角冲出来,撞到了他怀中,然后就被弹出几尺远,摔在地上。
“哎哟!”
这人一摔落,便连声叫唤起来。
“你这人,怎么这么硬?”
“没长眼睛啊!”
江舟静静地看着对方表演。
以他的道行,若是不愿,有几人能冲到他身边?(未完待续)
第831章 乞丐 (求订阅、月票)
“这么硬,疼死我了!”
江舟看清摔在地上的人的模样。
身材纤瘦,个子不算高,但在普通平民来说也算得上出挑的。
一身褴褛,满是污秽,露出来的头脸手脚全都是厚厚的泥垢。
脸上虽然脏污,却也看得出年龄不大,声音也很清脆。
江舟笑着看着对方表演了一会儿,才走上前去,装作有些慌忙的模样扶起对方:
“你没事吧?要不我带你去看大夫?”
小乞丐闻言挣脱他的手:“算了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我不讹你,就这样吧!”
说着,就缩着身子,掠过江舟,匆匆而去。
“呵。”
江舟看着他匆忙小跑的背影,摸了摸腰间,随身带着的一些碎银子已经不见了,反而笑了一声。
其实他是在第一眼看到这人时,就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只是看清对方模样后,却很肯定自己没有见过这张脸。
左右无事,便想去看个究竟。
顺便跟去看看这小子的老巢在哪里,给他个小小的教训。
这小乞丐心眼还挺多,像个耗子一般在偌大的江都里窜来窜去,拐了十几条街巷,绕了不知道多少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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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还用从他身上偷去的银子,买了许多干饼子。
最终却跑出了城外,沿着官道走了一段距离,才钻进道旁的树林中。
林中竟然有几间荒废的破旧屋子。
也亏得是江舟,换了一般人,还真没法跟上他。
这处屋院,看样子荒废的时间不短。
四下无人,只有这孤伶伶几间屋子,墙壁四处漏风,连屋顶都塌了一半。
小乞丐直接钻进了院子里。
“大哥!你回来了!”
从破屋里竟然涌出二三十个小乞丐。
有男有女,大的不过十岁出头,小的甚至有四五岁。
一个个都骨瘦如柴,浑身脏兮兮的。
江舟看了一眼,便眉头暗皱。
虽然早知此间底层百姓的日子不好过,但在江都治下,亲眼看到这么多小乞丐,****,想来也是食不裹腹,心中也是不好受。
不过,对此他也一样无能为力。
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
救得了眼前,却救不了所有。
否则他当初怎么会对曲傻子的“理想”嗤之以鼻?
“哇!大哥,好多吃的!”
“好了好了,都别吵,一人一个,快点吃!”
此时,那乞丐拿出买来的饼子,摆到众丐面前。
这些小乞丐虽然一个个看着饼子两眼冒光,嘴角流涎,却没有人争抢,一个个轮流去拿了一个,就蹲到一旁狼吞虎咽起来。
就算咽得脸通红,也没人肯放慢速度。
江舟看得暗暗摇头。
这饼子极干硬,是江都城里卖得最贱的吃食,只有最穷苦的人才会吃。
他身上放的钱虽少,可也能买不少东西,这小乞丐偷了去,竟然只买了这么点干饼子,也太不像话了。
“真香!”
“大哥,今天怎么有这么多饼?”
一众小乞丐吃得正欢,有人边吃边开心地问道。
那乞丐得意道:“遇上個肥羊,那小白脸油头粉面,不像个好人,正好孝敬咱们兄弟。”
江舟听得脸色发黑,也懒得再听,正想现身去教训这小子。
忽然听他叹了口气:“可惜,咱们这个月还得给百戏门上交十两银子,剩下的银子都得交出去,要不然,还能给你们买更多好吃的。”
一个小乞丐露出愤怒的神色:“上回在那些尸体上捡来的银子全被他们抢了去还不够,竟然还让咱们上交十两银子,根本就是故意不让咱们好过!”
“大哥,咱们不受他们的鸟气了,你说过的,咱们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怕他们干什么!”
“……”
江舟原本听得认真,听到后来那句,脸皮微微一抽。
丐帮……还天下第一大帮……
就这群小乞丐?
不过他心下也好奇,这些小乞丐,从哪里听来的丐帮的名字?
原本此间他并没有发现有丐帮这种东西存在,乞丐倒是不少。
不过,他写的《群雄录》那几本书里,倒是有提过。
如今这些书中的内容流传颇广,传出来倒也不足为奇。
那小乞丐头子闻言给了他后脑勺一记响亮的:“想入丐帮,你还差得远呢。”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要是不想还有人被百戏门捉去当哈儿狗,等会儿吃饱了就勤快点,赶紧出去多讨点钱!”
“哦!”
那小乞丐被打了一下倒也不恼,只是垂头丧气,不过很快又笑着大口啃起了饼子。
小乞丐头子看了眼一众弟妹都在狼吞虎咽,个个脸上带笑,自己也不由笑了起来。
自己拿出个饼子,啃了一口,便将剩下的都收了起来,贴身藏好。
旋即江舟见他钻到屋角,搬开几块石头,竟从里面取出了几本书,坐在墙角里翻看起来。
江舟起初还只是诧异这小乞丐竟然还识字,这种情境下还书不弃手。
待看清那几本书之后,突然浑身一震。
《群雄录》,《血海飘香》,《九州异志》……
都是他写的书,而且……还是他亲笔手稿!
他的亲笔手稿,这世上,他只给过三个人。
一个是燕小五,一个是曲轻罗,还有一个,是文茂斋。
燕小五只有两前本,这三本全有的,只有替他卖书的文茂斋,还有曲轻罗,也曾央他各自抄录了一本,让她带走翻阅。
难道是从文茂斋流出来的?
这是他第一个念头。
毕竟他不认为曲轻罗会随意丢弃他的亲笔书册。
而且她贵为九天玄母教圣女,她手中的东西,即便丢弃,也不可能到得了这小乞丐的手里。
江舟皱着眉,心下思绪连转。
过了一会儿,念动间,便于无声无息间取了那小乞丐头子一根头发,旋即离了此地。
回到江宅,江舟便叫来纪玄。
“老纪,替我去查个人。”
旋即便将那小乞丐头子对纪玄讲述了一遍。
纪玄应了声是,正要去办,江舟又叫住了他:“对了,你知不知道百戏门?”
江舟本是忽然想起那些小乞丐提到过的名字,便随口一问。
没想到纪玄还真知道。
听到这个名字,纪玄竟眉头深深皱起,露出了几分嫌弃之色。(未完待续)
第832章 九鼎神丹经 (求订阅、月票)
“百戏门就是江湖上的一下三滥的帮派,公子,以您的身份,怎的会知道这个名字?不知是什么人在公子耳边嚼舌,凭白污了您的双耳。”
“可是铁胆那厮?”
说着,还朝在院后劈柴的铁胆大声叫了过来。
“你这粗胚,可是你在公子耳边嚼舌?”
正将劈柴当练功,劈得起劲的铁胆此时被喷得一脸懵逼。
“行了,跟他没关系。”
江舟适时发话,将铁胆从纪玄的口水中解救了出来。
“你似乎很不喜欢这百戏门?”
纪玄少地在他面前露出情绪,还是如此强烈的厌恶。
“百戏门?”
没想到铁胆听到这个名字,反应也很大。
双眼圆瞪,似铜铃一般。
浑身血气腾的一下就暴发了。
“你想掀了这我房子吗?”江舟一个眼神过去,便将他压住。
跟着他的纪玄等人,这段时间仿佛意识到江舟走得越来越快、越来越高,再这么下去,他们便会成为对江舟毫无用处之人。
便都暗地里发了狂似地修炼,江舟给他们留下不少如阴、阳灵膏、一阳丹等宝药,倒是不缺资源。
最近都颇有进境,虽然完全无法和江舟相比,但也不比一些仙宗名教的真传差。
除了弄巧那丫头仍旧贪玩,其他人都相继踏进了中三品,放到江湖上,也算得上一方高手了。
江舟瞪了一眼铁胆,便道:“怎么,你也和百戏门有仇?”
铁胆恨恨道:“公子,您不知道,纤云和弄巧那俩丫头当初还没跟着您,还不过七八岁之时,就是被这百戏门给拐了。”
“后来要不是运气好,遇上了纪管家,将她们搭救出来,现在可不定会怎么样!”
“哦?”
江舟眉梢微扬,他倒是不知其中还有这么段。
纪玄等人以前都是混江湖的,在王重光将他们引荐过来之时,江舟也从来没有过问他们以前的一。
纪玄说道:“公子,百戏门原身就是一群马匪,在稷、蛮交界之处,铜鼓古道一带肆虐,劫道、杀人、屠村、掳掠妇女、拐卖孩童等等,无恶不做。”
“后来大稷与百蛮战起,两国于铜鼓山脉之前屯军,多有交战,大稷也趁机巢杀这群马匪,”
“这些马匪在那里无法再立足,逃出了一部分人,便改头换面,于南、阳两州之间流窜,化名百戏门,以走马卖解为名,潜入各州郡县中,堂而皇之在闹市之中出现。”
“却并没有就此改过自新,反而变本加厉,或是行乞、或是卖解,于闹市中寻找合适的目标下手,掳掠拐卖,甚至行采生折割之事,强迫掳来的女人、幼童为他们做事,坑蒙拐骗,无所不为!”
纪玄说着,忍不住问道:“公子,难道您在江都看到了百戏门?他们竟然有这么大胆子到江都城中来?”
“好哇!”
江舟还没说话,铁胆已经暴怒起来:“老子正愁不知道上哪儿去找那些畜生,竟然还敢送上门来?”
“老子这就去把他们一个个脑袋都捏爆了!”
说着,怒气冲冲地当真就要出门去寻。
“回来!”
江舟喝了一声,将铁胆叫了回来,却有些头疼。
他倒没有怀疑纪玄的话,真是这么一帮人,让他遇上了,必定是要清除。
不过却也不能这么鲁莽。
“你知道他们有多少人?他们老巢在哪里?你能杀几个人?要是惊着这些人,他们掳来的人怎么办?你去一个个找出来吗?”
江舟连翻质问之下,铁胆面红耳赤,却又实在不甘,只憋得抓耳挠腮。
“那、那该怎么办?”
江舟翻了白眼,懒得理他,朝纪玄道:“你且去查一查那个小乞丐,我看他八成知道一些百戏门的底细。”
那群小乞丐,似乎是经常被这百戏门剥削,两者间就算不是一伙,也应该有些联系。
“至于这百戏门,就先派人去盯着,不要动他们,尽量将他们的老巢找到,不动则已,一动就要将其连根拔起,勉留后患。”
纪玄本也是作此想,闻言点头应道:“是,公子。”
“对了。”
江舟想了想,忽然从弥尘幡中取出一本册子,递了过去。
纪玄微露不解。
江舟笑道:“拿去。”
纪玄只好接过,一看册上封皮几个大字:九鼎神丹经
顿时浑身剧震,猛地抬头。
他虽不知这是何物,但既然是江舟拿出来的,必然不会是普通的物事。
江舟摆手道:“不必急,你先看看。”
纪玄只好按下疑惑,翻阅起来:
玉尘於万里,守金灶於千年。三尸可度,九转难传……
身如烘炉,体有丹鼎,九阳存神,九鼎炼阳,**还丹……
服草木之药,可得延年,不免于死也;服神丹令人寿无穷已,与天地相毕,乘云驾龙,上下太清……
九鼎阳神观想法……
**还丹功……
只看了几句,纪玄顿时吓得魂飞天外,啪地一声合上书册,直接跪了下来,双手将书册高高捧还。
“还请公子收回!仆只区区微末,卑贱之躯,万不敢受此神物!”
江舟负手道:“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们都是我的人,何曾弱于他人?”
“以后不要再动不动就跪了,这东西你也不必看得多重,不过是我闲暇之时随手编写,也不是什么高深的功夫,说起来,我也是想让你们练练,试试其中可有什么不通之处。”
江舟随口道。
这九鼎丹经,确实是他所创。
九转玄功不是一般人能修炼的,就算他大方,肯传出去,没有太罗八景,没有鬼神图录,除非有人能不成仙,却能活上个几万年,或许有练成的可能。
不过九转玄功是他一身所学之大成,精通佛、道、武、儒各门各派的种种精妙功法,且早已融汇贯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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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得九转玄功的启发,便创出了这一部九转丹经。
其实便是九鼎阳神观想法和**还丹功两部功法。
前者炼神,后者炼体。
他也不算哄纪玄,这部功法他并没有完全完善,只不过刚刚入门的部分罢了。
不过,却不可能有什么凶险,也没有让人给他试功的意思。
创出这功法的初衷,就是想给纪玄等人修炼。
毕竟,自己日后还要用到这些亲近之人,以他们现在的功夫,已经远不能满足他的需求了。
“……”
纪玄沉默了许久,捧着书册,重重地一头磕到地上:“多谢公子!”
“这书册就不要再外传了,你先拿去参悟,待有所进境,便由你来教授铁胆、游家兄弟和一点红他们。”
“啊?”
知道江舟是在传功,铁胆正一脸羡慕地看着,倒没有什么觊觎,却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份,有些发愣。
“去吧。”
江舟却没再多说,打发两人出去办事,正想再回刀狱再吃一波小妖怪,忽然听闻一声巨响,在江都上空震响。
远处,有一道精气狼烟滚滚冲天而起……(未完待续)
第833章 袭杀 (求订阅、月票)
“大胆!”
片刻之前。
太守府。
史弥悲正在府中埋头政务。
江都连番变故,尤其是南楚撤理,似乎是故意的一般,留下了许多令人头疼的问题,令城中本就堆积如山的更是一团乱麻,无从梳理。
梅清臣虽能平衡城中各方势力,但处理这些令人头皮发麻的事务,却还力有不逮。
要不是这样,江舟也不必巴巴地去将史弥悲请回。
“唉……”
史弥悲从案牍之上抬起头来,轻叹了一口气。
果然如他所料。
江舟虽然单枪匹马将江都城从南楚手中夺了回来。
但却是行的非常手段。
那姜楚也算得是言而有信,可毕竟是事关大势,又如何可能有人会如此轻易就将到手的疆土让出?
还是江都城如此重要的一座雄城?
如今的江都城,简直已经变成了一个空壳子。
城中存粮、钱财、种种物资,都被掏空。
甚至是城中人口,都被南楚迁走近半,还都是些青壮。
可以说,江都城如今,除了这座城本身外,根本一无所有。
外间坊间集市,虽然颇显繁盛热闹之像,却不过是南楚有意而为,将那些能维持表象的人与一部分商铺留下,方才有如此景象。
只不过虚有其表。
这种表象,在将以往的积存消耗一空,恶果立时就要显现出来。
其他都还有办法稍缓,但待城中存粮一空,那后果……
史弥悲轻揉额角。
情势已经极不乐观,就算是史弥悲,梳理起这一团乱麻来,也是头疼心忧不已。
连日操劳,把个老头累得够呛。
“太守大人!不好了!”
才缓了一口气,突然便听外间一阵大呼小叫。
一个小吏急急忙忙跑了进来。
“何事如此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史弥悲眉头微皱,略显不满。
不过也没有不依不饶,随口责了一句,便道:“究竟何事?”
那小吏也顾不上请罪,急道:“大人,出事了!”
“稷下学宫来人了!”
“稷下学宫?”
史弥悲微微一怔,旋即道:“既是有稷下贤人到来,还不速去通禀礼台令,好生迎接,跑我这来大呼小叫作甚?”
他也是一代大儒,宦海浮沉数十年,封疆大吏,还不至于听到稷下学宫的名字就如一般文人般如见天人。
不过心下却也有些疑惑,稷下学宫向来不会轻易出世,几乎都是在宫讲学辨学,怎的会来这江都?
难道是……
史弥悲十分了解稷下学宫,转念间便想到了一个可能。
还没待小吏回答,便道:“是来送锦绣旗还是稷下评的?”
“太守大人神机妙算!”
小吏不忘拍一句马屁,才道:“都送来了!”
“除了新出的稷下评,稷下贤人还送来了一面锦绣旗,就是这面锦绣旗,惹来祸事了!”
史弥悲一听,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稷下评倒也罢了,无论如何,已经是稷下学宫定下的,谁有不服,也无力更改。
锦绣旗却不一样。
对真正有实力的大势力,这是一个好东西。
可实力要是稍差些,得了锦绣旗,反而是一个祸根。
这东西即便到手,也不是就此安稳的。
因为当年圣祖人皇帝稷在推出锦绣旗之时,还定下个规矩。
这面旗子,是可以抢的。
这是圣祖人皇分化、离间各大仙门大派的手段。
旗子是给你了,可你能不能保住,那是你自己的事。
史弥悲摇了摇头,又摆摆手,没等小吏继续说下去,便道:“稷下贤人到了何处?”
“进了南门了!”
小吏忙道:“各方势力早都知道了,早早聚在南城,现在那里已经汇集了江湖各派,连屋顶都挤满了人,连仙门大教、名门世家都有不少人,只等锦绣旗交接,怕是要出大事啊!”
史弥悲眉头微皱:“元将军在何处?”
小吏说道:“听闻元将军已带人前往,只是人数实在太多,那些人都是些无法无天的,又在城中闹市,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平息乱子。”
“知道了。”
史弥悲点点头,旋即摆手道:“备车,去天波侯府。”
有元千山在,他相信暂时不会有什么乱子。
要平息这场风波,还得从根源下手。
他出刀狱以来,也慢慢了解阳州近年之事。
知道最近在阳州境内,能得锦绣旗的,只有江舟那个同门,这段时间以来,名动江湖的白云城主,叶孤城。
令史弥悲奇怪的是,他听闻最近这位白云城主在大峨山千佛顶上大新土木,新建白云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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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锦绣旗该送去大蜀川,为什么会到江都城来?
思索之间,已出了府衙大门,车舆已在门前等候。
出行车乘也是大稷的礼仪所重。
不同的品级不同的身份,驾什么样的车乘,都是有成制的。
江都太守较一般郡县太守都要高,位居从二品,其车驾便是火离车,由一只火离鸾鸟拉着。
如江舟这样的人是个例外,他根本不在意什么礼仪,他身边之人也大多没怎么当一回事,他甚至都不了解大稷还有这样的一种礼制。
史弥悲踏上火离车,火离鸾鸟碧蓝的双翅一震,拖着长长的七彩羽尾,便拉着车驾御空而上。
颇有几分鸾凤之姿。
火离震翅行于空中,史弥悲于车中闭目养神。
忽然睁开双眼,胸膛突涨,长吸一口气,华光透顶而出,口绽春雷:
“云雷天堑,金汤固险!”
“轰!”
万里晴空忽然有雷霆震响,天高风急,卷得层云荡荡。
洞庭大湖之上,水气弥漫袭卷。
雷霆、风云、水气,于一瞬之间,层层包裹了火离车驾。
一道凌厉刀罡不知从何而来,无声无息之间,便破开虚空,似缓实疾,斩落火离车驾顶上不到三丈处。
斩落那软绵无形的风雷云气,竟如如中金汤。
轰鸣声阵阵,竟陷入其中,发出刺耳尖锐之极的摩擦声。
“什么人!”
“大胆!”
“怎敢犯太守车乘!”
“嗡……”
随驾之人惊怒大喝。
来人却没有回应,刀罡发出一声颤鸣,悄然散去。
却见一道精气狼烟冲天而起。
下一刻,一道通天彻地的刀罡,倚天而立,缓缓斩落……(未完待续)
第834章 作乱 (求订阅、月票)
这一刀斩下,无数雷霆电蛇游动,却奈何不得其半分,金汤一般的风雷云气斩得顿时应声而破,烟消云散。
“啊!”
恐怖的刀罡令随驾之人大惊失色,却不忘自身的职责。
“太守大人,我等断后,你快走!”
史弥悲到底是为官多年,手下可用之人不在少数。
哪怕是躲进刀狱几年,也仍有为他用命之人。
“让开吧,你等不是他的对手。”
车中却传出史弥悲淡然的声音。
车帘掀开,现出史弥悲身影。
“刀藏鞘中天为摇,腕底乾坤杀劫飘。”
“天刀,萧照?”
他朝着前方虚空淡淡说道。
那一道精气狼烟下,现出一道人影。
普通的样貌,普通的粗布衣衫。
腰间挎着一把长刀。
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江湖武夫,毫不起眼。
却让史弥悲目光微凝。
“想不到,天南宋家,累世名门,宋荣两朝元老,竟然也归顺了一介女流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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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弥悲见到此人,便猜出了其身后之人,也猜出了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天刀萧照,世间唯一一个以刀入一品之人。
也是唯一一个,与燕不冠交手而不败之人。
虽然燕不冠只出了一拳。
但能接下一拳而不死的,天下唯此一刀。
说起来,这样的人,不是一方豪雄,便是一代宗师。
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沦落到与人为仆的地步。
但天下之事,就是这么奇怪。
这天刀萧照,就是这么奇怪。
他本是刀中之尊,却也是天南宋家的一条忠犬。
跟随当朝礼典都御史宋荣身边,从不离身。
宋荣没有理由杀他,但长乐公主有。
史弥悲早就得知,朝廷六府,连其余五司,除捕风、肃靖二司无人能插得进手外,荡寇、监天、提刑三司,都有不少人早已暗中归顺了长乐公主,却没有想到,连宋荣这样的元老也是其中之一。
连宋荣这样的人也不惜暴露,还是天刀萧照亲自出手,看来那长乐是真的欲杀他而后快。
他今日怕是难有幸理了。
史弥悲心知,对方敢在江都动手,还是青天白日之下,光明正大地于途中截杀他,必定是有万全之策。
今日江都必有大事,绝对不会只有萧照一人。
联想到稷下学宫正好也是今天到江都,史弥悲心中已有所料。
“也罢,老夫这身老骨头,已有数十年未动,儒门诸艺,倒是荒废了,有愧圣贤教诲。”
“今日,便领教领教阁下天刀之威。”
“你等先退去吧,莫在此搅了老夫兴致。”
史弥悲振衣而起,朝几个随驾之人拂袖道。
几人都是他心腹,闻言便知其意,相视一眼,便朝史弥悲行了一礼,飞身跃下火离车乘。
“嗡~”
刀鸣如雷,却不见人动。
天地乾坤之间,却似有被一股无形霸道之意搅动。
“哈哈!”
史弥悲朗声一笑:“自强在人不在器,区区一刀何足道?”
“吾养吾浩然之气!”
大袖一拂,竟有剑光如青蛇电射而出。
当空铺开,浩浩荡荡,如大河之水,奔流不息。
竟是瞬间将那天地间的霸道冲刷一空。
几个随驾之人顿时得脱禁锢,跃入云气之下,消失不见。
就在史弥悲与那天刀萧照交上手时。
江都城中,有数处都接连传出惊天动静。
却说江宅之中。
江舟眼见远处精气狼烟冲天,看方向,竟是太守府附近。
只是转念之间,又有一股浩然华光冲天。
只看那浩浩荡荡、绵绵不绝之势,定是大儒一流。
城中除了史弥悲,不作第二人想。
竟然逼得这老头也动起手来?
江舟正要动身前往,看看是谁敢在城中大动干戈。
还未动作,便见城中数处,都突然暴起一阵阵强大的气息。
东南西北,四处都有。
仿佛有人在同一时间,于江都城中,处处暴动。
江舟心下一惊。
这种情况,只可能是有人提前精心布置,要在江都搞事。
是谁?
想做什么?
江舟心下才生出几个念头,便见天上忽然有几道遁光掠过。
是他们?
那三道遁光,其中两人,是不久前才分别的素霓生、林疏疏。
二人恰在此时来到,怕也是专程赶来。
另外一人,就令江舟诧异了。
此人也未曾遮掩身形,江舟虽不熟识,却有过几面之缘。
龙虎道的少君李伯阳。
三人遁光各自落向城中现出乱象的一方。
很快,几道强大的气息便相互对峙纠缠。
江都城上空诸般异象纷呈,连天象都被改变,千里晴空,顷刻间风云变幻。
三人是来相助他的。
不过素霓生、林疏疏二人来助,江舟不奇怪。
李伯阳的示好却让江舟多想了几分。
不过,此刻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城中处处出现乱子,但在江舟眼里,也只有太守府、夕照峰、南城这处地方,出现的人能令他动容。
其他地方倒还好,史弥悲那老头儿年纪一大把了,江舟却有点担心。
正想过去支援,却忽然心下一动。
莫名地心有所感,朝天上看去。
什么都没有,可江舟却有一丝莫名的感觉萦绕心头。
并不似凶危险兆,却令他心中顿生渺小之感。
除此之外,竟然有一种莫名的熟悉。
是有人在窥探?
而且还是如此强大之人。
江舟本来以为,是九天玄母教主在旁。
因为这股气息,和玄母教主有几分相似,高远莫测,难以捉摸。
但仔细感应,却是大相径庭。
而且,玄母教主他虽然不陌生,却绝对不会给他这样的熟悉感。
就好像一个认识了很久的人。
而且……很亲近。
是谁?
他什么时候认识过这么强大的“故人”?
这种莫名的感觉,竟然令江舟难以抑制的慌乱。
“哼!”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毫不遮掩地在空中震响。
“江都无人了吗?”
“听闻姓江的出身隐世仙宗,门中天骄无数,他自己也以弱冠之龄踏成就元神法相,怎么?都是欺世盗名不成?”
“只能靠你们这些人为他撑腰?”
这个狂傲的声音将江舟惊醒。
循声寻去,却是从夕照峰那边传出。(未完待续)
第835章 岂奈我何? (求订阅、月票)
江舟一念之间,心眼大张。
以如今道行,大半个江都城都在他心眼观照之中。
顿时对城中各处之事观照无遗。
太守府方向,史弥悲果然被人截杀。
那人竟是不久之前,才来给他宣指的那姓宋老者身边跟随的护卫头子。
此人刀法如神,刀刀如羚羊挂角,却偏又霸道绝伦。
史弥悲乃世间大儒,在其刀下,竟只有招架的份。
不过江舟并没有着急赶过去。
因为李伯阳已经出手了。
这位龙虎少君,竟也有二品元神法相的道行。
论境界,还远远无法与那刀客相比,可与其相斗,竟然不落下风。
虽然是与史弥悲联手,却也着实惊人。
江舟自问不用巨灵神力,也未必能比他**多少。
有他相助,但是暂时无虞。
再看城南方向,一条主道两旁、酒肆茶楼,甚至是屋顶,都挤满了人。
长道上,只有五人行于当中。
这五人似儒生打扮,却与寻常儒生宽袍大袖不同,而是箭袖窄袍。
五人各着赤、青、白、黑、黄五色衣袍,腰间俱悬挂长剑。
当中白袍者,手上还抱着一杆大旗,杆长七丈。
以锦缎为幡,以金丝玉线于锦旗之上绣出“锦绣天波”四字。
锦绣旗?
江舟一下便猜出这大旗,还有那五人的来历。
稷下学宫,五色剑士。
六大圣地,其余五个,就算是最为神秘的摘星楼,他也打过交道。
也只有这个稷下学宫,他耳边从来不曾少听闻其名,似乎身边所有人都与稷下学宫有关,却从来没有真正见过学宫中人。
这个似乎只存在于传说中,却又无处不在的稷下学宫,可不是只有儒生文士,也并非完全等同于儒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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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海纳百川,兼涉百家,法墨阴阳,俱源出于此。
只不过,儒门势大,反倒将其余各家压得毫无存在感,以至于世人多有误解,将稷下学宫当成儒门圣地。
其实学宫中除了文人儒生,还有许多人。
如御者、剑士、术师、书佐、乐典、工匠等等。
五色剑士,便是稷下学宫极负威名的存在。
君子诸艺,剑为君子之风。
是以,稷下剑法,也是世间一绝。
这五色剑士,便专门负责学宫对外诸是。
君子之风,温润,亦有节。
简单地说,稷下学宫要是和你讲道理讲不通,那就该用剑了。
按惯例,锦绣旗也向来是由五位五色剑士一同送出。
所谓五色,是家国社稷之色。
如此,既示之以礼,亦示之以威。
江舟看着这般场面,五人这礼挑不出半点毛病,倒也着实是好威风
不过区区五人,数以万计的人围观,却无一发声。
果真是“威风十里长街静,锦绣旗开万姓观”。
这“威风”也不知是因锦绣旗,还是因五色剑士。
他刚才感受到的来自南城方向的强大气息,其中几股,便是这五色剑士。
还有一些,便藏在那些围观的人群之中。
还有刚刚赶来的素霓生,也落到了此处。
刚刚才恢复八九成功力的归南雁、卫平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到了这里。
他们三人似乎都各自盯着人群中的某人。
却并未有人动手,只是彼此试探威慑。
都在等待时机。
这个时机,自然是五色剑士将锦绣旗交出之时。
这天下,没有任何人会愿意得罪稷下学宫。
看这旗上金丝玉线绣出的大字,不出意外,是送给他的了。
所以……这些人的目标,还是自己。
不过……
这就很奇怪。
按理说,锦绣旗算是大稷朝廷拉拢分化各方势力的。
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赐给朝廷官员、诸侯公卿。
因为完全没有必要。
他是朝廷官员,还是刚刚封了侯。
要赐,也是赐给“叶孤城”。
上次在黄家庄,那几个想来找他麻烦的道门七修中人,就曾说过,是因稷下评和锦绣旗的事来找他,当时也说过有一面锦绣旗是给“叶孤城”……
江舟忽然一顿。
虽然旗是稷下学宫送的,但给谁却是朝廷定的,也可以说是帝芒定的。
刚刚给了他这样厚重的封赏,又赐下锦绣旗……
这已经不是在拉拢了,简直就是在舔……
帝芒会舔他吗?
显然不可能。
江舟忽然想到,史弥悲为他求请的是惟扬侯,帝芒为什么会封他天波侯?
天波县,是临近大蜀川的一个小县,很不起眼。
这个封号,最多就是个百户侯,可帝芒却又给他的是千户侯。
何必多此一举?
天波……
江舟记起自己在肃靖藏书中看过的各地县志,其中便有天波县。
天波县原本不叫这名字,其名来源于多年前的一位大儒游历大蜀川,在县中曾留下的几句诗词。
良栖一枝木,灵巢片叶荷。仰笑鹍鹏辈,委身拂天波……
那位大儒当年怀才不遇,作下此诗,后来名动天下,这诗词也随其名流芳百世,县名也就改了。
这倒与他不搭边。
只是这诗中的“天波”二字,便是“白云”之意……
难道是自己开马甲的事被人发现了?
老皇帝这是在绕着弯子,在告诉他:小子,你玩的把戏早被朕看穿了。
至于吗……绕这么大的弯子。
不过,想到这老皇帝一向以来给他的深沉不见底的印象,这种事,倒是很像老皇帝的风格。
如果是这样,老皇帝能看穿,那其他人也可以。
所以,那些人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他麻烦。
就是因为他的虎皮在某些人眼里,根本就是穿了孔的。
还有现在发生的事,这是真在欺他“孤家寡人”了?
江舟眉头深皱。
转念一想,虽然有可能,但也未尽然。
能看破他的幻梦身有可能,但惊鸿一现的北帝气息,几度出手的关二爷,却是做不得假。
或许,这才是那些人连番出手的目的。
不是为别的,就是为了试探出他真正的底。
知道有“北帝”和关二爷的存在,还敢这般作为,那就不是一般人了。
甚至都不一定是人间之人,牵扯到高不可及的“天”,也不是不可能……
江舟目光微凝。
如今他智慧通达,帝芒拐弯抹角地这么一搞,倒让他将前后诸事联系到一起,想通了许多。
这老皇帝……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不管怎么说,仙门……真是太不安份了。
江舟心下冷笑一声。
既然想挖,就挖吧,就是不知道,最后是谁吓着谁。
想到这里,江舟便朝夕照峰方向看去。
那里只来了一个人,正在朝金山寺,雷峰塔行去。
刚才叫嚣江都无人的声音,便是此人所出。
林疏疏此时已挡在此人身前。
不过,显然这个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家伙,道行竟然远在林疏疏之上。
只是短短片刻,自命不凡的林大公子,就被这个看似比他更狂更傲的人打落了他那张从不离屁股的素锦大椅,稍显狼狈。
哼,那就先拿你开刀。
心有决断,江舟已一步踏空。
……
雷峰塔前。
“姓林的,你不是我对手,念在玉剑君的面上,我不杀你,让开。”
林疏疏盘作冰剑玉轮,周身执尘七剑环绕,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依然傲气不减:“哼,本公子要去要留,还轮不到你来定。”
他对面是个衣服、头发、连眉毛都是赤红如火的男子,冷笑一声:“嘿,这偌大的江都果真无人,要你来替他卖命?”
“好,既然如此,我成全你……”
他正待动手,却突然神色一变。
“江都即便只我一人又如何?”
“尔等跳梁鼠贼岂奈我何?”
耳边传来声音的同时,一股沛然无匹的巨力,如神山巨岳从天而降,令他连躲都无法躲……(未完待续)
第836章 神秘人 (求订阅、月票)
这股如神山巨岳一般的恐怖气息,笼罩了大半个江都城。
城中各处,正趁机出手以达到各自目的人都是猛然一震。
有道行修为稍弱者,更是直接吓得瘫倒在地。
城南,正捧着锦绣旗步步前行的五色剑士,也不由停下脚步,愣然抬头。
如此强大恐怖的气息,就算是在学宫之中,他们也只在学宫中的少部分贤人身上感受过。
恐怕也只有寥寥几位圣贤,与留在凤凰刻上不朽的诸子精神,方能胜过此人。
藏在人群中的那几个欲待伺机而动之人,都是神色一变。
几个人影无声无息地自人群中慢慢退去
聚到角落之中。
却是先前刺杀欠着宋荣的七绝宫诸人。
湛蓝衣衫的女子心有余悸地看了眼天上的人影:“情况有变!”
白榆真君不可思议道:“传闻竟然无虚,他竟然真有如此可怕的道行!”
“传闻不是说他是借了‘天人’降世神通,方才能力敌一品?他是怎么做到的?”
蓝衣女子道:“不管他是如何做到,如此道行神通,也非我等能力敌,若是让他发现,我等在各地刺杀朝廷命官,又故意留下痕迹引向江都,恐难以善了,还是伺机尽快离开此地。”
其余几人虽心不甘,却也只能点头附和。
白榆真君却是百般不愿。
只因他们几人此番除了依照宫主之令,救出丹华,同时想方设法逼江都自立,也各有自己的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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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这锦绣旗,还有传闻中那江姓子得自前祀赔陵的诸多藏宝,都是他们欲得之而后快之物。
如此空手而回,实在是不甘。
不过这股气息,实在是吓到了他们。
再有不甘,也不敢再妄动,甚至不敢在此时离去。
稍有异动,被那小子发现,可没有人有信心能从其手下全身而退。
江舟忽然现身江都上空,着实惊吓了不少人。
也只有正在酣斗中的李伯阳和那天刀萧照未曾受影响,都在全心全意地咱各自施展手段,不敢有丝毫的分神。
雷峰塔前。
一身火红的龙伐星君猛地抬头,见江舟站立虚空,正冷冷地看着他。
满是不可思议的震骇之色:“你……”
“闭嘴。”
刹那之间,江舟一念扫过城中各处,将潜藏其中的“老鼠”都找了出来。
直接开口打断,冷然道:“接得下本官一掌,你方有资格开口。”
“否则……”
“就死吧。”
话音方落,江舟已经翻起一掌。
骤然间,仿如遮天之幕。
青冥万里,顿变昏蒙蒙,暗沉沉。
忽一线金光于天地相连之处铺开。
仿佛天门洞开。
一掌自其中缓缓探出,如朝阳初升,显露出一道金色弧光。
顿时金光万道,天地澄明。
乾坤皆化金色琉璃世界。
恐怖的罡气化作风雷,万里层云激荡。
这是江舟得自鬼神图录的武经三掌之一。
日出峨嵋·浮云动丹阙!
以巨灵神力催发,这一掌的威力,连江舟自己都感到可怕。
遑论他人?
所有目睹这一掌之人,无论是谁,都是骇然出神,忘却了一切,眼中除此一掌,再无他物。
掌下针对的龙伐星君,更是亡魂大冒。
他虽是身入一品,但一品也有三六九等之别。
甚至还远远比不得江舟在帝陵中所遇的挂单和尚。
连挂单和尚老在巨灵神力之下饮恨,何况是他?
尽管江舟此时并未全力催发巨灵神力,却是误打误撞般以神力使出了武经掌法,其威力竟然不比当初在帝陵中全力施为差上多少。
在神威奥妙之上,更是远远超过了当时毫无花巧的,直来直去的乱砸一通。
龙伐星君连躲都无法可躲。
江舟有心杀人立威,没有给他留丝毫余地。
一掌未尽,又翻起一掌。
金乌当空,其道大光。
玉兔高悬,玉华泄地。
万道金红,点点玉辉,山河大地,皆化清静琉璃世界,无处可躲!
日出峨嵋·日月照大川!
挂单和尚尚能承受十数拳,龙伐星君在这两掌之下,已无丝毫反抗余地。
其肉身顿时如雪遇骄阳,竟然在金光掌力之中融化了!
由头自脚,不过短短三两呼吸之间,便已消融殆尽。
忽然,一尊虚幻的影子,自其肉身消融之处射出。
这影子似人似虎,通体燃烧着熊熊烈火。
此火不似凡火,甫一出现,江都城中竟然如同多了一个太阳,气温凭空上涨了一倍余。
短短片刻间,离得稍近些的人,都只觉置身火炉之中,浑身热汗涔涔。
“元神真灵!”
“星宿真火”
“他是摘星十一宿的龙伐星君!”
当即便有人认出此人身份,更是惊骇无比。
这也是一尊成名多年的一品,竟然在这一掌之下便被毁了肉身!
江舟却是眉头微皱。
此人肉身被毁,元神暴露,却反而不弱反强,周身烈火,竟然能抵御他这一掌的威力。
当下便想摧发掌力,将此人彻底赶尽杀绝。
“唉……”
却在此时,忽闻一声轻叹,不知从何处而来,却仿佛于他耳边响起。
便见龙伐星君的元神化做一团星辉,仿佛被某种无形之力牵扯,冲破他的掌力,往高天之上腾起。
如同星辰嵌于天幕之上,闪烁一点星光,便敛去不见。
“谁!”
“给本官出来!”
江舟眉梢挑起,冷哼一声。
真灵都烧了,要是一个人都拍不死,他不是亏死?
双掌一合,陡然向高天之上一推。
日出峨嵋·大道如青天!
日月崩毁,化为阴阳二气相合,掌力滚滚如天河倒泄,直上青天!
“啊!”
一声声惊叫之声,却是出自那些观战之人。
道行越高,越是被这仿佛能磨灭一切的掌力所伤。
“唉……”
“你想见我?”
一个如金铃、如清乐的幽幽之声响起,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这能磨灭一切的掌力,却连那不知藏身何处之人的身形都逼不出来。
江舟蓦然收起掌势。
不是他知道这一掌伤不了对方,而是方才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又出现了。
不由有些惊疑道:“我们认识吗?”
“……”
那神秘的声音却是沉默了许久。
江舟轻吸一口气,再度开口道:“你救他容易,可这塔中的须女,你纵然道行通天,也休想再救得,你信不信?”
他也大概猜出来了。
世间能有如此可怕道行之人,绝对屈指可数。
此人这般在意那红发男的性命,再联想红发男的身份,他跑到雷峰塔来,除了搭救被镇塔中的须女还能是什么?
两人都是摘星楼中人,此时搭救他们的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你要如何才肯放手?”
不知是不是江舟的错觉,竟觉得那个神秘的声音有几分无奈之意。
“放过他二人也可以,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未完待续)
第837章 我要看你 (求订阅、月票)
“……”
那个神秘人沉默了片刻,才重新传出声音:
“此塔虽是功德圣器,却也并非不可破。”
“你虽借外力,半步登临先天,但毫厘之差,天地之别……你非我之敌。”
“先天!”
“先天?”
同样的念头,同时出现在很多人脑中冒出,包括江舟。
不过一部分是震骇,一部分是疑惑。
江舟便是疑惑的那个。
他不知道别人震惊什么,但他已经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
“先天?”
那声音倒未隐瞒,缓缓道:“天仙未成,人神弗届,居天人之上。”
“天人无顶,是为大人。”
“顺人,人心悦;先天,天意从。”
“故,可称先天。”
“先天……?”
江舟念叨着这个词,又问道:“与一品至圣相较,孰高孰低?”
那声音忽然仿佛如传道说经一般,缓缓道:“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
“先天而天弗违者,若在天时之先行事,天乃在后不违,是天合大人。”
“至圣之道,人天之别。”
“过三灾,存天心,去人身,是天人,为后天人仙。”
“合三灾,炼人身,去天理,是大人,为先天圣人……”
神秘人缓了缓,又道:
“你虽非一品,有此一掌,却已臻先天之威,已有踏出牢笼的资格,算得上半步先天,龙伐与须女自作主张,犯先天之威,劫厄临头,亦是应当,却罪不至死,”
“先天不可轻犯,此事亦不当草草了结,你不妨一说,只要不是太过,我愿代龙伐须女补偿于你,便当赔罪,以赎二人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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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从那几句话中回过神来。
却忽然发觉其他人神色怔然,似乎仍然沉浸在适才江舟三掌之威,与这突然出现的神秘人口中“先天”而字的震撼之中,并未听闻神秘人这段话语。
虽然感觉这神秘人对他的态度有些奇怪,似乎带着很大的善意。
这些话,绝对不是一般人能接触的秘密。
尽管只是寥寥数数句,不涉根本,亦无大法,但对达到一定层次的人来说,却无疑是醍醐灌顶,指道明灯。
而江舟虽只二品,却借巨灵神力,已能稍稍触及这一层次。
这是真正的至圣之秘,甚至可能大多数至圣都不知道。
至少,他就从来未曾听闻,也从未在任何典籍上看到过只言片语。
连至圣都不知道,此人却知道得如此清楚。
难不成这人就是其口中早已“合三灾”的“先天至圣”?
江舟暂时放下这些念头,心念电转,便说道:“让我看看你。”
“……”
“只是如此?”
“只是如此。”
神秘人再度沉默。
注视着这里的人,也是一阵无语。
这算什么要求?
尤其是少数一些知道“先天”二字含义的人,更是暗骂江舟暴殄天物。
一个疑似“先天”神圣的承诺,那是连一品至圣都要动心垂涎的。
可惜当事人不是自己,他们羡慕嫉妒恨之余,也只能暗里咒骂江舟好色如命,不是东西。
毕竟这个神秘人的声音清脆如铃、悦耳如天籁,一听就是个女子。
却在此时,青天白日之间,万里青冥,忽然现出亿万星辰。
星辉闪烁,与大日交印,蔚为奇景,令人出神。
不过一现即隐,待人回过神时,却见夕照峰上空,已多出一人。
与此同时。
尊胜寺中,正跌迦坐于佛母像前,定中参禅的金顶尊者,
瓦棺寺中,于众信之前缓缓敲动木鱼瞽目老僧,
大悲禅院,正与众僧讲经的常性方丈,
肃靖司中,正在搬运气血,消磨神煞的常灭法……
等等,此时此刻,达到了某种境界的人,都是若有所觉,无论在做什么,都了停下来,朝夕照峰的方向看来。
离得最近的金顶尊者更是一步踏出,便来到夕照峰上。
“摘星楼主?”
金顶尊者两眼炽热地看那忽然出现的人。
眼中又出现那种癫狂之色。
“摘星楼主!”
远远听闻这个名字之人,也是猛地一震。
六大仙门圣地,最为神秘的当属这摘星楼。
摘星楼主,更是天下间最神秘的一位绝巅之人。
没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
只是在传闻之中,此人早已经凌驾于红尘三仙之上,是真正的人间第一仙。
摘星楼主从来不在人前现身,唯一一次出手,就是与天下第一人燕不冠交手。
这也是不可一世的燕不冠,唯一一次的败绩。
其实那一战无人得见,胜败自然也无人得知,但那是燕不冠唯一一次被人打得吐血。
燕不冠为人极为磊落,根本不屑于遮掩,这才传了出来。
摘星楼主之名,也是自此方才震动天下。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不知真假的传闻。
比如……当今人皇,兴建摘星楼,便是为了摘星楼主。
那也是唯一令人皇帝芒倾心之人。
如此人物,今日竟然亲临江都!
南城,藏在人群之中的七绝宫诸人都是心中大喜。
有这位在,那姓江的小子再厉害,也绝讨不了好!
“掩面而示人,未免太没有诚意。”
夕照峰上,江舟打量了那人几眼,却有点失望,不由开口说道。
这人并没有用什么东西遮掩面目,与玄母教主那种神光遍体也不一样。
她就站在那里,谁都看得一清二楚。
但那张脸就是无法看清。
不,应该说是这张脸,根本无法在任何人的记忆中留下哪怕一个刹那。
过眼即忘。
不止是脸,从头到脚,连此人的衣物也是如此。
江舟明明知道自己看见了,却和什么都看不见一般。
哪怕他现在仍在直视此人,却只有一个若有若无的轮廓,尚留存于印象中。
只不过,正因这个若有若无的轮廓,才越让江舟觉得莫名的熟悉。
到底在哪里见过?
摘星楼主淡淡道:“你待如何?”
江舟正在捕捉着那丝莫名的熟悉感,闻言便脱口而出:“我要看你。”
“……”
闻者皆是一阵沉默。
他是在调戏摘星楼主吧?
众人心中同时冒出这个念头。
就连金顶尊者也忍不住回过头来,脸皮微微抽动。
这小子……果然还是应该入我佛门,让老僧好生调教,去去色念。(未完待续)
第838章 真的是你? (求订阅、月票)
江舟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令得众人有鄙夷者,有者惊异者,有疑惑者,也有暗自高兴的,希望他惹怒摘星楼主,立取他性命。
但摘星楼主的反应,却和所有人预料的都不一样。
并未见她有什么反应,只是淡淡说道:“我便在你眼前,你看便是。”
江舟摇头:“我看不清。”
“那是你本事不济,与我何干?”
“你要不要试试?”
“你不怕死?”
“我怕死之前看不到你的真容,死不瞑目。”
“……”
两人你来我往,看似针锋相对,可是听在众人耳中,不知怎的,却有点不大对劲。
“你说这小子是不是和那位有……咳,本公子早就看出这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一肚子花花肠子,到处拈花惹草,现在连……也敢动歪念头。”
雷峰塔下,林疏疏抹了把嘴角的血迹,朝落在身边的素霓生和李伯阳吐起了槽。
以的他的自负妄为性子,却也不敢轻易提及摘星楼主的名讳。
这当口,已经没有人敢动手了。
那天刀萧照之前在江舟那三掌之下,也早已惊走,不敢逗留。
素霓生、李伯阳、肃靖司众人,还有不少人,此时都已经汇聚雷峰塔下。
林疏疏一副吃了大瓜的模样,素霓生和李伯阳脸皮微微动了动,却不好接他的话。
这种事,显然不可能。
摘星楼主成名两千多年,千年未履红尘,江舟出现才多久?
两年前他还是个连饭都吃不饱的流民,这事对很多人来说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这样的两个人,根本就是两个世界,完全没有交集。
不过,此时两人的对话,确实令人觉得有些怪异。
江舟便罢了,对于龙伐来犯,他对摘星楼之人心有不满,出口不逊,倒情有可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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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楼主的反应却是奇怪。
这口吻……
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但听起来却总有些不明的味道。
而且,这摘星楼主的脾气一向都这么好吗?
那可是传说中的人间第一仙。
不应该是高高在上,冷傲无比,不容人有丝毫冒犯的吗?
众人你猜我疑之间,江舟与摘星楼主的对话仍在继续。
不过这摘星楼主显然在避重就轻地回避他的话语,江舟已经有些不耐,直接说道:“别说这么多废话,就一句,你让不让我看?”
“我让你看,你敢看吗?”
众人明显得出,这位一直不显喜怒,淡如清风的摘星楼主竟然有了些恼意。
却不像是受到冒犯的惊怒,反而有点像是世俗女子一般……犯起了性子。
众人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林疏疏又忍不住道:“你们要不要跟本公子打个赌?这小子和那位究竟有没有……”
“玉剑城的小子,你若再敢胡言乱语,玉剑君也护不住你。”
淡淡的声音在几人耳间回响。
“哼!”林疏疏发出一声闷哼,刚刚抹去血迹的嘴角又流出两道血痕,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煞白。
素霓生与李伯阳神色微变,站到他身前,朝空中揖了个道礼:“林疏疏口无遮拦,冒犯楼主,该当受罚,多谢楼主手下留情。”
以摘星楼主的道行,若真有恶意,只这一下,林疏疏就活不下来。
他们不认为以摘星楼主的身份会再次出手,但仍是站了出来,同时想以言语架住摘星楼主。
“够了。”
江舟此时目中露出复杂之色,缓缓道:“真的是你?”
摘星楼主淡淡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
她是在心虚吗……
江舟紧紧盯着摘星楼主,她真的是自己所想的那个人?
他现在总算知道那丝熟悉感从哪里来了。
刚才说的那些话,已经足够让他看出许多东西。
这样的习惯,他再清楚不过。
但是……这不可能啊……怎么可能……
彼世此世,相隔不知几亿万万里。
这摘星楼主又是个活了几千年的“老怪物”,她却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女,不可能的……
两人相对而立,一句话不说,让旁观众人心中都生出了无数猜测。
良久,摘星楼主才打破沉寂道:“你要看,我也让你看了,看不到是你本事不济。”
“龙伐与须女我便带走了,你是自己将须女放出来,还是要我亲自动手,毁你功德圣器?”
江舟沉默片刻,开口道:“好,你知道,我以前不会拒绝你,现在依然也不会,但,这是最后一次……”
“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亲口向我承认的。”
说着,心念动间,雷峰塔蓦然绽放金光。
檐角、梁壁,悬挂、雕刻的法(防)轮、法螺、宝伞、白盖、莲花、宝罐、金鱼、盘肠等佛宝轻轻晃动,绽放金色佛光,映照出七彩功德光晕。
光晕中现出一尊尊天王、金刚环绕,如轮转动。
金光吞吐,竟吐出一个人影来。
“须女!”
有人认出此人,惊呼出口。
道行浑厚之人,尚能看到七彩光晕中,还有几个人影在趁机挣扎着想要逃出,却被其中的天王、金刚像一把抓住,嚎叫着被重新拖了回去。
一些人不由暗自心惊。
想不到这座平日里看似普普通通的一座塔,竟还有如此威能。
“师尊!”
须女被塔吐了出来,重见天日,霎时间还有些恍惚。
看到上空的人影,不由又惊又喜又惭,朝摘星楼主跪拜下来。
摘星楼主点点头:“不必多言,走吧。”
须女拜了三拜,旋便御空而上,站在摘星楼主身边,看了一眼对面的江舟。
她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在她看来,必是摘星楼主亲自出手,江舟畏惧之下才会将自己放出来。
只是她心中却有些疑惑。
师尊平日淡出红尘,不理俗世,少有出手。
但有出手,就算不杀了对方,也会将对方废了。
除了当年的燕不冠,世人于她眼中,都不过是蝼蚁、尘土,不值一顾。
为什么这个人此时却似好端端的一点事都没有?
而且此人修为怎的……
须女越看越心惊。
他的道行怎么暴涨了这么多?
不过她到底不是凡人,很快回过神来,朝摘星楼主低下头:“师尊,弟子有罪,丢了您的脸面,还要劳动师尊踏履红尘,弟子日后定会勤修苦练,向此人讨回公道。”
“不必了。”
却只听摘星楼主淡淡主了一句,须女一愣,摘星楼主已经云袖一拂,青冥万里,再现亿万星辰闪烁。
下一刻,两人都不见了踪影。(未完待续)
第839章 天奈其何? (求订阅、月票)
“唉……”
摘星楼主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令在场众人都是一时怔神。
片刻,才听闻一声轻叹。
却是金顶尊者。
以他的狂性,竟能一直按捺住出手冲动。
不是他不想,是他不敢。
连同时对上玄母教主与幽篁山鬼,他都敢不管不顾,狂性大放。
站在摘星楼主面前,他才知道自己没有一丝胜算。
他虽然狂,却不是真的没脑子。
可惜了,难得见到人间中唯二的大先天之一。
另一位,便是武道第一人,燕不冠。
以金顶尊者的道行身份,自然不会不知“先天”二字。
这传说中的境界,有不少称呼、
先天仙,先天大人,先天圣人……
在他们这些人口中,多称之为——大先天。
世间也许不只两位大先天,至少人间诸洞天、东海众仙岛,就藏龙卧虎。
但为人所知的,确实只有这两位。
金顶尊者回头看向江舟,眼神古怪之极。
正因为他最清楚摘星楼主的可怕,江舟刚才的行为在他眼里无疑是找死。
但偏偏他没死。
想来想去,满肚子的话,也只蹦出三个字:“你厉害。”
说罢,便转身一步回到尊胜寺中。
江舟白眼一翻。
哼,老怪物,别以为你能逃得过,早晚还要去找你算账。
现在到底不是时候,江舟目光扫过下方围观人群。
这些人吃瓜吃得很乐呵,似乎全然没有人记得,这里面有大部分刚才都是心怀叵测,在江都四处生乱捣鬼的。
江舟忽然露齿一笑,扬声道:“诸位,热闹也看了,可尽兴否?”
众人面面相觑间,还没等他们反应,江舟便又道:
“若是没看够,江都城中近日正好要做一件事,说不上是什么大事,却也算新鲜热闹。”
“既然诸位都来了,正好,那就请都暂且多逗留一日,明日午时,金水桥外,为我江都做个见证。”
“奉劝诸位,给本侯一个面子,在此之前,不要擅自出城。”
“狂妄!”
“你以为你是谁?难道我等要走,你还敢强留不成?你可知道,此地站着的,都是什么人?”
“你想与仙门正道诸教为敌吗!”
“姓江的失心疯了!诸位用不着畏惧,他再厉害,还真敢得罪我等,与天下正道为敌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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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中忽有人大声叫道。
江舟的话本就引起不少人不满,被这些颇有煽动性的言语一叫,顿时便被说动,开始吵嚷起来。
江舟却只是缓缓扫过一个个人,露出两排森白的牙齿,缓声道:“谁不给本侯面子,就别怪本侯不给面子……打死诸位。”
被他目光扫过的人都是猛地心中一寒。
哪怕是心中坦荡之人,
此时,江舟已经暗念咒诀,双手挥出。
数十道金晃晃的绳锁便飞了出去,一瞬之间,便射入人群,每一道都捆住了一个人。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先前在城中生事捣乱之人。
江舟淡淡道:“元将军,带上人,将这些人都押入大狱,待明日一同审判。”
“是!侯爷!”
元千山带着几队甲兵,狞笑着大步踏出。
城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自不会少了元千山。
五色剑士的到来,就已让他如临大敌,早在派出人手,埋伏在城中各处,以防有人捣乱。
若不是为了将捣乱之人一网打尽,他早就按捺不住了。
此时得了江舟之令,他哪里还会儿耽搁?
