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红了的向日葵》 第一章 上天的惠顾——尸肾 2000年2月14日。 凌晨3点多了。 “还记得下乡时刘叔总盯着的‘三星高照’吗?”看着林宽快抽完一盒烟了,天艮先开了口。 “你不是告诉刘叔,它们不吉利嘛,‘被自己的兄弟设计陷害,结果死在了自己心爱的女人箭下’。”林宽依旧倚着劲飚200,没转头,吐了口烟。 “旁边那颗天狼,算准了时间和距离,你说他冲进来会不会改变猎户的命运。”天艮伸出手,比划着,指尖似乎真的能斗转星移。 “我没心思跟你在这儿看星星,说梦话。”林宽有些不耐烦。 “你不是要当飞行员吗?想过飞机为什么能飞吗?”天艮没理他,还是仰头看着天。 “你他妈有病吗?”林宽没好气了。 “今年的物理竞赛,就是这么一道常识题,解释飞机为什么能飞。库塔-儒可夫斯基定理在教科书里没有,l=?pv2scl 一个简单的升力公式就能决定命运,有意思吧。”天艮像是在自言自语。 林宽开动了引擎。 “今天,如果用公式计算命运,我们只能有8分钟误差。我不希望里面多个系数再来计算你的心态。”天艮伸手拔了林宽的车钥匙。 “一会儿的擂台,第一局你要赢,第二局要输,把时间填满,去打第三局。不能踢他,摔他,但要赢在最后。至于以后,你自己再因伤弃权吧。”天艮不是商量口吻。 “今年是国内首届武术散打王争霸赛,你是知道的,林力是少年武术散打王,而且……你怎么不弄个卦,不踢不摔,算算我能不能活着走下来。”林宽向来话少,觉得跟天艮说这些也是无奈。 “不是摆卦,摆卦是问输赢;是摆公式,摆公式是定输赢。”天艮语气坚定,天蒙蒙亮了,看得见天艮的眼睛也黑白分明,清澈明亮。 “到祝洁手术开始,我们就不见面了。还有时间,我去医院看看她们吧。记住了,过了误差,林欣欣就不保了。管好你自己,别干多余的。”说完,天艮跨上了他的本田老a,卷起一阵风,先走了。 听见后面的劲飚200,几次无故按着离合换档的声音,让天艮的脑子里浮现出了被叫做“上帝指纹”的曼德勃罗集图。 zn+1=zn2 + c 这不是个简单的迭代公式。 在天艮还是小学生的时候,他只被这个公式里妖艳的火焰图吸引着。 如今,天艮的脑子里在飞快计算着当一次行动的组员为3人时,此时林宽和他之间的心理距离,发生非可控事态的阈值。 拖了林宽一宿,天艮知道,只要林宽这个闷葫芦不作声,不能踢摔的要求,他也会硬吞下去的。 天艮强迫自己不去想擂台的画面,只是狠下心,希望林宽能险胜,最好被打的动不了了,就不用担心他眼里留露出的那份“挑衅”,来挑战这个阈值了。 今年的正月初十正好跟西方的情人节重了。 看看外面的天,依旧灰蒙蒙的。 天艮一个人静静的立在了祝洁的病房前。 夏天,天艮还期待着祝洁说过的,要给他过个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生日。 可是,隔窗望进去,此时的祝洁只要还能喘息,对天艮就是最大的生日礼物了。 从过了年,天艮每天过来,都看见祝洁在接受周而复始的腹腔灌水,打针穿刺。当看着祝洁的意识一次次消失昏睡时,天艮强忍着难过,不让自己的理智也被打落的片甲不留。 双肾衰竭,重度肾功能不全,这意味着下一次心衰再来的话,天艮甚至没有机会跟祝洁道别。 天艮握紧的拳微微发颤,在心里发誓,“再坚持几个小时,你一定会好起来的,相信我。因为,我永远不会算错!” 天艮强忍着痛,闭上眼睛,让自己硬是缓缓挪开了步子,来到了旁边的病房。 旁边病房,祝洁的好闺蜜林欣欣早已换好了手术病号服。 林欣欣即使换了一身淡绿色的褂子,也还是遮不住她美若天仙的里子。 瓜子脸,杏花眼,嘴边轻轻一挑就带起两个会动的酒窝。 白里透红的脸蛋儿,配上这身绿叶子真是出水芙蓉,滴滴欲坠。 看看外面的天,好像快亮了,也快要下雪了,好期待一场铺天盖地的皑皑白雪。 林欣欣坐在床上冲着推门进来的天艮,一挽头发,笑起来像坐在塔顶等她的王子的长发公主般灿烂。 “怎么,不怕么?看见有人来就这么兴奋。”天艮打了个招呼缓和气氛。 “才不是你想的那么狭隘的兴奋呢。能给我的姐妹捐肾,我当然兴奋啦,不行吗。”林欣欣这么红着脸一解释,本来不狭隘的反而显得狭隘了。 “不怪我吗?跟你提这种事儿。快到时间了,开始紧张了吧。”天艮坐到床边,握了下林欣欣的手,果然冰凉。 “紧张,什么话,刺激好不好。怪你干嘛?咱们不是一起做的配型吗?四种组织配型;血型同型,白细胞抗原,群体反应性抗体,淋巴细胞毒试验。就我一个匹配的幸运儿。”此时的林欣欣如果说完全不害怕,不紧张那是假的,但更想让天艮看着自己笑着走进手术室。 “其实,现在紧张也是正常的。有个叫齐加尼克效应的心理暗示,如果我们接受了一项任务,在任务没有完成之前,都会因为有压力而紧张。手都凉了,还嘴硬。”天艮冲林欣欣撇了撇嘴。 “当然,你现在这种紧张,消除起来其实很简单。去卫生间放水冲厕所,我一会儿出去以后,你可以反复试试。”天艮冲林欣欣笑了笑,站起身来。 “天艮,”林欣欣一只手突然拽住了天艮的衣角,另一只手轻轻解开了手术服上唯一的带子,“我知道,我自己不配。可是,过了今天,我的身上就会留下一道疤痕了。” 听到了后面一句,天艮没迈出脚步,的确,是天艮找林欣欣捐肾的。 “天艮,生日快乐。祝洁是我最好的朋友,今天,能替祝洁,给你她今天不能给的吗。”林欣欣带着哭声是在乞求。 “谢谢。你是太紧张了。我不会让你留疤的,别着凉了,先把衣服穿上吧。”天艮不想看着林欣欣在这个时候如此哀求,帮她披上了手术病号服。 “睡一觉吧。我先走了。”天艮说着,转过身,关上病房门之前,又指了指洗手间,给了林欣欣一个安心的微笑。 林欣欣目送天艮走后,根本睡不着,盯着表看看,又走进厕所,反复的冲水声。 手术时间10点钟到了,还是没有人过来,甚至那个深爱着她的爸爸,林子江此时都不在身边。 林欣欣想了想,也是了,这时候大家一定都在祝洁房间,祝洁更需要大家。 “时间到了,马上就来人了,加油!”林欣欣给自己鼓了个劲儿,又躺到了床上,静静的闭上了眼睛。 病房门外。 “叮零零,叮零零零”全院急救紧急呼叫铃响启动了。 院外,救护车的抵达的警报声,摩托车急刹车的离合器声, 院内,急救医务人员的奔跑声, 担架车急驶时齿轮和地面不吻合的“吱吱”摩擦声, 走廊里所有跟着看热闹不安分人群的喧哗声…… 各种声音杂乱无章的混在了一起,让不熟悉医疗现场的人一时耳鸣头晕。 “呼叫中心,2号车已回到医院,患者确定心跳骤停,通知急诊科紧急准备。”急救医师简单传达了内容。 四名救急队员奔跑着抬进来的担架上,后面跟着的两名紧急救护队员四只手都没有离开患者头部。 地位头部偏下的担架上,颈动脉破裂而喷射的鲜血,让飞驰而过的担架像飘在了红地毯上。 离头部进的两名救护人员也被喷射的鲜血染的面貌全非,整个走廊里一片红色的恐怖。 “林力,男,17岁,交通事故,抢救无效,急救医已细致查体,宣布死亡。其家属,父亲已经签署了书面材料。uu看书 ww.ukanshu”,急救中心简洁汇报给了手术主担当的主任。 “林叔,怎么回事!”天艮跟着担架冲了进来,扶住了一时由于震惊而休克几乎晕倒的林子江。 天艮掐住了林子江的人中,“什么?交通事故?林叔,这不是真的吧。”看林子江微微有了意识,天艮瞪圆了双眸,瞳孔放大,冲着林子江的脸几乎是喊着问的。 3分钟后。 “死者未成年,严格判定死亡后,我们还需要其父母双方签字才能开始取肾手术。而且,供肾热缺血时间最好在8分钟之内。”手术的主任医师看了死亡证明,言语严谨而迅速。 林子江接过同意器官捐献的签字材料。 自己颤抖着签好了。 “林叔,王姨在二楼。”天艮也是强忍克制住了满脸的震惊,拍了拍林子江的肩。 林子江没忍住满眼的泪水,紧紧握住了天艮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冲着主任医师说,“我现在就找他妈妈签字。” 看着死者父亲奔跑而去的背影,主任跟身边的急救医生感叹道, “患者家庭情况比较特殊,本来今天他的姐姐预定为另一个慢性肾小球肾炎患者供肾,没想到弟弟就突然出了这样的事故,真是天不由人呐。通知急诊科为患者做配型检查,如果匹配,取消其姐姐林欣欣的活体供肾,立即准备尸体取肾。” 林子江跑到了2楼休息厅。看见了还在悠悠自在喝着咖啡的妻子,王莉。 天艮拉了下林子江的胳膊,让他放缓了脚步,“只有2分钟,我先下去了。” 第二章 签字取肾 林子江,满眼的泪水任凭它开闸, “孩子供肾,需要你签字。” 王莉接过林子江递过来的笔,故作难过的看着颤抖着的林子江,“子江,别哭了,咱们也劝不住。” 说着,看都懒的看一眼,直接在最后签上了名字---王莉。 林子江接过王莉的签字,头也没回,几乎飞奔着下楼去了。 父母双方直系家属的签字确认完毕。配型确认完毕。 恰巧本来同一时间,已经准备好了活体供肾的所有手术器材,尸体供肾切除术在短短4分钟内完成。 从左向右,双肾顺利离体,立即灌洗,准备移植。 王莉看到医生护士们把祝洁从病房里推向了手术室,得意的微微一笑,抿了口手里还冒着热气的咖啡。 护士长秀兰走过来,跟王莉深深鞠躬表示道谢,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你是林宽妈妈,是吧,今天辛苦你们了。不用谢我,是孩子自愿的。”王莉从椅子上站起来,客气的点头回了一句。 看见手术室亮灯。 林子江拍了拍天艮的肩膀,转身往2楼走了。 手术室前面是带着满满的感激和期望,哭的泣不成声的祝洁父母。 稍微离开一点儿的走廊里,天艮按住林宽微颤的双肩,“没事儿了,手术开始了,怎么也得3,4个小时。我陪你出去点支烟吧。” 在学校里一直劝林宽戒烟的天艮,跟平时的态度大相径庭。 在医院门口,林宽,一如既往,一句话也没有,点起了烟。 天艮帮林宽拍了拍身上的土,“没事儿了,祝洁,林欣欣都没事儿了。哎,第一次看你发抖呢。你控制一下,一会儿上去找林欣欣,今天发生的事儿,我去跟她说。” 正转过身,要帮林宽拍下身后的土的时候,天艮顿了顿,“你裤子后面的血迹是怎么回事儿?散打擂台下来,不是换过了嘛!” 林宽没有表情,“不用了。” “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手术结束前,你哪儿都不能去。”天艮把手搭在林宽肩上,狠劲儿按了按。 “你上去吧,林欣欣这会儿还在屋子里傻等着呢。我不跟你去了。”林宽挪开了天艮的手,依旧声音平淡。 “还记得刚入学,军训那会儿,我让你帮我盯着祝洁吗?”林宽突然问。 “当然记得,怎么,又后悔了?”天艮答。 “嗯,我就这一个姐,现在都不放心。”林宽难得笑了,语气又好像不是玩笑。 “那你现在提这个,什么意思?”天艮对着林宽皱起了眉。 “以后,也好好盯着她吧。你的公式永远没错,你知道我一直信你的。”林宽吐了口烟,缓缓的说。 天艮不想接他这个莫名其妙的茬,“信我,你就别乱来。林力已经成供体了,事故证明很快就会出来。现在不想在这儿说这些。” “哗啦”医院楼上的一扇玻璃窗被打碎,什么东西飞了出来。 “祝洁的病房。走。上去!”天艮跟林宽说完,林宽也立即掐了烟,跟了过去。 2楼休息厅。 王莉看林子江上来了,以为来找自己寻求安慰,刚想迎上去,却看见他进了林欣欣的病房。 走到女儿林欣欣的病房门口,王莉停下了脚步,想想估计是林子江一个人在里面哭着,没立即敲门。 可是,走近了,明明听见了说话声,而且,是林欣欣的声音! 王莉一推门,隐藏不住的惊讶,疑惑的问道,“咦?怎么回事儿,欣欣不是去做供肾手术了吗?” 林子江站起来,把王莉推了出来,关上了门,又走到了休息厅。 “刚才,我不是跟你说了嘛,供肾的是林力,”林子江边说边泪流不止, “你说什么?!你在说一遍?小力怎么了?”王莉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双手抓起了林子江的衣服,狠劲的摇了起来。 “你先冷静,我也是难受的受不了,林力,出车祸了,就是刚刚的事儿。”林子江还是满眼的泪水。 “不可能,你胡说!小力在哪儿?现在在哪儿?”王莉声嘶力竭的喊了起来。 边喊边狠劲儿的拍打着林子江的前胸。 “这不可能,你是骗我的。”王莉的声音贯穿整个2楼大厅。 王莉手里的包一股脑扔到了林子江脸上, 此时不是不要脸的耍泼打滚, 而是不要命的抓破了林子江的脸,脖子,甚至把指甲抓进了自己的发髻里, 十指鲜血蓬头垢面的王莉引来了护士长秀兰。 医院里不能喧哗的警告已经没人听得到了。 看王莉已经控制不住了,秀兰只好把他们俩都推进了现在空着的祝洁病房里。 高声喊着,哭着,闹着,林子江也带着泪,无能为力。 王莉抓起桌子上的喝水杯,朝着窗户砸了过去,“哗啦”,玻璃碎了。 天艮林宽赶到了病房门口,天艮摇了摇头,示意林宽别进去。 两个人守在门口,听到王莉边歇息底里的喊着,边不停的碰撞着病房的门。 “林叔也在里面?”林宽轻声问。 “嗯,你走。”天艮没给林宽犹豫的时间,这是命令。 “让我出去,我要见小力!”“哐哐哐”的砸门声。 天艮转动了扶手,一拉门,王莉被惯性弹了出来,直接把天艮扑倒在地。 “王姨,你没事吧?”被压在下面的天艮,自己先手撑着地站了起来,又扶起了王莉。 愣了一秒种,此时的王莉已经是一头雌狮,见谁抓谁。看抓错了天艮,又去抓林子江。 “刚才你让我签的是什么?我不同意!”王莉像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怒吼起来。 “王姨,你别激动,林叔他更难受,我带你去见林力。”王莉像突然丢了魂,跟着天艮下楼去了。 等着王莉在手术台上,哭死过去几个来回,突然沙哑冷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子江,把我的包给我。” “在楼上休息厅吧,我这就去拿。”林子江也哭哑了嗓子。 “不用了。你帮我去前台拨个电话吧。”王莉转过头,看着身后的天艮,声音更冰冷了。 “王姨,打给谁。我这就去。”天艮还是很礼貌客气。 “打给林力的姥爷,渤广中岗区公安局王局,说我要报案,有人害死了他的外孙。”王莉的眼睛里满眼红丝,似乎流出来的不是泪,是血。每一个字都钉在了墙上一样坚实有力。 2个半小时过去了。 手术室里,医生们精湛熟练: “开放肾动脉夹。” “异体肾脏色泽张力均恢复,输尿管已经开始蠕动。” “确定有尿液排出。” “准备缝合。” “清点台面,关腹。u看书 uukanhu ” 手术室灯灭了。 手术成功。 天艮坐在床边,看见祝洁从全麻中缓缓醒来。 “天艮,是你吗?我还活着吗?” “嗯,当然,没事儿了,睡吧。”天艮说完,看祝洁又睡了过去,轻轻哈下腰,在祝洁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了双唇。 天艮帮祝洁又拉了拉被子。 怕吵醒了他的女孩儿。 一个人看着墙上的表,静静守在床边。眼前闪过刚刚林宽离开时笃定而挑衅的眼神,此时有了失控的预感。 走廊里多了医院里不常有的脚步声。轻便,稳健却仓促。 “爸!”王莉嘶哑的嗓子高喊着扑了过去。 老刑警伸出双臂抱着四十多岁的女儿,二十几年父女没这么拥抱过了。 老刑警满脸的沧桑虽写满了阅历,给人的感觉却温暖慈祥,是个等待着退休的老父亲。 “王姨,大爷,我叫林宽,是肇事者。刚刚是我撞了林力。”林宽低着头,双手自然下垂,想让自己放松的把话说完,但过度的紧张还是让后几个字发出了颤抖的回音。 王莉闻声从老刑警怀里挣脱出来,一扬手,“啪”五个指印清楚的留在了林宽脸上。 “王莉,停住。别在医院里闹。”老刑警呵住了王莉,又简介的安排身边两个人去带走了林力的尸体。 这才伸过有力的臂膀搂住了林宽,“孩子,有话跟我说是吧,我们走。”此时的王局的眼神已经看不出马上要退休的老人那份悠闲了,满脸的皱纹都在笑,慈目里满是锐利的光芒。 第三章 摩托肇事 “进来坐吧。这个时间,家里就我一个人,我自己去泡个老年茶。这里不是警局,咱们都随便些。”王局把林宽领回了自己家里。 林宽礼貌的进了门,整齐的放好了脱下的鞋子。又轻轻坐在了王局的对面,把眼睛放在了茶几上的烟灰缸上,双手十指交叉,交错搓着拇指的指甲。 王局自己烧了水,给自己沏了壶茶,这时轻轻吹了吹茶杯上漂起来的热气,看了看墙上的表,“如此沉得住气的年轻人,这么多年了,可真不多见,我今年就要退下来了,年轻人都喊我王局。总喊你孩子,不像那么回事儿的对话。你叫林宽是吧。既然故事都准备好了,就开始吧。” “王局,我是林欣欣的同学。今早跟林力打的擂台,就是散打王争霸的渤广地区赛。他三局两胜赢了我。出了门,骑上摩托看见林力正好在前面,我输得气急败坏,头脑一热,就,”林宽让自己的眼睛盯着王局手里的茶杯,本来想一口气说完的,还是被打断了。 “就把他撞飞了?”王局接了林宽的话,微微眼角一台,抿了口茶。 “林宽,不算路上时间,进了门之后,我也给了你十几分钟来适应环境了。你的故事如果不能让我感兴趣,我可以换人换地方的。这屋子里都是烟民,你自便吧。点只烟,听听我猜到些什么了吧。”王局把茶杯放到了茶几上,把烟灰缸推给了林宽。 “你呢,名字是叫林宽,但生日在89年7月2日改了一次,其实呢,你刚16岁。16岁能这么镇定,我很欣赏。16岁是什么概念,你可能也很清楚,即使是恶意杀人也会减刑,最长也就几年吧。但是呢,你那个叫梁天艮的好兄弟,今天刚好18岁生日。对吧。”王局一直声音慈祥,语速缓慢却清晰到回音不离耳畔。 “王局,你想听什么,你问吧。我不会说话,但,更不会撒谎。”林宽一抬眼,眼神里不是幼稚,是诚恳。 “如果是去查社会上漂不定的人呢,我可能还真没把握,但是都是好学生嘛,十几分钟好像足够了。连今天那个受益最大的女孩儿,我都顺便查到了。我呢,穿这身制服整40年了。在咱们渤广,还没冤枉过什么人,好像也还没溜掉过什么人。”王局笑起来满眼的鱼尾纹,但双目的聚光完完全全落在了林宽的眼睛里,不给林宽一丝躲闪的瞬间。 “林宽,这样吧。不限今天的事儿,给我讲讲你们的小友情怎么开始的吧。如果我听着没意思了,还是刚才那句话,我想换个人换个地方聊天。”王局不笑的时候,眼睛里似乎有一股寒光,如果想的话,可以把对方射的睁不开眼。 “王局,我可以讲我们怎么认识的。我记得那天。但,林力的确是我撞的。我的故事可能讲不长。但这期间,你可以找人查我的车胎,有林力的血迹。”林宽的眼睛里已经暗淡的没有光了,但却有一种僵死的力量。 “我叫林宽,比今天的受益人祝洁小了半年。 小时候管祝洁叫“祝姐儿”,是从刚会说话的时候开始,家里大人教的。”林宽第一次把他和祝洁的故事讲了出来。 林宽和祝洁的爸爸以前是战友。从部队转政回渤广之后,一个进了学校,一个去了工厂。 两家在一个门洞,挨着住。 林宽的妈妈是护士,加班加点是常有的事儿。 小林宽和小祝洁,还都没去学前班的时候,周末总是祝洁的妈妈领着一起去大众浴池。 小林宽,胖胖的呆呆的总是唯唯诺诺放不开的样子。 在大众浴池里,小祝洁却机灵敏捷,帮着小林宽抢肥皂,抢喷头。 林宽小时候就是一头卷发,吃完东西又总喜欢挠头。一周下来,很有熊掌效应。 洗头的时候,小林宽又是怕水又是怕肥皂沫。 都是小祝洁每次强按住小林宽的脖子,强来硬去的替他洗的。 后来,要上了小学。 林宽的爸爸辞掉了体育老师,去做了私人散打教练。 祝洁的爸爸辞掉了工厂流水线,去下海经商了。 岗位不一样,两个爸爸还是兄弟。 两个家庭也一直是两个妈妈一起撑着。 林宽是阳历跨了年,农历腊八生的。 正常上学要比祝洁晚一年。 两家竭尽所有人力物力,为了让小“姐弟”俩一起上学,在89年上学报道之前,就是7月2日,把林宽的生日改成了年内的阳历8月8日。 以后,林宽都没再敢声张的过生日了。 但每年冬天,祝洁却都记得,跟林宽一起喝一碗甜甜的腊八粥。 小学三四年级以前。 无论生活上的吃喝拉撒,还是学校里的上课考试打仗斗殴,都是一路有祝洁罩着。 林宽才风调雨顺,甚至当上了让小学里小女生们最惹眼的体委。 祝洁和林宽,一个班长,一个体委。 无论周围说什么祝洁都毫不在意一笑了之。 小学高年级以后。 林宽已经比祝洁高一个头了。 林宽现在还记得,五年级下学期,冬季长跑,少年军校,甚至体育课,向来女生里威风凛凛的祝洁突然一次又一次突然倒下。 昏倒,贫血,发烧,住院。折腾了几个来回。 林宽的妈妈几次匆匆跑回家,都是为了给祝洁打点滴。uu看书 w.uukanshucm 林宽问的时候,妈妈不是说“糖盐水”,就是“葡萄糖”。 林宽也不问了。 从此,那个威风凛凛的祝洁再也没回来,一个林宽不认识的微风不禁的“林妹妹”出现了。 本来看着课本就犯困的林宽,为了跟祝洁去考一个初中。真拼了两年。 林宽知道,祝洁自己比任何人都难以接受体质上不可逆的打击。 所以,林宽只能默默在心里告诉自己, 今后,他会罩着祝洁,就像小时候,祝洁一直罩着他。 他不会在乎周围怎么看,就像小时候,祝洁从来也没有在乎过那样。 后来,他们一起去了同一个初中。 再后来,他们一起来到了现在的高中。 林宽说完,自己掐了烟,“王局,我讲的你根本没兴趣,是吧?” “嗯,那个受益女孩儿躺在病床上,跟死亡现场够不上关系。站在我的角度,自然不会感兴趣。接下来,你打不打算给我讲讲你怎么认识的那个天艮呢。”王局还是看起来很有耐心。 “王局,人是我撞的。你为什么不信我?”林宽抬眼看了看王局。 “不信你,我就请你回去,或者进去了。你讲的枯燥没意思,真不如我听的评书好听。可是呢,就像你自己说的,你的确不会说谎,所以,我还是可以听下去。继续吧。从那个天艮开始,讲讲你们的小友情怎么开始,怎么发展的,就至于让你死心塌地迫不及待的来认这个杀人的罪。”王局给自己点燃了烟,又把打火机递给了林宽。 第四章 对弈开始的故事 1998年8月的最后一天,也是初中最后一个暑假的最后一天。 林宽跟祝洁都是早起的人,第一天要10点钟才集合的入学式, 正好让两个人一大早可以提前一站下车,路过新校区附近的海滩公园了。 渤广一大早的公园里,伸胳膊压大腿做早操的,遛鸟的,太极拳的,都是六七十岁的大爷大妈占据着。 偶尔过来两个穿着校服的“小情侣”, 男的看着是双眼四皮儿的贾宝玉,女的看着是细眉细眼儿的林黛玉, 倒是让大爷大妈们很刷眼球,明显胳膊腿儿伸得比平时更卖力。 “来来来,看看再走。”祝洁拉着林宽在象棋对局的石桌旁边挤进去围观起来。 对局的大爷大叔身后各有一派,明显是淘汰赛之后的高手。 一盘棋进入中局角逐了,祝洁往步步被紧逼着的大爷身边靠了靠,看着大爷刚抬起马,“呀。”祝洁冒出了声。 大家目光聚过来的时候,林宽轻轻拍了拍祝洁。 大爷看了看,放下了马,又把手放在了帅将上, “哇。”祝洁还是没忍住,林宽这次直接把手赌到了祝洁嘴上。 大爷把手挪了下,看到了可以救火的步兵。灵光一闪,大爷动了。 这边大叔急了,“小丫头,知道不,观棋不语真君子。” 大叔的手迟迟下不去了,抬头看看自己的一派里,大家个个摇头。 大爷觉得自己是胜券在握了,故意咳了下,“行,你看你身后,谁支个招,咱们算扯平。” “大叔,马五进七。”声音是从后面一个高个子男生发出来的。 “好棋。”大叔拍腿惊叫。 祝洁从缝隙里看过去,对面的男生身穿一套跟自己一样的校服。 “大爷,帅五退一。”“大叔,炮五平四。”林宽赌得了这边的嘴,却够不着那边。 “来,小丫头,残局你们来。”大爷笑着站了起来。 祝洁这下子知道不好意思了,但,晚了,围观的水泄不通,祝洁只好坐下。 “今天入学式,再有最多五分钟。”祝洁身后的林宽好心提示。 对面的高个子,坐下来,也比祝洁高了一个头。 同样的衣服,彼此第一次相视。 棋盘早在祝洁心里扫描过了,此时不用再多看一眼。 对面的眼神并没有躲闪,“只剩五分钟,你一直躲着没意思,跟女生对弈,我让你一炮。”周围一片嘘声,祝洁闻声把视线迎了上去。 对面高个子伸出细长的手指,说着把已经将军了的炮挪下了棋盘。 祝洁多年素描功底,看一眼就能抓住人物五官, 高个子虽浓眉却是细眼。 单眼皮,长眼线,眼角微垂, 眼睛里面却威严清澈,黑白分界如太极图般清晰奇特。 眼睛上面的双眉,像碳素笔横着画上去的,又宽又长又浓。 眼睛下面高挺的鼻梁,微厚的下唇,一副气质逼人的五官。 “好啊,输给了女生,也好给你自己留个台阶是吧。”祝洁毫不躲闪,左手提车反将其一军。 祝洁下完了自己的一步,抬头看着高个子,威严却清秀的五官下,肤色近乎塞北汉子的小麦色。 祝洁心想,在剧本里找个同色系同身量的,得列出红脸的关云长了。 高个子不动声色,飞相对马反手可夺车。 “好棋。”周围一片喝彩。 “要迟到了。到时间了。”林宽提示祝洁。 “想下完这盘,最多五分钟。之后从这里跑过去,10分钟来得及。”高个子插了句嘴。 祝洁虽看起来是个娇小女生,可怎么也是全市第一中学的棋王,此时两个人的话一个也没听进去。 祝洁舍车进卒,对弈的炮刚刚被挪下了棋盘,这里是最大的攻击点了。 祝洁本来不想趁人之危的,现在又权衡输赢,满脸憋得通红。 “小丫头也厉害。”周围又一片感叹。 两人各又攻防了两招, 高个子开口了, “你的确有两下子,象棋也是有公式的,时间内没完成,棋盘上我们认个和局吧。” 后面大爷大叔也都赞许的点了点头。 祝洁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林宽拽了出来,看看表,真的只能跑过去了。 林宽二话没说,拽过祝洁的书包拎在手里,“你这身子,又不能跑,怎么办?”刚感叹一声,就看见刚才的高个子扔过来了书包,背起了祝洁就往公园门口跑去。 林宽突然愣住了,一会儿跟了过来,高个子背着祝洁边跑边问,“你们是兄妹?” “嗯。” “算是吧。” 两个声音同时回答。 三个人赶到时,入学式马上要开始了。 “同学们,大家好,今天我们隆重庆祝咱们学校开学,也迎来了第一批最优秀的高一新生,大家鼓掌!”怕声音不够,喇叭又被拍了下。 伴随着掌声,下面哗然的咋舌声也淅淅色色。 渤广建市以来,江北地区第一所跨省录取高中,教员,从12所各省重点高中调派组合,简言之所谓“强强组合”。 “我是教导主任,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毛憧憬。毛嘛,就是咱们祖国最伟大的那个毛,‘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都知道吧。”喇叭继续扬起。“以后在咱们大高,叫我毛主任。学习生活上的事儿都是归我管。” “刚才那局,我不认和局,继续,帅五进一。”祝洁用指尖轻轻碰了碰站在前面刚才对弈的高个子。 “小心。老毛的视线压过来了。”后排林宽的提示已经迟了。 “前面那个稍息的,你!”老毛挥着喇叭指了过来。 秋高气爽晴空万里之下,每个人,每个影子都照得清清楚楚。 刚才的高个子就站在祝洁前面,突然后退一步,差点踩上了祝洁的白胶鞋。 高个子像一堵坚实的墙,把祝洁完全遮住了。 “同学们,uu看书 .uukansh 新生欢迎呢。我长话短说,你们是祖国的花朵,就像迎着太阳朝气蓬勃,向阳而生的葵花。作为一朵朵跨世纪的向日葵,我期待三年后会迎来黄灿灿的各项竞赛奖牌。准备军训,今天就到这儿”大喇叭看着要被喊裂了,老毛走下了台。 “刚才在下面叽叽喳喳的那个,哪去了?站出来!”老毛左右挥着喇叭,却对不上人头。 “是我。”高个子答应着,站出了队。 “哎呦,这不是梁天艮同学嘛,咱们渤广的中考状元啊。”老毛走到了跟前,又重新上下打量了下高个子。 “我正想跟大家介绍一下你呢,”老毛一下子眼睛眯成了缝,“咱们学校,高一下学期就开物理竞赛班,物理满老师特意还提了你的名字,校长跟老师们都很期待啊,加油!”捕获捣乱分子的老毛侦探一晃眼变成了赛前的热血教练。 “谢谢毛主任给我机会。”被叫做中考状元的梁天艮一个鞠躬,动作大方得体自然。 “谢谢啊。”后面的祝洁不情愿的用指甲尖轻轻划在了天艮的衣服上面比划了几个字。 祝洁踮起脚往右边轻声数了数,新高一生是按入学成绩站的队,期待横排一圈转回来。心想,别跟这高个子分在一个班就好。 “不客气,不用一个个数了,我们的成绩差恰好是4的五倍,一个班,跑不了。”前面传来的天艮的声音里完全没有不客气的意思。 老毛又喊了几个标语口号,已经过了预定结束时间,这才把一操场的人解散了。 准备明天军训。 第五章 军训 梁天艮在开学前,和大多数男生一样,对大高军训是满心期待的。 听说这个新建高中,为了跟渤广市的老字招牌在校各方面弄出特色,军训就引进了大学内容。 一般的高中军训,会在齐步,正步,跑步几个阶段循环。大高军训,后半段会导入擒拿,实战军体拳,匍匐前进,模拟射击及最后的半夜拉练。 但比起内容,更让天艮有些小激动的是大高的军服。别的学校都还在用87式作训服。只有大高把去年香港回归刚展时出来的97式迷彩服借给了学生。不是四色林地迷彩,而是渤广才看的到的蓝色海洋迷彩。 上身夹克,开关领,5粒4件扣,梁天艮把双开尾拉锁拉到领头,伸手拉了下两个胸挖袋的拉锁,又掏了掏两个斜插袋。往下摸,裤前也有两个暗袋,脚口有松紧口,不至于勒的太紧。 喜欢迷彩,喜欢军装,似乎是上过山下过乡的父辈们共同的殊容。 天艮没停留在简单的喜欢,互联网没有普及的时代,小学3年级开始,乘换车去市图书馆翻阅每一本特种部队武器装备图鉴。上了初中,变成了单程30公里的自行车,每一本新书,甚至每一本杂志都尽收眼底。 此时,每个迷彩服都站得笔直等老毛检阅好了整装待发。 老毛把12个班700个同学迅速扫荡完毕,又回到了队伍最前面。“行了,男同学站左边,女同学站右边,剩下的跟我走!” “……”齐刷刷的抬头,立马咬牙闭嘴。 天艮回头看了一眼,“剩下的”又是昨天那个“姐弟俩”,一个弱不禁风,一个身强力壮。往两个人手里一瞥就知道怎么成了“剩下的”了。满手的巧克力糖。 两个人走到天艮附近,天艮一伸手,便从弱不禁风的祝洁左手斜插袋里掏出了几块同款巧克力糖。跟着老毛一起走了。 “说说呗,带着巧克力,怎么回事儿?”老毛一进办公室,砰一声关上了门。 “毛主任,我们低血糖。”看起来跟自己差不多个头的林宽低声回答。 “你?跟个穿天熊似的身材,告诉我你低血糖?”老毛放下杯子,抬了抬眼镜。 “是我,低血糖。让他,他们帮着装了几块糖。”祝洁声音虽小但勇气可嘉。 “毛主任,海洋迷彩虽然六个兜,但不影响跑步,能装上巧克力又不化在衣服里的,只有两个斜插兜。我们是帮着拿的不假,没提前跟毛主任打招呼是我们不好,我们这就都交出来。”说着,天艮直接把手里的糖全放到办公桌上。 “天艮同学这么一解释,我就明白了,我也是通情达理的人。好了,都军训去吧。”老毛也没再计较,把三个人放了。 “你这人也够圆滑了。这么会道歉,干嘛跟过来呢。”一出了门,祝洁没个谢字。 天艮没接话,不想迟到太多,跑了起来。 “慢点儿,那个状元,你慢点儿。”祝洁的肺活量都用在出声吐字了,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 “怎么,拽什么啊,还长跑状元吗?梁天艮!”祝洁喘着气插上了腰。 “一会儿军训,跑的更多,既然低血糖就歇歇嘴吧。”天艮看着这瘦弱的小女生还边喘边叨叨,还是给她打断了。 初中那会儿,军训还不普遍,只是走走形式。 祝洁自己也说不清到底哪儿弱,大病缠不上,小病总不离身。 于是借女子特权为由,直接请了假。其实,这只是个开端。 刚上初一的语文课,让班里每个人都倒背如流的课文就是林黛玉进贾府那一段,“弱柳扶风,娇喘微微”八个字毫不留情的被拿来贴在了祝洁身上。 书上的文字让人对相貌理解有偏差,可电视剧反复走红的林黛玉扮演者可是同省红星。 连一本正经的语文老师都忍不住扶着眼镜,感叹过“祝洁,真像咱们省红星的亲妹妹呐。”这句话,可是彻底成了把冰心如玉的祝洁改造了的开端。 虚构人物林黛玉的每一个特征表现,都成了触及这叛逆少女的逆鳞。 12岁为止,是恬静如水浑身正气的优秀女孩儿; 13岁开始,“祝洁”就落地成妖,演绎着叛逆洒脱桀骜不驯的“不良”少女。 往往越是想遮掩的就越藏不住。 祝洁的改道,起初幼稚滑稽,但有了几个小伙伴的支持,加上林宽“祝姐儿”的叫开了,大家也习惯了。 可体弱多病的身子也被众所周知了。 “大高的军训,打听到了,请的真的是长平岛第二军旅的现役军官来执教,要不我陪你……”林宽刚说一半的话被打断了。 “说什么呢,军训不能整出事儿来的。大高还没正式开课呢,我不请假了,没事儿的。一起先看看去吧。”祝洁本来是一心要逃掉军训的,林宽看的明白。 但祝洁突然说不请假了,让九年同窗的林宽对接下来的军训有些心里没谱。 教官示意人到齐了,可以开始了。 “全体集合!立正,稍息,立正。报数!”教官声音洪亮,直接盖过了喇叭。 “一,二,三……” 能简捷开始训练,三个人都明白,是在等他们的时候,校长已经进行过一轮纪律要求,思想教育讲话了。这意味着,u看书 wwuukansh 他们刚刚赶过来,却完美的错过了休息时间。 “你,你,还有你,进2班方队。”老毛后面喊话。 “这就算分班了?!”三个人心里同时一震。 “立正,稍息,向右看!”操场上700多人,只能听见纵横间隔调节,海军作训鞋和操场小石子间的摩擦声。 军训不是入学成绩名次排队了,按个头列队。天艮合上眼睛,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耳朵上,寻找着隔了一整个方队,刚才那个夹着矫情的声音。没有了。 军训都躲不开开篇乏味的步伐训练。 一个齐步走,要行进间分解动作,原地摆臂动作,连续动作,单兵动作,流水作业,集体作业,单身姿势要求,纵横姿势要求……然后才是正步走。 “走”了还好,关键是“不走”,单脚悬于空中,教官再一个个目测抬脚高度。 天艮,对自己悬于空中的右腿其实没什么感觉。 过去有一分钟了,看着前面女生的队伍开始呈曲线排列。 天艮有些好奇,东倒西歪的影子里会不会有那个“弱柳扶风”。 左右反复了十几个来回,总算脚落地了心安稳了。连续训练有一个半小时了。 “教官,上厕所!”左手捂着肚子,右手高举的是林宽。 2班的教官看看其他班,又看了看表,“比预定提前了点儿,好,大家休息10分钟,正好回来再练习正步走的转法。” “这个教官很人性。”此时这么想的不止林宽一个人。 梁天艮也朝着林宽的方向跟了过来。 第六章 贿赂教官 休息的号令刚一起,就让全体女生自行趴下,卧倒,都来不及抢占墙根几处有限的荫凉地儿。 林宽单手捂着裤兜,径直走向2班教官,从刚才举手到不自然的动作让梁天艮猜到了七八分,也不近不远的跟了过去。 “杨少校。”梁天艮,特意让对面两个人都能听见,才缓步走了过去。 从看榜那天,梁天艮就注意到看起来像一头烫发的自来卷儿大个子林宽了。从公园象棋对弈就围着个“弱柳扶风”的女孩儿,张嘴闭嘴沙哑的“没事么”的问着,这种别扭让人不得不注意几分。 跟林宽没说过一句话,观察下来梁天艮觉得至少不是个缺心眼的。看到林宽注意到他过来了,挺自然的就把一包烟塞到了教官兜里。 手法幼稚,但目光近似恳求的诚恳,杨教官没让他下不来台。等梁天艮走过来,林宽的裤兜瘪了,教官的裤兜微微鼓起。 “杨少校,”梁天艮又礼貌的打了个招呼。 杨华不会在学生面前这么介绍自己,在校园里被这么叫了一声,倒是不自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肩章。 葵花色肩章两佩镶海军的黑色边饰,肩章底边缀有两条黑色细杠和一枚星徽。 远远跑过来的时候,梁天艮就注意到了2班教官的肩章。 “休息的时候叫我杨华吧,小兄弟家里有哥哥当兵的?”杨华家里就有个读高中的妹妹。很自然的问了句。 “杨哥,我们生在渤广都是家里独生子,你看老毛找人画了满墙的独苗向日葵,那都是提醒我们的呢。”林宽客气的接了话。 “杨少校,刚从南沙回来不久吧,听口音也是咱们渤广人吧?”梁天艮,没改口,还是很客气。 “小兄弟,你认识我?”杨华怀疑是自己忘记了以前的熟人。 “不,你不认识我,我只是见过杨少校,在去年庆港归的军旅杂志上,记得是永暑礁吧,海上泅渡有杨少校的照片。”梁天艮补充的谦虚谨慎。 林宽锁眉的同时,猜到了梁天艮接下来的恳求了。 看见老毛也提着喇叭摇摆过来,梁天艮故意又提高了声音, “我们都只是从小学课本里学过美丽的南沙群岛,曾母暗沙这样的课文,对神秘的守礁人实在向往的不得了。咱们渤广三面环海,听说每一批都有渤广军人,但从未见过真人,如果能听你实际讲讲南沙的故事,真的是现在死了都值了。”言语更朴实了,加了些抑扬顿挫,让老毛听的也清楚。 “毛主任,这个……”杨华,一脸的震惊,即使回到部队,大家也都晒成健康的小麦色,也没有谁能看脸就提起过“南沙”二字。 “毛主任,刚才的正步走,等听完了南沙讲座,我们都提起精神一鼓作气的走好,保证不耽误训练内容。”林宽的言辞语气一改往常的心不在焉,也配合了起来。 “你们这不给杨教官为难嘛。” 老毛故作难色,但心里嘀咕着,“这要是真有个南沙讲座临时安排进来,既可以跟其他高中比出特色,好写报告。又可以砍掉后面被家长牵着鼻子问安不安全的实战模拟射击。” 老毛的心声,比大喇叭效果好,连杨华都看的清楚,“毛主任,那您看,如果需要的话,给我10分钟,我心里打个稿子,准备下。”回来了,能直升少校的杨华,也是情商在位。 “实在麻烦教官了,被这两个毛崽子,这么突然恳请,真是感激啊!好,我去聚集下学生们。跟他们说下。”老毛奉迎几句,心里美滋滋的都能听到“吱吱嘿嘿”。 “谁是你崽子。”林宽和梁天艮同时心里拜访了句老毛列祖列宗。 杨华也去准备了,角落剩下两个人。 “那个,谢了。”林宽吐了两个字。 “谢什么,你是她什么人,能替她谢?”梁天艮刚才好学生的语气全没了。 其实,也真不知道那弱柳扶风的女孩儿到底叫什么,只能用“她”代替了。 “明天呢,明天也继续南沙故事吗?”林宽像是没听见抛过来的是个疑问句,眼睛一直盯着不远处的荫凉地儿。 “明天阴天。”梁天艮压根儿没期待有回答,转过头来看了眼,眼睛在同一个高度,视线却不是一个方向。 “后天下雨,接下来一周阴天。只有今天烈日酷暑。”不是同路人,也是为了尽快结束对话,梁天艮不是装逼的料,索性直接把话说到了底。 “怎么,你们学霸还会看天象吗?”刚才直接道谢被呛了句,这回林宽不愿买账,也是纳闷儿就问了句。 “什么年代了,天气预报说的。”梁天艮不想没进教室就班里结梁子,做了个嘴角向上的表情。“知道这周军训,提前看了看天气。” “要集合了,我过去了。”林宽说完这句,直接跑荫凉处了。 离集合时间倒是还远着,“话不投机半句多”梁天艮想。 “废了半天口水,都还没告诉我那个小丫头叫啥。“梁天艮又自嘲了一句。 “祝姐儿,给,你的。”红色的小水壶,刚刚又灌满了水递过来了。林宽本来提前预备的就是个两升的,像暖壶一样的绿水壶。 这会儿,微喘着顾不上聊天的不止祝洁一个。尽管白的透明的脸这会儿有些铁青,但还不至于被过分关注。 祝洁接过水壶顾不上说话,一仰脖又灌了几口。 “祝,解,儿,你们渤广话真有意思,最后一个字都拐三声配儿化呐。”旁边一个体力绰绰有余的高个子女生,盯着林宽问了句。 “嗯。”林宽没解释。 跨省招生,外地学生也有三分之一,所以一半渤广生也跟着撩起了普通话。 林宽几个渤广土生土长的,平时说个普通话,觉得牙酸。 渤广话,的确三声音居多。“吃饭”叫“尺饭”。 由此,好不容易痞气了整个初中生涯的“祝姐儿”就在渤广方言里断送了。 这么着,变味儿了的“祝洁”在女生里也叫开了。 “你们是亲戚?”高个子女生,感兴趣的其实并不是渤广方言。 “嗯。”林宽这个嗯,可是敷衍的太明显。 正午遮荫的地方转移了些,2班几个男生招手女生们去了旁边的墙荫儿。 聊斋志异般速建的新高中,总务,后勤,事务各种不完善,顺序颠倒。通过军训的方队才让大伙有了真正的初步集体荣誉感,归属感----即,说白了,终于知道自己的班级了——2班。 “刚才咱班有人说,明天就阴天,后天就下雨了。”大家走散了,林宽眼睛没离开过祝洁,他知道这句对她是个定心丸。 “真的?”祝洁好奇的问。 “嗯,早晨云挡坝,三天有雨下。南风若过三,不下就阴天。现在虽然热着,你看这层像绸缎一样的薄云,其实已经慢慢推进,形成了卷层云。夏天的西南微风即使风力不大,今晚风向不变,明天定会转阴。”梁天艮盯着天上的云,看天气的老公式谚语顺手掐来。 “怎么,不是天气预报了?”林宽本来就双的不像亚裔的眼睛这一瞪起来,让人联想到了要挑衅的阿波罗。 “‘天气预报’这四个字,字典里也查不出来代表,‘电视里说’吧。”梁天艮也字字铿锵。 “哔哔,噼---”集合的哨声。 