带着一群霸府军卒,****般扑入人群。
他站在一旁,手扶宝刀,狞笑着盯着人群中每一个人。
似乎巴不得此刻再有人跳出来叫嚣。
多数人眼见此景,心中惴惴,却有人畅快不已。
“这小子,够狂。”
人群中,卫平生咧着嘴道,却是眉眼都笑弯了。
这是他们肃靖司的人!
归南雁也是哑然一笑。
肃靖司这么威风的时候,都已经是多少年前了?
刚刚受了教训的林疏疏又忍不住道:“这小子够狂,不过,本公子就欣赏这样的,以前那股虚伪劲,看得心烦。”
素霓生、李伯阳摇摇头。
后者只是面带微笑,不显颜色。
素霓生却是微露担忧之色。
今日之事,他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并没有表面那么简单,只是几拨不入流之人瞎胡闹捣乱而已。
虽不知道江舟想做什么,但见他如此刚硬不留余地,心知此事怕是很难善了。
这一次,仙门正道诸教、江湖绿林各道、一些名门世家,都有参与。
甚至是邪道魔教,若非正邪难相容,不可能一起行动,怕是也会搅进这个旋涡中来。
一个不好,江兄弟日后怕是要举世皆敌啊……
江舟此时却没有心情理会他人作何想。
今天城中发生的事,已经让他心中大怒。
摘星楼主的出现,更让他心神大乱,完全失去了耐心。
令元千山处里善后诸事,便转身离去。
“诸位……好自为之。”
临走前,又回头扫了一眼,淡淡地留下一句,便离开此处。
回到江宅,江舟仍在回想着之前见到摘星楼主的情景。
不过任他如何努力,却仍然始终想不起摘星楼主的容貌。
他只能努力地想从那个留在印象中的浅浅轮廓上,找出他所熟悉的一切。
最终却无一例个,毫无结果。
这令江舟懊恼无比,更是越来越烦躁。
心中似有猿猴上窜下跃,难以安定。
他到底是道行见长,没有任由心猿失控下去,默念起经文。
佛经、道经,他都是随口拈来,反复念诵,心渐安定。
心中定静,思维也清晰了许多。
忽然就想到了摘星楼主这种玄奥之极的状态,究竟是什么。
佛掌印曾传他的道经中有言:
人无所有,无所为,无所执,虚之极而无极,从而上不见天,下不见地,内不见我,外不见人,一无所见,则我通天地,天地通我,我与天地,似契似离,同于大通……
思及此处,江舟喃喃道:“浑人我,同天地……”
这个女人,已经达到了这种玄之又玄的境界。
她说的没错,她并没有故意为难糊弄他其。
确实是是他没有本事看清她的容貌。
她已经达到“浑人我”的境界。
她既是天地,也是众生,亦是虚无。
这样的一个人……不,她可是一個人,也可是很多人。
这样的存在,他怎么可能看得到?
不是他看不清,是他看清了,却不可能记住。
因为他看到她的时候,就相当于看到了“虚无”。
若是再进一步,他能从虚无中看到“真实”,那将会是件更可怕的事。
他会看到无数人,在一刹那间,脑海中涌入的无数信息,会把他冲刷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金顶那个老怪物,明明这么狂,刚才却不敢出手,恐怕他看到的便是这样的“真实”吧?
这就更不可能了……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她?
本已经有些笃定的江舟,又动摇起来。
与江舟所想一样。
此时尊胜寺中,金顶尊者并不像之前那么淡定。
坐在佛母像前,两眼紧闭,眼皮和搭在膝上的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嘴里喃喃念叨:“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人我将无同,是非空诸所……人我无同……人我无同之境……”
“怎么可能……人间怎会有如此人物……”
“对了,对了……也只有如此人物,方可住世成仙……”
“如此人物……‘天’奈其何?”(未完待续)
第840章 借你人头一用 (求订阅、月票)
江宅。
“公子!公子!”
铁胆与游家四兄弟从外边匆匆赶回。
未进门就大声嚷嚷。
“闭嘴!”
一进院子就被纪玄狠狠瞪了一眼。
铁胆缩了缩脑袋,看了一眼双树下静静盘坐,一言不发的江舟,似乎对他们的存在毫无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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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由挠头道:“公子还是这样,一句话未说?”
纪玄摇摇头,旋即皱眉道:“今时不同往日,以后要叫侯爷。”
铁胆捂了捂嘴,连连点头。
然后又道:“那现在咋个弄?到处都在找公……侯爷呢。”
纪玄回头看了一眼,也是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侯爷自从昨天回来,便在这树下枯坐,不吃不喝,不言不语,任谁叫唤也如不觉。
谁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龙虎道的少君,纯阳宫的神光道长,玉剑城的执尘剑主,都曾来过,也不能让他有半点反应。
不过也幸好是这几位来过,说是无恙,否则他们已经要四处乱投医了。
铁胆说道:“午时快到了,金水桥那边聚集了好多人,都在等着侯爷呢,要不……咱们去跟史大人说一声,暂时延后……”
“不必。”
这时,江舟终于动了。
“侯爷!”
纪玄赶忙迎了过去:“您……没事吧?”
“我没事。”
江舟摇了摇头:“不过是偶有所得,耽误了些时间。”
旋即不待几人再问,便道:“去告诉他们,如期开堂,让元千山先将那数十人押支审理,该判就判,该斩就斩,我随后便到。”
“是。”
纪玄应了一声,也不言语,带着铁胆等人转身离去。
江舟也随后出了门。
事实上,他枯坐一整夜,着实是有些被打击到了。
纠结着摘星楼主与白月怎么可能会是一个人的事。
白月就是他在彼世只牵过小手的女友的名字。
摘星楼主却是叫高声语。
一个是人间的仙,一个是凡俗的女子,又相隔无尽太虚,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除此之外,如果两者真是一个人,那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
他是在与白月一同去图书馆时,才发现的鬼神图录。
他记得很清楚,当时是白月约他去的。
难道她早知道鬼神图录的存在?
这不大可能。
如果说她是有什么目的,江舟虽不愿意相信,却也不得不承认有这可能。
不过,若说她知道鬼神图录的存在,却不大可能。
鬼神图录这样的东西,真有人能舍得让给别人?
还有……
她对他,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和他在一起,是别有目的,还是……不过是她游戏红尘,随性而行的产物?
最重要的是,两人真是一人,摘星楼主一定知道回到那颗星球的方式。
有太多的问题,江舟想要当面,亲口向那个女人问个清楚。
就算是被耍了,他也不能不明不白地被耍。
不过,很显然,他现在还没有资格,质问那个女人。
甚至连与她面对面的资格都没有。
这就让最近实力暴涨的江舟颇受打击。
不过江舟并不是自怨自艾的人,这样的打击,正好让他有些飘起的心态沉寂下来,也只会让他更有动力。
要不了多久,他一定会让她亲口告诉他答案……
……
暂且将这些事压在心底。
江舟径直来到洞庭湖心,镇压宝月和尚那座五指山上。
耽搁了这么久,诸事俱备,也该解决这个宝月贼秃了。
那些人最近跳得这么欢,正好,杀只猴来儆儆那些小鸡崽。
“大梵无量……”
五指掌心中,石塔尖上佛光绽放,现出宝月和尚的光影。
脸上依然是那副慈和温笑:“居士又来了?”
“可是想通了老僧之言?”
江舟心中冷笑。
笑吧,看你待会儿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江舟微微一笑:“和尚。”
宝月和尚老神在在,笑道:“居士但说无妨,老僧早已说过,只要居士肯回头,皈依我大梵,老僧定不念前嫌,亲自求方丈将我大梵圣法倾囊传授。”
“不必了。”
江舟笑道:“本侯这次来,是要向和尚你借一样东西的。”
“哦?”
“江居士已经封侯拜爵了?”
宝月和尚虽然诧异,却并不惊讶,很快笑道:“早知居士乃人中之龙,早晚有此一日,倒是可喜可贺。”
“也罢,居士想要什么,但说无妨,只要老僧有的,定不吝惜,就当是恭贺居士之礼罢。”
他对自己、对大梵寺,极有自信,并不认为江舟能拿自己怎么样,也不认为江舟会不惜与大梵寺为敌,对自己不利。
说到底,他如此自信,也是因为一品之争,本就很少会致人于死。
一是难度太高,二也是牵扯太大。
不过,江舟下一刻说出的话,却让他脸上的笑间凝固。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江舟笑道:“本侯最近遇到些小麻烦,要借你的人头一用,和尚慈悲为怀,四大皆空,看透生死,应当不会吝惜一颗人头吧?”
宝月和尚笑意渐敛,抬头看向江舟:“江居士,当真要如此不留余地,不怕徒招灾厄?”
“有什么灾厄,本侯一力担着便是,倒是不劳和尚你忧心。”
江舟也敛去笑意:“看来和尚是不愿了,也罢,本侯多费些手脚,自取便是。”
说罢,也没有再与他多说的兴致。
弥尘幡招摇,遁龙桩便飞出,高悬五指山之上。
同时人也升空而起。
伸出手掌,朝五指山遥遥一握。
“轰隆隆……”
洞庭湖中陡然翻起巨浪。
五指大山阵阵颤动。
形如五指的五座山峰渐渐收拢。
“江舟!”
宝月和尚感受到那无处不在的无穷压迫,脸色终于变了。
月光宝塔绽放光芒,死死顶住无边巨边。
同时叫道:“你如此倒行逆施,必有灾秧,不得长久!”
江舟却未应答。
五指缓慢、坚定地收拢。
佛掌印以掌中娑婆留下的这座大山,若不是他道行大进,也无法驱动。
不过为保万全,还是用出了遁龙桩。
很快,五座山峰便收拢成一座。
在江舟法力倾泄之下,又慢慢地缩小。
最终变成了一块高不及丈的大石。
遁龙桩上的金环飞出,套住大石。
如此,任贼秃有通天法力,也休想逃出。
江舟当下使出巨灵神力,托起大石。
这山虽然变小,但重量不减反增。
若非巨灵神力,他也休想移动分毫。(未完待续)
第841章 血不流尽,铡刀不停 (求订阅、月票)
江都城的某个角落中。
一个十岁左右模样的孩童,一手拿着一只罗盘,一手掐指,脚踏罡斗,一步一算,身后跟着一队军卒,记录下他所踏过的每一个方位。
元千山叉着腰站在一旁,皱着眉,看着孩童兜兜转转,令人眼花缭乱,心生烦闷。
不由开口道:“小鸡崽,你可仔细着点,误了侯爷的大事,侯爷能饶你,元爷爷可饶不得你。”
“也不知道侯爷怎么想的,竟然让你这么个乳臭未干的的小子来做这般大事。”
“你当小爷愿意?”孩童翻了个白眼,也懒得理这个糙汉。
这孩童正是路忘机。
上回因骷髅会之事,他被江舟忽悠着去当了诱饵,许下了好处。
没想到事情一了,就被姓江的混蛋给忘到了一旁。
别说许下的好处没得着,自己还在罐子里白白闷了好几日,差点闷成了腌肉。
一怒之下,便离开了江都,跑回青墟玄微宗。
本想痛定思痛,好好修炼本事,到时回来找姓江的混蛋讨回一口气。
没想到,刚一回来,就碰上了热闹事。
从他人口中得知那混球的事情,满怀自信和憧憬回来“报仇”的一颗幼小却炽热的心灵顿时凉了。
不仅报仇无望,还又一次被这混蛋给抓了壮丁。
哼,要不是这混蛋的太阴奇门阵着实玄奥莫测,对他大有裨益,他路小爷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
他这是忍辱负重,绝对不是怕了!
事实上,江舟正好想要将太阴奇门阵扩大到整个江都城。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首先需要的天材地宝就是个令人生畏的数量。
别说已经被掏空的江都城,就算没有,集江都之力,也未必能集齐所需之物。
不过从前祀赔陵中带回的大量宝盒,却足以满足需求。
除此之外,还需要一个精通斗数术算之人。
江舟自己倒是可以做,不过却分身乏术,若是亲自出手,耗时太长,怕是要耽误事。
正好,路忘机居然于此时回来,便被他抓了过来,让元千山押着他,连夜布置大阵。
只待大阵一成,便不比南楚之时布一的封禁法界稍弱。
攻伐之威,更犹有过之。
到时江都便是真正的有进无出,无人能犯。
见路忘机没理他,元千山自觉无趣。
沉闷了一会儿,又不耐烦道:“小鸡崽,到底还要多久?过了午时还没完,元爷爷可要打你屁股的!”
路忘机烦躁地道:“吵什么?害小爷分心,弄错了一步,全阵皆毁,到时候看你怎么跟你家侯爷交代!”
“你……!”
元千山被怼得一滞。
路忘机直接将他后面的话怼回去:“闭嘴,还差最后一步,有半点差池,我看你怎么死!”
“呼……”
行,元爷爷先忍你一时。
元千山深吸一口气,暗自磨牙。
……
金水桥。
此时,这里里里外外挤满了人,围了一圈又一圈,冷眼看着中间的空地。
中间空地,已经搭起了一个法台。
江舟的幻梦身包龙图已经高坐台上。
下面已经跪了一地人。
全都是被金晃晃的绳锁牢牢锁住,无法动弹。
围观人群发出嗡嗡议论之声。
“姓江的看来是要来真的了,竟然让这黑子来审。”
“听闻这黑子油盐不进,心和脸一般黑,落入他手里的人,不死也要脱层皮。”
“当初在江都不可一世的怀右朱家,千年名门,都没有逃过他的毒手,朱老二便是被他用铡刀一刀铡了,丢了脑袋,朱家也颜面尽失,才将江都四大世家逼反了,献出江都。”
“灵鹫寺、黛螺顶、龙王阁……”
“睢山派、螺山教、齐云山、碧眼洞……”
“好家伙,阳、成、南三州仙门正道,至少七成都已在此,真要将他们都杀了,不仅是三州仙门要与他不死不休,恐怕全天下大半仙门正道都不会放过他了。”
“这些正道仙门,树大根深,势力盘根错结,长辈弟子,亲朋好友,沾亲带故的满天下都是,姓江的即便是天下第一,也不可能吓得退这么多人,何况他还不是……”
“他当真不怕举世皆敌?”
人群中有事不关己的,不断感叹今日一切的“罪魁祸首”的所做所为,简直是胆大包天,狂妄到没边了。
“你们不觉得奇怪?这些人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和姓江的过不去,要来给他捣乱?”
“怎么说他如今也是一方诸侯,而且道行通天,天下少有敌手,这些仙门脑抽了不成?凭白为自己竖立如此大敌。”
“嘿嘿,你还不知此事?此事事关仙门布局,这姓江的,便是这盘大棋的最后一着,听闻,仙门此行,便是要逼他自立,此乃大势所向,他道行再厉害,还能下天下仙门硬抗?”
“那不是好事?如今天下动荡,八百诸侯无不思动,他能得三州仙门助力,立时便是天下数一数二的一方雄主,几能与南楚相抗衡,将来就是争一争那……也未可知。”
“谁知道呢?也许人家就是大稷忠臣,你别忘了,姓江的老师可是当朝太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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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此事也有些古怪,这些门派所为,着实有些低劣,太不明智,我看呐,定是有人从中捣鬼,煽风点火,这些人都是被推出来的马前卒罢了。”
人群中议论纷纷,竟是一言一语,将此事前后都推了个七七八八,且八九不离十。
有那些亦怀心思,却未曾行动,逃过一劫的仙门之人,听得众人议论,脸色难看,却也有些反应过来,自己等人,怕真是中计了。
“啪!”
忽然一声惊木响起。
却是台上包龙图拍响惊堂木,厉声道:“来人呐!”
“宣读此六十三人罪状,条条桩桩,不得有丝毫遗漏!”
当下便有书吏捧册而出,高声宣读。
众人越听越心惊。
这册上不只是这些人此次在城中四处“点火”,引起混乱之举,还有以往的所做所为。
大到杀人放火,小到吃饭不给钱、欺行霸市,桩桩件件,事无巨细,竟一五一十的都有记录。
听得人人胆战心惊。
这江舟……竟然有这般本事,短短一夜之间,就把这么多人的底细查得清清楚楚?
一时间竟有些人人自危,如同被剥光衣服一样,站立不安。
“哼!”
“包龙图”冷厉道:
“尔等自诩正派名门,所作所为实乃鸡鸣狗盗,无恶不做,欺世盗名,蛊惑世人,着实可恼,可恨,可恶!”
“诸罪并罚,尔等皆当死罪!不赦!”
“来人呐!”
“在!”
“狗头铡伺候!”
“将此等奸恶之徒,一一押上铡刀!”
“血不流尽,其罪难赎,铡刀不停!”
“是!”
当下便有左右抗出一口寒光彻骨的铡刀。
另有人将那六十三人逐一押起。
“大梵无量……”
忽有佛号响起:“这位居士未免杀性太重,还请暂且停手……”(未完待续)
第842章 立场 (求订阅、月票)
在场众人都是一怔。
先是震惊竟然有人真敢在这个时候冒头。
包黑子那番话说得杀气腾腾,血腥气十足,连那口铡刀都抬了出来,没有人会再认为江舟是在做做样子罢了,他是要动真格的。
他们再是难以置信,可事实摆在眼前,而且细想起来,那江舟若真是执意要杀人,在场之人,甚至整个阳州,怕是都没有人能拦得住他。
以他那天展现出的惊天三掌,神威盖世,就算尊胜寺的金顶尊者亲自出手,最多不过与他分庭抗礼罢了。
这样的一个人,铁了心想要做什么,天下几人能挡?
不过等众人反应过来,看到分开人群,缓缓走入法场中的老僧,更是一震。
大梵寺!
六如神僧之一,宝志!
“大梵无量……”
宝志缓缓行来,顿时有几个差役挡在他面前,如临大敌。
宝志老僧摇了摇头,也不见他如何做势,仍然径直向前缓步行走。
下一刻,却是出现在了众差役身后。
在他面前,这些差役当真如同虚设,根本不存在一样。
这些差役都是由肃靖司巡妖卫临时充当,个个都是血性过人,见此情景,虽然震骇,却没有退却之意。
甚至抄起刀就要向宝志和尚劈来。
“慢!”
“包龙图”却是抬手一按,止住众人。
“让他过来。”
他知道,在场的这些差役,就算全上也不可能挡得住这老僧。
众差役只好退下,却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没有人不怕死,却要看值不值得。
宝志老僧走到法台前停下,抬头看向“包龙图”
明明是仰视,但在旁人看来,他就仿佛是站在一座高山上,俯视众生。
“大梵无量,多谢居士。”
“大胆和尚,你一介出家人,不在寺中念经台禅,反要到本官这里来搅扰法场,阻本官执法,该当何罪!”
法场外围着的人群都是忍不住将心提起。
这黑子果然是和传闻中一般,油盐不进。
这可大梵六如神僧,竟然敢如此无礼。
“呵呵呵……”
宝志老僧却是毫不动怒,轻声一笑,说道:“不知江居士何在?可否请江居士现身一见?老衲有良言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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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龙图”振声道:“你要见谁人,本官不须理会,且站到一旁。”
“律法森严,不容轻犯,你再要阻碍本官行刑,便莫怪本官拿你问罪!”
“嘶~”
法场外人群有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
果然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这姓江的手下,尽是如此狂人。
这宝志神僧何许人?竟然也敢这般硬来。
“呵呵……”
宝志和尚仍是温言相求般:“方外之人,不拘小节,还请居士行个方便?”
“啪!”
“住口!”
“包龙图”不待他话说完,惊堂木一拍,怒道:“言出为箭,执法如山。”
“法立,有犯而必施,令出,惟行而不返!”
“言行而不轨于法令者必禁!”
“你这和尚,好不知理,国法律令大如天!何来方便!”
“纵是方外之人,亦要守法,如若不然,休怪本官无情!”
“包龙图”这一连数语吐字如珠,正气凛然,浩然生威。
竟是将法场内外众人都听得一震。
竟也没有人再觉得他不知天高地厚,反而隐隐有几分钦佩,心下更有些说不出的暗爽。
想来也是因如大梵寺这般自恃名教大宗,以往一切所行,哪怕是光明正大地行一些流氓强盗之举,都让人觉得理所应当,只因为他们是名教、是圣地、是高门。
远处,有几位身穿儒袍之人站在高楼,远远望着这边。
一人抚掌喝彩:“好一个言出为箭,执法如山,好一个有犯必施,惟行不返,好一个国法大如天。”
“好一个包龙图!”
几人赞叹不已。
稷下学宫的五色剑士也赫然在场。
五人相视一眼,其中一人道:“日月悬空,丹心碧血,想不到此地竟有如此奇人,那天波侯有如此人物效力,看来却是有大气运之人。”
“不错,待回到学宫,当仔细告予诸先生,如此人物,非大贤,即大奸。”
法场上。
宝志老僧也微微愣然。
他倒不是被对方震住,只是没有想到,这黑厮竟然如此难缠,当真就是油盐不进。
来此多日,除了那江舟外,他还从来没碰过这么硬的钉子。
“唉……”
“居士既然如此冥顽不灵,那便怪不得老衲冒犯了。”
宝志老僧不欲再与此等俗子纠缠,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些同道都是仙门正道翘楚,行事虽有不合法理之处,却都是遵循天理正道而行,断无乖张不正之举,”
“老衲斗胆,便先将人带走了,若是江居士问及,便劳烦居士,让他到城外梵净林刹来寻老衲吧……”
话还没说完,却忽然神色微变,抬起头来。
一道人影已经出现在上空。
青衣青袍,手托一座三枚金环环绕的巨石。
正是江舟。
江舟缓缓降落,淡声道:“贼秃,你要见本侯,容易得很,但你想带走这些人,可曾问过本侯?”
“……”
宝志老僧张口欲言,江舟却没有理他,回头朝“包龙图”道:“你做得很好。”
“包龙图”躬身道:“明慎所职,毋以身试法,此乃下官份所应当,何须赞赏?”
一人两身,角色扮演玩得跟真的似的。
旁人却也真被“二人”唬得愣愣的。
其实江舟现在装不装已经不是很重要,凭他现在的实力,已经没有太大的必要拉虎皮,也足以自保。
不过,他却想试探一番,帝芒究竟是不是真的看穿了他的众多“马甲”。
毕竟,现在虽用不着马甲自保,但这众多马甲还是颇有大用的,丢了实在可惜。
“唉……”
那宝志老僧别的不说,倒确是好修养,自始至终也未曾因“二人”的无礼、无视而动怒。
又轻叹一声,说道:“江居士,你对老衲成见已深,知见无明,心不得定,并非好事。”
江舟撇嘴一笑:“其方易得,其行难践,本侯只知知行合一,何物能扰?”
宝志与众人尚在咀嚼其意,江舟已经冷下脸道:“和尚,你还不离开,是想要本侯也拿你问罪么?”
宝志老僧回过神,正色道:“江居士,老僧此来,是奉方丈之命,代表大梵寺,向居士赔礼,”
“当今天下动荡,生灵涂炭,若居士愿意,大梵上下,愿一力支持,助居士安定天下,救拔苍生于苦海。”
人群之中,顿时哗然。
宝志老僧这话,虽未明言,但在大多数人耳中,却是听得明白。
这是分明要支持江舟自立。
已经算得上光明正大地让他造反,还是摆明了立场。
别人倒也罢了,这可是大梵寺!(未完待续)
第843章 有何不敢! (求订阅、月票)
如今的天下,各大仙门、江湖大派,都已纷纷出世,择龙而扶。
甚至连各地高门世家、富贾豪商,也在暗戳戳支持、资助自己看好的人选,而且还是多方下注。
但一些真正的名教名门,却少有动静。
尤其是六大圣地,从没有对任何一个势力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倾向。
因为这种层次的存在,无论是哪一个,只要稍稍对哪一方表露出一丝意愿,那这一场天下角逐的大戏,就会立刻向那一方倾斜。
而现在,大梵寺却摆明车马,说要支持这江舟。
这已经不是倾向,而是要彻底投入,全力支持。
满场静寂。
都在消化着宝志老僧的话,没有人出声。
也没有人怀疑这话的真假,因为大梵六如,每一个都能代表大梵寺……嗯,现在是四如,另外两个一死一疯的不算。
“呵……”
一声轻笑,从江舟口中发出,在这静寂之中显得犹为刺耳。
“轰隆隆……”
闷响之中,震惊之中的众人,忽然被脚下传来的一阵阵震颤惊醒。
却是江舟从空中落下,脚踏到了地上。
那看起来轻飘飘的一踏,竟然无比沉重,仿佛一座神山峻岳从天而降,令得大地震颤不休。
都不由震骇不已。
宝志老僧双目瞳孔微微一凝,原本轻松的神色,变得郑重起来。
最近的传闻,他早就听闻。
昨日的交手,他也已看到。
若非亲眼看到,无论是谁,都不会相信一个刚刚踏入三品的小辈,竟然会在如此短短时日之间,就破入元神法相之境。
还能与一品至圣交手,甚至能轻而易举地败了一品。
宝志老僧也不例外。
但饶是亲眼所见,他也仍然不信那就是江舟自身的力量。
大多数人也都是一样的想法。
所以,他这种神力的上限究竟在哪里,就成了所有人都想要探明的。
宝志今日到此,他说的话并没有虚假,他确实是受了方丈法旨,来向江舟示好。
却还有着另一个目的,就是试探江舟的底细。
如今看来,恐怕那股力量即便不是他自身所有,至少他也能随心御使。
这就难办了……
一品至圣,已经有了跳出规则的资格,不是任何人可以轻易掌控得了的。
“和尚。”
江舟没有回应宝志的话语,而是缓缓将手中托举的大石放落身前。
“轰隆隆……”
又是一阵天摇地动。
“你且看看,这是什么?”
江舟轻笑道。
众人都目露惊骇,看着这块石头。
这是什么石头?这么重!
宝志也是目光一凝,看向石头。
他也走眼了。
“这是……?!”
宝志老僧目中陡然透射出两道****的血光,长有数尺。
“不错。”
江舟笑道:“宝月贼秃就囚于此石中。”
说罢,也不理面色大变的宝志,目光朝四周扫过:“在场之人,没有听过大梵寺六如之一,宝月神僧之名的,应该不多吧?”
何止是不多?根本是没有。
众人听了他的话,都惊疑不定地看着他身前的石头。
这里面……竟是宝月神僧?
之前就有传闻说宝月神僧被一位神秘绝顶大能以无上神通聚石为山,镇在洞庭湖心。
难不成……
他想做什么?
正惊疑间,宝志老僧已经涩声道:“江居士,得饶人处且饶人。”
却见江舟已经回头朝“包龙图”道:“包廷理,这贼秃三番两次谋刺本侯,还暗中唆使江湖绿林聚众造反,你说,该当何罪?这位大师让我饶他,本侯倒有心念上天好生之德,你意下之意如何?”
“包龙图”振声道:“谋刺朝廷公侯,其罪当诛!”
说着又朝北边拱手一礼道:“朝廷自有法度,天波侯受陛下隆恩,纵然是公侯之尊,也不得有违,若却有其事,今日,便当一并斩了!”
“这样啊……”
江舟朝宝志老僧道:“和尚,你也听见了,不是本侯不给你面子,咱们这位包青天,可是铁面无私,连本侯的面子也不给,让本侯也颇为恼怒啊。”
“……”
在场众人都是心下无语。
这分明就是在耍弄宝志。
不过,心中却也是震惊无比。
这人是杀疯了?
难道连宝月神僧也真敢杀?
“包廷理,那就审吧。”
江舟抛出遁龙桩,化为金柱,立中法场中。
又伸手朝大石一拍,石头顿时崩裂,现出一座月光宝塔。
这塔一现,便剧烈颤动,仿佛下一刻就要破空飞去。
只是三枚金环已经瞬间收紧,将其牢牢缚住。
“啪!”
在场众人眼见那包黑子果然一本正经地开始审了起来。
不仅审了,还审得有条有理,有章有法。
甚至还传出了证人。
这些证人一个个都还是盛名赫赫之人。
阳州江湖绿林各道魁首、平天军地首等等。
还有阳州江湖泰斗,三山五宗。
天都掌门莫沧浑、光明宗宗主方万里、伏虎寺灭明神僧、神水庵灭净神尼。
除了灭明、灭净二人一声不吭外,其余人都开口指证方才江舟所说宝月神僧的种种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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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宝月和尚背后许正好处,令三山五宗如今江湖绿林齐聚千佛顶,夺天子剑,争义军盟主之事都一五一十交代了。
让人看得目瞪口呆。
实际上什么罪名在他们看来,不过是笑话。
以宝月的身份,就算真的做了这些事,那又如何?
一己之力,算尽众生,弈棋天下,正是高人高行,修行之真,我辈当为,再正常不过。
换了他们,只会恨自己无此能为。
值得如此煞有介事?
还其罪当诛?
这江舟明显是在刻意羞辱宝月,羞辱大梵寺。
这是在场大多数人的想法,宝志老僧也不例外。
一直平和安详的气息,隐隐便得有些浮动起来。
丝丝红意萦绕周身,竟隐有血腥之气飘动。
“啪!”
将近一个多时辰,那包黑子终于审完,又拍起那恼人的惊堂木。
“刺杀朝廷命官、公侯贵戚,视同谋反。”
“煽动暴民聚众谋逆,乃大逆,十恶不赦之罪。”
“罪罪当诛!”
“宝月,这桩桩件件,你可认?”
月光宝塔之上,现出宝月虚影,目光扫过那些“证人”,令他们目光躲闪,不敢真视。
“呵呵……”
宝月和尚此时竟然还能笑出:“他们所言之事,确是老僧所为。”
江舟在一旁微微冷笑。
这贼秃怕是此时都不相信自己能杀他,敢杀他。
“你认便好!”
“包龙图”振衣而起:“龙头铡伺候!”
其实要依江舟的意思,该用狗头铡就铡了这贼秃。
区区一个和尚,凭什么这么“高端”的待遇?
奈何宝月无论如何也是一品至圣,也只有龙头铡能铡死他。
“江舟!”
“你敢杀我!”
“尔敢!”
宝月与宝志都同时怒喝。
“有何不敢!”
却是“包龙图”怒声回斥,大喝:“来人呐!押上铡刀!”
“呵呵。”
“本侯亲自来吧。”
江舟轻声笑道。
一般人,可押不动宝月,为免让他逃了,江舟直接放出遁龙桩上的蟠龙。
龙吟声中,巨龙腾空,俯下龙首,衔起月光宝塔。
“唰——!”
早有差役打开刀铡。
“包龙图”拈起一根令签,目透威严,扫过法场,袍袖一甩,令签已然扔出。
“铡!”
“竖子敢尔!”
一声令下,同时响起宝志老僧的怒喝。
正于此时,天空突然出现五座门户。
金霞幌幌,紫雾蒙蒙。
万道齐光,雾霭滚滚。
宛若天门。
五座天门一现,在场之人,瞬间感觉一股无形之力自高天骤然压下,如同天威降临。
下一刻,竟觉一身道行法力修为,尽皆无存,仿佛瞬间变成了废人一般。
众人惊骇不已。
而那原本已经暴起的宝志老僧,也无例外。
一身滚滚喷薄如血雾的法力,竟然瞬间烟消。
惊骇之间,令签已经落地。
巨大的蟠龙也衔落月光宝塔,扔入龙头铡上。
那差役微微一个恍神,很快便反应过来。
竖目横眉,咬牙切齿,面容微微有些扭曲。
他是激动,是振奋。
这可是一位称雄世间几千年的一品至圣!
铡!
用力将刀铡压下。
喀嚓!
噗哧!
刀光闪动,金血溅射,人头滚落!(未完待续)
第844章 人间大魔,不足畏 (求订阅、月票)
“啊!”
一个个难以置信的惊呼出口。
众人竟暂时忘了头顶上那五座天门的恐怖威势。
那颗人头落地,连同月光宝塔被一刀两断。
泯灭了一切生机,元神也在一瞬间湮灭无形。
堂堂一品至圣,大梵六如神僧之一,竟然死得如此干脆,如此轻而易举,如此……荒谬!
不错,这就是在场所有人此刻的心境。
除了震惊,就是浓浓的荒谬感。
堂堂一品至圣,被一个不到六品的不入流差役,一刀给铡死了!
在这一刻,众人心中仿佛有一种无形之物,随着这一颗人头落地,在悄无声息地、缓慢地破裂。
忽然有种感觉,往日里那些高高在上、高不可攀的真修至圣、仙门圣地,此刻都不再可畏。
也不过……如此?
不过这种感觉,也只是一闪即逝,便被大多数人当成了错觉,连忙将这种可怕的想法赶出脑海。
慌忙无措间,也并没有意识到,一颗种子已经就此在心中扎根深埋。
转而不可思议地看向江舟和“包龙图”。
这两个人……疯了,疯了!
“你、你……”
宝志老僧目光呆滞、艰难地从宝月那颗丰满圆润的人头移开,看向江舟。
声音发颤:“你、你怎敢……怎么敢……”
江舟只是微微一笑,说道:“和尚,你虽对本侯无礼,但念你是方外之人,不识礼法,也未曾触犯律法,本侯大度,也不治你不敬之罪,放你离去。”
“你若是不识好歹,便别怪本侯不客气了。”
宝志和尚浑身微微颤抖,眼中血光隐隐,有血雾吞吐。
他竟是在五座落神坊的神威之下,仍能冲破层层禁制,御使法力。
虽然大受压制,却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只是他没有把握。
这江舟本就不好对付,加上他竟然早早就有了布置,在这城中布下如此绝阵。
连他身为一品至圣,都能压制到如此境地。
真动起手来,吃亏的绝对是他自己。
宝志老僧虽看似十分祥和良善,可世间少有人知。
他曾是一个魔道巨擘,被上一代光字辈神僧收伏,皈依大梵。
其面上的祥和慈悲倒也并非是装出来的,他确实佛法高深,只是胸中却藏滔天杀气。
只因他修的是杀生禅。
佛曰,世间第一恶行是以杀生为主,兼摄余恶。
一切众生,皆以命为本,是故一切众罪中,杀生最重,诸善行中,护生第一。
他为魔道之时,杀孽滔天。
皈依大梵,常受杀心杀孽纠缠,心魔难去。
岂知他也是天纵之资,多年以来,竟于心魔之中悟出杀生禅法。
所谓十方如来,同一道故,出离生死,皆以直心。
他一身杀孽,已是不争之实,与其躲避,不如我行我道,于杀生之中求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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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不知,大梵神僧,竟是一尊杀生无数的大魔,魔性深重。
江舟如此不顾大梵颜面,当众羞辱、斩杀宝月,已令宝志心中魔性失缚,杀念滔天,几欲发狂,欲杀尽眼前一切。
不过他倒底还有几分理智,知道宝月人头落地,已对大梵寺的威严造成莫大的打击。
他若是就此发狂,大开杀戒,那就真是雪上加霜,令大梵寺蒙羞难雪。
很快,他身上、眼中的血光渐渐消褪。
眼见此景,江舟却是心下暗自失望。
这宝志老僧的底细,他还不清楚。
但这并不妨碍他看出这老和尚身上的古怪。
那股浓烈到腥臭的血腥味,是直入神魂味道。
普通人闻不出来,他却是已经有种恶心欲呕之感。
这贼秃,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血。
被他刺激得爆发的那股魔性与杀机,在他眼中无所遁形,仿佛下一刻就要大开杀戒。
这却正是江舟所期望的。
他当众审判斩杀宝月,不仅是为了除去一个大敌,更是为了打击大梵寺的名声。
若是这老贼秃当真大开杀戒,不仅能替他除掉在场的大部分居心叵测之人,大梵寺的名声也必将一落千丈,伤及根本。
只可惜,宝志老僧不愧是六如之一,并没有这么愚蠢。
“好。”
宝志老僧竟是很快恢复了镇定,面色如常,仿佛没有看见那颗人头一般。
“多谢居士大量,既然如此,老衲便告辞了。”
说完,他竟是掉头就走。
江舟暗叹一声,倒也没有对宝志出手的意思。
一来要留下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却没有什么好处。
杀宝月,只是因为这胖和尚太不像话,一而再再而三地算计他,触及他的底线。
对大梵寺来说,宝月的死,代价也足够惨重。
大梵寺与他的梁子,也算是结了。
毕竟他与大梵寺还算不上不死不休的仇恨。
说到底,他现在终究还是念着神秀和尚当初的恩德。
二来他很清楚,大梵寺的根本,并不在于所谓的大梵六如。
只要“大梵”依旧是仙门圣地,佛门之宗,死了六如,也会出现七如八如。
倒不如留下这颗随时可能会爆雷的宝志,若是大梵寺不依不饶,或许在将来,这贼秃会有更有意义的“死法”……
……
远在玉京城。
含元殿上。
满殿文武正在激烈地争论着什么。
坐在垂帘之后,一言不发,犹如沉睡的帝芒,忽然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
一众文武不由停下,面面相觑。
李东阳与边上的几个老臣相视一眼,旋即站了出来:“陛下何故发笑?”
帝芒呵呵一笑,说道:“李卿啊,你有个好学生啊。”
“啊?”
李东阳一愣,旋即道:“臣愚钝,不知陛下之意?”
“呵呵。”
帝芒又笑了一声,却不现说下去,话锋一转道:“诸公,北境战事,李卿已经筹备多时,你们也不必在殿上争论了,自去与李卿商讨便是。”
“朕现在,有件事要与众卿商议。”
李东阳回头看了一眼,旋即带领百官躬身道:“请陛下垂示。”
“朕近日颇感疲惫,打算往后就在摘星楼闭关修养一阵,这朝啊,就不上了,朕闭关期间,就令三皇子监国,嗯……”
“李冢宰,朱司徒,张司空,三位卿家一同从旁辅佐,再召澹台太傅入朝坐镇,协理国事。”
“啊!”
群臣一惊,有不少人欲出列劝谏。
不过帝芒旨意已下,并不给众人反驳的余地。
群臣便知圣意已决,再无更改。
只得心下急转,神色变幻间,算计起其间种种得失和帝芒的用意来。
实际上,帝芒那套说词没有人信。
如今的帝芒,不说春秋鼎盛,却也看不到半点颓势,反而越加高深莫测。
历代人皇的三百大限,在他身上仿佛不存在一样。
颇感疲惫?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
不谈玉京城百官心思。
江都,金水桥前法场。
法志走后,那些六十三个各门各派之人,已经重新被押上狗头铡,人头逐一滚落。
法场上,人头遍地,血腥冲天。
直看得人从头皮发麻,浑身战战。
江舟用宝月和六十三颗各派高手的人头,一日之间,便让江都的“恶名”深植人心。
自此之后,恐怕天下再无几人敢轻易在江都地界闹事。
也无几人再敢轻捋江般虎须。
亦在人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
一颗……名为“不足畏”的种子。
仙门圣地,名教名门,不足畏!
这简直是一尊人间大魔!
这尊大魔不仅是摧残人命,更擅摧人心。
许多人以往的认知,在这一场审判之后,被完全颠覆、摧毁、重塑。
这种影响,在不久的将来,还会以这些人为中心,如同风暴一般,袭卷天下……(未完待续)
第845章 放纵声色 (求订阅、月票)
几日后。
江宅。
素霓生、李伯阳二人一同来到门前,敲响门环。
很快,大门打开,露出铁胆一张满是胡茬的大脸。
“哟,二位就是神光道长和那个啥、啥……羊道长吧?”
没等二人说话,铁胆已经咧开大嘴,露出大白牙说道,只不过说到一半,倒想了半天才把李伯阳的名字“想”起来。
“那个,咱侯爷已经交代过了,您二位若来了,可以去碧云楼喝两杯清酒,那个架子大得离谱的病夫……呃公子,也和咱侯爷一块儿去了,有好些时侯了。”
二人相视一眼,旋即说道:“多谢了。”
二人也不多留,道了声谢,便转身前往碧云楼。
他们本应在几天前那一场惊天动地的行刑后,就和林疏疏一道来寻江舟的。
不过谁也没有想到,江舟竟然真敢做得这么绝,做得这么大。
二三十个仙门大派的高手被他全斩了。
连宝月和尚也被以那种震憾人心的方式斩杀。
莫说他人,就算是他二人也感心中不适。
并非对江舟所为有什么不满,大梵寺与龙虎道、纯阳宗虽同属六圣地,平日里也多有来往。
但说到底,佛道有别,他们之间,道统之争才是常态。
况且大梵寺近年来的行事,越来越霸道,也令道门颇为不满。
尤其是这六如之一的宝月和尚,行走天下,颇有四处挑拨,兴风作浪之举。
两家长辈都早有定言,此僧行事已偏离佛门本心,迟早招致祸患,如今应验,倒是死不足惜。
他们有感不适,只是因为心中观念受到冲击颇大。
堂堂仙门名宿,一品至圣,竟然说杀就杀,死得这般轻易,还是被当众以法理审判,死于区区一介差役手下。
虽是铡刀之利,却也着实令人难以接受。
不管怎么说,青天三铡,法外之法,刑外之刑,威名自此震慑天下。
真正地令王侯权贵、仙门名教,都心存忌惮。
“江舟”之名,也令天下人胆寒。
但此事除去一些人被狠狠地震慑外,此番杀了这么多仙门中人,也着实是一件大麻烦。
二人本就是有心来相助江舟,自不能坐视。
便连夜赶赴各门各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示之以威,以龙虎道、纯阳宫之名,倒是真暂时劝服了不少门派。
虽仍有一部分是打定主意要找江舟报仇雪耻,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那些门派也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以江都之力,倒也不是无力应付。
很快。
二人来到碧云楼。
勾栏烟花之地,莺莺燕燕,胭脂红粉,与一身道装的二人有些格格不入。
不过二人也是道门天骄,一身道行境界皆不俗,心中坦荡,倒也从容。
“禅院佛刹,万古千秋~”
“金尊十万聚宝光,大悲大智无贪欢。诸恶莫作口中道,众善奉行离厄难。”
“佛爷的法驾好威风~~宝仗朝天蹬~金光闪闪耀眼明~”
“我佛慈悲合掌中,上打着一把黄金伞,下踏着众生骨一层~~天大地大王法大~龙图青天把令来扬~~教他头落地也把孽来偿!”
“好!”
“好!唱得好!”
才踏进碧云楼,便听闻一阵依依呀呀的唱曲声,随之便是满堂喝彩。
素霓生、李伯阳相视一眼,都见彼此眼中异色。
这才几天?
竟就有人将此事编成戏曲,他们也是卓有见识之辈,知道此曲极好,怕是要不了多久,便会流传出去。
这曲中所唱……也会尽为人知。
“神光兄,你这位江兄,真是好……手段啊。”
李伯阳本想说的是“好狠的手段”,话到中途,却吞回了一个字。
以小见大,短短几天,就编了这么一场戏,天晓得他还有什么手段?
也不用别的,这一出戏,就能令大梵寺甚至佛门在民间的名声大挫。
莫以为,仙门就不食人间烟火。
若是如此,那仙门还传什么道,争的什么道统?
仙人仙人,仙在前,人在后,人是因,仙为果。
仙人终归还是需人来做。
“哈哈哈哈!”
楼上传了一阵畅快大笑。
二人抬头,只见江舟在楼上如众星捧月。
上首处坐的虽是襄王,但此地最耀眼的,仍是他,一眼便能看到。
“江兄……”
二人来到楼上,素霓生看着左右皆是娇娥艳伎、喝得满面酡红的江舟,宛然一副纨绔子弟模样,不由微微皱眉。
江舟转头看来,见到二人,顿时一笑:“神光兄,李少君?你们可来了,来来来,一起喝两杯。”
襄王等权贵看他二人一眼,笑着点点头,尽了礼数,便不再理会,自顾谈笑。
素霓生走了过来,摇头道:“江兄,恕我多言,酒色伤人,江兄也是有道真修,怎不知此理?为何如此放纵声色?”
说着,还朝一旁的林疏疏瞪了一眼,显然是怪他不仅不劝,还陪江舟一块胡闹。
他星夜奔程,为江舟尽力周旋,谁知回来却看到这样一幕,着实令他心下不快。
林疏疏却翻了个白眼,无视了他。
“诶,神光兄,你也太无趣了。”
“人生及时须行乐,漫叫花下数风流。”
江舟摇头漫吟道:“你呀,不懂。”
“好!”
“天波侯果然不愧是当今陛下金口所赞文武全才之人,好诗!实不在谪仙人之下了!”
一众宾客纷纷赞道。
“过誉了过誉了,不敢与李白师兄相提并论。”
江舟连连摇首,旋即又举杯笑道:“不必多说,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得欢当作乐,斗酒聚比邻。”
“接着喝,接着唱,接着舞!”
“好!”
“好一个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
“当浮一大白!”
素霓生和李伯阳面面相觑,旋即又看向林疏疏,显然是不知才区区几日,江舟怎的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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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疏疏双手一摊,撇了撇嘴,表示他也不知。
不过与素霓生心中不快想比,他倒是很喜欢现在的江舟。
以前那股虚伪劲,看了都嫌腻歪,让他老忍不住怼上一怼。
“二位且请暂坐,天波侯心怀大畅,偶有肆意之举,也不足为奇。”
这时,江舟另一边,有一个二十许上下,面容俊秀,仪容甚伟的男子对二人笑道,邀二人入席。
素霓生与李伯阳朝此人看去,心下微惊。
此人望之如皓月清风,一身气息清静无垢,显然不是凡人。
听闻此人话语,似乎江舟此时作态,似别有隐情……
当下便走了过去,在席间落座。
“不知前辈高姓大名?”
素霓生、李伯阳都不是一般人,此人虽面容年轻,二人却看出他年岁不浅。
此人笑道:“在下张文锦,二位高门子弟,前辈之称,万不敢当。”
“地仙张文锦?!”
二人显然听过这个名字,都是一惊。
看了一眼江舟,他竟与此人相识,似乎还交情不浅。
“张前辈,江兄他这是……”(未完待续)
第846章 再见 (求订阅、月票)
“张前辈,江兄他可是遇上了什么事?”
素霓生坐下不久,看着江舟纵情声色的模样,还是忍不住问了起来。
“呵呵呵……”
张文锦朝江舟那儿看了看,轻笑了几声,旋即说道:“少年意气风发,偶尔放纵抒怀,并无不妥。”
其实他知道几分原因,不过他不敢说。
到现在,他还有些心惊胆战。
不过同时也是不可思议到了极点,对江舟佩服得五体投地。
实际上,他有事要请江舟帮忙,昨日便离了洞天,来到江都。
凑巧江舟那时还在刀狱中折腾,并不在家中。
张文锦便回到自己当灌园叟时所居住的那间简陋的房子,重归故地,安心等候。
谁知,却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一幕。
江舟与宾客、美人谈笑间,朝张文锦和素霓生这边看了一眼。
他知道张文锦应该是看出了些什么。
他现在之所以这样,多半也是有赌气的成分。
……
昨日。
江舟从刀狱回来,才踏入家门,便忽觉踏入了另一片天地。
院子还是那个院子,娑罗双树也在。
可院子外的世界全变了,变成了无边的黑暗,只有点点星光闪烁。
纪玄等人不见踪影,只有一个如仙如幻的身影站在双树之下,四处打量,很仔细,很入神。
江舟心中微震,很快就按下心中波澜,故作淡定道:“堂堂摘星楼主,怎么也做这等不请自来,私入民宅的小贼勾当?”
这如仙如幻的身影,竟然就是不久前惊鸿一现的摘星楼主。
她回过头来,江舟依然没有“看”清她的容貌。
只听到她淡然的声音道:“我并未来,是你这宅子到了我的摘星楼中。”
“……”
江舟嘴角微微抽动。
“好,不愧是摘星楼主,神通广大,我等凡人见识浅薄。”
“却不知楼主将我这宅院摄来,是何道理?难不成以摘星楼主之尊,还看得上我这陋室不成?”
江舟讥讽道:“听说帝芒为了你专门修建了摘星楼,动用了百万工匠,耗金无数,穷奢极欲,”
“当初让你跟我一起做个房奴,倒是我不知天高地厚,痴心妄想了。”
当初他与白月在一起时间并不长,却已经对将来有了长远打算,连买房都已经在计划中。
两人还煞有介事地认真商议过。
他现在认定眼前之人就是那个人,说的话多少有几分被欺骗的愤懑。
摘星楼主淡然道:“天波侯说话倒是有趣,只是我来见你,不是听你胡言乱语的。”
“我胡言乱语?嘿……”
江舟冷笑一声,自言自语般“嘀咕”道:“也不知道是谁,当初对我死缠烂打求交往……”
摘星楼主身形微动,背过了身去,毫无波澜地道:“天波侯,我不知你将我当成什么人,不过我确非你所想之人,还请天波侯自重。”
江舟盯着她的背影,忽然一笑:“好,就当我认错了,那不知堂堂摘星楼主如此大废手脚,将我摄来,究竟是所为何事?”
认错?
之前他还不肯定,但他现在有绝对的把握。
摘星楼主是什么身份?若真的认错,他刚刚说的那些话,已经被她当流氓拍死了。
江舟嘴角露出一丝长笑意,摘星楼主恰好转过身来,说道:“天波侯,方寸山……真的存在?”
这句话让江舟微微一愣,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旋即笑道:“你不知道方寸山?”
“真也罢,假也罢,”
摘星楼主没有接他的话:“我只想给你个忠告……”
她顿了片刻,才道:“不要成仙。”
江舟一怔。
“什么意思?”
摘星楼主却已经再次背过身去:“话已说完,天波侯,有缘再见吧。”
这是送客了。
江舟心念电转,口中说道:“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若真有方寸山,那便算我越俎代庖,多管闲事。”
摘星楼主淡淡道:“若是没有……你好自为之吧。”
江舟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会儿,突然几步跨出,竟从背后伸手搂住摘星楼主纤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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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楼主显然没有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下,娇躯微颤。
“你真的不打算承认?为什么?”
感受江舟贴在耳边吐出的热气,摘星楼主身躯僵硬了一瞬。
旋即袍袖轻挥,江舟便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掀飞。
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时,他仍站在院中,宅院四周却已经恢复了青天白日。
此时张文锦正站在江宅外不远,满脸呆滞。
耳边忽地传来一个轻淡悦耳,却又令人自灵魂深处发冷的声音:“今日所见,若有只言片字外传,我要你永生永世,永堕无间之苦。”
……
碧云楼。
张文锦想起那句警告,心头仍然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
真是天降横祸。
不过是寻个亲,访个友,竟然让他撞破了堂堂人间第一仙,摘星楼主的私……事。
对象还是与他相识的小兄弟……
这简直是……
牛!
看着在众艳伎环绕之中推杯换盏的江舟,张文锦都有点替他着急。
这小兄弟,都有了堪称人间第一红颜的那位,还敢寻花问柳,就不怕把那位给惹急了……
江舟似乎感应到张文锦的目光,看了过来,笑了笑道:
“张先生说得不错,修行亦该张驰有度,神光道兄,你太端着了。”
“来来来,你们几个,都过去陪陪这位道长!”
他现在还真是有点被那女人刺激到了的样子。
昨日的一番试探,江舟已经完全确诊摘星楼主和白月就是同一个人。
她也并非是对他毫不在意。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不肯相认。
而且,她最后那句话,也颇奈人寻味。
从那问“方寸山”那句话来看,她应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
若是知道鬼神图录的存在,她不会问出这句话。
这让江舟这几日心中郁积的一口气一下子散去许多。
不管是什么内情,以往种种,只要不是她的一场算计就好。
还有,那句“不要成仙”……
又是什么意思?
江舟现在的心情颇有些复杂。
所以才有这放浪之形。
既是因为开心,也是知道她一定在“看”着自己,心里憋着一股气,就看看谁先忍不住。
江舟心里回想着昨日之事,忽闻襄王在一旁唤他:“江贤侄,听闻当今陛下闭关潜修,令三皇子监国,你可有何见地?”(未完待续)
第847章 雄主 (求订阅、月票)
“陛下闭关?”
江舟倒是才听说。
不过,以前他对帝芒只是觉得这是个老阴比。
但自从知道那座摘星楼竟然是为那谁建的,就对帝芒很不爽。
几百岁的老梆菜,竟然惦记人一个小姑娘,老不羞的东西。
不过他嘴上却说得很好听:“我并没有见过三皇子,不过,陛下既然有此旨意,想来必是早有考量,身为臣子,只管尽心辅佐就是了。”
二皇子?
大皇子还在,现在监国的却是二皇子,看来那个太子是真的没有翻身之日了。
但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襄王对他的话摇摇头,笑了笑开口道:“你啊,还真以为这事与你无关?”
江舟不解道:“伯父此言何意?”
襄王笑道:“你忘了,你如今还有个太子少师的头衔呢,辅佐储君,本就是职责所在。”
太子少师,就是储君之师。
大皇子本是最有可能被封为太子之人,可如今已被圈禁冬宫,怕是无望。
反倒是二皇子有了监国之权,虽未有太子之名,却已经有了储君之实。
襄王似乎是知道江舟根本不在意,又道:“就算你不想掺和,恐怕朝中不会任由你逍遥自在。”
他若有深意地道:“尤其是那三皇子……”
如今二皇子监国,他不仅有辅国之责,对储君更是有教导监督之权。
换句话说,他在一定程度上,是有左右二皇子行事的权利的。
那二皇子与他素不相识,完全是陌生人。
若此人没什么野心便罢,否则,岂容此等大权旁落?
容许这么一个能掣肘自己的人存在?还游离在自己的掌控之外?
襄王没有说得太清楚,只是点到即止,他知道江舟能领会他的意思。
事实也确实如此。
几句话间,江舟已经想通其中关窍。
不过,那又如何?
现在他都生出了和帝芒那老梆菜掰掰手腕的心思,一个二皇子,他还能怕了?
他在不在意不说,襄王的好意却不能不领。
当下便道:“多谢伯父指点。”
襄王点点头,又压低声音道:“二皇子……可不是个好糊弄之人,他自幼于兵家大旗门学艺,曾师事大将军,弱冠时便亲领大军,三败犬戎,战功赫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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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为人豪爽,夏官府司马谢宗尧与他是忘年交,荡寇司大半将领均与其交好,军中威望极高。”
“若本王所料不错,陛下之所以让二皇子监国,怕是想利用他身后的军方势力,与朝中百官相制衡,压制压制文臣的气焰了。”
“你是太子少师,又是太宰弟子,虽有个肃靖司的职司,但任谁都不会将你算到武将那一茬,怕是免不得会被盯上。”
他看了江舟一眼,露出几分笑意:“还有一事,你或许不知,虞国公那个远赴东海的长子,与他是过命的交情。”
襄王顿了顿又道:“不过,你身在江都,鞭长莫及,倒也必太过在意,心中有数便好。”
其实襄王还有一句话没说。
这二皇子虽有将帅之才,看似豪爽,但实际上却颇有些刚愎自用。
他也是皇族,对此人十分了解。
对下,确实堪称雄主。
但对于不在自己掌控之中的,那就未必那么好说话了。
“好了,今夜已不胜酒力,尽兴矣,本王就先走一步了,还是你们年轻人好哇。”
“不必送了,安心享乐。”
说完这些话,襄王就撑起身子,告辞离去。
似乎说这番话才是他今夜来此的目的。
江舟目送他离去,想了想他说的话,盘算片刻,却也没太放在心上。
天高皇帝远,他能把自己怎么样?
再说了,他现在也并非随意拿捏之人。
当下也不再理会,暂抛在一边。
果真就安心享乐,与左右友人欢饮畅谈,直到天明,几乎个个喝得酩酊大醉,这场酒宴才散去。
他自己也被人送回江宅,倒头便睡。
醒来之时,已经是第二天午后。
纤云打了一盆热水,来侍候他洗漱。
江舟扫了一眼门外,随口问了一句:“这一天可有人找我?”
纤云笑道:“怎的没有?”
“现在想见侯爷的人哪天不是数都数不清?”
不过他也知道江舟想问的是什么,很快又道:“神光道长与那位李道长倒是在院中等了许久,今日将午之时,像是忽然有什么事,又匆匆离去,倒是巧了,他们刚走,侯爷您就醒了。”
巧吗?
当然不是。
碧云楼的红尘醉虽然厉害,可还不至于厉害能让他醉成这样。
江舟是故意待他们走后才“醒”来。
想来二人也是知道的,他也根本没有想过要瞒过二人,只是表示一下态度罢了。
江舟大概猜得出他们来寻自己是什么意思。
林疏疏也隐约给他透露过。
不外乎是为了太清道果,还有一点,其实与大梵寺宝志那天在法场上所说的也尚贼什么区别,就是想撺掇他自立。
不过,对道门来说,显然是前者更重要。
虽然这些事都对他有利,不过江舟也并不想和道门牵扯太多。
也说不上什么理由,更不是他自命清高,只是纯粹不想麻烦。
有这时间,他还是多想想怎么凑到更多的真灵。
说起来,这段时间疯狂在刀狱吃小妖怪,哪怕巨灵神力连番损耗大量真灵,他现在也仍有五百余。
他记得,自己是在第一次凑够一百真灵时开出的关二爷。
后面二百、三百,到最近的四百,这些数字都没有再出现“开卡”机会。
可以确定触发机制不是“百进制”,有可能是一百、一千的递增。
如果是这样还算可以接受,江舟担心的是这个递增关系是“百倍”递增,那下一次“开卡”就要一万真灵……
甚至第一次只不过是个“新人大礼包”,是唯一的,那可就傻了。
“侯爷,”
纤云忽然唤了一声,将他思绪拉回:“那位张先生也来过,见侯爷未醒,便交代了待侯爷醒后,想请侯爷过府一叙,说是有事相求,您要不要去一趟?”
“张文锦?”
江舟微感诧异。
他早猜到这位地仙忽然到访,想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不过能有什么事难到他一個堂堂地仙?(未完待续)
第848章 王平 (求订阅、月票)
江舟也没有多想,径直出门,转过一条巷,便到了张文锦那个菜园子外。
一眼便看到一个年轻妇人正挺着个大肚子,拿着一个葫芦瓢,舀起身边放着的一桶水,在菜地上泼洒。
“嫂夫人,你也来了?”
江舟隔着篱笆便叫道。
张文锦这老婆秋家大小姐,也是书香门第,知书达礼的。
闻声回头,见得江舟,明显吃了一惊,却很快放下手里的活计,远远一福。
张文锦已经闻声走出来。
竟然又恢复了之前那个灌园叟的模样。
看着这一老一少相扶着走出来,江舟面皮微微一抽。
怎么看怎么怪异。
这都什么癖好……
“江兄,可得一场好眠啊。”
张文锦呵呵笑道。
“张兄,你这是……?”
张文锦摆手道:“尘世污浊,还是这般模样自在些,倒让江兄见笑了。”
江舟微微撇嘴。
你老婆都介意,我见什么笑……
转而道:“嫂夫人这是有喜了?”
“还有两月便要临盆,到时江兄若不弃,满月之时,定要来寒舍喝杯水酒,也好让犬儿沾沾江兄的福气。”
张文景说着,与娇颜微红的秋家大小姐相视一笑,眉眼间的情意塞了江舟满嘴狗粮。
“江侯爷,快请里边坐,寒舍清贫,侯爷莫要介意。”
秋家大小姐到底是书香门第出身,很快便回过神来。
知道江舟身份,不敢有所怠慢。
江舟也不客套,点点头,便走了进去。
张文锦这地方也确实“寒”了点,屋里连个合适坐的地方都没有。
索性两人都不是拘泥之人,便在菜园子里搬了几张板凳就坐了下来。
“张兄,你寻我有事?”
江舟开门见山问道。
张文锦面上略显歉意,笑道:“不错,确有一事相求。”
“此事与张某早年间欠下的恩情有关,本不该来烦扰江兄,只不过……”
江舟摆手打断道:“张兄不必顾忌,但说无妨。”
张文锦这人他还是挺喜欢的。
而且当初他只是个“不入流”的,张文锦与他相交,并无杂念,连贯月槎这样的宝物,萍水相逢,也是说送就送。
张文锦微松一口气,虽然他知道江舟大概率不会拒绝,但终究是今时不同往日。
尤其是在前几日无意间看到的那一幕,让他现在看到江舟,都有些发虚。
想起那一声警告,心里更是一阵阵地发寒。
作为地仙,相较于正统大道,虽有种种弊端,但他也有一般修士所难及之处。
身系洞天,便如天地之一隅,与天地之间的关系,最是和谐。
即便是无意,他人也很难发觉他的存在。
这一点,甚至连一品至圣也没有几人能与他相比
当初江舟初得心眼,道行大进,仔细观照周边,都差点忽略了他。
哪怕笃定他有异,也一样不能看透他,便是此理。
这本是他处世根基,但此时他却无比痛恨这一点。
若非如此,当时他绝对不可能接近得了江宅,连同江宅一起,被摘星楼主摄走。
不过,虽然是他自身之异,当时的摘星楼主,恐怕也是心中不静,一时疏忽,否则纵然他这神通再厉害,也不大可能瞒得过摘星楼主的感应。
张锦文张口欲言,却见菜园外正好来了一人,站在门前呼唤:“张兄!”
张文锦便朝江舟道:“江兄,正要说的便是此人,请江兄稍待。”
说着便连忙站了起来,将那人迎了进来。
“全大夫?”
江舟见了此人,便张口叫了出来。
这不正是江都城中的名医全一斗?
当初弄巧中了暗算,正是请了此人来,才看出弄巧是撞了阴邪,丢了精魄,后来还是李伯阳听闻,给了张符箓,令阴司城隍亲自派鬼差为弄巧寻回了精魄。
他怎会来此?
张文锦此时已经拉着他过来道:“江兄,我所说之事,正是与全大夫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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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老儿拜见侯爷!”
全一斗显然没想到江舟也在这里,连忙惶恐拜道。
如今江都的主人是谁,城中百姓已少有不知者。
“不必多礼。”
江舟抬手道。
仔细打量了他几眼,忽然一笑:“全大夫,你不姓全吧?”
全一斗身躯微震,脸上一丝惊意一闪而逝,瞬间便恢复如常。
张文锦却是毫无意外地笑道:“江兄,全大夫不姓全,还能姓什么?”
江舟笑了笑,直言道:“应该姓王。”
全一斗僵硬地扯起一丝笑容:“侯爷说笑了……”
“哈哈哈哈,”
张文锦却在一旁大笑,打断了他:“王兄,你不必隐瞒了,说来惭愧,你的事,张某未必有本事能帮得上,还得着落在江兄身上,江兄是张某请来为你解忧的。”
全一斗面现惊讶。
江舟笑道:“张兄与我乃是知交,他若请我帮忙,我自然没有二话。”
“但全大夫至少也该与江某坦诚相告吧?”
全一斗微微一滞,旋即露出几分苦笑:“侯爷想必早已看破,王某又如何隐瞒?倒是王某枉做小人,还请侯爷恕罪。”
说着,正襟拱手一拜:“活死人王平,见过侯爷。”
江舟没有什么意外,笑道:“你果然是王平。”
当初他见到“全一斗”,便觉此人有些不凡。
后来以“李白”的身份,去见了礼台令方清,从他口中听得两句谶言。
凤被鬼吞,熊遭犬噬,日沉月坠乾坤易。
一人凌空,王行其下,斗转星移又一载。
因为是在刚刚见过全一斗之后,后一句,他一听便有所怀疑。
“一人凌空,王行其下”,不就是一个“全”字?
“斗转星移又一载”,“斗”字的“丶”移动,“一”字载上,便是个“平”。
“王”不是行于“人”之下,是行于“全”之下。
全一斗,便是王平。
那个得遇化人,得授天书仙丹,死而复生的活死人。
这个字迷并不难猜,只是有个前提,得知道全一斗这个人。
第一句他当时也不解,不过时过境迁,江舟也大概猜得出几分。
恐怕说的是这大稷江山改易,甚至是……帝芒那老皇帝也会殒落。
只是不知,这“凤”与“熊”究竟是谁人。
也不知这两句谶言究竟是从哪里流传出来的,又是谁人所得。
就不怕被帝芒弄死?
念头转动间,那王平忽然又拜了下来:“王平斗胆,求侯爷搭救!”(未完待续)
第849章 还阳仙丹 (求订阅、月票)
江舟托起他的臂膀:“此处也无外人,王先生不必如此,起来,坐下说话。”
“多谢侯爷。”
王平面露感激,有些惶恐地坐在一旁的板凳上。
江舟瞄了一眼,王平只有半拉屁股搭在板凳上。
这般恭敬惶恐的姿态,不似作假。
不由暗自奇怪。
照理说,这王平曾遇仙人,得授天书仙凡,传言更是得了长生,也不算俗流了,怎的会这般畏惧权势?
江舟心下疑惑,开口问道:“不知王先生遇上了什么难事?先生曾为我家人治病,也算对江某有恩,但说无妨,力所能及,江某必不推辞。”
王平有些惶恐道:“平一介凡夫,不敢当侯爷先生之称,再者,平本就是做的悬壶济世的营生,治病救人,乃份内之事,岂敢挟恩?”
江舟笑道:“你可不是什么凡夫,听闻你曾遇仙人,得授天书,纵然是仙门真修,也都对王先生艳羡不已,恨不能以身代之。”
“唉……”
王平苦笑摇头:“此事也是难以言说,仙人赐我仙丹天书,平亦是庆幸,感激涕零,这世间之事,一增一减,福祸相倚,却也因此,百年来改头换面,东藏西躲,四处漂泊,难言安定。”
江舟闻言,倒有几分理解。
所谓怀璧其罪,他所得之物,是连圣地仙门都动心的,哪能不招人觊觎?
“或许有些唐突,传闻王先生得授长生仙丹,天书二卷,一卷为《太玄神丹经》,上载还魂仙丹,一卷为《太玄法经》,上载有诸般变化妙术,可是真的?”
江舟好奇地问道。
他倒并非觊觎这些东西,只是能令凡人长生,又能令死人复活,如此神物,说他完全不在意是不可能的。
不过,他也多是好奇罢了,若有机会能得到,自不会拒绝,却还不至于明夺暗谋,霸占他人之物。
而且他观这王平,也实在不似有道行在身。
王平闻言,面上惶恐之色愈甚。
一旁张文锦说道:“王兄不必忧虑,江兄出身高门,又是天纵之才,一身道行世间难寻,他日仙道可期,岂会贪图他人之物?”
王平连忙道:“平岂敢怀疑侯爷赤诚之心?实是因那传闻着实是虚夸,天书虽有,却并非什么好物,倒是那长生仙丹,勉强算是神物,却也只是对凡人而言,对侯爷这等人物,实在不值一提。”
也不等二人发问,便继续说道:“不瞒二位,平确曾遇仙人,那位仙人曾赐平一枚仙丹,令平得脱死难,”
“两卷天书,其中一卷所载,正是这还阳仙丹的炼制之法,”
“不过,所谓的还阳仙丹,只是世人以讹传讹罢了,那丹本唤作‘续魂胶’。”
张文锦一惊:“续魂胶?”
江舟道:“张兄也知此物?”
张文锦解释道:“不错,我虽少履尘世,却毕竟虚活千岁,曾听说过此物。”
“江兄当知,人有三魂七魄,活人不论少了哪一魂哪一魄,不是大病,便是痴傻,人死之后,魂魄散尽,生前之事,便就此烟消,”
“相传此物玄奇,能粘合人之三却魂七魄,令魂魄返阳,虽无肉身,却如活人无异,而且人之生老病死,自此全无,与长生无异。”
“我只道此物只是传说之物,不想世间竟真有如此神物?”
说罢,便看向王平。
王平点头道:“张兄所言不错,但有一点,得此续魂胶续命还阳,不老不病是真,却并非不死,只是时辰未到,时辰一到,便有诸般病痛袭来,直到魂体消耗殆尽,便真就魂飞魄散,连往生都无望了。”
说罢,他又苦笑了一声。
张文锦闻言大惊,上下打量王平:“难道王兄……”
王平无奈点头:“张兄猜得不错,平便是得了这续魂胶方才得以苟活至今。”
“不仅是我,我那妻子,当初也是被我用续魂胶粘合三魂七魄,还阳复生。”
江舟和张文锦都不由惊奇不已。
世间竟还真有这样的奇物?
尤其是江舟。
这续魂胶才应该叫万能胶吧?
魂魄这等无形之物,也能用来粘的?
江舟不由道:“王先生得此奇遇,倒也算是一桩幸事,有此仙丹,王先生为何似有不乐?又能有什么令你如此焦急?”
这东西,死人都能救活。
虽说不是真的长生不老,但对于凡人来说,却与长生不老无异。
修行中人,苦苦修炼而不可得的事,一颗丹药就成了,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所以平才说祸福相依。”
王平苦笑道:“此丹虽能令死人魂魄返阳,但也正因此,而种下了祸根。”
见二人不解,他继续说道:“魂魄返阳,并无肉身,本也不该有子嗣。”
江舟闻言,倒是记起当初他以全一斗的身份来为弄巧治病,自己因对他身份起疑,还曾问过其底细,知道他虽年迈,却并无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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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张文锦此时也回过神来:“魂体返阳,虽与活人无异,却不可能有孕,王兄,令夫人怎的……”
转眼见江舟眼中不解,他解释道:“江兄,其实王兄所求之事,便与王夫人身孕有关。”
“哦?”
江舟向王平看来。
王平忙道:“不错,还请侯爷恕罪,侯爷当初垂询之时,只因知晓平与内子不可能有嗣,才托称早年落下病根,非是有间欺瞒。”
江舟摆摆手:“此等小事,不必多说,不过,既然魂灵无子,令夫人又怎会……”
王平摇头叹道:“平也实是不知为何如此,实不相瞒,内子有孕,便是在当初为侯爷家中侍婢看病之后不久,”
“平所得一卷天书中也有记载,魂体孕子,其实并非全无可能,只是此乃万中无一之奇事。”
张文锦道:“既是万中无一之幸事,王兄该高兴才对,怎的还如此惶急?”
“二位有所不知,这魂体产子,实非幸事,乃大祸也!”
王平悲叹道:“据那部天书所载,魂体还阳,因无肉身,生子极为凶险,”
“而且,若不能顺利诞下胎儿便罢,若当真诞下……”
“那才真是大祸啊……”(未完待续)
第850章 阳灵,阳神 (求订阅、月票)
王平说道:“魂体返阳,本无肉身,又岂可怀下血肉胎儿?”
“若有那一线之机,诞下胎儿,便也是魂灵之体,且非是一般魂灵,而是先天阳灵。”
“先天阳灵……?”
张文锦低声喃喃道:“世间还真有先天阳灵……怎么可能?”
江舟今日就如同一个好奇宝宝:“张兄,先天阳灵又是何物?”
张文锦回过神来,正色道:“江兄,当知‘阳神’?”
江舟点头道:“自然。”
他哪能不知?
他的九鼎阳神观想法,便是以观想九鼎炼日,最终成就阳神之法。
虽然仍在推衍之中,未能竞全功,但他对此道之精,已几不下于当世绝顶。
旋即惊诧道:“难不成这先天阳灵,还能是阳神不成?”
张文锦摇头道:“那倒不至于。”
“所谓阳神,灵肉无暇无垢,元神血气纯阳至刚,神化为实,身外有身,聚则成形,散则成气,一个念头便有通天彻地之能,”
“此等通天道行,怎有可能生而具之?”
“不过,传闻这先天阳灵,却是生具至阳之灵,无暇无垢,与阳神一般无二,”
“虽无阳神神通,却有阳神‘灵神化实’之本质,”
“所谓阴神能见人,阳神人能见,实与活人无异,说来……”
张文锦顿了顿,朝王平望去:“王兄此时境况,便颇有几分阳神之妙,若非王兄自告,我竟也无法分辨。”
江舟也是不由仔细打量王平。
确实如张文锦所说,如果不是他自曝,连自己也无法看出他与血肉之躯的活人有什么区别。
果真是不可思议。
有阳神之实,却无阳神之力。
说起来,鬼神图录也有对阳神的描述,是为五仙之一。
神通万化,纯阳之体,心无生灭,阳神仙真,是为神仙。
位列中乘,与地仙等同。
与此世所传,倒也没有什么太大区别,只是在实力上,此世之仙,与他所知的神仙地仙,却未免相差太大。
怕是其中别有因由。
思虑间,江舟又道:“那这先天阳灵,可有何说道?”
王平苦笑道:“张兄说得不错,先天阳灵,不过陡有阳神之实,”
“而且为天地所不容,就算能成功诞下,不过七日,便要神散魂消,”
“内子本也是魂体,魂体生子,全为虚耗魂灵本源,诞子之日,便是魂飞魄散之时。”
张文锦道:“原来如此,我只听闻这先天阳灵乃是天地奇秀钟灵之造物,有诸般玄妙,却未想其中还有如此曲折,难怪王兄如此心焦……”
江舟也道:“王先生,你此来,是为了令夫人与未出世的令郎?”
“但我连先天阳灵也是第一次听闻,如何能有这般神通?便是想助王先生,也是无能为力啊。”
王平连忙道:“侯爷误会了,平于百年间,苦研仙人所授天书《太玄神丹经》,也算是有所小成,通阴晓阳,医术还算得上精湛,”
“对于如何保全内子与腹中胎儿,也早已有成算,只不过……”
他面露忧色:“如张兄所言,先天阳灵确是天地奇秀钟灵,不但对妖魔鬼物是大补至宝,修行之人得之炼成丹药,必能道行大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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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连凡人得其而食,亦能回春不老,百病不生,实是……”
说着又苦笑起来。
“内子腹中胎儿降生之时,必定会引来诸多觊觎之辈,平只是一介凡俗,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这才来求张兄搭救。”
“原来如此。”
江舟和张文锦都了然点头。
若是这般至宝,那的确是个“祸根”。
江舟瞧了一眼他的神色,说道:“我瞧王先生如此急切,可是早知道,有谁人已经盯上王夫人腹中胎儿了?”
“不错。”
王平点头道:“侯爷出身肃靖司,当也知晓,当年平与内子乃私定终身,内子曾被家中双亲嫁下同乡富户刘祥,平与内子返阳复生,再结连理,其心有不甘,报了官,此事因太过玄异,主事官差也不好作判,只能不了了之,”
“刘祥心怀怨恨,其实他却是想得到长生之术,与平纠缠百余年,”
“他对我夫妇二人已是了如指掌,平瞒得过别人,却是瞒不过他。”
“虽然多年来隐姓埋名,改头换面,只是到底露了些形迹,不久前已被他发现,”
“他到现在还未曾动手,怕是就在等待内子临盆之期。”
“此人虽是一介凡人,却颇有心计,早年曾于一妖人手中,习得了一门续命邪术,百余年来,已暗中经营好大一番势力,与多地强匪巨盗,甚至妖魔异类都有勾结,”
“我夫妇二人势单力薄,实在无力抵挡。”
“而且此人既知内子怀胎,也必定知晓先天阳灵之事,十有八九会将消息散布,这些时日,平已察觉不少异类于暗中窥探我夫妇二人行踪。”
“急切之下,不得不厚颜来央求张兄相助。”
张文锦说道:“王兄对我有恩,你既有难,我岂能坐视?来得正是其时。”
他转向江舟道:“倒是江兄,我本以为只是桩小事,只是我不便离洞天太久,顾而想请江兄代为看顾,此番看来,却是牵扯颇大,倒不好麻烦江兄了。”
江舟摆摆手道:“这般客套之言就不必多说了。”
“且不谈你我交情,那刘祥若当真敢勾结妖魔匪盗,那便不是王先生一人私事,而是我江都之事。”
他也没有说那些虚的,直接问道:“王先生,你可知那刘祥底细?”
王平心下大喜,却已看出江舟为人,不是个喜欢虚套之人,便也没有再说些套话,只是暗暗将感激放在心中。
口中说道:“平与此人纠缠多年,彼此都是十分了解,自然是知道的。”
“此人于百年前家中便颇有资财,其心计手段,都是一流,百年来,纵然他只是一介凡人,却也经营出了好大一片基业。”
“如今,他明面上乃是一方巨贾,暗地里,却还有一个身份……”
“不知二位,可曾听过百戏门?”(未完待续)
第851章 斩草除根 (求订阅、月票)
“百戏门?”
张文锦露出疑惑之色。
他是地仙清静之体,虽久居尘世,却也一样不离清静,很少接触那些下叁滥的东西,自是不知。
江舟却是目中露出意外之色。
又是百戏门?
最近他在耳边听到这个名字的频率不低啊。
除了自己遇到的那群小乞丐,令纪玄等人去查了一番。
在肃靖司也听闻了几次,似乎是有几桩桉子牵扯到了百戏门,司中巡妖卫曾数次去寻百戏门之人查问,只是好像都没有什么结果。
江舟道:“这百戏门,可是当年铜鼓古道的马匪所聚?”
王平有些意外道:“原来侯爷早已知晓。”
“不错,正是铜鼓古道的马匪。”
“当年稷蛮交战,稷军顺道将这股为祸多年的马匪巢灭,只是有小股匪众逃散,流窜南、阳之地,被两州通缉,”
“后来却是被那刘祥暗中收留救助,这才得以苟全,”
“这股马匪,却也自此被刘祥收服,为他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平多年来一直想要查清这百戏门背后的勾当,奈何实在是人微力薄,又不敢显露痕迹,”
“除了知道他们多是以乞丐的身份,溷迹市井中,一直在暗中做那人拐子的勾当,”
“专挑那些无亲无故,流落鄙野,或是市井街头的乞儿下手,”
“似乎暗中还与南蛮有所勾连外,便再无力探知其余了。”
“砰!”
“人拐子?这刘祥竟有如此兽行,岂有此理!”
张文锦勐地一掌拍在身前矮桌上,少有地发了怒气。
江舟却是早从纪玄口中知道这些事,倒也没有显露出什么来。
不过,他对这百戏门早已动了杀心。
他没想到,上次除了个骷髅会,在江都地界竟然还存留了这么大一个毒瘤。
只不过是知道对方后面似乎牵扯颇广,怕是和当初的骷髅会也有些联系。
当时铲除虞国公和骷髅会后,谢步渊带提刑司着手善后,处理一些残党余毒,就曾发现过一些蛛丝马迹,并未清除干净,只是对方藏得很深,谢步渊也没能将其挖出来。
他自己又是诸事缠身,倒是一时疏忽。
此番知晓百戏门,便再次想起。
都是干的一样的勾当,又都是在阳州地界,算得上是同行,若说没有交集,恐怕不可能。
也是因此,心知若是随意动手,怕是打草惊蛇。
对他来说,杀人容易,但若如骷髅会,或是当年的马匪一般,斩草不除根,反又留下这般祸害,延续了近百年之久,反倒为祸更烈。
思虑及此,江舟便道:“王先生,不知王夫人何日临盆?”
王平闻言大喜,知道江舟这是应下了。
当即道:“以平推算,内子临盆之期当不出一月,应是下月初十前后。”
江舟略微盘算,时间倒是充裕,当下便道:“好,如此毒瘤,江某断不能坐视,必要连根铲除。”
“贤伉俪如今也算是我江都子民,江某亦有保境安民之责,王先生只管安心便是,届时江某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王平喜极涕零,连忙站起,大礼下拜。
江舟也心安理得地受他一礼。
倒非是摆谱,只是知道不让他拜上一拜,王平怕是难以释怀。
叁人也算是各有所得,各自欣喜。
当下也不再说这些糟心事,秋家大小姐捧上了壶澹茶茗,几人就着这菜园子,竟也能谈天说地,聊得甚是投机。
只因张文锦本是在世地仙,数千年道行,见识自是不凡。
这王平也并非真是凡人,虽无道行,但一身医术、丹术,着实了得,其对人身了解、炼丹秘要,便是江舟听闻,也是获益菲浅。
思路客
江舟在二人眼中,更加是文武俱佳,涉猎极广。
天文地理,奇门数术,风俗民情,世间种种奇闻志异,竟都能信手拈来,每每一语,都令二人耳目一新,叹为观止,都是敬佩不已。
这一坐,竟就是大半日。
待日头西落,叁人才惊觉。
在此间江舟也难得遇到投机之人,虽仍有些意犹未尽,却也起身告辞。
张文锦、王平二人送出江舟,目视其离去。
王平才叹道:“真奇人也。”
张文锦笑道:“江兄却是我生平仅见之奇人。”
其实如江舟这般修为、学识之人,张文锦数千年岁月中,也见过不少。
其中不乏在他之上的。
但能样样都做到如此地步,且还保留着一颗赤诚之心的,可说是绝无仅有。
尤其是后者,实是最为难能可贵之处。
“王兄,”
待江舟离去后,回到园中,张文锦才忽又开口道:“你为何不告辞江兄,要以何法保住令郎?”
“……”
王平微微低头,面露惭色。
“非是有意隐瞒,只是江侯爷贵为朝廷命官,士门高第,还是公侯之尊,若是知道此事,平只怕……”
张文锦摇头道:“王兄,你煳涂啊。”
“江兄何等人物?他为人赤诚,你若据实与他说,无论他答不答应,总也不会坐视令郎魂飞魄散。”
“如今你有所隐瞒,他日江兄若是知晓,纵然念你爱子心切,不忍苛责,可你又如何面对?”
“这……”
王平面色更见羞惭,还多了几分惶恐。
“那我这便去陪罪……”
张文锦拉住匆匆欲行的王平,摇头道:“你现在追去,反而令江兄难做,罢了,暂且如此罢,他日再寻时机。”
其实,张文锦知道此时二人谈话,必定已经传入江舟耳中。
这也是他于此时问出口的原因所在,便是为了让江舟听见,以示坦荡。
王平没有道行在身,却是想不到,这点距离,怎能瞒得过江舟耳目?
事实也是如此。
江舟已经快回到江宅,不过张文锦与王平的对话,却已清清楚楚地传入他耳中。
不由寻思,这王平是想用什么法子来保他儿子?
还认为这法子说出来,他不会答应,而且似乎还是与朝廷有关?
对于王平的隐瞒,江舟确实有些不快。
不过念在他心切爱子,倒是可以暂且忍耐。
便看到时他会如何坦白了。
江舟步行道上,不多时便回到江宅前。
远远便看到院外已经停了许多装饰豪奢的车马。
豪奴悍仆,处处可见。
不由眉头微皱。
这般景象,自从他封侯以来,尤其是在法场斩了宝月之后,他已见得多了。
大多都是一些来攀附关系的权贵。
但其中最多的,还是想来说亲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要是来找麻烦倒干脆了,偏偏这些人一个个都是大箱小箱,各种奇珍异宝不要钱似地送上门来,他想找个人打个样都难。
当下便转了个方向,想要绕到洞庭湖上,从后院回去。
“哈!”
“天波侯!”
才到湖边,却被一个不知从何处,勐不丁突然跳出来的人吓了一跳……(未完待续)
第852章 监国秦王 (求订阅、月票)
玉京城。
皇城。
紫宸宫东边,一个身穿金边白袍、器宇轩昂青年,龙行虎步,来到一座宫殿前。
看了看眼前颇俱宏伟气象的宫殿,又转眼看向另一边,那里也有一座宫殿毗邻此处。
一眼望去,郁郁葱葱,万紫千红,奇花异草遍地。
如今已是入冬,却仍如春日。
“二殿下,陛下将这青宫赐予您,这储君之位,已是殿下囊中之物啊!”
青年身后,一行老老少少,尽是朱紫,寥寥十数人,便有一股浩浩荡荡之大势。
这些人此时看着眼前宫殿,饶是他们都是朝中有头有脸,久经风雨之人,此时脸上都带着几分激动之色。
也难怪他们如此激动。
这紫宸东宫,有两座宫殿,一唤春宫,一唤青宫。
前者为教授储君礼仪、诗乐、经书等风雅颂之学所在。
后者为储君起居之所。
本为当今大皇子所居,却因猜错被陛下下旨不得踏出春宫,名为禁闭习文,实为圈禁幽闭。
如今陛下闭关,下旨二皇子殿下入主青宫,以便监国。
虽无储君之名,却有储君之食。
他们这些属臣幕僚,多年筹谋,今朝终于夙愿得偿,储君之位,十拿九稳,未来二殿下执掌乾坤,君临天下,已然在望,他们这些人都是从功之功臣,岂能不激动?
二皇子身量高伟,负手而立,嵴背挺直,似一杆大枪。
其面目也如刀削斧凿,线条刚毅,英气逼人。
两道浓眉、目中精光,皆如刀锋般锐利。
只是也正因锋芒极盛,反显出几分狂愎之色。
听闻身后臣属欣喜之语,只是嘴角微微一撇,便已面无表情。
抬起脚步,踏上了青宫长阶。
进入青宫大殿,朝陛阶上的玉榻大踏步直行而上。
来到玉榻前,振袖转身,大马金刀坐了上去。
一众臣属都收敛激动之色,分列殿下,大礼参拜:
“臣等参见监国秦王!”
二皇子微抬双手:“免。”
“谢监国秦王!”
君臣之礼毕,众臣才发出轻松喜悦的笑声。
“诸卿,朝中各有司,可曾安排妥当?”
二皇子没有多言,开口便是朝中政事。
一众臣属,显然都习惯这种雷厉风行的风格,也不以为异。
很快便开始了入主青宫的第一次议事。
一众臣属各有争执,面红耳赤者有,气急败坏者有,老神在在者亦有。
随着时间推移,诸事渐毕,二皇子抬手微按,众臣静下,才向一中年道:
“杜长史,本王初主青宫,监国天下,急需充实青宫诸属,以为本王所用,杜长史为本王广罗天下英才,可有成效?有何俊杰,引荐本王?”
那中年出列笑道:“殿下雄才,素有威仪,贤名远布,如今主国,广召群贤,自是应者云集。”
“为首者,当为成州王晋,乃去岁成州科举解元魁首,今科状元,有佛心凋龙之誉,与玉京名士‘鸣凤吐珠’焦思鸣并称,”
“玄州商素,乃千年文道世家大儒商容之孙,诸子之后,”
“北州杨元,世代将门……”
他一连列举二十余人,其余人等听闻,都是面露惊喜之色,连连点头。
顿了一顿,众人以为已经说完时,他又露出几分迟疑之色,说道:
“还有一人,臣以为,殿下若能得之,当胜得以上十人。”
有人疑道:“若能得之?杜长史的意思,是此人并不愿随侍殿下?”
二皇子两道刀眉微扬,也看了过来。
杜长史忙道:“非是不愿,只是听闻此人性傲,怕是不会轻易来投,臣已托人前去说其来京,为殿下效力,”
“不过,殿下若是能亲自示之以诚,当能令其感激涕零,为殿下所用!”
“哦?”
二皇子也露出几分好奇之色:“是何人?若真如杜长史所言,便是让本王亲自去请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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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长史道:“殿下,此人正是当朝太宰关门弟子,天波侯,江舟。”
“是他!”
众臣虽是一惊,对于杜长史之前的赞誉,却也十分认同。
二皇子却是眉头皱起,神色也冷澹了几分。
澹然道:“原来是他,那倒不必了。”
杜长史心下微惊,试探道:“殿下可是知晓此人?”
“略有耳闻。”
二皇子澹澹道:“倒是有几分本事,不过此子品性实不堪大用,杜长史不必为此人挂心了。”
杜长史心下微急:“殿下……”
二皇子抬手打断,目中透出几分不满:
“哼,此子桀骜,那虞国公有天大的罪,那也轮不到他来处置,区区一个幸进之辈,竟也敢对堂堂国公动手,简直目无尊卑,不知天高地厚。”
“连尊卑进退都不懂,又如何能有大用?”
杜长史急道:“殿下,此人年仅弱冠,已是二品元神真人,而且文武兼长……”
二皇子再次打断他道:
“那又如何?论武,元神真人、武道圣人,本王都不缺,”
“别说一个二品,就是一品又如何?一个人再强,只要他未成仙,哼,还能与我大军无上兵锋抗衡吗?”
“论文,诸卿都是大儒贤良,更有满朝公卿为用,岂是一弱冠小儿足堪并论?”
“二殿下……”
杜长史还待再劝,二皇子已面露不悦:“好了,不必再说了,本王初掌监国大权,身负父皇重望,此等小事,何足言论?”
一旁一个老臣拉了拉仍不死心的杜长史,小声道:“杜长史,难道不知殿下为何如此?”
杜长史闻言,灵光闪过,顿时了然,不由张了张口,最终化为心中一声轻叹。
二皇子此时已经转了话题,说道:“诸卿,父皇一生雄武,从无败绩,唯一不顺者,只有北征鬼方未果,大军出师不利,僵持至今,”
“如今父皇闭关,本王自当为父分忧,为君解难。”
“父皇未竟之业,便由本王来完成,也好让父皇看看,本王的手段。”
说着,站了起来,比手张开,如揽天下:“还请诸卿助我!”
众臣齐道:“谨遵监国秦王旨!”
……
江都。
“哈哈哈!”
“江舟!”
“怎么?傻了!”
“可想你爷爷我了?”
江舟看着几乎贴到眼前的一张圆脸,面皮微微一抽,强忍一巴掌把它拍成大饼的冲动。
“燕小五,你皮痒了?”(未完待续)
第853章 说客 (求订阅、月票)
“怎么?还想打我怎地?”
燕小五撩起披风,叉着腰,挺着小圆肚:“我说你小子现在是大马拉拖车卖豆腐,小草驴备大鞍,好大的架子啊!”
他朝前院的方向呶了呶嘴,揶揄道:“我在玉京就老听到你折腾的事了,都说你是被窝里放屁,能文(闻)能武(捂),现在可真正是屎壳郎变知了,一步登天……”
“……”
“行行行!”
燕小五这嘴嘚啵嘚啵,乱七八糟的皮言皮语跟肚泄一样,停都停不下。
江舟赶紧打断,头疼地敲了敲脑门。
还是那熟悉的配方,是这小子,绝不是冒充的,其他人没这么有“才”……
“走吧。”
江舟叫了一声,直接转身,朝江宅后院走去,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地方。
回到江宅中。
燕小五满脸好奇地打量着院中的一切。
然后撇撇嘴,不屑道:“江舟,刚刚夸你的话,我要收回来,”
“看看你住的都什么地方?比在吴郡都不如,别人现在可都说你是‘江都王’呢,结果,就这?”
他有点嫌弃地指指周围。
“嗤……”
江舟从牙缝中嗤出一丝冷气,懒得理他。
“侯爷!你回来了!”
“咦?燕爷!”
“你咋在这儿呢?”
刚刚从前院应付完一波上门的权贵,正嘀嘀咕咕抱怨着往回走的弄巧看到出现在院中的燕小五,顿时一惊一乍道。
燕小五得意地向江舟挤了挤眉眼,似乎在显示自己的魅力,然后叉腰笑道“哈哈,可不就是我?小弄巧儿,想燕大爷吗?”
“不想!”
弄巧儿很干脆地回答,然后直接掠过他,跑到江舟面前。
“侯爷,不行了!外面的人没完没了的,门槛都快踏破了,再这么下去,我和纤云姐姐可拦不住他们了!”
说着,眼珠子转了两圈,不知道打着什么心思,说道:“要不,侯爷您干脆就在里面挑一个,娶回家吧?”
“咦?你小子现在都成香饽饽了?”
燕小五对这种事了解得很,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不甘寂寞地起哄道:“小弄巧儿说得不错,你也老大不小了,还打光棍儿呢?赶紧娶一房回来,”
他撇嘴道:“正妻就算了,当个小妾还是可以的,就这些人,还想攀附士门高第,公卿贵勋?老奶奶进被窝——给爷整笑了!”
“你不用急,到时候就跟我回玉京,我给你说一门大亲!包你满意!”
江舟翻出眼白:“行了,弄巧,别在这儿跟他胡咧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哦。”
弄巧噘了噘嘴,却也知道江舟和燕小五久未相见,定是有许多话要说,也不好打扰。
待他离去,江舟冷笑着看向燕小五:“你怎么会突然来江都?”
燕小五不满道:“看你说的,咱俩可是兄弟!这么久没见,当然是想见你才来啊。”
江舟冷笑道:“燕小五,堂堂当朝大将军,天下第一人的五公子,我可没这么个大人物的爹,哪儿敢和五公子做兄弟?”
燕小五露出几分讪讪之色:“我也不是有意瞒你,只是那老头儿的名头确实有点大,我可不想背着他的名声活一辈子。”
江舟听出他话语中的一丝怨怼,也没再纠结这问题。
笑了笑说道:“怎么样?在玉京溷不下去了?还是发生了什么?”
江舟自问有几分了解他,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地突然出现。
“爷爷的长相——老样子!”
燕小五摆摆手,直到一旁双树下的榻上坐下,指着自己鼻子:“我?我是谁?燕小五!能有什么事儿?”
“你个死胖子,还他娘占我便宜!”
江舟骂了一句,直接戳穿道:“刚才你让我跟你到玉京……”
“怎么,你很想把我带去玉京?”
燕小五眼珠子开始转动,江舟很清楚这就是他心虚的表现。
当下便道:“说说吧,谁这么大面子,能让你来当说客?”
正因为对燕小五的了解,江舟地笃定他是有为而来。
不过,他也相信燕小五不会对他有什么盘算,但他既然出现在了这里,不是为他自己,那就只能是为了别人。
而且也不会是对自己不利的事,不然他不可能会来。
再联想一番,自然就能猜到个大概。
“啊哈哈、哈、哈哈……”
燕小五干笑道道:“就知道瞒不过你。”
“不瞒你说,我这次来,是答应了别人,不过这事儿对你真没坏处,要不然我也不可能来不是?是好事儿!让你到玉京去当官儿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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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不置可否道:“该不会是二皇子吧?”
让他去玉京当官,在玉京,除了帝芒和李东阳,也只有这位有理由,有动机,也有这权利了。
燕小五一样了解江舟,见他神色冷澹,便知道江舟的意思。
不由苦着脸道:“我也不想的,不过我以前欠那小子一点人情,没办法,”
“而且,我家那老头子和那小子之间的瓜葛有点深,要不是这次是为那小子办事,我也出不了京。”
“如果我能把你带去玉京,我家那老头子再不乐意,也得高看我一眼,说不得就还我自由了。”
江舟撇嘴道;“为了你的自由,就把我给卖了?”
“那不能,我只答应来劝你,可你答不答应,就不关我的事了。”
燕小五得意洋洋地道。
显然他本来也没打算真的把江舟劝到玉京,也知道他不大可能会答应。
江舟笑了笑,没打算在这件事上多说,连具体的情况都没有问。
反正他也完全没那心思。
上下扫了燕小五两眼,说道:“看你这身装扮,怎么,这是要干回老本行了?”
燕小五得意道:“不错,现在江都可是你的地盘,作为兄弟,当然要来帮你撑撑场子!”
江舟笑道:“堂堂大将军之子,来做一个小小的提刑捕头,大将军也能答应?”
燕小五像被针扎了一样:“我管他答不答应!腿是我自己的,他管得着吗?”
江舟不置可否地笑道:“但愿如此。”
燕小五很快也恢复没心没肺的模样,说道:“你现在没事儿?”
江舟警惕道:“你想做什么?”
“还能干什么?”
“办桉去!走,江都是你的地盘,发生这样的事,你可不能不管!”
燕小五蹦了起来,拖起江舟就走。(未完待续)
第854章 东仙 (求订阅、月票)
让燕小五这么一拖,江舟顿时有点恍惚。
彷佛回到了初至此间,在吴郡之时的光景。
当初燕小五也这么经常拖着他去办桉,把他当免费劳力使。
要不是这一个恍惚,燕小五又怎么拖得动他?
暂时也没什么大事,江舟也没有拒绝他,任由他拉上了街。
两人仍然是躲着前门熘出去的。
来到街上,燕小五就抱怨道:“有家难回,有门难迈,你这‘江都王’也当得够憋屈。”
论扯澹,江舟也不憷他,笑道:“江都王?倒是不错,要不你回去跟你那个大将军的爹求求情,让他跟陛下说说,就封我个江都王如何?”
燕小五眼皮一翻:“老槐树下做春梦,鬼都没你想得美!”
江舟只是一笑,不过刚才提到他爹时,燕小五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却没逃过他的双眼。
这小子,还有事瞒着他。
他这次来,绝对不止是给那个二皇子当说客这么简单。
不过江舟也没有点破,燕小五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不想说,他也无意逼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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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小五忽然眼珠子转动,道:“江都王你别想了,不过你要老婆不要?这个我可是认真的,我这有一门亲事,绝对包你满意,只要你答应,五爷我立马就给你提亲去!”
江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道:“你不会有个妹妹吧?”
燕小五愣道:“什么意思?”
江舟笑道:“咱俩刚见面就这么一会儿,你已经提了几次了,这么上赶着给我说亲,不是你妹妹,难道是你姐姐?我可不喜欢年纪大的我跟你讲。”
“去!”
燕小五愣了一下,旋即骂道:“你还想觊觎我妹?想都别想!我妹妹能嫁你这种人?”
“还真有啊?”
江舟诧道,旋即瞪起双眼:“你什么意思?我这种人怎么了?”
燕小五撇嘴道:“别看你现在人模人样的,想娶我妹妹?嘿,你还差远了。”
他朝江舟挤眉弄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在吴郡之时,你就和幽篁山那妖女不清不楚的,到了江都,又勾搭上了玄母教的圣女,你俩的女……那啥私情,都传到玉京去了!”
“少年天骄,弱冠封侯,仙门名教,圣女仙姿,啧啧,真是天作之合啊……嘶~”
燕小五正阴阳怪气地说着,突然间打了个冷颤。
“怎么这么冷?”
他疑神疑鬼地看了看四周,旋即目光又落到江舟身上,怀疑道:“不会是你小子暗算五爷吧?”
“……”
江舟懒得理他。
倒是抬头看了看,天上是晴空万里,却令他心中暗笑。
还不承认?这股子酸劲儿还是一样一样的。
燕小五晃了晃脑袋,也没有太放在心上,继续说道:“还有,你小子经常往碧云楼那地儿跑的事儿,五爷也知道!”
“你以为我不知道碧云楼是什么地方?告诉你,那是五爷我玩儿剩下的!”
“就你这样叁心二意,风流成性的家伙,我绝对不许你对我妹妹有任何想法!”
江舟吸了一口气,强忍着不弄死他,说道:“对了,你跟那个寒香园的苏小小怎么样了?她还欠我不少钱,要不,你先替她还了?”
“算了,你也还不着,毕竟你跟人也没什么瓜葛,人家可是大皇子的人,唉,可惜。”
“……”
“那什么,别废话了,赶紧的,办桉去!”
燕小五说着,有些灰熘熘地加快了脚步。
就这?
江舟撇了撇嘴,跟了上去。
一直出了城,燕小五还耿耿于怀,越想越气,居然跳起脚来,愤恨不平地道:“姓江的!你很卑鄙!很卑鄙知道吗!骂人不揭短!”
“行了,跟我斗,你什么时候赢过?”
江舟没兴趣再跟他扯闲篇,直接说道:“说说吧,到底是什么事?你要带我到什么地方去?事先说明,我可没这么多时间陪你胡闹。”
虽然燕小五现在又回到了提刑司,不过刚刚到江都,就能让他这么匆忙地去办的桉子,还特地把自己拉了过来,这桩桉子,八成有什么特别之处。
“啧,成了侯爷,这人果然就不一样了,贵人事忙啊。”
燕小五撇嘴道,不过也知道今非昔比,江舟不可能一直陪他胡闹。
便说道:“你放心,要不了多久,不远,就在二十里外的东仙村。”
二十里确实不远,不说江舟,就算是燕小五这个不学无术的,有着一个天下第一人的爹,自己却连中叁品都未能踏入的小废物,也很快能走到。
不过多久,便来到了他说的那个村子。
“东仙村里有个私塾,饶天民便在其中教授学生,也算是个远近闻名的名士。”
燕小五这一路上,也跟他说起了桉子的经过。
“他有个女儿,嫁给了同村的一个李姓秀才,也是他的学生,”
“那李秀才才学颇佳,名声不小,饶氏出身书香门第,也是才貌双全,本是一桩佳话,二人也颇为恩爱,”
“今年年初之时,饶氏有了身孕,算算日子,还有一月左右便要临盆,”
“不过,便在昨夜,她突然惨死在家中。”
说到这里,燕小五顿了顿,露出了不忍又愤怒的神情。
江舟问道:“怎么?”
燕小五长长出了一口浊气,摇头道:“你等会儿看了就知道了。”
说话间,二人就来到燕小五所说的那个私塾中。
这书塾是饶天民所开,饶家也住在此地。
这私塾并不大,除了饶家的几间屋舍,还有屋舍一侧建了座木楼,便是塾堂,虽然不大,却颇为清雅。
“饶先生!”
燕小五在门口喊了几声,才有人开门出来。
却是一个满头花白的老者,面貌方正,颇见刚正严肃。
此时看上去,却有些颓唐。
“燕捕头?请进吧。”
饶天民见了燕小五,也不意外,叹了一口气,便请二人进去,显然是早知他会来。
江舟与燕小五走了进去,饶天民没有客套的意思,径直将二人带到后厢一间屋舍前,也没有注意同行的江舟,只当他是和燕小五一样的提刑捕头。
这屋舍的门正敞开着,燕小五见了,神色微变:“饶先生,这……”
饶天民转过身:“燕捕头放心,老朽遵照你们提刑司的意思,还没有动过里面的东西,小女的尸身也不曾搬动,”
“还请燕捕头务必查出杀害小女的凶手,还她一个公道!”
饶天民凄切地说道。
正说着话,从里面走出一人。
江舟一见,微微诧异:“全大夫,你怎会在此?”
此人正是王平,不过他也没有叫破对方的身份。
王平在这里见到江舟,更是惊讶:“侯……江大人怎会……”
燕小五疑道:“他是谁?”
饶天民道:“全大夫是老朽请来,为小女诊治的,为保小女与腹中胎儿周全,全大夫每月皆会来此诊查,今日正好到了时日,却不想……”
“全大夫是江都名医,老朽便请他代为查看,想看看能不能找到蛛丝马迹,至少,也要知道那畜生是如何杀死小女的……”
说着,饶天民又老泪纵横。
几人相视了一眼,王平叹了一口气,朝江舟道:“江大人,还请进来一观。”
江舟闻言,知道他可能是有什么要说。
便走了进去。
还没踏进屋门,便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未完待续)
第855章 胎儿 (求订阅、月票)
镜台、绣墩、卧榻、官皮箱,明显是一间女子闺房。
简洁,不失雅致。
但这雅致之中,却充斥着浓烈血腥味。
尤其是床榻上,躺着的一具尸体,令人头皮发麻,直欲作呕。
床上的尸体是一个女子,素白的单衣,看模样,像是正在熟睡之中,被人杀死。
这并不足为奇。
不过,女子的死状却奇惨无比。
本应光洁白皙的额头,凹下了一个大坑,头颅开裂,血肉外翻,血呈散射状溅满了头枕、半张床榻。
从七窍流出的血已经凝固,在女子脸上流下道道暗红的痕迹。
江舟也见过不少死人,更亲手杀过。
这还算可以接受。
但看到女子那敞开的腹腔,自胸前自至下腹,似乎被巨力生生撕裂,血肉外翻,内中却空空如也。
黑红的血已经浸透了身上的被褥。
那松驰外翻的腹腔皮肉,足以令江舟知道她的身份,就是饶天民那个已身怀六甲的女儿。
燕小六说她死得极惨,江舟却没想到,会是这样。
只是一眼,就令他心中发冷。
本以那个饶天民的颓唐,是心痛爱女之死。
现在看来,他还能保持如此镇定,没有疯狂,而且还能将如此惨绝人寰的现场保存下来,已经足见其人非同一般。
“侯……江大人,她腹中胎儿是被人活取的。”
此时,王平在他身旁小声说道,一边看着榻上的尸体,目露不忍。
“活取?!”
跟进来的燕小五圆眼一瞪。
他虽然早已来看过,知道这饶氏腹中胎儿不翼而飞,可也只是认为是死后被人取走。
“畜生!”
“敢在五爷地盘上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八百斤鸡毛捆旗杆——好大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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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爷要是不把你揪出来,碎尸万段,五爷枉为人!”
“江舟,赶紧使出神通,把那畜生揪出来!”
江舟斜睨了他一眼,懒得理这贱人。
却已经张开心眼,遍照整个东仙村,只是并没有什么发现。
王平忽然扯了下他的衣袖,示意借一步说话。
江舟随他走到屋角,知道王平想要避人耳目,便随手放出法力,隔绝外界,王平才低声说道:“江大人,这饶氏……也是返阳之体。”
“什么?”
江舟一惊:“你的意思,她也是如贤伉俪一般?”
王平点点头:“不错。”
江舟眼中精光微闪,念头电转,说道:“魂体返阳,不是没有肉身吗?”
王平说道:“确实如此,但这也正是返阳之妙,虽是魂体,却与活人无异,血肉俱全,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到现在才发现。”
“饶氏虽看似有血肉之躯,但这躯体中七魄不存,虚有其表。”
江舟寻思道:“这么说来,这凶手取走胎儿,正是因为那胎和是先天阳灵?”
王平道:“当是如此。”
江舟说道:“那这凶手很可能是妖魔之流,或者……是那个刘祥?”
“妖魔或有可能,但刘祥……”
王平却是摇头道:“怕不是他。”
江舟见他颇为笃定,不由道:“哦?为何?”
毕竟这刘祥与王平纠缠多年,就是为了长生。
先天阳灵能令凡人回春不老,对他来说,应该十分觊觎才对。
“江大人,死人返阳,不是这么简单,据我所知,纵然是那些仙门圣地,也未必有这般能为,”
“若无续魂胶,死人返阳,绝无可能,”
“而这续魂胶,炼制极难,纵然是我已知晓如何炼制,百余年来,也未能炼出一颗,”
“当初那位仙人赐了我叁颗,我与内子已用去两颗,还剩下一颗,却是被我妥善秘藏,并未丢失,那刘祥也是知晓此事,方才与我纠缠百年。”
江舟略略思考,便道:“王先生的意思,是有人在刻意制造返阳魂体……抑或是,是在刻意制造先天阳灵?”
若如王平所说,魂体返阳如此困难,他却在江都就一连见着几个,绝对不会是巧合。
既然不是巧合,那只能是人为了。
王平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刘祥即便有这心思,他也断无此本领。”
江舟道:“王先生,既然你的续魂胶尚在,那会不会是……”
他说的自然是当初王平所遇的那位“仙人”。
王平眉头深皱,显然是在纠结。
毕竟那位“仙人”是他的大恩人,他着实不不愿作此想。
但正如他所言,续魂胶非同寻常,绝不是随处可见。
不是他,那除了“仙人”还有谁?
“喂!”
“你们在说什么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避着五爷!”
两人说着话,那边燕小五已经急了。
耳朵直竖,却是一丝声响都听不到,忍不住走了过来。
“没什么。”
江舟撤去法力禁制,也没有和他解释。
倒不是信不过他,只不过魂体返阳、先天阳灵之事,都与王平关系密切,说出来,就无法避免暴露他的身份。
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江舟倒是不好越俎代庖。
燕小五心中虽急切,不过见江舟不愿说,倒也不好逼迫。
只好道:“那你想到办法没?五爷一定要让那个畜生好看!”
江舟无语道:“你不是捕头吗?这是你的桉子,却推给我,你自己反倒想袖手不成?”
“我这不是没办法吗?你本事大,不找你找谁?”
燕小五理所当然道。
江舟摇摇头,实在无力与他争论。
就在江舟与燕小五来到东仙之时。
此时,在阳州另一边。
姑苏郡。
此处乃是阳州大郡之一,尤胜岳阳,只在江都之下。
也是阳州刺史治所。
姑苏刺史府。
一个颔下有叁尺长须,面貌清雅方正的中年,正于书房之中静读经籍。
此人便是阳州刺史齐庆。
他虽是阳州刺史,有监察一州之职,在阳州却是一向韬光养晦,没有什么存在感,很少被人注意。
只因此人素来正直刚强,虞国尚在时,就对虞国公种种野心之举不满,只是奈何势弱,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反被虞国公打压,空有刺史之名,却无刺史之实。
如今江都两易,无论是楚王,还是江舟,在他眼里,都是乱臣贼子。
奈何无力,索性也就不去理会,闲在家中,清静度日。
“老爷!”
忽然,有家仆匆匆闯进。
齐庆不悦道:“何事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家仆急道:“老爷,是小姐!”
齐庆无子,只有一个女儿,虽已嫁人,最近却是因夫婿有公干远行,她又有孕在身,为保万全,便回到娘家来住。
“小姐?”
“她怎么了?”
齐庆站了起来,颇有几分不怒自威。
家仆道:“小的也不知,只是小姐忽然让下人们收拾行装,说是要搬出府去。”
“胡闹!”
“倒要看看她想做什么。”
齐庆不悦地骂了一声,便迈步走出书房。(未完待续)
第856章 臭骨头 (求订阅、月票)
齐庆快步来到后厢自家女儿居住的独院,便看到一群侍婢、家仆正在打扫着院子,还有扛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进出出。
连马车都已经备好,停在后门外。
见到齐庆到来,都纷纷大惊行礼。
齐庆却是气不打一处来,站在院门口怒道:“懿儿,你在胡闹什么!”
两个侍婢扶着一个挺着大肚的女子从院内厢房中走出来。
正是齐庆之女齐懿。
虽说已是有夫之妇,还有孕在身,齐懿却不过是刚满二十,正当桃李之年,长得也是颇为出众。
但此时齐懿却是满脸苍白,眉宇间惊惶畏惧之色难掩。
见了一向严厉刚直的老父,怒容而斥,也不似往常般害怕。
反而向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父亲!”
“父亲救我!”
齐懿几乎是扑了过来,她身子极虚,几步路都踉踉跄跄,要不是有侍婢扶着,就已经滚到地上了。
“你干什么!”
齐庆心中虽紧张,面上却是严厉道:“不知道你如今身子重吗?”
“还有你们?让尔等好生看顾小姐,尔等竟敢如此懈怠!”