大家对临时的军训内容变更,全员一致,双手双脚赞成。 接下来的一个半小时,如听故事会的小学生一样,每个人都表现的兴致勃勃津津乐在。 一上午已经灌了铅的腿,能坐在地上不用动,此时此景算的上用心享受的时刻了。 本来真人讲南沙的守礁故事,也的确珍贵。女生们心里盼着就这么坐着看夕阳,问问题的踊跃性让老毛也觉得军训报告的内容,可以平铺直叙轻松搞定,上个市教育杂志都不在话下。 之后的军训就轻松多了,橘色的夕阳里,正步走加上点儿左右转,uu看书 .uukansh 配上列队变化,在全班精神一体的状态下。2班都有信心在最后一天列队表演夺魁了。 第一天毕竟大家都彼此不熟悉,一天下来还是累了。都睡的安稳,做了天省心的新生。 第二天,果然早上开始天就应言,灰蒙蒙的云上来了,不抬头也知道,“不下就阴天”。 祝洁赶上了渤广市中考改革的一年,加了体育分。如果不是体育算总分,外加祝洁撞上了个语文单科状元,能不能考上大高还挺悬念的。 林宽最后半年几乎天天盯着,“祝洁,瘦点儿的做仰卧起坐合适,这一项没有技巧,练到考试没问题的。”“信我,没问题。”“再来!”林宽本来是个不善言辞也不太会鼓励人的,照本宣科磨嘴皮子陪练了半年。 祝洁最后体育21分,仰卧起坐10分全拿,立定跳远5分,百米跑6分。全班垫底儿。 林宽,体育满分30分。铅球,掷出了当年中考记录,19.44米。 2班,不用问,偶尔有个29分的,都远远能听见夸张的声调。 “能相信吗,我竟然体育丢了1分。” “好在文化分在,要是因为体育的1分,去了自费班,每年多交一套家电,我爸能锤烂我。” “……” 这些衬托着各种炫耀的声音,刚发榜那天,祝洁就听的磨耳朵了。 所以,祝洁看得清楚,连着两天阴雨天里的列队,跑步,军体拳,对这整个班来说无非相当于踢了一场友谊赛。现在也只是表情夸张的多,体力不支的其实就她一个。 第七章 并肩匍匐 “祝洁,明天最后一天了,擒拿就是比划比划,这两天跟你处的不错的那个小娃娃脸,”林宽特意走过来。 “你看谁都娃娃脸。”祝洁笑着插个嘴。 “叫夏雨那个,怎么也比你矮了半个脑袋,别较劲。杨华说明天晚上可能拉练,你留点儿体力。”林宽是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没话儿的。 刚从女生堆儿里站起来, “你叫林宽吧,我们是5班的。”杵在不远处有一会儿了的两个女生跑了过来。 “这是我闺蜜,林欣欣,跟你一个林。”光介绍朋友的女生扶了下眼镜,像是在背台词。 “一会儿完事儿了,能约你和你朋友梁天艮,一起去吃个烧烤吗?航工正门那条街我们熟。”另一个叫林欣欣的可是大方,两只水杏眼,本来就卷起来的睫毛,在睫毛膏恰如其分的加长渲染下,可真是浓妆淡抹总相宜。 祝洁坐在地上,也禁不住盯上了陌生女生的眼睛,“那双眼睛,如秋水,如寒星,如宝珠,如白水里养着两丸黑水银……”记起最后这句,祝洁自己乐了。 “我晚上有事儿。”林宽说。 “他怕晚上有查房。”梁天艮什么时候过来了,认真的补充了句。 林宽抬眼狠狠挖了他一眼。 “好,你们宿舍是麻烦。那我再来找你。反正开学天天能见着。”没多想的林欣欣,冲着两个人大眼睛做作的眨了眨,标准的16岁少女秋波了。 “天天?!这份自信,行啊。”5班人一走。剩下的七嘴八舌开了锅。 “5班以后的八个班,都自费班呢。” “要是我,可不好意思隔着界来这个开场白,渣渣追霸霸,得被口水淹死。” “没看她那睫毛,敢在老毛眼皮子底下化妆。” 嚼舌头的不止女生。 “林宽,没敢抬头吧,你那个自称林妹妹的,可是扣子开到胸前了。” “吃个饭嘛,要我就去了。” “林宽,下次你可得去看看啊,回来给俺们讲讲。” 男生们跟女生组两个论调。 明知道人不只是冲着林宽来的,但梁天艮冷酷又有些狡猾的眼神让人不敢当着面开玩笑。 林宽头也没回,径直朝宿舍方向走了。 “林宽,初中跟你一个班吧?”夏雨还坐在地上,看完眼前场景,转头问了句祝洁。 “嗯,小学就一个班,我们发小。”祝洁回答的简单。恰当。 “奥,他这长相,在咱班说不上最帅的,倒让我想起太阳神阿波罗,有特点啊。”夏雨感慨。 高中的女生,成为一辈子的朋友,只需开始于一个瞬间。 “说不上最帅的……你找到最帅的了哈,呵呵呵。”祝洁可不是半路出家的贫嘴。 “你再来一句,下次上厕所信不信我不叫你了。”夏雨狠狠跟一句。 “我怕了,我错了,姐姐快带我去厕所吧。”祝洁伸出手,让夏雨自然的拉她起身,还真一起去厕所了。 周五,最后一天军训。 天,还真是被天艮所镇,依旧阴天。 走啊走,跑啊跑的,尽管被老毛赋予了各种精神语录加口号。确实让新生们练了几天下来,看着更体力充沛魄力十足了。 上午的军体拳结束,下午就是匍匐前进和实战擒拿了。 老毛按照身高,目测不出来的,备课本在两两背靠背的脑袋上一放,物理原理精测,把同学们分成了两两一组。 “夏雨跟秋爽一组了。她们一般高,不用你担心。祝洁,不过跟你一组的赵璐,可是以前咱们实践四班的接力选手。要不你装肚子疼吧。”又是林宽。 “赵璐,我知道,没事儿。”那时,祝洁不知道的是,赵璐还是她的同寝。她们一路同窗,却一路追赶了一整个高中。 林宽说完祝洁的事儿就径直归队了,没有想过要提自己的事儿。 他的擒拿对手是第一天公园对弈的梁天艮。 林宽,小学当了六年体委。初中三年,是班里历届运动会的所有田径项目一号代表。 初三的时候,被体育老师挑去当排球队代表,硬是被班主任拦了下来。 老初中的排球队,年年进省赛,中考可以加10分。 老班主任,觉得这区区10分,不值得林宽每天用1个小时去换。 学习上,老班主任对林宽也蛮期待的。 军训的事儿,压根儿就没进过林宽的脑子,但公布完最后这两个项目的对手。林宽不自觉把拇指从四指上面挪到了里面,握了握拳。 “最后再强调下低姿匍匐的要领。交替前进时,别双拐。比如,右腿和左臂的力量使身体前移时,记住屈回左腿和伸出右手要同时进行。”杨华教官在大家练习后,最后做了一次示范动作。 “竞争规则,右手里的接力棒不能掉。遮蔽绳高50cm,每隔5米处拉一条。全程50米。碰绳三次以上,取消成绩。双脚跨过终点线,右手掷出接力棒者为胜。一次五组,十人。”杨华高声强调了规则。 “嗨,我是实践四班的赵璐,一会儿用不用等着你一起啊。”赵璐更豪爽的直接问了队友。 “呵呵,费心了。不用等我,在地上爬久了土气太大,你先走。”祝洁带着感激的诚挚,客气了一下。 赵璐的身材,一个字形容的话,跟祝洁一样,---瘦。 如果加几个字补充的话,跟祝洁不一样,---矫健,人鱼,亭亭玉立。 不同于祝洁的苗条,纤细,婀娜轻盈。 这两个人的匍匐,似乎是飘过去的,一前一后,一快一慢。但遮蔽绳子上的铃铛没有摇响过。 对女生们而言,这个算两人第一次较量,但此时都还单纯简单,丝毫没有体验出‘竞争’二字。 “女同学们,很好的展现了‘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体育精神,大家到墙边坐下休息下。”教官们发表总结。不一会儿,女生们的项目就先结束了。 “预备---砰!”在林宽和梁天艮耳边发令枪响后,操场上顿时尘土飞扬。 “唰唰,嚓嚓嚓”天艮感觉到了自己的节奏跟旁边一样。 想想一会儿晚上,大家还得被拖出来拉练。天艮不想展示出尽了十分力,汗流浃背,灰头土脸的样子。 “尽量保持一个速度算了。”天艮自己心里想着。 “随便一起过去算了。”林宽更是没多想。 刚过了20米,林宽这组两个人却已经遥遥领先了其他4组将近一个人身高的距离。 两个人都只跟着彼此的节奏,并没注意其他人。 两个人朝彼此转头看了看,都没加速,却也都没减速。 “你看,林宽跟那个状元,叫啥来着。我赌林宽会赢。”夏雨站起来观战了。 “我也看好那个卷毛的,林宽是吧。好像都没费力。”旁边的秋爽也跟着站了起来。 夏雨可是比林宽更正宗的一头卷发。也不像是为了遮掩自来卷,夏雨的寸头发型,直接把洒脱豪爽的性格显露出来。这不在意别人目光,不期待青睐的女孩儿,细看起来,小脸庞,大眼睛,高鼻梁,寸头也并不压下秀气的眉目。 “林宽应该不会赢吧。”祝洁跟了一句,但没说理由,“因为他不会去拼这样一场比赛。”祝洁想着,是直觉吧。 “那,你赌那个状元第一喽。” “嗯。”马上眼前这一组冲刺了,祝洁随便嗯了一声,也跟着站了起来。 尽管地面被摩擦的尘土飞扬。 林宽的目光穿过眼前与自己并列的身影,同时注意到了祝洁也站了起来,朝这边看着。 剩下最后一道遮蔽绳,只有5米了。但林宽的动作却不假思索的停滞了。 左右没有尘土了,眼前的距离和匍匐的速度公式在梁天艮脑袋里一闪,离终点不到一秒钟。此时的停滞已没什么意义,索性越过终点线,利索的掷了“手榴弹”接力棒。 随后林宽跟了上来。 一组十个人走过,都自顾自的拍着浑身上下的土。 经过墙边时,“祝洁,就你一个赌梁天艮赢的,你真厉害。”不知道赵璐天生大嗓门,还是喊着为了让大家都听见。 “小绿茶婊。”祝洁心里叨叨着,“厉害吧,我看他帅啊。”嘴上却是不服软。 几个人都朝这边望了望, “这也算个事儿,以后让你倾倒的地方多的去了。u看书.uukansu”梁天艮才不买这不走心的嘴上奉承,当着大家的面儿,嘴上这么接着,“这心口不一的小碎嘴子。”心里却另立了牌坊。 “梁天艮?是吧?哈哈哈,硬的带劲儿,横啊。名副其实的‘天艮’呐。”旁边的眼镜像是自言自语,头都没转。 “哈哈,天艮,这么叫更高深带劲儿。”傍边有人附和。 “感激这个‘天艮’来的及时吧,不然老毛嘴里出来的‘学霸’能被叫到毕业。” 这也是个善意的忠告。 老毛怎么就不懂,在大家实力相当的群体里,把其中一个叫“学霸”,“状元”,其实是等于把他做成了“拔毛鸡”立鸡群。 “那个是俺们初中的怪胎。天艮你可别把她当才女敬仰了啊。”眼镜刚温馨提示一句,看林宽一眼瞪了过来。识趣的闭嘴了。 “你们老初中人口密集呐。”明明都是新高一。却有几个人已经先彼此熟悉了的环境,让天艮觉得别扭。 “那你说的那个怪胎才女,叫朱什么来着?名字就别扭。”聊了有几天了,天艮真没机会认真打探是哪几个字。 “可不就是瘪嘴嘛。不是朱红的‘朱’,是那个梁祝的‘祝’。清洁的‘洁’。”眼镜刚背完,一抬头,想起这个“天艮”姓的是那个梁祝的‘梁’了。 “噢,你姓梁哈,别介意哈。”又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了下。 “姓梁咋了,多的去了。叫我天艮吧”天艮不想再生一茬接着梁祝聊下去。赶紧表示欣然接受了这个赐名,“天艮”。 第八章 擒拿交手 匍匐的评分在平和的气氛下结束了。 接下来白天军训的最后一个内容了:实战擒拿。 军体拳打了几天下来,列队表演已结束。 整个一操场也没谁会期待,真可以挥着这套拳去走江湖。 踢、打、摔、拿、四套攻势,结合退、闪、躲三套防式,尽管教官们反复强调了。 七个字溶于一脑,还勉强可以的大有人在。 七个字融于一体,这还能四肢灵活应用的可能没几个了。 “咱们呢,只是实战演习,大家还找刚才分好组的队友站好。”教官们也看出来了快一周下来,同学们脸上的疲惫。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这样啊,第一排的同学先来防,第二排的同学来攻。之后换过来啊。” “我先跟王教官给大家做个示范,既然擒拿实战,我们防的同学们尽量配合下攻的队友啊。”杨教官边解说,边一个利落的直拳横踢,把配合绝佳的王教官直接倒地按头锁喉。 “同学们,虽然一周下来我们一直跟同学们说要拼全力,大家认认真真做好了军训。但最后的实战擒拿,毕竟咱们是跟同学演习,用力点到为止就好。”跟高中生们讲擒拿,最让主任教官们担心的就是学生安全问题。别打成一锅粥。 但又不能把话说的罗哩罗嗦,“不能踢脸,不能打嘴……”这类话,不符合军训磨练意志,加强体魄的主旨。 各种解释解说解答之后,两两一组的演习开始了。 女生们不用说,远看起来,让互相抱着肩的两个人,看着不像在跳华尔兹就已经是尽力了。 天艮和林宽,教官从身边走来的时候,两个人都客气的点点头。看教官走远些指导其他人的时候, “不客气了。”第二排的林宽说着, 右脚蹬踩而出,轻而快的踢在天艮小腹上。 一不做二不休,林宽趁势右脚前落,同时上身前倾,两手插抱天艮大腿外侧。 猛然后拉的同时,稍稍向左转体,以另一侧肩为力点,向前顶击将跟自己一样高的天艮利索的摔在了地上。 天艮这边眼睛盯着林宽每一个动作,看出了林宽眼里的火花是从刚才匍匐的场外赌注来的。“如果不打不相识,该来的就来吧。”天艮算着每个动作,积极配合着把自己“摔”了下去。 天艮卧倒,林宽毫不客气的骑压在天艮后背上,闷声肘击后,一臂卡喉一臂按头。 看上去恰到好处,跟杨教官的标准动作如出一辙。 肘击的那一下并没丝毫客气。看身下的天艮忍了没出声,林宽也不好意思再补其他动作了。 松了手,站起来,“该你了,随便来吧。”林宽没看地上,像说给自己听。 “哔哔---噼!攻防交换。”刚好,哨声响了。 交换站好位后,天艮二排。 刚才后背被狠狠灌了一肘,现在还隐隐作痛,说心里不想着收拾下林宽是假的。 天艮,从小跟奶奶在渤广人口密集的中岗区大杂院街道楼里住着。 所谓自己家就是个睡觉的窝,厨房,厕所,浴室,走廊全是公用。 虽然是迎来了独生子女时代,也是面临了新中国第三次人口高峰。 没有亲骨肉,但一出睡觉的窝,走廊里就是黑压压的小屁孩儿。 刚会走,就学着躲;刚会跑,就学着打。 一直比周围高出半个头的天艮,很自然成了奶奶楼里的孩子王。 那时候,大家都在群架里成长。 定期不定期的小组赛,淘汰赛让最强的楼队,成为街队,自然楼队长就成了一条街的街队长。 没有不能挥拳,挥砖,挥棒子的规则,无规则战下出豪杰。 小天艮刚上学就成了中岗区菜市街里的小霸王。 这份殊荣不是口传口的虚荣。数字代表实力。 80年代后期,孩子们第一份工作,已经从“打酱油”,升职到“换啤酒”了。 渤广的啤酒,之所以能从小城市走到大城市,从国内走到国外;积极督促着家里换啤酒的孩子们也是贡献了力量的。 换一瓶啤酒,孩子会得到一枚“啤酒币”,确切说,一枚自制啤酒币。 瓶装啤酒都有个金属瓶盖。瓶盖被启下来之后,孩子们会小心翼翼用碎砖头把波浪形边缘的齿轮砸平。 这样,就是一枚印着啤酒花的啤酒币了。 啤酒币,在群架之后,作为愿赌服输的败方队员,需要每人交出一枚啤酒币。 赢了,自然一枚枚的啤酒币成了一排排。 不守规矩的群架,其实是大多数。这时候,菜市街上都是小天艮出马,一顿拳打脚踢所谓摆平了之后,会从两队额外拿到种类稀少,甚至更珍贵的啤酒币。 如此下来,天艮有一个大箱子,里面满载了啤酒币。 一个人的时候,天艮不是个呆着数币的闲人,但对每一枚币上均等的21个齿轮,却很有兴趣。 这已经是奶奶回答不了的问题了。六年级的天艮,有了自己的自行车,骑车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图书馆去查明白了21个齿轮的理由。 小霸王天艮,从小就养成了自己找问题,自己找答案的习惯。 上了初中,这种啤酒币争夺战,在街头上渐渐销声匿迹了。 除了几次为给小学的小哥们儿出头,天艮拜访了两次派出所,一次医院急救。 把人送进急救那次,老爸被从单位直接喊了回来。 没给天艮一句话解释的时间,就抽下了皮腰带把儿子抽的衣服破的稀烂,简直皮开肉绽。 看着奶奶面脸的泪水,拼命挡住了老爸的皮带,抱住了自己的一幕,让天艮再也不想惹是生非了。 第二天,老爸才弄明白,天艮不去的话,那孩子恐怕送到急救都来不及了。一周后,家里给送来了一箱鸡蛋,一盒应时月饼。 老爸的职业是让当年孩子们羡慕的桥梁工程师,由此全国各地的跑,常年不在家。 这次知道误会了儿子,主动走过来,扒拉着天艮的啤酒币箱子,手里抓了一把啤酒币,问道:“你天天外头野着,想过这瓶盖被砸平以前,为什么周边是波浪锯齿形的了吗。” “嗯。”彼此都不太适应这种突如其来的父子对话。 “嗯?嗯什么。你在意过这些锯齿?”对这敷衍的“嗯”,让老爸的脾气又差点儿上来了。 “嗯,所有瓶盖都是21个齿。”天艮说。 “21个是既密封,又易开启的最佳条件。最早,叫威廉·佩特的英国人造的。发现了力学里3点平衡的公式,最后找到了3的倍数21这个最稳定点。我这箱子里都是21个齿。”天艮不愿意让他在奶奶家再抽的让奶奶担心。算是耐心的回答了。 “靠,你小子是不是经常偷偷喝啤酒了?”老爸突然瞪起了眼。 天艮知道这对话没法进行下去了。 “大富,你看你这驴性劲儿,就算不愿意表扬小天,也用不着拿这样的话来啊。你不是明天还忙着去珠海那边嘛,早点儿回家收拾收拾吧。”奶奶把老爸哄着推走了。 天艮松开手里的啤酒币,圆圆的血印儿留在手心。 之后,天艮更轻易不在人前,像小时候那样无畏无惧的抡胳膊踢腿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总想着顾虑周围所有人的想法,天艮觉得自己在不经意中多了许多自己无法控制的圆滑世故,狡猾市侩。 中考前的天艮,为了继续住在奶奶家,也不得不完成老爸定下的中考目标。 “行啊,想继续在这片街上混着,那你考个中考状元给我看看来。”老爸根本就没想过,u看书ww.uukashu 天天街头跑的浑小子,能考个什么像样子的高中。几乎带着嘲讽的,随口说了句。 但,谁能想到,他还真就给实现了。 天艮看了看眼前的林宽。 目光黯然,确切说,不是眼里没有光,是眼里根本就没把眼前的林宽放进去。 还他一肘,让天艮想起小时候的自己,突然觉得有些幼稚了。 于是,天艮完全照着杨教官,林宽完全照着王教官; 一个直拳横踢点到为止,一个迎风而落自动倒下。 这组配合让学校摄影组完美捕捉到了。 快门按下时,天艮跨骑在林宽后腰上,左臂卡喉右臂按头。 最后,摄影组也完美收官,白天的军训主体内容在各种总结发言里顺利结束了。 “结束了,一起去吃个饭吧。”林宽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问的突然,并不自然。 “吃饭可以。林欣欣的邀请,你自己推不掉,拉上我的吧。”刚才林欣欣又跑过来喊林宽的时候,天艮早就注意到了。 “嗯。祝洁也会去的。一起吧。”林宽说。 “其实,即使不约,这附近新开的快餐就是一家肯德基,一家麦当劳。怎么也都遇上。”林宽又补充一句。 “能不能遇上说不好,听老毛话的,得去食堂吧。”天艮算答应了。 “你是答应了吧。一会儿,我先去占地方。”林宽说完先走了。 “我们换好衣服了,走走去一站地海石街新开的肯德基吧。”林欣欣果然已经等在天艮要走的路上了。 第九章 去肯德基吃麦当劳 90年代,肯德基刚刚进中国,二线城市的渤广市是开放城市,在北京深圳之后,很快星星点缀的在几条商业街开了起来。这会儿,对高中生而言,比起小面馆,更新鲜。 “林宽说,把你也叫上了,怕你走丢了麻烦,跟我们一块儿呗。我带路。”几分钟之后,祝洁拉着夏雨的手,主动过来跟天艮打了个招呼。 “你不怕肯德基里油腻大,吃完了,晚上拉练跑不动?”天艮跟了上去,不经意的问了句。 “嗯?什么意思,这么无聊的问题。林宽跟你说什么了?”祝洁一脸迷茫。 “你跟他姐弟,难道不知道他是个不聊天的闷葫芦?再说,走几步都看着你打晃,还用听谁说吗?”天艮说。 “你们不说这些扫兴的哈。好不容易军训完事儿了,几天下来的食堂,肠子都清了,想想美味的吮指原味鸡好了。”夏雨打断了听着没意思的对话。 “来来来,看我拿来了优惠券,看看咱们吃什么。“夏雨搂上了祝洁胳膊。 三个人刚迈进店里,就看见林宽已经拼好了一张六人桌子。 “我们是5班的。我叫林欣欣。跟宽哥一个双木林。欣欣向荣的欣欣。”林欣欣热情的介绍着自己。 “我,夏雨。祝洁,你见过。这边是……”夏雨向来是个温暖的娃娃脸,仰脸看了眼天艮不自觉的脸红了起来。 “状元学霸,我们都知道。”跟林欣欣一起过来的女生抢着说。 “别这么喊了,我们学霸脸皮薄的很。2班喊他名字“天艮”,山卦,‘艮’。”祝洁踮起脚,拍了拍天艮的肩。 “山瓜根儿?呵呵,好名字。好记。”林欣欣笑起来,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林欣欣看了眼还在排队的林宽,“祝洁,我们班也有个你们初中的,说你是仗义的姐儿,我有什么问什么了哈。” “问林宽是吧,我们小学就一个班,9年了,发小。再没别的了。你还想知道啥。”祝洁这几天解答了几次同一个问题,毫不含糊,直接说道底儿。 “这么痛快儿。我也认你做姐。其实也没啥,就是,”林欣欣这次笑的更开心。 “就是看他帅呗。”夏雨直接笑着抢答。 “旁边还有个天艮,你们就不能保留点儿矜持的淑女形象了?”祝洁也觉得这个5班的林欣欣直爽可爱,聊得来。 “说我吗?不认识祝洁,我没打算考高中。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好了。”林宽回来了,一句话就把气氛降温了。 “你们初中牛人多啊,不考高中打算干什么去?”天艮不在乎女生们的气氛。 “像杨华一样当兵,然后考飞行员。”林宽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那来这儿干什么?”天艮对这个毫无犹豫的回答,其实是震惊的。 80年代祖国的向日葵们,从小要励志当科学家,工程师的占了一多半,尽管没几个人说的清这两个职业是干啥的。 “考高中是我妈逼的。不过也可以进来罩着祝洁,不行么?”林宽一直声音沉稳,却口气僵硬。 “你们到底什么关系?”天艮从来不是愿意反复问别人隐私的人,但这次却问的没犹豫。 “发小。” “发小。”祝洁和林宽同时答道。 林欣欣和夏雨,仔细观察着二人的表情,此时没有敷衍,满脸的认真。 “赶紧吃鸡块儿。等会儿报道查数赶不回去又得让老毛白抓一场了。”夏雨两只小油爪子张牙舞爪。 又要抓起一个鸡架时,同时碰到了另外四只爪子。 夏雨,天艮,祝洁,林宽,林欣欣。 那时候,碰到了一块儿鸡的五只爪子都不曾想过,这鸡友组合让他们共度了金色的高中,却无法共度余生。 周五,晚上,八点整。 “啪啪,咔咔。”喇叭试音模式又准时开始了。 700颗等待靴子落地的心也突然心跳加速了。 有好奇,有求胜,有激动,有紧张,也有祝洁的无奈,林宽的担心。 “关于马上开始的五公里拉练,教官们也跟大家反复交代了。”老毛开了话筒。 “这不仅是咱们军训的完美句号,还是锻炼毅力,磨练意志,增强集体荣誉感的感叹号。”老毛抑扬顿挫,激动的声调几次让喇叭“嗡嗡”共鸣。 “什么乱糟糟。句号加感叹号,西洋式语病都来了。”天一黑,祝洁更发言不怕乱子大了。 “但就在这如此重要的感叹号之前,发生了一件让我十分震撼的事情。”老毛像转换了镜头的影片,突然冒出恐怖片前奏的低沉。uu看书w.uukanhu 林宽看了眼祝洁,祝洁表示不知道,委屈的猛个劲儿晃了晃脑袋。 “我们有几个同学,竟然忘记了食堂工作人员的粒粒皆辛苦,今晚没在食堂用餐。跑到了肯德基去吃麦当劳。”老毛开始切入主题了。 “哎呀,太让我震撼了啊,肯德基的麦当劳就那么好吃吗?好吃的让同学们都忘记了校训了吗?“老毛开始了语速语调的升华。 祝洁这次果然守规矩,看着天艮,已经乐得满眼泪花,愣是憋着没说出一个字儿来。 “你别憋坏了,能在肯德基里吃到麦当劳。说明咱们中国强大到了能买断两大跨国连锁企业。还能促使前十的麦当劳屈尊肯德基之下,列入菜单。这么想想,老毛的话语,也让人挺激动不是。”天艮回头语重心长的奉劝了几句之后,换来的却是祝洁一个鬼脸儿。 几番教导之后,老毛总结,“咱们同学呢,刚刚入学,犯错误也有个第一次,我就不一一点名了。记住,下不为例。” “回到拉练的事儿,五公里路不短,我们的目标是要一个小时赶回宿舍。” “所以,每个班,除了教官之外,我看了看大家初中的档案,跟老师们一起给每个班,选了个临时体委。叫到名字了,站到班级最前面来。”老毛又开了个新篇章。 “1班,汪磊,2班,林宽……” 林宽打了个寒战,“拜托了,帮我好好盯着祝洁!”来不及交代别的。 林宽把手按在天艮肩上,在天艮耳边仔细叮嘱了几个字便跑到前排去了。 第一十章 背上的雪人儿 “盯着……”天艮看了眼身后还咪着月牙眼,嘿嘿傻笑的祝洁。 “盯着她干嘛?这是在测智商吗。”天艮一头雾水。 但想想刚才搭在肩上的林宽的手,感觉到的颤抖,确是真实的。 天艮咬咬牙,放任双眼直勾勾的盯了过去。 “早知道该洗个脸再来了。”对上了天艮盯着自己的脸,祝洁想,肯定是原味儿鸡油还粘在脸上。 祝洁拿手蹭了蹭有点痒的右脸蛋儿,看天艮还是目不转睛。 “左边儿?”祝洁又蹭了蹭左脸。 “鼻子?”又摸了摸鼻子。 “难道掉脖子里了?”这句祝洁没问出来。自己抓了抓脖子。 天艮连个眨眼的暗示都没有。 祝洁挠挠头,找不着位置了。凑上去轻声问,“我脸上到底哪里还有鸡呀?” 为了保持外观镇静,天艮轻轻转回了头,闭上了眼。 心里拜访着林宽,“盯着她;是你有病,还是她有病。靠。我盯不了了,我没病。” “一,二,三,四。”2班的口号,是林宽低沉的声音。 “我为大高。” “大高为我。”这种简单的口号,可也是难为林宽了。 夜晚,回声划破夜空。 “还有三公里,马上一半了。”教官随时喊话,让大家有教官同在的安全感。 渤广的晚夏,其实已经没有太大暑气了。 如果在市中心,慢跑,打拳,跳舞的大爷大妈们也正是饭后活跃的尾声。 但偏僻的航大校外,只有浩瀚的口号声震天。 祝洁额头豆大的汗珠已经缓缓从脸边滑下。 海洋迷彩的衣领也已经湿了一圈。 天艮跟旁边丁亮换了位置,跑到祝洁身边来真盯上了。 不知道是天真的黑了,还是因为这片路又是新修的,路灯不够。 祝洁觉的眼前好黑,想听着脚步声跟上队伍, “嗡嗡嗡,哗哗哗”又觉得耳边像直升飞机飞在了海浪上空。 “林……”祝洁想喊,但被敲打的耳膜又似乎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天艮顾不上乱了脚步,不止盯着,已经几乎紧紧贴身到了祝洁旁边。 “盯着,然后呢。”天艮有些慌乱,想往前便看看林宽在哪儿。 “我为大高。”的口号拉长了音才传来,天艮知道这时候林宽在队伍的最前面。 平时这个话不投机的人,此时却期待他能跑到队伍后面来,哪怕就看一眼。 祝洁本来就白的像渤广每年下起的初雪一样晶莹剔透, 此时,倒像是年末积了一宿的雪,白的没有一丝一毫血色。 “你说什么!”看到轻轻张开了口,却只能听到细微的气息。 眼前这婀娜轻盈的少女像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妖,一步一挪似乎踩在了夏日厚厚的积雨云上。 “雨落下来,云破了,小妖就会坠落吗。”---做过楼霸,街霸的天艮,没有见过此情此景。 他不知道是该伸出双手去扶,还是伸出双臂去接。 瞬间放倒林宽的时候,他习惯性的卡喉按头。 可是此时,手和臂像是脱了臼,天艮怕一用力,捏断了这洁白的雪人儿。 天艮已经顾不上跟班级的方队拉下了多远。 他就老老实实的按照林宽的叮嘱,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盯着眼前这片雪花一样轻轻飘下的小妖。 此时,天艮似乎有了异能的错觉。前后不过一秒,他却仿佛看见眼前的雪人儿,像录像里慢镜头回放一样,一点儿,一点儿,向后倾斜下去。 祝洁也在怀疑自己是不是错觉。明明记得自己眼前一黑,这会儿该是仰颏躺在了地上。可这地并不硬,好像摔得也不疼。 揉揉眼睛,似乎又感觉到了另一个人的呼吸。 “天艮?”祝洁问。 “别说话。”天艮横抱着这瘦小的雪人儿。 太轻了。天艮并不担心把雪人儿摔下去。 他快步跑到杨教官眼前简单说了下情况。 很快得到了可以先回宿舍的许可。 “能听到吗?我把你先放下,然后需要把你背到后背。你能坚持下,就点点头就好。”天艮轻声问。 祝洁点了点头。 抱着这小雪人儿的时候,天艮看着这没有一丝血色的双唇,上下张合,吃力的喘息着。 “帮我盯着祝洁。”脑子里反复闪过林宽的话, 天艮知道自己的确在一直盯着这张雪白的脸,没有血色的唇。 好像这张小小的面孔上有一个强烈不可触的磁场,盯上了就躲不开了一样。 一直盯着,不要说两公里,就是两步都挪不开。 天艮把祝洁轻轻的挪到了肩上。这次他可以敞开步子跑回去了。 两公里,中间几乎没有喘息。大概7,8分钟的样子,天艮背着祝洁赶回了宿舍楼下的临时医务室。 “小丫头这么瘦啊,平时锻炼不足吧。昏倒了,平时也常有吗。贫血吧。”医务室的大妈,一晚上总算等来了个能说话的,很热情的把祝洁扶到了医务室的床上。 “先量个血压吧。”大妈说着,已经把祝洁的左胳膊抓以来,直接把袖子挽了起来。 站在一旁的天艮,一直没说话。 看着大妈闭着眼睛听完了血压,双眉一挑,多了几道抬头纹。 大妈二话没说,又抓起了祝洁的右胳膊,把袖带内空气慢慢挤出,调整好了松紧。 “小丫头,放松哈。”大妈说完,又戴上了听诊器。 第二次量完了血压,大妈皱了皱眉,“丫头,平时也血压高吗。家里人有人高血压?” “没听我妈说过,不过贫血倒是经常有。”祝洁说。 “噢,那也许是刚刚跑了一路的原因吧。”大妈松了口气。 “那你先休息下。小伙子,你也坐这儿,我去给你们倒杯水。”大妈很客气的走了。 “好些了?”天艮问。 “早就没事儿了。”祝洁答。 “你以前也经常这么吓唬林宽吗?怎么回事儿,真是大妈说的懒人病?”天艮先开口了。 “跑多了就这样,以前也有过。不过好像就是贫血。以后多补铁就好了。这大妈太热情了,u看书 wuukansh胳膊上白搭了两道红印子。”祝洁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痛的人,又唠唠上了。 “没事儿就好。”天艮嘴上这么说着,心里还是放不下。 “正好省了拉练了,你还跟我沾光了呢。”祝洁又嘴角一翘,得意起来。 “我往返可是跑了五公里呐。”天艮想想,没说出口。 两个人都不想把刚才背着,被背着疾走的几公里拉练挂在嘴上。 这会儿,刚好大妈倒了两杯热水回来。 天艮一旁坐着,医务室里跑题儿的女人嗑就唠开了。 过了半个小时,刚刚隐约听到了拉练大部队熙熙攘攘的声音。 医务室的门,就哗啦一下子被拉开了。 “没事么。”看见坐在那儿跟没事儿人一样跟大妈聊天的祝洁,满头大汗的林宽,这时候才想起来抬起袖子擦了把汗。 天艮二话没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把还没进到屋里的林宽直接推了出去,顺手拉上了门。 回头又确认下门拉上了,天艮这才抬手攥紧了林宽敞来了扣子的开关领。 “你踏马为什么让我盯着她。一个字都不告诉我,让我盯着能干什么。”天艮几乎把林宽要抬起来了。 林宽脖子筋挑了起来,脸也被勒的涨得通红。但表情还是很平静。 这种时候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天艮的手几乎要抖了起来。 林宽握了下天艮在自己领口攥紧了的拳,示意他先松开。 “我不是不告诉你,是真的也不知道什么。走,出去说吧”此时的林宽看起来很虔诚。 第一十一章 走读生 “记得祝洁刚上小学那会儿,其实,还挺能跑的。不这样。”林宽从迷彩服的裤前暗兜里摸出根烟,点上,开始说了。 “后来,也不太记得是具体什么时候了,好像五六年级开始,操场上跑几圈就喘得厉害。” “祝洁她/妈说,是准备考初中,学习累的。也是恶性循环吧,上了初中以后,她自己也就不愿意动弹了。偶尔动动就挺夸张,也就你今天看到的样子。” “没去过医院么?”天艮问。 “她/妈担心是哮喘,好像去过医院检查过肺,说诊断不是哮喘。”林宽继续说。 “知道不是哮喘,她/妈就不那么担心了。说只是贫血的话,大一大自己就好了。” 林宽不太善言谈,还是第一次跟天艮聊了这么长的话。 天艮听他说完,“贫血能好几年啊……在这儿,你先把烟掐了吧。让老毛抓来抓去的也没意思。”天艮也没继续问,像是在自言自语。 “噢,在初中习惯了。初高中在一起,楼上的高中男厕都是烟民据点儿了,也是这个原因学校被废了。惨淡吧。”林宽仰着头,掐了烟头,今天是好脾气到家了。 “你说她以前还挺能跑?”天艮忽然想起什么,又问了句。 “嗯。那是刚上学那会儿,小屁孩儿不懂事儿。每次我跟高年级一打群仗,祝洁就蹲在墙根儿堵我。”林宽说。 “被她发现了,总被她拽着跑。现在想想,躲的是大好几岁的小混混们,祝洁那时候不但跑得快,还绕着弯子很机灵,好像跑挺远都不觉得累。”林宽倚着宿舍后面的栏杆,闭上眼睛边回忆,边双手抓起了自己满头的卷发。 “谁又能想到呢。后来初中,祝洁就成了体育困难户,这次中考还差点儿因为体育单科不及格拖后腿儿。”林宽自己也是很纳闷。 天艮沉默着,却也一直认真的听着。 “我知道的也就这些了。大家也都回来了,今天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过去集合了。”林宽说着自己先走了。 天艮知道,林宽是临时体委,没了这一会儿,老毛要抓毛了。 晚上九点多了,一周的军训下来,所有人都期待着总结发言能短则短。 此时的老毛也懂得将心比心,言简意赅,很快放行所有人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周六,又是八点整。 “同学们早。”喇叭准时响起。 开学以后周六上半天,周末缩水半天。 初中三年刚好赶上了全国双休日的开始,适应了三年的好日子。 大高的双休日,在学校和家长不成文的默许下,改成了一天半。 “接下来,跟同学们讲一下住宿的事儿。”老毛突然声音严肃起来。 “这次咱们是全省招生,有很多非渤广市区的外地新生。本来呢,咱们有6栋宿舍楼,可容纳2400名学生。”老毛顿了顿, “因为12个班的只有高一新生,所以4栋楼是后建的。我通过这几天军训查楼啊,深刻觉得楼里那个甲醇还是甲醛的,味道很浓啊。” “考虑大家的身体安全,校领导讨论决定2栋楼入住,其他4栋,开窗放味儿半年。明年开放。”老毛一口气把决定的内容宣告了下来。 操场上一片哗然。 “反正不想住的人,也不见得是少数。”祝洁第一个喜笑颜开。 “这老毛,这种时候还是挺替学生着想的嘛。” “不得有家长闹啊。” “不会豆腐渣工程吧。” “不能,这次建校是市里的大项目,听说负责工程的是渤广龙头老大林达集团呢。” “……” 各种声音门庭若市,让平日里嚣张的大喇叭也觉得势单力薄了。 “同学们,静一静,静一静。” “接下来,我跟大家讲下住宿规则啊。”老毛这次开口,下面安静了下来。 “首先,外省市的同学优先。就是家不住在渤广市内四区里。”下面依然安静。 “其次,高一公费班优先。两栋楼,一个屋8个人,可以住将近500人。高一新生无法全员住校,除了道远的同学之外呢。我们让前四个班,公费班优先。” 这次整个操场先寂静了一秒,整体沸腾了。 “凭什么。”这种一听就没意义又显得沉不住气的话倒是没人说。 公费班4个,自费班8个,本身在学费上就相差悬殊。 还没开学,就在“衣,食,住”的生存之本上弄出来了差别化。 这效果不仅仅给了每个同学一个小小震撼。 也深刻的告诉大家,“学生以学习为本;学习以成绩为本”的硬道理。 “同学们回去跟父母好好交流一下。需要住宿的同学呢,之后跟班主任领一张申请表,填好了周一交上来。”老毛继续补充。 “当然,外地的同学,周末不用回去了,我一会儿发下表,大家简单填下就好啊。”老毛把话一口气说到底,此时如释重负擦了擦额头的汗。 “我正愁着呢,这下正好不用住了,老毛万岁!”祝洁冲着林宽撇了个嘴儿。 “不过,你老老实实住着哈。”祝洁看了眼林宽,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我也走读。嘻嘻嘻,以后天天早晚一起啦。”夏雨听到了祝洁的声音,激动的小野兔子一样蹦了过来。 “我也是。我们家正统回民,吃不了食堂的饭菜。”夏雨旁边的秋爽,也跟了过来。 “本来还愁着怎么说呢。”秋爽开心的大声嚷着。 “祝洁,住校的话,你妈要担心死,也是随缘好事儿啊。”夏雨不用问,就猜到了祝洁的一心想走读的小心思了。 “那你为啥啊。”秋爽问夏雨。 “我?我嘛,我家近啊。以后天天路上的时间长着呢,慢慢告诉你们。”夏雨在这里没回答。 放学路上,一起走的时候,夏雨把方才搪塞的理由告诉了祝洁和秋爽。 “我们家都女的,需要抱团御寒。”夏雨想把话题尽量叙述的轻松。 “我爸跟我妈在我小学的时候就离婚了。” “小学初中,都是家附近的,大家都认识,我妈怕我受同学气,没给我改名字。”说的也是。那时候,一个年级都找不出来个离婚家庭。 80年代的社会主义大家庭里,离婚几乎跟坐牢一个标签。 “你以前不叫夏雨?”祝洁打断了夏雨的话。 “是啊,夏雨,酷吧,考上大高以后,我自己起的。”夏雨,得瑟了下。 “为啥下雨,不下雪啊。”祝洁是好问多动症。 “我可不是图‘下雨’的谐音。查了才知道,名字里带‘雨’其实很普遍。雨,是大自然的一种力量;汉字本身,u看书 .ukash又有一个屋檐下热热闹闹的景象。这是我们家没有的,我想给我妈添点儿喜庆。”夏雨解释道。 “其实,以前我叫刘夏君。”夏雨说。 “那,那不是那个刘夏嘛。”秋爽像有了大发现。 “呵呵,是啊,谁知道《花季雨季》那本书来的如此及时。”夏雨笑了下。 “本来我姥姥就说,刘夏君,这名字听着蹩脚,像要就留下一个人似的。刚生了我的时候,就劝着我妈改。”夏雨继续。 “我妈跟我爸是知青队里最洋气的一对儿,他们俩被叫着“郎才女貌”。据我妈说,是他们知青队里,代表爱情天荒地老的象征。” “所以,你的名字就是他们爱情的结晶喽。”祝洁也附和着,想让气氛轻松些,不让夏雨有阴影。 “很快,我们家单亲的消息就漏了风声。被小说里的人物拿来评头论足,怎么说呢,呵呵,正好激励着我考到你们这儿来了。”夏雨笑的有些勉强。 “被小说里的人物拿来评头论足,懂啊。初中当了三年的弱柳扶风娇喘微微的‘林妹妹’嘛。”祝洁为了哄夏雨,自己揭短。 “就你这小痞子样,还装林妹妹。” “你这林妹妹,得让人家林宽多尴尬啊。”秋爽跟夏雨笑了起来,一人一句毒舌。 “我掐死你们这两个小碎嘴驴蹄子。”祝洁自己也乐了,一手一个,真上去捏在了两个小娃娃脸上。 走读因为有了彼此,三个女人一台戏,叽叽喳喳的走读路上,曾是高中三年开心的一幕。 第一十二章 臭不要脸的贱坯子 9月5号,周六。刚好是农历的中元节。 每年这时候,林欣欣的爸爸,林子江都不在家。 整个林达房地产这十几年来都是林子江一个人支撑着,别说周末大礼拜(双休日),就是逢年过节的,林子江也兢兢业业的守着,随叫随到。 但,每年的上元节,林子江都会出去两天。 林欣欣小时候问过,林子江哄着她告诉她,“去看妈妈,等大了,爸爸带你也去。” 可林欣欣懂事以后,林子江就悄悄出门,既没有再跟她提过,也不会带任何人。 王姨在林欣欣不到一岁的时候就嫁了过来。 从小到大,在林欣欣的家里,充当“妈”这个角色的应该就是“王姨”了。 可林欣欣从记事起,喊得就是“王姨”。 因为家里还有一个真正管“王姨”叫“妈”的存在。---林力。 林力按家谱是弟弟,比林欣欣小九个月,如今上初三。 王姨忙里忙外的打点交钱,就是想让林欣欣赶紧去个住校的地儿。 林欣欣又何尝不这么想。 “王姨,这是住校申请,需要家长签字。”林欣欣,自己填好了表,递了过去。 王姨欣然签字。“以后住校缺什么,往家里打电话,让你马叔给你送去吧。” “就不用周末回家了。”这句王姨的内心表白,林欣欣听的明白。 “学校住校,外省市生优先。那个,我不是农村户口嘛,明天我想把户口本带去。”林欣欣想了想说。 “户口本拿去别丢了,我给你找出来,周一你拿复印件去吧。”王姨说完,头也不回,径直往林力屋子里去了。 林欣欣家是林达集团在渤广建的第一批跃层。4个客室都朝南。 楼下一间是林欣欣的,粉色公主内装,很是华丽。 但正好冲着从每个卧室到客厅的必经走廊,基本没什么隐私。 虽然后来,卧室门配了锁。但当初设计的几根镂空城堡栏杆,让屋内摆设样样清清楚楚。 即使后来林欣欣在里面挂了帘子,也还是不隔声的。 快11点了,林欣欣听到了有人下楼的脚步声。 王姨是挺不到这个时间的,林欣欣自然知道这毫不隐讳的脚步是林力。 林欣欣起来看了下门锁,又把从里面插上的挂钩也挂了上去。 “欣欣,知道你醒着。告诉你,别以为住校了你就跑的掉了。”门外粗暴的声音,贴着栏杆如恶狼般嘶哑低沉。 林欣欣屏住了呼吸,狠狠咬紧了牙关。 “哐当”一声,狠狠的实拳砸门声。 一会儿,拖着拖鞋上楼的声音响过,林欣欣才深吸了口气。 林子江,这个家的爸爸,总是早出晚归。 16年了,林欣欣早就知道,在王姨眼里,她跟林力根本就不是什么姐弟。 