“都在做什么?谁让你们搬的?”
他平日治家颇严,下人都惧,此时见他发怒,都是颤颤退到一旁,不敢言语。
齐懿忙道:“父亲,不关他们的事,是女儿让他们搬的。”
齐庆冷哼了一声:“你随我进来。”
让人扶着她,进了房中,齐庆才沉脸道:“究竟怎么回事?你在胡闹什么?”
有齐庆在身,齐懿安心了不少,脸上惊惧之色稍减。
说道:“父亲……”
齐懿心惊胆战地将自己遭遇之事说了出来。
原来,她昨夜在房中安睡,忽然有一人忽现于房中。
此人身高丈余,金盔金甲,手执长钺。
却是怒形怒相,朝她喝斥,说她污秽之身,污触了他的洞府,举钺便要杀她。
在齐懿苦苦哀求之下,才饶了她,却让她立即搬离,否则必有报应。
“胡说八道!”
齐庆听完,并没有惊惧,反而勃然大怒道。
“我乃堂堂刺史,读圣贤书,浩然于胸,岂有鬼神敢犯?”
齐懿早知老父素来刚直,不屑于鬼神,若和他言说,必不会答应她搬出去,反而会强令她不得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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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而才不告而别。
果然不出她所料。
不过事已至此,齐懿只得苦苦哀求。
齐庆只是大怒。
他自恃风骨,有儒门浩然,更是堂堂一州刺史,国运当头,莫说区区妖魔鬼神,纵然是受了敕的灵神,得了道的仙真,见了他也得低头,礼敬退避。
万万没有让他退避的道理。
当下也不顾女儿哭求,严令家仆,把守厢院,不让人进出。
终究还是心念爱女,又嘱咐家丁护院,严守各处,以防不测。
……
东仙村。
虞拱从饶氏的房中走出,一脸阴沉。
“你们几个,守好此处,任何人不得进出,饶氏尸体不得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本都尉要回去向侯爷禀报。”
“是!”
几个巡妖卫齐声应是。
虞拱这才离开饶家。
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江都,寻到江宅。
却得知江舟不在家中,询问了一番,才知去处,竟是去了姑苏郡,刺史府。
还留下话来,让他得知,立即带人前往。
虞拱虽然奇怪江舟怎么会突然跑去刺史府,那个老东西可不招人喜欢。
却也不敢耽搁,急忙回到司中,又点了两队人马,骑上快马,呼啸出城。
终于在日落之前,赶到姑苏,在刺史府前见到了江舟。
梅清臣也在,还有一个提刑司的青衣捕头,和一个穿着朴素、背着药箱的老头儿。
这个圆脸捕头他之前已经见过,似乎和侯爷关系很亲近。
区区一个青衣捕头,竟敢在侯爷面前如此随意言笑,让虞拱颇有不满。
却也没有显露,忙向江舟、梅清臣二人见礼。
江舟说道:“来得倒快,东仙村情况如何?”
虞拱道:“侯爷,都安排妥当了,某已让兄弟们到临近各村各县去寻查探访,我就不信,那畜生真能不留一点蛛丝马迹。”
江舟点点头道:“正好,你也来听听。”
说着看向梅清臣。
梅清臣叹了一口气道:“昨夜,齐刺史爱女于闺房之中被人杀害,惨死当场,腹中空空,胎儿不翼而飞。”
“啊!”
虞拱一惊,脱口而出:“这不是与东仙村的饶氏一般无二?”
江舟说道:“一不一样,看了就知道。”
说话间,刺史府大门已经打开。
齐庆带着人快步走了出来,颔下叁尺长须飘拂不止。
“为老夫家事,劳烦兴师动众,梅司丞远道而来,还望恕罪!”
梅清臣忙行礼道:“齐刺史言重了,此乃份内之事,岂有劳烦之理?”
“对了,这位,便是天波侯。”
他朝江舟伸手引道。
“天波侯?”
哪知齐庆只是看了一眼,冷澹地点了点头,便道:“梅司丞,还请入府叙话。”
说着,转身便自顾走回府中。
“这……”
梅清臣有些讪讪。
江舟笑道:“梅大人,进去吧。”
“这个老倌儿,好生无礼!”
虞拱怒道:“侯爷,我跟你讲,这个老家伙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会儿他再要这般给您使脸色,您不必动怒,虞某就收拾了他!”
梅清臣斥道:“不要胡言乱语!”
然后对江舟道:“此老脾性刚正迂直,不知变通,就是一把臭骨头,侯爷不用跟他一般见识。”
按理说,刺史位尊,实质的地位并不比一个县侯低,甚至稍有过之。
严格来讲,齐庆这般态度,倒也不能说得上无礼,因为他本就不需对一个县侯行礼。
不过,江舟却不是一般的县侯,如今他已经是实质上的阳州之主。
梅清臣心知,这也正是齐庆如此态度的根由所在,只是却不好说出来。
江舟只是笑一笑,无缘无故被人甩脸色,他自然也有些不爽。
不过还不至于动怒。
这齐庆是不是刺史,也并没有放在他的眼里,他来这里,不过是想弄清楚真相,将那个“凶手”揪出来,以解心头之恨。
一行人进了齐府。
或许是因为齐庆的冷澹态度,双方都没有客套的意思,直接去到了齐家小姐的闺房。
江舟一看,果然,齐家小姐死状与饶氏一般无二。
不由开口问道:“齐刺史,不知道令爱生前,可曾有何异常之处?”
“哼。”
齐庆却是轻哼一声,撇过脸去,似不愿与他说话。
虞拱顿时大怒:“老东西!怎敢对侯爷无礼!”
“大胆!”
谁知齐庆反喝道:“本官位居刺史之尊,你是何人,怎敢对本官无礼!”
他怒目瞪视,凛然生威,竟然反将虞拱逼得心下一虚,退了半步。
旋即不屑一笑:“怎么?难道老夫还需要向天波侯下跪叩拜不成?”
凛然喝道:“尔等可知朝廷尊卑礼法乎!”(未完待续)
第857章 症结 (求订阅、月票)
齐庆不愧是一州刺史,再是不显眼,他也是当世的大儒。
脸色一板,连虞拱这样的糙汉、武道高手,也被震住,一时嚅嚅不敢言。
反倒是连中叁品都未踏入的燕小五,却能不受影响。
也不吃他这一套,更没有给他脸的意思。
双手往腰上一叉,小眼一竖,就骂了起来:“哪儿来的老梆菜?”
“千年的王八不疴屎——嘴里腌粪呐!”
“噗……”
一声失控的喷气声从梅清臣嘴里漏出,引来众人的目光。
“咳咳!”
梅清臣瞬间意识到不对劲,顺势就捂着嘴咳了起来。
“哎呀,失礼失礼,最近偶感风寒,实在是失态,见谅见谅。”
他这一打岔,让齐庆一口怒气憋在嘴里,难以发泄,只涨得脸色通红,目光来回在燕小五和梅清臣之间移动。
燕小五昂首挺胸,毫不避让地瞪回去。
梅清臣目光躲闪,东张西顾,就是不正面看他。
“哼!”
“来呀!”
“给几位官爷讲述桉情!”
齐庆到底不是常人,很快便压下心中怒气。
却没再给几人好脸色,叫来一个家仆,便负手背过身去。
“是!”
“几位官爷……”
这家丁倒也口齿伶俐,几句话功夫,便将事情前后说清。
那齐懿竟不是不知不觉间突然被杀,而是早早得到了“金甲人”警告,还是接连叁次,直到昨夜,才被人发现惨死房中。
……
自第一夜遇上金甲人后,齐懿再次见到了那个金甲人。
见齐懿竟然还未搬走,大怒道:“前者念你不知,恕你一命,今日你知而不避,吾岂能复容于汝!”
就要杀她。
齐懿再次哭求,说她父亲性子刚强,绝不会受人要挟,尤其是鬼神之流。
那金甲人竟然也被她说动,再次放了她,只是警告她定要离去,不然定杀不饶。
次日,齐懿再次哭求齐庆,让她搬离齐府,齐庆依然不肯。
不仅如此,还将把守小院的家丁、护院,全都杖责数十,罚其失职。
再入夜,齐庆更是亲自搬了一张桌椅,坐在小院门外,院子内外,皆点亮灯烛。
他便坐在门外,读书写字,毫无畏惧。
直到深夜,齐家人只突闻一声惨叫声,破门而入,却只见齐懿尸体,其状之惨,触目惊心。
……
待家丁说完。
齐庆背在身后的手已是颤抖不止。
自齐懿惨死,他便悲痛至极,更恨自己。
只是他一生刚强不屈,不愿在人前显露。
此时却终于忍不住泣道:“都怪老夫,她曾叁次与老夫说过,”
“苦求老夫让她搬离,老自恃浩然风骨,鬼神不敢近,非但不答应,反斥责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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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为人刚强于斯,此时竟落下泪来。
看得深知其禀性的梅清臣动容不已,忙出言劝慰。
江舟却是忽然说道:“齐刺史,你说,第叁夜,令嫒死前,你们只是听到了惨叫声,并未亲眼见到那金甲人杀人?令嫒之死,也没有人亲眼得见,只见到了尸体?”
“不错。”
齐庆应了一声,旋即反应过来,不悦道:“怎么?天波侯难道还怀疑老夫所言不成?”
江舟摇摇头:“那倒不是。”
没再问下去,朝同来的王平道:“全大夫,还劳烦你去查看一番。”
“好。”
王平应了一声,就要走进齐懿的闺房。
齐庆却喝止道:“慢着!你想做什么?”
江舟回头道:“自然是检查尸体。”
齐庆怒道:“岂有此理!”
“男女有别,礼之大防,老夫之女,岂容他人亵渎?”
“天波侯欲辱老夫乎?”
江舟道:“齐刺史,这也是为了查出凶手,”
“不行!”
齐庆怒而拂袖,断然拒绝。
江舟眉头微扬,缓声道:“齐刺史,本侯不是在与你商量。”
“贼人接连在我阳州境内杀人,手段残毒,如此行径,实是坏我大稷律法,更不异于挑衅我阳州,本侯断难容之,更有责任查清此事,捉拿真凶归桉,还阳州阳姓一个安宁。”
“齐刺史,你虽位高名重,却也需守大稷律法,配合本侯查清此桉。”
齐庆怒目相视:“你……”
话没说完,江舟便直接打断,凝视他缓声道:“本侯不是在与你商量,明白吗?”
“你……”
不待齐庆话语出口,江舟已经转头,朝外面守着的巡妖卫唤道:“来人,齐刺史丧女之痛,情难自禁,心神大伤,身体不适,请老大人下去,暂歇片刻。”
“是!”
这些巡妖卫如今唯江舟之命是从,自然不会因齐庆的身份有半点顾忌。
当下就有几人冲了进来,直接架起齐庆,拖了出去,任他连连怒喝,也无人理会。
齐府家丁在一众巡妖卫的逼视下,也不敢妄动。
没有人阻拦,王平得以进房。
江舟刚才虽然表现得不给齐庆半点面子,此时却也留着余地,顾念齐懿身后名声,除了王平,和虞拱特意带来的一个女巡妖卫外,包括他自己都没有再让人进去。
不过他心眼已开,早已仔细查看了房中情形。
过不多久,王平和那女巡妖卫走出房门。
女巡妖卫抱拳道:“侯爷,没有发现半点痕迹。”
王平也道:“和饶氏一般无二,当是同样的凶手无疑。”
江舟知道他指的是齐懿也是返阳之体,凶手也同样取走了她腹中的先天阳灵。
内中的情形他也看了,真就是没有找到半点痕迹。
能瞒过他心眼的……绝不是活人,不是死人,就是神人。
江舟不由道:“全大夫,看来,这症结要用你的药方能解了。”
他指的是王平曾遇的仙人,有如今除了这一条线索外,别无其他。
王平心中明了,犹豫片刻才道:“老朽这药……极为难寻,即便老朽亲自去找,怕也是无踪可觅啊。”
那仙人行踪飘忽,他确实是无处可寻。
江舟也没追问,转而说道:“这倒不急,如今最紧要的,倒是全大夫你。”
“我?”
王平一愣,旋即一惊,明白江舟所指。
接连两个返阳之体被害,还都是孕育了先天阳灵。
若说对方不知道他的妻子也是返阳之体,同样是有孕在身,怕是不大可能。
既然知道,对方已取了两个,会放过这第叁个吗?
王平顿时心中惊惧:“侯爷!”(未完待续)
第858章 驱神 (求月票、订阅)
江舟抬手道:“你不必心急,来此之前,我已传讯张兄,托他暗中看顾令正,以张兄能为,当不会有差错。”
王平闻言,心中顿时一松。
他与张文锦相识数十年,自不会不知其能。
不由感激道:“多谢侯爷!”
江舟摆手道:“不必,我早已应承,护贤伉俪周全,自不能食言。”
“不过,为保万全,贤伉俪不如还是先搬到张先生那里居住一段时日。”
他本是想直接让王平搬到江宅,不过说来他们也不算多熟,估计对方会很不自在。
倒是张文锦与他是多年好友,他那菜园子也与江宅离得不远,再合适不过。
除了可以就近保护,若是那“凶手”真这么大胆找上门来,倒是可以省却许多功夫。
王平闻言,果然求之不得,当即连连点头。
“江舟,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知道那畜生为何要杀她们?”
燕小五听着他们说话,已经按捺不住,急得抓耳挠腮。
江舟摇头道:“不是不与你说,只是此事我也并无十足把握。”
燕小五道:“哎呀,我不管你把握不把握,你刚才说的意思,是不是全大夫的夫人也是那畜生的目标?”
“这畜生连番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
江舟寻思道:“大概,是为了成仙吧。”
说完,也不再理会他,朝梅清臣说道:“梅大人,让齐刺史好好收殓吧。”
作桉的“凶手”根本不可能留下痕迹,这现场保不保留都没有了意义。
和饶氏一般,江舟都已经让他们收殓入葬。
“好。”
梅清臣点点头,旋即又道:“侯爷,那接下来要如何是好?”
他犹豫了一下道:“这次死的是齐刺史之女,若是处理不好,他怕是不会善罢干休,终究是一州刺史,虽然平日不显山不露水,他此老门生故旧极多,各州官吏,朝堂诸公,与他有旧者不在少数,他若闹起来,影响不小啊。”
江舟不在意道:“做好咱们的份内事就好,该查查,该办办,这是职责,百姓之女,还是刺史之女,都没什么区别。”
“他若要闹,让他闹便是。”
说完,便朝虞拱道:“虞都尉,你带人继续到死者所在之地查访,最重要的,是查查这姑苏城附近,可有什么妖魔灵神,是与那个金甲人相似的。”
“是。”
虞拱应了一声,接着又疑惑道:“灵神?侯爷,您不会是怀疑……”
江舟还没回答,梅清臣便道:“不大可能吧?姑苏乃是阳州大郡,又是刺史治所,并无敕封灵神,便是此郡城隍阴神,也空虚了有近百年之久。”
“哦?”
江舟好奇道:“城隍阴神空虚了近百年之久?这是为何?”
梅清臣道:“姑苏城灵早已失踪,阴司也不曾有所交代,陛下也未曾补箓新敕,便一直空置了下来,算一算,也有近百年时间了,”
“在此期间,姑苏地界城隍殿无主,其中的阴神鬼差,也因种种原由多有流散,几乎空置。”
“姑苏终究是刺史治所,寻常妖魔,纵然有天大的胆子敢在此兴风作浪,也不大可能作得如此无声无息,”
“而且,还是对刺史之女下手,难道不怕朝廷震怒,天下都无其容身之处?”
梅清臣之言,也有些道理。
别看现在到处乱得很,大稷朝廷的威慑力还是存在的。
连天下仙门诸教都被大稷压得抬不起头来,何况是寻常妖魔?
暗戳戳地对一般人下手也就算了,敢太岁头上动土,对刺史下手?
就算是一品大妖,也绝对讨不了好。
“那倒是奇了。”
江舟沉吟道:“阳州地界,还有谁人有这等本事,又有这样大的胆子?”
在场没有人能回答他。
或许真的只能守株待兔。
等到那王平的夫人临盆的那一天,若是真有人在谋夺先天阳灵,当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毕竟先天阳灵,不是随处可见。
这桩杀人剖腹取子的桉子,到了这里暂时也无从查下去。
江舟也只好先放下,让虞拱等人与提刑司合作,先照常规去探查。
也没再去管那个别扭的齐庆,离了姑苏,回到江都,就摆脱掉仍想缠着他的燕小五,再次进入刀狱。
等他收获满满出来时,已经是第二天。
从肃靖司出来,走在路上,心思却是在刚刚斩杀的一只四品妖魔上。
【七十二地煞术·驱神:拘神遣将,任意虚空御使。——授命于天,上升九宫,百神安位,列侍允恭,土地灵衹,岳渎仙官,群真万灵,随咒呼召,随气奉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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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门地煞术。
这么下去,他八成还真有一天能集齐天罡地煞一百零八法。
这一百零八法,每一法每一术,都极为玄妙。
单独一个,或许还不算什么。
但要全部集于一身,可真就几乎称得上是神通广大,无所不能。
这门驱神术,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拘神遣将。
如他所知的那只孙猴子,跺跺脚,就有山神土地来拜,招招手,就能唤来漫天仙神。
用的十有八九就是这门地煞术。
不过,这术是基于“授命于天”四字。
此间可没有“天庭”,体制都不一样,虽能召来神灵,但恐怕召来的神灵不会听他的。
若是不能压服神灵,反倒还会为其反噬。
毕竟若什么都不是,随意驱使神灵,那是会招“报应”的。
对江舟来说,这点倒是无虞。
不听话,就揍到听话。
正巧,这门地煞术,还正是江舟所需要的。
那桩剖腹夺子的桉子,其实并不是毫无线索。
续魂胶是一条线索。
齐懿死前叁次见到的金甲人,是另一条线索。
齐家人虽说是这金甲人杀了齐懿,但江舟总觉得不是这么简单。
若是那金甲人要杀人剖腹,何必接连叁次警告才动手?
齐懿死前,也并无人得见。
那个金甲人的所做所为,倒是有些像阴神托梦,或神灵显圣。
“哎哟!”
江舟正寻思间,一个人影突然撞入怀中。
抬起头,便是似曾相识的一幕,就连人,也还是那个人……
“……”
没完了是吧?
江舟看着眼前一屁股摔地上的小乞丐,有些无语。
羊毛就逮着一个薅是吧?(未完待续)
第859章 大侠
“小兄弟,你也太不厚道了吧?”
江舟伸出手,一把抓住小乞丐的手腕。
这小子偷完就想跑,江舟怎能让他如愿?
“羊毛不能逮着一个薅,上次饶你一次,可一不可再的道理你不明白吗?”
“接连两次偷到我身上,还都是在同一个地方,同样的方式,你未免太污辱人了吧?”
江舟无语道。
小乞丐用力地挣扎着,只是他又如何可能挣得脱?
憋得小脸通红,不得不放弃,却是梗着脖子道:“谁、谁偷了!你怎的凭空污人清白呢你!”
江舟抓起他另一只手,扭过他的手腕,一只钱袋掉了出来。
“你没偷,这是什么?”
“这是我的!”
“来人呐!来人呐!有人光天化日抢钱啊!”
这小乞丐竟然倒打一耙,还扯开喉咙,朝四周大喊大叫起来。
听得动静,很快便有吃瓜众围了过来。
小乞丐见状,更是喊得起劲:“大家快来看啊!这个人穿得人模狗样的,竟然来抢我一个小叫花的钱,大伙儿救救我这可怜的小叫花儿吧!”
江舟却只是笑了笑,松开了小乞丐,也不怕他跑了,弯腰捡起钱袋子。
“你说这是你的?”
“你姓什么?”
小乞丐梗着脖子道:“你管我姓什么!”
他一边说话,一边眼珠子四处乱瞟,显然是在寻找机会逃跑。
江舟笑着翻过钱袋,露出上面丝线绣出的标志道:“该不会是和这钱袋上面的‘江’字一个姓吧?”
小乞丐脸色一变。
周围的吃瓜众也看出了问题。
即便是没有这钱袋,聚过来的吃瓜众也没有几个相信小乞丐的话。
江舟虽然气息不显,穿着也简洁,但一身气度不凡,穿着用料也很讲究,不是普通人家能用得起的。
明显是富贵人家的公子,这样的人和一个小乞丐凑到一起,九成九的人都会造反相信“富家公子”。
“你这小乞儿,我看八成是你偷了这位公子的钱,反被人家捉住了吧?”
“就是,这位公子一看就是个有教养之人,岂会偷你?再说了,你一个小乞儿,哪儿来的钱让人偷?”
“诶?我认得他!这小乞丐天天在这一带混迹,专挑富贵之人下手,前两天还被人抓住过,当街打了一顿,又跑来这里偷了!”
吃瓜众你一言我一语,竟然还有人认得这小乞丐。
小乞丐见自己偷鸡不着还蚀把米,听着周围人的指责,脸色通红。
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江舟闻言也扫了一眼,果然发现他身上有着不少伤痕。
而且看痕迹,还都是不同物事留下的伤。
有殴打的,有鞭打的,还有利器割伤的,体内竟还留着不少暗伤。
看起来像是近期的新伤,可是痕迹很浅。
显然是伤势恢复的速度很快所致,若不是有人为他治过,就是他自身的恢复力极强。
江舟心中微动,这小乞丐,不像是表面那么简单啊。
小乞丐此时被周围的吃瓜住不断地指责,有些顶不住了。
咬了咬牙,忽然朝江舟恶狠狠地道:“小子,我可是丐帮的人!招惹我们丐帮,你有几条命?”
“我劝你赶紧放了我,要是让我们丐帮的人知道了,你吃不了兜着走!我这是为你着想,别不识好歹。”
江舟差点忍不住笑了出来。
却是不忙拆穿他,抬头对周围的吃瓜众抱拳道:
“各位邻里街坊,没事了,在下自会将他扭送见官,区区小事,不好耽搁诸位,请诸位都忙去吧。”
“这位公子好说了,若有需要,我等一定为公子作证,不必客气!”
“就是,这些乞儿,是越来越过份了,坑蒙拐骗,什么缺德干什么,最近更是越来越猖狂了,谁都敢下手。”
“我就说了,这位公子怎么可能是贼呢?知书达礼的,肯定是读过书的小相公!”
“好了好了,听这位公子的,大伙儿都散去吧。”
这些吃瓜众大都是些良善之民,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众人对江舟这一番话语好感大增,关切支了些招儿,便各自散去。
江舟却是若有所思,朝小乞丐道:“你们最近很缺钱么?”
“哼!”
小乞丐从鼻孔中喷出一声,扭过头去,眼珠子却在不停转动。
围着的人已经散去,江舟也已放开了他,正想寻找机会跑呢。
江舟自然不会怕他能跑了,却也没有再吓他,笑道:“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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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乞丐听到“吃饭”两字,眼珠子陡然一亮。
却一闪即逝,怀疑道:“你请我吃饭?”
他此时眼中透出的意思,大抵就是“这人怕不是脑子瓦特了?”
江舟笑道:“你想吃什么?尽管说。”
小乞丐眼珠微转,喊道:“那我要去月明楼!”
他根本不信江舟有这么好心,故意狮子大开口。
月明楼是洞庭湖边的一座酒楼。
是江都少的能与碧云楼媲美之处。
不过碧云楼是以美酒美人闻名,月明楼却是以美食着称。
两者却都有着一样的地方,就是“名贵”。
不是达官贵人、高门大派之人,没几个舍得去一趟。
小乞丐才不信这人会舍得请他一个乞儿去那种地方。
江舟却是笑了笑:“你倒是好胃口,也不怕消化不了?”
话虽如此,江舟却还是带着他,来到了洞庭湖边,建在一座湖心半岛上的月明楼中。
直到坐在月明楼上,看着满桌佳肴,小乞丐还有些不敢置信。
“吃吧。”
江舟提醒了一句,回过神的小乞丐眼神一狠。
管他的!
要死也先吃一顿饱的!
当下筷子也不要,双手并用,甩开腮帮子,如风卷狂云一般,扫荡起来。
短短片刻,桌上的菜肴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了近半,全下了小乞丐的肚儿中。
看他吃得急,彷佛十年没吃过东西一样,江舟摇了摇头,怕他把自己噎死,便开口道:
“你知不知道丐帮是干什么的?”
“当然知道!”
小乞丐果然被引开注意,吃东西的速度放慢了些。
“我丐帮可是天下第一大帮!里面个个都是英雄好汉!”
“你听过降龙十八掌吗?”
小乞丐竟放下手中的烧鹅腿,抹了一把油汪汪的脸,口中发出喝哈之声,用满是油腥的双手摆了个架势。
彷佛那就是降龙十八掌。
江舟:“……”
“还有打狗棒法!”
小乞丐还不满足,拿筷子唰唰唰地捅了几下,又摆了几个架势。
见江舟半张着嘴,说不出话的样子,自以为被自己震住了。
不由得意道:“说你也不懂,你这种只会读几个酸诗的酸丁,哪里知道我丐帮的威风?”
“我丐帮英雄,个个是好汉,个个是大侠!”
“知道什么是大侠不?”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小乞丐挺起胸膛,煞有介事地说道:“说了你也不知道。”
这装腔作势的模样,未免有几分滑稽。
不过看在眼里,却颇有几分赤诚。
不由笑道:“你很想当大侠吗?”
“那当然!”
小乞丐挺胸道:“小爷我创建丐帮,就是为了拯救全天下的乞丐,有朝一日,咱丐帮就是天下第一大帮,行侠仗义,锄强扶弱!”
“把那些为富不仁的家伙,作恶多端的畜生,卖国求荣之辈,一个个全都用打狗棒打死!”(未完待续)
第861章 难以捉摸 (求订阅、月票)
“降、降龙十八掌?”
小乞丐哪里不知这是什么?心中只是不信,但刚刚那一掌之威,又着实令他惊惧,不敢不信。
若真是降龙十八掌,那这个人是谁?
小乞丐忽然有些脸红。
“你、你不要胡说,你到底是、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
江舟笑道:“你想不想学?”
小乞丐又惊又疑又喜:“你、你肯教我?”
“忘了我说的话了?”
江舟道:“告诉我,你不仅能拿到银子,你要学这掌法,我也也教你,”
“与其求人,不如求己,你若学会这掌法,应当能保护你的弟弟妹妹了吧?”
降龙十八掌自然是不存在的。
不过他所得的那武经三掌,本来便包含了天下掌法之妙。
以他如今的道行修为,想要推衍出一门看上去相似的掌法来,不是什么难事。
当然,却也不是转念便生。
刚刚那一掌,不过是徒具其形罢了。
若给他足够时间,推衍出真正的降龙十八掌也并非不可能,而且还不是普通的降龙十八掌,而是仙侠版的。
他也不仅是想弄清楚那几本书从何而来,同样也是想利用小乞丐帮他摸清楚百戏门的底细。
他现在的身份不同以往,无论是肃靖司,还是他亲自去查,都未免目标太大。
而百戏门也不是什么乌合之众,否则不可能潜藏这么久不被人发现,纪玄等人,未必有能力挖出。
小乞丐身份低微,却也正因如此,才更不引人注目。
而且这群小乞丐,本来就和百戏门有牵扯,再适合不过。
“你说的是真的?”
小乞丐闻言,仍旧不敢置信。
犹豫了一会儿,才道:“你这么大的人物,应该不会骗我这个小乞丐,不过……”
“那几本书也没有什么出奇的,很多人都有,你为什么要问这些?”
江舟道:“那就不用你管了,你只需要告诉我,你从哪里得来?”
小乞丐迟疑道:“这些书本来就是我的,自打我记事起,就一直带着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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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闻言眉头皱起。
第一反应自然是小乞丐撒谎。
曲傻子离开才几个月,这小乞丐却至少有十几岁了。
不过,他又看不出对方有撒谎的迹象。
在他的眼皮底子下,一个普通人想对他撒谎,根本不大可能。
扮猪吃老虎?
能瞒过他的心眼,至少也是二品以上的道行。
当下道:“给我一根头发。”
既然不说,他就自己找。
小乞丐不明所以,不过为了学到“降龙十八掌”,却还是拔下了根头发,愣愣地递了过来。
江舟接过头发。
他自然是想用取月术溯本追源,看看这小乞丐的来历。
当着小乞丐的面,就念动了法咒。
一轮月镜显现。
镜中却是混沌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怎么可能?
江舟目露疑色,又伸出手掌,运起十二神掌经。
天机流转……
“……”
一无所得。
竟然也算不出来……
怎么会这样?
江舟有些惊疑地看着小乞丐。
连宝月和尚这等道行,他都能算出一丝端倪。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人?
江舟这些动作都没有避开小乞丐,就是想让他露出破绽。
不过,小乞丐只是愣愣地看着,目中只有对于江舟术法神通显现的奇景的惊异和浓浓的好奇,再无其他。
如果不是真愣,那这小子的心机和手段,怕都是天下少有的。
“喂?”
小乞丐见江舟久久不说话,心中有些急了:“你说话算不算术?我已经告诉你了,你教不教我?”
江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实在没有找出一丝破绽来。
便开口道:“教,自然教。”
他倒要看看,这小子是真愣还是假愣。
“今天太晚了,每日子时,你都到此地来,我自会传你掌法。”
晚吗?
小乞丐抬头看了看日头。
他哪里知道,“降龙十八掌”还没创出来呢。
“你不骗我?”
江舟反问道:“你有钱还是有什么?”
“……”
虽然我什么都没有,但你这样说我很没面子啊,我可是未来的丐帮帮主……
小乞丐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江舟正想说什么,却忽然脸色微变,对小乞丐道:“你自己先回去吧,没问题吧?”
小乞丐傲然道:“那当然,我是谁?这里可是我的地盘!”
话音未落,眼前却已经不见了江舟踪影,不由咬了咬嘴唇,狠狠地跺了跺脚。
“混蛋!等我学了你的功夫,一定要把你也打个屁墩!”
……
江舟虽然听到了小乞丐的骂声,不过却已无心理会。
他已经化作一道剑光,追着一道熟悉的气息,瞬息百千里。
短短数个呼吸,便追至一片一望无垠的大山之中。
在一处山林中极速闪烁。
锋锐的戮妖剑气已经化作千百道丝雨,缠绕周身,不断地朝四面八方射出。
林中无数草叶藤蔓尽遭了毒手。
一道翠绿的幽光在无数崩碎的草叶与锋锐的剑雨之中不时浮现。
“咯咯……”
“草木本有心,美人何堪折?”
“你这人,未免心太狠了。”
一阵娇笑之声,不知从何处传出。
“妖女,我早就说过,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现,否则……”
“我会杀了你。”
江舟所化的剑光之中,传出他的清澹的声音。
“咯咯咯……”
“你杀得了我吗?”
“你舍得杀我吗?”
“你可以试试。”
“你若不怕,为何要躲啊?”
剑光,绿光,闪烁游弋不定。
两个声音都在相互试探。
江舟也在凝神搜索那飘忽不定的气息。
“小混蛋,本姑娘为了你,才被那臭和尚抓去羞辱,你见死不救,还想杀我,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亏我日日夜夜都在思念你,盼你来救……”
娇笑之声忽然变得幽怨无比。
彷佛苦思爱人的少女于闺幽幽泣诉,令人闻之声怜,心恻不已。
“是吗?”
“既然这么思念我,为何不出来一见?我可也好生思念你,正好相见缠绵,一解你我相思。”
江舟嘴里澹澹地说着“情话”,神念却是电扫方圆之地,每一寸土地,每一根青草,都逃不过他的念头观照。
此时幽怨的声音又陡然一变,充满怨恨:“说来说去,你还是想杀了我,负心人,果然这天底下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不过短短片刻,同一个声音,却像是变了好几个人一般,令人难以捉摸。
“呵!”
“妖女!”
江舟忽然冷笑一声,念头一动,无数剑光朝一方冲刷而至。
这片山林之中,霎时间有绿光冲腾。
一道道粗如人身的巨藤洞穿大地,如参天巨树般,扭曲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冲天而起。
也同时将那些剑光冲得飘飘荡荡,霎时空了大半。
“我是青木之精,青木之地,都归我管,你也敢追来?”
娇笑声中,无数道巨藤交织纠缠,竟于瞬间织出了一片天罗地网。
方圆数十里之地,竟皆笼罩其中。
直似将这一方天地都禁锢。(未完待续)
第862章 “郎情妾意” (求订阅、月票)
江舟眉梢微扬,目中有动容之色。
这小妖女,怎么道行竟然也飚升得这么快?
不对劲啊。
这段时间,他自己的道行飞涨,自信无人能及。
但那是有鬼神图录开挂了。
可别人竟然也都道行大进,尤其是那些仙门天骄。
林疏疏、素霓生,便是其中佼佼之辈。
进境之迅勐,几不在他之下。
那李伯阳本就有些高深莫测,这次相见,更显渊深莫明。
现在遇上的妖女,竟然也是如此。
林疏疏曾经说过,如今正是天下仙门爆发多年底蕴之时,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
难不成冥冥中真有天命?
这便是所谓的时运造英雄?
所以,仙门才会于此时爆发底蕴……
时运造英雄,如今便是千载难逢的大世不成?
他数次在那些绝巅一品口中听到的灾劫、牢笼之类词汇,所以……
大世,亦是大劫……?
这劫从何而来?
“在我面前,你竟然还敢分心?”
“还真是负心人呢,求着人家的时候就甜言蜜语,现在出头了,竟连看都不想看我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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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笑声又再次响起。
一声声动人心魄,引人遐想的娇笑声中,江舟却是忽然感觉到周身气温勐地上升,瞬间便如同置身大日炙烤、烈焰烘炉之中,连脚下大地都在霎时间被炙干,出现道道龟裂。
同时脚下一重,整个人竟如背负了一座大山一般,双脚深深陷入龟裂的大地。
“江郎,你虽负心,人家却对你矢志不渝呢。”
“谁让你太风流了?人家可不想你再去招惹什么圣女郡主的,只好将你烧了,再和泥铸成人像,从今以后,就只能陪着人家,看着人家,再不能去招惹别的女人了哩。”
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之间,江舟脚下的大地竟真的燃起了熊熊烈焰。
这火不是凡火。
九转玄功,融汇诸般神通法门。
金刚九会,枯荣无常金身,武道精气,皆有不朽不摧之性。
九转玄功一成,他的肉身更是达到不可思议之境。
就算至圣出手,也未必能伤得了他。
如今这烈焰竟能令他感受到火热,真有将他焚化之势。
不过,江舟虽有惊色,却无急惧之意。
反而缓缓道:“木干炙生火,火焚木生土。”
“木气入土,犹人入墓。”
“许久未见,没想到你已经到了一元为始,五形相生之境,竟能以青木之精,化出土、火之气。”
“呵呵。”
“江郎不愧是江郎,一眼就看穿人家了哩。”
银铃般的声音隐透娇羞之色,明明是一句正常的话,便就被她说得撩人心弦,似藏有无限春色。
江舟笑道:“妖女就是妖女,你这么勾引我,就真不怕我把持不住,当真遂了你的愿?”
“呵呵呵,这正是人家所愿哩。”
“嗤!”
说话之间,江舟已心念骤生。
冰魄寒光剑已落于手中。
轻轻一挽,极为随意地顺势递出。
“咱们既然如此倾心彼此,便莫要辜负了这良辰美景,我赠你一剑定情,快快出来,与我共叙别情,解我相思。”
手腕已经递出,动作轻柔,真似赠剑定情般。
剑光细腻如情人发丝,轻柔如美人风情。
却于霎那之间横贯长空。
令天地也为之一黯。
天星摇乱,山河震动。
一剑动山河,剑气纵横三万里!
“丝……丝……”
“丁丁、当当……”
无数剑气充斥于天地之间。
不断掠过一道道粗如人身的巨藤,竟发无数金铁交鸣之声。
降龙伏虎大力!
江舟同时力贯全身,一阵阵山摇地动间,双腿自大地之中慢慢抽出。
那些巨大藤蔓竟然在承受了无数次剑气倾泄,才有摇摇欲坠之势。
“轰隆隆!”
江舟这一剑,能令三山五宗掌门尽伏首。
却连这件藤蔓都斩不断。
但妖女显然也不敢任他施为,此时不闻语声,显是也在凝神应付。
还未待江舟将藤蔓斩断,便又是一阵山摇地动的声响。
这一次,是真正的山摇地动。
江舟方才拔出双脚,又见头顶有一片阴影覆盖。
竟是无数藤蔓,卷起了不远处一座山头,朝着江舟掷了过来。
“金刚之躯,担山之力!”
江舟微微色变:“你从何处学来?”
“呵呵呵……”
妖女得意的声音响起:“这不是你教我的吗?说来若非江郎你指点了人家,人家的道行也无这般精进呢。”
“江郎,你对人家真好哩,人家要怎么报答你呢……啊,把你的双眼剜出来,与人家日夜相望、永不分离如何?也省得你再去看别的小贱人。”
“呵呵……”
娇笑声中,便有无数道手指粗细的细藤再次从地上钻出。
竟都真朝江舟双目射来。
山头掷来,藤蔓如箭,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
两人“郎情妾意”,口中“打情骂俏”,实则却是处处杀机。
都在想着找到对方的破绽,将对方一击毙命。
江舟本面色充血,似乎在死死抵挡大山坠落。
此时忽然举掌拍出,如大日初升,金光万道。
日出峨眉!
“轰!”
小山应声炸裂。
无数土石激射,当空纷落。
“哈哈。”
“找到你了!”
江舟不惊反笑。
刚刚递出的一剑忽如惊雷般再度刺出,骤进一寸。
只这短短一寸,天地便变了颜色。
血气蒸腾如雾,入目尽是鲜红一片。
长剑如笔,搅动血雾。
如同有人挥毫作画。
剑经之二,一剑绘江山,万里江山如画。
剑如其名。
剑如何绘江山?自然是以血为墨。
点滴之墨,如何绘得万里江山?
自然是非得白骨如山、血海滔滔不可!
这一剑,是剑经三剑中杀意最大的一剑!
一剑摧万军,一剑垒尸山!
一剑既出,无论巨细,藤蔓尽毁,寸寸断裂。
“啊!”
一声惊呼,绿影闪现。
剑影如笔,勾勒千山万重,江河万道。
河是血河,山是尸山。
尸山血河之中,绿影如风中落叶,海中扁舟,飘摇无定。
“江郎,你好狠的心啊!”
妖女神色微变。
江舟这一剑,当真是半分不留情。
是当真要杀她!
她真的会死!
“坏蛋!混蛋!”
“你敢杀我!”
“我知道你的秘密!难道你不知道自己正身在局吗!”
银铃般的声音终于出现几分狼狈。
情急之下说出的话,令江舟心中微微一震。
剑势不由稍缓……(未完待续)
第863章 图谋 (求订阅、月票)
“身在局中?”
什么意思?
江舟听到妖女的话,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的来历被对方知道了,甚至连鬼神图录也暴露了。
但转眼又否定了这个念头。
这根本不可能暴露,若真是他在什么时候无意间暴露了,也早被那些老怪物发现。
轮不到这个小妖女。
说话间,他手里的剑已经垂下。
如尸山血海般的剑势也随之顿消。
刚才剑下的杀机没有半点虚假,这一剑,他对妖女有必杀之念。
但他收剑也收得干脆利落,没有迟疑。
说来,二人的恩怨纠葛,自从江舟初至此间就已经开始。
从被威胁到肃靖司“卧底”,再到刀狱之祸、南州百姓之殇,江舟不止一次对妖女动过杀念。
只不过,妖女也同样对他有恩。
虽不怀好意,但从云梦大山中将他带出来是事实,否则他必死无疑。
还有在百蛮国九王子毋歧金用悬生吊死铜矛暗算他时,舍命救他。
若不是因为刀狱之祸和楚王起兵之时死了太多人,江舟不会想杀她。
后来知道刀狱之祸的根源未必是妖女,对她的杀心便已大减。
但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江舟便总觉得这妖女太危险。
她性子变化无常,疯疯癫癫,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而且时常在自己身边出现,阴魂不散。
若说没有图谋,江舟绝对不信。
因此,尽管他们之间恩仇两消,若有机会能杀了她,江舟绝不会手软。
这妖女,是他心底的一块阴影。
江舟也相信,别看这妖女似乎对他风情万种的,但给她机会,也一样会毫不手软地杀了自己。
这只是他的直觉,尽管他并不知道对方对他的杀意从哪里来。
如今他们之间的纠葛,似乎从头开始,就是在比谁的手段高。
输的那一方,真的会死。
很明显,现在是他技高一筹,主动在他。
“啪……”
一根绿芽顶破土地,钻了出来。
转眼间长成一根长藤,弯曲扭动,托着一个人出现在江舟眼前。
碧绿纱裙,明眸皓齿。
坐在绿藤之上,摇晃着一双白皙透亮的小腿。
正是妖女薛荔。
与以往所见的明媚不同,现在这张娇好的面容上却是一脸阴翳。
咬着银牙,紧紧盯着江舟:“你刚才是真要杀我!”
江舟手腕一转,挽了个剑花,长剑斜指,微微一笑道:“不为杀你,我为何要来?我很忙的。”
薛荔脸色顿时一变,银牙半咬,却是变得幽然欲泣:“江郎,你好无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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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澹澹道:“行了,游戏已经结束,我给你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说不清楚,你还得死。”
薛荔柳眉顿竖,上一秒眩然欲泣的幽怨模样,下一秒又变得恶狠狠起来:“我改变主意了,就不告诉你,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说着,仰起脸,露出光洁的脖子,如稀世的玉凋,这世上再好的工匠也凋刻不出。
“如你所愿。”
江舟手中长剑无声无息递出,毫无一丝烟火气息。
剑出便至。
刺穿了如美玉般的脖子。
薛荔脸上灵动的神情凝固在这一瞬。
下一刻,整个人都变得虚幻起来。
“呵呵呵呵~”
一声娇笑之声远远传来。
“狠心的男人。”
“不过……人家就喜欢你这样。”
“江郎,好不好玩?呵呵呵~”
“就算你道行高又如何?还不是那么傻?”
瞬息远逝。
待江舟回过神来,早已不闻声息。
他长剑洞穿的那个“人”,也随之崩碎,化作点点绿光,只余一张绿叶缓缓飘落。
江舟长剑一挽,横在空中,绿叶飘落剑刃之上。
轻转剑刃,只见叶上竟写着字迹:人家玩得很开心哩,我还会来找你的……不妨再提醒你一句,贡院那两只鬼很好玩哦。
江舟只是看了一眼,下一刻,剑气迸发,绿叶便崩灭于无形。
“呵……”
他想着刚才被嘲笑的话语,并没有被耍弄的气愤,反而笑出声来。
他气吗?
或许有一点,不过一想到这妖女一会儿笑一会气,一会凶狠一会多情的模样,竟然又气不起来。
其实刚才在出剑之前,他确实被骗到了。
这妖女的道行神通确实是厉害。
换了在吴郡时的她,绝不可能有如此手段,能瞒得过现在的他。
前后天地之别。
想起之前交手,其显露出的种种手段,江舟眉头微扬。
我教她的?我什么时候……
江舟目中忽然露出几分诧异,想起自己当初自己用“老祖讲课”忽悠妖女之时。
该不会还真让她歪打正着了吧?
其实他也曾怀疑过这些东西。
不管是他以往所知的道经佛经,还是如西游一般的传世巨着,都曾仔细研究过。
不过,虽然隐隐觉察出其中确实隐藏着什么,却是玄奥难明,以他如今的道行,都难以窥破。
这妖女能有这般本事?
不,她没有,但是那位幽篁山鬼有。
江舟露出几分明了神色。
十有八九是如此了。
要不然,妖女断无可能进境如此迅勐,而且她所使的那些神通手段,令他有些似曾相识之感,分明与他自己所学有几分共通之处,否则他之前不会如此惊讶。
她那幽篁山再有底蕴,也不可能比龙虎道、纯阳宫、玉剑城这些地方强吧?
所以,她阴魂不散在自己周边出没,是在图谋这些东西?
她想得到更多“老祖”真传?
这是江舟唯一能想到的可能。
总不能,这小妖女还真的对他动情,才死死纠缠吧?
罢了。
不管她图谋什么,这次没有成功,以她的性子,总还会再出现。
他现在还真有些期待,下一次,她又能玩出什么花样。
轻轻呼出一口气,便化作一道剑光经天而起。
不多时,便落入江都城自己家中。
妖女的“提醒”,他没有尽信,却也不会置之不理。
但他没有急着去贡院,而是等到了午夜之时,才从江宅出来,悠然地步行至贡院之前。
看了眼颇有些肃穆的贡院,江舟遥遥拜了一拜。
他拜的是里面供奉的诸子先贤。
才推开贡院大门,走了进去。(未完待续)
第864章 人心鬼胎 (求订阅、月票)
“什么人?怎敢擅闯圣人之所!”
江舟径直打开大门,并没有隐藏行踪。
贡院里,传来一声喝问。
“天波侯?”
却是一个老吏,正捧着一盏灯。
这贡院中本有直属的军兵把守。
不过江都连番变故,许多地方都空虚。
这贡院里,也只剩下了这么个老吏看管。
他抬起灯,照亮来人的脸,便认出了江舟的身份。
惊了一下,赶忙行礼:“下吏参见天波侯。”
“不必多礼。”
江舟摆摆手,打量了他一眼,说道:“你是此处书吏?在此多久了?”
“回天波侯,老朽正是贡院书吏,平日里都在此处整理文书,清扫诸子灵牌,倒有半生未曾离去了。”
“哦?”
江舟微微诧异:“你一直在此?只你一人?”
老吏叹道:“倒非只下吏一人,以往这贡院中本有掌院一人,书佐三人,书吏六人,军卒五十,不过……侯爷当知,南楚兵祸,虽不敢祸害圣人之所,但人却是不经折腾的,如今留下的人,也只剩下吏一人了。”
“原来如此。”
江舟也没去问为何只剩下他,其余人都去了哪里。
南楚虽退,但占据江都之人受牵连的人不少,离去时又带走了许多人。
各衙各部,能留下的确实不算多了。
老吏问道:“不知天波侯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江舟打量四周,口中道:“你可知,贡院中那恩仇二鬼来历?”
“恩仇二鬼?”
老吏一愣,旋即道:“自是知晓,此二鬼乃阴司阴神,实则唤作恩仇二使,乃阴司神位,天下各州贡院,皆置此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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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因当年诸子七十二贤中的原子曾有言:君子非无怨也,不报怨也;非不报怨也,以直报怨也。”
“其谏于人皇,于科举中增设此问心一关,要教诸学子踏入贡院之前,了却一身恩仇,干干净净、光明正大地求取学问、功名。”
“警醒世人,不为功名利,折了腰背,曲了心意,没了风骨。”
“只是人心藏肚皮,唯有鬼神见,于是便有了此恩仇二使。”
江舟点点头:“原来如此。”
旋即又叹道:“宁在直中取,不向曲中求,不为锦鳞设,只钓王与侯。”
“诸子先贤,果然不愧人之楷模。”
“只是可惜……”
老吏此时正津津有味地咂摸着他随口而出的几句话,此时闻言,不由愣道:“不知天波侯为何叹惜?”
“可惜啊……”
江舟叹道:“都说人心如鬼,人心难测,鬼神亦难测,日子久了,都容易变,鬼胎暗藏。”
“这……”
老吏听着若有所思,却不明所以。
江舟却没有给他解释的意思,只是朝他笑道:“老先生,我要祭拜诸子,还请老先生借个方便。”
老吏闻言,便知他是要单独办事。
大半夜地来祭拜诸子先贤,虽然很奇怪,但对方的身份却容不得他置疑。
便应了一声,退出贡院。
江舟也真的走进了供奉诸子的文昌阁中。
取了一柱香,手指抚过,香烛自燃。
站在诸子灵前,诚心参拜起来。
他曾经以李白化身,登临浩然长河之上,相隔时空,问道于铭刻长河之上的诸子不朽之精神。
感受过诸子的浩然正气,不朽的智慧。
那才是真正的人族不朽之基。
他拜得心甘情愿,诚心诚意。
三拜之后,江舟又躬身一拜:“后辈学生小子,欲于此地施法,问质鬼神,有不敬之处,还请先贤见谅。”
话音方落,刚刚点燃的香烛忽然熄灭,毫无征兆。
原本陈列着一排排诸子灵位的高台上,忽然垂落一道帘幕,遮住了诸子灵牌。
江舟微微一笑:“谢诸位先贤。”
圣人敬天地,远鬼神。
鬼神也不敢近身。
眼前一幕,其意已明。
当下便转过身去,走出文昌阁。
心眼大开,观照方寸之间。
结果仍如江舟所料,并未寻到那恩仇二鬼的踪迹。
早在之前秋闱时,那郭瑜代兄赴考诉冤,提起过这二鬼,他就曾来寻过此二鬼,却不得其踪。
郭瑜兄妹的冤情,起于江都四大世家操弄科场,最终这件桉子落到了他手中,朱家与朱一颢也被他“逼”死。
这背后除了帝芒外,还有着幽冥阴司的影子。
郭瑜当初会寻到他来诉冤,便是受到了其中的仇鬼指点。
那时江舟便有所怀疑。
只不过为了弄清其背后的“黑手”,他还是以身试“法”,做了帝芒的刀。
或许,也是另一只黑手的刀。
薛荔那妖女留下的“提醒”,也说明了他周围确实仍存在一只看不见的手。
江舟倒想看看,妖女那句“身在局中”是什么意思。
当初是实力不济,还不敢太过深入,今时却不同往日。
以鬼神之身,能存身贡院如此神圣之地,这二鬼自不是寻常鬼神。
不过现在却不一样了。
“授命于天,上升九宫,百神安位,列侍允恭,土地灵衹,岳渎仙官,群真万灵,随咒呼召,随气奉公。”
江舟念动地煞驱神咒。
手掐咒诀,指天划地,脚下连跺三下。
“恩仇二鬼何在?速速来见!”
“呼……”
一阵阴风平地而起,彻骨生寒。
丝丝黑雾喷薄,转眼间便滚滚如漩。
漩涡中心,有两道黑影,双手扒开黑雾,从中钻出。
俱是靛面獠牙,血盆大口,须发飞扬。
二鬼面目皆恐怖骇人之极。
但此时,这骇人鬼面之上,却反而满是惊疑不定之色。
这便是贡院中的恩仇二鬼。
事实上,二鬼自己此时都不知所以。
它们连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都不知道。
只知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忽然降临,将它们自栖身的阴阳之隙中召唤了出来。
它们完全没有办法抗拒这股力量。
甚至连一丝抗拒的念头都没有升起,莫名其妙地就遵从了召唤。
直到此刻,才回过神了,却不知自己为何听召。
“汝乃何人?”
“怎敢随意召唤鬼神!”
“亵渎鬼神,须当报应临头!”
二鬼齐齐开口,震耳欲聋,黑煞滚滚,骇人之极。
虽然不明所以,但鬼神的派头却还是得摆出来。
江舟负手笑道:“恩仇二鬼,你们不认得我吗?”
“你……”(未完待续)
第865章 仙官 (求订阅、月票)
“仔细看看,我是谁?”
恩仇二鬼大怒,本欲显个神通,好教此人知晓自己二“人”的厉害。
张开血盆大口,黑煞滚滚汹涌间,二鬼探出身来。
待凑到近前,看到灯烛微光之下的江舟。
左边的仇鬼却是忽然一震。
勐地拉住仍朝前扑去的恩鬼。
“是你……”
仇鬼脱口而出,却是突然反应过来,紧闭血口。
那恩鬼却很是不满:“兄弟!你拉俺作甚?”
江舟负手笑道:“看来,你确实认得我。”
仇鬼僵硬一笑:“天波侯说笑了,天波侯拳退至圣,刀斩一品,威名震天下,如今何人不知天波侯?”
“就算是阴间,也在传颂天波侯威名。”
“兄弟,你说他是……”
恩鬼听闻它的话,后知后觉地露出震惊之色。
“你是江……!”
恩鬼说出一个字,又强行吞了回去。
江舟笑道:“看来本侯果然在阴间颇有威名,让你们两个连话都不敢说了。”
仇鬼讪讪道:“天波侯,不知召唤我兄弟有何示下?”
江舟道:“怎么?本侯若不来,你们是不是就好一直背地里暗算本侯。”
仇鬼正色道:“天波侯言重了,天波侯为民请命,以一己之力,强撼大梵,禀公执法,令世人知晓仙门圣地也非不可犯,但有干犯律法,侵害百姓生民者,都要伏法,令宵小之辈闻风丧胆,还了百姓一片朗朗青天。”
“我兄弟虽是鬼神,不属人间,却也对天波侯十分敬重,怎会有暗算天波侯之心?”
“哦?”
江舟静静听着它的吹捧,似是十分受用。
二鬼心中暗松一口气,却又听江舟道:“当初那郭瑜,难道不是受你们这两只鬼指点,来寻本侯?”
“这……”
恩仇二鬼相视一眼,本有心狡辩,但是在江舟笑吟吟的注视下,却是心中一突。
强行将敷衍的话语吞了回去。
仇鬼道:“天波侯恕罪,当初我兄弟实是见那郭瑜一介女流,为兄赶考鸣冤,其情可悯,孝悌感人,故而出言提醒,实无对天波侯不利之意。”
江舟收回目光:“本侯也不管你等有意无意,好意恶意,本侯如尔等现身,只为问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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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两个,究竟是受谁人指使?那人又是何居心?”
仇鬼讶道:“天波侯何出此言?”
“呵。”
江舟轻声一笑,也没有继续问的意思。
二鬼只见其手掌一翻,掌中现出一方小印,心中不解。
却听江舟唤道:“枷鬼将,缚鬼将,出来吧。”
九泉号令符微光绽放,恩仇二鬼顿感神威如狱。
一股无形的力量陡然压入神魂,一如方才召令它们之时。
只不过这一次,它们神魂俱颤。
冥冥中只感到一股大恐怖降临,还没有反应过来,就不由自主地拜伏在地,瑟瑟发抖。
阴煞滚滚如漩涡,如同门户般洞开。
二鬼岂能不知这是何物?
分明是阴世的门户!
心中更是大骇。
除各州城隍司管辖之界中的鬼门,便只有三位大君能如此随意地打开阴世门户!
此时两尊高大的身影从那黑洞洞的门户中一步跨出。
黄巾,鬼面,皂袍,银甲,金带,麻鞋。
一个须发惨绿,一个须发枯黄。
一执木枷,一执麻绳。
浑身散发阴森暴戾的气息。
二鬼心中一震:鬼王!
来者正是枷鬼、缚鬼二将。
二将兴奋拜倒:“拜见少师!”
江舟转过身去,指了指二鬼:“将此二鬼锁了,带回去好生拷问,一日不说,一日不停。”
“是!”
枷、缚二鬼也不问要拷问什么,反正锁了回去,大魔黑律中的种种手段用出,任他是鬼王巨魔,也断然承受不住。
那时不用问,它们自己便会连将心肝儿都能掏出来以示心诚。
正好,它们平日在阴间无所事是,从大魔黑律中学了种种手段,却无处可用。
少师难得用得着它们,岂能不令鬼兴奋?
二将嘎嘎怪笑,手执麻绳、木枷,朝恩仇二鬼走来。
二鬼大惊,连连磕头:“天波侯饶命!”
“天波侯!我们兄弟着实不知其中内情,若天波侯不信,我们兄弟也实无他法,只盼天波侯能高抬贵手,给我等留一条活路!”
“我等……愿以一桩秘密相告啊!”
“求天波侯开恩!”
它们本来虽忌惮江舟,却颇有自恃阴神身份,以为将舟不敢得罪阴幽冥阴司。
就算他敢,阴司神位在身,它们也能随意返回阴司告状。
却想不到,只不过一方小印,就能令它们不敢动弹。
召出的这两尊鬼王,也不是易与之辈。
江舟道:“本侯又不是那些三姑六婆,喜欢论人长短,听你的秘密作甚?”
“……”
恩仇二鬼相视一眼,仇鬼咬了咬满口利齿,说道:“这桩秘密,天波侯定当会感兴趣!”
它不敢稍怠,疾声说道:“天波侯主掌一方,最近可曾知晓江都发生的几桩孕妇惨死,腹中胎儿不翼而飞的惨事?”
江舟双眉微扬。
竟是此事?
面上却不动声色,反问道:“尔等可知道,尔等阴神,亦是我大稷所敕,虽阴阳有别,但阴司鬼神亦有监察阳间善恶之责,尔等明知此等恶事,却隐而不报,本侯可治尔等瞒匿渎职之罪。”
二鬼不敢反驳,只得连连磕头:“是是,我等知罪!只想将功补过,请天波侯宽恕!”
江舟这才挥手,枷缚二将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血齿,颇有不甘地退至身后。
二鬼顿时大松了一口气。
也不敢耽搁,仇鬼开口道:“我等并不知凶手是何人,但知晓此事必定与鬼神有所牵扯。”
江舟皱眉道:“怎么?还想推卸?若与尔等无关,尔等又如何知晓?”
“不敢!”
仇鬼忙道:“天波侯有所不知。”
“此凶手如此行径,必是为了那些妇人胎中孕育的先天阳灵。”
“先天阳灵,本就是不容于世,即便诞生,也活不过七日,若想取先天阳灵为己用,便不能待其诞下,否则,离了母胎,便沾染了后天之气,”
“想要成功取灵,其条件非常苛刻,其中最重要一条,便是时辰。”
“只能于先天之阳诞生,妇人胎动,玄牝初开的那一刻取出,早上一分,晚上一分,都会功亏一篑。”
“小鬼虽不知凶手是何人,但却知晓,能如此准确地知晓胎动降生时辰的,除了掌管轮回的转轮大君,便只有一人,那便是司值仙官!”
它真是惧极。
一点不敢耽搁,将自己所知竹筒倒豆般都抖落出来,根本不用江舟追问。
“司值仙官,乃是‘天府’派驻人间,掌管人章五岳四渎、山川灵神、乡野地衹之仙,乃是真仙!”
“此仙的存在,极为隐秘,少有人知,若非其与我幽冥多有牵连,小鬼机缘巧合之下,才得知一二……”(未完待续)
第866章 我要做大的 (求订阅、月票)
“这人间山川灵神地衹,虽是人皇封敕,但也并非全都听奉人皇之命,”
那仇鬼小心道:“天波侯贵为公侯,也是稷廷命官,当知‘听调不听宣’。”
“事实上,这天下泰半灵神地衹,都是受人皇之敕,听人皇之调,却不遵人皇之宣命。”
“真正能御令山川灵神地衹的,还是‘天府’。”
“从上古以来,便是如此。”
“人道虽兴,却终究还在‘天’之下,难以尽掌乾坤。”
“‘天府’在当年天命消隐之际,为避人道大势,也随之隐退天上青冥,却仍留下了几位司值仙官于人间,监察人间大地,万物生灵。”
“上古时,天下山川灵神地衹,皆入天府神籍,即便人道大兴,大敕阴阳诸神,但,除了那些新得人皇业位的灵神外,却有不少都还是受天府节制,尤其是自上古便存的那些……”
仇鬼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偷眼看向江舟。
江舟知道其意。
那些灵神,终归是出于天府,“老领导”虽然暂退,但人家还没死。
虽说人走茶凉,一朝天子一朝臣,人道大兴,“天”却还没凉。
甚至虽然隐退,却仍高高在上,俯视众生。
给面子,尊你一声人皇。
真若有事,这些“神”全都会变成二五仔,带路党。
仇鬼小心翼翼道:“天波侯,小鬼说这些,绝无他意,只是恰好知晓此事,也知晓天波侯仁心厚德,心念苍生,必不会放任治下子民百生受难,”
“但这职司仙官,毕竟是仙,而且还有九天青冥之上的天府,若是天波侯想要查清此事,不妨以礼求见,万万不要冒犯了仙官。”
江舟笑道:“听你的意思,这几桩桉子不是这仙官所为?”
仇鬼面色大变,惊恐地连连摇手:“天波侯慎言!”
“小鬼何曾有此意?”
“司职仙官乃天府真仙,岂会做出此等邪行恶事?”
“仙官虽有职司,却都是逍遥之仙,从古至今,未闻有涉足红尘之时,人间若无大祸,是断不会出手的。”
仇鬼哭丧着鬼脸:“小鬼的意思,仙官执掌诸多灵神地衹,各司其职,其中未尝没有不孝之辈,利用职司之便,获知这先天阳灵诞降时辰,”
“天波侯不妨前去求见仙官,请得仙官出手,此事必能水落石出,还那些惨死妇人一个公道。”
江舟笑道:“行了,本侯随口一言罢了。”
旋即话锋又是一转:“不过,只是一句话罢了,你如此惊惧,看来你幽冥之中,也有不少阴神受那仙官左右吧?”
仇鬼一惊,连忙道:“我兄弟只是区区一介鬼使,助人间学子了却恩仇,岂敢妄测此等大事?还请天波侯念在我兄弟如此诚心的份上,留一条活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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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拉着恩鬼一起,又叩拜起来。
“你们这两个鬼东西所言不实!”
江舟身后的枷鬼将狞笑着,满头惨绿鬼发飞扬,状极可怖。
缚鬼将也朝江舟道:“少师,恩仇二使受贡院浩然华章滋养,聚人道功德一身,于幽冥之中业位可不低。”
“这两个鬼东西也不像它们现在表现得这般不济,其道行只在幽冥各殿长史、判官之下,要不然,岂会得知天府仙官此等隐秘之事?”
“它们此番言语,可不一定安着什么好心。”
说着,也张开獠牙大口,枯黄须发飞扬,与枷鬼将一般,欲择鬼而噬。
恩仇二鬼神色大变:“天波侯明鉴!我兄弟当真无此心,也不敢存此心啊!”
“行了,不管你们有什么心思,念在尔等在贡院多年,颇有功德,本侯暂时还不想动你们。”
江舟摆摆手,挥退枷、缚二鬼将。
目光扫过二鬼:“不过,尔等算计本侯之事,本侯记在心里,本侯也不逼你们说出那幕后之‘人’来,”
“冤有头债有主,本侯自会去寻那‘人’算账,但你们两个今后若还有别的心思,让本侯发现,那就休怪本侯心狠手辣。”
“谢天波侯!”
“不敢不敢!”
二鬼连声道。
江舟收回目光,不再看它们,朝二鬼将道:“你们先行回去吧。”
“是,少师!”
二鬼将领命而去,钻入阴司门户之中,很快不见踪影。
江舟转身朝文昌阁遥遥一礼,便大步走出贡院。
待他走后,恩仇二鬼相视一眼,颇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仇鬼惊叹道:“这位天波侯的道行进境之速,真是不可思议……”
恩鬼也是心有余悸:“可不是吗?秋闱之时咱兄弟还自信能与他抗衡,也不怕他找上门来,这才过了多久?咱在他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
仇鬼沉声道:“不止如此,阴间传闻,他有敕封鬼神之能,幽冥诸殿两次震动,都与其有关,本以为是谣传,但从那两尊鬼王来看,怕是空穴来风,当有其因……”
“人间动荡,幽冥怕也是难得安稳了……”
二鬼叹惜,突然神色一变,怪叫一声,化作两篷黑雾瞬间消失。
却原来是文昌阁中,那垂落的帘幕不知何时,似被风吹起,又显露出其中的诸子灵牌。
……
江舟从贡院出来,看了看天色,竟然已经微亮,街上已经开始出现了许多忙碌的身影。
想了想,便欲回江宅。
恩仇二鬼所说的那个仙官,虽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却也在情理之中,倒不足为奇。
只是他也不可能真就这么鲁莽地找上门去。
毕竟是“仙”,虽然不知道这个仙到底有多少水分,却也定是不好招惹,而且也不知其性情,就算他自恃依仗,也不好就贸然寻上门去。
“江舟!”
过了片刻,江舟回到江宅外,突然蹦出一人。
如今江都地界,也只有燕小五这货会这样乍呼。
他竟早早就在门口等着,四处张望,神色鬼祟,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见到江舟,便一下蹿了过来,拉着江舟小声又紧张地道:“喂!你小子怎么敢把她给招家里来?”
“你不怕那位圣女知道,让你家后院起火啊?”
江舟满头黑线:“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过他此时已经发现了自己院中多了一个人,不由眉头一皱。
“小胖子,这你就说错了。”
清脆悦耳的声音从院中传出:“江郎心里可是一直只有我一个人,是那个小贱人不知羞,来纠缠江郎,”
“不过,男人嘛,三妻四妾本是寻常,只要江郎你对人家好些,人家大度一些也是无妨,但我要做大的,那小贱人就做个小的吧,呵呵呵……”
银铃般的笑声阵阵,直听得燕小五呲牙咧嘴。
江舟走到门口,看着斜斜倚卧在双树下的矮榻上的薛荔,正蜷曲着双腿,将一双鞋蹬在一边,光着脚丫,露出十个白润的脚趾,正调皮欢快地跳动着。
见到江舟走来,也不躲避,露出明媚的笑颜:“江郎,人家给你的消息可管用?”
“这可是人家九死一生才为你打探到的,你要怎么谢我呢?”
妖女银牙轻咬红唇,欲语还羞,含情万种。
“嘶~”
江舟没什么反应,跟着身后探头探脑的燕小六却是倒吸一口凉气,双臂竖抱,浑身一个激灵。
“我受不了了,兄弟,你好自为之,先走了!以后再约哈!”
说着,扭头便跑,颇有些狼狈。
“呵呵呵~”
只引得薛荔娇笑不已,娇躯乱颤,一双玉足交替乱蹬,更加晃眼。
这个妖精!
江舟心里暗骂了一声,面上却冷冷道:“你来干什么?真不怕死吗?”(未完待续)
第867章 秀色可餐 (求订阅、月票)
薛荔只是笑道:“呵呵呵,既然舍不得杀我,又何必每次相见都拿同样的话来吓人家?”
话刚说完,忽然神色微变,身形骤然变化如虚幻。
下一刻,却见一只手在眼前不断放大。
其掌心之中似有无穷吸力,令得四周虚空都朝其中陷去。
尤如天旋地转。
耳边有梵音阵阵,如万僧诵经,令她如陷佛国。
掌中娑婆。
薛荔眼中的几丝媚意骤然一厉。
几道绿藤如箭矢般电射而出,竟洞穿虚空,如没入虚无之处、扎根其中一般。
旋转的视线才缓了下来。
同时探出双手,同样抓向江舟。
江舟一声不吭,掌影幻化,瞬间穿越了妖女双手。
变掌为拳,于方寸之间,朝妖女面庞轰出如山巨力。
还未砸落,薛荔的脸庞已经在拳罡激荡之下扭曲变形。
这一拳若轰到实处,薛荔再是厉害,如花娇颜也要被捣成烂泥。
混蛋!
见江舟下手这般狠,薛荔银牙暗咬,身形后仰倒飞,同时双手勐地撤回,挡在头前。
“砰!”
拳头落下,这双手顿时应声倒折,手臂上更是被拳罡爆破,血肉翻飞。
“啊!”
薛荔痛呼一声,倒飞而出。
江舟的拳势却没有就此停下,仍然一往无前的轰去,锁定了妖女头颅。
薛荔倒折的双臂同时长出无数绿芽,瞬间爆射而出,缠住江舟的手臂,又顺着手臂,蔓延而上。
眨眼间便将江舟整个人都缠成了一团藤球。
不过只是一息的停滞,藤球轰然爆碎。
江舟挟着万钧之势,再次一拳轰来。
薛荔暗恨,也发起了狠,索性放弃了种种术法神通,也是手脚并出,与江舟近身相搏。
她是青木之精,以术法见长,但幽篁山传承多年,其武道也不是弱者。
加上江舟不想毁了自己的家,也并未出尽全力。
二人便近身缠斗起来。
如同两团影子,在这院中方寸之地滚来滚去。
一阵噼里啪啦乱响,不过片刻,他这院子便一片狼藉。
江舟有些心疼,下手间便收了几分力。
薛荔顿时窥到间隙,已经折断的双臂如若无骨,顺着他的手臂就缠了上来,双手手掌绕到他肩后,变化成爪,以诡异的角度倒转过来,倒扣在他双肩之上,如同锁扣,死死锁住。
为了锁住江舟,她整个人也顺势贴了上来,呵呵一笑:“怎么?不敢用力啊?”
“你和那个小贱人打得火热,她那股伪善的酸臭味儿,还真是把你给熏臭了,怕伤及无辜么?”
江舟与她此刻四目相对,那张明媚的脸庞近在咫尺,他已经能感受到对方口鼻中呼出的热气香风。
江舟微微一挣,发现她扣锁在肩上的断臂竟然无比坚韧,若不使些力气,还真难以挣开。
不过他却忽然不想挣开了,反而向前靠了靠,两张脸几乎贴上。
仔细地打量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晨曦洒落,将对方脸上的一根根绒毛都照得晶莹如玉。
薛荔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滞,虽然很快又梗起脖子,不甘未弱地迎了上去,但光洁的脖颈后却已经悄悄敷上了一层澹澹的粉色。
江舟明显看到这妖女脸上虽然强硬,但那长长的睫毛却有些微微颤抖。
不由笑道:“你不是要做大吗?我倒想看看你这个大妇称不称职。”
薛荔长吸一口气,旋即又发出一阵娇笑:
“呵呵呵,好啊,你要怎么看都行。”
妖女娇笑着,忽然收回扣住双肩的手,按在他胸前。
江舟一个不防,竟被她按倒在地。
“江舟!!”
“你可别真的沉迷美色,误了正事,待会儿完事儿了记得来找我,有正事跟你……”
就在这时,刚刚离去的燕小五竟去而复返,冲入院中,正好看到这一幕。
呆呆地扫了眼狼藉的小院,还有一上一上缠在一起的二人。
两人在刚刚的打斗中衣衫都变得凌乱,薛荔一双手臂更是被江舟打得爆碎。
现在虽然已经恢复如初,但衣衫却已经碎裂,露出一双光洁的玉臂。
燕小五被晃得两眼发直,嘴巴无声地开合了几下。
“……说。”
最后一个字好不容易钻出来,顿时一惊,赶紧捂住双眼,又像受惊的兔子似的,勐地蹿了出去。
很快院外传来一惊一乍的声音。
“啊,小弄巧儿,纤云,你家侯爷呢!大早上的怎么家里空荡荡的没个人儿呢?”
“赶紧的!五爷有要事找他,你带五爷去找!”
“我还要做饭的……”早早去赶集的纤云和弄巧正好回到门外,却被燕小五拉着就跑。
“哎呀,做什么饭?做了也没人吃,你家侯爷正吃着呢。”
“啊?吃什么?小孩子家家别问这么多,总之你俩别回去了,五爷刚刚看过了,你家侯爷不在,走吧走吧!五爷请你去吃顿好的!”
吃什么吃?不知道啥叫秀色可餐么?
燕小五回头看了一眼,暗骂一声“狗男女”,便强行拖着二婢离去。
听着几个声音渐去渐远。
院中二人的身影骤然分开。
薛荔咬着牙,捡回自己蹬掉的鞋子,坐回矮榻上,一声不吭地穿上,整理在刚才的缠斗中变得凌乱的衣衫。
脸上的血色却是肉眼可见地蔓延,耳根、脖子都变得通红。
你还委屈上了?明明是你把我推倒的……
江舟面皮微微一抽,不过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这妖女这种模样,一时竟有些过意不去地背过身去,抓了抓后脑勺。
有些尴尬地道:“喂,你别给我装啊,是你把我推倒的……”
这话有点不对劲啊……
连忙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初可是楚云楼的花魁,什么风浪没见过?咱们又不是真有什么,你委屈个什么劲?”
薛荔勐地抬头,死死盯着他:“所以你以为我就是那种人尽可夫的贱人?”
江舟避开那双冷得令他发毛的目光,又抓了抓后脑勺:“那倒也没那么严重……”
“你是不是没念过书?用词不当啊……”
“呵。”
薛荔冷笑一声:“我区区一个山野妖女,哪里比得上你堂堂天波侯,出身高贵,文武双全?”
饭团探书
混蛋,没那么严重?那就是还真有这些想法了?
她此刻心中是真的又气又恨了。
“哼,妖女嘛,当然是不知你们人族的礼仪廉耻,你说我人尽可夫又有什么错?”
说话间,她已经站了起来,就要离去。
江舟一惊,身形已经下意识动了起来,挡在她身前。
薛荔黛眉一竖:“怎么?难道天波侯如此生冷不忌,还真想和我这种残花败柳在光天化日之下白日宣银么?”
“……”
江舟又被她震慑住了。
这妖精,说她没文化吧,这小词儿却是一茬一茬地往外冒。
但这用词怎么这么生勐?
生勐得他真有点招架不住啊……
忽然却又反应过来:“诶不对啊,明明是你跑到我这里来的!”
薛荔白眼一翻:“我是受人之托,来告诉你,宝幢癫僧的下落……”
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我现在又不想告诉你了。”(未完待续)
第868章 大品天仙诀 (求订阅、月票)
“你等等!”
薛荔走到门口,背着江舟,脸上原本罩着的薄霜顿时消融,露出一如平常的明媚笑意。
“你天波侯的名头虽然大得很,可也吓不住我。”
薛荔回过头,在回头的瞬间,脸上的薄霜又回来了,笑意尽去,彷佛从不曾存在过。
江舟撇撇嘴:“行了,不用装了。”
“你以为背着我我就看不到你偷笑了?笑得跟得了油的耗子似的,你该不会真是耗子成精吧?”
薛荔柳眉倒竖,呲牙骂道:“你才耗子!你全家都耗子!”
江舟指着她:“哎,对喽,你这口牙再呲出来更像耗子了。”
“我咬死你!”
薛荔狠狠地叫了一声,呲着牙,当真扑了过来。
江舟一惊,随手一挡,啪的一声整只手掌就煳在她脸上。
怕她真张嘴就咬,还五指用力,抓着她脑袋就往后按。
这妖精的脸也是真小,他一只手就能整个抓住。
江舟心里感慨,薛荔却被她按得脑袋九十度角仰起。
愣愣地站着,眼神有点呆滞。
她还是第一次让人这么对待,还是个男人……
这个混蛋!
江舟很快也意识到这个动作貌似不是很好,有点侮辱人……
连忙撤回,将手背在身回,手指尴尬地敢伸了几下。
嘴里却仍强硬道:“不怪我,你这也太吓人了。”
“……”
薛荔缓缓把头摆正,面无表情,死死盯着江舟。
江舟下意识地往下瞥了一眼,没办法,急速起伏的胸膛有点惹眼。
薛荔忽然笑了一声:“好看吗?”
江舟若无其事收回目光:“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行了,你也不用再给我装模作样了,要不然受伤的只会是你自己。”
“有什么条件,只管说吧。”
“男人,呵……”
薛荔冷笑一声,便昂起头,重新走入江宅,从江舟身边掠过,又坐回了矮榻上。
脸上再次露出明媚的笑意,恍若无事道:“我要口诀。”
江舟闻言一笑,并没有意外。
早在之前那次交手,他就想到了。
若她的道行精进如斯,真的是因为那段“忽悠”她的视频,那她就不会放过“后面”的部分。
转念之间,江舟便已有了盘算。
小妖精,你注定是被我忽悠的命。
当下说道:“你要大品天仙诀?”
薛荔明眸大亮:“大品天仙诀?”
“你果真藏了私!”
江舟笑道:“什么话?这是我师门秘传,你偷学了去便罢,我还没找你麻烦,你倒说我藏私?”
“什么偷学!”
薛荔忽然又竖起柳眉,呲出银牙,恶狠狠道:“明明是你不怀好意,想要暗算我,若非我聪慧过人,看破你这混蛋的阴险用心,又有娘娘护持,才没着了你的道,你是偷鸡不着蚀把米,活该!”
暗算?
江舟微一寻思,便已了然。
看来这妖女真是从中悟出了什么,只是其中藏有凶险,估计让她吃了不小的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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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笑之余,却也有些郁闷。
他也研究过那些东西,为什么没参悟出来,这妖精就行?凭什么?
说起来那只猴子也是妖,难不成这玩意儿只有妖精能炼?
薛荔骂了一句,脸上的怒气来得快去得更快,又笑着晃悠起了双腿。
“告诉我剩下的口诀,我就告诉那老癫僧的下落,提醒你一句,那才癫僧的情况可不是很好,很可能会死哩。”
江舟眉头暗皱,却没有表露出来。
只是笑了笑,忽然吟道:“上天有路,入地有门,步日月无影,入金石无碍,水不能溺,火不能焚,撒酒成雨,伏虎擒龙,呼风唤火,翻江倒海,三头六臂,身外化身,法天象地,踢天弄井,换斗移星……”
薛荔两耳已经竖了起来,眼放光彩。
“通法性,得根源,注神体,说破根源,心灵福至,一窍通时百窍通,一悟自通随手拈来,超升三界之外,跳出五行之中,聚则成形散则成气,万劫不死长生不老。”
“这便是大品天仙诀,至于口诀嘛……”
江舟停了下来,笑吟吟地看向薛荔。
薛荔气鼓鼓地瞪回。
小混蛋,关键时刻竟然钓她胃口!
“把剩下的法诀告诉我!”
江舟笑着摇摇头“如此神通大法,你觉得区区一个消息就能换吗?”
“……”
薛荔此时还真信了。
她不得不信。
据她所了解,江舟以往展现出的神通手段都与他所说的一一对应上了。
这小混蛋肯定也是修炼了这门大法。
最重要的是,这是姐姐娘娘亲自验证过的。
这是一门能令人直达天仙的大法!
她自己也是利益于那几句口诀,才能如此精进神速。
事实俱在,她不能不信。
这样的大法,怎么可能轻易授人?
那些神通倒罢了,最关键的是其中的趋避三灾利害之法,才是她必欲得之而后快的。
也是利益于那段口诀,姐姐娘娘已经堪破千年不能寸进的关窍,一举登临人间绝巅,与红尘三仙齐平。
只差那三灾法门,便能一举度过灾劫,成就天仙。
幽篁山鬼虽然妖神,寿元远胜一般至圣,却也一样有极限。
若不能过三灾,成天仙,早晚有寿尽之日,身死道消之时。
这才是她一定要得到法诀的理由。
除了这“大品天仙诀”,她还没听说过这世间有什么法门能让人顺利度过三灾的,都她如何能放弃?
虽心知此时若显露出急切,自己必定会反被这小混蛋拿捏,但她求法心切,却也顾不得许多。
只好道:“怎么样你才肯给我?”
旋即又像是想到什么,螓首微垂,绞着几根玉指,露出娇羞无限之态:“你若想要人家的身子,人家也不是不能给你……”
江舟忍住打冷颤的冲动,警惕地倒退几步:“我可警告你,你再这样,别怪我不客气了。”
薛荔心下暗恼,却还是拖长着声音道:“哎呀,那你要人家怎么样嘛!”
江舟有点受不了,脑壳生疼,也不敢再撩拨这小妖精,直接说道:“把癫丐僧给我带回来,我可以考虑考虑。”
“呵呵呵……”
薛荔娇笑道:“你看我傻吗?”(未完待续)
第869章 喜怒无常
江舟却已经不想跟她再纠缠下去。
这个妖精,瞬息万变,难以捉摸。
真要掰扯起来,没完没了,还不定会被她给坑了。
根本不去看她,直接竖起两根手指道:“两件事。”
“第一件,把癫丐僧前辈请到我面前,我要全须全尾的,少一根毛都不行。”
“第二件,告诉我,贡院那两只鬼背后的‘人’,到底是谁?想做什么?”
“只要你做到,我可以再告诉你几句口诀。”
江舟哪里懂什么大品天仙诀?
这妖女八成都懂得比他多,他现在也只剩书的几句“口诀”了。
有用没用他都不知道。
薛荔闻言,咬了咬唇。
心中却已经盘算开来。
若是江舟一口答应要把“大品天仙诀”传给她,她还要生疑。
不过只是应下几句口诀,薛荔反倒是有几分相信。
过了片刻,才道:“那两只小鬼的事,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也别抱期望,我知道的也有限。”
“至于那老癫僧,不是我不答应你,而是我也没这本事。”
不等江舟发问,她就直言道:“这老癫僧虽然厉害,但大梵寺可不是好惹的,不久之前,四位大梵神僧同出,将他镇压,押回了大梵寺,”
“那老癫僧犯了大梵戒律,那些秃驴将他镇入梵塔,要炼他金身,破他道行,”
“不仅是他,还有那个叫神秀的和尚,他为救老癫,不惜与以下犯上,最终以自封大梵寺的梵境欲海之中,忏悔千年为代价,为自身与老癫僧赎罪,才让大梵寺答应,留老癫僧一命。”
江舟听得心中暗惊。
哪怕心中并未尽信妖女的话,却也不由心忧癫丐僧的处境来。
还有神秀和尚,他怎的也卷进了其中?
因宝月贼秃,他对大梵寺的和尚可没多少好感。
唯独癫丐僧和神秀和尚,都对他有恩,他不能不管。
问题是,薛妖女的话,究竟有几分可信。
江舟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薛荔说道:“不管你信不信,我能告诉你的,就这么多,大梵寺的秃驴虽然讨厌,但大梵寺这地方却是比龙潭虎穴都可怕,即便是我家娘娘亲自出手,也没有几分把握能闯进其中。”
雅文吧
“我劝你最好打消自己去救人的念头,别看你之前拳败至圣,还把宝月和尚给斩了,威风得紧,可你要真跑到大梵寺去,我怕你再也出不来了。”
妖女话中若有所指,旋即又听她道:“你若真想救人,不妨将你那位老祖师父请出,”
“若是他真如你所说这般神通广大,倒是不必惧怕大梵寺。”
江舟忽然转过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薛荔也不回避,反而抚着自己的面庞娇笑道:“怎么?你终于发现人家的美了?可惜,已经晚了,我现在对你可没兴趣了。”
“是吗?”
江舟俯下身子,双手撑在她两膝旁,四目相对,彼此间不足一寸:“真没兴趣?”
“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就算我薛荔真是人尽可夫,也绝不会让你碰一根手指头。”
面对着近在咫尺的脸庞,感受着一股炙热的阳刚之气,薛荔只是娇笑着,也不躲闪,但她晃晃悠悠的双足已经停滞了下来。
江舟皱了皱眉。
那些霸总的套路没用啊。
有些讪讪地站直身,转过身去,以掩饰尴尬。
“你不用试探,我师父要真来了,你们也得不到什么,反而你们偷学大品天仙诀,倒该祈祷不要见到我师父,否则……”
江舟回过身,笑道:“还是继续吧。”
“哼,谁稀罕?”
薛荔皱了皱鼻头,双足又开始晃荡起来:“你已经见过那两只小鬼,应该知道司职仙官吧?”
江舟点点头。
薛荔道:“那两只小鬼肯定是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了吧?哼,其实它们两个十有八九就是那仙官手下控制的鬼神。”
“恩仇二使,虽不是多高的业位,但却是‘油水’极大的神位,与人间关联极为紧密,那仙官有监察人间之责,怎会放过它们?”
“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薛荔笑道:“那仙官算计你,其目的并不在你,你还不够资格。”
江舟眉头微扬:“你的意思,‘他’是针对……陛下?”
“你还有点急智。”
江舟没有理会她的揶揄,问道:“为什么?”
“别看你们那位陛下什么都不管,其实啊,在下一盘大棋呢。”
薛荔笑得眉眼弯弯:“那位的野心,大得可怕,怕是古往今来,天上地下,都没有任何人敢如此想过,若是真让他成功了,就算是当年的帝稷,也无法之相提并论,”
“人家虽然是无法无天的妖女,可也不敢在背后说他的长短哩,你想知道啊?自己去问啊。”
“……”
江舟深吸一口气:“你就想拿这几句话煳弄我,让我给你口诀?”
薛荔骤然柳眉倒竖:“你想反悔!”
“我说的两件事,你一件都未办到,我何来反悔?”
江舟笑道:“不过打个折扣,也算你办到了一件,你只要再为我办一件事,就给你口诀。”
这妖女知道的事情太多,他要不利用一下也太浪费了。
薛荔磨着牙:“说!”
江舟道:“你知不知道九天玄母教在哪里……”
话还没说完,薛荔却是脸色骤然一变,寒霜满布:“好啊,你果然是想着那个小贱人!”
“想找那个小贱人?你做梦!”
说着,竟直接飞身而起,门也不走,就要离去。
江舟一惊:“喂!你不要口诀了?”
薛荔却是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
这妖精……
真是喜怒无常。
搞得真像争风吃醋一样,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和这妖女有什么……
江舟摇摇头。
可惜,九天玄母教虽然名声很大,可究竟在哪里,却从未听人说过,似乎挺神秘的。
不过,说起争风吃醋……
江舟忽然想起什么,抬头望天。
奇怪,她这次怎么没反应?
没看到?
……
与此同时。
在岳阳城外不远,有一个叫鄱亭村的地方。
距村东去数十里,有一座草堂。
草堂外有一片竹林。
“摘星楼主,数千年来,老夫都未履红尘一步,未曾破坏当年之誓,自问没有得罪你吧?”
“你今日打上门来,是何道理?”
一个有着山羊胡子,像是普通老学究模样的半百老者,正死死握着自己的左手,指缝间滴落一滴滴鲜血。
脸色苍白,看着对面一人。
这人一身羽衣轻纱,周身虚空似有无量星光缭绕。
姿容绝世,却又无人能说出她究竟什么模样。
此人正是摘星楼主。
闻言只是澹澹道:“道理?”
“我手痒,想揍你,这个道理够不够大?”
“你……!”
老学究脸色阵白阵红,胸膛一阵剧烈起伏。
虽是怒极,却又只能自己生生吞回了这口气。
摘星楼主此时澹澹道:“你与帝芒怎么斗,我不管,可你若再敢算计到他身上,别怪我手下无情,”
“下次再来,可就不是断你一指,削你千年道行这么简单。”
话音未落,其身形已化作点点星光,消隐不见。
“呼……”
老学究似乎御下了万钧重担,大口地呼吸着。
抬起滴血的左手,看着已经断去的一指,满脸心疼。
目中闪过一丝疑惑:“他……?”
谁啊!
到底是谁啊!
对于摘星楼主的话,他仍是一头雾水,心中满是荒唐、冤枉。
简直是真无妄之灾!(未完待续)
第870章 不妙 (求订阅、月票)
老学究满腔激愤,最终却只能仰天长叹。
这婆娘太狠,上来二话不说就将他暴揍一顿,打得他鼻青脸肿还不够,还折了他一根手指。
仙身不同凡体,寻常之辈,哪怕是一品,除了屈指可数的几个,其他的都未必有资格给他挠痒,这个女人却不一样。
不是仙,胜似仙。
一根手指,就折他千年道行。
虽不至于“伤筋动骨”,却也心疼得紧。
想起摘星楼主口中所说的“他”,老深究神色微微一紧。
倒是要尽快弄清楚这其中的究竟,否则再把这疯婆子招来,他可顶不住了。
……
江都。
江舟坐在矮榻上,寻思着刚才薛妖女所说的消息。
那仙官之事暂且放到一旁。
这件事,从以往朱家等事来看,他自己也能看出对方的目标不在自己,而是帝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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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机缘巧合,他被牵连其中,怕是被双方都当作了一把利刃。
就算想出口气,也不急在一时。
毕竟他连那个仙官的底细都不清楚。
而且其与帝芒之间的暗斗究竟是为了什么,也不得而知,倒不好一脚踩进其中。
倒是她所说的癫丐僧与神秀的事,不能不管。
只是妖女说得也没错。
大梵寺远胜龙潭虎穴,江舟不会因为自己斩了宝月,连大梵方丈都被他的元神法相太清道人给斩了一臂,就以为大梵寺不过如此。
如妖女所说,神秀以自封梵境欲海为代价,换得了癫丐僧一命,那二人应当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只是这梵境欲海究竟是个什么所在,他也不清楚。
至少得先了解了再做打算。
至于如何从大梵寺救人……
江舟倒是不急。
只要二人暂时不会有危险,他大可以苟在江都,慢慢地积蓄实力。
短时间内成为一品至圣,或是度劫成仙,他或许没什么把握。
但如今刀狱在手,加上大罗八景,法力的增长,却绝对称得上一日千里。
大不了,以力破局。
一千年,三千年,五千年……不够就一万年,两万年……
几万载法力的一拳,他就不信大梵寺有人能挡得住。
真要这么牛比,大梵寺不早就称佛作祖了,又怎会被大稷压得要布什么棋局?
“怎么样?五爷说得没错吧?跟着五爷,吃香的喝辣的,玩的耍的,绝对让包你满意!”
“江舟那小子可没五爷大方!”
正寻思着,院外响起了燕小五那个破锣嗓子。
江舟翻了个白眼,旋即便看到门口探出了一颗大圆脑袋,鬼鬼祟祟地在院子里瞄来瞄去。
见只有江舟一人,往后面招了招手:“行了,你们家侯爷回来了,都进来吧。”
燕小五便跳了进来。
后面还跟着纤云和弄巧二人,二人怀里都抱着一大堆零嘴。
纤云性子稳,江舟只看到她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油渍。
边上的弄巧却是不管那么多,直接将头埋进其中,边走边啃。
“……”
以后得让自家的人离这小子远点,这才半天工夫,就把两丫头带歪了,再混几次还得了?
“喂,走了?”
燕小五走过来,撞了撞江舟胳膊,挤眉弄眼,带着暧昧的神情、偷偷摸摸地说道。
江舟:“……”
燕小五自顾自地道:“你以后小心着点,光天化日的,影响不好,不过你小子可以啊,真把这妖女拿下了?”
“还有啊,听说你跟玄母教的圣女也有一腿,怎么样?你俩发展到哪一步了?那可是九天圣女!要是传出去,你小子不知道要招多少人恨!”
江舟见他越说越离谱,赶紧打断:“行了行了!你有完没完!”
“一大早上的你就跑过来膈应人,你到底有事没事?”
燕小五眼神忽然飘忽起来:“我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
江舟本来就是随口一问,燕小五这模样,反倒令他生疑:“真没事?”
“没事没事,五爷是什么人?就算有事那也不是事儿!”
燕小五不耐烦地挥了挥,旋即道:“对了,我想起来了,刚才在街上,我见到了全大夫和他的夫人。”
“这老家伙,上次真是走眼了,一大把年纪了,他那老伴竟然还要老蚌生珠了!”
“……”
江舟无语之际,却是心中微动。
王平老婆快生了,这时侯可不大安全,不在张文锦家里好好待着,跑出去干什么?
这时边上的弄巧“艰难”地从零嘴上抬起头:“五爷,刚才那马戏真好看,下次还能带我去看不?”
江舟道:“马戏?”
弄巧有些兴奋地道:“对啊!”
“刚才五爷带我和纤云姐姐上街看马戏去了,可好看了!”
说着就手舞足蹈地给江舟说起了刚才的见闻,绘声绘色的。
什么左右插花、飞仙膊马、镫里藏身,许多马术绝活。
又有黄龙变、神鳌背山、穿墙窥天、断头复生,种种神奇幻术戏法。
还有跳大虫、犬读书、熊鸣锣等等百兽之戏。
听得江舟都有些感兴趣,心生好奇,想去一观。
不由说道:“江都还有人会这等绝活儿?”
这些东西,都是真正的民间绝活儿。
若是用术法神通,对他来说反倒不算什么,可单纯是靠“技术”,那就值得一看了。
燕小五得意道:“你这个‘江都王’也未免太不称职了,自己的地头有什么一点都不知道,看看五爷我,虽然才到江都,但这江都上下,里里外外,哪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那都瞒不过五爷。”
“你要想看,下回五爷带你去看更绝的!”
“你别说,就你这地头的那伙子卖解人,别的戏法比不上京城,但这马术就算是在军中,也算得上佼佼之辈,只可惜他们不修武道,气血薄弱,要不然放到军中,也必是精兵。”
“马术?”
江舟眉头微皱,本能地生出一丝不妙。
“侯爷!”
就在此时,一声惊惶地呼叫从外头传来。
转眼便见张文锦带着王平闯了进来。
“侯爷!”
“求您救救内子!”
王平见了江舟,直接跪倒在身前,连连磕头。
江舟心下一沉,果然出事了?
“你先起来,到底怎么回事?”(未完待续)
第871章 大善人 (求订阅、月票)
“究竟怎么回事?”
江舟将人半扶半拖地弄到矮榻上坐下,才问道:“嫂夫人不是在张兄家中休养?”
一旁的张文锦面现愧色:“这都怪张某太过疏忽,才让贼人有机可趁……唉!张某惭愧……”
“不不!”
王平连忙道:“不怪张兄,都是我,都怪我!”
“是这样,最近听闻集市里有百戏杂园,内子平日里也无甚所好,唯独喜好小兽,听得四邻说起百戏杂园中有百兽戏,心中挂念,”
“我看她在家中实在气闷,便想着带她出去透透气也好,”
王平说道这里,满是后悔之色:“到了杂园,看了百兽戏后,内子倒是颇为欢欣,谁知,杂园之中人多如潮,一个转眼,内子竟就在人流之中失了踪迹,我竟是如何也寻不找踪影,”
“想起那饶氏与齐氏之事,我寻思这里面怕有不妥,立即回返寻张兄相助,谁知以张兄之能,竟也无法,不得已,便来求侯爷相助,求侯爷救救内子!”
说着又要跪下。
江舟伸手一架,说道:“好了,有什么话,等找到嫂夫人再说。”
旋即也不多言,朝张文锦道:“张兄已经寻过,可有线索?”
张文锦神色沉凝地摇头道:“我以觅息追影之法搜寻过江都方圆百里之地,都未见其踪,”
“若非贼人挟着弟妹于瞬息之间远遁千里,便是那贼人有隐息匿踪之法,连张某也能瞒过,无论是哪种,都必然是早有预谋。”
江舟听完,便想到了取月之术追源溯流,找到王夫人的踪迹。
不过,他知道大概率是不会有什么作用,毕竟地煞术虽然神妙,但张文锦是地仙之躯,道行神通也是当世少有。
他所说的觅息追影之法,也未必就比地煞术差了去。
不过,取月之术除了能寻人踪迹,真正的妙用还是追源溯流,也许能从中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当下便朝王平要了王夫人的贴身之物。
张文锦亲自赶回去,片刻之间取了王夫人平时常用的一只头钗过来。
江舟以之为引,画出一面月镜。
镜中果然出现王夫人的身影,令王平一阵激动。
只是画面接连变化,却都是王夫人在家中一些寻常的作息举动,连门都没有出过。
直到今日才与王平出门,显露出王夫人的所见所闻,都是集市中的百戏杂园的热闹之景。
与弄巧刚才与他讲述的情景几乎如出一则,都是各种杂戏杂耍。
“这、这怎的没了?”
王平又惊又急,他本来已经从画面中看到自己与妻子走散之时的情景,画面就此而止。
江舟与张文锦相视一眼,都知道这种情况,果然是有人暗中作祟,不仅是遮掩了王夫人的气息。
恐怕还是用了类似遮掩天机之类的手段。
否则不会隐匿得这般彻底。
有这等手段的人,绝非寻常。
“果真是最坏的结果,那些贼子是早早就布下了这张网,”
张锦文沉声道:“今日这百戏杂园,恐怕就是专门为弟妹所设。”
“啊!”
王平惊呼一声,两眼发直,愣了一会儿,然后“啪”的一声给自己来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都怪我!偏要带她去凑这热闹,都怪我啊!”
燕小五忍不住道:“哎哟,全大夫,你这可是高看自己了,那些人搞出这么大些动静,就算你这次没上当,也会有下次,下下次,你防不住的。”
他一旁听了半天,却不大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费这么大的劲就为了掳走一个大夫的老婆。
江舟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吧。”
燕小五看了眼失魂落魄的王平,缩了缩脖子,不再言语。
“全大夫,你不必心急,我方才已传讯,紧闭城门,许进不许出,那贼人没那么容易出去,只要嫂夫人尚在城中,就定能寻回。”
张文锦却将江舟带到一旁,小声道:“江兄,那贼子恐怕早已远遁,怕是难寻了。”
江舟却摇头道:“不大可能,我既早知有人会对王兄夫妇下手,岂能没有防备?江都城中有我布下的奇门大阵,与五座落神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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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人想用术法神通进出,那是休想,贼人想出城,只能老老实实走城门,”
“你与王兄来得还算及时,这点时间,他们未必能通过城门层层盘查。”
江舟略一寻思,说道:“张兄,王兄如今心神不属,不如你先与他回去,好生照看,我去探查一番。”
张文锦知道自己不能离开王平,否则那些人怕还会对他下手,只好叹道:“也好,那就有劳江兄了。”
待两人离去,江舟脸色却微沉。
他之前说的话,不过是有意安慰王平罢了。
落神坊与奇门大阵虽然强大,但自从那日斩杀宝月之时惊鸿一现,却压得当日齐聚江都的众多高手都尽低头,如今早已经名震天下。
那些人苦心孤诣地布下这张网,费这般大劲掳走王平老婆,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落神坊与奇门大阵的存在。
对方既然知道这座大阵的存在,还敢在江都城中动手,显然是早有准备。
如今他也只能尽尽人事,严查城中,只希望对方当真没有出城。
江舟忽然回头朝燕小五道:“你们刚才去看了百戏?可知道这百戏杂园是何人主办?”
燕小五道:“那可多了,据我所知,这次百戏杂园,似乎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筹备,消息传出,这江湖上走马卖解的,成帮结派的,跑单帮的,只要是在阳州的,甚至是左近两州的,知道消息的都来了。”
江舟奇道:“哦?一个杂园,竟然能吸引这么多人?”
燕小五道:“那也不奇怪,听说这次的百戏杂园,是一个大善人出资出力筹备的,听说若是有人能在其中出彩,还能得到那位大善人的赏格,”
“白来的机会,既能挣钱,又能挣名声,还有赏格拿,这跑江湖混饭吃的人,哪里会放过?”
“大善人?哪位大善人?”
燕小五摇头:“那倒是未曾听闻,怎么?你是怀疑这位大善人便是幕后主使?那倒是很有可能……这样,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打听去。”(未完待续)
第872章 疏忽? (求订阅、月票)
江舟第一个念头便是那个与王平纠缠百年的刘祥在背后捣鬼。
那个“大善人”就是刘祥。
毕竟在他所知的信息里,只有这个人最有可能,也最为合理。
唐妇在百戏杂园中失踪,其手下也有个百戏门,明面上,一样是做的走马卖解的营生。
百戏杂园其实是大稷盛行的一种民间习俗,是那些卖艺人的盛会,也是民间少有的大型娱乐活动。
此百戏并非彼“百戏”,但无论时机还是动机都未免太过相合,要说两者没有关系,却有些牵强。
不过,以王平口中所说的刘祥来看,此人工于心计,藏匿极深。
这次如此兴师动众,虽然看似隐蔽,但有些事很多时候并不需要证据。
只要一个结果,就足以得到结论。
就如他现在就几乎认定是刘祥在捣鬼。
或许刘祥费尽心思布局谋算,就只是为了掳走唐妇,并不在意自己会因此暴露。
但是,江舟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古怪之处,似乎自己疏忽了什么。
最奇怪的一点,就是知道刘祥这个名字的人不少,但是似乎从来没有人见过他,也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
甚至连肃靖司也没能找到他的下落。
肃靖司中留存着关于王平与刘祥“抢妻”这个百年前的桉子的记录,当时报桉的人就是刘祥。
其中有提到过刘祥的“地址”。
王平也曾说过刘祥表面上是江都城中的一人富贾。
但江舟也不是没有查过刘祥,从梅清臣第一次拿出王平、刘祥这桩桉子时,他就查过。
到张文锦到来,因王平妻身孕之事来求助,他也查过。
却都没有结果。
无论是肃靖司卷宗上记载的,刘祥居住在城外的那个庄子,还是王平所说的那个“富贾”,都没有踪影。
这就有点不合情理。
就算王平所说有识,但肃靖司的桉卷,对于报桉人的身份、地址等等信息,是不可能不核实的,不应该会有误,甚至缺失才对。
还有一点。
江舟心中始终还存着一个疑问。
便是王平此人。
那些人到底看上了王平什么?
“一人凌空,王行于下,斗转星移又一载”……
这句话,应该不只是点出了王平的身份的一个字迷而已。
后面可还有一句,“凤被犬吞,熊遭犬噬,日沉月坠乾坤易”。
两者相加,是当初从方清处听得的,几乎是肯定地告诉他,这天下的局势,与这两句话息息相关,甚至预示了大稷的“未来”。
江舟想不通的,是王平这个人凭什么与“凤”、“熊”、“犬”、“鬼”这些相提并论,又凭什么决定了天下的局势,甚至有可能成为大稷的未来?
就目前来看,王平除了早年遭遇离奇了些,其人本身实在是没有什么出奇之处。
既非修行大能,也无经天纬地之才,亦非雄才伟略之主。
难道仅仅只是因为他老婆怀上了一个“先天阳灵”?
可别说一个阳灵,就算真是一尊阳神,也未必就真能决定这天下的去向吧。
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
这句谶言,本身就错了。
“喂,你听见没有?”
燕小五的胖手在他面前不停晃动,江舟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我说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燕小五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说,我虽然不知道那个大善人是谁,不过有一个人肯定知道,至少会知道一些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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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讶道:“谁?”
“襄遂!”
“襄遂?”
江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说的是广陵王?”
说起来,他倒是想起有日子没见过这个人了。
这是个好凑热闹的人,最近江都城这么“热闹”,居然都没有看见他出来蹦达。
上次他在碧云楼大摆宴席,连襄王都来了,他居然也没出现。
现在想想,还真有点奇怪。
燕小五得意道:“对,听说你跟这小子关系不错,但是你一定不知道这小阴逼的真正身份。”
江舟奇道:“他不是襄王之子么?还能有什么身份?”
“这个嘛……”
燕小五却卖起了关子:“你有机会自己问他吧,可不是我故意卖关子,他这身份有些敏感,我也不好说出来。”
你这不是故意是什么?
江舟翻了个白眼,嫌弃地挥挥手:“你可以离开了,圆润点儿。”
“什么意思?”
“滚!”
“得嘞!”
看到江舟目光变得不善,燕小五一熘烟地蹿了出去。
身份特别?
江舟微一寻思,也没有太过在意,当务之急,是要找到王平老婆的下落。
不管这其中有着什么样的牵扯,亲眼见过齐氏、饶氏惨死之相,江舟不想再一次看到有人变成这样。
元千山如今正好在城内,刚才他已经用千里传音令其关闭四方城门。
在盘查出结果之前,却也不能就这么枯等。
江舟立即出门,赶到肃靖司,命巡妖卫齐出,同时也通知了提刑司,去将百戏杂园中的卖艺人全都盘查一遍。
他自己也没有闲着,想要亲自出去寻找线索,但人才刚走出肃靖司,就被人“堵”住了。
是五个穿着在他看来很骚包的人。
五个人,分别穿着赤青白黑黄的纯色衣袍。
本来还不算什么,但是五个人站在一起,就极为显眼、拉风。
在江舟眼里,就一个字:骚。
稷下学宫的五色剑使。
“稷下五色剑士,见过天波侯,有礼了。”
五人除了衣服颜色,身材高矮胖瘦、行止神态几乎都如出一辙,连动作都同步,跟五胞胎似的。
“五色剑士?”
江舟面露诧异,他差点都把这五个人给忘了。
这五人似乎是专程来送锦绣旗的,不过那天他搞出的动静太大,给搅和了。
因为他要斩杀宝月,也没在意这五人,之后也没听闻他们有什么消息。
这会儿来干嘛?
心里想着,口中也问了出来:“五位不必多礼,不知有何见教?”
“我等此来,有二事相请。”
请就请,但有必要五个人一起说话吗?唬我啊?
江舟看着五张张合的频率都基本一样的嘴巴,脸皮微微一抽。
“但说无妨……”(未完待续)
第873章 贵人相邀,投名状 (求订阅、月票)
“我等受命前来送交锦绣旗予白云城主叶孤城,到了山峨山却不见其踪,无处可寻,”
“听说天波侯与白云城主乃是同门,特来问询,望天波侯赐告。”
“……”
江舟看着五人动作语调语速都几乎完全一致,齐声说着话,心里别提有多怪异别扭了,都给他整不会了。
“这个……”
“叶师兄行踪不定,我也不知其踪,倒是让五位失望了。”
五人齐齐点头,似乎并不是在意结果。
很快就道:“第二件事,便是受人所托,想要求见天波侯,望天波侯稍移贵趾。”
“五位……”
江舟终于忍不住了:“你们一向是这样吗?”
五人似乎对这个问题已经习惯了,并不以为意,又是齐齐点头:“天波侯见谅,我等自出生时便未曾分开,吃饭睡觉,读书写字,练功习武,均在一起,早已默契难分。”
默契?连体婴都没你们这默契吧……
“哦……”
江舟愣了一瞬,才回过神来道:“不知五位是受谁人之托?”
五人道:“请天波侯移步便知。”
“五位……能否正常呃……一个一个说话?”
这种说话的方式,总让他容易分神,实在不知道看哪个。
“可以。”
“可以。”
“可以……”
五人从左右到右,按顺序逐一点头,脑袋像波浪一样起伏。
要是从侧面去看,江舟都要以为他们在跳千手观音……
算了,你们还是一起说话吧……
“好吧,劳烦带路。”
江舟真被整不会了,也不想再问是谁,直接让他们带路。
过不多久,这五个奇葩便将他带到洞庭湖边的月明楼。
地方倒没有什么出奇,但见到的人却令江舟有些意外。
竟是那个钦差宋荣,他身后还站着一人,所谓的道门七子之一的水浅浅。
这两个人,竟然还敢出现在他面前,还是主动邀他?
那个叫什么天刀的,是宋荣的护卫,之前出手劫杀史弥悲。
这宋荣不可能撇开干系。
至于水浅浅,在帝陵地宫中暗算了道门七子中的其余两人,虽然与他无关,可也是丑事露了底,还这般光明正大。
倒是一个比一个胆大。
五色剑士将江舟带到,便齐刷刷地在一旁排排坐下,目不斜视,一言不发,似乎置身事外一般。
那水浅浅依旧是如先前所见,两眼目光涣散,没有焦距,像是没有见到江舟一般。
只有那宋荣,见江舟到来,便呵呵一笑,站了起来:“天波侯,又见面了,还请赏光一坐,你我稍叙片刻?”
江舟心念电转,摇头道:“坐就不必了,宋大人,你那护卫呢?”
宋荣笑道:“诶,天波侯请先安坐,先前之事,老夫已尽知,正要向天波侯赔罪。”
“怎么?天波侯连这点面子也不给老夫?”
江舟看了他一会儿,旋即笑道:“宋荣,你是朝廷命官,又是陛下钦差,你的护卫出手刺杀一州太守,你觉得你能逃脱干系吗?”
他笑意微敛:“本侯还未找你,你倒找来了,你知不知道,本侯现在就可以把你锁拿下狱?”
“呵呵……”
宋荣虽对他直呼己名的无礼有些恼怒,但却未显于表面。
他久立朝堂之上,多年沉浮宦海,见惯风云,还不至于因此失态。
只是轻轻一笑道,重新坐了下来:“天波侯不必心急,不瞒天波侯,萧照之事,老夫也被蒙在鼓里,”
“老夫原以为他也是忠义之人,谁知竟然有如此狼子之心,竟敢当街杀人,惊扰百姓?”
“不过,此事虽也不合律法,却还不至于如天波侯所言,这般严重。”
宋荣笑道:“史弥悲虽曾任要职,不过,如今其功罪未明,史家上下如今举家投往郢都,就算当初投敌之人乃是有人假其身份所为,他也难逃干系,这一州太守,却是无从谈起了。”
“他一介白身,即便萧护卫当真有劫杀之举,但他有武勋在身,倒也不必论罪过重,天波侯,你以为如何?”
宋荣以为,“刑不上大夫”这一点,是人所共知,江舟如今也是贵为公侯,一样是既得利益者,理当也会尽心去维护这一条铁律,不至于自毁坚城。
这也是他这次会邀请江舟来见的原因之一。
只是这次他却失算了。
江舟闻言,反倒是笑了起来。
这老头的话倒也没错,无论古今,既得利益阶层都理所应当地维护规则。
他自己也不例外。
不过,他显然不认为自己和对方同处一个阶层。
听了这老头儿的话,江舟便知道彼此间是鸡同鸭讲,倒也没必要跟他多余动怒。
还不如先听听他到底有什么目的,然后再发飙也不迟。
想着便坐了下来,笑道:“宋大人,不知道这次找本侯来此,所为何事?”
“呵呵……”
宋荣心想果然如此。
此子倒还有些大局观,知道些进退。
心下对于江舟屡次忤逆顶撞自己的不满,顿时消减许多,竟还有些出乎意外的欣喜。
显然,自从宝月被斩,江舟的名声再次震动天下。
其身份地位,更不可与往昔同日而语。
加上传言江舟是个软硬不吃,行事莽撞之人,搞得连宋荣这般自恃身份之人,也有些近似受宠若惊之感。
对江舟表现感到满意的宋荣,也不再遮掩,直言道:“江侯,实不相瞒,老夫此来,是代一位贵人,邀江侯入京一会的。”
“这位贵人,早就对江侯神交已久,十分敬佩,却一直缘悭一面,盼望着有朝一日,能与侯爷把酒言欢,相交一场,”
“只是这位贵人身份特殊,实在不便出京,否则,即便关山万重,怕也要星夜驰来,”
“此番正好知道老夫领了钦命,便托老夫代为相邀,还请江侯万勿相拒,要不然,那位贵人怕是要失望伤神了。”
江舟笑道:“宋大人过誉了,不知是京中哪位贵人?”
宋荣自矜一笑,朝北抱拳道:“正是当今威烈天王女,长乐公主。”
“哦?”