甚至都不如家里的母狗,----大毛。 唯一庆幸的是,在爸爸那里,王姨还需要上演她的“贤妻良母”形象。 所以,林欣欣很清楚,如果她不想沦落为吃苦耐劳的“灰姑娘”, 那么,礼尚往来的阿谀逢迎,她必须演好。 可是,初三那次,王姨过火的辛辣手段,让林欣欣一辈子都不能原谅。 90年代初期,录像厅也是渤广市“老少皆宜”的出入场所。 初二的林力纨绔的夸张,没上限的零花钱,对他来说5块一盘的录像带不用犹豫。 几个人带来家,几级都有的跑/马/打/炮片子,楼上的喧哗让林欣欣无法静下来备考。 平时冷静的林欣欣,知道跟爸爸打小报告是个极其愚蠢的举动。 但这次,她还是忍不住说了。 当天晚上,林子江当着王姨的面,刚抽了林力几皮带。 林子江还没骂出口,王姨就夸张的拿着擀面杖冲了过来。 “都是我这妈当的不好,没管好孩子们,让这姐弟俩把这种东西带到家里来。这让我哪有脸去见早走了的大姐啊。”说着,王姨跪在地上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 竟右手抡起了擀面杖,砸在王姨自己的左掌心。 林子江看不下去了,只好过来拦下。 “子江啊,我知道女孩子早熟,你工作忙。本来不想让你操心的,都是我不会管孩子啊。”王姨哭的更凶了。 林欣欣看着蹊跷,只见王姨突然推门进了自己房间。 出来时,手里的塑料袋子,装着4,5盘标签贴着“少儿不宜”,配着夸张图片的录像带。 其实,过了一年了,林欣欣现在都不知道,爸爸是不是当时真的没办法了。 只记得脸上被爸爸扇了一巴掌之后,几道红印儿,过了一个星期才渐渐淡去。 那是爸爸第一次打她。 自然,王姨做事不会只图个一时的“痛快”。 第二天,林欣欣的“妈妈”突然大驾学校,“虔诚”的道了歉。 班级里都知道了,林欣欣脸上的红印子, 是因为,“我是个带着弟弟班同学,看了n级片子,臭不要脸的贱坯子。” 林欣欣相信,有个一直疼她爱她的爸爸。 所以,她不会让自己活在阴暗角落里,做个受气包。 反之,她迎着各种风言风语,敢满面春风的接下来。 初中: 她尽管是少数人眼里的笑话,却依然是多数人眼里的校花。 在林欣欣自己心里, 她是蓝天下开的最艳丽,最自信的那朵向日葵, 挺过风雨,会一直向着太阳展示着最美的自己。 9月7号周一,一大早从进了教室,林欣欣两眼望天的呆坐,双手捧着户口本复印件,等着老毛来收住宿申请了。 高一·2班。 7点10分。早自习结束。 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套笔直的黑色中山服走了进来。 “大家好,我是物理老师满俊杰,名字不重要,大家叫我老满就行。”老满左手揣在裤兜里。 上衣配着四个中山服典型的方形口袋。 着装大方清晰,线条简练,让五十岁上下的老满看起来,干练,清爽。 “是外调过来的,物理讲台持教三十多年了,带过的老师都是老司机了。不过偷偷告诉你们哦,我自己倒还常常是云里雾里的。”老满自己呵呵乐了下。 “先认识下同学们,我点到名字了,站起来一下啊。眼花了,脑子也不太好使,不会听音儿记人儿了。所以,站起来哈。”老满从右边吊袋里取出了黑边老花镜戴上了。 “梁天艮。”老满喊的名薄是入学成绩排列的。 “到。”天艮坐最后一排。站了起来。 “听毛主任说,你是这届中考状元。我们科任老师呢,可以自己选科代表。”老满似乎要一个个人仔细审查。 “正好物理是第一课。赶巧可还是不如赶早的,我就先选了。以后,你做我的科代表吧。”老满右手摘了老花镜,给了科代表一个满面的笑容。 点完了其他人,开始正题了。 “初中呢,大家也接触过物理,从阿基米德洗澡开始的吧。如果问浮力的公式呢,我相信全班50多只手都能举起来。”老满右手捏着眼镜腿儿,没有要用黑板的意思。 “但我想问的是,咱们有没有在初中之前,就洗过浴盆的?”老满顿了下, “如果有,那么有没有注意过进浴盆时,水溢出来了呢?”老满继续, “如果当时注意到了,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呢?”老满的问题问完了,环视了下大家。 这种提问下,没有举手。 “当然,咱们都是大浴场,水的涨浮不明显。恐怕需要比阿基米德更细心才看的到。”老满给自己打了个圆场。 “高中物理呢,其实没有新知识要学习,如果我是语文老师,我一定要纠正这件事儿。新知识要去发现,要学习的只是旧知识。”老满说。 “这几句话,就你一个人唰唰唰的记笔记,老对儿,我看着瘆得慌。”祝洁的同桌偏过头来,想看看祝洁在拼命写什么。 “我靠,你,你是考上来的吗?”同桌突然憋的脸红,差点儿一口气呛到,这句话竟没控制住,出声了。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老满的注意,老满左手揣着兜,朝这边走了过来, “嗯,不错,但溢出的水有些多,不符合浮力公式。”老满看着祝洁的阿基米德入浴素描,给了个肯定的赞许。 还没等所有人的注意力转移,老满又回到了讲台上。 “刚才说到哪儿了。哦,说我们要学旧知识了对吧。”老满回到了刚才的话题。 “咱们要讲的知识有多旧呢,不夸张,两百多年了。而且人都没了。” “两百年是什么概念呢。比如我今天这身儿,站在这儿,说要给你们展示一套‘咏春拳’,你们或许会感叹,哇,太老了吧,上个世纪的啊。” “但是,我同样穿着这身,要给你们讲的物理,却比‘咏春拳’还要再老一个世纪。”老满语速并不快,但连接自然。 提起咏春拳倒是跟老满这一身中山服很搭。 老满把眼镜放回吊袋,从讲台后面突然拿出了一只苹果。 “这是要展示牛顿魔术吗。”祝洁对理科没感觉的人,也放下了铅笔,盯住了苹果。 老满怎么也有一米八五的个子,站到了讲台上,高举右手,没有任何前兆的松了握着苹果的手。 “啪!” “我知道你们都是天之骄子,uu看书.uukans站到这里,讲牛顿的故事都比我讲的好。” “我想让大家看到的,是我们高中物理最先面对的三大定律的发现人牛顿,两百年前,他看到了什么。” “一只苹果掉下来,跌烂了。这是现象。”老满解释道。 “通过现象看本质?”前排有人抢答。 “呵呵,说的好,如果是哲学课,这是个标准答案。”老满总是先给予肯定。 “我说话通俗。我呢,在想,大家看到的其实都是差不多的。只是有看和不看的区别。就像初中物理,老师会叮嘱你们,只是听课和不听课的区别。”老满继续。 “但是,即使看到了同样的现象,只停留在了‘看’的阶段,那么我们可以成为一名出色的素描家。”说到这儿,老满冲着祝洁笑了笑。 “原来是个瑕疵必报的。”祝洁心中不服。 “那么我们不但要学会看,所谓仔细观察生活。第二步呢,就是我今天想告诉大家的,还要学会去想。想得多想得少,想得到想不到,因人而异。但去不去想,是一种习惯。”老满还在做小结。 “滴滴哒,滴滴哒。”下课的铃声《献给爱丽丝》响了起来。 “哎呀,这么快。”老满看看表。“两百年前的知识,书上都有,拿来炒黑板,搞背诵。那是国学课。适用于大家背背《三字经》。我这里不来这个,但是呢,大家有不懂的积极问问题,问我也行,问咱们课代表梁天艮同学也行。” “今天第一课到这里。”老满朝大家检阅式的挥挥手,潇洒离开。 第一十三章 埋的都是女孩儿 门一关上,两拨人聚了起来。 一拨,围着天艮讨论新物理老师。 一拨,欣赏祝洁的阿基米德入浴素描。 对高中老师有了重新认识之后,敬畏之心油然而生。 “天艮,你也过来看看,俺老对儿的杰作。服了她了。”祝洁的同桌跟后排的天艮招了招手,让他过来。 “你们以前认识?”祝洁又重新审视了旁边的同桌。 祖传的络腮胡子,尽管有剃过的努力,但还是遮不住本质。浓眉大眼,满口白牙的同桌。还真应了十个络腮九个帅的定律。有首当其冲的先锋感,痞帅,张扬。 “嗯,大高就我们俩以前初中一个班的。”络腮胡同桌说。 “我们住的也近。天艮是竞赛选手。怎么,你看上他了?”络腮胡没继续讲他们的初中,问的直接。 “你可真会聊,这不上来就得聊死呀。”祝洁是个张嘴不饶人的,但聊到自己,总会急转弯,跳过去。 “不过,你这素描功底可够级别,一节课功夫,就弄得跟照片似的。”络腮胡看大家聚过来之前,祝洁就把阿基米德翻篇,换成了左手揣兜,右手举苹果的老满。 “行啊,可以去当个协助破案的模拟画像师了,冷门热需职业。”被从后面叫过来的天艮,以为就是过来凑热闹,看个少女漫画水平的卷毛阿基米德。 老满从头到脚的画像,让天艮心里着实一惊。 “老满的八分头,鱼尾纹,抬起的右手,中山服特有的三颗袖扣。甚至,他在后排没有看到的黑色板鞋。”天艮在心里读画,暗暗叫绝。 但流露的表情依然平淡。 “咚咚咚”走廊的敲窗声。 “天艮,那个‘天天见’的美女来找你了。”窗边马上有人起哄。 其实,林欣欣只是敲了祝洁旁边的窗。 祝洁是个英雄救美的好形象,立即从素描围观队儿里跻身出来,来到走廊找林欣欣。 “祝洁,中午食堂一起哈,我找你们去。”林欣欣不等祝洁走进,远远就喊了起来。 11点50分,上午课结束。在《少女的祈祷》铃响同时,大家以不合拍的迅猛之速冲向食堂。 食堂,长方形桌子,八人座。 络腮胡领来了天艮; 祝洁跟来了林宽; 秋爽带饭也被夏雨拉了过来。 两个空位儿正好,林欣欣不负所望,兴冲冲领来了个姐妹。 “上午的课都不知道上的啥,总算过去了。”林欣欣把铁盘子一放,没坐下就开口了。 “其实,上午的课,挺震撼的。”2班的几个人心里想着,但没说出口。 “从早饭到现在,都快6个小时了,饿得心慌意乱的赶紧先开动啦。”夏雨对吃饭,永远都在行。 “你们都住校吗?”祝洁旁边的林欣欣开门见山先问最想知道的。 “我们仨不住。”祝洁,指了指自己旁边的夏雨秋爽。 “咱们也住吧,天艮?”络腮胡知道林欣欣更想问谁,直接跟天艮确认了下。 “住啊。走读,一早一晚的不效率。”天艮给的理由。 其实,天艮是不愿意回去。因为老爸非让他离开奶奶家回自己家,胡搅蛮缠不承认当时说好的,中考考了状元就不用回家住的许诺。 “噢,我也想住校。”林欣欣说。 “祝洁,我真想住校。有点儿担心老毛说的那个公费班优先的政策。”林欣欣继续说。 “所以,期中考试分班,我要考你们班。”林欣欣吃着饭突然开始宣言表决了。 “好啊,来来来!我们班望眼欲穿的那一批,你也见过了。别嫌无聊就行。”祝洁知道提到期中考试,2班的人心里也都悬着,有考上来的,就会有考下去的。 “你中考成绩怎么样。不偏科的话,补个半年差不多吧。”络腮胡刚才就一直被林欣欣楚楚可怜的美人胎子打动,想插话插不上。 “不偏科,不偏科!都差不多。”这个问题让林欣欣回答的爽快。 “差不多是多少?”络腮胡追问。 其实,入学后,每个班级的学号都是男女分开后,成绩排序。 一个班的都不用问,不是一个班的,一打听也能知道,没什么隐晦的。 “在我们班排49号。女生里第18。在美国两年,英语是拿分主力。”林欣欣向来落落大方坦坦荡荡。 夏雨秋爽一起吐了下舌头,不愿意语出伤人。 “天艮,你怎么看?”络腮胡直接问天艮。 “天艮,他在我们初中,让很多家长团团围着老师转,就为了自己家孩子能跟天艮做的近些。也是邪了,后来那几个以为本来没戏的,坐在天艮身边之后,都飞起来,上重点高了。”络腮胡细心的跟林欣欣解释了下。 “坐旁边就能怎么飞起来,练气功吗?”林宽听的逆耳,斜眼顶了句。 林欣欣听到这些可是像濒死的人抓住了神奇稻草。睁大了眼睛盯着天艮等回答。 “嗯,土办法,找个人能带你的一起学的。但,得是能学明白的。林宽?”天艮看了看林宽,林宽凶煞的眼神立即给了回答“去你的,别瞎扯。你自己来吧。” “好,我们试试看。”祝洁不等天艮回答,直接爽快答应。 祝洁心里明白,这么你看我我看你的,会打击到林欣欣的信心,就算她内心无比强大。 祝洁也赌定,既然这是天艮的主意,他不会坐视不理。 “还是祝洁最好。”林欣欣直接把身边的祝洁像抱家里大毛那样,抱紧了又贴了贴脸儿,表示最大的亲密。 “其实,我必须住校。”林欣欣又回到了住校的话题。 “下午老毛来收住宿申请表的时候,你说,我跟老毛讲下我是农村户口,会不会算外地生啊。”林欣欣看了看一小桌几个人加快了语速。 “你不是住在中京区市中心吗?怎么整上农村户口了?”夏雨以为听错了。 林欣欣看了看小桌子几个人, “我有个弟弟。”决心跟几个姐妹说说自己的顾虑。 “噢,你不是独生子女啊,好,你说。”祝洁把手放在嘴上,让自己保持倾听状态。 “我是听我四姑说的。我妈在我不到一岁的时候就被我奶逼得离婚了,没过多久人就没了。我那个弟弟是王姨,噢,后妈生的。”林欣欣一口气说道。 “你姑,你奶,你后妈,等下,没跟上。没事儿,我也是单亲家庭,算同命相怜了。”夏雨想让林欣欣缓缓。 “没事儿,我记忆里就没见过我妈,我奶也在我小时候就没了。没太大印象。”林欣欣谢了夏雨的好意。 “那这跟你农村户口是怎么个关系?”祝洁帮林欣欣整理思路。 “不是独生子女政策了嘛。我奶奶我爷爷都是福庆过来的,用我四姑的话说,就是拼了命也得要个孙子那种。” “我四姑说,我本来是有7个姑姑的,都应该是我爸的姐姐。最小的那个,刚生下来,赶上老六刚刚送人,家里断粮,就被我奶直接给埋了。”林欣欣不知道该怎么表述,只能老老实实叙述姑姑的话。 “你说什么?埋了?卖了?”祝洁惊讶的没忍住,还是张了口。 “是卖给别人家那个意思吧。”秋爽也凑过来,小心翼翼的问。 “不是,埋土里了。我当时也听的脑子都瘆得慌。我四姑说,解放前,这在老家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埋的都是女孩儿。”林欣欣解释道。 看大家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林欣欣又从农村户口的事儿扯远了。 “后来,我爸终于出生了,他是林家的希望。我四姑说,她们几个姐姐只有她和老五读过书,三个大姐从小就跟着我奶去工厂绣花了。” “后来大姐还没出嫁就痨病走了。我四姑说,三个姐姐每天都是带着一段水煮萝卜出门。大姐到死都没吃过肉。”林欣欣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调来叙述。 “琼瑶都没你们家这剧情,你接着说怎么就农村户口了。”祝洁情绪有些激动,双唇微颤起来。 “我四姑说,就是这样的家,林家还是大家。家谱从清代就一直传着,没断过香火。尽管几个姐姐过得凄惨些,但姐妹之间都是平等的,大家关系很好。”林欣欣继续说。 “平等,你们家把女的一起惨叫‘平等’?”秋爽自己本身有宗教信仰,对这个“平等”二字显得格外震惊。 “就是有了这些好姐姐,我爸是全家唯一去了大学,还去莫斯科读了研究生的。回来以后在高校任教。他一直觉得对不住他那些姐姐。” “你爸在大学当老师?你爸不是那个……”夏雨没把林达集团说出口。uu看书 ww.ukanshu “这不是生了我嘛。独生子女的我,会让林家断了香火,”林欣欣刚要说下去, “别吓我啊,你奶要让你妈埋了你?真是这个展开你就别再说了,我眼球要崩,头要炸了。”祝洁打断了林欣欣。 “这个,我四姑还真没说。不过后来,我妈刚没了,我们家就有了王姨。很快就有了跟我跨年的弟弟。我四姑只是提过一嘴,说我爸受不了周围喷过来的唾沫星子,就辞职下海了。”祝洁直接跳跃了话题。 “你这四姑,神居何方啊。”祝洁突然对这“四姑”很感性趣。 “她以前在杏花屯儿。后来去了美国,我小学的时候,还在她那儿住了两年。”林欣欣说。 “户口,我明白了。你们家城里的户口,自然被你后妈保留给你弟了。所以你是杏花屯儿的户口,农村户口了?”祝洁等不到农村户口的解释,自己理顺了思路。 “对,就是这个意思。所以,我想跟老毛说,我户口在外市县,我要住校!”林欣欣也回到了主题。 “懂了。家里的事儿说多了反而复杂。我看老毛虽然说起话来颠三不倒俩的,学生的事儿,他还是挺上心。依我看,你就交户口簿复印件就行,不用多说。应该能住校。”祝洁不知道哪儿来的自信,给了林欣欣好大一颗安心丸。 “期中考试,我帮你考上2班来吧。”所有目光都盯上了言语轻松的天艮。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几个公式而已。因为,我永远不会算错!”天艮给了每个人坚定的回答。 第一十四章 运筹帷幄备考 晚上的食堂,大家过来的时间零零散散,并不像中午那么拥挤。 “天艮,我住校啦!”林欣欣又是带着灿烂的笑容,边挥手边一蹦一跳的朝这边过来。 拿着球的几个男生识趣的推了把,“我们先走了啊。”说走就走了。 天艮不好意思当着大家的面,把朝这边欢乐奔跑的林欣欣甩掉走开。只好立着不动等着。一个眼神示意林宽也别走。 “我能住宿啦,老毛同意我住宿啦!太开心啦。”眼看着林欣欣要张开双臂扑过来,天艮还是在最后一秒敏捷一退,躲开了。 林欣欣在天艮面前来了个夸张的向前看齐,双臂伸直合掌。 林欣欣才不在乎这些小细节。 “你躲得快啊。听到没,我要住校啦。”林欣欣还是不甘心,原地蹦起来投篮一样拍了拍天艮身边屹立不动的林宽的卷发。 “你十米开外就在喊了,这会儿在食堂里盛饭的大妈都听到了。”天艮还是冲林欣欣笑了笑。 “没办法嘛。就是高兴嘛。你不高兴?”林欣欣还沉浸在自己的喜庆之中。 “你能住校了,我应该高兴?高兴你天天可以上宿舍来找我了。是这个逻辑吗。你不怕我?”天艮看着眼前被誉为校花的林欣欣只觉得有些滑稽。 “你在祝洁那儿可不是这副德行啊。你还会嘴贫呐。”林欣欣觉得天艮在自己这儿话多起来了,又豁然开朗给了自己一个更应该开心的理由。 “我可怕你了,我最最怕你不理我了。别的可没了哦。”林欣欣这种场合从来不甘示弱。 “果然乡下户口彪悍呐。”天艮也嘴角一挑,脸上不冷了。 “要是祝洁在,她可是要拿起来批评的哦。乡下户口怎么了。她告诉你的?”林欣欣故作娇柔做作声调。 “祝洁她这不是不在嘛。不用她说,你的乡下户口,你们五班就差教室的门,有口倒不出来。还有哪个不知道。”天艮说。 从食堂出来,往北走了一段,快没人了。 旁边林宽掏出了烟。 天艮又补充一句,“缺心眼儿呢,也得有个度。以后在班里,自己家的事儿少说几句。” “你回去吧,去跟你的好姐妹分享快乐,她好像也等着找你学习呢。真有事儿了再来找我们。”林宽跟了一句,他看得懂天艮此时想让林欣欣回去又不愿意得罪人的眼神。 “你让林宽赶我走干嘛?祝洁是好闺蜜不假,可是现在我就是想找你。”林欣欣还不让步。 “噢,可是,我不想啊。”天艮故意拉长了音调儿。 看林欣欣噘起嘴,转过身真要走了。 “你不是说想去2班找我嘛,那得先好好学习吧。去吧,祝洁等着你呢。”天艮冲着林欣欣要离开的背影补充了一句。 天艮只是看着林宽仰头吐了口烟,并没有注意到,听到了后面那句的林欣欣,此时“回眸一笑百媚生”,嘴角轻扬,妩媚动人。 食堂走下去几步,有个东门。 还是个条条大路畅通无阻的年代,远远传来的刹车声,让林宽禁不住掐掉烟头,朝东门方向走了过来。 以优雅著称的黑色“蝴奔”,停车可并不优雅。今年刚刚上市的w220“蝴奔”在渤广市的街面上其实并不多见。 一套在渤广同样不多见的黑色学生制服,一甩后车门走了下来。贝叶国际中学,是渤广唯一一所私立中学。能进去的学生据说都有一个充满谣言的家庭背景。 “欣欣,怎么见了你弟弟不打个招呼就跑是什么意思?妈让我给你带几套周末换洗的衣服来。”黑色制服一手扣住林欣欣的肩膀,把她硬拉了回来。 “谁让你来的?”林欣欣收了刚才的笑容,脸上冷冰。 “当然咱妈让我来的呀。不然马叔也不会开车送我过来啊。刚才告诉你了,没听见吗?”说着,黑色制服硬掰过来林欣欣的肩,把一个打着蝴蝶结的粉色袋子硬塞到了林欣欣怀里。 “你说谎。滚。”林欣欣狠狠瞪着眼睛,吐出几个字。 黑色制服朝林欣欣脸边刚刚伸过来的胳膊,被半空中一只手突然截住了。 “天艮。”林欣欣深吸了口气,求救般喊出了天艮的名字。 “姐,你不介绍下你弟弟吗?怎么刚开课第一天,这天还没黑呢,就交上男朋友了?”黑色制服一甩胳膊,把天艮的手甩开了。 “到点上晚自习了,走。”天艮懒的再多看黑色制服一眼,拉起林欣欣的手腕,朝教学楼方向大步走开了。 林宽站在原地,四目相对时,似乎目光可灼伤眼睛,拦下了黑色制服。 林欣欣一直以为自己是最拿得起放得下,轻里来轻里去的那种女强才对。毕竟初中就已经当过了三整年的校花,才不会因为个拉拉手就心悸。 少女漫画里的秋波电波,心跳心动都跟哄孩子玩的圣诞老人故事一样,信了才是傻子。 可是,就在刚才被天艮拽过的手腕,一圈红印儿,现在还隐隐发麻。并没有疼痛,却似乎随着血液流进心室心房,引发了一起让林欣欣确实感觉到了的心动。 九月入学十月入秋,学校里过得最快的就是第一学期了。 尤其在江北渤广,看过万山红遍,就是万家炊烟,万里白雪了。 如果没有祝洁的监督,天艮的帮助,仅仅是军训时建立下的小友情,燃烧几天的热度还是有的,能不能坚持学下来半年,包括林欣欣自己,心里都是有悬念的。 有了天艮的带领,几个小伙伴竞争加刺激的调味料加了进来。 而且,几个人也都小有实力,单科辅导本身不影响自己,又能提高自身单科成绩。 班主任李纲也一直鼓励大家,“对知识真正的理解,是能给别人清晰明了的讲题那一瞬间开始的,大家不妨试试。” 于是几个小伙伴是八仙过海各显其能,而且是尽其所能。 秋爽,信奉“好脑子不如烂笔头”。加上生物的确是新科目,知识点零散,但内容不深,拼死多背几遍是个好办法。 夏雨,是个擅长笔记的小可爱。每天中午吃饭都是跟林欣欣填完饭填鸭。夏雨的笔记阳光的如七色彩虹,各种颜色运用得当,漂亮大方,又重点突出。有天艮场外指导,几个化学公式轻松驾驭。 络腮胡,数学是走竞赛路线的人。抓基础,开始有些吃力。但能给女生,尤其一个校花讲题。让络腮胡每天花样翻新,各种讲解之后,傍晚自习还会布置“私人”数学作业,下了课又去五班收卷指点。 祝洁,有些偏激,总觉得会说汉语的都应该学好语文。洗脑式的散文式共享,让林欣欣一直有些摸不清头脑。但有一点,林欣欣记住了:作文,即使头脑空白,也要坐着写到铃响;段落四段,首段点题,末段扣题。uu看书 ww.uukanshu 最不该硬性记忆的东西,被祝洁灌输成了死记硬背式。 林宽,没给人讲过什么题,只是买了几本英语综合卷子,丢给天艮而已。每天早上,住校生正常6点起床。但天艮霸道的约林欣欣5点50分食堂见。别人过来吃饭的时候,两个人几乎刚好刷完一套卷子。这种应试刷题法,让林欣欣早就熟悉了国内的高中英语,只是也开心每天能跟天艮一起刷题的时间,并没有抵触。 天艮,物理的时间,很短,只排在了英语之后的早饭时间。每个人都好奇天艮都干了什么,每次林欣欣听完短短的物理公式讲解,都是满脸带着自信走出食堂。 转眼跨了阳历年,快过年了。 这个年,大家都过得匆匆。 看女儿难得学得用功,林子江把自己的年也填满了。 林子江趁着员工放假,才安排自己去国外考察拉项目。年三十走,初三回来。 爸爸不在家,林欣欣跟回来过年的四姑简单在爷爷那儿吃了个年夜饭。 早早就回到了宿舍。 正月初七,2月22日,周一。 今年的年来的晚,学开的晚。 但早就说好了的分班考试,如期而至。 林欣欣整整学习了169天。5个半月。 这是她16年的人生中,真正,也是唯一一次,用心用脑子用灵魂去拼搏过的日子。 这似乎不再是她一个人的考试了。 林欣欣深呼吸了十几次,紧张放不下,但至少让自己看起来跟平时一样坦然。 林欣欣走进了5班考场。 第一十五章 轻松预料之中 第三天考试。上午英语,下午单科生物,就要结束了。 能准备的最后一天早上了,秋爽想再拉着林欣欣背下几个生物知识点,约了夏雨祝洁坐了比平时早一班的公交车。 “祝洁,就剩最后拉不开分的两科了,大家都轻松上阵,你怎么还紧张上来了。”夏雨发现祝洁脸色惨白,没有血色。 “可能又贫血了吧。”说完这几个字,祝洁觉得自己已经用尽了全身气力。 “不说话了,你先睡会儿吧。”秋爽说。 祝洁闭上眼睛,被自己耳膜的震动声,吵得睡不着。 下车之后,还有一个大上坡,好好的时候,被夏雨秋爽连拖带拽的,也得10分钟上去。 祝洁知道自己今天是爬不上去了, “你们先去吧,林欣欣还等着你呢。”祝洁又咬牙挤出了几个字。 “对,秋爽,你先走吧,一会儿我跟她打个摩托上去。”夏雨也知道秋爽还得领着林欣欣最后抱抱佛脚。 大高建成以后,给附近的摩托队增加了临时就业机会。 总有那么几个同学,又赶时间,又懒的跑。尤其是冬天,2块钱2分钟,觉得很合算。 但,90年代的2块钱可以吃个肉夹馍了。为了又省力又节省,两个人打一个摩托的也不是少数。 尤其等的人多,摩托少的时候,反正怎么都是做生意,侥幸心理,就2分钟。 开摩托的也不多话,上来一个拉一个,上来两个拉两个。 等了几分钟,今天又是客多车少。 好不容易来了一辆,夏雨有些费力的把祝洁搀上了后座,自己随后坐在后面。一手紧紧搂住祝洁的腰,一手狠狠压住摩托后座的铁架子。 就两分钟,走吧。 走廊窗边,天艮看着楼下的3人摩托又飞驰而过。 最近,天艮早餐后跟林欣欣交代完当天的物理复习任务,跟走读生差不多时间进教室。 注意到了祝洁经常打着摩托上坡的事儿,总有心思,会在窗边看着摩托开过再离开。 “怎么,是担心生物还是英语了,没睡好吗?”祝洁还没进教室,就被天艮赌在了门口。 “公交车上就脸色不好了,你就别抢她了。”夏雨说着,扶着祝洁往教室里走。 书包被走过来的林宽一手拿了去,放在祝洁的座位上了。 天艮把林宽一把拉出了教室。 “不对,不止脸色不好,又不是哭过,你看她怎么眼睑肿起来了。”天艮显得有些罕见的不安,神色慌张。 “看到了,不过不知道。知道的都告诉过你了。”林宽说。“叫我出来干嘛。” “看这个样子,剩下两科,未必能考完。”天艮说,“老毛说了,这次考试为了防止作弊,发烧感冒都没例外。叫你出来想告诉你,都一起拼了半年了,你也管好自己。” “什么意思?”林宽向来讨厌模棱两可含含糊糊的话。 “我是说,剩下两场考试,无论祝洁发生什么事儿,你都老老实实坐着,给我考完!就像军训那天一样,我帮你盯着她。即使少一科成绩,我也一样下不了前一百。但,你不行。”天艮这次把每个字都说的清清楚楚。 “给你考完?”林宽从教室位置,看似友好的把手放在天艮肩上,五指却狠狠按了下去。 “嗯,给我考完。我们一直同寝,以后也必须同班。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天艮挪开了林宽的手,回教室了。 整个上午,祝洁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过来的。 想想跟林欣欣一起学的这半年,在二班看来实在莫名其妙如愚公移山,祝洁发起的,大家直呼成了谐音的“猪小队”。 不过此时,如果没有林欣欣这样一个猪小队。祝洁上午的英语就弃场了。 中午,祝洁什么也吃不下,没去食堂,只是接过了天艮递过来的两块儿巧克力。 隐隐约约听的见夏雨说,林欣欣科科发挥稳定,中午兴奋的把饭盒都翻在了地上。 祝洁心想,“就算什么也不答了,坐在位子上,等着结束也好。”只要中间不出状况,别影响她的猪小队就好。 可是,生物卷子发下来,刚刚写完名字的那一瞬间,祝洁的坚持就再也不受大脑控制了。 看到祝洁毫无预兆的趴到了桌子上。 天艮没有犹豫,接过从前排传过来的卷子,草草写上名字直接走上前台交卷子去了。 “干什么,交白卷吗?”最后一科是教物理的老满监考。 “年轻人嘛,冲动可以,别后悔就好。出去吧。”老满看到天艮直接朝祝洁的桌子走过去,让开来了路。 “你俩确定要单科白卷嘛,既然是同学突然身体不适,用不用我去帮你们申请补考啊。”老满向来很有人情味儿。 “谢谢老师,不用了,单科白卷,我也掉不下去,以后还是你的科代表。”天艮扶着祝洁,说完这句离开了教室。 班级考场里一片嘘声。 林宽,紧紧握着笔,想了想刚才走廊里天艮的几句话。咬了咬牙,开始刷题了。 出了教室门,天艮就轻轻把祝洁挪到背上,三步并两步赶到了医务室。 “哎呦,这不是那天晚上的小丫头嘛。怎么又贫血了?”医务室不是临时的了,大妈熟练的把祝洁放到了床上。 “怎么眼睑周围还肿起来了,是考试没睡好吗?”大妈问。 祝洁躺了一会儿,喝了几口热水,终于缓了过来。 “考完试,去医院看看吧。才刚高一,都成医务室常客了。”天艮说。 “你生物白卷能行吗?”祝洁这时候才反应过来。 “怎么也比你行吧。”天艮看了眼祝洁。 “这可不见得哦。我可是稳定发挥。林欣欣这次上来了,别让我们小猪队下次再去救你就好。”祝洁只要人一活过来,就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痛的种。 “考完试,分完班,周末去医院看看吧。如果真是贫血,也是一检查就知道的事儿,也放心。”天艮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 “好,好。我妈都没这么罗嗦。”祝洁随口搪塞过去了。 “这两天老师们都在批卷子,估计明天能发榜。你猜,林欣欣哪科分最高。”祝洁还是把话题拉回了考试。 “不用猜,物理。”天艮没犹豫。 2月25日,周四。开榜。 全班第一,年级110的成绩,让林欣欣在刚才打电话给爸爸的时候,竟然哭的满脸稀里哗啦。 “快谢谢你这些同学吧。”林子江在电话另一头,也激动的声音颤抖。 “嗯。我挂了。“林欣欣知道,跟她的小猪队,不用“谢”字挂在嘴边,因为她决定以后也要天天缠着他们,一辈子缠着他们。 “叮叮叮铛铛铛铛。”林欣欣边给自己配乐,边展示着一张张红色分数。 自然每一科都是她自己的人生记录。 “语文,101;数学108;化学 121;生物123。英语 146。”络腮胡帮着林欣欣读分。 “物理,150。怎么可能满分?!”络腮胡读完分数,直接把后几个字声调高高扬起。 “真正的单科状元啊。天艮跟你一样啊。你们是守规则的,没作弊吧。”夏雨也是震惊的跟真的看到了魔术一样。 “押题也好,作弊也罢,结果大于一切吧。力学3个公式而已。”天艮双手交叉叠在胸前,语气低调却嚣张。 “你可别乱说,我们考场都不是一个班,作弊是没有的。”林欣欣指责到。 “听李纲说,uu看书 .ukanshu.m 这次考上来的只有4个人,林欣欣已经定下来2班了。真的是不容易啊。以后,也真是‘天天’了哈。”络腮胡看了眼天艮,冲着林欣欣打了个指响。 其实,林欣欣从看榜之后,就想好了一百种怎么答谢大家的提案。 但聊了一顿饭,她的小猪队,没有一个人问她,“要怎么谢我们。”之类的话。林欣欣心里一直清楚,她是这只小猪队里,唯一的一只真正的小猪队友。 现在她简直是一头飞起来的猪了,兴奋的握着祝洁的手答道,“嗯,天天,永远天天缠着你们。” “好啊,你就天天想缠着谁就谁吧。”祝洁做为猪队长,比林欣欣还开心,“刚才我们班听李纲说,为了让大家安心考试,老毛刚刚才让班主任跟大家宣布了个好玩的。下周,下乡。” 下乡,去两宿三天。 做为2班唯一一个插班生,林欣欣没有半点紧张,有的全是兴奋,激动,睡不着。 周末,爸爸回来了。林欣欣像个小女孩儿一样,在林子江的屋子里,把她的小猪队从队长到队友,每个人描绘的有声有色。 “林宽,是吧。帅到了炸眼,呵呵,这种形容,真没听过。有机会见到了,告诉我是哪个哈。”林子江也被逗乐了。 一会儿,林欣欣在爸爸房间里睡着了,像沉睡的玫瑰公主。 林子江轻轻抚摸着林欣欣的头发,“小雪,女儿长大了,跟你真像。好美。”自言自语到。 林子江,一直希望时间停下来,就算不能停在16年前,哪怕停在现在。 第一十六章 杏花屯儿 林子江没有告诉林欣欣,这次下乡根据点儿的后勤联系工作,都是林子江一个人揽下来联系的。 他一直是个办事低调的爸爸,为了不影响林欣欣,每次去大高都乘公车,爬上坡。 大高,毕竟新成立的高中。 一方面,想把精力放在成绩上。 到了高三想全力投入学习,所以把高三上学期的下乡,提到了高一下学期。 另一方面,从校领导到老师,外地调来的占多数。 刚刚重新组建,对渤广周边的农村完全不了解,哪里能接受学生下乡做社会实践,完全没有方向。 还是老毛想到了,这次教学楼,宿舍楼,操场的建设都是林达的项目。 所以,老毛跟林子江一提,马上,所有具体安排就都核实下来了。 毕竟,林子江虽是林总,但还有学生家长的身份。 下乡去杏花屯儿。 林欣欣的户口所在地。但,只是户口所在,林欣欣从未去过。 杏花屯儿,其实跟杏花没一毛钱关系。 以前是个不足千户的小渔村,可这几年已经几次作为江北先富起来的农村代表,村长去年还进京开了人代会。 林子江,说祖籍算福庆,可说到自己的老家,就是出生地杏花屯儿了。 林达集团在刚有起步的时候,第一个项目就是自己投本金出资修了杏花屯儿的公路。 让祖祖辈辈靠海吃海打鱼为生的杏花屯儿在后山建起了樱桃园,沙地又整上了西瓜田。 如今,城市里萧条的处处流行“下岗”,此时的杏花屯儿可是兴旺的随处“招人”。 这会儿刚过完年还没开春,算不上农忙。 让杏花屯儿有了今天的林子江一打招呼。 自然全村儿都热情高涨,热烈欢迎。 大家都是新建的房子,每家招待住上四五个人都不是问题。 村长集合了几个人,犯愁的是,“大伙儿说说,林总弄的孩子们,是从大城市来咱们村里,说是为了社会实践,是不是有让孩子们忆苦思甜的意思啊。” “村长,那咱们是不是得拿出来以前的一些旧衣服旧鞋啊,按照最近电视里《一乡之长》那个感觉来啊。” “有点儿太先进了,照前几年那个《篱笆女人和狗》的感觉才有咱乡村味儿吧。” “老刘,你们家那几辆破拖拉机,如果没当废铁卖了,你去给加上点儿柴油,拉城里娃们兜兜风吧。” “……” 几个人讨论到全村准备,大家可是比筹办年货都上心。 下乡,每人只限带一个双肩背包。 大家下了绿皮火车,坐上了以班级为单位的大客。 家家双职工独生子,奶奶爷爷姥姥姥爷带大的孩子,很多还是第一次坐火车,长途大客。 拐过公路,再往后就是黄土路了。 4辆大客把学生们放下,按林总指示直接回城了。 “老满,咱们这是要领着学生往村里走吗?”李纲看看手里的行程,写的不细,转身问问老满。 每个班都是班任配一个科任。2班是李纲加老满的组合。 “老毛的话,我也向来听不懂,咱们等等吧”老满让大家原地集合站好。 三月在江北才刚刚有开春的意思。虽然没风,但外面冷的冻鼻子,还是冬天。 没过两分钟,远远看见尘土飞扬,地面也像电视剧里两军交战时,最前线的万马奔腾般微微颤抖。 “哒哒哒,哒,哒-——”走进了,才看见是5辆排的整整齐齐的拖拉机缓缓驶来。 除了排队整齐,再没有一样齐整了。 一辆,是手扶式的,前车灯早撞没了,铁皮掉色掉的想象不出它生来啥样。 “这辆是东方红,咱们小学语文课本有,还记得吗。”李纲指着另一辆橘红色的说道。 “记得啊。‘一眼望不到边的耕地上,几台崭新的拖拉机来回奔驰着。李阿姨驾驶着 一台拖拉机过来了……他好神气啊!将来我也要驾驶拖拉机,开垦祖国肥沃的土地’。”做为语文科代表的祝洁在文字上的问题,永远有问必答。 “可是,李哥,这几台,看起来并不崭新啊。”络腮胡想让祝洁赶紧停下背课文。 “这辆青蛙眼,是28拖拉机,跟咱们年龄差不多。”从来不多话的林宽,看到了拖拉机,也是按耐不住了。 另外两辆应该是当代新机型,大家无话。 拖拉机开到了眼前,还没停稳,村长就带头跳下来,热情的跟李纲老满握了手。 怕大家坐着不舒服,几辆拖拉机后面的车斗里都铺着被子。 李纲安排大家10人一台迅速上车,想喊老满一起催催光顾着兴奋不动弹的学生,却看见老满自己激动的偷偷抹眼泪。 “上车,快点儿先上车。”李纲只好提高了嗓音,一个人指挥。 天艮和络腮胡蹬上了东方红,跟林宽上面拉下面推的,才把夏雨秋爽几个也弄了上去。 “哒哒哒,哒,哒——”马达发动了,在拖拉机托起来的黄土风里,同学们才真正感受到了下乡的开始。 恋恋不舍的下了拖拉机,同学们被分配到了各户农家。 李纲老满的班,什么都实行民主制,活动小组自由组合。 夏雨,秋爽,林欣欣,祝洁住老刘家。房子去年新盖的,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大房子。 天艮,林宽,络腮胡住隔壁小一点儿的李叔家。 虽然是先富了起来的江北代表村子。 但也不辜负渤广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少男少女们的期待。 每个家,都有个院门,进门都有个院子。 每个院子都有狗看门,猫晒太阳,鸡下蛋。 这些又让大家兴奋了好一阵子。 往广大农村,铺自来水管,还是要一步步实施,目前还没到杏花屯儿。 每家院子一角,都有个压水井。 看着压水井的撬架,几人过来轮流着上提下压,呼啦哗啦引水压水的几个来回,把老满课上讲的动力滑轮理论都拿出来了。 “来来来,看看这个。”夏雨喊着。 大家舀好了水,搬到了一口大的能藏下两个人的水缸前。 “这不是小学时那个‘司马缸砸光’的段子里的神物嘛。”祝洁也伸开胳膊去试着抱了抱这口水缸,太大了。 本来杏花屯儿已经以果园为主了。 江北的土好,大豆花生也还有几家种点儿。 拖拉机,耕地机动起来就是半天功夫的事儿。 为了让大家体验下。村长先安排每人配了一把锄头,一把镰刀。 放下行李,简单嘴里塞个馒头火烧,大家就被集合了起来。 “马上阳春三月,一年之计在于春,大家也扛起镰刀,锄头动起来哈。”村长边说边示范。 其实,杏花屯儿发展起来的这几年,割草,翻地这些基本的农活,连当地的孩子们也不太见的着了。 这次跟着城里来的高中生们,一起抡锄头,当地的早放学的小学生们也是个个兴高采烈。 林宽,担心的心放不下,就像影子一样跟着祝洁和天艮寸步不离。 林欣欣好不容易从学习里解放出来,来到大自然,更是自我释放,完全我行我素。是跟着天艮寸步不离。 猪小队几个人一起锄草翻土, 人多力量大,很快一个多时辰结束了。 接着去参观了猪圈,uu看书ww.kanshu 粉碎猪饲料,喂猪。 此时看着猪吃,喂猪的肚子也叫了。 太阳快落山了,一大早5点半的火车,这会儿如果不是兴奋点支撑着,一半以上的人,早趴桌子睡了。 晚上,老刘把李叔叫过来,大家一起做了个大锅饭。一起吃大桌饭。 围着一桌,除了猪小队7个人,还有老刘家两个刚上学的小女娃。 吃完了,大家坐着闲聊。 “刘叔,咱们这儿发展的真快。我们城里电脑还只是网吧里有,我看咱们家都更新换代了呐。586的电脑,渤广都没听过谁家里有呢。”天艮跟奶奶住久了,是个很会跟长辈聊天的人。 “可不是嘛,净瞎买。快1万进去了。我就看你刘叔拿它扫雷了。”刘婶抢着说到。 看样子,天艮这个话题聊死了。 “是啊,刘叔,咱们这儿真比渤广发展的好。院子里的两辆摩托,一辆是劲飚200,一辆是纯进口的本田老a吧。一会儿能让我们拍个照片吗?”林宽是所有带轱辘的东西的真粉。 其实一下午早就想问了。又看着刘叔忙,没太好意思。 老刘一拍大腿,总算来了个不管他那俩宝贝叫“红驴”,“黑驴”的了。 “成!别光拍照,吃完了没,我带你们几个小子骑骑去。”老刘拍了拍天艮和林宽的肩。 “走!”,刚站起来,老刘想起来还有客人,自己这么突然好像不太客气,又说了句,“几个丫头就早点儿休息吧。” 一会儿,院子里摩托声响,几个男的都走了。 第一十七章 刘叔 “呵呵,这刘叔,重男轻女呐。”收拾完了桌子,祝洁跟几个剩下的女子队开了个玩笑。 “可不是嘛。”刘婶突然眼圈红了。 “俺们家都生俩女娃了,再没名额了。”刘婶看了看俩小娃。 “你们俩,先去睡吧,明天还上学呢。”听完刘婶的话,小姐妹乖乖的回自己屋子里去了。 刘婶捶了捶腰,站着吃力,又坐下了。 “刘婶,刚才还想问呢,你这是不是有喜了啊,别太累了。”夏雨过来帮刘婶捋了捋背。 其实不用问,吃饭时刘婶去吐了好几次,谁都能一眼看出来。 “是啊。你们也看了,家里条件是越来越好了。你刘叔总说,‘家里真的什么也不缺,就缺个带把的了’。我也是急。没办法呐。”刘婶喝了口水,继续说, “你刘叔说了,过两个月去城里做检查,如果还是个女娃,呸呸呸。”刘婶自己没说完,捂了下嘴, “我这臭嘴不吉利。反正,如果不是想要的。他就让我去给打了。”说道这儿,刘婶开始抹眼泪儿了。 “周围邻居们给我看了,有好几个说我这次吐的厉害,八成是个男娃。这心里每天突突突的。”刘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眼泪止不住的流。 “我奶生了七个姑姑,才生了我爸。我奶为了让我有个弟弟,”林欣欣刚想把自己家的事儿倒出来表示同命相惜,但话到嘴边,察觉到了不能说“为了有个弟弟,我妈被逼离婚又没了”这样的话。 祝洁几个人一个劲儿的跟林欣欣挤眉弄眼。意思告诉她别瞎说。 “有个弟弟,怎么有的?”刘婶听到了重点,很激动的问了起来。 “奥,就是,那个,后来生了个弟弟。后来就有了个弟弟,我奶就不急了。”林欣欣磕磕巴巴,赶紧改口。 “我们家要是也能有个弟弟,要我去做牛做马我都磕头了。”听完这句,祝洁怕越说越让刘婶伤心,赶紧错开了话题。 “刘婶,刚才说什么时候去渤广,如果那边没亲戚,找我们吧。”祝洁说。 “五一去。我还真没亲戚朋友在那边。能找你们可真是心里踏实。”刘婶感激的双手握住了祝洁的手。 祝洁留了自己家的电话和学校地址。 其实,大家叫“刘婶”,刘婶也是结婚早,刚刚二十后半,跟大家差的不到十岁。 过了一会儿,院子里的摩托声又响了起来,知道刘叔回来了。 大家不再聊刚才的话题,赶紧去各自洗漱了。 老刘其实也才整三十,被大家叫做老刘,也是义气,仗义,胆子大。 当初,林子江刚拉项目进来的时候,大家都还在张望,老刘毫不犹豫的就卖了家里的六头牛。 用老刘自己的话说,“反正还没儿子,不用过脑子,没什么怕的。将来真有了儿子,再跟老婆坐炕头上慢慢寻思吧。” 现在,林子江完全撤出,老刘家承包了全村最大的樱桃园。 买几辆摩托,就是九牛拔一毛,比城里买辆自行车轻松多了。 几个人回来的时候,天黑的让星星亮的闪眼。 在学生这里,大家表示尊敬,管“老刘”叫刘叔。 刘叔去缸里舀了一脸盆水,几个人就蹲在地上扑腾着洗了把脸。 冬天的水,没结冰也刺骨。 洗完脸,几个人觉得格外清醒。 “你们,还进去找那几个小丫头吗?”刘叔嘿嘿一笑,大晚上露出白色的牙齿都挺炸眼。 “不了,估计这会儿都睡了。”天艮说。 “好,不吵醒他们,我领你们去后院。”一起拉完风,刘叔挺喜欢跟着几个小伙子聊天的。 跟平时村里忙着种树接瓜的其他人不一样。 说是后院,就是以前的牛棚,没屋顶。刚好几个人横着躺下,刘叔没开灯。 “你们看,那就是过年里的‘三星高照’了。今年,大年过得晚,明天才元宵十五,如果不是月亮出来了,能看得更清楚。”刘叔这十年都是真正天天拼到披星带月才回家的,所以也有几颗自己喜欢的星星。 “噢,虽然有月亮,正好也有云挡着。不过,这也比渤广看得清楚多了。‘三星高照’那三颗,刚好嵌在猎户的腰带上。在渤广有望远镜也看不到这么清楚的猎户座。”天艮看出刘叔喜欢星星,自己也加了两句。 “猎什么户?城里老爷们儿也讲星座呐,我还以为就我们这儿的老娘们儿天天闲的磨牙呢。”刘叔没跟上,有些意外。 “噢,刘叔是说女生讲的星座算命吧。那些,我也不懂。我也不信命。”天艮回答的诚恳。 “那你说的猎户是个啥。”刘叔问。 “我知道的也不多。刘叔,就是你说的那三颗,三星高照,再加上下各两颗亮的。外国人把这大方框儿想象成了一个猎人。就给起了个名字叫猎户吧。”天艮想尽量解释的简单些。 “咱们讲三星高照是吉利,老外也一样吗?”刘叔问。 “哦,猎户呐。老外不如咱们的故事实在。这猎户在他们的传说里,是被自己的兄弟设计陷害,结果死在了自己心爱的女人箭下。”天艮想把故事说的更通俗易懂些。 “这么惨呐。”刘叔感叹道。 林宽斜眼看了眼天艮,责怪的眼神明显在说,“别瞎扯淡了。” “其实,不光老外。咱们老祖宗,也有参商两耀,永不相见的说法。好像也挺惨。”络腮胡没看林宽,又哪壶不开提哪壶,补充了句更凉的。 “太不吉利了,走走走,没喝过坛子酒吧。领你们尝尝我自己酿的酒。”刘叔说着,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把几个人拉走了。 第二天,太阳高挂,李纲快要来查人了。 祝洁几个女生跟刘婶一起准备好了一桌子早饭。 “去看看他们吧。领着学生,喝了五坛,这不得上批/斗会啊。”刘婶还在不停的埋怨着刘叔。 祝洁又到一楼侧厅看了看,火炕上,五个人,还是张牙舞爪的,随便抓着被子合衣睡的还香呢。没一个动弹的。 就林宽一个横在火炕边上。 祝洁怕他掉下来,uu看书 ww.uuansu走过去,想帮他往上拉拉被子, “啪”,手腕被林宽攥住了。 “昨晚睡好了吗。不用管我。”林宽明显嗓子哑了。 “还睡着呐,看我的。”林欣欣手一掀帘子进来了,一听这个声音就知道睡得相当好。 林宽立即松开了攥着祝洁的手。 “早点儿起吧,我去给你们倒杯水。”说着,祝洁冲着往里来的林欣欣眨眨眼,出去了。 林欣欣可是个活猴子,不等林宽反应过来。 脱了鞋就跳上了火炕。 隔着被子,在天艮几个人的空隙处,跟跳障碍一样,好一顿蹦。 “我们起来,我们起来。小丫头,我可怕了你了。”刘叔推着李叔赶紧坐了起来。 林欣欣还不善罢甘休,一屁股落下来,坐在了天艮肚子上。 “哈哈,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就算被算计,死在箭底下也得乐死。”刘叔没读过太多书,但脑子好使,昨晚的事儿,马上学以致用了。 络腮胡也推着天艮,跟着起哄。 天艮客气的端着双肩,把林欣欣抱了下去。 “挡道儿,撒尿憋不住了。”说着,天艮没提上鞋就跑出去了。 白天,例行几个提前准备好的农活实践公事,大家都等着晚上的篝火晚会。 下午时间有限,林宽和天艮还惦记着劲飚拉风的事儿,站着随便吃了几口元宵就跟着刘叔早早出门了。 昨天摔了几跤。本来两个人就运动神经不弱,平衡掌握好了,第二天开始跟着刘叔去荒地里飙车了。 第一十八章 林欣欣的表白 傍晚,大家按照跟村长商量好的,早早准备好了场地,搭起了架子。 为了提高同学们的兴致,村民们给每一根木柴都提前浇好了油。 晚上六点,一串长鞭响尽,篝火熊熊燃起。 同学们几个提前准备好的歌舞之后,就是每个自信满满多才多艺的灵魂,完完全全的自我释放了。 闪烁的火光下,场上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林欣欣了。 本身也是爱好,从小没怎么学习的日子,就是被爸爸送到吹拉弹唱跳的各种辅导班。 娘胎里带的自信,让林欣欣也觉得自己满身都是音乐细菌,不让自己尽情感染就是浪费天赋。 这次,林欣欣自带了衣服,即使在大家不合拍的各种打击乐合奏下,也欣然跳起了亮眼的肚皮舞。 这可还是农历十五,江北寒冬。 “这姑娘,这次物理考试可是满分。关键,论述题都跟你们班科代表写的几乎一模一样。”老满看着林欣欣,想起了之前的考试,跟李纲说。 “你是怀疑她作弊?”李纲问。 “不是,我相信奇迹。而且,这么阳光的女孩子,我倒是希望奇迹能一直陪着她。”老满说着话,视线没离开林欣欣。 “林宽,你让天艮挪一挪地方啊。人家一直盯着他跳,眼神都不往我们这边转。”明明打趣的是天艮,但班里还是敬畏他的人多,只能借着林宽说话。 林宽,没说话,拉着天艮抬脚往人群后面走了。 “哎。”天艮拦住了他。 林宽没动。 天艮拉他坐下了。 “林欣欣,考完试之后,你就不怎么搭理她了?”林宽问。 “就是嘛,让人看着都可怜。”络腮胡也补了句。 “那个,上回跟你说,回宿舍要说的事儿。”天艮看了看林宽,像没听见林宽问什么。 “你想好要我干什么了?直接说吧。”林宽不知道天艮要说什么,想着刚才的话题,脸没转过去,心里还是挺忐忑。 “回去,一起考个摩托驾照吧?”天艮说。 “现在?你是让我跟你一起去申报假年龄吧。”林宽没听到林欣欣几个字,聊摩托更轻松。 “没说现在,说明年。其实我的生日大,明年可以正常考的。我偶然在办公室看到了你的生日,正好可以一起。”天艮解释道。 生日,是个林宽不愿提的话题;自从为了上学,被改完以后,的确,林宽的生日比周围大了一岁。 “明年的事儿,用得着现在说吗?”林宽看了眼李纲离得挺远,点了支烟,想了想,“得筹划着买车是吧。行!”林宽一口答应了。 两个人能在开摩托的事儿上,痛快的达成共识,并不是这两天刘叔的刺激,也不仅仅是对摩托的热爱。 不约而同的定下来而已,其实,两个人早就这么想过了。 络腮胡听完他们的对话,很失望。以为天艮能决定下给林欣欣个可爱的答复。 篝火晚会结束了,大家各自散去。住的农家不同,打扑克的,讲鬼故事的,夜路探险的,点子层出不穷。 回到刘叔家,大家也一起玩了几圈拱猪。 天艮54张牌算的跟魔术一样,每次都是抓到了同一头“小粉猪”,林欣欣在火炕上屁股朝天脸贴地的拱扑克牌。 林欣欣自己倒是一百个无所谓,祝洁觉得实在看着不雅。 提议大家出去走走。 外面空气还是依旧有些凉。又是月圆云淡满天星。 林欣欣刻意摘下手套仍在了床上,夏雨秋爽看着呵呵乐出声来,“你是不是得检讨下自己的战略太明显了。”夏雨好心提示。 “这就明显啦。我还觉得不够明显呢。”林欣欣并不虚心接受帮助。直接冲出去了。 果不然,林欣欣出了门就直扑着要去拉天艮的手。 不料天艮早有防备,从兜里迅速掏出一副手套递过去。 半年来,考虑要保证林欣欣分班考试的高昂情绪,天艮明白不能有打伤打压林欣欣小小自尊心的明显言语动作。 天艮对自己在理性上的理智有策无遗算的自信,然而感性上,却身不由己的漏洞百出。 其实,天艮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自己的这种“顾全大局”的包容,逃避,甚至世故。 挥之不去,无能为力。 伤害过家人,朋友,甚至此时,明明心里一直在意的那个祝洁。 此时,前二后五的,大家刻意跟两个人拉开了距离。 林欣欣才不是递来手套就退而求其次的老实内向女孩儿。 “我要手套干嘛。”林欣欣直接张口拒绝。 “那你想要什么?”天艮问完就后悔了。 林欣欣双手同时搂住了天艮的一只胳膊, 天艮知道后面有一个观望小队,此时全是林欣欣的铁杆猪队友。 天艮心里挣扎着,但还是没躲。 “然后呢?这么走路多别扭。”天艮嘴上反而坦然了起来。 “然后当然不走了,然后,我要告诉你。我喜欢你。”林欣欣转到前面挡住了天艮的脚步。 “天艮,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那种。真的。我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以后也是。”林欣欣没背台词,每个字都说得清清楚楚;后面的小队友们也都听得清清楚楚。 天艮脑子里无数的公式,此时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想拒绝得清清楚楚,还不想伤害这头小粉猪。 还没等话说出口,就被眼前的这头小粉猪灵敏的跳了起来,朝着天艮的脸上轻轻的啄了一下。 天艮简直一头雾水,能感觉到林宽几个就在自己身后,抬脚后退就会踩到哪一个。 “需要说点儿什么,下一秒马上说点儿什么。”天艮最讨厌自己这种因为一时混乱而产生的大脑短路。 没给天艮反应时间,林欣欣稳稳的抓着天艮胳膊的两只手,借着天艮的胳膊为受力点,又跳了一下,这次稳稳的落在了天艮的唇上。 下一秒,脚尖落地的时候,林欣欣觉得,此时的自己,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人了。 即使别人眼里自己是头不动脑子的猪,此时的自己,也是世界上最快乐的猪。 什么都不去想,也不用去想,这是个让林欣欣永生难忘的元宵夜。 天艮让自己的一只胳膊获得了自由,下一个动作就是让自己的身体朝着空旷的夜空飞奔而去。 “你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林欣欣冲着天艮的背影大声喊着。 寂静的夜空,没有回音。 正月十六回娘家。 下乡最后一天,通宵的同学占了大半。 回家的火车上,肩靠肩,头贴头的睡了一火车。 络腮胡看着过道右边的女生们都睡着了,冲着一路望着窗外的林宽“喂”了一声。 “早上我老对儿说,uu看书 .uuanshu.co 她们女生那边庆祝了一宿,没一个合眼的。”络腮胡说。 “你不会回去了又继续敷衍人家女孩儿吧。”络腮胡还是问了出来。 “敷衍?从来没想过。”天艮答的干脆。 “从来没想过敷衍?还是从来没想过要跟林欣欣交往?”旁边林宽是个严谨的人,话说出来了就问清楚。 “交往?真没想过。考试的时候,也是被祝洁强加进去的。如今试也考完了,班也分完了。就算了吧。”天艮说。 “你这人怎么回事儿?装逼就显得酷吗?”林宽对天艮忽然冷血这套,很看不惯。 “你觉得她不错,就自己放手追去,不用在我这儿讨说法。”天艮看了眼旁边还都睡着,但也没叫出名字,用“她”代替了。 “再回到学校,我就去跟她说清楚。如果还是怕有误会,我就不住校了,以后跟祝洁一起走读。”天艮问什么说什么,并不含糊。 络腮胡没再追问。 听到后面天艮说要跟祝洁走读,林宽停了停,又问了一句;“你想好怎么跟她说清楚了?” “难道这个都要提前跟你们预演?”天艮一脸木然,其实也是一直在想该怎么说。 “我没问你要跟她说什么,只是替你自己问问,你想好了么?”林宽跟天艮的交流,从来都不讲情面。 “没。”天艮如实回答。 “回去了,我就去跟祝洁说,让她去说吧。”天艮眼神有些躲闪,往旁边看了看。 看林宽没再接话,天艮也知趣。回到他们都感兴趣的摩托话题了。 第一十九章 毁了你,爸才能看到我。 下了火车,只有马叔一个人来了。 “欣欣在这儿呢,你爸让我回来先接上你。他说一会儿就回去。”马叔朝林欣欣招了招手,把后车门打开了。 下乡不是放假,住宿生直接回学校。 林欣欣是听爸爸说要回来早,特意想让她回家一起补过个元宵节。 “欣欣,我就不上去了,我赶回去接林总哈。”马叔把林欣欣送到了楼下。 “好的,马叔再见。”林欣欣一个人进了楼里。 “咔嚓”钥匙打开了房门,刚迈进脚。 林欣欣看见林力在客厅里拿着话筒,刚要放下电话。 “你在家?”林欣欣算是打招呼了。 “欣欣,回来了。刚才,刚才爸来电话说一会儿回来。”林力放下的电话,的确是林子江打来的。电话里说的是,飞机晚点了,晚饭赶不上了。 “你妈呢?”林欣欣问。 “你不应该问‘咱妈’么。”林力收了刚才的客气。 “王姨呢?”林欣欣不想跟他吵。 “咱妈今天出门了,说是去乡下那边处理套房子。”林力尽量让自己还是显得客气些。 “那我出去会儿。等爸一起回来。”林欣欣说着,就要往外走。 “躲我吗?”林力大步迈到门口。 “姐,你是要出去躲我吗?外面飘雪了,天也黑了。为了躲我,你宁肯这个天出去,是吗?”林力追到门口,一口气问完,“啪”一声把重重的铁门拉上了。 “你走开,神经病吗?”林欣欣推了一把林力,比后面的防盗门还要重,一动没动,自己反而差点儿被弹回来。 这个比林欣欣小九个月的弟弟,早就比林欣欣高出了一个头。 “让开。滚”林欣欣没示弱。 “姐,你多久没跟我好好说话了。今天家里就咱们俩,你最好学着好好说话。”林力没有动,还是堵在门口。 林欣欣伸出双手推在林力胸前,想让他走开。 林力被她蛮横的一推,单手掐住林欣欣的腰,直接把她横着抱了起来。 “你个神经病,松开!”林欣欣双手使劲拍打,也不过像只发了狂的小猫,没有丝毫意义。 林力像单手拎着个吉他箱子一样,把林欣欣直接拎到了二楼,推门进去,扔到了自己床上。 从床上坐起来,林欣欣看了看整间屋子。 这间林力的屋子从她上了小学三年级就没来过了。 确切的说,是王姨不让她进来了。 刚搬进来的时候,林力刚上小学。 那时候,还是林欣欣一起选的上下铺的小木床。 两个人还曾在那张小木床边捉迷藏。 如今那张小木床的位置上,换成了一张单人铁木床。 床对面是一架立式钢琴,琴架子也是实木,但琴脚却很多地方掉了漆。 楼下侧厅里,明明有一架三角钢琴,林欣欣没想过原来林力屋子里还特意放了一架。 床对面的墙上,密密麻麻,说不上是艺术感,还是有些渗人。 远看像侦探剧里追踪犯人的各种泛黄了的报纸剪贴, 一张张看过去,才看得出来,是林力的奖状。 速滑,少年武术散打,摔跤,100米蝶泳。。。竟然还有个钢琴十级。 奖状下面的台子上,是一堆按大小个儿有趣排列的奖杯。 “欣欣,还是叫你姐吧,好久没进来了吧。怎么样,牛逼吗?”林力等着林欣欣的眼神定了下来,才开口。 “你知道嘛,这些东西,我每拿回来一样,都希望爸能多看我一眼。但其实一次都没有过。”林力说。 “我妈总告诉我,我做的足够好了,爸就会跟关注你一样,来多看我一眼。” “马叔告诉我,林家的儿子,都有好姐姐疼着,说爸就是全家最惹人疼的弟弟。但我怎么就感觉不到呢。” 林欣欣不想听他说下去,刚要站起来往外走,被林力一把推回了床上。 林力站在床边,眼睛里缠了血丝。 “我甚至觉得自己不是林家的儿子,你躲着我,爸也躲着我。只有我妈,每天逼着我去拼这一张张破烂纸。” “看着这钢琴,你不觉得搞笑嘛。听你在下面弹琴,我妈竟然觉得我会给她丢脸。我只能带着耳机,在这架破琴前面一遍遍重复。直到拿到了那个破证书,我才能离开这张琴。” 林欣欣再次撑着床站起来的时候,被林力掐着脖子按了下来。 “我们在聊天,你最好坐好了。” “可是,你知道我前几天把这个破证递给爸的时候,他是什么反应吗!”林力没等林欣欣回答。 “他没有翻开。虽然这破证只有一页,但他没有翻开,直接递给了妈,告诉妈‘你辛苦了’。我算什么。”林力更激动了。 “所以,我只能展开它,把它贴到墙上。”林力冲着墙壁的黄纸张们撇了一眼,又看了看林欣欣。 “你可能还不知道,咱家今晚的团圆汤圆是什么名堂吧。我提前告诉你,是庆祝我要去英国读高中。”林欣欣的确不知道,有些惊讶。但心里却挺高兴。 “看,你也高兴是吧。高兴就乐乐嘛。”林力伸手捏了捏林欣欣的嘴,用力让她做了个上扬的嘴角。 林欣欣双手掰不开,用牙去咬了一口,林力才松了开来。 “高兴我可以走了,不惹你们的眼了,是吧。让我去拼了一墙可以去非洲打个豹子的技能,突然让我去英国。有人问过我的意向吗?没有。”林力眼角流露的不是埋怨,是愤怒。 “后来,我想了想,只有一种可能。我根本不是什么林家的儿子。爸,只有你一个女儿。”林力眼神有些茫然。 “你别瞎说,爸只是忙。我也平时见不到。”林欣欣有些害怕此时林力的眼神。 “只是忙?是吗?记得你刚上初一的事儿吗?快四月了,爸说要带我去练速滑。”林力说。 那次湖边的事儿,林欣欣记得。 “妈不去,只有我们仨。那次我真的很期待,看着你们俩坐在湖岸边。尽管上冰之前,我就知道,冰可能撑不住了。但我还是脱了外衣拼命加起速度。难得你跟爸都看着我。”林力回忆道。 林欣欣被这么说着,依稀记起来了,后来冰裂了。 “我拼命的加速,直到冰面撑不住,我掉进湖里。在冰水里挣扎的时候,我的眼睛一下子都没离开过你和爸。但我看到的是爸冷漠的眼神,好像我不是他的儿子。我清清楚楚的看见他,搂着你的肩离开了湖岸。”林力边说,边揉了揉红了的眼睛。 “你瞎说,明明那次是爸爸拼死救了你。”林欣欣别的事情,一直忍着没说话,可是提到爸爸,林欣欣替爸爸说了一句。 “那是醒来以后,你们告诉我的。如果我是个旱鸭子,也许就感激的信了你们的话了。”林力指了指墙上的黄纸片,“欣欣,我一年四季都睁着眼泡在水里,在跳水和竞游里混久了。会有呛水前最后一秒的记忆。是自救还是被救,你以为一个小屁孩儿就没有判断了吗。”林力竟然哭了。 “我一直以为是我妈这个后妈做的太刻薄,才会让爸更向着你。但,不是的。”林力往前迈了一步,揪起了林欣欣的领子。 “你个混蛋,你松手。”林欣欣被勒得太紧,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知道为什么吗?”林力把手攥得更紧了。 “因为有你。你这个宝贝闺女。只有毁了你,爸才能看到我。”林力眼睛里突然冒出了幽暗的冷光。uu看书 .co 如同此时排列在桌子上的金属奖杯们反射出的寒冷的月光。 林欣欣声嘶力竭的骂着,闭上眼睛把浑身的力量用在四肢上想挣脱林力。 林力单膝制住其双腿,单臂压住了其上半身。 任凭林欣欣怎么挣扎,在林力面前,都不过一只小猫。 林力一动未动,冷笑道,“让你的好爸爸应该看看,这些年,他让我拼死搏过来的摔跤,散打怎么用在他的宝贝闺女身上。” 林欣欣睁大眼睛想看清林力的动作而躲开,但从未经历的恐惧让林欣欣觉得瞳孔放大到什么都看不见了。 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 林子江,下了飞机已经11点了。 刚才在飞机上先后弄洒了咖啡,又弄洒了热茶。林子江平时是个谨慎的人,突然手抖,让他心里忐忑起来。 下了车,林子江,没拿行李,三步并两步跑回了家。 林子江开了灯,林欣欣的书包在门口,差点儿拌了一下。 “欣欣,回来了吗?”屋子里的气味儿带着血腥,似乎还不止血腥。 林子江慌了,看见林欣欣的屋子没开灯,还是推门看了一眼,完全没有人进来过。 林子江跑到了二楼,看见林力的房间门开着。 刚走过门口,就注意到了被收拾掉了的床单,被挪动了的床位。 林子江深吸了口气,从楼梯扶手跳了下去,踹门出去了。 “欣欣!”林子江找的没有目的,但知道自己一定会找到最后,就像当年去找小雪那样。 第二十章 维纳斯,完美开始于残缺 祝洁从放下公用电话,到出门把林欣欣从中京区接到家门口,一共不到半个小时。 一口气跑这么远,好像五六年都没有的事儿了。 到了祝洁家门口,林欣欣一步也不往前迈了。 祝洁想了想,“你在这儿等一下,我马上回来。” 刚说完要走,又不放心,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到了林欣欣身上。 祝洁穿着睡衣往自己家走的时候,还是不放心,转头看着林欣欣,倒退着走的,差点儿撞到了自己家门上。 果然没过一分钟,祝洁就出来了,拿了一串钥匙。 “林宽他爸这周出差,他妈是护士经常夜班。平时备用钥匙在我妈那儿。”祝洁拽着林欣欣的手往另一边门口走。 林欣欣的手抖的像握着从冷藏柜里拿出来的铝饭盒,握上了就一起被冰住了,一个冷颤从心而起,没忍住。 祝洁还是故作镇静,继续一个人平静的说道,“噢,你也知道,林宽,今天住校,没回来。咱俩今晚去他家住。” 林欣欣被祝洁拉着进了门。打开灯,走过客厅,一起进了里面一间小屋。 林宽的屋子很简单,写字台上面是一张带梯子的木床。 后面书架上摆放着几架飞机模型和几辆祝洁她们看不懂的车。 书架里面的书,也都是带轱辘带翅膀的画册。 祝洁想想,林欣欣不会跟她爬到床上去。 干脆自己爬了上去,把林宽叠的整齐的被子拖到了地上。 看林欣欣没动,祝洁拉了她一把,让她依着墙,靠着自己坐了下来。 “叮咚”门铃响了,林欣欣又打了个寒战。 “没事儿,估计是我妈,我去去就来。”祝洁按住了林欣欣的手,让她放心。 果然是祝洁妈,只开了门缝,递进来一个暖壶,又送进来一床被褥。 “我刚跟欣欣爸爸通了电话,他要在外面等。我看天太冷,让他去咱们家坐着了,如果你看有需要,就过去告诉我。”祝洁妈不是个话多的人,简单说完几句,就轻轻关门离开了。 平时,林欣欣是个话痨子,祝洁也是个碎嘴子。 两个人聚在一起就是个话匣子。 此时,林欣欣哭干了眼泪,呆坐着不动;祝洁忍住了眼泪,轻轻的一下一下的抚着林欣欣的后背。 祝洁平时是个刨根问底的人。 但此时,一个字儿也问不出来。 接到电话的时候,林欣欣边哭边说的几个字,祝洁只是猜到了几分,完全没有听清。 见了面,看着林欣欣下乡回来后没有换过,却凌乱狼狈的衣衫,祝洁也不敢去多想。 “喝杯水吧。”祝洁递过去了杯子。 林欣欣摇摇头,没有接。 “我妈刚才来,说你爸过来了,你想见他吗?”祝洁问。 林欣欣又摇了摇头,刚刚哭干了的眼泪又开了闸。 “当,当,当……”厅里传来挂钟报时的声音。 12点了。 “还记得刚入学那会儿,你搂着我,跟我说,要赖上我了吗。现在想想,那时候,我可真没做好心里准备。”祝洁先开口了。 “后来,跟着天艮,我们一起拼了半年。如果你还没有后悔,以后也想赖上我。我可以告诉你,这次我做好准备了。”祝洁看了眼林欣欣。 “我自己没经历过什么事儿,能跟你讲讲我爷爷的事儿吗?”祝洁没有转过去看林欣欣的表情,没有听到回答,祝洁开始了。 “我爷爷早年间是个搞雕刻的。他管自己叫建筑艺术家,好像就是给人家房子设计图案,做石雕的。对了,咱们渤广宾馆前面的那对石狮子就是我爷爷的作品。” “我爸刚上小学那会儿的事儿。我爷爷最辉煌的成果,就是京城要建仁名大礼堂的时候,我爷爷还作为青年专家受到了当时京城要人的接见,听说后来还参加到了方案设计里。” “后来,我爷爷在设计绘图的路上,一直一路顺风还坐飞机去过国外。”说到这儿,祝洁看了看林欣欣还在听着,顿了顿又继续了。 “但是,没过几年,据说我爷爷犯了事儿,站在台子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右手被人用斧子砍了。” “在那之后,我爷爷没有跟他的几个老伙伴们一起上路。很多年,他都跪在地上,练习用左手刻石头。再后来,改革开放了追求艺术的人群又多了起来,他又成了个看上去蛮快乐的老头儿。在家里炖鱼的时候,都会在鱼背上雕花。” “我的字,我的画,都是跟我爷爷学的。爷爷曾跟我说,维纳斯雕塑之所以是人类雕塑艺术之巅,正是因为她是断臂,她是残疾。不完美才是艺术上真正的完美。” “也许我爷爷想说的是,是他身体的残疾,才更激励了精神上的奋进。他自己真的做到了。”说到这儿,祝洁听到了身边的林欣欣又哭得溃不成声。 “我也,也,想跟你学,学画画儿。”林欣欣总算说出了几个字。 “好,你等下。”祝洁站了起来。 初中一起学习的时候,祝洁经常来林宽的屋子,但趁着林宽不在还真没翻过东西。 在林宽的写字台上,祝洁很快发现了一只铅笔。还缺一张白纸。 祝洁管不了这么多了,祝洁拉开了抽屉,找到了一个a4开的本子。 拿起本子的时候,看见抽屉里面似乎有一张自己的照片。 祝洁此时没心思细看,关上了抽屉。 “画林宽吧。”祝洁提议道。祝洁知道,此时不能提天艮。但就算不能让她开心,也想帮林欣欣从她脑子里的画面里走出来。 祝洁还是第一次画林宽。 林宽一头卷发,张扬而洒脱。 因为看起来体魄强健,又阳光般气质爽朗,在学校常被女生们拿外国的男神阿波罗来形容。 但在祝洁眼里,林宽该是中国文化里那个样子, “眉若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 画到嘴唇,平时的林宽是不笑的,有些中二酷。 祝洁想了想,用无名指手指肚,轻轻擦去,把嘴角改的上扬起来。 “虽怒时而若笑”,祝洁每次读到这句,想到的都是林宽的样子。 祝洁画完递过去的时候,林欣欣的眼泪似乎已经干涸了。 “我想自己告诉林宽。”林欣欣看着画,像是在自言自语。 “喝点儿水。”祝洁又递给林欣欣一杯水。 “明天,你是回去休息,还是,跟我一起上学?”刚问完,祝洁就知道说错话了。 “要不,明天我们一起去看场电影吧。一直准备考试,听说贺岁片《不见不散》挺好看的。还没看呢。”祝洁赶紧改了口。 “明天,我跟你一起上学。”林欣欣语气坚定。 “好,你真想好了,那我跟我妈说一下,下周一开始,我跟你一起住校。”祝洁也不是翻来覆去罗哩罗嗦的人。 “明天,我们一起去,晚上一起回来吧。”祝洁说。 “祝洁。”下面的话没说出来,林欣欣转过身来,紧紧抱住了祝洁。 “你说,我会怀孕吗?”林欣欣流着泪,这次,问出了声。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会跟你一起好好学习,好好画画,好好生活,一切都好好的。”祝洁也没忍住,还是哭了出来。 两个人都一宿没睡。 林欣欣决定不让爸爸担心。 祝洁妈妈说服了林子江,让他回去了。 冲了个澡,两个人避开高峰时间提前到了学校。 从楼梯口拐过来,远远就看见林宽倚在走廊窗边,像是在等人。 祝洁在拼命拼命的想,“林欣欣要说什么,林宽又要说什么,我又该说什么。” 时间总是片刻不肯停留,uu看书 .uknshu.om 没有给祝洁想的时间。 “早。”林宽先打了招呼。 两个人,眼睛肿的跟面发过了的小馒头一样,像装作看不见都难。 祝洁轻微的颤抖从来都逃不过林宽的眼睛,可此时林宽想不明白,为什么旁边的林欣欣似乎抖得更厉害。 “怎么,没睡好?”林宽问了句。 林欣欣,“唰”的一声,又是两串泪滚珠了下来。 “林宽,你别问了。”祝洁还算冷静。 “我,我,我以后不缠着你和天艮了。我,我被人,我,我有男朋友了。”林欣欣泣不成声。 祝洁听着这说的是什么话,刚要开口。 看林宽朝着祝洁抛来一个询问的眼神,祝洁轻轻点点头。 身后天艮走过来,伸出双手,环抱住了林欣欣的脑袋,让她把头贴在了自己肩膀上。 “一会儿大家都来了,都看着呢。先去洗洗脸吧。有什么,一会儿再说。”天艮贴着林欣欣耳边说道,声音很轻。 祝洁拉着林欣欣去了厕所。 天艮的动作,不仅让祝洁惊讶。隔着窗,让早早来自习的几个人都瞪大了眼睛。 林宽走了过来,从后面推了天艮一把,“走。”语气不客气。 林宽顾不上体面,直接把天艮拉到了旁边的男厕所。 “昨天在火车上,你怎么说的,刚才算什么?”林宽问的开门见山。 “我现在反悔了,不行么!我想跟她交往了。”天艮答的也毫不搪塞。 林宽照着天艮的脸就是一拳,转身从厕所出去了。 第二十一章 噩梦刚刚开始 一天下来,祝洁和林欣欣都是趴在桌子上过来的。 夏雨,天艮过来几次,林欣欣不肯说话。祝洁是压根儿没推醒。 晚上放学,林宽跟着一起出来了。 “你也不上晚自习了吗?”天艮追出来问。 “你如果想告诉谁,就告诉谁去。”林宽头也没回,跟着走读生一起出去了。 林宽默默的守了一路。下了车,往祝洁家走的路上,只有林宽和她们俩了。 路上很黑,槐花路灯下,彼此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你们还好吗?”林宽去接过林欣欣和祝洁的书包,问了句。 祝洁点点头。 “祝洁,你知道,无论什么事儿,我都在,一直在。不用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告诉我该怎么做就好。现在能说了吗?”林宽问。 “今晚你是打算回家住吗?”祝洁没回答,先问了一句。 “不回家吧,等会儿我再赶回学校。不然被家里罗嗦起来,你们麻烦。”林宽早就习惯了处处站在祝洁的立场思考问题。 “去那边废工厂坐坐吧。”祝洁林宽都知道,这个时间,他们家附近的废工厂没有人路过。 林宽听祝洁只言片语的囫囵讲完,又点燃了一支烟。 “林欣欣,你决定不告诉你爸了?”林宽向来问的直接。 林欣欣经历了一宿兴奋,一宿恐惧,已经两天两宿没合眼了。这时,依着祝洁睡着了。 “她不想让她爸跟着担心难过。而且,林力是林家的独子独孙,说了也只会让她爸为难。解决不了问题。”祝洁替林欣欣回答了。 那个黑色“蝴奔”,黑色制服的林力,见过一面。林宽想了想,自己单手攥了攥拳。 “你真决定住校了?身体能行吗?”林宽接下来,问的是祝洁的事儿。 “嗯。我妈答应了。我自己也会注意的。”祝洁说。 “你还打算继续跟她学到毕业?”林宽又问。 “嗯。我是这么想的。”祝洁说。 “你想过吗?以后,不是过家家的分班考试了。这么想的可能只有你一个人,没有你同桌他们了。甚至,她本人也未必会坚持下去。你还是要试试吗?”林宽实在是舍不得。 “嗯,我不会放弃的。”祝洁平时一句话也要当段子说,今天实在也是没气力了。 “我知道了,你需要我去做的,我会做的彻底的。我回去了。帮你把她抬回屋吧。”林宽看了眼祝洁满脸的疲惫,掐了烟,站了起来。 一手拎着包,一手架起了林欣欣,没再说什么。把两个人送了回去。 学校晚自习,老毛开始挨个班查人了。 “2班怎么少了两个。看看名单。”老毛跟旁边拿着名单的人说。 “一个是林欣欣,今天身体不好,请假回去了。有班主任假条。” “另一个是……”查名单的还在找着。 “报告老师,他晚上吃多了,去蹲厕所了。”天艮突然站了起来,大家一片笑声。 “是吗?把人名找出来,等会儿最后查完了1班。去厕所看看。”老毛转头说了一句。从教室出去了。 天艮把英语书立了起来,又往桌子上堆了几本练习册。一个健步从后门溜出了教室。 老毛果然严谨,过了不到五分钟,真来男厕所搜人了。 小便池扫一眼就知道没人。 “有同学在里面吗?”老毛往里面走,问了句。 “咚咚咚。”从里面传出来了敲门声。 “几班的啊?”老毛怎么也是军队招来的,没这么好糊弄。 “哗啦啦”伴着冲水声,“2班的,林宽。”声音挺低,但能听清楚。 老毛又靠前了一步,刚要说话,听到门里面传来,“嘶嘶啦啦嘶嘶啦啦”厕所里特有的声音,接着又是“哗啦啦”的冲水声。 “同学,要是肚子不舒服,去医务室啊。”老毛这才补充了一句,退后,走了。 听到外面没有动静了,天艮推开门走出来。把撕碎了的跨栏背心在胸前随意系了下,拉上了校服拉链,这才回到班级。 下了晚自习,天艮把林宽桌子上的书本,简单分了下类,放进书包,一起拿上了。 食堂后身还在施工的土坡上,顺着一地烟头找了过去,果然,林宽倚在围墙下面。 天艮把书包扔了过去。 “一会儿宿舍查房,你蹲在这儿算什么。”天艮没好气儿。 “谢了。”林宽接过书包,没转头,就扔出了两个字来。 天艮已经过了情商抓急的中二,听得出来,这两个字是在告诉他,“走开。” 天艮走过来,跟林宽并排倚着墙,“你买烟的钱,在哪儿弄的?” 林宽往旁边翻了个白眼,“你不是怕查房吗,要来跟我聊这个?” “我看到祝洁下午找老毛交住宿申请了,她要跟林欣欣住校了?”天艮知道,林宽非但不是个会八卦的人,他不想说的掰开嘴也问不出来。 “嗯。”林宽能说的,也不会特意调人胃口。 “你,做回你的学霸。以后离我们远点儿。”林宽自己说了一句。 “你们?你和林欣欣吗?还是你们仨?在教室,我跟你只隔着一条过道;回寝室,我跟你只隔着一张床板。想离的远也不容易吧。”天艮不想这个时间过来惹毛林宽。 但,只是不想让他再被老毛查一次。白添些繁琐的事儿。 天艮踢了踢林宽的鞋子,示意他真得回去了。 “我不是来看热闹的。‘你们’需要我。”说完这句,天艮自己先走了。 林欣欣的宿舍本来是分在自费班的,正好跟着祝洁的申请,两个人一起换到了2班宿舍。 开始几天,祝洁是个住宿小新人,各种状况都得有人带着。 林欣欣不得不张口告诉祝洁这个,告诉祝洁那个,毕竟这还是第一次林欣欣真正意义上的帮了祝洁一回。 祝洁也借题发挥,叠个被子,笨的赛头猪,非得问上个三五次,缠着林欣欣不放。 林欣欣让她烦的不行,过来伸手对掐起来。 觉得林欣欣一点点儿有了往日的气色了,祝洁也心里松了口气。 天气一点点儿转暖,以为春天真的不远的时候, 林欣欣的“妈妈”,客客气气的来宿舍跟同学打招呼问候来了。 王姨不是个没头苍蝇来瞎碰运气的,既然来了,必然有备而来。 “同学你好,请问,林欣欣的宿舍在这边吗?”王姨拍了拍前面拿着暖壶的女生的肩,满面春风客气礼貌的打了招呼。 “我是林欣欣的妈妈,刚才跟宿舍管理的老师登过记了。”王姨赶紧给前面女生看了看自己胸前的登记牌子。 马上大家回寝室了,今天赵璐值日,先回来,负责打热水。 “噢,阿姨,你好。我带你去吧,我们一个宿舍的。我叫赵璐。”赵璐也客气的带起了路,“请。”把王姨请到了屋子里。 “哼”王姨跟在后面,矜了下鼻子,心里说,“赵璐,找的就是你。” 刚进寝室门,王姨随手插上了门。 “赵璐是吧,真是跟你爸爸说的一样,又有模样,又大方懂事的好孩子。”王姨自己随意坐在了门口一张床上。 赵璐一时目瞪口呆。 “我再来自我介绍一下。你爸爸是赵建国吧,上月底来的我们公司要卖房子。我呢,一听你跟我们家欣欣一样,也是大高的。就想到了,公司正好缺个你爸爸那样的好会计。所以呢,我就是你爸爸新公司的王总了。” “你爸爸一直提你呢。他说,自己下岗没什么,全家最舍不得的就是你这个女儿。你学习可好了,将来一定是家里最出色的大学生。” 听到这儿,赵璐禁不住哭出了声。 上个月周末回家的时候,赵璐关了灯,的确听见爸悄悄的在厅里跟妈说卖房子的事儿。 “家里就这么一套房子,还是学区房,将来一定保值的。” “卖了房子咱们住哪儿啊。” 妈一遍遍哭着哀求,可还是没墨过爸的坚持。 理由只有一个,“咱就一个璐璐,现在是用钱的时候。” 上周末再回家的时候,就突然换了频道一样,变成全家庆祝爸爸再就业成功的喜讯了。 喜从天降。赵璐励志一定要考出个样子来报答父母。 王姨看了看,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又从包里拿出来了个厚厚的信封。 “你爸爸一定是我们公司最出色的员工,你呢,也一定是大高最出色的学生。”王姨又是笑容满面的递过去了信封。 赵璐接了过去,一直站着有些尴尬,拿起暖瓶要给王姨倒杯水。 王姨站在身后,指了指旁边的床,uu看书uukansuom “这是欣欣的?” 赵璐点了点头。 王姨把着赵璐拿着暖瓶的手,把一暖瓶的热水缓缓的倒在了床上。 “简单吧。”王姨冲着赵璐点了点头,“你是聪明孩子,好了。我要赶回去应酬了。加油。”王姨一摇一摆的踩着高跟鞋出了寝室。 晚自习结束,大家三五成群的从教学楼里出来,往宿舍走着。 食堂旁边的东门突然挺大的声音喊过来,“欣欣,欣欣。林欣欣。哥要等不及了,在这边呢。” 几个学生没反应过来,看着东门的铁栅栏门口,有两个身影,吓得一时都愣住了。 “撩完了咱哥俩,就留个裤头算怎么回事儿啊。这边呢,快出来。”门外的黑影,边说,手里还挥着个什么东西。 两个夹克,两辆摩托。 几个同学已经要往教学楼里跑,准备去找老毛了。 林宽从人群里挤出来,来不及多想,一个人冲着东门奔过去,单手按着栅栏跃起,整个人像是飞了出去。 天艮把眼前情景在脑子里一闪,一个箭步冲到了教学楼门口,“毛主任也辛苦一天了,刚刚坐车走了。没什么,周围的神经病。宿舍管理的大爷已经出去看了。” “在这儿嚷嚷不赶紧回宿舍,等会儿查房要记名的。回去吧。”天艮拦着门,声音镇定有力,让大家叽叽喳喳的声音很快又平静了下来。 祝洁双臂紧紧搂着被突然的惊吓,唬的又哭成了泪人的林欣欣。 躲在墙边,在等夜空宁静,或许,在等黑夜降临。 第二十二章 裤子湿了 没过一会儿,通往宿舍的路上,大家渐渐散去了。 祝洁初中三年都是绕着体育老师走路,跑几步就气喘吁吁的。 如果矫情和痞气都可以演,那么此时的自己一定也可以是林欣欣强大的后盾,坚实的肩膀。 祝洁这么想着,抬起袖子帮林欣欣擦了擦眼泪。 “俩神经病,跟咱们没关系。走啦,回去帮我铺被子。”没有等天艮林宽回来,祝洁拉着林欣欣的手,先往宿舍走了。 在以前5班宿舍,回来了,大家聚在一起磕着瓜子,把一天下来的校园新鲜趣事拿来一起嚼着,好不热闹。大家美其名曰:“劳逸结合”。 可这次分的2班宿舍。不能说都是“学霸”,但6个人都是“学拼”。 每晚查房熄灯之后,大家都会偷偷拿出手电筒,继续看书。 林欣欣总觉得,看琼瑶小说也没这么夸张过。 祝洁倒是见怪不怪,外地的姐妹也多,以为进了个大家都一心向学的环境,对林欣欣也不错。 进了寝室,祝洁松了口气,没爬上自己的上铺,先一屁股坐在了林欣欣的床上。 “怎么回事儿!”祝洁心里一惊,别说外裤,一下子内裤都湿透了,像是坐在了浸满了水的海绵上。 眼看林欣欣要往旁边坐,祝洁自己没动,赶忙笑着一推,“进门就想坐啊,懒妞,赶紧上去帮我铺被子去。” 林欣欣愣了一下,估计祝洁又是想让自己多动动,没说什么,脱了鞋,直接爬到祝洁的上铺去了。 祝洁坐在床上一动没动,眼睛却在六个同寝姐妹身上环视了一圈儿。 每个人都手里拿了本书,而且是不约而同的英语书。 “平时,明明英语是早上起来读的。”祝洁想了想,没说出口。 每个人都看得目不转睛,像是没有注意到她们俩回来了。 “给你铺好了,快上来睡吧。”,说着,林欣欣从梯子上要下来。 “你先别下来了,今晚咱们都在上铺睡,”祝洁故作调皮的眨了眨眼,“我跟你讲讲听我同桌说的那个初中愣头青的天艮。”说着,自己堵在梯子上,要往上爬。 “作弊蒙上来就算了,还这么骚,没说够出去说去。我们没兴趣。”旁边床上传来的声音冰冷无比。 “我们?!”祝洁心里有些恍然,这不像平时对面铺上文静学委的话。 但祝洁脸上还是强堆着笑,“学委娘娘遵旨,我上去就睡。保证不打扰。” 一个寝室,八个人,本来就是上下铺,单人床。 就算祝洁和林欣欣再苗条,两个人一起躺着也还是别扭。 林欣欣只是心里感激,以为祝洁也只是仗义的要来陪自己说话。 刚轻轻一翻身,林欣欣没小心碰到了祝洁的裤子,“祝洁,你怎么裤子湿了,下面湿了一大片呐。”林欣欣一惊,没忍住,问出了声。 祝洁想去捂住林欣欣的嘴,没来得及。 “哼。”寝室里几处鼻音同时响起。 “呵呵,干什么能裤子湿一大片。”一个声音响起。 “祝洁,你自己也好自为之吧,跟着不干不净的在一块儿,今天湿的是裤子,下次就不知道是哪儿了。”赵璐的声音冰冷刺耳。 “你们什么意思……”林欣欣听到嚷嚷的是祝洁的名字,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顾不上赵璐说的是什么话,一骨碌爬起来就要跳下床去。 被祝洁憋足了劲儿,捂着嘴,拦着腿硬给按了下去。 “怎么,要闹吗?一会儿查房的来了,干脆汇报下呗。咱寝一个裤子湿了一片,两个睡在了一张床。”赵璐下铺也冷嘲热讽的来了一句。 “我没事儿,一会儿就干了。明天还有小考,大家都睡吧。”