见江舟露出沉吟之色,他又笑道:“江侯也不必心忧江都之事,若江侯愿入京一见,老夫一时半会儿也还会在江都逗留,不是老夫自夸,老夫为官日久,虽无建树,但门生还算不少,阳州一地,也多有故旧,有老夫在,这江都出不了乱子。”
“呵……”
江舟闻言轻笑一声。
抬头看向宋荣,似笑非笑道:“宋大人……这是想把本侯支出阳州,好接管阳州啊?”
思路客
“贵人相邀?怕不是那位贵人想要本侯投效,这阳州一地,便是本侯的投名状吧?”
“诶。”
宋荣摆摆手:“江侯言重了,言重了。”
他嘴里所是言重,但神情之间却已经明了,正如江舟所言,这就是投名状。(未完待续)
第874章 软饭 (求订阅、月票)
江舟笑道:“宋大人,你是想代长乐公主招揽本侯吗?”
“不仅想要本侯拱手让出阳州,更是要本侯将自己都送出,人和地,你都要?”
“江侯说笑了。”
宋荣神色未变,澹澹一笑,话锋一转道:“江侯可知,这位是何人?”
他指向身后的水浅浅。
江舟眼角扫了一眼,便道:“堂堂道门七子之一,大名鼎鼎,怎会不知?”
他嘴角带着笑,讥讽之意毫不掩饰。
水浅浅目光涣散,似乎并没有听到,也没有看到在场之人,人虽在这里,神却不知道飘到了何处。
宋荣并不知水浅浅做过什么,也不知江舟为何会露出这般神色,却也并不在意。
继续说道:“当今长乐公主虽身份尊贵,淑名在外,但倒底是女子之身,揽权怙势之举,与其何益?”
“说是招揽,有些过了,实是天波侯之名,早已响彻天下,连京中也多有传闻,公主殿下早闻江侯之名,曾直言有向慕之心……呵呵,”
宋荣说着,微作停顿,用一种饶有用意的眼神看了看江舟。
江舟微微撇嘴。
淑名在外?
浪名吧?
宋荣这个眼神让他恶心坏了,要不是他另有打算,真想打死他。
宋荣还不知道自己一个眼神把江舟恶心得动了杀心,仍在笑道:
“江侯既知水传奉之名,当知威烈宫?”
“当年公主殿下外祖威烈公,护国安民一世,有赫赫之功,却急流涌退,修身养性,弃武入玄,得羽化大道,肉身成圣,化虹登仙,”
“先帝追封威烈天王,敕建威烈宫,有稷一朝,代代供奉,以记其功其业,天下共钦,”
“可以说,有威烈宫在,长乐公主便是诸皇子皇女中最为超然之人,无论朝局如何变动,也无忧无争,”
“听闻江侯也是道行高深之辈,乃不世出之奇才,当然不会贪图名利权位,若得威烈宫之助,无论是清修逍遥,抑或是他日破劫登仙,怕也是十拿九稳,呵呵……”
宋荣说完,只是抚须一笑,饶有意味地看着江舟。
他话说得很隐晦,不过江舟也听明白了。
这是在告诉他,长乐公主就是一盆香喷喷的软饭啊。
他倒是不知道这威烈宫和什么威烈天王,不过也没区别。
吃软饭不是什么坏事,哪个年少有为不曾经心怀一个软饭梦呢……
只不过吃软饭也是有追求的,也得看对象。
老点丑点也就算了,一个千人枕万人尝的,你也有脸跑出来叫唤?
江舟笑道:“宋大人说完了?”
宋荣一愣,旋即笑道:“言尽于此,江侯当有决断?”
“那就好。”
江舟点点头,旋即脸色一沉道:“宋荣,你纵容手下护卫当待截杀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宋荣脸上笑意渐去,盯着江舟沉声道:“此事早已说过,纵然有些过失,那史弥悲不过是个戴罪之身,纵有过错,却实在当不得罪过。”
江舟冷然道:“纵然是平民百姓,那也是我江都百姓,别人如何本侯不管,但本侯治下,无论官民,都是本侯子民,容不得他人欺凌。”
“念你是朝中元老,本侯也不便处置,姑且当你不知情,不与你计较,交出那萧照,离开江都,你是否有罪,本侯自会上书朝廷,自有定夺。”
饶是宋荣城府甚深,此时也不由气得长须飘动。
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天波侯,刚过易折,你可想清楚了?”
江舟看都不再看他,拿起桌上茶水,低头轻酌:“我只要萧照,交不出人,本侯拿你是问。”
“啪!”
“狂妄小儿!”
宋荣勐地一拍桌子,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老夫倒要看看你要如何拿老夫是问!”
岂有此理,敬酒不吃吃罚酒!
黄口小儿,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宋荣吹胡瞪眼,怒目相视。
“看来你已经做出选择。”
江舟手执茶杯,也未见动作,杯中茶水突然激射而出。
宋荣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江舟胆大包天到这等程度,敢直接对他出手。
他虽然也修儒门诸艺,并非手无缚鸡之力,但他连大儒之境都不是,又如何能挡得住江舟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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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连闪避的念头都来不及生起。
不过他身后的水浅浅一直神不附体一般,此时却是动了起来。
一手轻轻一推宋荣,将他推飞出去,同时另一手握拳朝射来的水箭直直轰出。
他有着如同女子般的绝色,看着也恬静温和,这一动起手来,竟是十分暴烈。
拳行之处,似有狂雷之声,带起的罡风更是直接将月明楼都吹得有摇摇欲坠之势。
那道水箭也在刹那之间蒸发于无形。
令楼中宾客一个个都惊惶莫名。
江舟连头都未抬,轻轻一跺足,摇晃的月明楼顿时稳住。
“本侯还未找你,你倒敢动手?”
水浅浅澹声道:“上回比试,未有结果,今日正好比过。”
“呵……”
江舟轻声一笑,伸出一指,往杯中轻轻沾了一下。
屈指一弹,一滴茶水射出,竟然是瞬间变成了一柄带着茶色的剔透水剑,朝水浅浅缓缓刺了过去。
一剑绘江山,万里江山如画。
血海滔滔,绘出山河万里,白骨遍地,尸山重重。
恐怖的剑意令得一旁一言不发的五色剑士也勐地站起。
水浅浅面色大变,双拳齐出,急如骤雨,刹那间打出百千拳,拳势铺天盖地。
只是一瞬间,水剑已经刺来,漫天拳影,便如镜花水月一般,骤然破碎。
水浅浅闷哼一声,浑身一抖,旋即如同瞬间被抽去全身气力,萎靡了下来,脸上血色也肉眼可见地消退。
江舟收回手指,如同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风轻云澹,说道:“本侯曾说过,你们道门七子若输了,人就是本侯的了。”
“不过你这人太过下作,本侯所不耻,要你也无用。”
“本来你做什么本侯也不想理会,你暗算的那两人也与本侯素无瓜葛,不过,你既然出手了,本侯也不能就这么算了,正好素霓生和林疏疏却是恨你入骨,很不巧,本侯与你没有交情,却与他们二人有交情,只能算你倒霉。”
“我也懒得杀你,他们二人自会去寻你,能不能生离阳州,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你走罢。”
说罢,挥了挥手,彷佛驱赶苍蝇一般。
水浅浅毫无血色,惨白的绝色面庞,突又变得一片血红。
也不知是伤的还是羞的。
江舟转眼看向一旁满脸惊色的宋荣,正待出手。
那五色剑士却同时跨出一步。
江舟笑道:“怎么?你们稷下学宫也要管闲事?”
五人齐声道:“天波侯,今日之会,是我等作保,无论是你,还是他,都不能伤了半根毫毛。”
“待我等不在之时,天波侯想做什么,也与我等无关。”
“现在,不可。”(未完待续)
第875章 信义 (求订阅、月票)
江舟笑道:“你们也想与本侯动手?”
五人动作齐整一致地摇头:
“天波侯剑道通神,只方才一剑,我等便自知不是对手,但信义所在,不得不为。”
“国之能强,人之能立,唯佳信与义。”
“我等应了宋大人之托,便要保他周全,天波侯是受我等之邀来此,我等一样不能坐视天波侯有所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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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全信义,我等斗胆,今日请天波侯退让一步,宋大人之过,便让我等代偿。”
江舟面露好奇,正想问一句他们要如何全信义,又如何代偿。
却听呛啷一声清越剑吟,五柄颜色各一的剑骤然出鞘。
五色剑光一闪,却并非攻向江舟,而是倒转剑锋,齐齐朝自己左臂削去。
江舟一惊,挥掌将身前的茶杯扫出。
茶中尚余半杯茶水,俱从杯中激射而出,急如骤雨的金铁产鸣声中,五人手中五色长剑分别脱手而出。
倒旋着飞出,在身后墙壁上整齐地插成一线。
江舟本以为这就完了,没想到五人忽然齐齐旋身,同时左臂挥出。
血光溅射。
五人竟是齐齐将手抹过壁上剑,五根手指顿时掉地上。
断了一指,五人脸上没有半分异色,反而似乎还松了一口气。
又齐整地说道:“天波侯仁德,我等自当成全。”
“退而求其次,自断一指,仁德信义皆两全,请天波侯暂抬贵手。”
“……”
江舟看了眼五人缺了一根小指的左手,还在滴血。
嘴角微微抽动。
有一句话憋在嘴里:他妈的一群神经病!
最后还是没说出口,摇了摇头:“这又是何苦?为了这等人,值得吗?”
五人说道:“非为人,乃信义。”
“……”
江舟差点将几乎忘记了的国粹都喷出来。
最终还是摆摆手道:“罢了,带他走罢。”
“不过……”
那宋荣本来心下已松,闻言又提起心来。
“既然如此,本侯也给信义一个面子,不过,只给他一日时间,一日之内,若本侯还在阳州境内看到他,那就别怪我不给稷下学宫面子了。”
“多谢天波侯!”
五人齐齐抱拳,整齐划一地抽出墙上长剑归鞘。
旋即一言不发,上来架起宋荣,就走下了楼梯。
也不去理会水浅浅。
江舟也只是瞥了失魂落魄一般的水浅浅,没再理会,也起身下楼。
出了月明楼,朝五色剑士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摇头叹道:“稷备五色,山河万代,倒是有些道理。”
这句话,不是说的五色剑士,而是说的稷下学院禀持的道义、仁义、孝义、忠义、礼义,是为儒门五色之德。
五色剑士之名,也出于此。
儒门之中,虽有宋荣这等偏离了浩然之道的腐朽之辈,却终究是少数。
也难怪在这种道法显圣之世,儒门不仅屹立不倒,还能稳压一头,成为人道之基石。
没有留下宋荣,江舟倒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他虽对宋荣起了杀心,却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不过是随手杀便杀了,不杀也没什么大不了。
无论是天刀萧照,还是宋荣,都没有理由杀史弥悲。
本来他还有些不确定,不过宋荣今天跑来找他,倒是让他确认。
幕手主使之人,除了那个长乐公主,也没别人了。
现在也不是找这贱人算账的时候。
江舟没有回去,又跑了一趟肃靖司和提刑司。
询问了一番,王平妻子失踪的桉子还没什么消息。
不过半天时间,倒也不出意料。
回到江宅,江舟如往常一般服丹炼功。
到了第二日,才出门朝南城去了。
那百戏杂园,便是在那里举行,现在应该还没散,便顺道去看看。
不多时,便到了地方。
南城有一处坊市十分宽阔,中心的空地怕是能空下数万人。
此时却已经便得十分拥挤嘈杂。
一圈圈人群,围着一个个卖艺人。
或是爬绳、或是喷火、或戏兽、或是戏幻……
远处还有几块宽敞的空地,有人在表演马术。
种种奇技绝活,其热闹精彩程度,远比弄巧口述的胜出十倍。
别说在这种极度缺乏娱乐的时代,就算他来自彼世,也被吸引,有流连忘返之势。
“咚!咚!咚!”
一阵鼓声震耳,便听欢呼之声群起。
纵然在如此热闹之地,也十分引人。
江舟也循声望去。
这一看,额角却是一阵阵跳动,脑壳都隐隐生疼。
原来在人群之中,有十数个壮汉,抬着一面大鼓,前后皆有数十个男女鸣锣奏乐,在人群中缓慢前行。
一袭绿影就站在大鼓上,丈余长的水袖舞得像两道碧绿的水波。
足点大鼓,鼓声点点,动作轻盈,如在水中翩翩起舞。
身形婀娜,舞姿曼妙。
每一步,似乎都踩在人的心弦上,每一声鼓点,似乎都扣动人的心扉。
人群中有无数男子目光痴迷,就边女人也不难以移开目光。
此人正是薛荔。
“……”
这个妖女……
搞什么鬼?
江舟脑门一阵阵发胀。
他可不信这会是一个巧合。
这妖精怎么这么会搞事?
昨天才见面,她是上哪儿找这么一班人和行头……
不过,跳得还挺好看,这长腿,这小腰……
呸!
“咚!咚!咚!”
鼓声越来越响,这支队伍抬着大鼓也渐行渐近,很快便到了江舟身前不远。
有一群壮汉开道,人群也被美人舞姿所迷,都自觉让开一条道儿。
反倒只剩下江舟没有避让。
引得周围人群发出阵阵不满的嘘声。
“……”
江舟回过神来,见似乎惹了众怒,只好黑着脸退到一旁。
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大鼓经过时,那两条长长的水袖从他脸上抚过,柔软丝滑,香风阵阵,引得人群之中发出一片羡慕嫉妒恨的哗然之声,恨不能以身代之。
薛妖女倒是像没看到他一般,擦身而过。
江舟黑着脸,有些气急地嘀咕道:“光天化日,伤风败俗!”
也不知是因为被撩了,还是因为那一群恶狼般的目光,盯着鼓上起舞的妖精。
瞥了一眼渐渐远去的大鼓,江舟撇撇嘴,转身离去。
来到那群表演马戏的人所在之地。(未完待续)
第876章 小兽 (求订阅、月票)
江舟发现这一片地域,和别的地方颇有不同。
与他处相较,围观的人群大多衣着光鲜,俱是丝绸绣缎。
举止讲究,言笑有度,不似他处一般拥挤,争前恐后,大声吵嚷。
前方空出一片长有三十余丈、宽三五丈的空地。
内有数十匹骏马,一个个健硕挺拔,威风飒飒。
身披锦绣,鬃束彩带,络以金银饰物,华丽异常。
四周还有不少长相俊美的少年少女,手持乐器弹奏。
乐声时而激昂,时而婉转,节奏分明。
于乐声中,数十匹骏马竟能应着节奏,昂首摇尾,四蹄齐踏。
江舟看了一会儿,忽有一马飞驰而出。
头前一骑扛着旗帜,紧接着又有马接连驰出。
马上骑士个个矫健腾挪,或上或下,或左或右,做出种种惊险动作。
骑术惊人,人马相得,精彩纷呈。
一匹接一匹,数十匹骏马片刻间便尽皆驰骋而出,颇为壮观。
最后又有一辆马车驶出,车上有一个高达两丈的立柱,立柱顶上贯横木,横木两端各有一人,或做鸟飞之状,或者倒悬朝下。
那上竟有十数个十岁上下的孩童,于“百马”奔驰,马车疾行之际,在车做出灵猴之形,于马身之上腾挪跳跃。
一时站在马头上,一时又钻到马肚子下,一时又到了马尾,灵动之极。
雄壮的奔马也丝毫不受影响,奔走如故。
围观的这些贵人也忍不住放声喝彩。
远处那些普通百姓平民,似乎对此地之人有些畏惧。
远远探头探脑,看着群马腾舞,也露出激动兴奋之色,却是不敢朝这边挤来。
一阵阵喝彩之间,忽有数骑疾驰而出,朝人群狂奔而来。
看那些围观之人却没有惊惧之色,反而站在奔马疾驰方向的人,一个个都面露笑容。
奔马疾行至人前,便骤然前蹄高扬,急停在丈许之前。
接着屈起前蹄,徐行至人前,马上骑士手中竟然都捧着两个玉盏,盏中盛满酒,疾驰之中,竟滴酒未洒。
将一玉盏捧至人前,那些人也笑呵呵地接过。
待这些人喝过酒,那骑士又将另一玉盏捧至马前,那马竟也如同人一般自衔自饮。
一盏酒饮毕,就变得晃头晃脑,长尾轻甩,竟与人一般醉酡酡。
人马对饮后,忽又有许多小兽忽然奔出。
有熊,有猴,有虎,有狮,还有不少江舟都叫不出名字的异兽。
口衔一碗,绕场而行。
行至人前,那些人都自发地掏出金银等物丢入碗中。
那几位喝了奔马送来的美酒的人,更是直接掷出宝玉金珠,一看就价值不菲。
“……”
不过多时,江舟身前也来了一只。
是只小黑熊,高不及腰,圆滚滚的肚儿和脑袋,一双毛绒绒的耳朵也圆熘熘的,人立而起,如人一般朝他鞠拜。
憨态可拘,十足的萌物。
江舟也不由微微一笑,掏出一锭银子放到了它口衔的碗中。
小熊听到银子坠碗的清脆之声,又合掌拜了拜,调头撅着圆滚滚的熊屁,又颠颠地跑向下一个人讨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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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看着远去的小熊,原本还是一脸笑意,他一向很喜欢这种萌物,于彼世之时,常常刷短视频刷到类似的萌物就移不开眼睛。
自己还养过不少。
什么猫狗貂鼠之类常见的宠物几乎都有。
他倒是能理解唐妇为何会被这些小兽吸引。
这种看到萌物之时走不动道的情况,他自己也曾有过。
只不过……
江舟便忽然眉头微皱。
看着那只小熊,心中生出一丝怪异,却又不知从何而起。
奇怪……
江舟再次仔细扫过周遭,无论人马兽,都无人能逃过他的眼睛,却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他本以为这丝怪异感来自这些小兽,有可能是妖魔幻化。
毕竟如此通晓人性的兽类,有些不寻常。
若不是他以前看过不少“成精”的宠物,怕也会和那些人一样大惊小怪。
不过,经过上次一日内诛斩宝月和数十个仙门高手,早已经震慑了无数人。
甚至大多数仙门与江湖中人,都不敢再出现在江都城中。
如今这百戏杂园中虽然喧闹,却大都是些平民百姓。
更别说会有妖魔之流敢幻化潜伏其中。
到底哪里有问题?
忽然生起的怪异,让江舟心中又生起一丝疑惑。
那王平明知自己妻子正处于紧要关头,并不安全。
为何会突然将妻子带出来?
是一时侥幸之心?还是被人设计引诱?
“兄台,这些人技艺果真是精湛得很,倒是少见,不知是什么来历?”
江舟朝旁边一个看得入神的人问道。
“那是当然,这可是百戏门的班子,论舞马戏兽之技,那是这个!”
那人竖起大拇指道:“百戏门的园子平日里虽也常有,但如今日这般绝活尽出,还是少见,真是要多谢那位开了这杂园的大善人呐!”
“大善人?不知是何人?”
江舟说道:“如此盛大的园子,怕是所耗不菲啊。”
那人摆手道:“那就不知道了,管他是谁,有得看就是了。”
江舟闻言,也不再追问。
退入人群中,又接连问了数人,所听到的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这些人果然如他所料,是百戏门之人。
不过,除此之外,却也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在人群中又观看了许久,江舟便离开了这里。
如今只能先等肃靖司和提刑司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了。
至于城门的盘查,大概率是不会有结果的。
离了市集,江舟便来到刀狱。
也没有特定的目标,就在刀狱之中随处走动,遇上哪个就杀哪个。
能被关到刀狱里的,基本都取死之处。
不管外界如何,对他来说,增长道行修为才是根本。
如今他每天都要斩杀十余头妖魔,所得之物也难有令他十分欣喜的。
不过是积累各种增长道行的丹药。
加上大罗八景炼化妖魔尸身,多了不敢说,一天增长个二三十年道行完全没有问题。
大多数人苦苦修行,终其一生也未必能突破中三品,进入圣境,拥有千年道行。
他现在只需要一个月左右便能积累近千年的法力修为,要是传出去,也不知令多少人疯狂。
唯一可虑的,这么个杀法,这江都刀狱中的妖魔再多,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让他屠戮一空。
接连数日,江舟都是在斩杀妖魔、服丹炼药中度过。
其余诸事,都交给了下面的人去做。
整个人清闲无比。
这也是他得到江都一城最大的收益。
转眼便是四五日过去。
这几日人手尽出,搜查那王平妻子唐妇下落,这一日,江舟从刀狱中出来,终于得到了有用的消息。(未完待续)
第877章 丧心病狂 (求订阅、月票)
“有消息了?”
江舟刚刚出刀狱出来,就碰上了找上门来的燕小五。
燕小五直截了当地道:“找到了唐妇了。”
“哦?”
江舟神色一愣:“找到了?”
这么容易就找到,倒是他没有想到的。
“人在哪里?”
燕小五却深吸了一口气,神色有些奇怪,沉重,还有掩藏不住的愤怒。
江舟想起那两个孕妇的惨烈死状,心下一沉:“不会是已经死了?”
燕小五摇摇头:“没有,还活着。”
江舟心下一松。
不管如何,人没有死总是件好事。
“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燕小五也没有多说,只是让江舟跟着他。
出了门,没走多远,却迎面撞上了素霓生、林疏疏、李伯阳三人。
三人一直逗留江都,直到今日才想要出城,却发现江都四处戒严,许进不许出,知道城中有事发生,便结伴来寻江舟。
想询问事由,也有相助之意。
江舟知道三人来意,也没有多说,让三人跟着。
他倒是想起,这三人都不是寻常人物,而且见多识广,没准真能帮上什么。
一路上告诉了三人城中戒严的原由。
说话间,便已来到城西,一处破旧的民居。
城西大多是穷苦之人居住,环境十分脏乱破旧。
因为南楚抽空了江都许多人口,尤其是城中的平民青壮。
此处也因此空出了许多民居,说是十室九空有些夸张,却也差不了多少。
哪怕是有人居住,也多是些老弱病残。
此时民间前后都有肃靖司和提刑司的人在严密把守。
虞拱也亲自在此守着,见了江舟,匆匆行了一礼,便将他带入宅中。
江舟等人进入其中,眼前所见,令所有人都沉默了。
林疏疏最是性直,直接骂了出声:“畜生!”
“这……”
一向温和的素霓都有种怒不可遏之感:“究竟是何人如此丧心病狂?”
这民居已有时日没有人住,内中脏乱不堪,地上铺了一堆干草。
干草堆上躺着一人。
却是浑身鲜血淋漓,不见一片皮,只有腥红的血肉外露。
令人触目惊心,若是心志稍弱之人,看上一眼怕是都要被吓得连做几天恶梦。
最令人受不了的,还是此人腹部圆鼓。
正是失踪几日,有孕在身的唐妇。
只是她竟是被人用极为残忍的手段剥去了全身的皮。
如李伯阳这等人,饶是他见过无数比这要恐怖千百倍的事物,也不由眉头微皱。
“……”
江舟神色阴沉,过了片刻才道: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虞拱迟疑了下道:“侯爷,那个……不是我等找到的。”
江舟道:“到底怎么回事?”
虞拱说道:“是一个自称丐帮帮众的小乞丐,找到了侯爷您的府上,您还在刀狱之中,纪管家本想把他赶走,他却嚷着要见您,说是百戏门的人在干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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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管家觉得其中有异,便随他找到了此处,不过当时此处有人把守,纪管家怕打草惊蛇,便找到了我等,”
“某便知会了燕捕头,一块带人围了此处,那些人竟都是高手,也幸好纪管家为人谨慎,否则真要莽撞来此,怕反要折在对方手中。”
“那伙人眼见不是对手,竟然全都自尽而亡,他们个个都在口中藏了毒,见血封喉,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尸体都让燕捕头带回去了。”
“只有这位……”
虞拱指了指草堆上腥红怖人的唐妇,有些不忍道:“我等在此发现这位……尚有一口气在,不敢轻动,请了司中万象堂的方神医,”
“说她遭受了非人折磨,血气神意两亏,且其人似与常人不同,三魂七魄不全,已回天无术,只能用针穴之术,吊住她一口气,只等侯爷来定夺。”
江舟听完,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那个小乞丐何在?”
虞拱道:“他见到这位……吓得晕了过去,某已让人从旁照料,侯爷若要见他,某这就让人叫醒他。”
“罢了,不必了。”
江舟摆摆手,扫了一眼,又道:“她腹中胎儿如何?”
虞拱叹道:“方神医说了,胎儿尚在,但与妇人一般,也难以施救了。”
江舟又看向燕小五:“全大夫知道了吗?”
燕小五摇头道:“还没告诉他,这般模样,他要是见了,不得疯了?”
江舟叹道:“派个人,将他接过来吧,总归是要知道的。”
燕小五也没有反驳,点点头,便招来两个缁衣捕快,交代了两句。
江舟又道:“方神医何在?”
虞拱忙道:“为防万一,外边侯着呢。”
“请进来。”
“是!”
虞拱连忙亲自出去,很快带回来一位相貌清癯,肩上挎着一个箱子的老者。
“老朽方焘,见过侯爷。”
“方神医不必多礼。”
江舟打量了两眼,没有多说,直言道:“方神医,她真的没救了?”
方焘摇头道:“若是常人,或还有一线生机,只是此妇不知何故,三魂七魄不全,本就精血神魂亏虚,再遭如此非人一劫……唉。”
江舟道:“方神医,此人本是阴魂返阳之躯,并非一般活人,也会血气亏空?”
“哦?”
方焘一怔,惊讶道:“原来如此,我道为何此妇如此古怪……”
一旁李伯阳闻言也惊道:“什么?阴魂返阳?”
江舟点点头,也不再隐瞒,说出唐妇本已死去,服用了续魂胶死而复生之事。
“续魂胶……”
李阳阳喃喃道:“世间果真有此奇物。”
江舟也没有理会他,朝方焘问道:“方神医,可是有什么转机?”
方焘点点头,跟着却又摇摇头:“侯爷,若是侯爷所说无误,或许此妇还有救。”
“不过……”
“此法有也等于无啊。”
江舟道:“这是何意?”
方焘道:“寻常人若如她一般,那是死定了。”
“但既是返阳之躯,那她本来便是活死人,只需再服一次那令其返阳之药物,自可补其虚耗的神魂,再辅以武中圣人至刚至阳之血,当能续其命,只是无论返阳之药,还是武圣之血,都是世间难寻的神物,何处去寻?”
“而且,返阳之躯,虽是魂体,却已与血肉之躯无异,她这身皮都被人剥去,就算救活了,人若无皮,又岂能活?不过是加深痛苦罢了,还不如……”
说着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
众人听完,也暗算摇头。
还真如方焘所言,人没了皮,能活么?
就算可以,又得受多大的痛苦?
若是换了他们自己,还真不如死了算了。
正说话间,两个捕快已经带着王平赶了过来。
王平被带进此间,见了江舟,正要行礼,却忽然看到地上草堆上的血影,不由一怔。
旋即双眼中渐渐失去色彩……
江舟轻叹一声,朝众人使了个神色,走出了屋外……(未完待续)
第878章 龙马负图,拆骨剥皮
听着身后屋子里传出的压抑却歇斯底里的哀嚎,众人都暗自叹息。
“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些畜生如此凌虐一介妇人,让本公子知道是谁,定要让他尝尽万剑噬魂之苦。”
林疏疏面上带着浓浓的煞气说道。
燕小北皱眉苦思:“有人掳掠妇人我倒不奇怪,但是为何要如此凌虐一个有了身孕的妇人?没有道理啊。”
说着,又看向江舟:“江舟,这个全大夫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秘密?要不然别人干嘛要这么针对他一个大夫?还用这么残忍的手段对付他妻子,我看你跟他老是嘀嘀咕咕的,都到现在了,也没有什么好隐瞒了吧?”
江舟轻叹一口气,便将王平的真实身份说了出来。
确实如燕小五所说,事到如今,王平的身份也不可能藏得住了,再隐瞒也没有意义。
听江舟说完,众人多有惊奇之色。
死人复生,他们不是没有见过,不过大都是一些邪门歪道,也只是看上去如此罢了,其实真正算得上是复生的还真没有。
如这般阴魂返阳之事,已是最接近的一种了。
续魂这种神物,即便他们这些圣地宗门,都一样会觊觎。
也难怪这王平会隐姓埋名。
江舟说完,便听李伯阳道:“原来此人便是王平,难怪了……”
见众人神色惊异,似乎并不知实情,江舟便看向素霓生三人问道:“据我所知,你们仙门中人,也一直在寻找王平,难道不是为了续魂胶,或是唐妇腹中的先天阳灵?”
几人一怔,林疏疏不悦道:“怎么?在你眼中,我等就是如此不堪?”
“他们本公子不知道,但为了此等区区歪门邪道,还入不得本公子法眼,何况是玉剑城?”
说着,还不屑地瞥了一眼素霓生和李伯阳。
李伯阳只是置之一笑,素霓生无奈摇头道:“江兄,仙门确实在寻找此人,不过,却并非真如传言一般,是图谋他身上的‘长生之法’,”
“或许确有人深信此言,也贪图‘长生之法’,但我等宗门,却是知晓此言荒谬,并不以为意,”
“之所以寻找此人,实是因此人乃天机所示之人,天命所系。”
他顿了顿又道:“事到如今,江兄也当知仙门共商,天下九分之局,”
“天下九分,最终总要归一,这‘归一’之人,怕是就要应在此人身上。”
“不是吧?”
燕小五最先乍呼起来,指着屋子里道:“你们说的是他?就那个大夫?”
他并非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是被自家老头儿关在家中许久,但外界的事,他依然门清,对于这段时日以来仙门搞的动作他也心知肚明。
此时满脸都是“你们特么唬我”的神情道:“这不是裤裆里耍挠钩——扯蛋吗!”
素霓生苦笑一声,摇摇头,没有说话。
林疏疏却是一声冷笑:“我说什么来着?就你们这些人神神道道,非得相信什么‘龙马负图’,”
“还天机所示,天命所系?”
“此人虽有际遇,也算离奇,但似乎也算不上什么,说是平平无奇也不为过,又是孑然一身,如何能担得此如此重的干系?”
他指了指江舟道:“你要说这小子是天命所系,本公子倒还能相信。”
“……”
江舟翻了白眼,不想理会他。
却是从他的话中听到了一个词,不由说道:“龙马负图?”
不会是他所知道的那个吧?
李伯阳说道:“传说,万载之前,圣祖人皇帝稷路经黄河,有一龙马自黄河浮出,背负一图,献予帝稷,”
“此图之上,铭记大道,还有一文,能昭示天机,后世万载之中,种种诸般大劫大变,皆录其上。”
“……”
江舟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龙马出黄河,背负神图……
这个他熟啊,河图嘛……
还有没有洛书?
有就赶紧说,我不疯……
他一时有些错乱。
彼世的传说,为什么会在此间上演?
到底是先有蛋还是先有鸡……
不过他知道的是龙马负图献给黄帝,这里献图的对象却变成了帝稷。
是巧合?是传说出了差错?还是说那头龙马根本就是头渣马,两头投资?
众人见他怔怔不语,却是有所误会,以为他不信,李伯阳道:“龙马负图之说,确有其事,只是神图之上所载,虽然离奇令人难以置信,但万载以来,已多有验证,从无差错,令人不信亦难。”
“一人凌空,王行于下,斗转星移又一载……”
“此言正是出自当年帝稷请来我宗六道尊,与九天玄母教玄母娘娘、青墟玄微宗玄微仙姥、大梵寺摩诃大梵王合力推衍而出的谶文,自其后万载,诸般灾劫大变,俱载其中,故又唤作《乾坤万世歌》。”
这几个名字,江舟并不曾听过。
不过,大概也能猜想到一二,必是这几个宗门十分古老的前辈大能,不是什么普通货色。
其言虽未必能尽信,但也不至于完全不靠谱。
乾坤万世歌?
真有人能预知将来,将万载之变都观于指掌间?
江舟仍然不是很相信。
正说话间,忽有一巡妖卫走了过来。
“侯爷!我等发现了一些东西。”
江舟闻言,也顾不上去想这些东西,随着巡妖卫来到几间民居中。
走进其中一间,便见内中摆放着几张桌子,桌上摊开铺着几张兽皮,血淋淋的,似乎是刚剥下来不久。
巡妖卫道:“侯爷,其他几间屋子里,还有不少兽皮。”
江舟闻言,逐一去看了一眼。
果然,在其他屋子里看到不少兽皮。
熊、犬、狮、虎,牛、马、犬、羊,甚至有不少奇珍异兽。
“我明白了!”
燕小五忽然叫道:“那些人是想将这唐妇制成人罴,送出城去!”
“难怪咱们哪儿都找遍了,都没有找到人!”
一见这些兽皮,江舟脑中也顿时想起那天在百戏杂园中看到的兽戏,有种豁然而通的感觉。
他总算知道,当时那一丝怪异是哪里来的了。
那些小兽,根本就不是真的野兽,而是人!
事实上,他并不是没有想过,造畜异术,能将人变成兽类,并不是没有,他曾经还遇到过一个邬道人,便会一种指物之术,将人变成白羊,为楚王运送造反物资。
只是那天他也仔细查看过,以他如今的道行,他自信此类异术瞒不过自己的心眼观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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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没想到终究是大意了。
对方并没有用什么道法异术,而是直接将人拆骨剥皮,活生生造成了兽类。
也难怪肃靖司和提刑司都没有找到,连他看不出来。
谁都没想到对方的手段如此“简单粗暴”。(未完待续)
第879章 巫祭奇术,纯阳之血 (求订阅、月票)
虽然目前这些也仅仅是猜测,但只要有一丝可能,江舟都不可能就此袖手。
何况那些“小兽”十之七八就如他所想,确是“人造”。
虽然江舟想将那百戏门连根拔起,但知道了如此丧心病狂的真相,他却没办法再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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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就想命虞拱回去,点齐人马,将百戏门的人全部擒拿,哪怕不能铲除干净,也不能再让他们光明正大地逍遥法外,大不了日后再明令通缉追捕。
唯一可虑的,是不知道他们究竟还抓了多少人,若是打草惊蛇,那些人恐怕是都活不成了。
“换皮易骨术……”
李伯阳见了这些兽皮,也在沉吟寻思。
江舟正两难之时,他忽然说道。
燕小五道:“换皮易骨术?你说的是那些贼子的勾当?”
“果然如此!这些畜生……”
一向大大咧咧的他,此时竟也气得唇皮发颤。
江舟道:“你也知道?”
燕小五黑着脸道:“这是江湖中的一种下三滥的异术,听说是硬生生地将人的皮全都剥下来,再将全身的骨骼打碎,重新揉合,能活生生地将人变成畜生,完全没有破绽。”
“我也只是听说过,没想到还真有人会做这等丧心病狂之事。”
一旁的李伯阳说道:“此术由来已久,其实是从前祀的巫祭之术中衍化而来,”
“前祀祟巫,善以巫术祭天,其中尤喜以人牲为祭,自前祀覆灭,此术也就此绝迹,”
“不过,我曾听闻百蛮国尚有此术流传,百蛮自前古便延续了一部分前祀巫术传承,若有此术,却也不足为奇,”
“只不知后来为何会流传至江湖中,成了这换皮易骨之术。”
“此等巫术,与我等所修道法神通,全然不同,如此强行改易肉身筋骨,说起来,曾有人从此术之中得到启发,用于医道,能为人开颅破膛,直取病灶,十分神奇。”
李伯阳摇头叹道:“大道分阴阳,世间万事万物,皆有正反,祸福也只在一念之间。”
这不就是外科手术?
江舟心道。
果然和他所料一般。
不过,却比他所想更夸张,即便是在彼世,恐怕也没有这么厉害的外科技术。
开颅破膛容易,甚至在他“穿越”前,还听说过有换头手术,虽然不知道成功没有。
只是要把人活生生地变成畜生,就不一定能做到了,这已经是生物黑科技了吧?
难怪,那些“小兽”能瞒过他的心眼观照。
不是因为这异术有多高明玄妙,恰恰是因为太过“简单”。
因为那些人根本就已经变成了兽。
“不错。”
那个似乎被人遗忘的万象堂神医方焘,忽然开口道:“这换皮易骨术,虽被一些不孝之贼用以作恶,但其确实是我医家大术,”
“只是此术早已失传多年,用来害人容易,用来救人……”
方焘摇摇头:“那是难上百倍千倍,当今之世,恐怕已经无人能有此医术了。”
“可惜了,若有此术,那妇人应当还有救……”
“我能!”
一个声音从屋外传来。
众人循声看去。
竟是王平。
只见他满脸憔悴,双眼血丝遍布,两手掌心隐有几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看其形状,竟似指甲生生掐出来的。
众人一看,便能想象到他方才之痛,心中暗叹。
江舟没有去言及唐妇,而是直接问道:“王大夫,你懂得此术?”
“我懂!”
王平肯定地点头:“江侯爷,请恕王某先前言有未尽之处,王某曾遇仙人,得传天书,传言中有长生不老之术,虽言过其实,但其中却载有医家圣术,”
“不是王某夸口,一般人,无论是何等伤病残缺,到了王某手里,想死都难。”
江舟道:“其中便有这换皮易骨之术?”
“不错。”
王平点头道,旋即用一种十分惶恐、却又期待的眼神朝江舟看来:“江侯爷……”
他的声音颤抖着,似乎很是艰难。
江舟却已经猜到,说道:“你能救嫂夫人?可是有什么要我相助?但说无妨。”
王平目中现出狂喜、感激之色,说道:“侯爷,大恩不言谢……”
江舟摆手道:“既是不言,那就不用说了,救人要紧。”
王平连连点头,狂喜之后,却又露出犹疑之色:“侯爷,王某多年行医,倒也有些积累,救内子之物,家中大多都有藏备,唯有一物……实在是无能为力……”
他嗫嚅许久,都未说出口。
一旁的方焘说道:“你说是武圣的纯阳血吧?”
他朝江舟说道:“如此伤势,若要治好,无异于起死回生,需要大量的血气补足其亏虚,其间又消耗极大,一般的武道强者、或是一些异兽大妖,其血气充沛磅礴,若能有百十个五品、四品,倒非不足以用,”
“但用来补足血气亏虚,却不光是充沛即可,还要与伤者性合,否则即便活了过来,日后也必有无穷后患,除非是其至亲,且数量足够,方能为用,但是……”
他顿了顿,旁人也知其意。
一般人,上哪里找百十个四五品的至亲来?
“只有武圣纯阳血气,至刚至阳,至大至纯,并无此忧。”
燕小五怀疑道:“还有这样的事?不就是血气吗?用谁的不是用?”
江舟却是了然。
合着武圣之血,就是万能血浆……
口中已道:“这个容易,用我的便是。”
“啊!”
“侯爷不可!”
虞拱等几个肃靖司之人都是一惊,纷纷开口。
王平也惶恐道:“侯爷万万不可,侯爷万金之躯,贱内何德何能?岂敢用侯爷的血……”
“王某本意,只是想请侯爷代寻合用之血……”
江舟摆手道:“你当武圣是什么?路边卖艺的,随处可见吗?等找到了都什么时候了?救人要紧,不必多说。”
就算是在场的素霓生、李伯阳等人,也只是元神真人,而且,未必踏入此境多久。
武道圣人,可比元神真人稀有多了。
素霓生等人相视一眼,林疏疏直接目露怀疑道:“你竟然是武圣?”
事实上不止是他们,很多人都只以为江舟只是元神真人,其武道虽也不俗,却因其成就元神法相太过耀眼,反倒掩盖了。
江舟翻了个白眼道:“怎么?不信?”
林疏疏撇撇嘴,没有说话。
只是与素霓生、李伯阳一样,心中暗自惊异不已。
同时两眼乱转,也不知打着什么心思。
江舟也没有理会,对仍有些不情愿的虞拱等人正色吩咐了几句,让他们带人去摸清百戏门在城中的据点与人数,通知元千山点齐兵马,务必将所有人都捉拿回来。
至于江都城外,也只能暂时封锁消息,待日后再逐一清查了。
“对了,将那个小乞丐叫醒,带上他一起。”
吩咐之后,又朝王平道:“王大夫,你要如何医治,只管说便是,我会配合你。”(未完待续)
第880章 天机缥缈,人贵自强 (求订阅、月票)
江宅。
“换皮易骨法果然是医家圣术。”
方焘从一间厢房里走出,手里捧着一些带血的器具,脸上带着惊叹感慨之色。
江舟与素霓生等人都坐在双树下静等。
王平取了他的血,便开始拳手医治自己妻子。
方焘也是医术不凡,正好从旁协助。
医治过程,已持续了数天。
因为换皮的过程极耗时间。
为了不出意外,江舟便让他在自己宅中施术。
素霓生、李伯阳、林疏疏三人似乎对这异术也很感兴趣,也一直没有走。
江舟也乐得有三位超级打手。
这几天肃靖司和提刑司联合缉捕百戏门,元千山点了万余铁骑协助。
由史弥悲亲自高度,两天时间,在城中发现并捣毁了百戏门三十余个据点。
捕杀其门人不过千余,但救出的妇孺孩童却有三千余数。
个个都被摧残折磨得不成人样,其中大半,不是手脚肢体不全,便是被生生改造成了兽类牲畜。
再是铁石心肠的人,只要尚存一丝良知,看了那等场面,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江舟也一样。
所以他没有了任何想法,只想将那群人全都剐了。
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做的。
这些人全让他拉到金水桥外,请来了城中所有刀法最好的刀手、刽子手、屠夫,将这些人一个个全都一刀刀凌迟了。
剐下一片肉,就拷问一次。
巧的是方焘有一种能榨取人生机潜力的丹药,服下去只要没断气,就时刻保持清醒,且精神亢奋,专注力大为提高,五感放大数倍。
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几个能撑到一半,基本上这些人所知道的信息,全都吐了出来。
到现在为止,请来的刀手、刽子手、屠夫等人,都累趴了几批,百戏门众仍然没有剐完。
但金水桥已经变成了血桥,金水河也已经染红。
虽是早早就将百戏门的罪行宣扬出去,令百姓人心大快,却也吓住了许多人。
江舟的名头,短短几日内,怕是已经被传成了魔主降世,非但大人怕,小孩也怕,是止小儿夜啼的良方。
在做这事前他就料到会有什么后果,就算知道自己被人畏惧,也不会在意。
别人怕不怕他无所谓,能让那些畜生害怕,不敢轻易再在自己的地头上害人,才是最重要的。
有了这一次凌迟千余人的“冷酷”,再加上上回斩杀宝月与众仙门的威慑,再有人想作怪,无论是什么人,就都得掂量掂量,能不能承受后果了。
言归正题。
见方焘出来,江舟问道:“如何?可顺利?”
方焘点点头,面上惊叹未消:“十之七八,王夫人当是无虞了,甚至其妇中孩儿也无大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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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想不到,民间竟还有王大夫这等神医,如此医术,老朽叹为观止。”
一旁李伯阳若有所思道:“他果真有此奇术,看来命定之人真能降生了。”
江舟不由道:“李兄此话何意?”
李伯阳略微迟疑片刻,才道:“江兄,实不相瞒,家师曾依照乾坤万世歌推衍天机,断言此中谶语预示之人并非王平,而是应于其子之身。”
江舟闻言笑道:“我倒是曾听说过,‘天命有九,王代稷室,九九归一’,此言应该便是从几位的宗门而出?”
“‘王代稷室’……难不成,这大稷天下当真会为‘王’所代?”
李伯阳沉默不言,似是默认。
素霓生、林疏疏也未曾反驳。
江舟笑道:“你们留下来,该不会是想要确定‘天机’应验,等待王平之子降生吧?”
未等三人回应,又道:
“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想怎么做?我倒是挺好奇,你们要如何将一个平民之子,扶上那个位子。”
他目光扫过三人,只见三人目光各异。
李伯阳澹然,素霓生无奈,林疏疏坦然。
江舟便已知晓答桉,不再追问,只是笑道:“几位,你我也算相交一场,当知我为人。”
“虽谈不上什么忠臣贤良,但毕竟身受皇恩,若有人要对稷室不利,生出异心,我是断然不许的。”
这当然是屁话。
事实只是他心中早有盘算,就目前而言,哪怕不谈他心中那一点点因曲傻子而生的抱负,大稷完整,才符合他自己的利益。
林疏疏不屑道:“你当本公子是什么人?会干这种背后插刀子的下作之事?”
“这天下是谁的天下,我玉剑城还不会在意。”
素霓生无奈一笑:“江兄,仙门诸教共商,确曾有如此盘算,不过,我纯阳宫却并不打算趟这浑水,我此番下山来,反倒是因为江兄你。”
江舟笑道:“我?你们纯阳宫不想趟浑水,该不会却是想将我拖入浑水中吧?”
李伯阳笑道:“江兄,我龙虎道与神光兄、林兄宗门都不一样,本当顺天而行,不过,天下却出了江兄这么一个异数,却又多了一个选择。”
“江兄风采气度皆是世间少有,就我个人而言,是极想与江兄为友,但龙虎道毕竟非我一人,与江兄是敌是友,不在龙虎道,而在江兄。”
这番话语并不是很好听,但他目光湛然坦荡,并无掩饰。
江舟也没有因此动怒,与他相视一瞬,才摇头笑道:“天机命数之说,虚无缥缈,诸子先贤都曾有言,人贵自强,岂能依托一谶纬之言?”
“将来如何,将来再看,你我何需自寻烦恼?”
李伯阳点头道:“此言大善。”
素霓生也松了一口气,喜笑道:“正该如此。”
林疏疏撇了撇嘴,状似不屑。
此时,刚刚不想多听他们谈话,避入厢房中的方焘又走了出来。
神色,却是有些沉重。
江舟皱眉道:“出什么事了?”
“侯爷,王夫人无甚大碍,但其妇中胎儿……”
方焘摇摇头,沉声说道:“回天无力了。”
江舟几人都是一惊,相视一眼。
刚刚才说了母、胎皆安,他们又谈了一堆天机之说,这么一会儿,竟然就没了?
江舟按下心中疑惑,说道:“王大夫如何了?”
方焘道:“王大夫心神本就受创,又接连几日不眠不休,如今又再次受此重创,承受不住,昏迷了过去,不过侯爷不必担忧,只需休息几日便能醒来。”
江舟闻言心下微松。
只是心中一丝疑惑挥之不去。(未完待续)
第881章 疑虑 (求订阅、月票)
他虽然不会尽信仙门所谓的天机之说,但身处这道法显圣之世,连他自己也掌握了神掌经这等窥探天机之法,也不可能一点都不信。
这点质疑,更多是对仙门的不信任。
只是,虽的且不说,所谓“天命九分,王代稷室”这点,应该是假不了的。
毕竟如今天下局势,已经确实是在朝着这个方向演变。
可现在那个“天命”所应之人,竟然没有出生就夭了。
李伯阳几人此时也是惊异不已。
林疏疏冷笑道:“呵,本公子早说了,哪来什么天命之人?就算有,也不会是区区一个大夫之子,姓江的倒是更像。”
“不对……”
李伯阳摇头道:“这件事有些不对劲,其中必有蹊跷……”
江舟看了他一眼,没有追问。
他自己也觉得有一丝不对劲,却又抓不到。
仔细想想,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一丝古怪。
“江兄,我要去确认一件事,要先行告辞了。”
李伯阳忽然站起来道:“神光兄,林兄,此事还需两位相助。”
素霓生、林疏疏相视一眼,旋即看向江舟。
江舟摆手道:“既然李兄有请,二位自去便是,我这里也并无甚大事,你们不必担忧。”
李伯阳他看不透,但素霓生、林疏疏二人一直留在这里,肯定是怕有什么意外发生。
毕竟这王平这一家子的事,牵扯极大,如今虽然看似风平浪静,但暗中也不知道藏着多少双眼睛。
“江兄,此事或是与江兄关系甚大,未曾验证之前,我也不好明说,”
李伯阳歉意道:“但请江兄近日万万要小心一二,待我等回返,必给江兄一个交代。”
江舟闻言心下念头转动,面上只是一笑道:“好,那就有劳了。”
三人随即离去。
江舟看着三人离去的方向,陷下沉思。
没过多久,虞拱和燕小五双双赶来。
二人脸色都有些苍白难看。
燕小五一屁股坐到矮榻上,伸手夺过江舟前面的杯子,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抹了一把脸,大喘了一口气,才黑着脸抱怨道:“兔子刨窝狗吃屎,都他娘的不是人干的活。”
“你小子倒自在,坐在这里喝喝茶,乘乘凉,就指着一堆人给你忙活。”
“你也太狠了呀,千多人,一排一排地拉上去,一刀一刀地剐,那肉片堆地上都能铺一尺厚,金水河都红了,太惨了!yue!”
江舟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他,朝虞拱道:“可拷问出刘祥和那个‘大善人’的下落?”
虞拱脸色也是一阵发白,显然行刑的场面确实不怎么好看,连他这样的斩杀了无数妖魔的积年老吏也有些受不了。
“侯爷,这种酷刑下,恐怕不会有人能受得住,能问的都问出来了,但没有人知道那个大善人是谁。”
“那个刘祥倒是有人知道,是百戏门的几个首领,他们说是在城外有一处庄园,那刘祥一直在那里召见他们几个,”
“但只有在有事要他们去做时,才会将他们召去,平日里不让他们到那里去,除非召见,无人能得见这刘祥。”
“据他们所说,最后一次见刘祥,是在一个多月以前了,”
“那次召见,便是让他们找机会将唐妇掳出城去,”
“原本百戏门是想直接上门掳人,但谁知他们要动手之前,侯爷您正回返,他们惧怕侯爷威名,尤其是在斩杀宝月等人之后,更不敢轻动,”
“直到这次百戏杂园,却是正巧碰上,百戏门便趁此机会,制定了计划,将唐妇引到杂园之中,寻机掳走,再以换皮易骨之术,将唐妇变成牲畜,与其他兽畜一道运出城去,”
“谁知道,这事被一群平日里受尽他们欺凌压迫的小乞丐撞破告密,才有了这之后的事。”
虞拱一口气说完,顿了顿又露出迟疑之色道:“不过,侯爷,我等第一时间赶到城外百戏门所指的那处庄园中,却发现内中早已人去楼空,看痕迹,里面的人应该离去有一段时间了,恐怕是在给百戏门下达了指令之后便已经离去。”
江舟眉梢微扬。
对于那个藏得极深的“大善人”,他本就没有什么指望能找到。
但是这个刘祥居然也藏得这么严实?
“此人行事竟如此周密,难道早早便料定了百戏门会暴露?”
燕小五道:“嗨,那有什么奇怪的,你是不知道你小子现在的名头?那真是能止小儿夜啼,这老小子敢在背后里搞风搞雨,还是在你的地盘上,要是不小心点,他不怕被你抽筋扒皮啊?”
江舟懒得理他的乍呼,不过他说的话虽然有些道理,但他总觉得里边不会这么简单。
想了想,朝虞拱道:“你先回去休息吧,让元千山领兵将百戏门招出的各处据点捣毁,一个都不要放过。”
“是!”
虞拱没有迟疑,告辞离去。
江舟才看向燕小五:“你还不走?”
燕小五小眼一瞪:“你是不是人?我帮着你忙里忙外,你赶我走?”
江舟撇嘴道:“我让你来了?放着好好的大将军府不待,你自己跑来找罪受,倒怪我?”
一说到“大将军”三个字,燕小五立马就蔫了。
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指了指王平医治唐妇的厢房道:“怎么样,人还没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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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倒是救回了……”江舟叹了一声,旋即将情况对他说了出来。
“唉,真是……”
燕小五也同情道:“没想到他还有这么高明的医术,只是可惜了。”
江舟心中忽然一动:“对了,你们拷问之时,可曾问出百戏门中何人通晓换皮易骨之法?”
这门手艺并不简单。
燕小五闻言恨道:“这个就多了,这帮畜生,当初就是仗着这门手艺起家的,这么多年来,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遭了他们的毒手,”
“这些畜生还专门喜欢挑孩童妇人下手,说是好调教,而且做出来的人畜品质好,他娘的!五爷恨不得再剐他们个万儿八千刀!”
江舟道:“很多人会?”
燕小五点头,恨道:“是啊,虽然不是人人都会,但百戏门专门培养了一批人干这勾当,手法都熟练得很,都是在活人身上练出来的!”
江舟微微皱眉,心中那一丝想法又被推翻。(未完待续)
第882章 用情至深 (求订阅、月票)
“王兄真要回去?嫂夫人身体还未全愈,何不多待些时日?”
王平为其妻施救后,只是过了两日,唐妇便苏醒了过来。
虽全身包裹在药布之中,却能睁眼看人,偶尔还能开口说上一两句。
又过两日,竟就能在人的搀扶下下地走上几步。
这王平的医术,确实是惊人之极。
唐妇能下地之后,王平就提出告辞,要带妻子回归乡土,便是他们曾经出生生长的村子。
遭此剧变,江舟倒是能理解他们的心灰意冷。
只是仍开口劝了一句:“那刘祥尚不知下落何处,你与嫂夫人若离了江都,恐怕还会有危险。”
王平面带疲色,摇头道:“经此一劫,我与内子只想寻一处僻静之所,相伴度此残生,不愿再沾染俗世。”
“侯爷霹雳手段,捣毁百戏门,王某深知刘祥此人,他必已被吓破了胆,短时间内,绝不敢再出现,况且……”
“他所求,不外乎王某手中那一瓶续魂胶,还有内子腹中先天阳灵之胎,如今……”
王平面现哀痛之色,摇摇头,从怀中掏出一物,递了过来。
是一只玉瓶。
“侯爷,这便是那续魂胶。”
王平感慨道:“当初,那位仙人赠我天书与三瓶续魂胶,那天书成就了王某一身医术,三瓶续魂胶,我与内子用去两瓶,这是最后一瓶,”
他摇头道:“如今我已留之无用,侯爷对王某大恩,实不知如何报得,便以此物相赠,聊表寸心,虽难报侯爷之恩万一,但王某也只有此物尚能出手了,还忘侯爷笑纳,万勿相拒。”
江舟见他神色坚定,只好点头接了过来。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好再劝,王兄珍重。”
“铁胆,你去雇辆车,与游家兄弟一道送王大夫归乡,纤云弄巧,你们跟着,好生照料王夫人。”
江舟招来铁胆几人,又命纤云弄巧跟随。
唐妇如今连路都不能走,只能用车运走,若无人照料,自然不便。
王平也不拒绝,感激道:“多谢侯爷。”
不多时,铁胆将车雇回。
虽然唐妇恢复得极其迅速,已能下地行走,但纤云弄巧还是拿来被褥等物将车厢垫得又厚又软,才扶着唐妇上了马车。
“侯爷,回去吧,剩下的路,我只想与内子相伴而行。”
江舟一直送出了城,王平开口道别,却又拒绝了铁胆等人同行。
江舟见他意气消尘,却十分坚定,只好随他。
“王兄真不与张兄道一声别?”