祝洁不是怕惹事儿,而是不愿意让林欣欣再惹了不相干的人,再受无缘无故的气。 楼下408,男生寝室。 天艮从上铺轻声爬下了梯子。 “查寝的走了,起来,我帮你包扎一下手吧。不说感染,弄得到处血迹,又得惹来七嘴八舌了。”天艮跟下铺的林宽说。 林宽坐起来,刚要往外走,被天艮猛拉了一把, “不用出去,咱寝都是哥们儿。你也知道,一起住了大半年了,没有爱多嘴的。” “林宽,今晚外面俩人怎么回事儿,我看你刚出去,他们的摩托就加速了。就是来特意恶心天艮的吧。”络腮胡也担心的问了起来。 “应该不是冲我来的。”天艮说。 “那也不像来撩妹的呀,不然,不用特意连名带姓的把林欣欣三个字喊出来啊。”络腮胡说了说自己的想法。 “我出去一趟。”林宽还是甩开了天艮的手,出去了。 天艮想想,跟了出去,又伸手扣住了林宽肩膀。 “回来的时候,我进传达室看了眼今天的来访记录。签名里有个姓王的,写的是林欣欣家长。”天艮靠近了一步继续说, “但,uu看书 uuanshu.m 今天林欣欣一直都黏在祝洁身上,两个人都不值日,中间应该没有回过寝室。”天艮看了眼林宽疑惑的眼神。 “说这些干嘛。她爸来了也不骑摩托,来了也帮不上她。”林宽往裤兜里伸手摸打火机。 “第一,她爸不姓王。来的不是她爸。第二,来的人不是来见林欣欣的,并不是为了来帮她。”天艮按住林宽在兜里掏来掏去的手。让林宽听他说话。 “宿舍对外来人员的登记查的不松,如果家长不假的话,这个姓王的人,就是林欣欣以前提过的后妈。”天艮现在很肯定了。 “可是,这个姓王的后妈,为什么在林欣欣哭成泪人的时候,特意来趟学校,却不跟林欣欣打招呼,就一个人悄悄进宿舍呢。是拿取什么东西?也或许安放什么东西?”天艮盯着林宽的眼睛,让林宽不习惯的躲开了眼神,眨了眨眼睛。 林宽本来就是个不会说话的人,觉得天艮说的有道理,但也无言以对,此时更沉默了。 “你今天老实跟我回寝室躺着去,睡不着就想想明天怎么回答老毛问你飞墙走壁的事儿。到了明天,很可能变成没人看见什么骑摩托的,只看见你林宽跳出了学校的墙。”天艮一脸严肃,没在无理取闹。 “而且,你是不是手里还拿回来了什么东西?明天一早,把它给祝洁。”天艮说完了,推开了寝室门,把林宽硬推了进去。 林宽听天艮说完,一只手揣在上衣兜里,攥着他抢回来的东西,手心儿有汗,没敢松手。 408寝室熄灯,一宿再没话了。 第二十三章 冷水浇心 第二天一早,5点半左右女生们陆续起床,在走廊站一排,跟平时一样一起洗漱。 “祝洁,你的闹钟没关,还在响呢。”同寝学委从身后轻轻拍了拍祝洁。 “谢谢学委娘娘告知,小的这就回去关了它。”祝洁睡眼朦胧的赶紧往屋里跑去了。 “你还干这事儿呐。”林欣欣闭着眼,洗脸也不忘了趁机跟祝洁来一句。 祝洁的背影刚从走廊消失,一个水桶,确切说,满满一桶冷水,直接扣在了林欣欣头上。 祝洁回到屋子里,没听到闹铃,却清清楚楚听到了走廊里跟冲厕所一样,“哗啦”的冲水声之后,“哐当”铝制水桶落地的声音。 祝洁突然反应过来了,可是祝洁自己也知道,“太晚了。” 来到走廊,林欣欣从头到脚一只完完全全的落汤鸡,脸上有没有泪水,已经看不清了。 此时,林欣欣身后,没有人。 但林欣欣旁边的水龙头,还是排的满满的。洗脸的,刷牙的,一如既往。 林欣欣和祝洁两个人,好像进入了异次元世界。这一幕,似乎只有她们两个人看到,而同寝的其他六个人都耳聋眼盲了。 祝洁咬紧牙,先回寝室抓起了自己的毛巾,迈开好多年没有试过的箭步,直接冲了过去。 刚走进食堂,周围的叽叽喳喳又开始了。 “这么讲究,早上还洗头呢。” “你没看人家平时都是化妆的,今天开素颜了,自然得配润发呗。”嚼舌头的永远不嫌多。 林宽和天艮早早坐在食堂一角等着了。 忍了一宿,忍了一早,祝洁的眼睛也突然像开了闸,泪水滚滚顺着脸颊流进了衣领。 林宽上前接过祝洁餐盘的功夫。 只见天艮伸出双手,环抱住了祝洁的脑袋,让祝洁把头贴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林欣欣就要打完饭过来了,再大的事儿都先把眼泪憋回去,不然从今天起,叫你‘猪妹’。”天艮贴着祝洁的耳边,轻语道。 “你特妈有病吗?有话说话,干什么呢。”林宽一改平时沉稳的话语,几乎怒吼。 “先收回你的粗鲁。听过破窗效应吗。放任着她们俩被算计,会有更多人效仿甚至变本加厉。校园这种群体也是一样,罚不责众的怪异心里会让更多人作怪。这种地方,让大家看得到,直接的肢体言语,简单粗暴但也是最有效的解决办法。”跟林宽,天艮解释的细心,语气也平和。 “林欣欣正往这边走呢,你最好先学会控制下自己的情绪。”跟林宽,天艮也不需要多余的客气。 林欣欣刚坐下,就泣不成声。 天艮从林宽嘴里问不出话来,但从林欣欣那里了解情况,还是易如反掌。 “想不到你平日里装的痞里痞气的,这种时候还能忍气吞声,不像你啊。”天艮冲着祝洁赞许的点了点头。 “话说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今晚回寝室怎么办,继续忍着吗?有办法吗?”天艮直接问祝洁。 祝洁摇了摇头,“不问青红皂白的与一个寝室为敌,以后日子会更不好过。只能先忍着了。” “忍,不是办法吧。这事儿突然的蹊跷。对了,我问你,昨天,林欣欣的家人来过,签名姓王。正是大家回寝前的时间,你们寝,昨天谁值日?”天艮问。 “姓王,那估计是王姨,我爸后娶的老婆,生了个儿子。”想到林力,林欣欣说不下去了,又哭成了泪人。 祝洁朝天艮努努嘴,天艮抬起手,跨过饭桌,朝林欣欣的脑袋轻轻拍了拍。“别哭,有我呢。”天艮语气轻缓。 “昨天,应该是赵璐值日。怎么,有什么问题吗。”祝洁认真回忆了一下,才回答。 天艮没再多说。 天艮是个向来严谨的人,没有意义的猜测不会轻易说出口。 “林宽,你没有东西要给祝洁吗?”天艮没有回答祝洁,转过脸,看了眼林宽。 林宽自然没忘,只是不知道该什么时候,怎么交给祝洁。 听天艮提醒,这才遮遮掩掩的把兜里的东西递给了祝洁。 “你们看下,是你们的东西吗?”天艮没提林欣欣的名字,用‘你们’代替了。 祝洁接到手里,是条白色的半新不旧的内裤。 祝洁伸开手,转过头看着林欣欣。 “嗯,的确是我的。”林欣欣伸手看了眼商标,肯定的回答道。 “真特妈畜生。”林宽握拳砸在了自己腿上。 “你管好自己的嘴,沉住气。”天艮握了下林宽攥着拳而肌肉紧张的胳膊。 “我有办法了,别担心。”天艮简单的回答,却突然让几个人觉得有了依靠。 吃过早餐,大家陆陆续续进了教室。 虽说这两天只是小考,但这种小型月考的成绩,也很容易左右大家文理分班的心里变化。 大高的目标是做重点高里的佼佼者,自然重理轻文的倾向严重。 分文理似乎不是什么喜好,单纯一头秤杆,就看理科能不能学明白。 上午很快考完,之后两节考前自习。 天艮向来不是抱佛脚的人,考前总是被围攻着,让他讲题的时间其实占多数。 此时,天艮却打开物理书,在本子上唰唰写着什么。 如果不是天艮,此时的架势,像足了收作业的老师已经走过来,却还赶着抄作业的迅猛之劲。 “天艮,初中三年我都没见过你还会写这么多字儿,还这么快呐。”络腮胡课间过来感慨了下,凑近一看,“靠,还这么工整。” “怎么,最近天天走神儿走大了,明天一物理小小考怕露马脚?”络腮胡如果看着天艮写几个英语单词就见怪不怪了,竟然拼命在“抄”的,可是他的主打科目,物理。 “你没事儿先回自己位儿去。物理考试突击才最管用。”天艮没停手,没抬头,继续写着。 “太阳西出月东落啊,为了抄物理,竟对俺无礼。”络腮胡自己谱着曲,边往回走,边哼了出来。摇摇头回自己座位了。 马上午休时间了,“啪”一扣本子,天艮刚好收了笔,把本子放到了过道儿的林宽桌子上。 “你中午去小卖铺买烟是吧,顺便帮我复印下后面5页,复印6份。今天我去食堂占座。”天艮说完收拾好了桌子,准备冲刺。 “你可是第一个支使我的。”林宽看了天艮一眼,算是答应了。 “不过,学霸,你操心的事儿可真不少,还天天数着我的烟剩几根儿呐。”林宽又添了一句。 “首先,一包烟20支。uu看书.ukanshu 烟盒也是黄金分割法,看着舒服也能放兜里。”天艮看林宽意思是答应了, “其次,祝洁住校以后,你看不见她的地方,少了。所以,你现在只能是轻度烟民,每天4支。这种定律不用天天数。”天艮此时也算有求于林宽,说起话来很有耐心烦。 “不过说起操心,昨天你狗急跳墙的事儿,我可还真是放不下。吃完饭,还真想着去找老毛先打个小报告。”天艮觉得自己话多了,冲林宽笑笑,看看表,马上下课了。于是,直接从后面站起来,往后门去了。 中午食堂熙熙攘攘,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非但“食不言寝不语”在这里是毛都见不到,即使隔了张桌子都跟听鸟叫一样,内容统一被过滤成了叽叽喳喳。 所以不用找地方,食堂就是说话最方便的地方。 猪小队都坐好了,林宽才过来。 手里拿了一摞纸张,跟走路带风的林宽很不搭。 看饭桌上星星点点的,洒的汤洒的菜,林宽做事并不冒失,把一摞纸直接单手递给了天艮。 夏雨虽然住不了校,跟祝洁也还是句句投机聊到天黑的死党。 之前祝洁刚住校,林欣欣又不太说话的日子,夏雨就成了小队里的开心果。 一个馒头也能评论到食堂大妈下班。 “你俩搞啥,传单吗?”夏雨塞了个馒头在嘴里,只能简单的问。 “驱邪符。”天艮也简单的答。 “啥,管一生吗?”夏雨差点儿噎着。 “管一天。”天艮手指了指杯子,示意她喝口水。 第二十四章 驱邪符 看林宽不耐烦了,天艮指着手里的一摞纸,开口说,“明天物理小考,我准备了复习纲要,整理了解题思路。认真看了,不保证满分,更新个个人记录没问题。一会儿,我去会会你们寝的好姐妹们。” “不行,不给!你傻啊。”林欣欣第一个反对。 “都没看过你跟那几个搭过腔,人家理你吗?”络腮胡也担心道。 “几次看她们有过来要问题的意思,都太好面子,最后没过来而已。课代表的小特权是能看到卷子的。”天艮解释给大家听, “看卷子也不能改卷子有用吗?”夏雨打断了天艮的话。 “有用。知道她们寝室几个人都总错在相同的地方。说明她们已经寝室内部讨论过了,集体的力量给她们带来了集体失败,所以她们是会欢迎我的,是吧。”天艮说到这儿, 祝洁恍然大悟,“怪不得你这是个只管一天的‘驱邪符’呐,费了大半天的事儿。不过想想你要被一桌女生围上的画面,简直韦小宝啊。” 祝洁脑子里还真闪了下最近电视里的韦小宝,没敢再抬头看天艮。 心里一个字“像”。 “你这么一说真像,陈小……”夏雨差点又被祝洁塞进来的馒头噎死。 “怎么?舍不得我?说是只管一天,对有目的性而整你们的人,可能只管一天。不过,对跟风随大流的人,能管到毕业吧。”天艮看着祝洁。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我们很舍得。你快走吧。”夏雨的脑子也从韦小宝走不开了,想赶紧支走天艮。 “你看,就算宿舍里也好,其他地方也罢,前脚有给你泼冷水的,后脚就有一拨猪队友给你吹热风,振作起来哈。别让祝洁担心。”天艮端起盘子要走的时候,还给林欣欣来了碗鸡汤。 但,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林宽,狠狠瞪了眼天艮的侧脸。 下午课上到一半,老毛的广播时间到了,正好给大家提神。 “今天我呢,长话短说,就给一部分同学提个醒。” “第一,听说昨晚2班有一名男同学在东门前面耍杂技,竟然好道不走,翻墙出去会朋友。毕竟这次我没有亲眼见,亲手抓,就不点名了,下次注意。” 不点名的更有名。不止2班,全校都知道这个练杂技的是2班林宽了。 “第二,学生就该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什么向上,成绩向上。其他的心都给我收了。昨天我抓了三个早恋的。以后也是有一个抓一个,有两个抓两个。都注意了。” 喇叭关了,大家对老毛的乐趣横生的广播习以为常了。 “三个,不容易啊,一抓就是个恨得,三角恋呐。” “一个,才更不容易把。刚暗恋呐。”各种声音在教室里看着天艮煮开了锅。 到了晚饭时间,天刚一黑,林欣欣还是不自觉的紧张起来。 祝洁拉着她边走边说,“没事儿,我们有驱邪符呢。” 几个人坐下,本来以为天艮能长篇大论的来个评书什么的。 结果就几个字,“放心,搞定了。”天艮汇报完毕。 天艮看林欣欣满脸疑惑,没办法的办法又伸出手去, 像抚摸一只小狗一样,摸了摸林欣欣的头,“祝洁不行,还有我呢。放心吧。” 对林欣欣而言,天艮的一句话,即使没内容,也比其他任何人都暖心。 “我有个事哦,中午被馒头噎了几回儿,差点儿忘了。”夏雨说。 “记得刘婶吧?人不跟咱们说了五·一要来渤广嘛。咱还答应刘婶,让她来找咱们了呢。”夏雨提醒着,大家才想起来。 “昨晚刘婶给我家来电话了,估计是祝洁也打了,不在家吧。刘婶下周五,月底儿30号来。”夏雨继续说着。 “记得记得,来渤广检查宝宝是男是女对吧。”祝洁没忘。 “你们也都不方便,来了干脆住我家吧。”夏雨自己提议。 其他人这会儿也的确没办法。 “我们家离学校也近,而且情况你们也知道。就我妈自己。要不,明天放学了,周末你们也来我家住?提前体验下?”夏雨又突然新提议。 “拉倒吧,你妈不得烦死啊。”祝洁也不愿平白无故的给朋友家里添乱。 “我妈啊,说句不好听的哈,她总担心我没有朋友,才不在乎我交什么猪朋狗友呢。只要能领回去,她开心还来不及呢。”夏雨嗑瓜子一样,干脆的表达了热烈欢迎。 “你说什么,谁是猪朋狗友。看我怎么教训你这张嘴。”祝洁又抓起一个馒头塞到了夏雨嘴里。 夏雨把馒头放下。 “天艮,你们也一起吧。我们家还没来过小男生呢,让我妈惊喜开心一下子爆棚。”夏雨看了看男生组。 “我这周末去看我奶,我就不跟那个‘你们小男生’凑热闹了哈。”络腮胡第一个举手发言。 “你们家能住下这么多人?”天艮看样子是周末没安排。 “嗯,我爸,以前是个拍电影的。当年跟我妈说,uu看书 ww.uukasu要把赚到的第一笔钱,都要完完全全的让它看得见,摸得着,天天陪着我妈。然后就变成了4室一厅的大房子了。看得见,摸得着,还挺冷清。”夏雨说。 “你爸,还挺浪漫呐。”天艮感叹道。 “是啊,外面人这么看,家里人看就是个混渣儿,在外面有了人,说走就走。让我妈守着那房子,哭了好多年。所以,对不住,我不能陪你们住校。”夏雨说到后面,转了话题。 “还真以为自己是韦小宝啊,哪块儿让你听出浪漫来了。”祝洁看着夏雨说道痛处,赶紧拦了,责怪起天艮来。 “我不了解背景,不是故意的。这个,夏雨知道。但是,得就事论事。”天艮该道歉的道歉,但又追求客观。 “怎么叫就事论事了。四个字就想搪塞了。本来就是混渣嘛。”祝洁却的理不饶人。 “好,你换个角度,设身处地想想。将来我白手起家,把第一笔数额可观的积蓄毫无保留的变成一个永远存在的城堡,送给你,你会不会觉得浪漫?这不就是小孩子都会感动的王子和公主的故事嘛。这就是就事论事。” 天艮自己提出了这个设身处地的想法之后,突然发现自己言辞很激动,越想遮盖就说得越快越长了。 “行了。”林宽打断了争论。 “我跟你们去,睡不开,我跟天艮打地铺。”林宽岔开了话题。 林欣欣听完这些不着调的争论,豁然觉得晚上没什么可怕的了。 因为再过一天,就可以跟她的小伙伴们一起过周末了。 第二十五章 《春之歌》 周五小考结束。大家都早早收拾好了行李。 祝洁也跟家里打了个电话,听说跟林宽一起,两家都很放心。 “昨天,天艮的驱邪符怎么样?寝室里睡得好吗?”夏雨边走边问。 “还真别说呢,果然,昨晚全寝都在拿着天艮的笔记,跟念经一样叨叨了一整个晚上。”祝洁说, “一天的驱邪符嘛,昨晚算安心过来了。不过,林欣欣的衣柜还是有被翻过的痕迹。本来褥子湿了就没干,昨天我俩还是在上铺一起睡的。” “以为你是个机灵鬼呢,怎么关键时候怂起来了。回寝室了,我跟天艮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你得跟林欣欣一起多留个心眼儿。”夏雨嘱咐了一句。 “这种话,还用你在这唠叨啊。”祝洁意思说,知道了。 夏雨家离学校就一站地,走走也不远。 想着以后还得叫着大家经常去,夏雨选了条好走的小路,领着几个人分了两排走。 祝洁跟夏雨是无话不谈的闺蜜,但绝不是拿着别人的痛来八卦的好奇鬼。 夏雨开始也是出于担心,林欣欣的事儿问过几次。 听祝洁说是家里的事儿,想想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就知趣的没再多问。 三个女生并排走,夏雨还是想找点儿开心事儿。 “咱班林宽飞墙,这次躲过了老毛的处分。在学校都成佳话了。别的班都给编成了各种英雄救美传了。”夏雨怕住宿的时候让林欣欣害怕,离开学校了,才提起这事儿。 “先不说外面是什么人,林宽一直都那么低调的一个人,这次毫不在乎的闹出这么大动静,你说他一直看着跟天艮闹别扭。关键时候还是真兄弟呢。不过,话说天艮是为了谁啊。”夏雨故作玄虚的做了个鬼脸儿。 “就知道你哈巴嘴里说出不来好话。”林欣欣说着就伸手过来要打夏雨。 “不对啊。下乡那会儿,你是坦克开路大无畏前行表白。天艮嘛,小步兵一个,节节败退处处躲着。怎么觉得最近反过来了呢。”夏雨不服,替自己申冤。 祝洁看了看林欣欣,“也是,围着天艮的人一直不少。可是天艮其实不管跟谁,都很少有什么肢体接触的。我看他最近,有事儿没事儿的就当着大家的面儿,摸摸你的脑袋,这是他能给的最明显的答复了。你也没什么可顾虑的了。” 祝洁知道林欣欣心里的顾虑,也希望能帮林欣欣走出自己的阴影。 每次在他们几个人面前,天艮看似不经意的摸摸她的头,都有一股最强烈的暖流,直接流到心底。林欣欣怎么会不知道。 但林欣欣也注意到了,天艮这些动作,都只在大家面前才有。 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躲着,还是天艮躲着,分班考试之后,他们之间并没有真正两个人呆着的时间。 “好啊,那看看我今晚能不能变回‘小坦克’,让你们见识见识。”林欣欣不想扫兴,此时勉强回答祝洁,也是想回答自己。 小路很窄,天艮跟林宽走在后面。 本来林宽就是个没事儿不张口的。跟天艮在一起,又是白天晚上都在一起,此时更是无话。 两个人,静静跟着,前面的话,自然听的清楚。 林宽看天艮刻意慢下来脚步,就跟着慢了下来,“怎么,现在想躲了?” “不会。”天艮答。 两个人慢了下来,跟女生们拉开了距离,“尽管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短短一天,什么事儿能让你从下乡回来,就突然要在大家面前做出肢体表白,去接受林欣欣。” 林宽想了想,注意到了每个字的表述。 “你是言行一致的吗,自己心里是这么想的吗?”林宽追问。 “我心里有数。”天艮答。 “那就好,你也听见了,今晚要有‘小坦克’了,我提醒你自己想好而已。”林宽说。 “看林欣欣的后妈能到学校里兴风作浪,估计在家里也不会对她太好。但如果是出于这个家庭背景,让你的同情心泛滥,我劝你还是算了。”林宽向来想法简单,想到了就继续说了出来。 “我想好了。你不用操心。”天艮答的没有余地。 “没什么,只是想告诉你,不了解林欣欣的实际状况,恐怕我和祝洁都会帮错忙。”天艮放弃继续这个话题了。 “她不会的。”林宽只说他知道的事情时,没有犹豫。 “祝洁不会,言外之意,我会。就是说,祝洁知道却不说的事情,跟我猜到的不一样。”天艮自己在脑子里整理思路,没说出口。 刚进门,夏雨妈妈就过来热情招待,客厅桌子上摆满了刚出锅热腾腾的饺子。 “快领同学们进屋吃饭。咱家来这么多人就是过年。我下午没事儿,包的饺子。” “谢谢阿姨”几个声音一起说完,进了门就是一顿不客气的狼吞虎咽。 “今天秋爽没来,我就包了猪肉馅,下次把你们学习小队的都叫来,阿姨再给你们包鲅鱼水饺。”夏雨妈妈继续盛饺子。 大家知道,他们几个人,是夏雨跟妈妈介绍的“学习小队”。 一顿饭工夫,天艮祝洁都很应景的非学习不谈。 “晚上跟同学们锁好门。今晚我去看看姥姥,屋子交给你们了。”夏雨妈妈果然像夏雨说的,通情达理,说完,就关门走了。 夏雨妈妈前脚走,林宽就后脚出了门。 天艮:“夏雨,不是为了逃避洗碗哈,我出去看看,把林宽一起叫回来。” 果然,下了楼,拐出居民楼小区,没有路灯的地方; 林宽,含着烟,仰着头,倚着墙呆着。 “你现在仰头看着的那颗星叫‘天狼星’,”天艮先开了口。 “你怎么知道我在看哪颗,泡妞那套嗑别拿来恶心我。”林宽不想听他说下去,直接打断了。 “‘西北望,射天狼’嘛。不只方向。咱渤广晚上街灯太亮了,这个季节,抬头能勉强看到的就是这一颗最亮的了。”天艮想聊天的时候,对于任何找茬的反问句都能回答的认真严谨。 的确,林宽仰着脖子,无意间只盯着这一颗“天狼星”了。 林宽:“你过来找我干什么,直接说吧,说完赶紧走。” “有一种心理效应,叫‘不值得定律’,你听过吗?”天艮转头看了眼林宽。 林宽:“你觉得值得说就说,不值得说就别说,别跟我来这些幺蛾子。听不懂。” “嗯,不值得定律,其实,就是你理解的这个意思。当你心里面觉得不值得做的事情,就真的不值得做好了。”天艮解释的时候眼神有些飘逸。 林宽平时话不多,但人不傻,知道天艮是在犹豫了。 “我不知道你处于什么理由,突然接受了林欣欣。但,你叨咕的这个破心里告诉你自己,林欣欣,其实,并不值得付出。” “那么,即使把她追到手,你也不会觉得有成就感。今后也并不值得珍惜。你是这个意思吧?” 林宽转过头,担心地看了一眼天艮。 天艮没说话。 知道林宽话没说完, 没说什么,是让他继续, “如果我说错了,你觉得值得做的,那就坚持你的这根筋,把它做彻底了,做好了。你倒是算什么人。凑过来跟我说这些。”林宽自己说烦了。 “我,是你同学吧。别人眼里,一起学了大半年,算你哥们儿?一个寝室,算你上下铺兄弟?”天艮顿了顿, “至少,有一点跟你一样,都很在意那个体弱的祝洁。对吧。” “没有不值得。做彻底,我听懂了。”天艮在人情世故上,讨厌自己的长不大,太在乎别人的感受,迈不出拒绝的步子,总是选择自己全端着。 林宽跟天艮一进门,就听见林欣欣把最近下课铃的名曲一曲曲演奏,这会儿正弹到《春之歌》。 小河流水的浪漫情怀,在快乐气氛中,直接向天艮发问。 “本着愿赌服输的规则。向逃脱者天艮发王牌令。”夏雨宣令, “王牌问,该怎么回应咱们欣欣在十五月色下的表白呐?”夏雨手持扑克牌里的小王,装模作样的看着扑克牌,读出了脑子里背熟了的台词儿。 天艮一路都在提醒着自己将要发生的这一幕。 其实,刚才天艮跟林宽讲‘不值得定律’,是想认真告诉自己,如果不值得做就不要做。 但,天艮还是输给了自己的不得已。 天艮从容的走向钢琴。 剩下三个人都把身子转向林欣欣,屏住呼吸看天艮要怎么做。 天艮,停在演奏者身后。伸出右手,放在林欣欣头上,蹭了蹭,《春之歌》停下来了。 “干嘛,当我们家欣欣是小狗呐。”夏雨把手放在嘴边,喊着起哄。 林欣欣的脸上,比《春之歌》还快节奏的一阵阵泛红,没说出话来。 “都出去。”林宽低声三个字。 “唰”,“唰”整齐的两声挪椅子声之后,三个人排队出了屋。 关上门,不约而同的把耳朵按上·中·下,三个位置在门口贴好。 “你不用勉强的。”林欣欣突然不是说好的‘小坦克’攻势了。 天艮转身到钢琴椅子旁边。 右手还是放在林欣欣头顶没动,从兜里掏出左手,轻轻勾起了林欣欣的下巴,自己缓缓弯下腰。 看林欣欣紧紧的闭上了眼睛,uu看书 wwukanhu天艮等了一下,等林欣欣两眼间由于使劲儿闭眼而形成的细纹散开,才轻轻把自己的唇贴在了林欣欣的额头上。 看见林欣欣的两行泪水无声无息的从眼角边流了下来, 天艮把右手滑到了林欣欣的脑袋后面,让她微微扬起头, 此时的眼泪是带着声音的,让门外三只耳朵也感觉到了。 “以前,我没好好注意过你。没法回应你之前说的喜欢。”过了几秒钟,天艮直起了腰,看着林欣欣,说话了。 “但是,今天开始,我会去试着注意你,保护你。所以,之前发生了什么,跟我没有关系。我不在乎。”天艮说。 “答应我,还让我看见那个一起刷英语题时,满脸开心的‘小坦克’,行吗。”天艮一字一句的认真做完了自己的“王牌令”。 “哐”门被挤开了。 “这说的什么话。哪有这么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回应。”夏雨听的明白,这拐着弯的拒绝,不肯买账。 林宽仔细揣度着天艮话里话外的意思,也没吱声。 祝洁此时跟林欣欣一起哭成了个泪人,说不出话来。 “天艮,谢谢你。谢谢你们。”林欣欣又回头看看门口三个脑袋, “看我以后怎么笑傲寝室。”林欣欣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儿,告诉她的好姐妹,她不怕了,她准备好了。 不在乎以前,也不管以后发生什么, 挺过风雨,重新找到了太阳, 她还是蓝天下,最艳丽,最自信的那朵向日葵。 第二十六章 中心医院妇产科 这么多人第一次在夏雨家寄宿。 想想第二天开始还要再多个刘婶,天艮和林宽都很守规矩。 尽管夏雨妈妈按人数备了几床被褥,天艮和林宽都没碰。 天艮看着林宽昨晚一个人拿大家买来摆排场的酒把自己灌醉,靠在沙发上只是合衣简单休息了半宿。 这会儿天刚刚蒙蒙亮,又一个人蹑手蹑脚的起来收拾完瓶子,收拾了下屋子里几个女生吃完零食的袋子。 轻轻推开门,估计是去倒垃圾了。 天艮也起来轻轻洗了把脸,怕吵醒旁边屋里闹了大半宿,这时候都还在床上七仰八翻交叉重叠的三姐妹。 昨晚,天艮跟夏雨一起收拾了厨房,对简单的油盐酱醋锅碗瓢盆的位置已经掌握好了。 虽然只有鸡蛋,面粉,葱花几样简单的材料。 天艮熟练的切好了葱花,搅好了鸡蛋,轻轻和着两种面。 不经意回头时,看见林宽不声不响的双手插在胸前,倚在了厨房门槛上, “你这什么功夫,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的就杵在这儿了。”天艮真挺惊讶,手没停回头笑着问了句。 “没什么,我爸改道要培训选手的时候,一直拿我在家练习了一段日子。”林宽说。 “那你这什么功夫,怎么还会弄这些?”林宽很少问别人的事儿, “我从小跟我奶住,冬天早上太冷,我奶腿不好,早上都是我弄的,习惯了。”天艮答。 “你去坐会儿吧,一会儿就好了。”天艮继续忙手里的活儿。 林宽转身离开了,走进客厅,没去坐着,收拾好了桌椅,又转回来了。 “祝洁早上喝热水,我进来烧壶水就走,不挡你害。”林宽说着就自己进了厨房。 看见天艮熬了一锅疙瘩汤,又烙了一平锅的鸡蛋饼,不知道该在哪里烧水。 天艮没动,没给他让地方。 林宽转过头的时候,天艮才看着他:“咱们是不是也该想想林欣欣早上喝什么水?”声音有些冷。 “你想多了。祝洁今年入冬以后,睡觉起来,经常看着人是肿起来的。”林宽边接水边解释。 “脸也是,眼睛也是,有时候腿也是。她自己说是血液循环不好,起床后喝点儿热水能缓解下。”林宽说着,举起了烧水壶,等着天艮倒出地方来。 天艮知道,到祝洁的事儿的时候,林宽思维短路,情商归零。 天艮把烙饼的锅挪了挪,让他把水壶放了下来。 “以后,祝洁,我帮你盯着吧。” 林宽听完一脸疑惑。 “你自己好好想想,昨晚你跟林欣欣都信誓旦旦的说了些什么。你不健忘的话,是不是现在该想想林欣欣想喝什么水?”林宽提醒他。 “我跟你不一样。我一定要照顾祝洁的,就像,”林宽还不反悟, “就像她爸?!”天艮打断了林宽的话。 听见里面屋子里有动静了,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天艮有些意外,这个飞墙走壁的烟民,还会轻手轻脚的烧水端盘子。 围着热气腾腾的桌子,几个女生都尖叫着表达意外, 这个现实版的学霸,还会把鸡蛋,面粉,葱花,变成在家里都难遇的暖胃组合,鸡蛋饼加疙瘩汤。 几个人实践证明,聚在一起饿不死。 吃过饭集体去火车站接了刘婶。 今年五·一周六,渤广几大医院妇产科只有急诊开门。 往夏雨家走的路上,祝洁想让刘婶早点儿检查上,能放心。 问林宽,“要不明天去你妈在的医院?” “以后有事儿,林宽就得被问了,你这不是难为他吗?”天艮替林宽回答了。 “能有认识人呐,那太好了。”刘婶听见了。 林宽的妈妈虽然一直忙着,其实在生活上挺想跟林宽有更多接轨。 林宽本来就话少,学校的事儿,都是两家坐在一起的时候,硬生生从祝洁嘴里问出来的。 如果林宽把有需要的朋友带到医院,本身又是分内的事儿,林宽妈妈可真是何乐而不为。 可是这几年,别说朋友,连祝洁都怕给林宽妈妈工作上添乱,偶尔有需要也是去个家附近的小诊所。不会跑到市中心医院来。 话被说出来了,林宽是个不会拒绝的人。 晚上往家里打了个电话,正好林宽不在家住,林宽妈妈五·一排了急诊,一天都在医院。 “你刘叔说了,这次检查,如果还是个女娃,就让我直接给做了再回去。市里做的还是比我们那儿好,不影响下次再准备。”刘婶把来的目的提前也跟祝洁几个人说了。 一宿叙旧,第二天一早,又是天艮林宽准备着张罗着,让大家舒舒服服吃了早饭。 天艮林宽本来都没打算一起陪着去医院。 临时找的是林宽妈妈,想想林宽一个人跟着一个团的女人去妇产科,天艮没等林宽开口,就跟着一起过去了。 其实,最近几年超声波的性别鉴定已经被大医院列入了严厉管制的技术对象。 林宽妈妈没有直接跟林宽讲,只是单纯的想,说了林宽也不懂。 简单打了招呼,祝洁几个女生陪着刘婶进去了。 想想这里还是林宽妈妈工作的地方,天艮塞给了林宽一本英语阅读理解,两个人在大厅里开始默读等着了。 过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没人出来。 两个人也都没概念。 又过了一个小时,林宽看了看天艮。 “你看我也没用,书上说超声波做一次没有超过30分钟的。其他的我也不知道。uu看书ww.uuknsh.om”天艮说。 从b超室出来,在候诊室里,夏雨陪着刘婶坐了一个来小时了。 按照计划生育规定,刘婶是第三胎,意外怀孕,申请人流,都是正常流程。 可是真到了这一步,要跟肚子里4个半月的宝宝说“走好”,刘婶突然发现,自己真的做不到。 夏雨一边放不下刘婶走不开,一边又担心着祝洁这是带着林欣欣去哪儿了,都走了一个多小时了,还不见人。 夏雨:“刘婶,要不,咱今天先回家?不急着这一下,晚上在我家,你再慢慢想,你说呢。” 刘婶听到还有缓和的语气,一下子没忍住,抱住夏雨哭了起来。 在妇产科诊室的另一边,祝洁帮林欣欣随便写了个名字,年龄也胡乱填了个19岁。 林欣欣之前就跟祝洁提过几次,那之后自己的担心。 两个人来之前,就悄悄商量好了,趁着等的时间,带着侥幸检查下,再去想以后。 等待的时间,对林欣欣来说,或许有跟刘婶一样的紧张,但更大的,是恐惧,是心慌,是无法控制的颤抖。 快中午了,结果出来了。 被叫到那个祝洁写的陌生名字的时候,两个人都觉得嗓子里充满了血腥。 拿着化验单,虽然hcg是林欣欣看不懂的几个字母,但医生的“恭喜”却给她的担心打下了实实的烙印。 祝洁再次回到凳子上跟林欣欣一起坐好的时候,咬着牙说出了几个字:“满18岁,身份证就可以。否则,需要家里人陪同。” 第二十七章 闷声背锅 从早上到医院,这会儿已经中午了,足足三个时辰了。 “唉,林宽,你怎么还一个人在这儿?小洁带来的刘婶一大早就检查完了呀。妈妈下午有急诊,不能跟你一起吃饭了。先回去吧。” 林宽妈妈中午饭都顾不上的样子,匆匆从走廊路过,没看见祝洁,就看见林宽了,以为儿子是在等着跟自己打招呼,心里暖暖的走开了。 天艮跟林宽同时合上了英语书,面面相觑,两个人一起站起来往妇产科b超室的候诊室走去。 夏雨:“你们总算来了,看见祝洁她俩了吗?” 被夏雨这么劈头盖脸的一问,林宽真觉得是一盆冷水泼了过来。 看见刘婶眼睛有泪,天艮狠狠按住了要跑开的林宽, “刘婶是知道结果了是吧,身子还好吧。” “噢,我没事儿,也是想过的事儿了。等会儿先跟夏雨回去。”刘婶忍着眼泪,客气的回答道。 “刘婶我在这陪着就好,你们去找找祝洁她俩吧。就算出去买吃的,也不至于两个多小时不回来。”夏雨说完,往左边指了指,告诉他们祝洁和林欣欣出去的方向。 如果不是天艮狠劲儿抓着林宽的胳膊,林宽估计整个人要在走廊里飞起来。 还没等飞,就在拐角处的椅子上找到了人。 林欣欣哭的没声了,祝洁把她拥在怀里。 林宽半屈膝,低下头,轻声问,“怎么回事儿?”完全没了走廊上的急躁。 祝洁不知道该怎么说,正犹豫着,林欣欣哭腔不改:“林宽,医生说我怀孕了。” “祝洁你是脑子让狗吃了吗,在这儿……”从来看不见脾气的天艮,冲着祝洁瞪了一眼,话说到一半,被后面的声音打住了。 “噢,是林宽吗。都这么高了。”林宽后面传来的声音。 林宽转过身,是妇产科的主任医师,除了医院,被林宽妈还经常带回家过。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林宽抬起头:“张姨,好。” 眼前的白大褂回头冲身边小护士小声说了句,“把你们护士长秀兰找过来,就说我科室有紧急。” “林宽,五一没跟同学出去玩呐。来医院找你妈吗?”林宽刚才听到了让叫他妈,明白了张姨不是午休时间出来跟他聊天,而只是没话找话,想拖住他。 林宽随便嘴上答应着。眼睛没离开祝洁那边。 没过两分钟,就看林宽妈妈雷厉风行的往这边跑过来了。 天艮明白了。 “张主任,妇产科找我?”林宽妈妈边走边朝这边招手。 天艮突然拉起林欣欣的手,把她拽了起来,冲着林宽妈妈来的方向,边拉着边说,“我们自己的事儿,回去再说。走。”拉扯着跟林宽妈妈擦肩而过的时候,天艮把手搭在了林欣欣的肩上,把头轻轻的贴在了她的头上。 林宽妈妈禁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对医院里不多见的小情侣。 刚走到科室门口,就被张主任一把拉了进去,也不顾正跟林宽说着话,“砰”一声,关上了科室的门。 “刘婶还在旁边等着,在医院里呆了大半天了,你们先回去吧。”林宽说完,自己在走廊长椅上坐了下来。 祝洁知道这时候,林宽希望她走开。祝洁往天艮的方向去了。 林宽妈妈秀兰是医院护士长,工作上的投入向来是百分百。 跟人换班,加夜班也从不含糊。 几个同事都知道秀兰有个好儿子,生活自己料理,学习自己管理。 这次林宽考上了全市最高分的大高,光荣事迹几乎传遍了全院。 “秀兰,那女孩儿名字和年龄估计都是随便写的。我想赶紧告诉你的是,她有身孕是精确无误的。” “但刚才,年轻人的话,我也可能是听错了。你回去先别激动,了解好情况再说。” “咱们一起参加工作,一起进的院,这些年,我也拿林宽当自己家孩子,林宽是好孩子。” 张主任站在门口,还没把话说完,秀兰已经气得浑身发抖,打开门,出去了。 林宽和祝洁的爸爸是战友,两家都是军旅出身,小时候对林宽就一直很严厉。 林宽听见门响,站了起来,不去多想了。 秀兰站在走廊里,朝着林宽的脸,左右狠狠扇了两下。 林宽还站着没动,张姨走出来从后面拦住了秀兰。 “林宽,这是医院,你妈工作的医院,你先走。”听张姨说完,林宽冲妈妈点点头,先走了。 “晚上你回来。我跟你爸在家等你。”林宽妈妈冲着林宽消失在走廊里的背影,喊了一句。 虽然没有人有食欲,uu看书 .ukanu但毕竟大半天没吃东西了。 天艮从楼下买了几个肉夹馍,这会儿又在厨房准备了个西红柿蛋花汤。 林宽进来了,一定要先路过厨房的。 天艮,该准备的都差不多了,还在慢火熬着汤。 没有敲门声,天艮听到楼梯的脚步声停了下来,跑过去,开了门。 林宽进来了。 天艮转身去厨房的冰箱里,拿出来了一进门就准备上,但还没完全结冰的冰袋儿。 “屋子里,刘婶刚放下刘叔的电话,几个女生还在说话,你先别进去了。”天艮把冰袋儿递给了林宽。 “回来路上,祝洁一直跟我们说,你爸向来严厉,对你,是个不分青红皂白下死手的。”天艮说。 “你把脸敷一下吧,不立即冷敷上就起不到作用了。我意思是说,你这么肿着进去,大家还得担心你。”天艮一个人继续说着, “你不会在琢磨着要告诉我,是你让林欣欣怀孕的吧?既然叫我学霸,能不能不这么一次次侮辱我的智商了。”林宽一直没说话,天艮离林宽又近了一步。 “嗯,你非要问,我只能这么告诉你。”林宽目光黯然。 天艮:“你知道吗。如果我是你爸,看见你这副德行,我也会下死手,打死你。” “如果你能闭嘴,那你打吧。”林宽闭上了眼,好像期待着天艮能一拳打醒他。 “你以为祝洁那是善良吗?不是。你睁开眼,看着我。我告诉你,不是。是傻。你们要一起傻吗。”天艮想撬开林宽僵死了的脑筋。 第二十八章 跟最狼狈的自己1起傻 “是她让你去背锅的吗?你们要去扛下这么大一个锅,说明你们都知道这个人是谁。”天艮边猜测,边伸手揪住了林宽的领子。 天艮想通过林宽脖颈的脉搏变化,去验证自己的推断。 “这个人,不是陌生人,”天艮看着林宽眼神的变化, 继续说,“甚至是至亲。而且,你见过。”林宽表情依旧没有变化。 “林欣欣,他爸是亲爸吗?”天艮刚问出这一句, 林宽便脖筋暴起,“你特妈别瞎说。” “你这个反应就对了,不是他爸,是他弟。就是下乡回家那天,是他弟。”天艮没有问句,只是平淡的陈述了下来。 天艮松开了攥着林宽领口的手。 “晚上,我跟你去你家吧。”天艮松了口气。 “不用。不欢迎。”林宽语气坚定。 祝洁听见厨房有动静,一个人从屋里出来了。 “林欣欣不肯告诉她爸,又更找不了那个后妈,没有家属打不了胎。所以让林宽去顶着?想找他妈帮忙?这个短路思维,脑残主意,是你出的吗。”天艮劈头盖脸的问迎过来的祝洁。 “不是她,是我。”林宽拦了下来。 “你们俩别争了。刘婶那边另有说法了。”祝洁声音微弱,额头上有汗珠。 林宽伸手之前,天艮赶忙去扶了一把。 “先吃饭吧。不然凉了,边吃边说。”天艮看着祝洁还是这般体弱,没再说下去。 扶她坐下,招呼林宽去盛饭了。 有事儿归有事儿,难过归难过,但到了时间,肚子一样会饿,这就是现实。 吃完了,继续给女生们抱团痛诉的空间。 林宽依旧不声不响的收拾好了桌子,洗好了碗。 下去倒垃圾的时候,天艮跟了下去。 林宽点燃了一支烟,“我爸跟祝洁他爸是别人眼里忒羡慕的好哥们儿。” 天艮挺意外,第一次听林宽聊起了天。 他默默看着,表示在听着,没接话。 林宽: “两家聚着,他们喝大的时候,让我们猜,他们是什么时候成为好哥们儿的。” “我们应景猜了很多,一起领奖,一起拿军章,一起追老婆,一起唱歌……都没猜对。” “我爸告诉我们,是刚进部队,天忒冷,训练了好久,都没有休息。” “他憋不住了,站在原地鞋都尿湿了,当时臊的那个劲儿,一直都忘不了。” “他自己闭上眼准备去面对人生最大的耻辱的时候,发现旁边一个瘦高个儿轻轻拍了拍他。” “他看见那个瘦高个儿从库/裆开始,一点点儿,阴了下来,直到裤脚滴水儿,跟自己一样鞋子也湿了。那个瘦高个儿就是祝洁他爸。” “我爸说他们俩,成为好哥们儿,是那个人,不介意跟最狼狈的自己一起傻。” 林宽说到这儿,吐了口烟。 “你刚才问我,‘你们要一起傻吗’,我就想到了这磕儿。”林宽说完转过来看了眼天艮。 “你要是现在找我一起尿裤子,那我可真做不到。”天艮听得懂故事,但还是想给此时的林宽一份轻松。 “不过话说回来了,‘智者乐水,仁者乐山’,跟你们一起傻,心境如山,做的轻松。可是这次光靠‘傻’,未必能帮得了林欣欣,毕竟不是单纯的分班考试了。有时候也得想着变通吧。”天艮说。 “你把你爸的故事都讲出来了,我更想见识见识真人了。要不,晚上,我去你家附近等会儿就走,不跟你进去,这样总可以吧。”天艮自己定了主意。 天艮跟林宽回屋的时候,夏雨开的门,“你们也来听听吧,刘婶还难过着呢。” “天艮呐,林宽呐,真羡慕呐,你们都是家里的好儿子。”刘婶一开口,这明显重男轻女的开篇,就让两个人浑身不舒服。 “我呢,一个乡下人,不会说什么好听的,刚才跟几个女娃子们也说了,俺们乡下人,拼命的种果子,接果子,卖果子,图个啥呢。就是为了有个儿子,能传下去。流的汗,付出的辛苦好能传下去啊。”刘婶说得土,但也说得中肯。 不是女孩儿不好,也不是发展的不好,但现实却是如此。 没有儿子,只有女儿的农村家庭。女儿嫁人以后,就从户口本里迁出去了,两个女儿也不会改变本质。 刘叔披星戴月流汗流血拼出来的地基,等自己人走灰散的时候,户口没人了,就等于这家人从村里消失了。 “家里有两个女娃了,那是我们自己的骨肉,我们自然喜欢。但,为了你刘叔拼命撑起来的家,哪怕没有希望,我也想造出来个希望,我们得有个儿子。”刘婶字句铿锵。 可是,别的都能拼,这儿子,总不是女娲造人了。 