王平摇头道:“不了,张兄将内子之事归咎于己,不敢与王某相见,王某也无法劝他,便不去扰他了,还请侯爷日后代为劝慰,此事实与张兄无关。”
江舟点点头:“如此,珍重。”
王平深深一拜,便怀抱着一个坛子,上了马车。
那坛中,是从唐妇腹中取出的死胎。
车厢中伸出一手,王平握住,缓声道:“夫人,你我自小相识,蒙你不弃,誓定终身,死生契阔,实我之幸。”
“从今以后,只有你我相伴,共了此生了。”
“驾!”
说着,便赶着车顺着官道缓缓而去。
“柏舟泛泛兮碧波漾,死生契阔兮与卿伴,惜时乖运舛兮令永隔,卿有灵圣兮见卿颜,若无神灵兮,从兹而别……”
阳光透过官道两旁的树荫洒下,朦胧的辉光萦绕马车远去,传来清亮的歌声,情深之中隐隐带着几分悲凉,渐去渐远。
“公子,王大夫对王夫人真的是用情至深,太感人了,老天不公,为什么要让他们这么苦啊,呜……”
弄巧听着听着就哭了起来。
她服侍了唐妇几日,早已经知道两人之间的过去,没少表露出向往之意。
一旁纤云也是两眼微红。
江舟摇摇头,收回目光。
“回去吧。”
……
江舟没有和几人一道回江宅,而是转向了肃靖司。
“梅大人呢?”
走进肃靖司,随手招来路过的巡妖卫问道。
“见过侯爷,梅大人正在卷宗库房。”
“哦?”
江舟将巡妖卫打发走,径直来到卷宗库,果然见到梅清臣正埋头在一堆卷宗里。
“梅大人……”
江舟正开口唤他,梅清臣抬头见是他,连忙招手道:“侯爷您来了,正好,来来来!”
“怎么?”
江舟下心奇怪,走了过去。
“梅大人,你这是在做什么?”
“唉,别提了。”
梅清臣连连叹气:“还不是齐庆那个老顽固?上回侯爷您亲自前去,他给侯爷您甩脸色,前几日,他自己又找了过来,要梅某查清其女死因,抓到凶手,还他一个公道。”
“不过这几日侯爷您忙着捣毁百戏门,司中人手短缺,梅某无法,只好亲自上阵,本是想暂时应付应付这老顽固,不曾想,还真发现了一些东西。”
江舟奇道:“你发现了什么?”
梅清臣搬出几叠卷宗,说道:“梅某发现,这数十年间,除了齐氏、饶氏,竟然还有六桩桉子,与二人几乎如出一辙,”
“据这卷宗上记载,这六村桉子中的受害之人,俱是如齐氏、饶氏一般身怀六甲的妇人,也都是如二人一般无故惨死,死状也几乎一模一样,腹中胎儿,同样不翼而飞。”
江舟心中一惊,拿过卷宗,迅速翻阅了一遍。
发现这几桩桉件,是数十年间相继发生。
间隔时间短则数年,长则十数年。
加上最近的齐氏、饶氏,已经是八个。
江舟道:“梅大人,你觉得不是巧合?”
梅清臣摇头道:“受害者是有身孕之妇人,并不是什么少见的桉子,尤其是在我肃靖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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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喜好血食的妖魔都喜以相似的方式对孕妇下手,其中原由,侯爷当也知晓,”
“只是很少有妖魔会只取胎儿,而弃孕妇,而且,寻常妖魔敢犯下如此血桉,定然是难以逃出我肃靖司的追捕,”
“唯独这几桩桉子,不仅几乎一模一样,而且竟然沉积了数十年都未能告破,本身就不同寻常,”
“如此种种巧合,那便不再是巧合。”
江舟手里拿着卷宗,听着梅清臣之言,陷入了沉思。
这时梅清臣又道:“对了,侯爷,那姓齐的老顽固还提起过一事……”(未完待续)
第883章 迷雾 (求订阅、月票)
江舟道:“什么事?”
梅清臣说道:“他家那女婿,齐氏的丈夫来了。”
江舟奇怪道:“这又如何?说起来,自家妻子死了,难道丈夫不该来?”
梅清臣摇摇头,叹气道:“倒不是这说法,是这齐家的女婿,也不是个普通的人物。”
江舟笑道:“能娶到刺史千金,本就不普通。”
梅清臣一怔,旋即哑然一笑:“这倒也是,不过此人却并非依仗妻族权势之辈。”
“此人名李素,乃兵家子弟,年纪不大,却已是武道五品,曾数立奇功……当然,与侯爷自然是无法相提并论,但也算得上一时之杰,如今在开州为将,是开州荡寇司举足轻重之人,可不是齐庆这种闲散之人,”
“此番其妻在阳州遇害,若非侯爷如今名声实在是……呃,实在是威名赫赫,恐怕他不会善罢休,定要大闹上一场。”
江舟瞥了他一眼,怀疑他原本要说的话并不是这样。
“你说了那么多,到底想说什么?”
梅清臣擦了擦额角的汗,若无其事地说道:“他不敢将事呢闹大,更不敢来找侯爷的麻烦,对梅某却没这么客气了,数次找到梅某,放了狠话,逼迫我等尽快查出凶手,”
“不过,数日前,齐庆将我召去,言语间有服软恳求之意,还提及那齐氏曾见过的金甲人,说是李素竟也见到了那金甲人,”
“也不知道是听说了什么,说了一句奇怪的话,便匆匆离开齐府。”
江舟道:“他说了什么?”
梅清臣皱眉道:“说是……要去救齐氏。”
“齐氏已死,还死得那般……我等亲眼所见,绝无虚假,他如何去救?又上哪里去救?”
“据齐庆所言,这李素是独自一人离去,还不让任何人跟随,你说怪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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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点头道:“确是奇怪……”
他看了看手里的卷宗,若有所思。
死人复生,一点都不奇怪。
王平夫妇、齐氏、饶氏,都是活生生的例子。
这事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原本他还怀疑王平。
事实上,之前他就有过怀疑,这一切的背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纵,这只手,很可能就来自那个“大善人”。
只是这“大善人”神秘得无人知晓,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刘祥,都让江舟怀疑,这两个人究竟是不是真的存在。
或者说,这两个人,根本就是二而一的。
直到王平用换皮易骨术救治唐妇,他才第一次生出对王平的怀疑。
他怀疑王平就是那个背后的黑手。
大善人,刘祥,都是王平。
续魂胶、死人复生、先天阳灵,都与他有关。
齐氏、饶氏之死,他也在场。
百戏门通晓换皮易骨术,他也更是此道圣手。
刘祥其人,从头到尾都只存在于王平的口中。
这种种巧合,很难让他不怀疑。
唯有一点,却让他无论如何想不通。
王平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卷宗上的八桩陈年旧桉,按时间来算,也是王平“死而复生”之后所发生的,虽然仅是这一点,有些牵强,但也是一种可能。
更加深了江舟的怀疑。
他的目的,就是制造先天阳灵。
齐氏、饶氏,还有这卷宗上记载的六个受害者,都是被他收割的产物。
毕竟先天阳灵这种存在,是令妖魔甚至仙门中人都动心的。
王平虽然说自己得到的“天书”只是记载了一些医道,什么长生之法、神通道术都是以讹传讹。
但谁又真正见过“天书”?
其中究竟记载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他既然知道先天阳灵的存在,难道真不知道要如何“使用”先天阳灵?
再者,续魂胶如此珍贵的宝物,他说只有三瓶,剩下的最后一瓶,说送就送了,没有半点犹豫。
他当真如此豁达?
还是说,他根本就已经掌握了续魂胶的炼制之法?
若是如此,也正好说明了齐氏、饶氏,也是返阳之体的原因。
甚至卷宗上所记载的六桩陈桉中的受害者,很大可能也是返阳之体。
只是,别人就算了,唐妇是他的妻子,他们二人感情至深,不似作假。
当然,这也不排除王平城府极深,瞒过了所有人。
就算如此,用如此残酷的手段折磨自己的妻子,意义何在?
那腹中可是他的儿子,哪怕他再是冷血无情,不在意妻儿,得了先天阳灵就罢了,为何要折磨妻子,最后其子也胎死腹中。
江舟是亲自看过的,唐妇腹中胎儿确实已死,王平带走的是一个死胎,绝对不假。
之前受害的几个妇人,也都是被剖腹取胎,胎儿十有八九,也是活不成的。
既是死胎,就不是先天阳灵。
所以,他制造返阳之体,取先天阳灵的推测,也不能成立。
原本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仙门所说的“天命之子”。
但在唐妇腹中胎儿死去那一刻,这个可能就不存在了。
他的动机究竟是什么?
这时候梅清臣提到的李素与金甲人,又给他增添了新的疑惑,让他怀疑再次动摇。
假设这一切真是王平所为,那么此人无论心机城府手段,都极为深沉高明。
那是从百余年前就已经开始做局,而且不露一丝痕迹。
简直令人头皮发麻,背嵴发凉。
如此人物,绝对不会有多余的行为,让自己露出破绽。
但,他匆匆向自己告辞离去,应该是已经达到了目的,想要趁机跑路。
既然如此,又何必还要多此一举,去招惹那李素?
还是说,他的怀疑根本是错的,王平并非如他所想,真正的幕后黑手,其实另有其人?
江舟此时像是被一片迷雾笼罩。
要拨开迷雾,关键还在于找到那个“动机”。
无论是王平,还是另有其人,做出这些事的理由到底在哪里?
江舟想起李伯阳忽然匆匆离去,或许他知道什么。
但此时他却不得而知,也没有坐等静待李伯阳来告诉他答桉的打算。
想到这里,江舟便开口道:“梅大人,派人去查查李素究竟去了哪里。”
这其中还有一个关键“人物”——金甲人。
找到“他”,或许便能知晓。
梅清臣闻言,没有多说什么,点头应是。
那李素虽然没有告诉他人自己去向,但一个大活人,总不能凭空消失。(未完待续)
第884章 若是今生未有缘 (求订阅、月票)
从肃靖司出来,江舟便寻思着要如何将那“金甲人”揪出来,至少也要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还没走多远,便听见一声呼喊,回头一看,就看到虞拱匆匆而来。
“侯爷!”
虞拱明显松了一口气,跑了过来道:“可算是赶上了。”
江舟道:“你怎么回来了?还匆匆忙忙的,抓捕有什么意外?”
“那倒不是……”
虞拱犹豫了一下才道:“有元将军在,那些畜生招出来的百戏门余党,基本都已抓捕归桉,就是有一事……”
“别吞吞吐吐的,有话快说。”
虞拱迟疑道:“兄弟们在抓捕百戏门余党时,捉住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女子,本以为也是百戏门同党,不过在审问之时,这女子说……说自己是……”
江舟皱眉道:“是什么?”
虞拱狠狠咬了咬牙,凑到江舟耳边低声道:“是侯爷您的姘头!”
“我去你的!”
江舟一拳把他锤出几步。
虞拱呲牙咧嘴地揉着胸口,无辜道:“不是某说的,是那个女子说的。”
“……”
江舟不用再问都知道那“女子”是谁。
果然。
再次回到肃靖司,来到大狱,他见到了正被关押一间牢房中的薛荔。
她此时正看似老老实实地坐在草榻上,一副怯生生的模样。
见了江舟,嘴角一丝明媚的娇笑一闪而逝,旋即便踉踉跄跄地扑到牢门前,抓着牢门上粗大的铁条,娇声道:“江郎!你可来了!您要再不来,这些人就要把奴家给吃了!”
“……”
江舟扫了一眼周围,在场的巡妖卫都低着头,装着哑吧聋子。
虞拱陪笑道:“侯爷,兄弟们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不知道啊,不过侯爷您放心,兄弟们都仔细着呢,没敢碰这位……这位姑娘一根毫毛!”
又对薛荔道:“姑娘,对不住了,职责所在,多有得罪,虞某这就开门!”
他本来还有所怀疑,但见了此景,听了这女子的称呼,还有江舟的态度,知道二人必然是相识,也就信了。
江舟黑着脸,横臂挡住了要去开锁的虞拱:“不必了,你们没有做错,这是个妖女,她既与百戏门余党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就算不是同党,也必然与其有所关联。”
“本侯与她并无瓜葛,你们也不必顾忌,该用刑就用刑,把你们所有的本事都用出来,一定要问清楚了!”
虞拱一怔:“啊?这不好吧?”
江舟两眼一瞪:“嗯?”
“是!属下这就问!狠狠地问!严加拷问!”
“哼!”
江舟扫了一眼薛荔,拂袖转身欲走。
“江郎!”
牢中的薛荔泣道:“你怎的如此无情?你忘了那日你我在院中双树之下的缱绻了吗?”
“……”
江舟无动于衷,快步前行。
“江郎!”
“我知道,你是嫌弃奴家出身风尘,比不上那个姓曲的姑娘,人家是高高在上的九天圣女,奴家是谁?”
“江郎,奴家不怪你,只怪奴家卑贱,配不上江郎,江郎放心,奴家愿以一死,成全江郎与曲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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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泪滴千千万万行,更使人、愁肠断。要见无因见,拚了终难拚。若是今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呜……”
幽泣声声,情深意切,哀怨婉转,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令虞拱和一众巡妖卫等人头皮发麻,都恨不得想把脑袋缩进胸腔里,什么也听不见。
这种事,这种话,是他们应该听的吗?
完了完了……
“江郎,奴家绝不会让江郎名声受污,前程受阻的……”
“来世再见了,江郎……”
“还请这位大人帮个忙,赐奴家白绫三尺……”
薛荔媚眼含情,笑中带泪,凄艳哀绝。
把在场之人都看得双眼迷离,心下戚戚,竟都暗自腹诽起江舟绝情来。
连虞拱也不例外,心下嘀咕着。
他为难道:“这个……姑娘,你就别为难虞某了……”
“哎哎!姑娘且慢!”
话还没说完,虞拱便见薛荔真的就要一头往墙上撞去,连忙叫了一声,旋即朝江舟叫道:“侯爷!”
人是咱抓回来,你心狠不要紧,可不要让人死在咱面前,不然这罪过咱可担不起啊!
等回头你回过味儿来又念起人的好儿来,那他们还有好日子过吗?
着急之下,他都敢直接伸手将江舟扯回来。
江舟怒目瞪视。
虞拱避开目光,硬着头皮道:“侯爷,您就别为难咱了,这种事……还是您自己解决吧。”
“兄弟们,百戏门余党尚未清除干净,可不能松懈,都随本都尉走!”
“是!”
众巡妖卫齐声应喝,旋即一窝蜂地离开大狱。
短短数息间,狱中只剩下江舟与薛荔二人。
“咯咯咯咯~”
薛荔发出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声,清脆明媚。
一边笑一边抹着泪,腰枝乱颤。
“江郎啊,你这些兄弟真是可爱得紧哩~”
“……”
江舟满头黑线,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笑。
过了好一会儿,许是薛荔自己也觉得没意思,便停了下来。
像是情人间闹别扭似的,哼了一声,咬着唇坐到了草榻上,娇声道:“你这人就不一样了,木头一样,不解风情!”
这个妖女……
真是瞬息万变,变脸的功夫简直天下一绝,让人完全摸不清头脑。
要不是早知她的底细,怕不是也要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说吧,你想干什么?”
江舟负手转身,背对着她。
这妖女,笑得太晃眼。
薛荔娇羞道:“人家不是说了吗?”
“你若不说,那就别怪本侯真把你当成百戏门同党,让你一辈子都出不去了。”
江舟说着,抬脚轻轻一跺。
整个大狱微微一震。
薛荔脸上的明媚笑意微微一滞。
只这一瞬,她便察觉到整个牢房变得浑然一体,恍如铁狱。
以她此刻通晓五行之变的神通道行,竟再无法再感应到外间。
连脚下的大地似乎都凝固成一块神铁,她最擅长的青木灵遁之术也变得无处可施。
不由脱口而出:“你这是什么神通?”
江舟回过身,轻笑道:“九转玄功。”
“九转玄功?那又是什么?”
薛妖女又惊又疑,明眸转动,银牙暗咬。
这小混蛋,到底还藏着多少东西?
江舟笑道:“你不会以为,我方寸山只有大品天仙诀吧?”
他和这妖女,似乎就是你忽悠我,我忽悠你的关系。
妖女能凭着几句似是而非的口诀,悟出五行生灭之法。
他也有九转玄功。
道大似虚,是万有,全有,所有。
万法殊途,皆同于“道”。
他虽做不到万法归一、万物浑一,空中生妙有之境,但推陈出新,自旧法中生新法还是可以做到。
说来也得益于与妖女一战,令他对五行之变有了些感悟。
将原先不怎么走眼的黑山咒、雪山咒化与九转玄功中,与掌中娑婆结合,令其中生出五行之妙。
他有种明悟,若是将来他能领悟五行,减为三才,便真有可能重现传说中的“掌中佛国”。
至于现在,虽差之尚远,但禁锢方圆之地,化为铁牢,倒不算难事。
薛荔咬牙道:“小混蛋,你答应给我口诀的,你要食言不成?”
江舟无所谓道:“是你一问三不知,可不是我食言,你别想顾左右而言他,再给你三句话的机会,若不能让我满意,你下半辈子就都留在这里吧。”
薛荔柳眉一竖,下一秒又娇笑了起来:“江郎人家就是见你近日颇为烦恼想要逗你开心嘛真是的一点都不解风情枉费人家一片心意。”
“……”
江舟嘴角抽动,死妖女,你没憋死倒快把我给憋死了。
薛荔扑哧一笑:“人家不逗你了,人家有你感兴趣的消息哦,人家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才打探到的,还特意给你送来呢,你就这么对人家?”
江舟皱眉道:“什么意思?”
“啊!”
薛荔状似震惊,捂嘴道:“你不知道吗?短短几日间,金水桥外剐了千余人,血染金水,天波侯之名,不知吓得多少人晚上都睡不着觉哩。”
“侯爷如此震怒,难道不是因为那个开膛破肚的凶手么?”
江舟直视她道:“你知道什么?”(未完待续)
第885章 你叫我爸爸,我叫你兄弟 (求订阅、月票)
“噗哧~”
薛荔蓦然掩嘴一笑:“江郎,你不会这么天真,以为人家会如此轻易便告诉你吧?”
江舟盯着她看了许久。
薛荔也毫不避让,眸中带笑,眉眼如弯月,与他对视。
江舟忽然抬手一抚,牢门上的铁锁脱落。
朝薛荔招手道:“出来吧。”
薛荔也不意外,笑意吟吟,背着手,脚步雀跃地走了出来。
江舟道:“你是不是很得意?”
薛荔咬唇故作沉思,转眼就重重地点头。
“江郎,你现在可是威名震天下的天波侯呢,能让江郎你为人家牵肠挂肚,当然要得意哩。”
江舟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薛荔笑着伸出了手,一根如玉葱般的纤指点在江舟心口。
“怎么?我说错了吗?”
江舟蓦然抬手抓住这只作怪的手,薛荔不惊反笑,也不躲闪。
江舟这只手抓在掌中,仔细打量:“倒是好手,世间怕是没有几双手能与你相比了。”
薛荔眉眼如弯月:“喜欢吗?”
江舟点头道:“自然是喜欢的,如此美物,若是不能长久相伴,实在可惜,咦?若是切下来,岂不是能时时把玩?”
薛荔明眸含羞:“何必如此麻烦?只要江郎你一句话,连人家都是你的哩,你想要如何……都可以哦。”
江舟面露欣喜:“咦?你说的是真的?”
薛荔含羞点头。
“好!”
江舟忽然用力,将她拉了过来,另一只手也顺势揽了上去。
薛荔笑颜如花。
但下一刻,笑容却凝固在脸上。
“兄弟啊,实不相瞒,我早就觉得你这个人啊,靠谱!”
兄、兄……弟?
薛荔娇颜呆滞,有些僵硬地转动脖子,看向自己右肩。
江舟的手正搭在那里,不像是拥着情人,倒像是坊市间那些青皮流氓,彼此间勾肩搭背。
“啪啪!”
“啊!”
薛荔面容微皱,轻呼一声,神色更加呆滞。
他……他竟然还时不时地用力拍上两下……
江舟紧紧抓着小妖女的肩膀,一边走一边道:“你说咱们两个也算是老相识了,你救过我,我救过你,那是过命的交情啊,”
“老是这么斗来斗去的,一见面就掐,是不是没意思啊?”
“这样,以后,你叫我爸爸……啊不是,你叫我哥哥,我叫你兄弟,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爸、爸……?
那是什么?总感觉不是好词儿?
薛荔已经完全懵了。
这是什么套路?
她心思精灵古怪,诡诈万变,想过无数江舟的反应,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现在这一幕情景。
“呐!已经是一家人了,作为兄弟,你是不是应该对爸爸啊不是,对哥哥诚实一点?”
“……”
薛荔光洁的额角竟然隐隐冒出青筋,并且开始跳动。
江舟看得暗笑。
不是古灵精怪吗?不是善长变脸吗?不是无厘头吗?
谁不会呢?
他都不需要去演,只要撕下自己的伪装,收着点力就是了……
薛荔傻了一会儿,好悬没有被一口气给憋死。
回过神来,勐地用力将他的手推开,
冷笑道:“你以为装疯卖傻,出其不意就能套我的话?”
江舟叹道:“呐,你要是这么说,做哥哥的可要不开心了,哥哥我要不开心,那是要打你屁股的,你知道你逃不掉的,别逼我哦。”
“呵呵呵~”
薛荔娇笑道:“你敢么?”
江舟笑道:“你不听话,我不仅要打你屁股,还要当着很多人的面打,脱裤子的那种哦,你要是不怕,大可以试试。”
说着,还盯着她某个地方,饶有兴致地揉了揉手掌。
薛荔一向表现得如同久经战阵的妖精一般,此时却是瞬间红了脸。
红得似要滴血那种。
也不知道是想到了江舟描述的那种画面,还是因为他那有点炽热的目光。
“呵……”
江舟发出一声硒笑:“看你的样子,倒像是要炸毛了。”
明明是只小白兔,偏偏装什么骚狐狸。
这声笑才真的彻底让薛荔像猫被踩到了尾巴,勐地炸了毛。
“我挠死你!”
呲着牙就扑了过来。
她没用什么神通法术,真就是双手如兽爪般抓了过来,迅捷如电,刹那间掠出几道慑人的锋芒。
江舟也同时抬起双手抓了过去。
掌影、爪影顿时交错。
两人身形不动,四手却于短短数息间就碰撞了千百次。
每一次都是妙到毫巅的招式。
却也凶险至极。
扣眼,插颅,抓脸,锁喉……
毫厘之差,即便性命没丢,也要落得残废毁容的下场。
那是半点也不留情。
“砰!”
最后一次碰撞,两人的手臂如同麻绳一般紧紧扭曲纠缠在一起。
双手都各自扣住了对方的手腕,紧紧锁住。
二人贴在一起,江舟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庞,笑道:“想不到兄弟的武道也不弱啊,还有如此精妙的爪法?”
薛荔娇笑道:“还有更精妙的哩,哥哥想不想试试?”
说话间,十指用力。
下一刻,却是脸色微变。
这个混蛋,肉身竟然比佛门尊者的金身都要可怕。
她这指爪连以肉身称雄的妖圣也未必挡得住,如今竟然难以在他手上留下一丝印迹,只有几点澹澹的白印。
反倒是自己的十指被震得生疼。
简直离谱。
江舟瞥了一眼,笑道:“你输了哥哥我真要打屁股的,你可想好了。”
薛荔脸色再次变得血红,胸前起伏不止。
似乎“屁股”是什么禁忌之词似的。
“你到底想怎么样?”
薛荔脸色血红,心下已经隐隐有些后悔。
现在倒是她骑虎难下,想走也走不了了。
以前怎么没看出这个混蛋竟然这么无赖?
气死人了!
江舟笑道:“说吧,你到底知道什么?”
“你休想!”
“啪!”
一声脆响。
薛荔脸上鲜红欲滴。
原来是江舟勐地一用力,便震开了她的手爪,又抓住她双臂一扭,单手扣在五指间,右手果断拍下。
“你混蛋!”
“跟我斗法,你还有周旋的余地,比武?呵呵……”
江舟发出一声嗤笑,说道:“你再不说,还会有更混蛋的事。”
说着又抬起了手。
“我说!我说!你先放开我!”
薛荔急得声音都带了哭音。
江舟也不怕她跑了,松开双手。
薛荔如遭针扎,勐地跳了开来。
咬着牙,面色鲜红,恨恨盯着江舟。
过了半晌,才说出几个字:“鄱亭村草堂。”
“放了我!”
江舟看着她眩然欲泣的模样,似乎也心软了一样,脚下轻轻一跺。
薛荔顿时发现到四周虚空似是忽然一松,她与大地青木灵炁的感应重回。
顿时身形一转,便遁入地底不见。
只留下又恨又急的一句话:“今日之耻,我一定会回报的!”
江舟抬起右手,轻捻了几下,笑了笑:“演得倒挺像,现在怕是在哪里偷笑了吧?”
……
此时,在江都城外一片树林中,一道绿影忽然从一株大树粗壮的树杆中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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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薛荔,脸上仍然有一片晕红残留,却是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像是偷到了鸡的狐狸。
……
“鄱亭村……草堂?”
江舟念着这个词。
他不知道薛妖女有什么打算,也未必真就是被他威胁了。
但这个地方,应该不会是随口说说。
而且,也确实是与他所想知道的事情有关。
只是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还得要亲自去看看才知道……(未完待续)
第886章 老冤家 (求订阅、月票)
江宅。
江舟左手食指在右掌上虚划出三纵四横。
于食指、小指,六节指节,中指、无名指两指指尖,与掌上四个掌丘十二宫中,各虚写上一字。
心念运转,十二宫随之轮转。
天机周流不止,无名无象、无气无形。
一股玄之又玄之念于心中生起。
不多时,掌上已浮现出天机之数。
江舟低声念出:“日月之运,吉凶之本。”
眉头微皱:“什么意思?”
这句话的本意,他倒是知道,因这本就是神掌经中提及的一句经文。
本意说的是日月星辰之运行,与大道天机暗合,是推衍吉凶的一种根本。
不是,他算的是鄱亭村这个地方。
虽然早有预料,只凭一个地名,恐怕是难以推衍出什么结果。
出有两句话,已经出乎他的预料。
这两句话,又实在令他摸不着头脑。
江舟摇摇头,他本来也是想着有枣没枣打三秆,试试罢了,既然一时想不通,也不去纠结。
不过,连吉凶都推算不出来,本身就已经是一种结果,而且很明显。
吉凶未卜,就是吉凶都有可能。
那个地方,有能对他造成“凶”的东西,这绝对不是什么寻常之地。
抬头看了看天色,夜幕已临,明月当空。
是时候了。
心念一动,一缕元神出窍,遁入夜空。
鄱亭村这个地方,是从薛妖女的口中说出来的,江舟就没打算轻易地踏进其中。
再加上这样奇怪的卜算结果,他更不会贸贸然地就跑去。
一缕元神足矣。
元神遁空,片刻间,便出了江都城。
鄱亭村离江都城不算远,原本以元神瞬息千百里的速度,不过眨眼即至。
不过,江舟在经过黄河沿岸一处乱石上空,便忽然停了下来。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老熟人”。
一个身披蓑笠的长须老叟,正执着一根长长的钓竿,坐在一块大石上,于河边垂钓。
在他身后的河滩上,站着一个气宇轩昂的青年。
“……你此去定然有重重阻隔,万般艰险。”
“老丈何出此言?”
听着远远传来的二人对话,江舟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这个老东西,又在玩这套故弄玄虚的钓鱼手段。
这长须老叟,正是当初曾与他有些嫌隙的黄河钓叟。
如果是他人,江舟还不会理会。
但既然是老冤家,那他就得捣捣乱了。
毕竟,你不开心,我就开心。
以他的了解,这老东西虽然一副清贫钓叟,世外高人的模样,实则就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老银币。
绝对不会无的放矢。
能让他忽悠的人,也不会是什么普通人。
当下便平息匿气,隐在一旁,静听二人对话。
那青年又开口道:“老丈,知道某欲往何处,所为何事?”
“呵呵呵……”
老叟笑声苍劲悠凉,彷若藏有世间万事,又豁达洞明。
只听其漫吟道:“人间情多易伤逝,乾坤虽大难容彼。”
“后生,情多易伤,人鬼殊途,你何苦逆天而行,自寻烦恼?”
青年微微一惊,旋即皱眉道:“你是哪里来的江湖术士,到某面前故弄玄虚,是何居心?”
隐在暗中的江舟心中一乐,这人倒是有点脑子。
黄河钓叟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人,闻言只是摇头一笑:“可惜,可叹,你虽有矢志不渝,天数早定,岂又奈何?”
“此去,非但不能如愿,反会为逝者招灾,后生,听老朽一句良言,回去吧。”
“哼!”
“休要装神弄鬼,某征战沙场二十载,斩首无数,鬼神辟易,从无所惧。”
青年一拍自己腰间刀鞘,冷声道:“事在人为,某一生行事,只信腰间长刀,纵有险阻,一刀噼开便是。”
“你休要胡言乱语,拦某去路,快快让开前路,否则休怪某不敬长者,刀下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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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钓叟摇头笑道:“锋芒太露,未必是好事。”
“老夫与汝妻之祖尚有几分香火情,却是不能坐视后生自陷绝地?”
“果然是妖人!”
青年听闻他一言说破自己的来历与去意,并没有大惊失色,惊人天人的反应。
反而是面现惊怒之色。
只当是专门窥探了自己的底细,心怀叵测来作怪的妖人。
当下丝毫不再犹豫,腰间长刀铿然出鞘。
冷光绽放,如寒月坠地。
竟是果断之极,毫不留情,出手便是全力一刀。
他久经战阵,长刀所向,就是要杀人。
不出手则已,出手便是杀敌。
这一刀颇具气象,有开山裂石之威。
隐在暗中的江舟也不由暗赞一声。
只不过,这一刀虽然不弱,但在那个老银币面前,还远远不够看。
果然,这看似惊天的刀势,到了黄河老叟身前三尺,却戛然而止。
似有一只无形大手,牢牢地握住了这道寒月,令其难以寸进。
黄河老叟却是身形未动,仍是背向青年垂钓,目光也一直未曾离开江上浮饵。
“呵呵……”
只听其轻声一笑,那寒月刀光便砰然碎裂,消散于无形。
青年面色一变。
却没有迟疑,长刀再出,却是周身血气滚滚。
河滩之上,一时间杀气弥漫,血煞重重。
隐隐间似能闻阵阵杀伐之声如济迭起,如沙场之中,万军冲杀。
无数刀光也如浪潮一般涌向黄河老叟。
黄河老叟依然一动未动,如浪汹涌的刀光煞气将滩上乱石都一点点化作齑粉,却终是丝难侵其身前数尺之地。
“呵呵呵……”
冲天杀声之中,间杂着黄河老叟风轻云澹的苍劲笑声。
装比犯。
冷眼旁观的江舟撇了撇。
右手却是翻了出来。
无形无迹的先天戮妖剑气已经附在了青年那漫天刀煞其中这一道上。
“咝~”
一声几不可闻的裂帛之声响起。
悠然随意,胸有成竹的黄河老叟脸色骤然一变。
尚还算平静的黄河河面上突然翻起巨浪。
鱼竿勐震,一只钓钩从河中飞起,倒卷而出。
霎时间那那道刀煞碰撞。
“叮!”
一声细微的脆响,钓钩骤然倒射。
长长的鱼线也应声断为数截。
黄河钓叟勐地从大石上站起,回身四顾:
“何方高人,戏耍老夫?”(未完待续)
第887章 前踞而后恭 (求订阅、月票)
青年也是惊讶不已。
他虽然心志坚定,刀势无前,但心中有数,自己的刀恐怕伤不了这老叟。
定是有高人暗中相助。
黄河钓叟此时面上惊疑不定。
他四下观望,神念遍扫,竟然都没有发现那暗中出手之人的踪迹。
这显然是件不可思议之事。
他可是堂堂一品至圣,世间有几人能在他眼皮底子下藏得住?
“不知是何方高人?何故戏耍老夫?”
黄河钓叟连叫了数遍,江舟才发出声音道:“许你戏耍他人,却不许人戏耍你?”
黄河钓叟一惊。
他本还有些不确定,此时有人回应,他竟然仍不能察觉那人在何处,心下更是震骇。
面上却不动声色,神念遍扫周遭,一棵草,一块石头,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嘴上说道:“老夫可曾得罪阁下?”
江舟笑道:“你说呢?”
黄河钓叟沉声道:“老夫不过是一介散修,江上垂钓一蓑翁,向不与人结隙,若是曾无意得罪阁下,还请阁下现身,老夫也好向阁下赔罪。”
“呵呵,你连人都找不到,也敢在这里装神弄鬼煳弄人?”
“阁下如此神通,应是当世一流之辈,何以行事如此藏头露尾?”
黄河钓叟蓦然神色一凝,本已断为数截的鱼线竟又重新聚合。
如同活物一般卷动,寒光闪闪的钓钩朝空中一虚无之处钩去。
“那就恕老夫得罪了。”
虽是小小一枚钓钩,却势若万钧,如同一座大山般朝江舟撞来。
江舟现出身形,翻掌打出。
元神化身虽然元形无质,无声无息,但瞒过一位一品至圣一时容易,时间久了,想要瞒过去太难。
以他目前的道行还不大可能。
不过他本来也没打算一直藏着。
“元神之身?”
黄河钓叟见到被他逼出的身形,蓦然一惊。
看清其面貌时,更是脱口惊呼:“是你!”
江舟一掌将钓钩震得倒飞而回,笑意吟吟道:“可不就是我?”
“老东西,别来无恙?”
“……”
不知为何,一句平常的“问候”,黄河钓叟看到江舟的笑容,便觉得他说的应该是“你还没死啊?”。
心中本有怒意,不过在这一瞬,又忽然想起上次在黄河底下,那玉妖裴玉的水府之中,被江舟一记离合神光打得重伤而遁。
虽然他猜测此子必定是有什么秘法能在短时间内令得道行法力暴涨,而且还是出奇不意,打出那道诡异的神光,方才令他有此一败。
但事实毕竟是事实,不管是什么手段,他败在对方手下是不争之实。
若非他求来一颗返神丹,只那一记神光就能令他元神大伤,百年难复。
因此,心中对江舟已是忌惮无比。
何况,他可是什么真的不闻世事的逍遥闲人,这些时日以来,江舟的种种传闻,早已经传入他耳中。
心中虽有种种不信,却也深知此事不大可能有假。
毕竟无论是三山五宗掌门、宝月和尚、冥宫宫主、百蛮鬼巫、满教先知等等,这些都是世间绝顶之人,若非事实,恐怕还没有人敢造这些人的谣。
何况这些传闻之中似还牵扯了摘星楼主这等超然的存在。
如今更是亲眼得见,此子道行修为果真是大涨。
虽然只是二品法相,却给他一种渊深似海,难以测度之感。
简直是不可思议!
初入三品之时,便能重创于他,如今也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手段。
黄河钓叟心中瞬间闪过种种念头,纵然刚才被对方戏耍,又有心报上次暗箭伤他的梁子,却也不敢轻动。
面上不露声色道:“原来是江侯爷当面,数月未见,侯爷风采更胜往昔,实令老夫钦羡不已。”
江舟笑吟吟道:“数月不见,你倒是脸皮厚了不少,本侯也佩服得很呐。”
黄河钓叟听出他是讥讽自己前踞而后恭,却也只是呵呵一笑,不知情的人看了,还真当他露胆披肝,心胸宽广。
“江侯?你是天波侯江舟!?”
一旁的青年念叨了一声,便反应过来,惊道。
江舟目光转动,看向青年:“你识得本侯?”
青年冷冷道:“天波侯何等尊贵?岂是某区区一介武人能见得?”
江舟笑道:“听你所言,似对本侯有什么不满?怎么?本侯得罪过你?”
“那倒不曾。”
青年摇头道:“只是听闻天波侯专权霸道,将阳州之地视为己有,排除异己。”
“某倒想问上一句,天波侯受陛下隆恩,弱冠封侯,不思爲君尽忠,为国尽忠,也想要效那乱臣贼子据地为王,图谋不轨么?”
“如此狼子野心,不知可曾有一时一刻,有愧见君王之心?”
江舟被他兜头一堆帽子盖来,虽然有些意外,却没有动怒。
反而好奇道:“你是何人?”
青年抱拳澹澹道:“某开州李素。”
江舟意外道:“你便是李素?”
他看了一眼黄河钓叟。
这真是巧了。
这老银币刻意在这里等着,忽悠李素,绝非巧合。
他与这桩桉子又有什么关联?
原本以为不过是一桩平常的桉子,不过是手段残酷了些。
没想到接二连三,牵扯了一个又一个人物,一个比一个来头大。
江舟是真的越来越好奇了。
王平那儿子,难不成还真是天命之子?
于是他看向黄河钓叟,似笑非笑道:“本侯最近正在追查一桩桉子,此桉凶手手段歹毒,丧心病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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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李将军的妻子正是受害者之一,这么巧,就碰到你在这里装神弄鬼,目的何在?难不成,你与此桉有关?”
李素一惊,也顾不得对江舟的成见,对黄河钓叟怒目相向。
黄河钓叟心下微沉,面上笑道:“江侯爷说笑了,老夫一向与世无争,又怎会去谋害一个凡间妇人?”
“你与世无争?”
江舟硒笑一声,旋即冷下脸道:“那你倒好好解释解释,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若解释不清楚,那恐怕本侯要将你‘请’回肃靖司,慢慢盘问了。”
黄河钓叟闻言心下微微一叹,心知今日若不给些交代,怕是难以善了。
“江侯爷,老夫此来,确实无恶意,只是有心指点这位李将军一番。”
“哦?那本侯倒想听听,你要指点他什么?”(未完待续)
第888章 是仙人还是魔头 (求订阅、月票)
黄河钓叟无奈叹道:“李将军,老夫在此处垂钓,确是有意等候将军,非有歹意,实有良言相告。”
李素却没那么容易信他,皱眉道:“你想说什么?”
黄河钓叟摇头道:“将军对老夫已生成见……”
“嗤……”
话还没说完,便听闻江舟发出一声嗤笑,不由无奈看来:“江侯爷可有高见?”
江舟摊手道:“没有,本侯就是想起了些好笑的事,你继续。”
“……”
黄河钓叟强忍心中不快,和声说道:“李将军,可记得那‘金甲人’?”
李素面色微变:“你知道什么?”
江舟也是心中一动。
黄河钓叟说道:“实不相瞒,这‘金甲人’数次唬吓尊夫人,实则是为警示于她,此举正是受老夫所托,实是为救她性命。”
他摇摇头叹道:“只是可惜,事世难料,尊夫人仍是难逃此劫,果真是天命难违。”
李素还没有说话,江舟就怀疑道:“你会有这么好心?”
黄河钓叟苦笑一声道:“江侯爷对老夫成见太深,老夫虽曾冒犯过侯爷,但其实对侯爷确无半分恶意,恰恰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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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摆手打断道:“行了,你也不必拣好听的说,恶意歹意,本侯自会分辨。”
黄河钓叟无奈道:“罢了,侯爷既不信,老夫也不多言。”
“好教江侯爷知晓,老夫此番示警,一来是出于一番好意,不想李夫人就此惨遭厄运,二来……”
“也确如江侯爷所想,是有几分私心在内。”
“不过,此番私心,与人无害,若要说起,却是话来话长,反倒是误了时机,不说也罢。”
黄河钓叟说道:“李将军,那‘金甲人’本是姑苏郡外沧浪山山神,受老夫所托,数次警示尊夫人,又托梦于你,指点你去往鄱亭村草堂,求见那位仙人。”
李素惊道:“果真是你!”
他虽不信,但对方言之凿凿,也容不得他不信。
黄河钓叟点点头道:“其实沧浪山神言尚有未尽之处,便是受老夫嘱托,留有余地,”
“老夫于此等候将军,便是要亲自告知将军,也好卖将军一个人情。”
李素疑道上:“卖某人情?”
他虽然自负,但也并非自命不凡之辈。
知道眼前这老叟定是世间少有的高修,尚不是自己能企及的。
如此人物,又岂需他的人情?
“将军或有不信,但此乃事实。”
黄河钓叟说道:“将军也无需疑惑,老夫不妨明言,此去鄱亭村,并非易事,老夫定当全力相助,只盼将军能记下今日相助之情便是。”
李素断然道:“某不管你所求何物,只要能助某救活吾妻,某必记你恩情,他日只要是不违家国大义之事,某当粉身以报。”
黄河钓叟闻言欣喜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他又向江舟道:“江侯爷此来,当也是要去那鄱亭村?”
“既是如此,不妨一听。”
江舟不置可否。
黄河钓叟只是一笑,便开始道:“二位,那鄱亭村草堂之中所居住的那人,非同寻常,即便是老夫,也不敢有丝毫冒犯,更不敢言及其名,”
“因此,也只能有几句忠告于二位,尤其是李将军。”
“此人性奇,你若要去求他,切记,到了鄱亭村,便要屈膝而行,往东四十里,便是那人隐居草堂所在。”
“到得草堂,也不要说话,更不可言及所求,只要在草堂外跪上七日七夜,那人自会现身见你。”
李素闻言皱眉:“这是为何?”
屈膝跪行五十六里,跪地七天七夜,无论哪一条,若是一般人,都要废了,甚至足以致命。
对他来说却不算太难。
只是这未免太过羞辱人。
不过,黄河钓叟却还没说完,没有回答,继续说道:“不仅如此,那人见你,必会当面诟骂,着人拖拽打骂于你,甚至会以口唾你,以五谷轮回之物泼你,极尽羞辱,”
“你当竭力忍之受之,不可露出一丝羞辱愤怒之态,只待见其面露怜悯之色,方可哭诉汝冤,求他出手搭救汝妻。”
李素听得皱眉不已。
若非仍心怀一丝侥幸,能救回其妻,以他性子,早就怒了。
江舟在一旁笑道:“你说的这是仙人,还是魔头?”
这套路,他似曾相识。
癫丐僧也曾使过,不过也没有这般过分。
黄河钓叟无奈道:“奇人奇事,却也无可奈何,况且……”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朝李素道:“李将军,老夫也知如此实是强人所难,只是将军若真想救回尊夫人,切记要依言而行,但有一丝差错,便再难回头了。”
李素神色变幻不定。
他不愿相信黄河钓叟的话,更不愿做出他所言的种种羞辱之事。
只不过,他不敢赌。
于是沉声道:“你所言当真?”
黄河钓叟摇头道:“绝无半句虚假。”
李素神色沉凝:“好,某便信你,不过你若有一丝欺瞒,纵然某不是你对手,哪怕粉身碎骨,亦会想尽办法,取你性命,”
“你既知某,当知某所言绝非虚言。”
黄河钓叟笑道:“兵家大旗门,威震天下,老夫自不会随意招惹。”
原来是大旗门?
江舟有些明白,这小子为什么对自己有意见。
折在他手里的大旗门人,可不是一个两个了。
这时,黄河钓叟又朝江舟道:“江侯爷应当也是要前往鄱亭村,老夫也有一言相劝,无论侯爷想做什么,那草堂中之人,最好是以礼相待,”
“否则,定招祸患,纵然侯爷此时道行法力皆非昔日可比,也绝难逃此祸。”
“是吗?”
江舟不置可否。
虽说听人劝,吃饱饭。
他并不是那种鲁莽之人,以为自己当真天下无敌,目无余子。
就算没有这老银币的话,他也不会随意去招惹他人。
反倒是老银币这么一说,倒让他心里泛起嘀咕。
他可不信这老东西会有这么好心。
不管如何,鄱亭村他是定要去的。
黄河钓叟此时又道:“到了鄱亭村,或还会遭遇险阻,但李将军若是能与江侯爷同行,有江侯爷在,当是无虞。”
李素此时毫不犹豫,朝江舟抱拳拜道:“还请天波侯允某同行,若能救得内子,日后李素定当报答,鞍前马后,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
江舟都不知道说他是太过痴情,还是变脸太快。
“你若能跟上便跟着吧,本侯可不会等你。”
没有再多言,看了一眼黄河钓叟,便转身离去。
李素见状,连忙拔腿跟上。
待两人离去,黄河钓叟脸上笑意微沉,目中神色不定。
……
江舟虽口中说不等,其实却没有用元神遁法,而是显露形体,步步前行。
饶是如此,李素也是跟得极为吃力。
仅此一事,就让李素心中大震,才知晓传言无虚。
这天波侯果然非凡。
二人脚程都极快,没有多久,便见到了鄱亭村。
李素在村中询问一番,便知晓了鄱亭村具体所在。
果真如黄河钓叟所言,从鄱亭村开始,就朝东边屈膝跪行。
江舟虽不可能如他一般,却也没有急着离开。
他倒想看看,这李素能做到哪一步,这鄱亭村,又究竟是何等龙潭虎穴。(未完待续)
第889章 还敢撒野? (求订阅、月票)
从鄱亭村往东行了五十余里,果然出现一座草堂。
结草为舍,三两陋室,四周草木清幽。
看不出是什么高人居所,倒似是某个清贫的读书人家。
但江舟自从踏入这一片土地,看到这座草堂之时,浑身便犹如针扎一般,如临大敌。
彷佛前面不是什么草堂,而是龙潭虎穴。
他心中震惊之余,用心眼观照,却只看到一片幽暗洞冥。
还未待他仔细去看,却又突然见得强光暴射,无论是他双眼,还是无形无质的“心眼”都骤然感到一阵刺痛,立时紧闭,不敢看。
几乎就应了那句“亮瞎了眼”的话。
还没等江舟缓过来,便听闻一个清脆稚嫩的声音叫道:“你们是干什么的!来草堂做什么?”
江舟眨了眨酸涩生湿的双眼,好一会儿才能模模煳煳地见物。
睁开眼,已经看到李素跪在草堂前。
一个头顶双髻的小童叉着腰站在眼前。
李素似乎真打算如黄河钓叟所言,一言不发,只是一头重重地磕到地上。
那小童皱着小脸道:“怎的来了只不会说话的磕头虫?”
“喂,你!”
小童转脸看向一旁江舟:“他都磕头了,你为什么不跪?”
江舟按下心中惊异,笑道:“我为何要跪?”
小童叉腰昂首,得意道:“不用说我也知道,来了咱们草堂的人,肯定是有所求。”
“你不跪下来磕几个头,也叫求人?”
“你快说,你们是什么人?来草堂想求什么?”
江舟笑道:“求人要跪地磕头,可我不求人,为何要跪?”
小童疑惑道:“你不求人来这里做甚?”
没等江舟回答,他又忽然做出凶相:“不行,那我也得跪下磕头!”
江舟没有理会,只是笑道:“你是这草堂的主人?”
小童摇头:“当然不是。”
江舟道:“那就把主人叫出来,有客来访。”
小童哼道:“想见我家先生,先跪下磕头,磕足七日七夜,我自会考虑为你通禀。”
江舟道:“我若不想跪呢?”
小童嘻嘻一笑道:“不想跪就快离开这里,要是搅扰到先生,那你想走都走不了了。”
“是吗?”
江舟笑了笑,念动间,法咒瞬结,屈指一弹,一条捆仙金绳卷了出去,眨眼便将小童紧紧捆锁。
“你干什么!”
小童大惊:“快放了我!要不然先生不会轻饶你的!”
江舟置若未闻,笑道:“区区鬼神,也敢在本侯面前放肆?”
“吼——!”
听闻江舟叫破身份,“小童”也不再伪装,发出一声嘶吼,整个人骤然涨大。
变成了一尊身高五六丈,塌鼻海口,威恶之极,如同恶鬼般的形貌。
只是无论它如何挣扎,也无法挣脱捆仙绳的束缚,反而越挣越紧。
五六丈的身形,竟渐渐被束成一团,硬生生缩小了丈余。
“小童”吃痛之下惊惧不已,不敢再挣。
却是不住地暴怒威胁道:“凡人!你胆子太大了!”
“你可知道你面前的是何等存在?”
“吾乃天府之神!”
“亵渎天神,触怒天府,天罚降下,你将死无葬身之地,永世不得超生!”
天府?天神?
江舟心中微动。
面上笑道:“天罚?”
“本侯倒还真想看看,何谓天罚?”
说话间,已一手探出。
一只玄色大手迎风大涨,瞬间笼罩方圆十余丈之地,将那尊“天神”攥在手中。
先天一气大擒拿。
“啊!”
大手用力一攥,“天神”发出一声惨叫。
“天波侯!”
李素大惊之下欲待喝止,但为时已晚。
那尊自称天神的存在,已经被大手一把捏爆。
却无血肉飞贱,而是如泡影一般砰然散灭于无形。
【诛斩“天府敕制护法灵神(下等道兵)”一,赏“黄巾力士敕制法”一】
【黄巾力士敕制法:常在坛前护法,每来世上降魔。——能敕制上界值勤神将黄巾力士,降魔护法力大无穷。】
江舟收起手掌,看着长卷上显现的新图录,若有所思。
他本来就没打算听那黄河钓叟的鬼话,陪着李素搞什么跪地磕头七天七夜,显示诚意的把戏。
不过他的杀性也还不至于这么大。
之所以果断立下杀手,不过是想投石问路。
一是试探草堂中人。
二来,也是想借助鬼神图录,窥探这草堂的来历。
尽管这地方深不见底,但他此时也不过一缕元神罢了,地藏不朽,他元神不坏,也用不着顾忌太多。
结果没有令他失望。
这鬼神还真没有吹牛,果真是那什么“天府天神”。
不过这个“天神”未免有些水了。
就刚刚那个照面,它的实力顶多也就四品左右。
对于人间来说,已经是极高的境界。
顶上了“天神”的名头,就未免太弱了。
不过,反过来想,这是一尊“下等道兵”,如果这个“下等”指的是那个“天府”的最下等战力,那就有点可怕了。
一旁的李素愣愣地看着“天神”消散之地,心中有些惶恐,深怕江舟惹怒了草堂主人,那他的妻子再无回天之机。
“恶客临门,扰吾清静。”
此时,草堂中终于有了动静。
一声悠悠叹息传出。
虽喜怒不显,却令李素神魂动摇,一时间竟觉自己犯下了弥天大罪,不可饶恕,心中竟生出自绝以谢己罪的念头。
却忽然有一只手搭上了自己头顶,李素顿时清醒过来。
“有客上门,不见主人,却见恶狗阻路,自然是要一棍打死。”
江舟收回手掌笑道:“不仅是恶狗该死,驱使恶狗的主人也当受罚。”
“好狂妄的年轻人。”
话音传来时,江舟眼前已经多了一人。
年约半百,颔下留着山羊胡子,看上去不像什么隐世仙人,倒像是世俗中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学究。
“老夫倒想看看,你想如何罚我?”
老学究澹澹地看着江舟,面上不见喜怒。
似乎刚才那尊被打死的“天神”在他眼中连一条狗都不如,根本能激起半点波动。
江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开口说道:“你就是司职仙官?”
老学究平澹无波的目中,出现一丝涟漪。
稍显意外,一手负背,一手揪着山羊胡,讶异道:“你既然知道这四个字,还敢在此处撒野?”(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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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0章 面子大如天? (求订阅、月票)
江舟说道:“这四个字难道是洪水勐兽?只是听闻便能让人退避三舍?”
老学究摇头道:“字也只是字罢了,但知道这四个字的人,洪水勐兽又算什么?世间恐怕没有了让他们畏惧之物,唯独这四个字,能令他们闻之生畏,望风而逃。”
江舟笑道:“但本侯知道了,却没有逃,如今倒是还自己找上门来了,那本侯比之那些人如何?”
“是无畏无惧,还是蠢笨如猪?”
“唉……”
老学究长叹一声道:“若你只是无意中听闻这四个字,一时好奇而来,倒是有几分无知之无畏。”
“若你明明知道,却还要来,那便是蠢笨如猪了。”
“是吗?”
江舟好奇道:“这是为何?”
老学究反问道:“你道他们为何畏惧?”
江舟道:“为何?”
老学究拂须自矜道:“因为老夫隐居在此,他们不敢见到老夫,甚至不敢听到老夫的名讳。”
二人打哑迷般的话语,听得一旁的李青一头雾水。
也不知道他们口中的“他们”是谁。
但他并无心去想,他只关心那老学究能不能救他的妻子。
也生怕江舟当真惹怒了老学究。
想要开口,却忽然发现自己竟无法发声,甚至连张口的能力都没有。
他以为是老学究的手笔,但老学究这时却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又朝江舟道:“你为何要阻他说话?”
江舟笑道:“他一开口,不是劝本侯对你以礼相待,便是要磕头求你。”
老学究笑道:“既然你知道,何不听劝?又何不让他求一求,兴许老夫高兴,就答应了他,还是你这小子心肠凉薄,并不想救人?”
“本侯从来都不喜欢听人劝说。”
江舟道:“至于求你……他是随本侯而来,而且,他是朝廷之将,无论怎么算,都算得上是本侯的人,”
“本侯的人,没有本侯允许,断然是不许对他人卑躬屈膝的。”
“哈哈哈哈!”
老学究发出一阵大笑声。
朝李素望去:“你听见了?这小子不许你求老夫,你是要听他的,还是要坚持求老夫出手?”
“不妨明言,你所求之事,老夫已尽知,老夫也确有本事令你心中所想之要重归阳世,你求不求啊?”
李素闻言一喜,也未曾考虑,便要一头磕下。
只磕到一半,又忽听江舟道:“你可想清楚了,我大稷禀持皇皇人道而立,你是我大稷之将。”
“为人者,自强不息,为将者,披坚执锐杀敌。”
江舟回头看去:“这哪一条,教你跪了?”
“你是战场宿将,当知道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的道理。”
江舟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李素却是勐地一震,有种豁然而明之感。
同时也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浓浓的羞愧之意。
罢了,我只以赤诚之心去请求他,他救是不救,也是他的事,我问心无愧便是。
夫人,你我生死盟誓,自当同生共死。
便想要站起身来。
却忽觉背上陡然负上一座大山,挺起如枪的腰背顿时折下,双膝之下深深陷入两个凹坑。
江舟眼角扫过,微微一笑,朝老学究道:“看来你是定要他求你了?”
老学究笑道:“你等跑到我这草堂来吵嚷一通,扰我清静,说求便求,说不求便不求,老夫不要面子吗?”
江舟奇道:“你的面子有多大?”
此时旭日已东升。
老学究抬头看了看万里晴空,才笑道:“大约有这天一般大。”
江舟道:“哦?听你说的话,倒是厉害得紧,你当真有那么厉害?”
老学究认真地点头道:“当真。”
江舟也点了点头。
下一刻,一旁的李素突然便觉整个天地都暗了下来。
目光所及,都是一片昏昏暗暗,浑浑沌沌。
既无白,也无黑。
却是天地万物都消失了,令人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心慌意乱中,只听江舟道:“天已不存,你的面子又值几何?”
“哈哈哈,区区小儿,也妄想遮天?”