林宽天艮都没吱声,只是礼貌的听着。 “刚才打电话给你刘叔,他说村里找人帮我们家算了,说你刘叔命里有儿子,就是今年年底来。”刘婶还在振振有词,被夏雨打断了。 “刘婶,那些封建迷信咱不能信,你看刘叔的业绩,可不是算出来的,都是打拼出来的对吧。能争取的咱们不放弃,可是信了那些迷信,可就,”夏雨正说一半, “刘婶,那刘叔是什么意思啊。”天艮问。 “你刘叔意思是,”刘婶看了看林欣欣,“欣欣这边也实在没法打胎的话,生出了孩子,不管男女,我们都当自己家的娃养,也算顶我们家老三一命了。”刘婶说着,舍不得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天艮听到这儿,看着祝洁几个人,听出来了这不是在找他商量,几乎就是告诉他,她们几个女生的决定。 天艮又生气又痛恨又可怜又担心,几股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看着眼前的祝洁,突然禁不住想到了她为了人家,站着尿裤子的情景。 “刚才你们在林宽他妈医院检查的时候,已经让他妈知道了。今晚问起来,让林宽怎么说。”天艮想想以后要想的事儿太多,快刀斩乱麻,先处理眼前的吧。 “林宽,一看就是个善良可靠的小伙子。”刘婶看没人说话,自己说了一句。 天艮没接茬,两眼直直的看着祝洁,等祝洁怎么说。 “天艮,你别这么看我,林欣欣只有跟林宽在一块儿今后才是安全的。” 天艮听懂了,没有人告诉刘婶,林欣欣有了林宽的孩子---这是个天大的误会。 “你们这边也不容易,这次我就先不做(人流)了,明天一大早就回去。我过来,也方便,过段日子再来看你们。”刘婶看气氛有些尴尬,说了自己的计划。 “有些事儿,欣欣是第一次,还得念书。等会儿两个小伙子走了,晚上我跟你们说说生活上注意的事儿吧。”刘婶看出来天艮一百个反对了,也只好先缓和下气氛。 “那,我先回去了。祝洁,你们几个晚上小心。”林宽嘱咐完,拉了天艮一把,出门了。uu看书 ww.ukanshu.om “不是不欢迎我去你家嘛。”被拽出了门,天艮问。 “你想多了,我是看你留下气氛不好。”林宽说。 “林欣欣的事儿要赶紧解决,除了打胎没有第二个更好的办法。难道祝洁这又在帮刘婶吗?”天艮跟林宽说。 “你又想问,‘你们要一起傻?’这个问题吗。祝洁就是没有底线的善良,女生们做什么决定,我不干涉。但如果需要,我可以一起傻。”林宽打断了天艮要说的意见。 “至于你,我以前就跟你说过,你早点儿做回你的学霸吧。”林宽说完就没再回头。 天艮上初中,把人送进急救那次,也被老爸用皮带抽到过皮开肉绽,自己也是没出声。 天艮知道,今晚林宽什么也不会说。 呆在林宽家门口,没听到屋子里什么说话声,但几次“哐哐”的撞门声,“咚咚”的撞墙声,天艮知道林宽是被他爸反复摔在了墙上,门上。 “先停下吧。不能再打了,他从小就是个闷葫芦,打死也打不出声的。”总算听到了林宽妈妈的哭声。 “等放完假,我就去学校打听下,问明白了你再打死他也不晚呐。”林宽妈妈越哭越凶,“哐哐”“咚咚”声终于弱了下来。 天艮听动静,知道林宽这时候出气儿都困难了,今晚是出不来了。 摸摸兜,还是林宽回家之前,天艮从他兜里掏出来的半盒烟和打火机。 想想答应过林宽,“以后,祝洁,我帮你盯着。” 天艮认真琢磨起来,是不是只能真的“一起傻”。 第二十九章 同情心泛滥 第二天一早,夏雨收拾屋子。 祝洁跟林欣欣来火车站送刘婶。 天艮也一大早就等在了火车站。 看见两个人送刘婶进站台的时候,奇怪刘婶已经换去了昨天医院里的难过的神情, 现在是一脸的期待与渴望。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是在学校里,大家看成绩看榜时常挂嘴边的。 火车快开动了。 天艮还是走过去打了个招呼,“刘婶,路上小心。代问刘叔好。” “噢,天艮呐,还特意赶过来呐,昨晚电话里,你刘叔说,下次见面给你和林宽惊喜。”正说着,火车已经开始加速了。 天艮礼貌的点点头,摆摆手,没再说话。 三个人一起从火车站出来了。 “约的在这儿等吗?”祝洁问。 “嗯,我爸说,他把车停正门出口的停车场里,估计这会儿应该过来了。”林欣欣答。 “林欣欣跟她爸说不想回家住,她爸竟然很爽快,答应给她在学校附近租了间屋子,一会儿领她去看房子。”祝洁正跟天艮说着,林欣欣就朝远处挥起了手。 林子江跑过来,还是第一次见林欣欣的同学。 “总听欣欣跟我提你们,是祝洁,天艮吧。” “看,爸爸第一次见面就猜得准吧。”林子江跟祝洁,天艮热情的笑了笑,刚想伸出手去握一下,又觉得场合不对,赶紧收回来,跟林欣欣来了个跟小孩子做错事一样的傻笑。 “赶着过来,我把车停路边了。回头再跟同学们好好聊,我先领欣欣走了哈。”林子江说完,搂着林欣欣一起跑开了。 天艮看着跑开的父女俩,突然伸出手,像摸小狗一样,摸了摸祝洁的头。 祝洁吓了一跳,“干嘛呢。” 天艮自己也被自己不经意的动作愣住了。 天艮以为自己的高中生涯,会在物理竞赛和书山题海里充实的走过。 从未想过,从发榜的“梁祝”二字开始,就会真从开学第一天跟这个叫祝洁的小女生结下梁子。 与其说是解不开的梁子,不如说是自己愿意,死心塌地搭上的梁子。 看过公开课前,李纲委托她写的秀丽的黑板字; 看过物理课下,她画的活灵活现的老满素描像; 天艮在不知觉中,已经习惯了随处寻她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 哪怕她身体不好时的一喘一颤,天艮都会第一个注意到。 此时,林宽不在,天艮却忽然明白了林宽告诉他的那个“陪他一起傻”的故事。 天艮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不行,此时需要整理思绪。 正走着,突然看见祝洁从兜里掏出了一块钱,送给了火车站口过来要饭的老奶奶。 “你同情心泛滥,要拯救整个火车站吗?你知道站口每天有多少流浪人口吗?我告诉你节假日期间是8万!”天艮没想到自己一张嘴成了责怪的口气。 “你如果是嘲讽的语气的话,我可以实话告诉你,我小时候的确就这么想过。” “每次春运来接亲戚都会跟我妈说,‘快给他们分点儿吃的,让他们也都回家吧’。那时候我妈总是笑着鼓励我,长大了你可以想办法呀。”祝洁刚送走刘婶,现在不想跟天艮争论这些。 “你想说我傻吧,那可能是吧。”祝洁自己说了出来。 “我想说,你不止自己傻,还传染给了林宽,林欣欣。”天艮还是没忍住。 “现在他们都不在,我们直接明说了吧。就算你帮着林欣欣偷偷把孩子生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是个女孩儿,刘叔家不要了,你们怎么办。”天艮真的是着急。 “埋了?不然难道也要塞给林宽吗?”天艮明明是担心,却语速越来越快。 “之后,没想过,一切都太突然了。天艮,你本来是物理竞赛的选手,林宽说的对,不能把你也拖进来。”祝洁答的倒是诚恳。 天艮想,我已经进来了,踏踏实实的进来了,不是谁拖进来的,却是谁也拖不出去的。 “你也别想太多了,我先把你送回家好好休息下吧,也顺便看看林宽。”天艮克制了下自己的情绪,妥协了。 祝洁从接上刘婶到现在估计这两宿也没睡好。 天艮心里有个声音好想告诉祝洁,“到我背上来,我背你回去,你好好睡会儿。”但,即使咬破了嘴唇,天艮也没有办法把话说出来。 一趟车公交车,很快到了祝洁家门口。 “你先回去休息?”天艮问。 “都到门口了,你不是挂念着林宽嘛。再说了,在医院走廊,你毫无预兆的突然跟林欣欣演起了小情侣。这会儿,一个人去敲门的话,林叔也不会给你好脸色的。走吧。”祝洁笑笑,拉上了天艮。 “小洁领同学来了。”林宽妈妈把两个人让了进来,冲着林宽屋里喊了一句。 林宽爸爸是个专业散打教练,专业的意思,就是可以打到即使让林宽四肢骨折,也会给他“留着面子留着脸”让他周一正常上学去。 林宽一直平躺在地上。 爬梯子的床,他是上不去了。回屋之后,林宽也没出声。 一个人扶着凳子,走到写作台前,刚要坐下,想想又从抽屉里取出了那个大笔记本。 里面有祝洁领林欣欣过来住的那一晚,留下的画。 是祝洁画的,画的是自己,一个嘴角上扬,微笑的自己。 画,是林宽周末回家的时候发现的,开始惊讶的一宿没睡,但后来仔细看了那个跟平时不太一样,微笑阳光的自己,林宽明白了,这是那一天祝洁画给林欣欣的。 只不过,那一天的她们俩没人顾得上这么一副画,所以就被忘在林宽桌子上了。 “咚咚”轻轻的敲门声。 林宽四肢不太听大脑摆布,只能随手把画丢到了床脚边。 “进来吧。”林宽说。 天艮人都进来了,看见林宽笨拙的想尝试着靠腹肌坐起来。 心痛着想道谢道歉还是道安,话到嘴边,一个字儿也没出口。 “打哪儿了,打得重吗。”祝洁过来扶起林宽,浑身摸着的时候,林宽轻轻摇了摇头。天艮却注意到了林宽是咬着牙的。 “你回来,别碰他。伤都在身上,你看不见。”天艮把祝洁拉了回来。 “伤哪儿了,能走吗?”天艮问。 林宽:“明天差不多。” “什么动静。uu看书 .uukanu.co ”天艮听着像剁排骨似的,“哐哐”连续的响声。 林宽笑笑没答。 “噢,应该是林叔在他自己屋里打木桩呢。”祝洁告诉天艮。 “什么?打木桩?这年月还有人在家里打木桩?”天艮愣了下。 “不然呢。没办法上来就打你,估计是在发泄呢。你自己说,我妈跟我爸解释祝洁带来的同学的时候,会不会提医院走廊里跟你偶遇。”林宽解释道。 “怎么拿我打趣呐,”天艮眼尖,动作也快,趁林宽行动不便,一个匍匐把林宽扔在了床下的画拿了出来。“你也应该平时像现在这样,没事儿多笑笑,好让这画不失真呐。” 林宽脸红了。 “啊,这是那天晚上,林欣欣过来的时候,我画给林欣欣的。”祝洁拿了过去。 天艮听着,也能猜个八/九那天林欣欣过来的事儿。 “说正经的,下周开始打篮球吧。到秋季运动会为止,你多动动,一起拉着林欣欣一起多跑一跑。报几个项目。”天艮表情倒是一本正经。 林宽这次真乐了,“你这是正经话呐,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又打球,又跑步的。你跟我有气,还不如直接抡几拳过来来的痛快。” 天艮看了看祝洁在这儿,想了想,低下头跟林宽低声说,“生孩子的事儿,我也不懂。初期保持剧烈运动,可以期待自然流产,虽然书上说的概率不高,只有15%左右。至少可以试试。” 屋外,林宽爸爸已经明显表示不欢迎了。两个人没多坐,聊了会儿都各自回去了。 第三十章 冤家路窄 周一,林宽前脚去了学校。林宽爸爸就后脚悄悄跟了去。 不知道是冤家路窄还是早有蓄谋。 一大早,赵璐就跟几个女生在教学楼门口热议起来。 “人家租了房子呢。那以后可不用在咱们寝室里折腾了。” “租房子,哪是因为咱们呢。人家等着跟林宽方便呢。” “一个早恋风波,老毛都要抓毛,这要是跟林宽同居了,你们说老毛能什么反应啊。” 林宽爸爸不会特意凑到女生堆儿里去,但是每句话里,都夹杂着“林宽”。 林宽爸爸安耐着性子不爆发出来,走过去,客气的问:“请问,同学。2班怎么走。我是2班林宽爸爸。” 几个人看林宽爸爸脸色铁青,都吓得说不出声了。 只有赵璐有心思,这时候也艺高人胆大,“叔叔,您别急,我们知道您是听了林宽为了女朋友飞墙出去打架的事儿,特意来的吧。” “其实,不怪林宽的,都是那个叫林欣欣的校花,整天穿的也奇怪,还化着妆,天天硬拉着林宽的。” “就是就是,叔叔您别急,不怪林宽的。”其他人也附和着。 看林宽爸爸低声道谢,转身要走,赵璐又喊了句,“叔叔,2班在楼上的。” “不用了。”林宽爸爸觉得没脸见老师,也实在不想听更多了。 宿舍那边,林宽一大早放好东西,一步一瘸的跟天艮正往教学楼这边走着, 正好迎上了黑了脸的老爸。 “你不用进去了,跟我回去。”老爸的忍耐似乎近极限了。 天艮透过玻璃,看见赵璐几个正往里面走。立即明白了。 “叔叔,昨天,我去过您家里,我跟林宽同班,是上下铺。我们天天都在一块儿。上次月考,林宽的成绩您可能看见了,班级第十。比入学名次提前了30多名。” 听天艮说,林宽爸爸才知道。 林宽爸爸有些反省自己都没过问过林宽的学习生活。 “如果您是听了什么传言,您先别激动。林宽一步一瘸的跟您回去路上还耽误时间,要不我跟您回去?我比林宽爱说话,他的各科成绩我都知道。英语148,单科班级第2。”天艮还想继续说着, “算了。谢了”林宽爸爸摆摆手,又严肃的看了眼林宽,“下次来,再让我听见你弄什么女朋友飞什么墙的,我饶不了你。”说着,闷声一拳捣在了林宽胃口上。走了。 林宽看见老爸身影远了,才“哇”的一口,把嘴里含的血吐到了地上。 “靠,你爸这是武林小说里的神拳吗。都没听见声,一拳下去能让你这个反应。”天艮震惊。 林欣欣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不假,还有两个多月就放假了,林欣欣想跟自己再拼一把,住满高一再出来。 之后的两个月,真的每天一早跟着天艮跑步,上篮。 没建成的操场上,每天工地开工前,天艮跟林欣欣的晨练都成了让宿舍男女生们早起隔窗观望的风景线。 一直没有刘婶说的妊娠反应,林欣欣很庆幸。 也是坚持锻炼,腹肌有力的关系,加上祝洁照应,没人看出什么异端。 暑假去刘叔家玩的时候,刘叔都怀疑,林欣欣是不是肚子里真有他们家老三。 刘叔说好的惊喜,并不是故弄玄虚。家里院子里,四辆摩托了。 “高二了,这俩驴送给你俩。”两辆崭新的摩托。 天艮和林宽,能收到这种礼物,自然开心。 但心里明白,这不是白收的,是祝洁这次铤而走险,日日惊心动魄的生子计划换来的。 天艮想,如果没有祝洁的傻劲儿同情心泛滥,跟他们几个一起考到京城的同一所高校,简直易如反掌,憧憬下未来,满是期待。 可是如今,开学的高二,接下来的冬天,要怎么过,天艮觉得自己也似乎被祝洁的“傻”传染了,不敢想的太远了。 再开学就高二了,准备运动会拼拼奥赛是大家向往的平静日子里值得期待的学校生活。 从刘婶那儿回来以后,大家都盼着开学,习惯了自己的时间自己说的算的住校生活,对父母在耳边不停的唠叨有些受不了了。不开学,每天得跟家里编造各种理由才出得来。 林欣欣在学校附近租了间小屋之后,一直也是住校,还没真正用过。 暑假前,林欣欣跟祝洁一起办理好了退宿舍的手续。 从放假开始,这个小屋才真正派上了用场。祝洁的小队,也算是有了自己的据点。 林欣欣不用看见王姨是清净了许多,可是王姨求的却不是这种清净。 “子江,我跟你说了多少回了,一个女孩子,有家不回,在外面租房子,万一有个事儿,想想我就担心的睡不着啊。”王姨一脸担忧的样子。 “孩子们都大了,想出去,也留不住了。林力开学不也去英国了嘛。咱们俩也挺好的。”林子江没顺着说。 王姨:“小力是出国,能一样嘛。这么一说,我差点儿忘了告诉你,小力说,出国是早晚的事儿,还想在身边多陪陪咱俩。所以这次,我尊重小力的意见,把出国项目换成了3个月的交换留学。” 林子江叹了口气,“你都把他惯坏了,说换就换。你们随便吧。” 王姨:“行,外面就够你忙的了。家里的事儿,放心交给我吧。对了,你给欣欣租的房子在哪儿,uu看书 .uukanhu我去看看她缺不缺东西,女孩子的屋子,我这个当妈的也好帮她收拾一下啊。” 林子江顿了顿,“让她自己来吧,平日也是住校,可能也不需要什么。简单点儿好。我今天去外地接个项目,我走了哈。晚上恐怕赶不回来了。你跟林力吃吧。” 说完,林子江出门去了。 王莉三番五次的想问出林欣欣租的房子在哪儿,都被林子江给搪塞过去了。 而且王莉翻查了林达最近半年的房屋出租记录,都没有。 看来,林子江是特意躲着她了。 “竟然挡了小力的路,跟我装蒜,还收拾不了你个小贱人。”王莉自言自语着翻开了司机小马的电话。 “喂。小马啊,现在没在开车呐。今晚我预约的江华火锅,忘了问你江哥几点回来了。” “噢,8点的飞机。出差呐” “幸亏问问你,不然今晚又要白等了。哎,对了,小马,你江哥新提拔的那个专管房屋出租的小公司叫啥来着,今年广东限量的新鲜月饼得提前预订,我把他家也算上。” “华建。好的,我记下了。你办事向来可靠,回头我得让你江哥多犒劳你。我挂了哈。” “华建”,王莉记下了名字。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1个小时之后,王莉又拨通了电话,“地址给我记好了。上次那两个孬种就是个摆设,还想在我这儿混这口饭吃,这次就给我弄利索了。” “以后那个贱人如果怀了杂种别赖上小力,今晚给她多弄几个。” 电话挂了。 第三十一章 裹紧的葵花蕾 在假期里,林宽除了学习,还被当作陪打,跟父亲出去过几个地方。 马上开学了,一大早,林宽书包里放满了书,正要出门去林欣欣的小据点,被父亲叫住了。 父亲前几天就提过,这次带的队,要去泰国比赛了。赛前想给他们示范几个动作。开学了,父亲自然不会耽误他学习,所以这次是假期里最后一次带林宽出去了。 林宽没说话放下了书包,点了点头。 林宽跟父亲之间,从上初中开始,交流就基本都只是拳脚了。 两个人都不太善言谈,父亲不是轻易开口的人,开了口,林宽也不太会拒绝。 这一年来,林宽也察觉到了,父亲也是上了年纪。以前连续打个几场,回来也是大腕吃饭大腕喝酒的不当回事儿。 最近,回来之后,衣服都是湿透的,好几次饭都顾不上,直接就睡了。 林宽看得出来,父亲也是想把自己的看家本领传给林宽,但又不想耽误他学业,将来也不想让他走自己这条路,所以,也不好意思直接说出口。 出门前,林宽想给林欣欣打个电话,又觉得当着父亲的面,不太好意思,想想打一场也用不了多久,晚一些再过去。 一开学,又是从考试开始,除了林宽,几个人都一大早到齐了。 几个女生讨论到了学文学理,祝洁坚定却出乎意料的表示了自己要留在2班,学理之后,这个决定让好友夏雨秋爽都一脸惊讶。 在旁边没开口的天艮,此时心里豁然高兴的像吃了蜜的小学生。 但还是心口不一的来了句,“决定自己的将来也‘傻’字当头嘛。你不知道自己更擅长学文呐。” “理科我也不弱。分个文理,决定不了什么将来。而且,”祝洁的伶牙俐齿突然暂停了。 “而且什么,怎么没话了?”天艮问。 “而且,林欣欣,林宽和夏雨都决定留下来了。”祝洁说完了。 “就是嘛,我也要留下学理。”林欣欣也跟着答道。 “你们都挺自信呐。佩服。”天艮没再多说。 “天艮,你忘了吗。老师找过咱们,参加竞赛的还会有一个小竞赛班。其实,分文理跟咱们都没什么关系的。”络腮胡跟了天艮这么久,早就看出来了天艮的心思。 络腮胡有贴着天艮耳边,“梁祝是千古虐恋,你可别想不开啊。”开了个冷笑话。 “竞赛班,我已经想好要辞退掉了。进去了,还会偏科,没什么意思。我留2班。”谁都听得出来,天艮这句可不是玩笑。 “老对儿,下午就是竞赛班的第一次报名,我先去了。你回头劝劝天艮,他是被老满誉为全校唯一能稳拿金牌的种子选手。别一时冲动啊。”络腮胡有点儿后悔,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激将了天艮。 天艮不是冲动,也不是激进,是完完全全想好了。跟祝洁都留下学理相比,“竞赛班”对天艮而言,已经没有半点儿的魅力了。 到了傍晚,除了祝洁要留下等林宽来了顺路一起回去,其他几个小伙伴也是要回去准备开学的东西,先回去了。 天艮一下午都为了分文理几句话,与其说跟没在这儿的林宽心里过不去,倒不如说跟自己置气,跟自己会嫉妒林宽的小心思置气。 天艮害怕,讨厌自己这种不冷静,尤其发现自己的不冷静明明是因为越来越在意祝洁,却总说不出口。 快八点了。 “天艮,你也先回去吗?”祝洁问。 “我去厨房帮你们煮点儿面吧,不然晚上你们又是方便面了。”天艮合上书,一个人去厨房了。 “叮咚,叮咚”门铃响了。 “这林宽蒸发了一天,总算来了。”祝洁说着,站起身来。 天艮在厨房里煮面,听见门铃响之前,就听到了脚步声。 林宽向来脚步轻的走到身边都注意不到,今天这么大动静,又门铃按得这么急促。 天艮想到这儿,先关了火。 门开了。 “送东西的,林欣欣在家吗。”门口两个人都把棒球帽檐压得很低。 两个人手里没东西不说,这种说话方式也不对。 祝洁刚要关门,看见一个人把脚伸了进来,蹩在门槛上,门关不上了。 “你是林欣欣?”一个人抬起帽檐,看眼前就这么个瘦弱的小女生,露出了明目张胆的流氓笑。 “我是林欣欣。”祝洁突然镇定的答道。 问话的色迷迷的,刚要伸出手去掐祝洁的脸,天艮从后面“啪”一声伸手打落了这条胳膊。 两个人看了眼突然现身的一米八多的天艮,正犹豫着,只见祝洁推开两个人拔腿就往外跑。 “追!”两个人互相递个眼色,uu看书 ww.uunshu 一起发出一个字。 如果跑出去的是林欣欣,天艮此时会毫不犹豫的拽着林欣欣一起跑。 可是,祝洁,她平时走路多了都喘,哪里能跑! 如果此时身后是林宽,祝洁是不是就不会傻到要自己跑出去,引开这么两个人。 天艮一秒钟都不敢多想,看着祝洁的举动,又急又气,又不得不让自己马上冷静下来。 天艮从门里一个箭步跃起,单脚踢门反锁上,又伸手猛劲儿把两个人推开,自己从中间冲了过去。 趁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天艮单手抓起祝洁,把她转到了背上。冲刺往楼下跑。 “什么玩意儿,拿家伙。”两个人又一对眼儿,抡起刚才放在了门口的棒球棍追了过来。 在奶奶家,天艮当了几年的菜市街霸,一个人跑,甩掉这么两个小混混不过一溜烟功夫。 可是,现在背着祝洁,天艮已经听到了耳边棍子抡起来的风声了。 “林宽在,现在会怎么办。”,这个问题又让天艮思维停滞,想放下祝洁跟他们打,可是,哪怕万一的失误,天艮都不敢想。 来不及了,天艮把祝洁从后背麻利的转过来,贴在胸前,双臂紧紧的抱住这娇小柔弱的身躯。低下头,把唇贴在祝洁的头顶。祝洁像被完全裹尽了的葵花蕾,只有呼吸的缝隙。 棒球棍打在天艮肩上,腰上,被踢在腿上,直到最后被打在头上,天艮前倾着倒下的时候,都还是紧紧的抱着这弱柳扶风的葵花蕾。 第三十二章 学会反击才能真正的躲开。 天艮趁着最后的意识,让自己单膝单肘着地。 跪在地上,天艮还是没有松手。 虽然觉得肩上,头后,都凉凉的,地面也一点点被染红。 但只要知道怀里的祝洁是安全的,天艮还是一动不动。 “警察来了。”一个清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一个浑浑刚打算拔腿就跑, “等等。”另一个把棍子一横拦住了他。 这条路没有路灯,没有行人,如果停下来屏住呼吸,静的连一只老鼠的沙沙觅食声都可以听的一清二楚。 “没有的事儿,继续揍扁下面那个女的。”另一个棍子发话。 林欣欣找不到电话亭,看恐吓不了两个浑浑,一咬牙自己冲了过来。 天艮听到林欣欣朝这边跑过来的声音,微微叹了口气。 可是棍子卷起来的风声没有再起, 取而代之的是两个男人,“啊”“咿”“呀”的一顿乱喊。 没有听到棍子落地的声音,天艮还是不敢站起来。 随着下一声的脚落拳起, “喎哇”“喔噢”的两声之后,天艮闻到了自己身上之外的血腥。 甚至感觉到了喷到了他腿上的腥风血雨。 直到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天艮才让自己放心的睡过去。 “滚。”林宽低声一喝,两个人抬腿跑了。 林宽扔了从两个人手里夺过来的棒球棍,赶忙跑到天艮身边。 直到林宽把天艮扶了起来,背到了肩上,地上的祝洁才站得起来。 “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别说话,你们俩一起走,跟上。”林宽跟两个女生简单交代了几句,拐了两条街才看见路灯。 “想打车,估计得走出去上大路。还得走个几分钟。”林宽看了眼吓得还抖着的两个人,没再说话。 到了路边,把天艮轻轻放下,林宽脱了外面单衣,里面只有一件跨栏背心。毕竟此时还是晚夏。 林宽没犹豫,把背心脱下,撕开,帮天艮把后脖子上,肩上还在流血的两处伤口,斜搭着熟练的勒紧系上了。 林欣欣本来想帮忙,又插不上手,没说话,只在旁边看着了。 总算,祝洁拦下来一辆出租,回头招呼林宽他们。 车停在林宽家门口。 林宽背着天艮朝旁边努努嘴,意思让祝洁带着林欣欣去隔壁祝洁家。林宽背起天艮,敲了敲自己家的门进去了。 过了两个来小时,到半夜了,天艮在客厅沙发上睁开了眼睛。 “祝洁呢?”刚要坐起来,让林宽拦住了。 “都没事儿了。她俩去隔壁祝洁家里睡下了。”林宽说着,递过来两片消炎药给天艮。 “我妈帮你处理的伤口,别沾水,没什么事儿了。” “没什么事儿?这种侥幸心理下次会要了你的命。”林宽父亲还在客厅里。 “爸。”林宽想让父亲别说了。 “看你也是跟林宽差不多身量,皮糙肉厚的,但能忍住没动手,算个沉稳的。”林宽父亲没理林宽。 继续说,“可是啊,知道逃不过的时候,把自己的后身,后脑勺这么交给对手,是躲不过去的,更别说要保护什么人了。” “爸!别说了。”林宽这次毅然打断了。 “你闭嘴,我不是在教给他怎么打架。”林宽父亲撇了一眼林宽,还是决定把自己的话说完。 “等你们长大了,更会明白,大多数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躲过去的就躲一下好了。” “但不是所有的事儿都躲的过去的。有时候只有学会反击才能真正的躲开。” 天艮觉得脑子还是混浆浆的,勉强点了点头。 “你知道嘛,比起后脑勺,你这次膝盖的伤最重。好在年轻,过几天就会没事儿。” 林宽好像都没听过父亲说这么多, “‘男儿膝下有黄金’,不只是个爱面子的话,带着体重跪下,不仅会损伤韧带,更会打消意志。” “刚才,我给你父亲打过电话了。只说了你今晚住我们家。如果以后真想让家里人不担心,还想逞强保护别人的话,先想想怎么让自己长大吧。”林宽父亲说完这句微微叹了口气,起身离开了客厅。 “我爸是个散打教练,他跟谁都是这些嗑,你不用往心里去。”林宽打开了自己屋子的门,“进来吧。” 林宽看天艮爬梯子不方便,把褥子拽下来铺到了地上。 看天艮躺下了,林宽自己爬梯子上了光板床。 天艮知道林宽是个素来话少的,但也是个知人心冷暖的。 “只有学会反击才能真正的躲开。”,林宽父亲这句话,在天艮耳边反复回荡了一宿。 高二开学了。 夏雨尽管去了文科班,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夏雨还是祝洁的闺蜜,大家的开心果。 “没什么说的,住我家。一下子多个姐妹,我跟我妈都开心死了”夏雨特豪爽的就决定了林欣欣下一个住处。 高二的课程本身就紧了,活动也跟着多起来,加上今年突然生物跻身一跃成了高考科目这个突击事件,让挺多人都乱了阵脚。 生物,既然成了并列于物理化学的主打科目,自然试验也正儿八经的展开了。 膝跳反射试验,恐怕是很多人带着心理阴影的最难忘的一课。 一只只活生生的青蛙,先把它们敲晕。 林欣欣觉得太难再忍受了,挪到了天艮身边。天艮只好先帮她处理完。 看看祝洁也紧紧咬住了嘴唇,天艮走过去,握住了祝洁的手,张开剪刀,跟祝洁一起把青蛙的头,一下下用剪刀剪了下来。 掉在桌子上,喷了一桌子血。 “脊髓反射的原理你懂了的话,uu看书 .ukashu.c 这种恶心的,我替你来。你闭上眼吧。”天艮在祝洁耳边轻声说着,伸手把掉下来的蛙头捡起来,扔进了垃圾桶。 天艮左手拎起青蛙,右手一声不响的拿起钢针,一下下刺激无头青蛙。 “你看一下青蛙的肌肉反应吧,一会儿好写报告。”祝洁听到了天艮的声音,这才睁开了眼睛。 “就这样,还好意思在女生堆里称霸叫痞。”责怪的语气,但眼睛里是笑。 “放心吧,以后血腥的我也都替你处理,让你看见的永远是最干净的。”没有出声,天艮只是心里默默告诉自己。 林欣欣六个月的身孕了,尽管被天艮带着天天又蹦又跳的,小腹也还是日益渐长。 几个人带着不同的期待,看着林欣欣的变化。 学校里穿着运动服,上衣挽起来,恰好遮住肚子。 就算躲得了大家的眼,可之后该怎么办。让一向安抚林欣欣的祝洁也有些担忧。 放学一起出校门的时候,夏雨主动过来揽着祝洁的手说, “我妈很尊重咱们的意见,林欣欣肚子大起来了,之后挺多事儿都说不好,要不你也来我们家一起住吧。” 其实,夏雨不提,祝洁也想着,怎么跟夏雨妈妈商量呢,一听主动邀请,立马答应了下来。 “我今晚就过去,我妈还说呢,住校这段时间,我的身体状况反而看着比以前好。” 一点儿小事儿,就能让三个女生开心的搂着脖子把脑袋聚到了一起, 可毕竟三个臭皮匠难成气候。 第三十三章 用镰刀自己砍断了脐带 夏雨妈妈夏凡是几个家长里,最年轻最能跟大家打成一片的那一个。 晚上,四个女人,洗漱完毕,围坐一桌。 夏凡为了烘托气氛支起了麻将桌。“今晚喊我夏凡,我喜欢年轻人叫我名字。”夏凡先定了规矩。 开了几圈牌,夏凡开门见山,“欣欣,为什么当初不打胎呢。” 祝洁:“夏凡,这个我来替她回答。我们去过医院。但了解到打胎需要父母同伴。如果,如果林欣欣的父亲知道了,那么就不会饶了那个禽兽。” 夏雨:“不是你们哪个人说的,我跟我妈都猜得到,那个禽兽是林力。我妈是我第一个朋友。你不用搪塞,接着说吧。” 林欣欣:“祝洁,我自己做的选择,我能说。是的,我不能让我爸知道。” “林家为了有个传宗接代的,上辈子活人都埋过。我爸为当年我妈生完我,突然自杀离开已经痛苦了半辈子了。我爷爷人还在,如果这个林力出了问题,我爸还会被逼着再娶再生的。” “我爸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能永远是个不懂事的小女孩儿。”林欣欣说到这儿, 眼圈湿了。 “恰好遇到刘婶家,我感觉到了既是缘分,也是命运。尤其最近肚子里有感觉了,我觉得我能坚持下来。”林欣欣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 “那天艮呢?”夏雨也跟着问了出来。 “我自然是喜欢天艮的。但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觉得,我喜欢他,他就该喜欢我,我哪一点都配的上他。”林欣欣说到天艮,永远眼里有光。 “但是以后,没有应该不应该了。就算现在的我配不上他,我会用自己的方式去改变自己,让他看到一个敢跟命运斗牌的真实的我。”林欣欣的这一句没有做作,很从容。 “其实,我也是未婚先孕的。”夏凡听完了林欣欣的理由,开始讲自己的故事了。 “我们是知青,那个年代别说生孩子,如果让别人知道了有婚前不贞这种事儿,都会被满街喊打。”夏凡说。 “当我把怀孕的事儿告诉夏雨爸爸的时候,他怕了,他告诉我,是我弄错了。”夏凡已经能够坦然的把这些事儿当作回忆说出来了。 “那时候,这种事,没有你们现在这么能担事儿的好朋友。我只能一个人藏着,一个人担着。” “白天农活自然继续干,晚上所有人一起睡,还要躲着大家。” “但我还是感谢命运,让夏雨出生在夏天。那一天,我一个人躲到后山,咬着牙,没出声,生下了夏雨,用镰刀自己砍断了脐带。那一年,我也17岁,跟现在的你们一样大。” 停下来的时候,整个屋子里一片寂静中能清楚的听到夏雨一个人簌簌的落泪声。 “欣欣,我想告诉你的是,生个孩子的时候,感觉到的是女人身体上能经历的最大的痛。但是,生了孩子以后,才是磨练女人身心更大的痛。”夏凡说完这句,又搓起了麻将牌。 “该开心的时候,就好好开心玩一晚上,来!”夏凡一张罗,大家都擦了擦眼睛,动手搓起了牌来。 晚上男生宿舍里。 林宽在上铺,就算再蹑手蹑脚,想让天艮毫无察觉的离开寝室也是不可能的。 林宽刚要出去,被天艮一把拽了住。 林宽硬掰开了天艮的手,还是出去了。 烟刚点起来,后面就有声音跟过来,“你在担心夏雨家?” “嗯”林宽知道是天艮也出来了,头也没回的应了一声。 “担心,所以你跑出来等着被抓,就解决了?”天艮其实也是担心。 “夏雨家很近,我想试试跑过去,得几分钟?一起吗?”林宽提议道。 “啊?”即便不能理智些,也用不着傻的这么直白,天艮想着还是确认了一下,“不白天跑,非得这个时间?” “嗯。白天都过来上课,不应该有事儿。而且上次也是晚上。还有,晚上挡路的人少,应该比白天快一些。”林宽回答的没什么逻辑,但有几分道理。 天艮掏出了表,“你扔了这个烟头就开始吧。” 两股风卷地而起。 “3分47秒。”天艮说。 林宽:“下次路熟悉了,可以再快些。” 天艮禁不住乐了。 “怎么,嫌我慢?”林宽不解。 天艮并不是要取笑林宽,又换回了认真的面孔, “就算可以更快些,也是几秒的事儿吧。但是,起点是哪儿呢。咱们起跑的时间点总不能天天是你的烟头落地开始吧。” “跟林欣欣找事儿的人,并不是奔着灭口来的。从三番五次的流氓苍蝇般的挑衅来看,杀个人不像是做不到,而更像觉得不值得做。”天艮阐述着自己的想法。 “那他们来干什么。”林宽还是不解。 天艮跟林宽耐心解释起来, “他们知道林欣欣怀孕了。” “而且,对方应该抓住了林欣欣的弱点:高中女生怀孕,没有打胎,那么就是怕人知道。一怕她爸,二怕警察。” “当一个高中女生,无法寻求外界帮助,那么这个无法无天的人,你说他现在还会等什么呢。” “不用等了,如果是我,只要知道夏雨家在哪儿,家里有什么人就足够了。”林宽这次听明白了。 在天艮眼里,林宽,明明张扬,阳光,轮廓清晰的脸,却配上了沉默寡言的性子。 但跟林宽相处久了,知道他其实骨子里还有一层摸不透的倔犟。 如果真是个不通世理的闷葫芦,天艮便不会在林宽身上费口舌。uu看书 ww.uukanu.m 可林宽也并不是个值得让人聊天的对象,这反而让天艮觉得舒服。 两个人一起的时候,有事说事,都就事论事,粗暴却简单。 一会儿就上晚自习了。 天艮在食堂后身的老地方找到了林宽,想把昨晚的事儿说完。 天艮:“夏雨虽然没跟几个人提起过她的家庭,几次家长会,知道她跟她妈姓,如果细心的人,还是会感觉到的。更何况林欣欣那个后妈还是个有心的。” “嗯,要不我去守着?”林宽问。 天艮:“我一直在想,她这个后妈想干什么呢?” “让林欣欣怀孕的事儿曝光,被她爸赶出来?”林宽猜测。 “如果是你的话,估计是要被家里赶出来了。”天艮听了林宽的猜测,答道。 “你什么意思?”这句听着别扭,林宽掐了烟,转身要走。 “我是说,她那个后妈,叫王姨那个,目的应该不是让林欣欣怀孕曝光。你想想高一她们住宿那会儿,那个王姨轻而易举的就能让一个宿舍掀起那么大的风波。如果想让她曝光,那还不是再来一趟,一句话的事儿。”天艮一把拦住了林宽, “我觉得,倒是相反,那个王姨,跟咱们一样,没想着让林欣欣怀孕的事儿暴露。至少不像想让林欣欣她爸知道的样子,不然,用不着外面闹。”天艮继续说。 “那她想干什么。”林宽问。 “我猜,她想抹消林欣欣怀孕这件事,或许她已经知道了让林欣欣怀孕的这个畜生是谁。”天艮肯定的说。 第三十四章 声东击西 天艮从远离了街头小霸王的那个怎么看怎么想都愣头愣脑幼稚滑稽的年龄之后,做事多了几分成熟冷静,或许是圆滑世故。 但谁不都是一样,要长大,要越活越现实。 都曾有过那个“捡到一分钱交到警察叔叔手里边”的淳朴真挚, 便也会走过那个把这首儿歌当笑话的不屑一顾,淡泊明“智”。 市侩也好,狡猾也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又不是如此。 天艮从不否认自己的品行,尽管路边有人倒了,会一如既往的有那份行善心,但也会有一份不被碰瓷的戒备心。 可是,祝洁和林宽,想到他们俩,天艮总是不自觉的叹口气,明明就是脑袋短筋,心里缺弦,可偏偏要飞蛾扑火,螳臂挡车…… 此时的天艮,并没有意识到,虽然还保持着算近机关的头脑,可自己那份心,已经可以陪着祝洁冲破底线,陪着林宽一起尿裤子了。 天艮还在想着下一步那个王姨还会干什么,思绪被抽完一支烟的林宽打断了。 “那你觉得,这事儿是林力自己说的吗?”林宽问。 “不知道。但如果是你,做完这种事,你敢告诉你妈,找你妈帮你处理后事吗?”天艮反问道。 “操。”林宽扔了烟头抬腿就走。 “别走,你看,就是这个反应。所以,林力他自己应该不会说,而且也未必会想到这种后果。”天艮狠劲儿拽住了林宽。 “还有一点,我们忽略了。林欣欣是个坚强的女生。现在六个月了,天天跟咱俩又跑又跳的,从外观上其实很难被注意到。但那个王姨,明明不在身边,却还是能发现林欣欣怀孕,她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天艮叹了口气。 “如果你想跟我好好说话,就让我听明白。然后呢,想让我怎么办。”林宽尽管跟天艮从来都是怎么冲怎么说,但相处一年,不知不觉中对天艮已经言听计从了。 “今晚你跟我走。”看看时间,马上晚自习要开始了,天艮先走开了。 天艮向来严谨,想着既然身在学校,能多生一事儿不如少生一事儿。 回教室前,先找络腮胡交代了几句晚上宿舍的事儿。 随后跟祝洁说了几句,要来了林欣欣租房子的钥匙。 刚下晚自习,天艮跟林宽先老实的回了宿舍,之后又老练的溜了出来。天艮示意林宽跟上。 一会儿就进了林欣欣租的房子里。 “我,”林宽刚想说话,看见天艮把食指放在嘴边,先咽下去了。 林宽看天艮进门后,开了所有的灯,在音箱前面蹲下扒拉了一阵子,一会儿,任贤齐今年演唱会的专辑cd被按响了。声音不大。 “希望今晚有人来。音乐的声音,会不会影响你的注意力。”天艮问。 “如果有人,就算跟你聊天儿,走到楼下,我也能听到。”都进屋了,此时林宽跟得上天艮的思维。 “你不是说那个叫王姨的不傻吗。都看着林欣欣往夏雨家走了,还会找人再来这里?”林宽看了看林欣欣的屋子,粉色的床,白色的小椅子。自己直接坐地上了。 天艮也挨着林宽坐到了地上,“你赶过来的那天晚上,愣头祝洁都能把两个人引开,说明王姨找的人并不认识林欣欣。” “没有人来的话,是好事儿。如果有人来,那么,王姨比我们想象的可要麻烦多了。她会是个轻易不放弃任何机会的人。”天艮说。 “嘘。”这次林宽打断了天艮。 屋子里只有cd的旋律回荡, “担心让你一个人走, 我想是因为我不够温柔, ……” “有人,两个人。”林宽出声了, “没有上楼,现在在楼下徘徊。”林宽让天艮也仔细竖起了耳朵。 又过了一会儿。 “一个人上楼了,另一个还在楼下。” “现在在门口了。”林宽声音放轻了。 天艮看看表,把灯关了。 又过了半个钟头,林宽告诉天艮,门口的人离开了一下,又回来了,现在走了。 楼下的人也走了。 天艮关了音乐,“走吧。” 两个人锁好了门,轻声离开了。 快到宿舍了。 “这种声东击西,混不过去几天的,明天我一个人去就好了。”林宽说话了。 “嗯。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心里其实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把孩子生下来。如果就是因为怕被知道而不能做人流的话,我其实,有时候也是宁愿林欣欣能出点儿意外。但,如果为了刘叔家,那个理由也太牵强。”天艮明知道有些话跟林宽说了也得不到答案,还是会选择把自己想不明白的事儿拿来跟林宽叨咕下。 “我不知道。我想不明白的就习惯不去想。想保护好祝洁,祝洁想保护好林欣欣,就这么简单吧。”林宽说。 其实,更让天艮想不明白的,是他的上铺这个林宽的心思。 如果林宽不是为了祝洁,只是单纯的想帮助林欣欣的话,天艮知道,自己会更真心真意,豪不惜力的帮忙的。 晚上去林欣欣空无一人的屋子里,定点开灯,熄灯的值日执行了几天,一切还算平静。 接下来的秋季运动会,几乎是天艮林宽独领了场上风姿。 2班比分遥遥领先,独占群首。 不止2班,其他班的女生们眼球也都跟着两个人走。 最后,2班两个人破了全市3000米的记录,林宽,天艮双双被叫到台上让说说此时的感想。 老毛特许,“今天是年轻人的运动会,来同学,上来说说你们年轻人的话,今天不拘一格,u看书 ..om 不用宣誓考试成绩。” 台下所有女生翘首以待。 林宽先来到了麦克风前面,“我是2班林宽。我有个姐,她叫祝洁。很善良,我不愿意看见她被” 还没等下文出来,老毛一推,如果不是林宽站得稳,非得滚下台来不可。 自然,麦克风被夺了回去。 “啪啪”麦克风被拍了两下,“麦克风好像不太好用。下一个同学。”老毛把麦克风递给了天艮。 天艮看了眼被推下台的林宽。 天艮自然的往左边挪了一步,离开老毛远了一点儿,“我是2班梁天艮。我有个喜欢的女生了,叫祝洁。” 没等老毛推过来,天艮放下麦克风,自己直接从台子上跳了下来。 台下一片哗然。 “好啊,今天运动会结束了,你们俩留下收拾会场。”