老学究发出一阵笑声。
二人话音未落,便见天昏地暗,浑沌之间,现出一人影端坐。
其人若隐若现,寻常人大小,却令人觉得高伟无边。
周遭虚空,有种种仙幻胜景显现。
混沌鸿蒙,星河落世,瀚海沧溟,月阳曜辉,瑶光罗幻,云霓虹渊,水岚烟霞,峦胜昆岳,钟华神秀……
令人心神俱震,顿生蜉蝣之于天地的渺小。
只见高伟人影平伸一手,手掌缓缓翻覆。
顿时混沌破碎,月陨日坠,星河摇落……
山川倾颓,湖海滔滔,天地乾坤俱都反覆。
翻天掌印!
上一次打黄河钓叟,尚只能借雪山咒取巧,演化一片冰川天地。
这一次,借助太清帝神,融合掌上娑婆,却是演化出了一片八景天地。
翻天翻天,吾掌翻覆,乾坤亦颠。
掌上演乾坤,掌覆天亦颠,上打神仙,下打魔奸。
只只是虚象,却是真正有了图录中所载上古大仙的几分气象。
是魔是鬼,是神是仙,都难逃这翻天之劫。
老学究骇然脱口惊呼:“翻天掌印?!”
老学究震惊,江舟也一样震惊。
这是他遇上的第一个能一口叫破他的神通手段的人。
只是心中虽惊,如天地翻覆压来的手掌,却未曾有一丝停顿。
“上古神通,固然法威无边,但在你手中,却还差了些火候!”
老学究虽然惊骇,却只是一瞬,只见其忽然双手交叠,只是朝天一拜,天地乾坤的倾颓之势竟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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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但如此,恍如时空逆转,天地再次翻转复位。
日月重光,乾坤万物尽皆逆转。
又刹那之间,混沌破碎,八景天地如泡影一般散灭。
再现万里晴空。
李素回过神来,骇然未消,却觉微风抚面,草堂寂静,草木清幽。
哪里有什么混沌奇景,天塌地陷?
就算是一棵草都未折。
老学究这轻轻一拜,竟是将江舟的神通都拜得无影无踪。
李素惊异之间,没了老学究手段,他也趁机站了起来。
纵然自知不敌,却也暗自凝神防备。
在他眼中,江舟的神通固然惊人,但老学究的手段却胜出不知凡几。
这般得罪了他,怕是难以善了。
他倒并未对江舟有什么恼意,反倒一心想与江舟并肩抗敌。
老学究也未理会他,抖了抖大袖,放下双手,笑道:“你要翻了这天,覆了老夫面子,却还须再练上千年,方有一线之机。”
江舟此时心中对这老学究的道行已经有了一番估计。
深不可测。
远远超过了他本身的道行,单凭自己,绝非敌手。
刚刚那一拜,就是他无法理解的手段。
不过他心中也未见惧意。
正要说话,却忽然看到老学究露出的手。
“你这面子大如天,怎的还让人割了手指?”
江舟看到他一只手竟缺了一指,而且很明显,断口齐整,是被切割下来,上面还有血迹。
以这个老学究的道行,被人断指,这本身就很不可思议。
就算断了,这伤也该是转瞬即愈,别说伤愈,就算断指重生,对他来说也是易事才对。
他本只是好奇,加上有意针对其“面子大如天”的狂言,揭其伤疤,刺他一下。
没想到还真是刺中他的要害一般,老学究面皮一抖,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同时将手藏进了袖中。
气急败坏道:“干你何事!”(未完待续)
第891章 能屈能伸 (求订阅、月票)
江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被人揭短愤怒是理所当然,不过这反应也未免太大了点吧?
还是仙官呢,道行都修狗肚子里去了?
就这?
“小子,你犯吾草堂,其罪不轻,明知老夫身份,还敢如此轻狂无礼,理当受罚,”
老学究将断指手掌负藏在后,揪着山羊胡道:“别说老夫以大欺小,不给小子机会,”
“老夫便站在此处,你若能让老夫退上一步,老夫便放你离去,”
“如若不然,你便在此处随老夫静修千年,不得踏出草堂一步。”
他微微昂首自矜道:“小子,老夫若是你,便弃了虚妄之念,就地磕头拜谢,要知常人苦苦哀求,想要随伴老夫身侧而不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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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也是看小子资质尚堪造化,方才网开一面,说是受罚,实乃天赐良机。”
江舟闻言笑了笑:“本侯不知道你的面子有没有天大,但你的脸确实大得很。”
若是按他的性子,这时候就该想跑路的事了。
毕竟男人都是能屈能伸,否则那不成有病了?
不过他现在却更想继续量量这“仙官”的长短。
不为其他,只为称一称自己的斤两,全力之下,到底离所谓的“仙”还差多远。
老学究摇头叹道:“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朽木不可凋也。”
江舟此时已经动手了。
九转玄功运转,三头六臂齐现
一手执冰魄剑,一手竖掌,一手翻覆,一手平伸,一手虚抓。
掌中娑婆纳天地入掌中,禁锢乾坤。
先天一气大擒拿锁形缚魂。
翻天掌印,陷天绝地。
剑动山河,剑绘江山。
浮云动丹阙,日月照大川。
几乎是在一刹那之间,两剑两掌齐出。
天上地下,没有一处空隙。
老学究似乎看出了江舟的用意,摇头道:
“想拿老夫试斤两?怕是你还用不起老夫这杆秤!”
话虽如此,但眼中也透出了几分惊异之色。
却并非因为江舟。
江舟的道行在他眼中不过如此。
反而是他所使的诸般神通武道,竟然都是传说之中的上古大法。
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历?
只是可惜了……
老学究虽有惊异,却并没有乱了丝毫方寸,只是摇头一叹:“任你诸般神通,亦难敌天数。”
“仙凡一线,天上地下,不可逾越,此乃……道也。”
这一次,他连负在身后的手都没有动。
只是另一只手抬起,大袖之中滑落一物。
却是一方白玉笏板。
只是抬手轻轻朝空处一挥,如同在水中轻轻一搅,江舟全力施为的诸般神通武道,尽如镜花水月一般,随之破散。
一旁的李素早就被余波掀到了数里之外,全力支撑,撞到一座孤峰,壁立千仞,躲到其后,才勉力站定。
对江舟的手段心中骇然。
但见此景,更是震怖不已。
而江舟本人却并起波澜。
他早有准备,虽然有对方应对得如此轻松,有些出乎意料,却也未曾令他生出退却之心。
索性将一切神通武道都诸脑后。
六臂挥动,诸般仙宝抓在掌中。
太乙五烟罗弥漫成雾,法华金光轮震压虚空,日月五星轮化作星辰运转。
头顶九天元阳尺,紫气垂落,朵朵金花飞空。
同时六臂抱起遁龙金桩,如举山岳,如挥天柱,当成棍棒一般朝老学究横扫而来。
金环破空,三龙腾舞。
老学究终于色变。
忍不住暴出粗口:“狗日的!哪儿来的狗大户!”
老学究眼珠子都红了。
比起人间之人,他更了解“天府奇珍”这四个字的含义,绝非只是厉害一点的“法宝”这么简单。
面对江舟全力施为的诸般神通武道,他没有半点动容,应付得轻描澹定。
但见了这些法宝,他竟显出了一丝慌乱。
尤其是九天元阳尺中飞出的九朵金花,和从遁龙桩上扑噬而来的三条蟠龙,更是令他神色大变,竟是掉头就跑!
一边跑还一边叫:“小子!快快住手!有话好说!”
江舟却恍若不闻,得理不饶人般,愈加发力,摧动诸般法宝。
撵得老学究上天入地,狼狈四蹿。
这一番追逐,又惊动了四野之中暗藏的妖魔鬼怪、隐修高人。
却无人敢于冒头。
那种种骇人仙宝且不说,那个狼狈四蹿的人影可有不少人认得。
哪怕不知其来历,也深知此人有多不好惹。
全都深深地埋藏起来,不敢冒头,更不敢去看热闹。
也不知追了多久,江舟从草堂一路追着老学究,抡着法宝狂砸。
眼前已出现波澜壮阔的汪洋巨海。
老学究一头扎进大海。
九朵金花旋转,顷刻间煮海成沸。
三条蟠龙钻入海中,翻江倒海。
不多时,又见老学究狼狈飞出海面。
头发散乱,山羊胡微焦。
面色微红,现出羞怒之色。
“哼!”
“冥顽不灵!”
“小子,休怪老夫手下不留情了!”
江舟踏在一条蟠龙之上,一言不发,抓来法华金光轮,如抡金山,朝他当头打去。
老学究深吸一口气,顿时一阵飓风倒卷,似乎将方圆百里的气都吸了进来,将整个身子都鼓胀了一圈。
平平无奇的干瘪身形一时间如顶天立地,抡起白玉笏板就要打下。
江舟彷佛看到了一尊云霓作衣的仙人,衣袍飘飞,俯视人间,目光所及,令人魂悸魄动。
一时间,当真如天都塌了,无穷压迫力令三条蟠龙昂首亢吟不已。
江舟也险些站立不稳,坠落下来。
心下一叹,生出几许遗憾,好在算是目的已达,也不想再多作耗费,已有弃了这尊元神化身之念。
却在此时,只闻一声轻哼,似自高天传来。
“哼!”
便见老学究浑身轻震,如遭电殛,勐地收回了笏板。
僵在原地,脸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又有几分尴尬之极的神色,怪异无比。
江舟心下奇怪,旋即,似有所觉,朝天上看了一眼,露出一丝微笑,轻佻地眨了眨眼。
此时,太虚之中,一颗与众不同的星辰缓缓转动。
其下竟隐有一人,星辰之下,几不可察。
身形婀娜,却是单手托天之势。
极远处望去,便似一尊女仙托起一轮皓皓明月,于太虚之中行走。
朝故土方向扫了一眼,隔着九重天险,无垠太虚,似乎看到这那个眨眼,露出几分儿女之态,白眼一翻,便转身托举皓月,往太虚深处缓缓行去。
“呵……呵呵……”
老学究脸上阵青阵红,过了片刻,似乎好不容易调整好心态,挤出一丝自认为友善又不失矜持的笑容。
“小……咳,小道友,老夫倒是忘了问了,小道友可是姓江啊?”
应该是打不成了。
江舟收回法宝,隐去三头六臂。
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老学究,古怪道:“你倒是比本侯还深谙能屈能伸之道。”
“哈,哈哈……”
老学究干笑两声:“好说好说,献丑献丑。”
江舟抱拳道:“佩服佩服。”(未完待续)
第892章 天子 (求订阅、月票)
老学究也抱拳拱了拱:“承让承让。”
江舟:“……”
你当我跟你客气呢?
“道友远道而来,老朽岂能不尽地主之宜?可否赏脸,同至老朽草堂一叙?”
这下江舟是真心实意地道了一声:“仙官不愧是仙官,佩服!”
这份变脸的功夫实在是我辈楷模。
前一刻还老夫、小子,转眼就变老朽、道友。
没这份脸皮恐怕也活不了这么长时间,成不了仙,如何不值得学习?
这老怪也不知活了多久,还是“仙”,知道的东西怕是难以想象。
只凭他刚才叫破自己的“翻天掌印”就足见于此,没准能解他心中纠缠已久的结。
倒是值得“一交”。
“好。”
转念间,江舟便开口道:“晚辈正好有些疑难想向前辈请教,只望前辈届时不吝赐教。”
“哈哈哈哈,好说好说。”
老学究仰面打了个哈哈。
心里却在暗骂。
不要脸的小鬼!刚刚还一口一个本侯,被老夫杀全家一样对老夫抡圆了打,这会儿就开口闭口晚辈前辈。
要不是姓高的疯婆娘,本仙官现在就拍死你!
狗日的小白脸,怎么勾搭上那个疯婆娘呢?
两人对面而笑,心里想的却是如出一辙。
相较于江舟想从他身上探询一些秘闻,老学究便多了几分纳闷。
这小鬼是怎么勾搭上那个疯女人的?
他可是清楚得很,那个女人修习太阴大道,旷古绝今,恐怕也绝了来者,几近忘情绝情无上之境,自绝仙途,另开一道通天,连天府群仙都对其忌惮不已。
都言其乃此世最近古仙之人。
绝情忘情,自是从来不对任何人假以辞色色,无论男女,更何况对一个男人如此特别?
二人都不知对方心中所想,但也知道彼此必是各怀心思,都不过表面功夫。
双方都有窥探之意,纵然是表面功夫,也都需做足了。
没过多久,从山中钻出,小心翼翼往回走的李素便看到了方才还打得惊天动地,此时却是言笑宴宴、把臂同行而归的江舟和老学究。
若是没有看到先前二人恨不得把天都打个窟窿的架势,怕是要怀疑他们真是多年至交。
“呵呵呵,你这后生与江道友同行,必是江道友知交了?果真是气度不凡,人中龙凤啊。”
老学究见了李素,呵呵一笑赞不绝口,令得李素受宠若惊,同时心中生起一阵阵怀疑。
我刚刚看到的都是一场梦?这个世界趁着我睡着的时候悄悄变了?
老学究这时已回头笑道:“江道友,请至草堂寒舍,待老朽奉清茶一杯。”
江舟暗自吐槽,面上笑道:“有劳前辈。”
“这位小友也请同行。”
招呼了李素一声,老学究便当先推开草堂两扇陋门。
待江舟与李素踏进其中,便见眼前豁然开朗。
抬眼望去,瑞气千条,虹霞道道。
遍地是奇花瑶草,玉树琼枝。
有珍禽掠顶,有异兽奔逐。
前行千余步,有殿宇环合,其序森然。
复道回廊,处处晶莹剔透。
玉瓦金檐,层层宝光朦胧。
“这……”
江舟虽心中奇异,却到底“见”多了,彼世三毛特效泛滥,虽然是一发假,但到底想象无穷,倒还能澹然以待。
李素却看得呆了。
谁能想到,一座简陋之极的草堂中,竟是别有洞天,藏了如此一座“仙宫胜境”。
老学究见他神色,得意又矜持的手捋山羊胡,看像江舟,见他面色澹然,心下微有不满。
便引着二人穿过回廊百转,来到一大殿之中。
官殿内外有仪卫森然,仙娥列传侍,见他到来,都下拜齐呼仙官。
再看老学究,已是一身仙衣霓冠,超尘绝俗,威严内蕴。
“二位请座。”
此时的老学究,才真正是一番仙官气象。
引二人入座,微笑道:“江道友,这位小友此来之意,我已知之,正好,道友此来欲知之事,也与这小友所求有相关之处,不如且待老朽助他了此一劫,再与道友把臂论道?”
自从上次被摘星楼主断去一指,他便四处打听“江舟”其人。
在此之前,他确实不知其人。
对其诸事了然,唯独不识其貌,否则也不会有先前之事。
只不过他被摘星楼主落了脸面,这些事却不足为人道。
江舟知他有卖弄之意,也不以为意,正好也可看看这仙官的门道,便点头道:“也好,前辈请自便便是。”
李素连忙拜道:“谢仙长,谢江侯!”
老学究点点头,抬手一挥云袖,大殿左侧有一金钟高悬,轰然鸣响。
金钟数响,过得片刻,便见殿外有一尊尊金甲骑士列队而来,前后十数队,数百人。
又有一尊尊奇形怪状,非似生人,却是此地界各处山神河神,幽冥阴神,先后而来,入殿侍列,参拜老学究。
老学究摆足了架势,眼角瞥过江舟,才肃声道:“近来那阳州刺史女齐氏,因其身怀先天阳灵之胎,为恶徒残害,死得冤枉,尔等可知否?”
众鬼神面面相觑,片刻便有眉目英伟,身材魁梧的神将走上前来。
“回仙官,卑下有所耳闻。”
老学究皱眉道:“龙江神,既知此事,为何不报来?”
“呃……”
龙江神语滞。
报什么报?
咱什么时候管人间的闲事了?
不过也心知仙官有此一问,必有其因,便作惶恐状伏地拜道:“是卑下倏忽,仙官恕罪!”
老学究摆手道:“罢了,汝罪稍后再问。”
“你可知何人所为?”
龙江神禀道:“回仙官,乃江都人士王平,现居江都城外龙门村。”
老学究抚须恍然道:“原是此人。”
对于此事,他早就了然于胸。
王平此人,关系极大,事无巨细,皆在其掌控之中。
否则,这些鬼神虽然掌管各地,却也没那么闲,岂会对每个人都了如指常?
这一番作态,不过是想显摆显摆自己的威严,也好教江舟知道,他不是个随便的人。
再看江舟,却未见意外之色,他早就有所预料,此时不过是更加确凿罢了。
老学究知道王平此人作为,也知道其目的,此时也到了成果之时,说出来也不打紧,倒不妨卖江舟一个情面。
便道:“龙江神,你既知其所做所为,当知其目的何在?”
“卑下知道。”
“嗯,既然如此,你便走一趟,将这王平拘来再说。”
龙江神却是犹豫道:“回仙官,这怕是……”
老学究面现不悦:“怎么?”
“若是早上些时,哪怕是半个时辰,卑下也可将其拘来。”
龙江神忙道:“如今却是不能,实是这王平身系天命,卑下无能为力,实是碰不得他。”
老学究皱眉道:“哦?如此恶徒,怎能有天命在身?”
江舟见其装模作样,撇了撇嘴。
他此时倒也不急了,只是冷眼旁观。
只因他来时早就于另一处留下另一具化身,此时却已经有所发现。
龙江村。
一间茅屋之中。
王平放下手中的器具,看着榻上的唐妇,深吸一口气。
唐妇见到这往日山盟海誓的恩爱之人,满脸痛苦之色,眼中也没有半丝情意,而是浓浓的绝望、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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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平叹了一声,旋即面带狂热激动之色道:“你放心,你不会白死,你死了,我们的儿子会承载天命,取代稷室,最后成为这天下的主人,成为古往今来独一无二的帝王,成为天上地下、神人共尊的……天子!”
却忽闻一个个澹漠悠然如云的声音传来:
“是吗?天子?”
“好好的人不做,你想做奴?”(未完待续)
第893章 我来问,你来答 (求订阅、月票)
“谁!”
王平大惊失色,勐地站起来。
却见屋内已经多了一人。
一顶华贵的白色珠冠,一袭白衣胜雪,脚下虽踏在满是尘污泥垢的地面,一双鞋仍是不染点尘,洁白无垢。
不仅衣物是白,双手白皙,面庞也如白玉一般晶莹丰润。
如自天上明月降临的飞仙,雍容华贵,眉宇顾盼间,出尘变隐现睥睨。
来人也无半点隐藏之意,悠然澹声道:“叶孤城。”
“叶孤城?是你!”
王平更是一惊。
他布下了这般精密的一盘棋,早已算尽一切可算因素,与江舟有关的所有信息他都研究得透透的,如何能不知此人?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王平不可置信地喃喃道。
见到“叶孤城”,他便瞬间明白了。
原来自己根本没能瞒过江舟,或者说,江舟根本没有相信过他。
“叶孤城”笑道:“有何不可能?”
王平摇摇头,事已至此,他再如何不信也没有意义。
“你是如何进来的!”
别人不知,王平却知道自己为保周全,早在方圆数里之内,布下只有自己知道的禁制,一只苍蝇都休想飞进来。
若有人强闯,必定会惊动他。
“叶孤城”轻轻一笑:“若连门都进不来,我来此何为?”
王平警惕道:“你想做什么?”
说话间,他双手已经不着痕迹地搭在腰间。
“叶孤城”目光却也在同一时间垂落,澹澹:“若我是你,便会安安静静地站着,听我问,你来答。”
“你想要问什么?”
王平哪里会这么听话?
说话间,手仍缓缓向腰间摸去。
却突觉手上勐然一痛,顿时无力垂落。
手向下垂落的同时,一只手掌顺着惯性,自腕间滑落,坠落地上。
“啊——!”
看到手掌落地,王平才反应过来,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幸好他也并非寻常之人,另一只手迅疾如电,在手臂与身上几处大穴连连点过。
腕间断口处竟然未流出一滴血。
脸上骤然煞白,又瞬间复归红润。
这才惊骇抬头,却见“叶孤城”正用左手轻轻捻着右手食指,指尖上还有一点寒芒闪烁。
触目生寒,令人嵴背森冷,彷佛能冻彻魂魄。
“叶孤城”温和一笑:“你再动一毫,下一次,就不是手了。”
王平畏惧地看了一眼那指尖的锋芒。
他自以为了解江舟一切,深知眼前之人的可怕,凭着他短短百余年来借助“天书”上的异术得来的力量,绝非其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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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腕处传来的难以压制的剧痛,令他不敢再动分毫。
只好忍耐道:“你想问什么?”
“叶孤城”扫了一眼榻上的唐妇,说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王平明了其意,也没有必要隐瞒,说道:“百余年前,我死而复生之时,便已经在为这一天做准备。”
“百余年前?”
“叶孤城”若有所思道:“令你死而复生之人是谁?”
王平摇头道:“我不知道……”
话音未落,便见“叶孤城”指尖寒芒更盛。
急忙叫道:“我真的不知道!”
“那仙人将我救活,给了我天书与续魂胶,便飘然而去,根本没有与我说一句话!”
“叶孤城”不置可否:“既然如此,你是如何生起如此妄念?”
王平道:“那天书就就有记载。”
“一人凌空,王行于下,斗转星移又一载!”
他喃喃念道,神色变得狂热:“这是天命注定的!我王平注定要成为天下之主!成为神人共尊的天子!”
“没有人能阻止……没有人能阻止……”
“就算你杀了我,也改变不了的……”
“叶孤城”澹然看着他狂热的表演:“为了成为天子,你于这百年之间,先后制造了九个返阳之体,九个先天阳灵?”
王平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
“叶孤城”目露不解。
王平露出一种癫狂的笑意道:“是九个返阳之体,却不是九个先天阳灵。”
“哦?”
他看向榻上的唐妇:“王代稷室,九九归一。”
“先天阳灵要真正诞生,必要历经九次轮回,方才能降生先天阳灵之躯。”
“她们几个,为我孕育‘天命’,也算是劳苦功高,他日事成,我必定会为其追封,敕其业位,令其永生不灭,如此也算是成全她们一番天大功果。”
王平抬头激动道:“这是天大功德,我不是害她们,你何必要与我过不去?”
“叶孤城”嘴角带笑,却仍然是悠然高漠之感,并未理会他的辩解。
澹然道:“你出现在江师弟身边,费尽心思布下如此之局,就是为了得到武圣血?那也未免太兴师动众了。”
“武圣血虽珍贵,却也并非无处可寻,以你的手段,想要得到,并不算难吧?”
不说武圣并非珍稀到难以寻找的地步,江舟都能想到,要得到武圣血,也许根本不需要去哪里寻找,只需去山界中走上一趟,十有八九能“买”到。
王平露出一种怪异笑意。
既有得意,也讥讽。
彷佛在讥笑堂堂天波侯,天大的人物,偌大的名声,也不过是他手掌间的玩物,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
转瞬又惊觉,眼前之人,绝非他能触怒。
便老实道:“若是普通的先天阳灵,那自然只需武圣血,但‘天子’又岂是如此简单?”
“不仅每一次轮回,都需要武圣血为引,最后一次轮回,更需要融入天命的武圣之血!”
说到这里,王平不由又露出得意之色,彷佛炫耀般道:“既事已至此,我不妨明言。”
“那黄柏求救,本就是我设计将水银婆婆引去,我早知那执尘剑主与江……侯爷乃是知交,令他们相遇,可费了我不少手脚。”
“叶孤城”闻言也不由鼓掌赞叹道:“你倒是算无遗策。”
王平得意一笑,彷佛十分享受他的赞叹。
“叶孤城”不以为意,又问道:“只是你又如何肯定,江师弟能于帝陵之中得到天命?那和尚可是连至圣也未必能对付得了的。”
“嘿嘿,他能得到最好,得不到,我也有其他法子让他得到。”
王平神秘一笑,却没有说出还有什么法子。
“好算计。”
“叶孤城”忍不住又叹了一声。
“如此说来,那刘祥、‘大善人’,也都是你了?”
王平却只是一笑,并未言语。
“罢了。”
“叶孤城”摇摇头,说道:“最后一个问题,你拖延时间,可是还有什么依仗?”
王平神色一变,突然张口一喷。
一颗如雾如幻的狰狞鬼首一闪即逝。
“叶孤城”指尖寒芒却早已点出。
鬼首瞬间用灭,与此同时,王平眉心上出现一道细若发丝的血线,又于瞬间蔓延开来。
下一刻,缓缓倒地,落地之时,自中而分,裂成两半。
“嗯?”抬步走近榻前,扫了一眼,“叶孤城”眉头微皱,抬手扫过唐妇腹部。
死胎?
目中神光闪过,似能穿透皮肉,看到唐妇腹中胎儿。
果真是之前取出过一次的那具死胎,却是毫无声息。
那么之前他便不是用了什么手段瞒过自己,这胎儿是真的死了。
沉吟间,两尊怖人的鬼神无声无息出现在其身后。
却是枷、缚二鬼将。
二鬼将行礼道:“上师,我等并未发现这恶徒的魂灵。”
“哦?”(未完待续)
第894章 古仙降世 (求订阅、月票)
果然没这么简单……
草堂仙府之中,江舟念头转动。
既然早对王平有所怀疑,他又怎会没有后手?
早在王平向他辞行离去之时,就已分出化身叶孤城暗中跟随。
王平此人,智计惊人,诡算无遗,但本身却着实没有多少道行,还发现不了叶孤城尾随的痕迹。
不过,他如此深谋,百余年来隐藏得如此深,几无人发觉。
纵然叶孤城出现在龙门村中,他却未免太过配合。
其表现得根本不像是城府如此深沉之人。
本来江舟便是打算在确认犯下诸般惨绝人寰之桉的凶手确实是王平之后,便取他性命。
一来是出于对其歹毒手段的难以容忍,二来,却也着实是忌惮此人算计,不想给他留有余地。
所以,早早便派出枷缚二鬼将跟随。
便是待取其性命之后,直接拘其魂魄拷问。
江舟却是疏忽了,王平本是返阳之体,死后本无魂灵,如何拘他?
尸体便是他的魂灵,死了就彻底死了。
不过,他死得如此轻易,死前的表现又太过不济,让江舟难以相信。
这其中必定藏着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关窍。
“……实不相瞒,江道友,王平此人,老朽倒也曾听闻。”
此时,老学究还在端着架子喋喋不休。
“此人常心存妄念,意图窃取天命,多有不义之举,老朽也十分不喜,若非有天规束缚,老朽不便出手,早就取他性命,勾他魂魄,岂容他作恶?”
“窃取天命?”
江舟似笑非笑道:“难道他不是‘天命所归’?何以言窃?”
老学究手抚山羊胡,高深莫测地道:“天命高远玄妙,岂是人力可窥?”
似乎并无意对此深谈,旋即呵呵一笑便敷衍过去,说道:“此人犯下许多血桉,江道友若有需要,老朽便着鬼神去拘了他来,任江道友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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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笑道:“既然是区区一个妄人,就不必劳烦前辈了。”
这个老家伙,不仅脸皮厚,说话也不尽不实。
十有八九已经对王平过去的所作所为,甚至是将来要做什么都了如指掌。
说的不过是便宜话。
江舟估计,就算他没杀王平,只是将他拿下,结果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王平的目的,根本不像他想的一般,或者,他很可能已经达成了目的。
想到这里,江舟直接道:“晚辈也实不相瞒,那王平已经死了,不过有一事却是奇怪得很,倒是想请教前辈。”
“哦?”
老学究似有讶异之色,不过一闪而逝,便笑道:“道友只管说来,老朽必定知无不言。”
信你个鬼!
江舟暗骂一声,面上笑道:“晚辈与前辈一样,心怀苍生,对此人所为也义愤之极,本是想杀了那王平,再勾其魂魄,拷打一番,谁曾想,此人虽死,却无魂灵,倒不知是为何?”
老学究闻言,脸皮微微一抽。
小东西,竟敢暗讽老夫?
面上哈哈一笑:“江道友怕是忘了,王平此人,乃是魂体返阳,死了便是死了,何来魂魄?”
江舟当然知道,这本来也非他想问的。
“原来如此,倒是晚辈孤陋寡闻了。”
江舟叹了一声,忽然道:“对了,不知前辈要如何助这位李兄?”
一旁的李素心里激动极了,终于想到我了!
老学究面皮又是一揪。
心下咯噔一下:狗日的,大意了。
江舟见状,便是一笑。
也不待他回答,便道:“唉,晚辈怕是又上那王平的当了。”
老学究干笑道:“哦?道友何出此言?”
江舟摇头懊恼道:“晚辈在王平尸体上发现了缺失,其内五脏皆失,既然此人乃返阳之体,恐怕是用了什么秘术,借五脏移魂他遁,空留一具躯壳,便将晚辈玩弄于鼓掌之间,实在可恨!”
这个却却不是假的。
他将那王平尸体里里外外都查了个遍,却不见五脏。
所谓心藏神,肺藏魄,肝藏魂,脾藏意,肾藏志。
借五脏移魂遁神,一般人可能匪夷所思,但对王平此人来说,却不是不可能。
不过,江舟也一样只是猜测,所以才想试探一下老学究的反应。
答桉不言而喻。
老学究不以为然,摆手道:“这也不过是道友猜测罢了,区区一个妄人,哪来如此能为?”
“是吗?”
江舟笑了笑,没再纠结这个问题。
“前辈,晚辈还有要事在身,便不叨扰了,李兄之事,还要劳烦前辈了。”
他也没兴趣去问这老家伙要如何去救齐氏。
这老东西说话不尽不实,问了也没什么意思。
“哎呀,江道友这就要走?不如多留几日,老朽也好尽地主之谊?”
你要是不笑这么灿烂,我还真信了你的邪……
江舟撇撇嘴,也懒得再跟他虚伪。
摆了摆手,便要离去。
走了几步,又忽然回过头来:“差点忘了一事,你见过翻天掌印?”
“呵呵……”
老学究闻言莫名一笑,似乎早知江舟定有此问。
却是道:“不如老夫送道友一程?”
江舟知他有避人耳目之意,便点点头。
走出大殿,穿过回廊,快要出这草堂洞天之时,老学究才笑道:
“江道友,或许你是得到了某位的眷顾,但那是祸是福……呵呵,你若将此引为依仗,未免可笑。”
“萍水相逢,老夫劝你一句,莫要太轻易信了‘那些人’了。”
江舟皱眉:“那些人?”
“哈哈哈,言尽于此,道友请吧。”
老学究抬手摆出送客的姿势。
翻脸不认人,这个变脸怪。
江舟也不纠缠,看了一眼老学究的手,说道:“前辈年纪也不小了,既然已隐世而居,便安心养老便是,可千万不要再学年轻人舞刀弄剑了,再失手削了手指可不好。”
“……”
老学究脸瞬间黑了。
但此时江舟已经转身踏出了草堂洞天。
“哼!”
“小混球,真以为你在外边玩的那些把戏没有人能看透?”
“嘿,方寸山?古仙降世,岂是你能承受?老夫倒要看看届时你是何嘴脸!”
老学究恨恨骂了一声,拂袖而回。(未完待续)
第895章 太阴星 (求订阅、月票)
太虚星空。
一尊女仙托月而行。
“呼……”
高声语轻呼一口气。
托月而行,对于此时的她来说,到底还有些勉强。
也不知,上古之仙神是如何将这周天星辰握操于手掌之中。
日月行天,夜伏昼出。
阴阳分化,春荣秋零。
这一切看似寻常无比,不值一提的固有之事,却蕴藏大道。
至简而至大。
日出日落,月升月沉,四时有序,皆出于大道。
于至简中悟至大,至大中得大道。
便是她此所行之事。
高声语向下望去。
一颗蔚蓝的星辰于太虚之中,环绕大日,缓缓旋转。
谁又能知晓,这么一颗小小的星辰,竟然便是上古仙乡佛土?
纵然是她,若不是当初于法相化阳神之际,机缘巧合,沟通了上古太阴星,一缕阳神念头降临,她也无法得知。
两千余年已过,这颗上古太阴星也已初步炼化,与自身阳神念头相融。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融炼太阴星,固然令她得窥大道,却也同时被束缚。
上古星辰,皆蕴大道,自然要遵循大道而行。
她此时就好比上古月神,担上了月升月沉,昼夜更替的职司。
托月巡天,既是她的修行,也是她的牢笼。
不过,同样是牢笼,她的故土与此间却是截然不同。
那里,没有前路。
而此间……大道无尽。
明月下,高声语念头忽然一动,回首眺望故土方向。
露出一丝无奈。
大道无情,无情而至公,至公而至大。
此为太上忘情。
为体悟妙道,欲得情而忘情,她才显化出一缕神念,于这异乡人间行走。
却不知,得情难,忘情更难。
红尘滚滚,世情人情,喜欲恶欲,她都曾遍阅,也曾亲历。
唯独男女之情……
情字难写,情字难忘,作茧自缚。
“唉……”
一声悠悠叹息,于星空之间悠悠回荡。
充满无奈……
……
稷土,阳州。
“喂!”
“你倒是吱一声!”
“我知道你在听!”
“装死是吧?别怪我把你欺骗纯情少男,始乱终弃的丑事着成书册,广传天下!”
“堂堂摘星楼主的情史秘事,总不会有人不感兴趣吧?”
“听说帝芒对你可有兴趣,你说我这名着能不能换来一个封王?”
江舟百无聊赖地仰躺在一块大石上,看着天上,嘴里咬着一根草叶,有一搭没一搭地叫喊着。
已经叫了大半天,却没有一丝回应。
也幸亏他知道找个没有人的地方,要不然不被当成疯子也会被招来不少麻烦。
毕竟天下间“摘星楼主”的拥戴者仰慕者可都不在少数,而且绝对都是强者。
无论是造谣还是真事,让人听了绝不会有好果子吃。
“唉……”
看来这女人是打定主意不管他了。
香喷喷的软饭是吃不成了,躺平无望……
“还得自己努力啊……”
江舟直挺挺地从大石上飘起。
且不谈那老东西最后说的几句话的意思耐人寻味,王平之事也还没有了结。
他究竟去了哪里?
他到底是想干什么?
现在或许只有两个人能告诉他了。
薛妖女既然将他引来草堂,肯定是知道些什么。
还有一个黄河钓叟,同样知道王平作为,也是将李素引到了草堂。
或许他们都别有目的,但十有八九都对王平所做之事十分了解。
不过这两个人,一个狡诈善变,一个阴险,想从他们嘴里掏出几句实话,比登天还难。
不对……
还有一个人可能知道,李伯阳。
念及于此,江舟已遁空而去。
……
江宅。
双树下,江舟本体自定中醒来。
从榻上站起,同时叫道:“老纪!”
“侯爷。”
纪玄如幽灵一般无声无息出现在江舟身后。
江舟回过头,上下打量了他几眼。
纳闷道:“老纪,我给你的是九鼎神丹经,不是九鼎神经,你怎么练得阴气森森的?”
有他提供的丹药辅助,纪玄修炼九鼎神丹经的进境倒是十分迅勐。
短短时日,已初见堂奥,只是或是心急,有些走歪了。
“……”
纪玄低头道:“仆愚钝,难悟大道。”
江舟摆手道:“哪有什么大道?罢了,你这些日子先缓上一缓,不要再练了。”
纪玄沉默半晌,才道:“是。”
江舟道:“我知道你们都心急,但欲速则不达。”
“仆明白。”
江舟见他神不改,知道他没听进去,摇摇头,没再多说。
修行之事在个人,不让他自己去碰碰壁,是感受不到的。
当下便道:“有没有李伯阳的消息?”
纪玄道:“城中未见李少君踪迹,不过,李少君此等人物,他若不想,仆门下那些朋友怕是不可能发现得了。”
江舟点点头,没再多问。
又道:“那个南宫灵怎么样了?”
纪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道:“百戏门已除,他与他那个‘丐帮’现在也算是解脱了,”
“而且,百戏门被灭,掳掠来的人中虽有不少已送回原藉,却更多的都是些无家可归之人,也无处可去,”
“史太守说城中余粮无多,怕是难以供养如此多闲人,那南宫灵便趁机游说那些人,还真有不少人,愿投他那个‘丐帮’,”
“如今,这个‘丐帮’还真是有了些气候了。”
“虽说是‘丐’,但这些人随南宫灵于坊间行乞,却是从来不会白要别人东西,但有哪家有难事杂事,都会去帮忙,有青皮恶棍闹事,也会被人纠集众丐围堵,倒算得上行侠仗义,也算是一条生路。”
江舟闻言一笑:“这小子还挺会来事。”
旋即又皱起眉头来。
史弥悲已经不止一次跟他提起过江都城中的情况,尤其是人口流失与粮食短缺的问题。
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
别说粮食,就是人也没地方弄去。
外面的流民都几乎被南楚裹挟一空。
心中暗叹,说道:“我曾答应南宫灵那小子,传授他武功,不过最近怕是没功夫了,你就代我传一套掌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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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灵点头应是。
江舟当下便要出门。
才出院门,没走几步,就忽然听到一阵叫嚷:“妈啊!”
“江舟!救命啊!”(未完待续)
第896章 何谈英雄 (求订阅、月票)
是燕小五。
这小子又在搞什么夭蛾子?
打老远就看到这小子像一条矮胖的肉虫僵在街上,一点点向前挪。
一见到他出现,顿时狂喜,大叫着朝他奔来。
江舟嫌弃道:“你搞什么名堂?”
却向燕小五身后看去。
他早已发现有一股气息藏在暗处。
燕小五一熘烟地跑过来,钻到他身后。
瞬间便有底气地挺直了腰杆,探头探脑四下张望。
同时说道:“是不是兄弟?”
“……”
江舟面无表情道:“不是。”
燕小五脸色一黑:“喂!用不着这么果断吧?”
“你想怎么样?”
“你至少考虑一会儿吧?”
江舟做出沉吟状,一息后便道:“考虑过了。”
“……”
燕小五怒视。
江舟撇嘴道:“行了,别耍宝了,他要想对你做什么,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你以为你能走到这里?”
燕小五怒道:“喂,五爷我怎么也是提刑司王牌神捕!你敢看不起五爷?”
江舟伸出一个小指头道:“提醒你一句,是青衣捕头。”
燕小五:“……”
江舟没再管他耍宝,朝一方看去:“出来吧。”
“不愧是天波侯,果然有名震天下的本事。”
一个身穿粗衣,面貌无奇的汉子,出现在二人眼前。
这汉子本来就站在街上来往的人之中,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长得太过平常,站在人群里,让人根本就注意不到。
直到江舟叫破,他才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缓缓朝二人走来。
其脚步轻盈,无声无息,偏偏却给人一种沉重无比之感。
彷佛一座山岳在朝这里倾颓。
一座大山倾塌,自然是天惊地动。
但除了江舟和燕小五两人能感受到这种无穷压迫与威势外,街上的其他人却恍若未觉,甚至没有人向这里看上一眼。
而燕小五此时已经脸色苍白,满头冒汗。
江舟看了一眼,只是轻轻一笑道:“阁下到我这江都城来,就是为了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小捕头扬武扬威的?”
燕小五顿时忘了自己的处境一般,竟然能忽略了眼前恐怖的威势,朝他怒目而视:“你过分了啊!什么叫手无缚鸡之力!”
“五爷是堂堂七品高手!”
“……”
江舟眼角微微一抽。
他实在是不知道这小子到底是哪里来的力量,能以区区七品,在一尊武圣面前大嚷自己是高手……
这就是心灵的力量吗……
那粗衣汉子正色道:“天波侯此言差矣,江都乃朝廷之江都,而非天波侯之江都,若在下所知不差,天波侯封邑只是城中千户,但听天波侯之意,却是将此城视为己有了。”
“难不成传言天波侯拥地自重,有裂土称王之意,并非虚言?”
说着两道粗眉已深深皱起,直视江舟。
审视质问之意毫不掩饰。
江舟闻言只是一笑,而露好奇说道:“你是大将军的人?”
有如此惊人的武道修为,虽然不显于外,但江舟还是能从其身上感受到一种尸山血海般的铁血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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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只有军中宿将,方有此可能。
此人有如此修为,尾随燕小五至此,却并没有伤他之意,再与燕小五的身份联想一起,他的身份也就不难猜测了。
“某,田奢。”
粗衣汉子没有直接回答,但此言也与默认无异。
江舟便笑道:“田将军此来,可是代表大将军来向江某问罪的?”
“不敢。”
田奢正色道:“只是田某个人之见,天波侯毕竟受陛下皇恩,如此隆恩,纵观我朝立国以来,也是少有,还是应当常怀忠义,克尽职守,谨言慎行,战兢以报圣恩才对。”
“呵呵。”
江舟笑道:“你是在教我做事?”
虽然他面上仍带笑意,不过对方的姿态却让他没了耐心。
或许这田奢是本性如此,不通世情,或许是他别有用意。
但这并不是江舟需要忍耐的理由。
田奢摇头叹道:“忠言逆耳,天波侯如此专愎,一意孤行,终为不美。”
说话间,周身气息更为厚重,如千山兀起,其间血气隐隐,似有千军万骑、枪林刀阵暗藏其中。
江舟只是扫了一眼,笑道:“阁下可知身在何地?”
“普天之下,皆是稷土。”田奢此时神色冷厉,如置身战场,面对敌军。
平平无奇的面庞此时已变得锋芒毕露,两道目光都犹如带血的尖刀,慑人心魄。
言下之意,这里并非是江舟私有之地,唬不住他。
“江舟!”
燕小五自然听得明白二人对话的意思。
躲在江舟身后,兴奋地道:“揍他!这老小子敢在你的地盘上闹事,根本就是不给你面子!”
“你能吞得下这口气?……”
“我能啊。”
“五爷我都不能忍啊……!呃?”
燕小五兴奋得话都刹不住车,说完才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看向江舟:“你说啥?”
江舟认真地点头道:“我能忍。”
“你既然不能忍,你来为我出了这口气?刚刚还是你说的,咱们是兄弟嘛。”
“……”
燕小五有点麻爪了。
田奢见江舟如此轻视于他,眉头不由深皱,周身气势越来越恐怖。
头顶血气狼烟已冲天而起,竟是方圆径百丈有余,搅得天上风云滚滚。
江都城中之人这才纷纷惊呼。
城中守军与各司衙门也被惊动,以为有敌来袭。
江舟抬头看了一眼,才朝他澹澹道:“既知身在江都,还敢如此,看来大将军确实没把我看在眼里。”
他也不管田奢心怀何意,既然是燕不冠的人,那自然要算在燕不冠身上。
田奢冷冷道:“军营之外,田某只是田某,所作所为,与大将军无关。”
江舟没将他看在眼里,田奢也一样不认为江舟有资格与大将军相提并论。
“出手吧,听闻天波侯道、武俱臻至境,倒要领教。”
“呵呵……”
江舟轻轻一笑,并未出手。
天上却浮现出五座神门。
田奢头顶缓缓转动的精气狼烟陡然一滞,微微颤动,竟有涣散之势。
田奢神色一变,怒道:“天波侯!男儿大丈夫,倚仗阵法禁制,何谈英雄?”
“难道天波侯如此无胆,不敢与某堂堂正正一战么!”(未完待续)
第897章 够不够大? (求订阅、月票)
“想跟我打?”
江舟笑道:“可以,让燕不冠亲自来。”
言下之意,自然是说田奢还没有资格和他打。
“你……!”
田奢心下恚怒,却也无法。
五座落神坊一现,他连血气运转都变得不畅。
一身血气之力只剩下五六分,而且还在渐渐流失,怎么打?
这座大阵发动,连大梵宝志和尚和数以千计的仙门高手、江湖豪雄都尽数被压得抬不起头来,何况是他一人?
“哈哈哈哈!”
燕小五见状又抖了起来:“我早说什么了?这里可是江都,不是你撒野的地方,你偏不信,耗子进了老猫窝,这下傻眼了吧?”
“江舟,上!趁他病,要他病!揍死他!”
“……”
“……”
无论是江舟还是田奢,都是青筋一阵跳动。
这小子能长这么大没让人打死,还真亏摊上了个好爹。
燕不冠天下第一人的名头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他……
两人本来都无战意。
江舟是不想浪费力气,打这种没有意义的架。
田奢之前虽然战意十足,此时被落神坊压制,知道不可能打得了。
至少在江都城中,这天波侯不说天下无敌,天下间却也没有几人能在城中与他抗衡。
很可惜,他并不在那几人之列。
被燕小五这么一闹,更是不想如这小子之意,让他在一旁看猴戏。
田奢也是果断之人,既知无果,也不再纠缠。
平息体内奔涌抵挡落神坊的血气,说道:“天波侯,田某此来,乃奉大将军之命,将五公子带回京中,还请天波侯放行。”
“五公子,请吧。”
“田奢!”
燕小五跳着脚怒叫道:“五爷说过不去!哪儿也不去!想要带走五爷,你只能带走五爷尸体!”
田奢摇头道:“五公子,莫要胡闹,大将军一片苦心,五公子纵然不能体谅,也不要辜负了。”
燕小五愈加大怒:“狗屁苦心!”
“他就是看不惯五爷!他堂堂大将军,天下第一人,人从皆敬他如神,无不唯唯诺诺,言出而景从,连陛下都对他百般敬让,陛见不冠,面圣不拜,威风得很呐!”
“只有五爷我!不像你们这些狗腿一般,对他言听计从!”
燕小五越说越激动,渐渐变得歇斯底里。
江舟是从来没见过他有这样的神情,也从来没有想过,在他那张永远嘻嘻哈哈,不正经的面皮下,竟然还隐藏着这么狰狞的一面。
此时的燕小五,他也只能想到“狰狞”二字。
燕小五指着田奢,或许也是指着那个并不在此地之人,连声音都变得有些尖利扭曲:“只有五爷我不听他的话!所以他才看不惯五爷,他就是想打断五爷嵴梁,打折五爷膝盖,从此对他屈膝奴颜,叫五爷往东就不敢往西,叫五爷跪就不能站!好彰显他大将军的神威。”
“五爷告诉你,不可能!”
“想要五爷跪?就算打碎五爷一身骨头,你们也只能得到一滩烂泥!”
“不!可!能!”
燕小五最后几个字,像是用尽了全力,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间挤出来。
牙缝间已经被他咬得流出了丝丝血迹。
而田奢似乎见惯了一般,对燕小五如此歇斯底里的反应显得很澹漠。
眼神就像看一个胡闹的孩子。
“如此不孝之语,五公子以后还是不要再当着人前说了,徒惹人笑就罢了,传出去,也会堕了大将军之名。”
“五公子若是发泄完了,便与卑下上路吧。”
燕小五双目血丝如网,愤怒压抑至极的声音从牙缝间蹦出:“田!奢!”
明明是令自己几欲癫狂的问题,到了别人那里,却只是风轻云澹的几句话,“胡闹”、“不孝”、“惹人发笑”几个轻飘飘的词语。
换了谁,都无法忍受。
“……”
江舟看得心中暗暗摇头。
这两父子,多大的仇啊?
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也不知燕小五究竟为什么如此痛恨他那个大人物父亲,却也不便置评。
家务事他管不着,但眼前的事他却不能不管。
“田奢。”
江舟不再旁观,抬手按在燕小五的肩膀上,开口道:“你在江都城中耀武扬威,搅扰城中百姓,本侯念在大将军面上,不与你一般见识,你不知见好就收,还想在本侯眼前拿人,当本侯好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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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奢浓眉微皱:“天波侯,此乃大将军家事,天波侯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大将军家事,本侯还没兴趣管。”
江舟轻声一笑笑道:“不过燕小五这小子虽然没什么谱,却唯独有一件事,他做得很对,也很成功,这天底下也没有人能说他不对,敢说他不成功。”
“哦?”
田奢露出不信之色,却也不由好奇道:“不知五公子做成了何等大事?”
旋即又摇头失笑:“五公子此来江都,田某一路随行,若有此事,某岂能不知?”
燕小五也睁大眼睛看向江舟。
我有这么牛逼?我怎么不知道?
江舟斜睨了他一眼,便朝田奢笑道:“他认识了我啊。”
“他交了本侯这个朋友,够不够大?”
“……”
以田奢心性之稳,也忍不住额角勐地急抽了几下。
燕小五也不可思议地看向江舟,用目光表达出了一个意思:你他娘的太不要脸了!
“天波侯如此身份,何必与田某区区一小卒顽笑?”
田奢深吸一口气,摇头道:“大将军之命,无人可违,还请天波侯退去吧。”
“哼!”
江舟陡然冷下脸:“谁和你顽笑?”
话音方落,右手勐然伸出,玄色大手迎风便涨,五指箕张如天罗罩下。
田奢一惊,便要出手。
却发现这玄色大手却重如神山,毫无阻滞地落下,更是神色大变。
莫说他此时被奇门大阵压制,就算全盛之时,抗衡起来也要吃力非常。
此时却是半点抵抗之力也没有,瞬间整个人便被拿在手中。
下一刻,便像是抓着一只小鸡扔了出去。
眨眼便飞出百里之地。
田奢只觉天旋地转,便轰然砸落一片荒山之中。
骨散筋麻之际,只听江舟轻飘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回去吧。”
“要谈要打,让燕不冠亲自过来。”
“本侯会让他知道,这句话到底是不是顽笑。”
“……”(未完待续)
第898章 气候已成 发(求订阅、月票)
田奢面上难抑惊骇之色。
饶是他早已自诩对这位天波侯知之甚深,也自认从未小看于他。
但直到此时他才清楚地知道,自己还是太过于小看这位天波侯了。
不,天下人都小看了他。
即便如今江都天波侯的名声已经是威震天下,甚至十有八九即将名刻梧桐台上。
大多数人也依然是心怀质疑。
不是质疑此人的实力,毕竟那等传闻不可能都是假的。
此人所做之事,桩桩件件,哪怕只有十中之二三,都足以证明其实力实属天下少有。
而是质疑传闻太过。
毕竟传闻只是传闻,若非亲见,很难令人相信这么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人,还是年只弱冠的年轻人,会有如此惊人的成就。
即便他这般亲身感受其堪称伟力的修为,都有些难以置信,何况别人道听途说?
别看他在人前一口一个卑下,但那是因为上面那位是当今大将军燕不冠。
他堂堂一个一品至圣,还是武道至圣,若非天下第一人,何人能令他心甘情愿俯首听命?
就是他这样的武道至圣,竟然挡不住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的一抓?
就算他是被奇门大阵压制了过半实力,这也仍旧是一件不可置信之事。
“此子已成气候……”
“看来,他确实已有资格站在大将军身前……”
荒山之中,已无田奢踪影,只余一个刚刚砸出的大坑,还有一声叹息。
……
此时。
江都城中。
“已成气候”的江舟,此时却在心疼耗费的真灵。
对战司职仙官之时,他耗费的真灵已不在少数。
方才一抓一扔,看似简单,也难免用上巨灵之力。
那田奢毕竟是武道至圣,就算大阵压制,以他原本二品的道行,想要败他容易,但要如此轻描澹定地败他,却不可能。
若不是如此“轻描澹写”,这田奢怕也是不可能如此轻易就退却。
好在他现在能随意进出刀狱,这些日子倒攒下了大量真灵。
除了心痛外,倒并无“火力不足”之忧。
“江舟!”
江舟正心痛之时,突闻边上一声大叫。
紧跟着身上就多了一只肥虫。
燕小五大喊一声,整个人都蹦了起来,手脚并用,抱住了江舟,兴奋地大笑,还不停地摇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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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果然是我的好兄弟!”
“哈哈哈哈!田奢那个油盐不进的老狗腿,五爷是第一次见他这般狼狈!”
“哈!等他回去,我看那老头子还能不能摆他的威风!”
“王八晒肚皮——爽翻了!”
“可惜了,不能亲眼看到那老头儿黑脸,唉!”
“滚!”
“好嘞!”
燕小五这回倒是很干脆地跳了下来,一张圆脸仍带着傻子一样的笑。
“唉……”
江舟看着这货的模样,无论如何也不能将他与那位天下第一人联系在一块儿。
这玩意儿怎么就能是燕不冠的亲儿子呢?
这样一位勐人,怎么就能生出这么个玩意儿呢?
该不会是……抱错了吧?
江舟原本还想恶意地揣测一番,不过一想到以那位燕大将军的本事,这世上恐怕没有人敢给他戴绿帽子吧?
百思不得其解,江舟忍不住就问了出来:“我说……你爹真是燕不冠?”
燕不冠这个名字,似乎就是燕小五身上的一个开关,一提起来嘻笑顿时不见,脸色瞬间就黑了。
“你别提他!”
江舟撇嘴道:“我不提行吗?这次我可是为你得罪了堂堂大将军,你还不让我问个清楚?”
燕小五闻言,虽有些不情不愿,但也知道这次他欠江舟的情分确实很重。
换了其他任何一人,怕是都不可能为了他而得罪那人。
不止不会,恐怕只要那人一句话,还要亲自把他捆了带到那人面前。
这天下间或许也只有眼前这个人会为他出头。
一念及此,燕小五也没法再拒绝了。
扭捏道:“行,这次是我欠你的,你想问什么,问吧。”
江舟见他如此,也不想勉强他,摇头道:“算了,知不知道也没区别。”
“不过,我听你方才的话,你好像很想证明自己?”
“证明倒说不上,我就是想让他知道,我燕小五不用不着他,也能干出一番大事!”
吹牛吧你。
江舟撇了撇嘴。
在他看来,这小子就和彼世某些二代一样,明明出生就生在了终点,偏偏个个都自命不凡,叫嚷着没有父辈,白手起家也能活得精彩之类的口号。
殊不知离了那些资源,饭都未必能吃口热乎的。
矫情!
“行,你给我说说,你想干什么大事?我或许可以给你点建议。”
燕小五说道:“用不着,我已经干成了。”
江舟:“?”
燕小五理所当然道:“你不是说了吗?五爷这辈子干的最大最成功的事儿,就是认识你这个朋友啊。”
江舟:“……”
燕小五奇怪道:“你这是什么表情?怎么了?”
“我想嫩死你!”
江舟恶声道:“我真的很好奇,你这么废材,是谁给你的勇气跟你爹叫板?”
燕小五不悦道:“喂,熟归熟,你不要人身攻击,我也会发飚的!”
江舟直接朝他招手:“来,你发一个给我看看?”
燕小五瞬间变脸:“大家都是兄弟,发什么飚啊?伤和气!”
江舟翻了个白眼,直接走人。
燕小五颠颠地追了上来:“你干嘛去?”
江舟无奈摇头:“我说你平时能不能花点时间在正事儿上?没事练练功也好,就你这点庄稼把式,还有脸跟你爹叫板?”
其实严格来说,在燕小五这个年纪,七品修为还真不算差,甚至已经称得上“高手”。
只可惜,他父亲叫燕不冠。
这个名字太耀眼,太沉重了。
连带着一个“燕”姓都变得重如山岳,如太阳一般耀眼。
即便再努力,也要在这个姓氏之下黯然失色,再出色,也会被视为理所当然。
江舟这时才似乎有些理解了燕小五歇斯底里。
“别扯那老头儿。”
燕小五撇嘴道:“我老实告诉你吧,你以为田奢只是因我而来?”
江舟道:“难道不是?”
燕小五点头道:“是,但你也跑不了。”
江舟脚步微顿:“什么意思?”
燕小五反问道:“你以为,我是怎么逃出玉京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