老毛的声音盖过了一切浮尘。 归队之后,班主任李纲冲两个人笑笑,“一会儿好好收拾操场,报答毛主任给的机会吧。” 两个人跑得快,收拾场子也快。 结束之后,祝洁看着天艮,脸微微红了,“我好像没说过什么让你误会的吧?” “语文课代表,你今天听清楚主谓宾了吧,我只是说了自己的想法,你不是主语。”天艮倒是没躲没闪,回答的大大方方。 林欣欣走过来从后面追上了天艮,“佩服你。”声音很轻很细。 “难得没有晚自习,天还亮着,领你们去个好地方。”高中女生向来喜聚堆儿,夏雨向来点子多,笑嘻嘻的补充了一句。 第三十五章 今晚的月亮真圆 渤广三面环海,夏季海滩上人满为患。 到了秋季,游泳的人几乎寥寥无几了。 秋季是渤广转西风的季节。 “西风袅袅秋”,正是渤广海浪声声叠的日子。 夕阳西下,把几个影子拉的长长的。 叠在一起的两个小小的影子,是夏雨跟林欣欣坐在沙滩上抓着流沙,谈笑风生。 追在一起的两个宽宽的影子,是天艮跟祝洁半哈着腰在海边打水漂,听天艮讲让小石子漂的更远,跳的更多的物理原理。 还有一个,单独的长长的影子,是林宽一个人在吸烟,在听海浪,在看夕阳,或许只是一个人在发呆。 “你看,我打起了深深六个水花,厉害吧。想知道代表什么意思吗。”天艮很认真的问。 “那个什么‘不努力’原理?还是什么物理奥秘?告诉我啊。”祝洁一脸好奇。 天艮笑了,意外祝洁还记得以前跟她提过一次的伯努利原理。 的确这看似复杂的流体力学原理简单的解释了打水漂现象。并给出了一个秘诀,即,抛出的小石子跟水面接触时,形成的角度为20度角最好。 看着小石子在海面划起的一圈圈涟漪像小精灵一样要调皮的消失,天艮轻轻咳了下,清了清嗓子, “那你听好了。”天艮双手放在嘴边,对着海浪, “祝——洁,我—喜—欢—你!”天艮高声喊起来的六个音符,伴着海浪,似乎也在夕阳下,留下了影子,影子被拉长,带着回音,在海天交界处远远回荡起来。 夕阳太美,也许是因为夕阳太短暂; 当影子一点点儿拉长,黑夜也随之悄悄降临了。 大家说好了晚上去夏雨家聚,天快黑了几个人才一起往回走。 祝洁刚才在海边就一直望着了,快离开海边的时候,又抬头看了看,感慨道,“今晚的月亮真圆。” “是啊,今天农历九月十五,满月的日子。自然圆了。”天艮的脑子里不但管天气,还配一本挂历。 “我是说,今晚的月亮,又大又亮又圆。”祝洁补充道。 “怎么,还用再附上一句秋夜月圆的诗词吗?”天艮很不屑的跟了一句。 “我就感慨下月圆,你突然说话这么冲干什么。”祝洁满脸的莫名其妙。 林宽虽平时不善言谈,可对天艮的一个眼神,一个抑扬都品味的明明白白。 林宽不善意的走过去,搂住了天艮的肩,冲着天艮微微一笑,难得又露出两个酒窝,“怎么还非逼着人家说啊。” 天艮甩掉了林宽的手臂,走到祝洁身边,索性直接牵起了祝洁的手, “我在大喇叭筒,宣誓‘喜欢你’;你一个满肚子墨水儿的语文课代表,跟我在这反复说什么‘月亮圆’。你再想想,你脑子里那些文人墨客们,什么时候满嘴‘月圆’?” 祝洁手心一下子冒起汗来,脸也微微泛红了。 “我还真不是那个意思。”祝洁赶忙解释起来。 夏雨旁边温馨提示,“祝洁,你慢点儿不要紧,想好再说,这句可是更让天艮难受的啊。” 女生是慌乱见真情,男生是趁乱打劫的主。 林宽忍不住笑着推了天艮一把,“秋天的月亮为什么看着又高又圆,你不是气象师嘛。我都知道跟空气中的水汽有关。何必强加什么个人感情呢,不像你的作风啊。” 天艮也转手推了林宽一把,“你这闷葫芦也能一下子八婆这么多,更不像你的作风吧。” “别闹了,我不是不喜欢天艮,只是不知道,”祝洁还没说下去, 就忽然被天艮一手抬起下巴,一手扶住脑袋,被贴上了滚热的双唇。 感觉祝洁呼吸越来越急促,天艮松开了手,直起了腰,“现在,你知道了吗?” 天艮等了一秒钟,半屈膝,一手搭在其腰上,一手放在其膝下,把祝洁捧了起来,“那就等知道了,再放你下来。”天艮死盯着祝洁。 “这么强悍的公主抱,祝洁,你快服个软,招供下来吧。”夏雨和林欣欣也不顾闺蜜情了,一起跟着起哄。 祝洁其实并不是在刻意矫情做作,从军训时第一次在天艮背上,到被打时在天艮怀里,祝洁已经从轻微的心跳过度到了真实的心动。 只是,在祝洁心里,自己太平凡,而天艮又太优秀,真在一起了,会自卑到天天担心着天艮会不会突然离开。 大家都盯着,尤其林宽,刚才的笑都收了回去。 祝洁觉得还是得说点儿什么。 祝洁想了想,调皮而大言不惭的说,“我喜欢被你抱着的感觉,等到了地方,才能知道。” 夏雨都忍不住站到了天艮一边,取笑道,“哇,露出了你厚颜无耻的本质啦。” 天艮倒是很开心,把双臂往上抬了抬,让祝洁的脑袋正好能枕着自己的右臂,贴着自己的心脏。 “好强而有力的心跳。”祝洁轻轻偏了偏脑袋,uu看书.ukanshu 冲着天艮摆了个口型,“喜欢你。” 林欣欣都34周的身孕了,也还是动作轻巧灵活。每天慢跑也没间断过。 林宽是个细心的人,看着祝洁被抱着,林欣欣却跟在后面走,还是主动过去打了个招呼,“累不累,用我背你吗?” 如果是没有身孕的林欣欣此时为了躲开追着天艮尴尬的眼神,会毫不犹豫的直接跳到林宽身上, 可是,有了身孕的林欣欣反而并不在言行上让天艮林宽为难了,很客气的答道, “不用了,我需要多走路。林宽,谢谢你。” 祝洁听见了,示意天艮赶紧放她下来,不得已又补充了一遍,“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快放我下来吧。” 祝洁被放了下来,走到林欣欣身边,“咱们可不能大意,我看以前古书上还说,十五满月的时候,潮汐力强大,刺激母婴体内激素,出生比率大呢。”祝洁本来是有点儿小尴尬,没想到自己一张嘴,扯得更远了,不自然的伸手摸了摸林欣欣的小腹。 天艮注意到林欣欣听到了祝洁的话,轻轻打了个寒颤,也是想安慰下她, “祝洁你注意了,能不能别用你的文学知识,来解释明明已经很清楚了的现代医学。”天艮打断了祝洁的话,“没有科学数据做依据的事儿,我向来不信。林欣欣你别多想,别听祝洁瞎说,咱们都在呢。” 的确,林欣欣听了祝洁提到的潮汐力,比天艮讲的各种力学都刻骨铭心,已经不自觉的在心里深深烙下了,一种不明的凄凉和害怕的预感油然而生。 第三十六章 空白的八分钟 一会儿,五个人到了夏雨家。 夏雨妈妈夏凡今天按照夏雨交代的没准备饺子,只是把打卤面用的材料都备好了。 天天一起住着,总跟着这些年轻人,夏凡也觉得是不是体验到了什么叫,心又年轻了。 “天艮,夏雨天天嚷嚷着说你做的菜都是老饭庄的味道,非要让我等着你来弄。我把菜都备好了哈。”夏凡也跟着夏雨喊起了天艮。毕竟夏凡也刚刚三十出头。 “好,你去屋里歇着吧。谢谢了。”天艮冲夏雨妈妈答应了一声,知道夏凡不喜欢被叫阿姨,直呼你了。 “天凉了,晚上起风了。把窗户都关好哈。”夏凡从屋里喊了一嗓子,林宽就跟着动起来了。 夏凡家四室一厅的老房子,窗上是老式前后插销,开关都不容易。 林宽做事仔细,一扇扇都检查好了才洗了手到厨房里来了。 “都差不多了,卤子快好了,等下煮面,你把煤气罐晃一晃,火太弱了。”天艮指使林宽做事儿,可是向来从容自如。 林宽过来摇了摇煤气罐,左右又晃几下, “好像没气了。”林宽看了看天艮。 “真不行了,这没法煮面。”天艮关了已经泛蓝的微弱小火苗。 “夏凡,煤气罐可能没气了。你找人来换了吗?”天艮冲着屋里喊了一声。 “哎呀,你一问我想起来了。这次跟换罐的联系好几次了,他竟然还跟我抱怨最近天突然冷了,一下子忙起来人手不够。让我晚上给他打电话,说随叫随到。”夏凡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我这就打电话。” 夏凡放下电话,“看看这个效率。估计也是给咱们晚了几天了,过意不去了。说五分钟之后到,大厨,后事拜托了哈。” “什么叫后事,多不吉利。”天艮笑着答道。 林宽:“五分钟,那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回来。” 天艮:“就五分钟能憋死烟民吗。” “怎么,你在我眼前演完了又亲又抱的,还不让我出去躲一会儿。”只有两个人的厨房,林宽有什么说什么。 “林宽,以前我就问过你。你跟我说你们是发小。我再正儿八经最后问你一次,我真的喜欢她,你行就别闹别扭。”天艮站在厨房门口,拦住了林宽。 “你这不是问我,是要求我吧。我知道了。现在能放我出去了吗?”林宽此时的眼神像是狮子脚下的羚羊,近乎乞求。 天艮松开了手,林宽出去了。 果然不到五分钟,门铃响了。 夏凡开了门,一个带着黑帽子的人扛着罐进来了。 天艮想在厨房等着,夏凡看天艮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厨房,硬推硬拽的把天艮让到了屋里去跟几个女生坐着。 夏凡自己交了钱,把换罐的人指引到了厨房。 没一会儿,不到3分钟,果然术业有专攻,夏凡跟大家聊着天的功夫,煤气罐换好了。 夏凡送走了人,又换了天艮进厨房。 天艮又重新换了锅水。准备再热热卤子,煮面。 闻闻好像有些臭鸡蛋味儿,看了看脚边的报警器,没动静。 刚换的罐,都有点味儿,这也是渤广老百姓不成文的生活常识。天艮尽管心里有些疑惑,还是没太在意。 正准备开火,又有开门声了。 知道林宽出去,天艮留的门,一听脚步就知道是林宽回来了。 天艮不用看表,心里自有个计时器,想想林宽这次可是两根烟,说着五分钟,8分钟才赶回来,掐着点来吃饭的。天艮自己摇摇头,嘴角上扬了一下。 “天艮!等下!”林宽没顾得上换鞋,直接飞进了厨房。 天艮已经点着了煮面的锅。 “砰”一声闷响,妖火般忽然燃气的火焰,像是爆发了魔力一般,把整个一只锅推到了半空中。 林宽把天艮扑倒到了地上,一锅水落下来,两个人上半身成了潜水鸭子。 两个人都不是在这个时候躺着感叹,等着事态自然发展的感性派。 林宽一跃到了煤气罐边上关了燃气阀门。 天艮关了已经熄灭了的火,拉了下刚才检查过的报警器,发现电源被拔了。 “别动,还在漏气,别动任何开关,小心你从外面回来,衣服上的静电。”天艮喊了起来。 “别进厨房,都趴下。”天艮又冲着闻声赶过来的几个人大喊。 林宽抓起了眼前能碰到的土豆,水杯,洗碗液,“啪啪啪”扔向了窗户,四扇窗同时被砸碎了。 “放气竟然没有漏气快,煤气罐被做了手脚了,你快带他们出去。”天艮快速的给了林宽明确的指示。 “臭鸡蛋味儿都要没了,泄漏的燃气浓度还在升高,还会再爆炸,你们快点儿。”天艮边迅速查看了厨房的各种插头,边找电阀门,u看书 wwuukas急得好多声音都挤在了嗓子眼上一起冒烟。 混乱混沌中,天艮仍心稳眼疾手快,扫视过厨房,除了一排排的电器插座,荧光灯,手电筒,打火器……随时随处的引爆隐患。 “天艮,林欣欣下边在流血,你也赶紧出来。”林宽一脚踹开了门,在门口脚挡着门扶着林欣欣等大家出来。 “夏雨,她恐怕自己走不了了,咱俩架她出去,”夏凡自己也是吓呆了,但看见坐在地上喘成一团的祝洁,只好让自己这个真正的大人,硬挺着镇定起来。 林宽把林欣欣放在门口,又顶着门,回去一手接过了祝洁背在了肩上。 看夏雨竟然也有些摇晃,林宽又赶紧空出手,跟夏凡一起把夏雨拽了出来。 “天艮,”刚喊一声,林宽没拦住,夏凡又突然进去了, “不行,房子不能炸。”夏凡已经满眼泪花。 眼前三个人,满楼道的木头,林宽知道自己不能犹豫了, “天艮,夏凡回去了,交给你了,我带她们下楼。”林宽一改低沉的声音,冲着屋里高喊一声。 林宽背着祝洁,麻利的解下了自己的腰带,把祝洁双手系在自己胸前。 又去抱起了林欣欣,拽了拽昏沉沉的夏雨。 再也没办法挡着门了。 林宽松开了防盗门,门被弹簧拉回,缓缓的关上了。 不敢再多想,再多听,林宽只能先离开楼道。 拐了几道弯,快到一楼了,“嘭!哄!”连着两声爆炸的巨响,隔着防盗门,隔着三层楼,也逃不过林宽的耳朵。 第三十七章 嘭!哄!2声巨响 听到林宽朝屋里喊了句夏凡回来了,天艮知道现在的夏凡是不会放弃这房子冷静逃生的。 “夏凡,总电闸在哪儿。”天艮语调平稳。 天艮抓起水槽里的洗碗液朝着煤气罐喷洒之后,发现即便已经关上了阀门,洗碗液留过之后会不断有泡泡继续冒出来。 明明已经迫在眉睫,天艮反而让自己从语气到呼吸都更平稳从而镇定下来,因为帮了他们这么多忙的夏凡也要一起安全离开。 夏凡听见大门关上了,神色慌张,并没有听见天艮刚才问的什么。 夏凡恍惚走进了厨房,眼神呆滞,怕是已经开始了幻觉。 天艮听过夏雨讲这房子的来历,一个狠心的父亲,抛弃了母女二人离开了。 可是这房子,却是他们当年爱情的结晶。是他第一笔积蓄的全部,全部放在了房子上,全部给了她。 如果夏凡心中只有恨,那么她何必守着这空旷的房子,带着女儿照顾着婆婆守了这么多年。 夏凡从一个国企的小小会计出身,成了单身妈妈之后,没有想过去跟任何人哭诉。 就是在这间房子里,夜深人静,哄睡了夏雨之后,夏凡自己用四年心血,拼下了注册会计师的资格。 夏凡作为渤广第一批注册会计师,在跟朋友一起建起的会计师事务所里,很容易轻松拿下了进驻渤广第一批外企的五成项目。 女儿大了,婆婆也送了终,工作越来越忙,生活的节奏越来越快, 即使不是现买,换一套更新一点的房子,对夏凡来说并不是难事儿。 可是,她偏偏要守着这间老房子…… 天艮似乎看出了夏凡的恍惚和迷茫,顾不上她到底在等什么,想什么了。 “夏凡,电闸在哪儿!”天艮从厨房跳出来,在客厅和走廊的墙壁上最后巡视一圈,正打算推着夏凡冲出去。 夏凡从恍惚中觉醒,听到了“电闸”两个字,立即神经反射,低腰伸手去拔掉了身边冰箱的插头。 明明插头只激起了一瞬间的火花,当天艮扑过去把夏凡压在身下的时候,却听见了身后,“嘭!哄!”连着两声震断耳膜的巨响。 林宽把三个人放在楼洞门口。 抬头看了眼爆炸的黑烟只从厨房的窗户冒了出来。 林宽来不及跟几个人交代什么,随手捡起几个石子,狠狠抛出去,砸碎了三楼厨房旁边卧室的窗户。 “在这儿等我。”留下几个字,林宽消失在楼道里了。 三步并两步,林宽赶到三楼,借着走廊里昏暗的灯光,远远就瞥见了门缝里渗出来的红褐色液体,由细变粗,由缓变急。 林宽没喘息,一把拽开了刚才自己轻轻掩上的门。 窗户全开,气味已经散了大半。 屋子里一片漆黑,接着月光,林宽勉强看见走廊地上有两个人影。 “天艮,天艮。”林宽屏住了呼吸,怕踩到伤口,小心翼翼的往被血腥和烟味弥漫的屋子里靠了过来。 虽然二次爆炸结束了,此时担心两个人已经煤气中毒,林宽把趴在夏凡身上的天艮翻了过来,一手解下了腰带,一手拽开了衣扣来保证呼吸顺畅。 “我没事儿,快,夏凡!”借着月光,林宽也能看见天艮像从锅炉里滚出来一样浑身底色漆黑,从头到脚的血迹,但声音已经铿锵有力。 天艮狠劲晃了下脑袋,想让自己赶快清醒,感觉手背也浸在水里,不对,是夏凡的血,已成血泊。 “在流血的是夏凡的左臂,甚至上半身。”天艮从昏迷中醒来,简洁的给出了林宽夏凡受伤的位置。 林宽知道了哪儿受伤,才敢碰夏凡,将她轻轻抱起。果然,离厨房里的冰箱最近的左臂,已经血肉模糊。 林宽又在随手可够的浴室旁边抓起两条毛巾。 走在前面的天艮,刚勉强站起来,又一头栽倒在门前。 林宽抱着夏凡,单脚踹开了门,把两个人都带了出来。 “夏凡,夏凡!”林宽把夏凡平放在门口,找到了左臂不断涌出的动脉出血口,边用毛巾包扎,边跟天艮说道,“刚才听见楼里有人打119了。消防和救护都会马上到,怎么办,在这儿等吗?” 看着林宽把手按在夏凡颈动脉,喊得青筋暴起,夏凡都没有一丝反应。天艮微微坐起身来, “我行。只是轻微的煤气中毒。已经听到救护车了。我陪夏凡留下,你带林欣欣走。”天艮说着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了林宽。“刘叔送的摩托。” 林宽借着楼梯走廊里幽暗的灯光,扫了眼天艮,尽管身上腿上几处都在流血,u看书 uuknshu.cm 没有喷射状出血的动脉破损伤口,被烟呛的已经满口漆黑,但还可以说话。 林宽没再多问,接过来钥匙,跟天艮交换了下眼神,两个人心里都明白,夏凡不能再动她了,只能守着,跟时间跟命运赌注。 林宽先走了。 听到夏凡轻微两声咳嗽,天艮的眼里闪过一瞬的欣慰,但冷静下来一秒便是极度的悲怆和真正的害怕。 “帮我……”夏凡出声了。 天艮本来想理智的告诉夏凡不能说话,肺里会呛血,可是,天艮说不出口。 天艮知道接下来的一幕就是几秒钟了,只能轻轻把头贴在了夏凡的嘴边。 “帮我,照顾,夏……”天艮明白夏凡说什么了,赶紧拼命的点头,让夏凡看得见。 “好。照顾好夏雨,你放心!我会的!”天艮最后几个字是大声说的,可是,夏凡没有机会听到了。 夏凡闭上了眼睛,走的不安详,但似乎有一丝安心了。 林宽没敢多想,再下楼的时候,看见林欣欣的下半身也开始血迹斑斑,林宽背起林欣欣往楼下的停车棚跑去。 林宽让林欣欣小心翼翼的做到了摩托座上,唯一一个头盔也帮她带上,知道林欣欣铁了心也要把怀孕的事儿瞒到底,林宽一句话也没多说。自己几乎跟骑登山自行车一般,半曲着身子,坐在后面发动了引擎。 “该去哪儿。”这个问题,林宽不敢问出口,怕林欣欣更担心。 首先要离开,其次还要快。 林宽只有一个地方了,把林欣欣带回家。 第三十八章 冰冷的承诺 火速赶来的救护车把血肉模糊的夏凡和喘成了一团的祝洁都载上了。 热心的民警,好心的邻居,无心的看热闹群众,把道路围得水泄不通,救护车在近乎哀求的鸣笛声中缓缓离去。 此时跟坐在车里的天艮为夏凡心痛,但也心疼祝洁。 各种心酸心碎交织在一起,天艮不敢去回忆刚刚过去的一幕,因为回忆这短短的几分钟,会让天艮又多一份悔恨,少一份自信。 明明注意到了那个换罐的帽檐压得太低, 明明注意到了第一次泄漏的臭鸡蛋味儿, 明明注意到了厨房随处引爆燃气的隐患, …… 怪自己太年轻,太狂妄,太自以为是, 一晚上满脑子被祝洁那句喜欢你的罗曼蒂克冲昏了头脑, 此时,天艮很想闭上眼睛去仔细过目每一个细节,可是,还不是时候。 对面坐着的夏雨刚才还在夏凡身上哭得声嘶力竭,被医务人员硬拽开之后,又一通哭得死去活来,现在,夏雨一个人簌簌泪下已经哭得有气无力了。 天艮的脑袋里断了片,自己狠命点头答应过夏凡去照顾夏雨那一幕,反复着又反复着,让天艮两个太阳穴像从里面顶了起来一样催起了一阵阵带着耳鸣的头裂。 天艮注意到了,夏雨一直盯着车厢里带着口罩的医务人员的眼睛,是的,此时的夏雨只能通过追随着别人的眼神,来默默祈求夏凡的命运。 在这样的夏雨面前,天艮第一次有了手足无措的自卑。 直到看见两个医务人员,除了眼神,清楚的摇了摇头。 天艮跟夏雨一样,已经听不清医务人员在跟医院的紧急电话里说了什么,因为,已经不重要了。 夏雨的妈妈夏凡,真的走了。 天艮站起来,挤到了夏雨身边坐下,想不到合适的话,天艮伸出左臂,挡住了夏雨的视线,把夏雨搂在了怀里。 这一次,夏雨的眼睛,像开了闸的水坝,止不住的泪水,透过了天艮的衣服,甚至皮肤,天艮感觉到的眼泪是没有体温的,凉凉的冰冰的。 天艮弯起胳膊,把手掌贴在夏雨的头发上,轻轻抚摸着夏雨带着自来卷的短发。 从救护车到急救室到接到抢救无效的通知,整个过程短短的结束了。 天艮倚在走廊的墙上,等着夏雨跟夏凡告别出来了,才迎了上去。 再次把夏雨搂在怀里的时候,夏雨已经没了眼泪。 “你知道我妈是多好的一个人吗?”这次,夏雨先开了口,天艮不知道怎么回答,轻轻点了点头。 “我爸在我小学的时候,抛弃我们走得很突然。这个别人眼里的孝子,甚至也狠心扔下了我那个瘫痪了的奶奶。 我奶觉得对不起我妈,几次想自杀都被我妈拦了下来。 后来,我们开心的生活了几年。 再后来,她已经没了意识,生活不能自理时,每天都是我妈用手去抠着大便,也一直没放手,最后,让我奶体体面面安安稳稳的走的。” 天艮一直静静的听着, “我妈对外人也是如此,外面突然下个雨,我妈会把家里的塑料布剪成一块块,送给楼下的修路工人们。 对你们也是吧。就是因为帮了你们,才……”夏雨的眼泪鼻涕是突来的夏日骤雨,蹭了天艮一身,说到这儿,说不下去了。 “我不会让我妈这么不明不白的走的。”夏雨推开了天艮,两只手握成了拳,在天艮胸前反复狠狠敲打了起来。 天艮身上的灰掩盖了几处还在流血的伤,没来得及处理,这时候,即使不碰,也是疼的。但天艮没有躲,也没有后退,“嗯,不管你想干什么,有我在,一直在。”天艮轻轻用手擦了擦夏雨脸颊上的泪水,终于开口了。 夏雨听到了天艮的声音,抬头迎上了天艮的眼睛,眼睛里清澈如水,没有一丝隐藏。夏雨被这一丝欣慰而打动,把头深深的埋进了天艮的胸膛。 在迎上夏雨的目光时,天艮想起了刚才冰凉的眼泪,这双冰冷的眸子带着刺骨的寒光,眼前的夏雨让天艮突然有些不认识了。 …… 林宽横抱着林欣欣推开家门的时候,林宽妈妈秀兰已经站在了门口。 秀兰,这么多年来一直自认是个不称职的妈妈,但却自负是个敬业的护士。 看见林宽被染红了的裤子,秀兰一句话没多说,拖来了垫子,示意林宽把林欣欣放下。 秀兰在医院里选择了做护士而不是产科医生。 但卫校刚毕业,下乡的时候,秀兰从跟队到成手,uu看书wwuknhu 一个人接生的是上百个婴儿。 尤其80年代初期,刚刚生完林宽的秀兰,在林宽刚满月时就归队了。为了积极响应计划生育,医生的数量远远不够,走到光大农村,挨家挨户的套环结扎做人流,这其中最让秀兰引以为荣的就是接生了。 每一次迎接一个新的小生命,都让秀兰觉得自己的工作意义非凡。 但其中也经历过了救不起来,甚至是去扼杀于羊水的工作,回到医院,秀兰放弃了产科,选择了护士。 因为秀兰的工作信仰只有四个字——“救死扶伤”。 比起在农村只能找到剪刀,布和热水的环境,林宽家里有各种消毒药剂器材,眼前的接生对秀兰并不是什么挑战。 秀兰摸了摸林欣欣的肚子,心里有数了,转过头对林宽说,“这里有我,你出去吧。” 在农村的时候,最好用的方式就是告诉家里,男人在屋里不吉利,这样没了添乱的人,秀兰反而轻车熟路指顾从容。 可是,跟自己的儿子林宽,秀兰说不出理由,不想因为火气在心头,影响救人,就直接赶他出去了。 林宽尽管不知道林欣欣是什么状况,但林宽清楚,妈妈秀兰在她的天份职业上,只要拦下来的事儿,就会有个让人放心的结果。 担心林欣欣不假,但林宽心里一直也惦记着夏凡几个人,还有那个此时可能没人照顾得上的祝洁,问了问秀兰急救医院的方向,林宽戴上头盔,又跨上了摩托。 划过夜空的引擎,让悬着的心无法平静。 第三十九章 夏雨的天空不再下雨 走廊里听到了熟悉的脚步,是林宽,天艮此时已恢复了几分镇静,看到林宽来了,又添了几分定力。 林宽从急诊室一路找过来,在太平间前面看到两个人已经猜到了大半。 林宽问了夏凡的情况之后,又让夏雨难过了一阵儿。 顿了顿, “祝洁呢?”林宽走的时候,还记得祝洁已经蹲在墙角,一个人喘成了一团。 天艮和夏雨,好像没听清林宽问的是什么, “是我没保护好夏雨妈妈,对不起夏雨,也对不起夏凡。”天艮低着头低声答道。 天艮又看了看夏雨,把夏雨搂在了怀里。 夏雨知道是该离开的时候了,示意天艮她还要去跟夏凡道个别再走。 林宽此时何尝不是心疼夏雨对不住夏凡,但目睹天艮此时的言行,林宽倒是想不通是不是天艮也被炸到了脑袋。 夏雨转身又去了太平间。 这时天艮才凑到林宽边上,“祝洁没事儿,没说是为什么,但要留院观察几天,可能要做详细检查。” “那个,你没事儿吧?”林宽还是问出了口。 天艮看一眼林宽瞪圆的双眼,就知道林宽在想什么了。 “祝洁今晚在医院,已经通知她妈了。晚上我跟夏雨回去一趟,你那边没事儿了,也过来吧。”跟林宽天艮话说得不客气,但已经是在请求林宽了。 “亏你还记得‘你那边’?怎么才算没事儿了?孩子生下来算没事儿了?我现在还不知道林欣欣怎么样了就先赶过来了。”林宽骨子里是个沉默的人,本来也不是冲着天艮发的火,但此时也的确是着急,一下子说这么多,林宽自己都不适应。 天艮怎么会不知道问个寒暖,但眼下,夏凡刚刚走,夏雨受到的刺激太大了,其他的事儿,是不方便在夏雨面前提的。 趁这会儿夏雨不在,天艮跟林宽,是有什么说什么,“你一会儿回去,如果孩子顺利生了下来,按照计划,无论男女,你都今晚把他送到刘叔家。林欣欣,今晚只能住你那里。所以,你还是晚些过来吧。” 说完,往林宽兜里塞了张百元钞票。 林宽这次被天艮莫名其妙的行为真的恶心到了,“这个时候,你是在收买我吗?你他妈是不是真的被炸坏了脑子了?” “都太匆忙,你没带油钱吧。摩托剩半箱油,你往返你家3个来回是60公里,到杏花屯是171公里,算算再回来的话,除非你想背着它跑回来。”天艮在林宽面前永远是沉着冷静的。 林宽没回头赶着奔了出去。 天艮跟夏雨再回到家里,周末来看热闹的早就散场了,只有善良的民警还守在门口。 民警真诚安抚了成了孤苦伶仃少女的夏雨,但也真挚的告诉了夏雨对这次纯属意外的煤气爆炸事故深感痛心,并再三叮嘱了以后用液化气罐的注意事项。 民警走后,天艮看得出,夏雨跟他一样,仔细确认了民警给出的结论——今晚是一起事故,而不是事件。 热心的民警已经帮夏雨清理了屋子里的血迹。如此的神速处理,4个小时过去,爆炸现场只剩下没有燃气的空罐了。 送走民警,天艮关好了门,所有窗户上的碎玻璃都被好心的民警处理掉了。但此时的屋子,是天当房地当床四处通透的凉亭。 天艮想尽量不去打扰夏雨,一个人有把厨房收拾了一遍,与其说收拾,不如说天艮又回忆了下当时换完罐的场景。 夏雨跟姥姥打完了电话,打开了自己屋子的门招呼天艮进去。四室一厅只有卫生间和夏凡的屋子里还有窗户,可以勉强隔绝深秋的冷空气。 今天周日正逢霜降,秋天最后一个节气,明天周一开始就是渤广的漫漫寒冬了。 还没上暖气不说,一个晚上经历了人世间的生死离别两个人都滴水未进,确实是冷。 天艮没推让,直接跟夏雨进去了。 “家里平时来送罐的人,你见过吗?”天艮清楚此时的夏雨,已经流干了眼泪,跟他一样,不相信这是个简单的事故,所以直接问了。 “并不总是同一个人,但也是见过几次。”夏雨仔细想了想才回答。 天艮又看了看屋子的布局,简单整洁,一张床一张桌子,书架,带着传真的电话机。 “你妈平时也在这里工作,是吗?我能碰这部电话吗?”天艮跟夏雨还是很客气。 夏雨点点头。 天艮回忆了下夏雨找人换罐打电话的时间,果然一查,18点32分,有个去电通话记录。 天艮记下了号码。 “明天我去查查,你好好休息吧。”天艮把号码收好。 “明天周一,我要去上学。”夏雨语气坚定。 天艮以为听错了,“你明天要去哪儿?夏凡还在太平间呢。”天艮都来不及隐藏自己的震惊。 “是的,你没听错,明天周一,我要去学校。”这次夏雨是看着天艮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说的。 “忘了明天还有化学实验了么?我可是化学课代表呢。uu看书 .uukanshu悄悄告诉你我刚刚决定了一件事儿。”夏雨的笑突然让天艮觉得如背后吹过一阵凉气实在有些瘮人。 “什么?”天艮按照夏雨的意思,问了出来。 “夏雨决定,夏雨的天空不再下雨。”夏雨说完诡秘的笑了起来。 “那下什么?下雪下冰雹吗?”天艮知道认真接了夏雨的话,似乎是在兑现一个承诺。 天艮眼神没有躲,这次踏踏实实的落在了夏雨身上,实实在在的希望能保护好这个以前不曾下过雨的阳光女孩儿。 的确,以前,天艮真没认真看过夏雨——这个祝洁身边最亲密的开心果。 在男生宿舍,夏雨和林欣欣一样,也是几个人常挂嘴边的角色。 络腮胡在宿舍夜话里曾总结到位, 林欣欣的美丽,让人总忍不住去多看一眼; 而夏雨的魅力,让人总忍着不敢多看一眼。 忍着的理由,归根结底,怪校服的运动裤太薄,不管是变形还是变阴都太明显。 女生们嘴里的夏雨是魔鬼身材,腰有多细,胸就有多大。 在认识林欣欣和夏雨之前,大家常识性的定义二维漫画都纯粹是虚构神话, 但有了这两个人,漫画少女的香奈儿眼和麦当劳胸在男生宿舍有了明确的定位。 如此,即使天艮也从未把目光停留在夏雨身上。 可是现在,天艮死死的盯着夏雨,因为天艮在夏雨身上感到了阵阵逼人寒气。 天艮想煞去这寒气,还给夏雨那片曾真正晴朗过的天空。 第四十章 深夜的引擎 林宽没敢在路上耽搁,骑在摩托上,到了家也是路上加速太猛,裤子都被汗水浸湿了。 如果不是因为周末林宽的父亲带着人出去打比赛,这个时候老父亲一定会把林宽吊在房梁上打断腿。 林宽一路争分夺秒,但下了摩托却忽然蹑手蹑脚的走到了家门口,因为林宽听到了陌生而神奇的哭声。 哇哇,哇哇,节奏感也很强,像是在拼命跟林宽炫耀这个新生命的降生。 林宽进了门,看到了母亲秀兰和林欣欣的脸上洋溢着林宽无法体会到的幸福感。 两个人注意到了林宽进来,脸上肌肉绷劲又恢复到了1个时辰前那两张因紧张害怕而铁阴着的脸。 “你先在就带它走吗?”林欣欣还是满头满脸的汗,脸上也还挂着泪珠,但已经可以正常说话了。 “你还好吗?让你受罪了。”林宽向来是个知人心冷暖的,没立即回答林欣欣的问话。 “哎,你看看你这两句话,如果叔叔在家,岂不是又要误会。就算你骨头硬实也犯不上总去白挨打吧。刚才我跟阿姨说了,我们没有关系。”林欣欣当了妈,说起话来不是之前那个突飞猛进直来直去的小坦克了。 “我们怎么就没有关系了,你是天艮祝洁的朋友,你的事儿,自然我也会罩着的。那个,我能碰碰那个,它吗?”林宽当着母亲的面儿,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的小东西。 小东西闭着小眼睛,蜷着小身子还在林欣欣旁边拼命的哭。 林宽看了看母亲,走过来伸出手来,发现小东西跟自己手掌差不多大,如果捏起来估计会跟捏一只小猫一样容易。 林宽不敢下手,便伸出一个手指朝着小东西戳了戳,小东西明显很不开心,哭得更凶了。 “林宽,别戳脸蛋儿,你可以碰碰它的小手。”秀兰此时也言语温和,拦住了林宽的小粗暴。 林宽像被训斥了的小孩子,不好意思的看了看两个女人,这次更轻了,伸出一个指头,按照秀兰说的,去碰了碰猫爪一样的小手。 突然,小手张开了,用它的小力量稳稳抓住了林宽的手指。林宽这次反而吓了一跳,但没有抽开手指。 “每次接生一个娃,我都跟孩子妈一样觉得迎接一个新的生命,很神圣,很幸福。”秀兰开口了。 “我知道你们情况特殊。但每一个小生命都是神奇的,林宽,欣欣,你们记住今天的感动,将来如果再有机会看到它,尽量不要把其他的人其他的事儿强加到它身上。”秀兰本来心烦意乱,不想插嘴这些不可理喻的孩子们的事儿,但已经插了手,也是职业天性,还是让秀兰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如果不是小东西继续哇哇嚎着,林欣欣此时稀里哗啦的哭声也够扰民了。 “我领它走吧。刚才跟刘叔打了电话,明天我再把你也送过去一段日子吧。”林宽没再多说话。 林欣欣知道这也是他们早就想好了的事儿,确切说是个馊主意,但也是个没办法的办法。 秀兰又手把手的叮嘱了林宽怎么带一个襁褓中的新生婴儿。 林宽的引擎又一次划破了这个月圆妖艳早已不平静的夜空。 摩托再停下来的时候,天空已经有了微微的鱼肚皮灰色。 四点多了,林宽抬头看了看三楼那几扇没有玻璃的窗,捡起了一个小石子,轻轻的抛了进去。 屋子里,天艮哪里睡得着,哪怕再轻的一个抛物线滑落,天艮也算的准石头抛起的地方。因为,天艮再也不允许自己算错了。 天艮轻轻把夏雨枕在自己胳膊上的头挪到了旁边的枕头上,夏雨太需要休息了,天艮帮她重新盖好了被子。蹑手蹑脚的帮林宽开了门。 屋子里不用开灯,林宽轻轻一个点头,天艮就领会了,是林欣欣那边安置好了。 “睡了吗?”林宽细声问, “嗯,累的昏睡过去的。”天艮告诉林宽。 几个小时,天艮没在傻傻的呆等着,天艮有了一些收获,就等着林宽来一起执行了。 “夏雨睡得不沉,用不了多久就会醒来,不能让她一个人在屋子里。我们30分钟去去就得回来。”林宽没喝上一口水,就被天艮又推了出来。 “你身上的伤,在医院处理过了?” “嗯” “去趟大众浴池吧。” “不去。” “这身一会儿好吓唬他。” “嗯” “那天亮去一趟吧。” “嗯” “你知道那人住在哪儿?” “嗯。给,你的水。” “先走吧。” 跟林宽刚认识那会儿彼此都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的两个料,但时间长了,这半句之交让天艮觉得很舒服。 跟林宽一起做事,即使再荒唐的剧本,也可以没有排练也能配合的天衣无缝。 一个晚上,摩托第二次加满油,后面载着天艮,引擎又响了起来。 刚刚敲响了门,一个身材宽大的大叔开了门,天艮冲着林宽摇了摇头。 别说身量差了这么多,即使身量差不多,在天艮过目不忘的眼里,也分的清靛蓝酱紫。 “电话里我不是说了嘛,今晚真不是我送的,出了这么大人命,我也是心里一咯噔的。答应见一面说话,也不能这个点儿吧……”开门的大叔边揉眼睛边自言自语一样的抱怨个不停,食指上抠下来的眼屎还很不讲究的朝着门口这边弹了过来。 看看地上的鞋子,挂在门后面的工作服,屋子里的摆设,不难看出来,这大叔是个单身汉。天艮没接话,朝林宽递了个眼色。 林宽不动声色带上门,一肘顶在了肥大叔的脖子上,像给大叔钉了个架子,整个人悬起来挂在了墙上。 大叔伸手朝墙边一拍,咔嚓,灯亮了。 不点灯不要紧,一开灯,眼前锅炉灰里跳出来一样的黑脸天艮把大叔差点儿吓尿了。 林宽不声不响的跟上去了闷声一拳。 大叔一下子胃口硬给塞上了嗓子眼儿,u看书 ww.uukash 没反应过来的分分钟里,哇一口鲜血从嘴里倒喷了上来。 “我告诉你们别闹出人命啊,我要报警。”大叔嗓子眼儿里硬挤出来几个字。 “好啊,我们就等着有人报警。说说吧,那个换掉了安全阀的液化气罐是怎么回事儿。”天艮朝着大叔逼近了一步。 大叔拿人手短,喊完报警自己就先心虚了。 “大叔,你这身材下岗了也可以出去扫扫大院儿吧,煤气罐是被做了手脚还是个出厂次品,你说明天我们去你公司问问会是个什么结果呢?”天艮语气缓了缓,像在跟熟人聊天一样气息平稳。 还能有什么结果,公司自然把责任推给自己,等着赔款下岗了。大叔一转眼珠子,想得明白。 “真不是我,我给你个电话吧。我总去她们家送罐的,你找来她家那个女娃,她肯定认得我。”大叔想想本来跟自己就没什么关系,干脆不贪那个小便宜,索性说了个利索。 “前几天,电话那个人,说看上了她们家那个女的,问了我,的确嘛,那女的是个年轻的单身妈妈。我想撮合个因缘也不是坏事儿嘛。而且,电话那个人,直接给了我300块钱,就说到了附近把罐给他,让他去献殷勤。你说这成人之美的快手钱,我就是拿了也不犯法吧。谁晓得后面能出那么大事故呐。”大叔说的前言不搭后语,但听着至少不是先编的故事。 天艮又问了问大叔,电话那个人的特征,得到的答案也是葫芦搅茄子,听着有用的不多。 林宽松开了手,跟天艮又奔着下一个目的地去了。 第四十一章 大众浴池 听见天艮和林宽开门出去,夏雨坐了起来,没有开灯。 走到夏凡的衣柜旁边,拉开柜子,很熟练的取出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 夏雨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脱下来放好,双手端着裙子,从两条腿开始,迈了进去。 百叶式的裙摆,不是最近的设计。 腰身很瘦,从臀部开始,上半身是一条条白色袋子穿过内环,缠上去的。 夏雨从小学开始就常常拖出来这条裙子,对着镜子左试右试,总是一个人偷偷穿上,但脱不下来,结果每次都难免被夏凡发现。 屋子里只有一扇窗,借着蒙蒙发白的天空,隐隐约约能看到镜子里婀娜多姿的一个白衣少女。 人心是带色的,如果此时有另外一个人站在镜子后面,或许会尖叫看到了画皮女鬼。 是的,夏雨的确美的妖艳。 夏雨走到门口,又找出了夏凡的鞋子,稳稳踏上高跟鞋出门去了。 凌晨时段,等客的出租,还是好找的,夏雨微笑着上了车,但到了医院之后,司机说什么都不敢收钱,放下人,一脚猛踩油门飞车走人了。 夏雨再次坐在了夏凡的身边, “以为我看不见?说了多少遍了,这条裙子在我就在。” “淘气鬼,又偷偷穿着往外跑,小心绊倒。” “等你毕业了,我帮你穿上它,一起去北京。” “这么老的款了,将来你男朋友闲你土可别怪我。” 夏雨一遍遍微笑着重复着当年每次穿上这条裙子,夏凡总跟她说的话, “妈,你总跟我说的就那么几句,今天说句新的呗。” “妈,他们说今晚是场事故,明天咱们就得离开医院了。” “我不去送你了,姥姥去。我送了你,你就真的走了,你不是说过嘛,这条裙子在,你就在。” “妈,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北京。我男朋友,你也见过了,等我让他看看这条裙子。” …… 天亮了,医院的管理人员再来的时候,发现门是开着的。 天艮跟林宽再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看夏雨换了身睡衣睡得还香。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点点头,一起又出来了。 宿舍里没有浴室,平时住宿生都是周末回家洗澡。 周六周日也不回去的聚在一起去大众浴池是常有的事儿,可林宽和天艮都不属于外地生,周末还真没一起去过浴池。 附近走走不到五分钟的地方,倒是有一家,开的早,两个人正好踩在营业开始的时间进去了。 “你说平时周一一大早来洗澡的,能是什么人?”林宽看天艮又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脸,随便问了句。 “换了睡衣。”天艮接着林宽说了一句。 “你说什么?”林宽总隐隐约约觉得今天天艮的脑子是不是真受了创伤。 “既然被贴了事故的标签,夏凡今天就会被送去火葬了,夏雨会有心情换身睡衣,睡得安然?”天艮看见林宽锁眉瞪眼,还是把自己的担心和疑惑说了出来。 周一一大早,的确没什么人来洗澡,整个浴池里,算上天艮林宽一共就三个人。 对面正淋着喷头洗头的也是个年龄差不多的青年人。 天艮话说到了一半,忽然停了下来,直勾勾的盯上了对面的青年人。 “喂,你想什么呢。”林宽看天艮一动不动的一直盯着人家站着洗头的后背,实在看着不舒服,没办法,自己站到了天艮前面挡住了他的视线。 “我在想,他穿了衣服会是什么样子。”天艮推开了林宽,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对面,顺口回答了一句。 林宽确定了,天艮即使没被炸到也一定是摔在地上的时候摔到了脑袋。 林宽二话不说,直接把水温转成了凉水,抓起花洒照着天艮的脸就喷了过来。 快冬天了,换了谁,都得嗷嗷喊出声的躲开,可天艮竟然忍住了突然喷过来的冷水,把食指放在嘴边,冲着林宽摇了摇头。 刚好对面的青年人,洗完头转了过来,看看这边,空着的位置不少,两个身高体健的竟然挤在了一个喷头底下。对面的人咂咂嘴又转了过去。 一会儿,对面的人,走到池子里泡了进去。 天艮看看左右没人,也径直跟着进了池子。 林宽听天艮说话别扭,但一个眼神却能心领神会,自然也跟着进了池子。 对面的人,尽量跟两个人保持距离,自己慢慢挪到了池子另一头。 林宽走到天艮身边,贴着耳朵低声问道,“想看看他穿了衣服什么样子,是吧?”天艮点点头。 从池子对面的青年人,看着两个人言行蹊跷,没敢多泡,从水池里跳出来,青年人直接拉开门出去了。 天艮林宽看看左右没人,也毫不客气的跟着出来了。 对面青年如果不是此时光着身子早就奔着门口冲刺了。 天艮还是死死盯着对方,不给他一丝喘息,明显如果对方只是把他俩当两个奇葩的人,这会儿该喊人来才是。 而且,这人,光着身子站着,迟迟不肯穿衣服。 天艮此时心里更有数了,有一些巧合不是偶然,所谓巧合才是必然。 对面的人,一直站着被看个透凉,uu看书 .uukanshu 也不是办法,只好磨磨叽叽的穿上了短裤,又一层层套上了裤子,之后又套上了衣服。 天艮这时才缓缓走过来,牢牢的抓住了青年人的胳膊,“手里拿的帽子打算什么时候戴上呢?” 一个晚上,遇见第二个换罐的,林宽也是轻车熟路了,看看左右没人。走过来,从身后,胳膊一拐,把青年人的嘴堵上,直接带了出来。 几分钟,该问的就问出来了,又是个贪小便宜的。 “那个大叔,站在楼下,捂着肚子说岔气儿了,我这不就是助人为乐嘛!他给了我一张红票子,我一想,就爬个三楼,也不是个事儿。后来,领了罐钱,我再下楼想给他的时候,人就没了。”小青年也是知道小区里晚上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看事情不妙把能想到的都说了。 “既然助人为乐,送罐的时候,你干嘛遮着脸?”天艮又问了句, “我这不是也住在这附近嘛,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家认出我了,就知道我不是专业换罐的,被问了也是麻烦嘛。”青年人答的利索。 林宽看天艮再没说什么,就送了手,“贪小便宜吃大亏,是不是真岔气,以后看好再帮忙。”青年人赶紧一溜烟跑了。 林宽看了看天艮,天艮朝着人跑了的方向努努嘴,林宽明白了。 过了一会儿,林宽盯着刚才的青年人打完电话,跑过来跟天艮点了点头,“看清楚电话号码了?”天艮问。 “嗯,我记性不好,你赶紧记着”天艮记下了林宽说的11个数字,这是个学生里面见不到的移动电话号码。 第四十二章 善意的谎言 天艮看着刚才的青年人走远了,又拿起了同一部公用电话,号码拨通了,“刚刚告诉你了还不懂吗,没事儿别再给我打电话!”咔,电话挂断了。 对天艮来说,记住这个声音,足够了。 “你怎么知道刚才那人会去打这个电话?”林宽没跟上天艮的思维,问了出来。 “如果昨晚不是一场事故,那就需要相对缜密的计划。中间对煤气罐做了手脚的人,能找准去夏雨家送罐的人,并周密的安排了林欣欣在的当晚。你说,他可能走到楼下,去等一个好心人帮他抬上去吗?”天艮边说边仔细回忆了刚才的声音。 “按理说,一场煤气爆炸可以策划的如此周全,经手的人太多,应该不是件理想的事儿。除非……”天艮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话停到一半顿住了。 “除非什么?”林宽问。 “除非这个人跟夏凡认识,虽然不熟,但有可能被认出脸来。所以他必须在最后一步,再安排一个人。”天艮的眼睛里闪出了一道光亮,天艮想起来他在哪里听过那个声音了。 林宽的摩托现在可是日行千里毫不喘息,跟天艮回去取了校服,书包,这才又把天艮送回了夏雨家门口。 “电话里那个人,你就听声音就知道?”林宽不放心的问了问, 其实,对一个普通人的印象,相貌和声音占的是完全相同的分量。 但往往人们会觉得相貌更深刻,这无非是因为,当忘却一个人的时候,作为一个普通人,会从声音开始去忘记另一个人,所以人们的脑袋里会保留很多“无声人”的画面,之后再逐一把他们忘记。 但如果是一个天才脑袋,或者说一个高智商的工科脑袋,对声音和相貌的储存是同时同量的,所以当提取到一条声音信息时,就足够让天艮对这个人的五官感官都有了概念。 天艮不打算回避林宽, “嗯,毕竟听过不止一次了,他们家对学习上心,所以每次家长会……”天艮跟林宽正说着,后面夏雨突然上来打了个招呼。 “你再不来我都打算出门了,这上学迟到了该怎么解释才好。”夏雨已经笑嘻嘻的拿好了东西,在等着了。 看见了夏雨,天艮和林宽都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解释?家里的事儿,得跟班主任李纲打个招呼吧?”天艮还不是很适应,依旧满脸的心疼。 “这个自然,而且,我今天开始申请宿舍了,总得有理由嘛。”夏雨示意天艮,自己手里准备的两大包住宿用品。 “可是,今天……今天你不去跟夏凡道别吗?”天艮还在想着该怎么用词才能对夏雨的伤害最小。 “我妈火化我姥会去,我就不去了,要不你替我去?”夏雨说起话来依旧是那个豪爽的夏雨,可是,对天艮而言,这个豪爽的夏雨回来的太快了。 天艮想想,林宽也是一宿没合眼,今天送林欣欣去了杏花屯,回来是打算跟夏凡道别的,之后还说要去看看祝洁,一整天已经跟李纲请了病假。 天艮很坚定,这个时候,自己不能离开夏雨。 “一会儿林宽会替咱们去的。我昨天回来才发现,身上几处伤还真动弹不了。不嫌我烦,这几天让我也在学校老老实实蹲陪陪你吧。”天艮身上有伤不假,借着伤说什么动弹不了,自然是信口编出来的,看着夏雨一言一行都正常的反常,也顾不上这种托辞夏雨能不能信了。 “怎么?就陪我几天吗?不是一辈子吗?”明知道夏雨丢过来的是句玩笑,可是天艮突然不敢接了。 “申请住宿,很可能你会住到林欣欣和祝洁之前那个寝室的,”天艮本是好意提醒,话刚说到一半, “放心吧,我跟她们熟的很,里面还有我的好姐妹呢。”夏雨洒脱的打断了天艮。 好姐妹?天艮怎么会不知道,夏雨的几个好姐妹,没有一个现在住校。天艮只能把夏雨的话当作安慰自己的善意的谎言了。 天艮入学以来跟夏雨也是相处了一年,洒脱,爽快,大气,豪迈都是远远观望时夏雨身上耀眼的闪光点。 但走近了,天艮发现,也许多少也是有早年单亲的家庭环境影响,为人处世上夏雨比林欣欣和祝洁更善解人意。 说话也不似祝洁般矫情,林欣欣般傲气,从而显得处处平易近人。 确切说,夏雨喜欢聊吃的喝的,说话即接地气又会迎合别人,如果说交往几个散心解闷聊天的朋友,夏雨是女生里最合适的选项了。 很快,即使林欣欣祝洁不在身边,夏雨和秋爽又跟其他女生打成了一片。 夏雨虽然不及天艮,算不上去了竞赛就能拿奖牌的选手,但怎么也是女生里能学明白理科的佼佼者,化学课代表的职位是当之无愧的。 下午化学实验结束了,夏雨主动跟老师申请,帮着整理药品。这在化学老师看,实在是求之不得的好学生壮举。 毕竟高中化学实验能用到的东西有限的很,但当初建实验室也是想着各种荣耀检查,各种柜子里摆着像回事儿,即使器材跟不上,药品也是照着大学实验室整套备着的。长期不用,的确需要有人管理一下,忙着带班上课抓竞赛的化学老师跟几个班的课代表们都哀求般商量过,如此积极的给过回应的如今只有夏雨一个。u看书.uunshu 更让化学老师欣慰的是,天艮听夏雨表态完,也跟着要一起帮忙。 可是,化学老师走后,夏雨的表情看不出来是开心天艮来帮忙。 “要不我帮你整理,你先回去吧。”天艮走过来,伸手要拿夏雨手里的药品单的册子。 “没事儿,我自己来吧。”夏雨把册子贴到了胸前。语气还是很客气。 太多的客气自然让人觉得生分,这一点天艮和夏雨都感觉的到。 化学老师走远了,此时的实验室里只有天艮和夏雨两个人。 “你不相信我是在帮你,对吗?”天艮先打破了两个人之间不自然的气氛。 “不是不相信,而是我不能只靠你,或者别人来帮我,我也得靠自己,是吧。”夏雨放下了手里的册子,也不打算随便应付天艮。 “我是真心的,别躲着我好吗?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你这样躲着我,让我更觉得自己点燃瓦斯的那一瞬间,才是整个爆炸真正的起因。让我帮你吧,就算是在帮我自己。”天艮开诚布公,期待夏雨也能对自己敞开心扉。 “真心?天艮,你的真心不是应该在祝洁那儿嘛。希望她现在一切都好。”夏雨还是勉强的让自己做了个微笑的脸。 “完事了,我们去找她。夏雨,你想知道,实验室里都有什么,放在哪儿,是吗?这个,我可以帮你,我看一遍就记住了。整理好了,今晚我给你一份,你去休息会儿吧。”天艮叹了口气,不愿意再跟夏雨拐弯抹角的说些不相干的了。 第四十三章 夏雨的新朋友 天艮看见夏雨就像周末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回到了学校,嘴上说不出什么心里隐隐作痛。 不是夏雨不正常,想反,是夏雨太正常了。更让天艮莫名的担心。 夏雨倒是豪爽,领了情,冲着天艮一个鬼脸,随口丢了个“谢”字转身走了。 天艮边整理药品边想,夏雨为什么突然这个时候要来揽上这么费时费事的一件破事儿。 天艮是个做事仔细的人,既然说要做了,就是个要做好做彻底的。天艮仔细记下了每一样药品的购买日期,现在的库存量,保管状态,把危险药品模糊的标签又重新标好。最后,整理好了,天艮又用红色油笔在册子上仔细给危险药品做了标记,并补充了保管及搬运时的注意事项。 天艮也是整整一宿没合眼了,一个人离开实验室的时候,已经是日落黄昏,又到食堂抢饭的时间了。远远看着,夏雨跟新寝室的每个人,都热热闹闹的打成了一片。尽管一起经历了前因后果的天艮看着这画面太不自然,但是如果画面是静止的,那还真是个让人欣慰而欢乐的景象。 夏雨家的事故,很快上了渤广晚报,天艮路过图书室的时候,总习惯的翻阅着当天的报纸,一眼就看到了。 如此,夏雨更快的博得了寝室里每一个姐妹的同情怜悯,夏雨对每一份垂睐于自己的目光,都回敬与最大的感激之情。 如果有机会举手之劳就能帮助一个身边的破落之人,大多数人都是不会抗拒的。一方面,展示了自己的善人之面,另一方面,得到的感谢之语也是真诚的,让人舒服,甚至会让人对自己的力量会重新审视,有一定的自我膨胀,催化剂作用。 天艮看了看晚上夏雨即将开始的寝室生活,会有一堆热心的室友陪着,即使祝洁不在,比起当初林欣欣进寝室,等着的都是冷言冷语也是要好的多。 天艮按自己的承诺把实验室的药品单子做了一份递给了夏雨,想了想把本来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回到408寝室。今晚林宽没有回来住宿。 天艮也是困了,在寝室床上,让自己放空了一晚。 周二,2班的桌子还是空着三个位子,祝洁,林欣欣,林宽。 祝洁和林欣欣的病假请的李纲都没辙了,班上的人也习惯了。 相比之下,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都坚持来上学的夏雨,一下子成了校园佳话。 加上夏雨本身就仗义豪爽,不但笔记连学习方法都毫不吝啬的跟大家一起分享,一大早从食堂开始,夏雨就跟着同寝的赵璐一起在食堂里刷题了。 寝室里学习上最拼的是赵璐,这是大家早就知道的事儿,夏雨来了以后,也表达了自己今后除了学习也没什么可做的志向之后,两个人志同道合相见恨晚,刷题恨少。 可是,看着强壮的林宽连着请病假就很难被大家认可了。 果然,第二节语文课,林宽搓着眼睛往教室里进,理由还冠冕堂皇的来了句,“睡迟了。”毫无疑问,直接被李纲赶了出去,到走廊罚站了。 林宽一直站到了中午,到了午饭时间,天艮过来拍了拍林宽的肩,“祝洁还在医院?她没事儿吧?” “我不知道。”林宽没抬头。 “你不知道?”天艮听着林宽这应付的口气,很不习惯。 “嗯,她让我告诉你,‘我不知道’。”这次林宽抬起了头,对上了天艮的眼睛。 林宽两个眼圈都是红的,难道他两宿都没睡?天艮想了想,又问了句,“那她不让你告诉我什么?” “天艮,”认识这么久,林宽除了紧急状况,平时聊天还真没喊过天艮的名字, “嗯,你说。”天艮答应了一声。 “对不起,我不知道。”林宽低声说完,又低下了头。 天艮知道再问也没意义了。 “今晚一起去看看她吧。”天艮又把手搭在了林宽肩上,林宽没再说话。 中午在食堂里,林宽每次都是吃的又多又快那个,可是今天坐在天艮对面,饭也是天艮帮着打来的,林宽连筷子都没碰。 “你怎么了?”天艮自己静静的吃了一半了,才开了口, “我吃过了。”林宽摇摇头。 “你什么时候开始说谎了?刚才罚站的时候吃的?”天艮也放下了筷子。 “对了,那个,她问,夏雨还好吗?”林宽看起来有些恍惚,像突然想起来了,又问了一句。 “夏雨,我也有些摸不清。就跟周末的事儿没发生过似的,整个人都一如既往。u看书.uukanshu”天艮四周看了一圈,果然,夏雨在远处赵璐的桌子那边。 “那挺好,不用太担心了。”林宽还是魂不附体的随便答了一句。 “你这心不在焉的状态也是挺闹心。正是因为夏雨看起来太好了,才让人担心。你是不是一直没睡,晚上的摩托我开吧。”天艮也不愿意跟个木桩子说话了。 “无证驾驶,你被抓了,竞赛考试就没戏了。反正今晚去,你也见不到祝洁的,周末你再去吧。”天艮看得出来,林宽一直欲言又止,本来是想问原因的,但又怕难为他了,想想跟他再墨迹一会儿也是没意义,看看祝洁总有机会的。 看看夏雨在远远的桌子那边手舞足蹈的谈笑声风,光看样子夏雨是真的交上了新朋友了。 本来担心夏雨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来到学校会是一个人,但如今看见夏雨周围是一群人,天艮心里反而是一种诡秘的担忧越来越升华了。 跟现在的林宽又交流不明白,天艮只好一个人直接拿起餐具走人了。 就这样看着夏雨天天跟赵璐越走越近,一起刷牙,一起刷题,一起刷饭卡,甚至一起主动去刷厕所。天艮预料到了夏雨周末会去哪儿了。 天艮本来是每个周末都回奶奶家看看的,上个周末没回去,想想这个周末也回不去了,往奶奶家打了个电话。 “奶,你说什么?你没骗我?我爸病倒了?好,明天中午一放学我就回家看看。”天艮放下了电话,心里觉得有一团麻,乱成了一团,等着他一根根一条条梳理着解开。 第四十四章 万圣节前夜 到了周六上午最后一节课,大家都盼着赶紧放学回家,这时候如果想让这一盘散沙的学生们精力集中起来,除非开讲鬼故事。 英语老师晓芸果然年轻有魄力,干脆应时应景,给大家放了段英文录像带介绍了万圣节的传统。 除了发糖,变装,南瓜秋收这些可爱而熟知的版本之外。晓芸老师还介绍了一版欧洲最原始的土著凯尔特人的万圣节由来,这是个西方版的夺舍画皮故事,几个女生听完了身上不由自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如此,10月30号,周六的课,在大家没察觉中结束,“靠,第一次觉得英语课这么生动,不够听的呢。”听到了下课铃,络腮胡这声感叹是开校以来对晓芸老师最大的赞誉了。 夏雨早就收拾好了东西,双手抱着赵璐的胳膊,“好姐姐,没你收留,听完这种故事,我还哪里敢一个人洗澡,下周来要臭遍全寝了。” “我父母就喜欢我交往爱学习的,知道我能带你回去,他们会美死呢。”赵璐拽过来夏雨的书包,也迫不及待的要冲出教室。 天艮刚要往外走,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忽然拉住了旁边的络腮胡停住了脚步,“圣诞节你们寝室要变装舞会?带上我们一起呗?” 天艮一般很少眯着眼睛笑,以前就被祝洁说过太像韦小宝,天艮自己也觉得这种笑让自己看着很猥琐,可此时,天艮顿时觉得只有眯上眼睛才能藏住自己眼睛里的担忧。天艮也希望自己这份担忧是在杞人忧天。 “什么舞会,简直就是误会,赵璐就是好心收留我这只流浪猫而已。”夏雨一瞪眼,身子前倾冲着天艮一个鬼脸一瞪眼,差点儿跟天艮正面撞胸。 “赵璐,那就也收留我这只流浪狗呗。我周日也是闲的野狗一条的。”天艮说着还屈膝哈腰的把两只手拳了起来,轻轻落在了赵璐的肩上,连嘴都张开了,真扮成了一只沙皮。 看到这一幕,络腮胡可谓目瞪口呆。平日在宿舍里,天艮这种假正经,就算五体投地跪下给他添鞋,络腮胡都不愿收他为徒。如今这场面,比猥琐比皮壮,全寝都得拜天艮为师了。 赵璐从半年前天艮特意跑过来,给她物理复习笔记,还特意帮她讲题那次开始,脑子里就对天艮挥之不去了。运动场上,她是第一个远远跑过去给天艮送水的;篮球架下,她最后一个还在高声呐喊着天艮的名字助威的。 此时的赵璐,就算别人眼睛里看到的是猥琐是狡猾是搞怪是傻气……但赵璐的眼里,明明就是日日夜夜心心念念的天艮此时偎依在自己肩上。 林宽一周下来,替天艮日日跑住院部,夜夜跑杏花屯,隔着窗看见此时的天艮,觉得不握紧自己的拳,能按奈不住去把教室玻璃捣碎。 天艮隔着玻璃对上了林宽仇视的双眸,天艮把眯着的眼睛睁开,让林宽看清楚自己依然黑白分明清澈无痕的眼睛。 谈笑间,天艮记下了赵璐家的地址。夏雨站到了天艮的胸前,仰着头,眼睛有些朦胧,“野猫和野狗可以分开去嘛,不然赵璐家很挤的,这周我先报名了,下周你呗。”夏雨的声音甜甜的,当着大家的面,在天艮面前撒了个娇。 天艮很清楚,这是后如果做的尴尬就会乱了方寸,“好啊,那下周我一个人去约赵璐。”这句话说出来,可是让身后站着中枪的赵璐脸上一会儿泛红一会儿泛白,拉着夏雨直接跑了。 “赵璐,你先别跑,我这也不能第一次就这么跟逃难似的啊。你跟我先去趟我家,就在学校附近,我也备上一份见面礼才好意思周末打扰嘛。”夏雨出了校门,拉住了赵璐。 赵璐想想也是,听夏雨讲了一周家里的事儿,正好可以去夏雨家认识一下,也是好奇心满满。 跟夏雨上了楼,开门的瞬间,顿时觉得屋子里凉气逼人,让赵璐的好奇心突然没了,反而有些害怕,赵璐没敢再往里面探头。“呵呵,屋子里长时间不住人好像就是这样,你要觉得瘮的话,就在门口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夏雨看出来赵璐没有要进去的意思,为了缓和气氛,自己说完笑了笑转身进去了。 不到一分钟,夏雨就出来了,看见夏雨手上拎了瓶在百货也好酒店也好,都是最高层的货架子上看过的牌子,赵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领着夏雨上路了。 下了公交车,走的并不远,十几分钟就到了。 夏雨被赵璐领着进了门,赵璐妈妈热情的接进来了两个小姐妹。 夏雨可是会跟长辈打交道的,礼貌的跟赵璐妈妈打了招呼,又真挚而很不好意思的递上了特意带来的白酒瓶子。 “阿姨,大周末的过来打扰,真是不好意思。我妈在的时候,逢年过节的经常有这种酒送过来。我也不会选,就刚刚带着赵璐随便拎了过来,叔叔要是嫌弃,就扔了就好。”夏雨边双手递上,边不好意思的又道歉又道谢。 就是谁看了,想想现在夏雨的状况也该心酸了。 “傻孩子,说什么呢,就算我不喝酒,也认得茅台呢。你叔那个见酒不要命的,这辈子有福气喝上这么一口,可是做梦都想着呢。”赵璐妈是个实在人,眼泪都在眼圈里打转了,赶紧接了夏雨递过来的酒,把两个人一起搂了进来。 “你叔回来的晚,你们随便就好。房子太老了,别嫌憋屈哈。”赵璐妈把两个人让了进来。 赵璐妈一眼就看出夏雨跟自己闺女一样,是个懂事儿的好孩子,进了人家也是客客气气文文静静。 夏雨跟着赵璐在屋子里走了一圈。 说是两室一厅,其实只有一间半屋子,除了赵璐的屋子有扇门,赵璐爸妈的卧室跟客厅厨房都是一体的。 赵璐家说是学区房,言外之意是中岗区菜市街的老房子了。u看书 w.uunsh.co 20年前盖的房子,那时候很少有家里洗浴的,每家都是老式的蹲便。不能叫卫生间,就是堂堂正正的厕所。刚好能蹲下一个人,站在里面都很憋屈。几次都是动迁对象了,居民都舍不得这片学区楼,几次交涉都没成功,勉勉强强的就撑到了现在。 如今,热水器在市面上一普及,算算一家人去大众浴池的费用,即使老房子,家家也燕子垒窝式,硬在原有的厕所里,加上了一块叫浴室的地方。 把这块浴室指给夏雨的时候,赵璐尴尬的笑了笑,“你就将就着吧,里面很小,不过放心冲澡就好。我妈今年刚换了胶皮的密封门,不用担心水会溢出来,不过,里面没窗户,不通风,在里面可别忘了开换气扇啊。” 夏雨哪里是个挑剔的人,风趣的告诉赵璐妈妈,自己家窗户还都是通透的。 赵璐妈妈和赵璐一样,很快喜欢上了风趣大方而又懂事坚强的夏雨。 三个人一起简单吃了饭洗了澡,赵璐妈妈为了不耽误两个人学习,早早把两个人送进屋子里去了。 晚上10点多,忽然咚咚咚的敲门声。 夏雨跟赵璐刚好做完英语听力,准备熄灯睡觉,被突然的敲门声吓了一跳。“没事儿,是我爸,他最近周六总有营业应酬,估计又是喝多了。”赵璐说着关了灯,拉夏雨一起上床了。 “你说什么,赵璐带回来了谁?!”喝大了的赵璐爸爸听到夏雨两个字,手里拎着的袋子掉了一地,喝紫了的脸忽然煞白,瞬间酒醒了。 第四十五章 万圣节,干杯 “你看你他妈个醉鬼,是喝成脑血栓了吗?连自己的包都拿不稳了?” “天天喝,不要命啦,怎么不喝死你。大半夜的吵什么吵。” …… 其实,赵璐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倒是赵璐妈也不顾家里客人,左邻右舍,把喝得酩酊大醉的赵璐爸骂得狗血喷头。 看赵璐爸没出声,赵璐妈才住了口。 边给赵璐爸热热剩饭剩菜,边一个劲儿的夸夏雨如何如何爱学习,如何如何会考试,又跟赵璐是如何如何的好。 “反正,你给我听好了,这么好的孩子住咱们家,你别给咱们璐璐丢人现眼!”赵璐妈把饭菜盛到了一个铝饭钵子里往桌子上,哐,一扔,推给了赵璐爸。 “夏雨,是不是那个家里煤气爆炸的女娃啊?”赵璐爸听赵璐妈叨叨完了,总算有机会开口了,低声问了句。 “啥?啥爆炸?赵璐说她妈刚刚事故过世,太可怜了。我还以为车祸呢,是炸死的?”赵璐妈一脸惊讶,对八卦倒是很有兴趣。 “我也不知道,就随便问问,那可能是车祸吧,这么可怜啊。那咱们好好招待她。”赵璐爸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啪啦着几口吃完了饭,一头钻进了那个厕所兼浴室。 本身屋子就小,房子又旧,根本不隔音。 “夏雨,你别往心里去啊,我爸是喝多了,跟我妈瞎掰掰的你别在意啊。我什么都没跟他们说过。”赵璐扭过头贴着夏雨的耳边轻声说了句。 “说什么呢,我谢你们家都来不及呢。跟我妈一样,一听说话就知道是实在人,睡吧。”夏雨握了握赵璐的手,告诉赵璐不用多想,自己先闭上了眼。 黑暗中,夏雨躺在床上一动没动,悄悄睁开了眼,“什么都没说,就知道是煤气爆炸。”夏雨心里更确定了。 第二天一早,阳光明媚,赵璐妈打开门看见两个比阳光更灿烂的女孩儿在一起读英语,赵璐妈的心里也是阳光明媚。 夏雨在的周末,少了平日里很多油盐酱醋上的争吵,赵璐一家人都和和气气,尽管屋子里还没上暖气,大家挤在自然的暖暖洋洋。 上午很快把计划内的几套题都刷完了,下午在夏雨的带动下,赵璐也跟着一起打扫起卫生来。赵璐父母是双职工,平时都忙到很晚,女儿又住校,家里的家务也自然就没人那么积极做了。赵璐擦地的时候,夏雨主动担当起刷厕所浴室的工作,赵璐妈客气的推让了一阵子,但看夏雨确实是个干家务的好手,从心里也是求之不得,就大大方方的把浴室的清扫交给了夏雨。 大家一起忙活着,一会儿就傍晚了。赵璐妈都不好意思了,夏雨执意帮忙,做晚饭时也一直在赵璐妈身边麻利的打下手。 夏雨本身自己是个吃货,一直不住校,天天跟夏凡两个人,喜欢吃什么就做什么,多少也会几道菜。 晚上7点多了,摆了一桌子的菜,刚要启动,赵璐妈想起来了夏雨带来的酒,家里平时不放酒,配上这么多菜,尽管不情愿,赵璐妈还是给拿了出来。 四个人围坐一桌,画面如此幸福美满。 “咱们家来了璐璐的好朋友就是过节,来咱们一起碰一下。”赵璐妈举起玻璃酒杯,看孩子们也不能喝酒,跟赵璐爸先碰了一下。 “阿姨,其实今天还真是过节。”夏雨也举起装了饮料的杯子,礼貌的回敬了一下。 “啊?今天不就是礼拜天吗?啥节日啊?都过糊涂了,难道给忘了?”赵璐妈一下子还真没反应过来。 “妈,今天叫万圣节,是西方的节日,发糖啊,整南瓜什么的,你不知道。”赵璐解释了一句。 “哎,你怎么好糊弄阿姨呢。咱们不也是昨天英语课上才第一次听说万圣节的故事嘛。阿姨,你有兴趣我说给你听听吧。”夏雨满脸温柔的笑意。 “这么好听的名字,万盛啊!还是高中课上讲的,好,你给阿姨和你叔说说。”赵璐妈借着酒劲儿,来了兴致。 “来,咱们,万盛节,干杯!”赵璐妈只知道百盛百货,听到万盛更来劲儿了。 夏雨端起酒瓶,帮赵璐爸妈斟满了第二杯酒才开始讲起昨天英语课上听到的故事。 “我们英语老师说啊,大概2千多年前,欧洲最早的土著居民叫凯尔特人,名字不重要。就是那些人呢,认为10月31日,就是今天,是温暖的夏天结束,寒冷可怕的冬天开始的一天。这一天呢,死了的人的魂魄会回到他以前住的地方,然后呢在活人身上找个寄宿,从而再生。而且,那些人认为,这是人在死后能获得再生的唯一机会。”说道这儿,夏雨顿了顿,看了看赵璐。 赵璐爸听到这里,把一杯酒直接倒进了胃里,没等夏雨伸手,自己又倒满了。 “你记性真好,”赵璐肯定的看着夏雨,自己接着说, “夏雨说的对。uu看书 .uuknshucm 之后,这一天,就是10月31日,活着的人因为害怕死人的魂魄来找到自己上身夺舍,为了让死人的魂魄没办法找到活人,于是大家就在这一天关了灯,又把自己也打扮成妖魔鬼怪的样子,再把死人的魂魄吓跑。”听赵璐没有抑扬顿挫的描述完,让赵璐爸更是浑身鸡皮疙瘩。 “爸,看把你吓得。小心死人的亡灵过来找到你哦。”赵璐说着自己双手拉着下眼皮,吐出舌头,冲着老爸怀里扑了过来。 只见赵璐爸猛的一哆嗦,把酒杯“啪”一声掉到了地上。 “你看看,你一个大老爷们儿的,在孩子们面前能不能有点儿出息,这是傻了吗?砸碎个杯子事儿小,可惜了人家好孩子带来的心意了。”本来俏皮欢快的画面,让夫妻二人吵起来给搅和的冷了场。 夏雨赶忙过来收拾碎玻璃,“叔叔阿姨,是我这故事说的扫兴,碎碎平平嘛,打碎了好,求个平安了。”夏雨很快把玻璃渣收拾干净了,眼明手快看见厨房碗柜上还摆着个喝水用的玻璃杯,夏雨又从桌子上拿起酒瓶,背对着桌子,帮赵璐爸又满上了。 “我们英语老师还开玩笑说,这一天喝醉了,看起来人模鬼样的才能骗过死人魂魄呢。哈哈,其实,洋人编出这样的故事无非就是想找个借口把自己灌醉罢了。叔叔再喝一杯暖暖心吧。”夏雨双手递上酒杯,冲着赵璐爸温情的点了点头。 此时的赵璐爸没别的心思,真想赶紧把自己灌醉。赵璐爸从夏雨手里接过酒杯,“咚咚咚”一仰脖子全干了,像是喝了一杯白水。 第四十六章 不眠夜万圣节 看看表,九点多了。 虽说外国的万圣节据说是通宵达旦,但第二天两个女孩儿还要正常上课。看赵璐爸妈都喝的有点儿高,夏雨主动收拾桌子,“赵璐,你先冲澡吧。我收拾好了就去。” 对住宿生而言,跟起床就能去食堂吃早饭的平日比起来,周一不但要早起还要挤车,痛苦很多,如果平时夏雨不来,这个时间赵璐早就睡了。 赵璐也是撑不住了,先进了浴室。“你也随便收拾下就好,我爸还吃着,一会儿洗完了,咱们戴上耳机再做两套英语听力。” 夏雨帮着赵璐妈简单收拾了一下,等赵璐出来,夏雨也进去冲澡了。 过了有十分钟,夏雨从浴室里出来了,“阿姨,我洗好了。你去吧。我来洗碗。算是感谢你和叔叔的盛情招待了。” 赵璐妈也是喝的有些头晕,想想明天又是早班,身上又是酒味儿,就领了夏雨的人情,“好,真是好孩子。”道过谢,自己进了浴室。 此时,厨房里只有夏雨和赵璐爸两个人了。 夏雨把酒杯也撤下来刷干净摆好了,看赵璐爸还趴在桌子上,嘴里不停的叨咕着什么,干脆把白酒瓶子直接递给了赵璐爸。看着赵璐爸,抱着瓶子自己灌了起来,夏雨会心的笑了笑,又来到浴室前,轻轻拉下了换气扇的开关。 “夏雨,录音带准备好了,快来啊。”屋子里传来了赵璐的声音。 “好的,这就来了!”夏雨左右检查了一圈,收好了酒瓶。又细心检查好了热水器,这才推门进了赵璐的屋子。 “咱们俩今晚真枪实战比一比,刷两套英语,比比分,怎么样。刷完就睡!”夏雨提议道。 “谁怕谁啊,寝室里做听力不方便,来吧!给你一个耳机,戴上它,咱俩都集中精力,速战速决。”赵璐也回答的信心十足。 屋子里两个人戴上了耳机,除了录音机里的英语听力题,她们已经两耳不闻门外事儿了。 赵璐爸双手紧紧捧着酒瓶子,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是关灯了吗?屋子里这么黑?” “我已经关灯了,你别来找我,你看我醉了,是个醉鬼,也是鬼,去去,去!”赵璐爸一仰脖子,把瓶子里剩下的酒都灌了进去,觉得凳子一歪,身子滑了下去。“啪”一声摔在了地上。 屋子里面刚好刷完一套题,“你对下答案,别作弊噢。我去喝口水。给你的也拿来。”夏雨说着,从屋子里出来,走到赵璐爸身边,轻轻从地上捡起了酒瓶,又把酒瓶摆回了桌子中间。 夏雨看了看热水器,又望了望浴室,拿上了赵璐的水,嘴角轻轻扬起,回屋后,从里面又重新把门插上了。 第二套题,刷着刷着,赵璐戴着耳机往旁边一倒,睡着了。 10点多了,赵璐真坚持不住了。 夏雨帮赵璐轻轻摘了耳机,又把赵璐轻轻放在了床上,帮她又盖好了被子。 夏雨把台灯关了,微微月光下看着赵璐熟睡的脸,像童话里的玫瑰公主。 玫瑰公主睡了,国王睡了,王后也睡了。整个屋子都睡了。 只有夏雨,今夜将是个振奋的不眠夜万圣节。 是的,今夜是“人在死后能获得再生的唯一机会”,夏雨觉得夏凡抓住了这个机会。 黑夜中,夏雨禁不住露出了整齐洁白的两排小牙,笑得更灿烂了。 …… 天艮从周六离开夏雨就直奔着回家了。 进了门,果然看见老爸那双一直跑现场都磨平了鞋底的黑皮鞋摆在门口。 “我爸怎么了?”天艮还没换鞋就冲着屋里喊了起来。 “还有没有规矩了,进屋再说话。”是往常周六都不回来的老妈的声音。 天艮换好了拖鞋,走进来,推开了父母卧室的门,轻声问,“我爸病了?” “现在好了,就是太累了。在现场晕倒了,让人抬回来的。”老妈抬起头,抬头纹更重了。 天艮的老爸是个响誉渤广的桥梁工程师,这几年天艮住奶奶家的时候,通宵达旦的都是日常,最近连着跑几天现场明显就体力大不如从前了。 “小天,我没事儿了。现场等着图纸,在我包里,你知道的那个黄夹子里。”老爸看样子还是晕的厉害,睁开眼睛看了眼天艮,又闭上了。 就刚刚睁开一下眼睛,老爸便抬起右手放在了额头上,使劲儿用拇指和中指在太阳穴上揉了揉。 再松开手时,天艮看见老爸的太阳穴上留下了红色的指印和指甲的按痕。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看着老爸的脾气又上来了,天艮带上了门,出去了。 一会儿,天艮提着老爸的包进来了,那个叫“包”的,是个带轮子的拉锁箱。 里面那个叫“夹子”比精装新华字典还厚,天艮双手捧着拿了出来。 “你看下,是这几张图吗?”天艮把图纸举到了老爸的眼皮上面。 “嗯。别什么都问,你也不小了,也差不多自己学着思考吧。”老爸看了一眼,又合上了眼睛,这次合的更用力了,眼角的鱼尾纹也跟着摆动的细碎而凌乱。 “我知道了,弄好了晚上我想去奶奶那儿看看,不回来了。”天艮心里也是担心老爸,但看见老妈在身边陪着,自己留下也是让他们碍眼。 “想着看看你奶是应该的。晚上你去你奶家吧。没弄完的我自己弄。”老爸挥挥手,意思让天艮赶紧走。 天艮是上了高中才被硬拖着离开了奶奶家的,加上平时又是住校,父子俩的对话倒更像是工作上的师徒关系。总有些生疏。 这一年来,老爸的桥梁工程设计图,其实大半都是最后天艮来做的计算测查。 第一次老爸把天艮叫进来时候,天艮刚上高一,以为让他看看自己的工作场面,会给他个下马威,没想到对天艮嗤之以鼻的开篇,却得到了让自己惊叹不已的严谨计算结果。 老爸嘴里是永远出不来什么赞叹,取而代之的,是之后越来越多的计算测查工作直接带回家抛给天艮。 天艮摆了摆桌子上几张图,先过了下进度。 从第一张开始,天艮仔细附上了地基承载力的计算公式,确认了灌入深度,地基承载力m=(n锤击数x 0.785 -2)/100 mpa 过了几个钟头,天已经暗了下来。天艮把该做的都做好了。没留下再等着老爸二遍工的制图,想想老爸周日可以休息了。 天艮每做一件事情,都求严谨到尽善尽美。把图纸放好,铅笔收好,桌子整理好了,才悄悄关上了书房门。 回到自己屋子里,uu看书.uans 天艮整理好东西,出门往奶奶家去了。 想想从赵璐那儿要来的地址,中岗区菜市街完全是天艮从小长大的地方,跨了两个小区而已,从奶奶家走过去不过几分钟的路程。 10点多,天艮听见赵璐爸走进二楼屋里,不用特意竖着耳朵,赵璐妈的骂街声就已经回荡整个小区了。知道都睡了,天艮又回到了奶奶家。 第二天,从林宽那里得知祝洁周末跟家里人去了省城医院,要周一才能回来。 天艮便跟林宽一起去了杏花屯,刘叔刘婶一顿的客气,两个人再回到菜市街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 林宽连轴转跑了一周,两个眼眶发黑,眼睛发红,看着总有些精神恍惚。 停放好了摩托,天艮才开口,“你没事儿吧?脸色比万圣节里假扮的鬼都吓人,今晚我盯着夏雨,你回去睡吧。” 林宽掏出了支烟点上,“我倒是没事儿。就是想不明白,夏雨都知道在煤气罐上动手脚的是赵璐她爸,她干嘛非得……” 天艮一甩手打掉了林宽的烟,“你刚才说什么?夏雨怎么知道的?” “不是你很确定的告诉我……”林宽看着天艮想起来了, “噢,是周一那天下午送走夏凡回来的路上,夏雨问的我啊。还记得夏雨说,你在整理什么实验室,说是你们在学校说话不方便,你特意让来问我的啊。”林宽不明白天艮怎么还没等他把话说完,一阵风一样人就突然跑了起来。 天艮猛地朝着赵璐家的方向奔去,心在滴汗,“坏了,来不及了!” 第四十七章 尖叫 林宽莫名其妙的跟着天艮跑到了赵璐家楼下,都没喘上口气。 人到了,却看见天艮站在了楼下仰起头超天上仔细观望着。 “你,跑到这里来看星星?”林宽没好气的朝着天艮的方向看了一眼。 “上去看看。”天艮仰着头没动, 林宽叹了口气,刚要往楼道里走,被天艮一把拉了回来, “上面。”天艮压低了声音,眼睛的方向没变,头稍稍扬了扬,示意林宽是两个人头顶正上方的二楼。 “怎么,你们菜市街都不走楼梯?”林宽怎么也是从小生在渤广长在渤广的,作为个二线城市的城里人,上房揭瓦那是上了小学就再不敢了的淘气。如今的年龄,环顾左右,林宽这么大个子,也是怕丢人。 天艮没再说话,朝林宽后背拍了一下。林宽后退一步,助跑后瞬间像逃离了重力的牵引,踏墙两步直接上弹,没有一点儿声音,就单手按在了二楼的阳台上。 林宽单臂支撑着身体,借着月光朝厨房里看了一眼,人倒在地上的影子清晰可见。 跳下去之后林宽跟天艮把看见的人影描绘了一下。 “走,上去看看。”天艮冲林宽点了点头。 林宽又后退了一步,刚要再次助跑,又被天艮抓住胳膊拦了下来,“你干嘛?那边有楼梯。” 如果不是看着天艮着急上火的直接奔着楼道去了,林宽真想把他抓回来,狠狠给他一拳。 看着赵璐睡熟了,夏雨从屋子里出来,在厨房又最后收拾了一番。 此时,心里那颗按耐不住兴奋的火苗在窜来窜去,夏雨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依然心静如水,站在厨房抬头看着外面跟她一样在微笑的月牙。 夜深人静,夏雨很快就注意到了走廊里的动静。 天艮单手摸着门锁,正犹豫要不要敲门,门像中了邪,跟自己有排斥一样,自己轻轻的打开了。 天艮心里一惊,但同时却更镇定了,天艮就势把门推开,抬腿迈了进去。 门完全打开的同时,一个身影完完全全的扑在了天艮怀里。 天艮没有躲,把这个身影完全抱住了,并单手按在了这个身影的后脑勺上,自己张开双唇就往这身影的脸边贴了过去。“夏雨,是我,我知道你在干什么。”窃窃耳语只有两个人之间能听到。 夏雨踮起脚,转过脸把自己的嘴贴到了天艮的脸上,“你?你是万圣节的鬼吗?今晚是来展示你的天才推理的吗?”夏雨气息火热,却话语冰冷。 林宽看着两个人月光下耳鬓撕磨,也是看呆了,莫名其妙的只能杵在旁边静观。 天艮再次双手捧住了夏雨的脸,“相信我!我是来帮你的,帮你走出黑暗。” 夏雨双手狠劲推开了天艮,抓起身后一个口袋递给了身后的林宽。 “你走!”天艮只来得及跟林宽说两个字,自己从门里退出来,让林宽走了。 夏雨走到浴室前面,夸张的推开了浴室门,突然尖叫起来。 “啊——啊” “阿姨,阿姨,赵璐,叔叔!”夏雨伴着哭声,尖锐的声波振动,喊得整个楼都醒了。 门,“哐哐哐”的被敲响,“赵璐,是我,我是天艮。”门外一个男生的声音一配合,更是从低音域到髙音域,屋子里的赵璐朦胧睁开睡眼,整个一条街都沸腾了。 屋子里的灯都被打开了,灯火通明下,赵璐和夏雨两个人都脸吓的蜡黄,哭的有气无声,两个人边哭边把赵璐妈从浴室里抬出来,勉强裹上了被子。 天艮进来一把搂住了赵璐,“我来了,没事了,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看见比救护车先到了的民警,夏雨边哭边冲了上去,“警察叔叔,是我害了叔叔阿姨,酒是我带来的。” “我,我,我起来上厕所就,就看见阿姨,阿姨她……”,民警看着哭的已经快要背过气去的夏雨,轻轻帮她拍了拍后背,安慰她先别急着说话。 一会儿,三个人都等在了急诊室前面。 天艮搂着在一直发抖的赵璐,看着坐在对面夏雨满脸恐慌满脸委屈的表情,心头的血像是凝住了。天艮闭上眼睛不去用心想,去用脑袋,只用脑袋,在想,自己是在帮忙吗,自己是在帮夏雨吗,像自己承诺过的那样,怎么做才算照顾她帮她走出黑暗…… 医生和民警一起过来了,喊家属过去。 赵璐一个人走了过去。 医生先开了口,“好在抢救及时,你爸爸的危险期已经过去了。刚刚醒过来了。我们紧急做了血液透析。小姑娘,我该怎么跟你解释呢。”医生顿了顿, “大夫,我理科学的明白,我能听懂的。您说。”赵璐不管此时自己听起来有多幼稚,还是想知道到底自己的爸妈怎么了,依然满眼泪水。 医生又开口了,“你爸爸被抬进来的时候呢,动脉血气的ph已经小于7了。这是甲醇中毒的明显表象。甲醇大量饮用以后呢,进到了体内,会转换成毒性很强的甲醛和甲酸,这样呢时间过长之后,会引起我们常说的代谢性酸中毒。” “这次,幸亏你那个同学及时发现,命是保住了,但真对不起啊。”医生把手插在兜里,在犹豫接下来该怎么跟这个女孩子讲, “你爸爸这次,饮用的甲醇量实在过高,已经引起了不可逆的视网膜和视神经病变,很难说以后视力会不会恢复了。关于视神经损害呢,”医生还没说完, “大夫,你说什么,我爸瞎了吗?喝了我那个同学带来的酒,瞎了,是吗?”赵璐大喊着打断了医生的话,顾不上满脸的鼻涕眼泪,赵璐紧紧的抓住了医生的袖子,摇个不停。 旁边的民警,蹲下来,轻轻拍了拍赵璐的头,“小姑娘,我们检查了你同学带来的酒,的确是纯正的茅台,是89年出厂的正规产品,批号都查到了。而且,酒瓶里也已经查过了,没有混进甲醇。另外,你妈妈也喝了同一瓶酒,uu看书ww.uukansh.om 没有任何甲醇中毒迹象,虽然你妈妈还在抢救。” “那我爸在哪儿喝的甲醇?!”赵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爸爸不愿意跟我多交流,回头你也可以问问。他说自己后来好像又喝了厨房里另一瓶酒,是他从单位拿回来的。我们警队刚刚去你家查过了,的确,厨房有一瓶开了封的二锅头,虽然已经空了,的确是混了高度甲醇的假酒。”民警很和蔼可亲,看着赵璐的眼睛已经湿润了。 “去看看你爸爸吗?”民警轻轻问。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赵璐自然自语着,正要晕过去的时候,后面天艮站过来,把她扶住了。 赵璐勉强撑住,跟民警一起进了爸爸的病房。 “她妈妈还在昏迷中。你们俩能先等等她吗?今天礼拜天,我们这里医生不够。谢谢你们了。”医生说完,离开了天艮,又推开了急诊室的门。 夏雨抓着天艮的手,搂上了天艮的腰,在别人看,就像受了惊吓躲在男朋友怀里的依人小鸟。夏雨抬起头,把嘴贴到了天艮脸边,“你为什么帮他们?”如果气息里可以藏剑,此时夏雨的气息已是万箭齐发。 天艮像回敬了夏雨一个温文尔雅的身体接触,贴上了夏雨的耳朵,“我说过,我要帮你,帮你走出黑暗,不是带你走进火坑。祝洁在此时也会劝你放手的,交给我吧。” 夏雨再次扑在天艮的耳边,只留下一句话,“我就是喜欢黑暗。”天艮咬牙听着,挺着,等夏雨再松开口的时候,天艮的耳边一串血珠滴滴答答的落了下来。 第四十八章 祝洁回来了 11月的周一是教室里最冷的日子了,明明窗外已经是渤广的冬天,屋子里面还是没开暖气。 目标就是高考的高中生们平时光顾着学习,锻炼身体增强体质这些文字也都是只有语文课的作文里才能偶尔看到。 天一冷了,不抗冻立马感冒的人便多了起来。如此,教室里没来上学的人一下子4,5个了,没人注意到每个人到底是怎么了。 班主任李纲得到了消息,赵璐的妈妈生命垂危,在医院抢救,所以赵璐没来上课。 天艮跟夏雨等到了天亮,得到了更确切一些的消息。 赵璐的妈妈酒后淋浴,因自家改造的浴室通气设备太差,缺氧导致窒息,幸亏发现及时留得一命。但脑缺氧时间太长,大部分脑细胞损伤,部分脑细胞死亡,神也不知道会不会再醒过来了。 比起缺席的人,一周没来上课的祝洁回来了。 这下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引了过来。 夏雨又完全回到了祝洁身边。上学上自习上厕所都跟祝洁形影不离。 到了中午午饭时间,天艮林宽一周来才第一次有时间问问祝洁的身体,跟祝洁说上了话。 一上午在教室里天艮的目光完全都没有离开过祝洁,整个人又瘦了一圈,但奇怪的是,精神状态却异常的好,好像不是从医院回来,倒像是整个一周去参加了一趟体能训练。 一坐下,没等大家问,祝洁自己先坦坦荡荡的开了口,“我父母就是瞎担心,非得拽着我去个有亲戚的外地医院也检查下,结果也是什么事儿没有,正好家庭旅游了。” 天艮听着祝洁说话,发现林宽和夏雨表情木然,眼神呆滞,两个人同时都在放空。 祝洁的话,好像是特意说给自己听的。 天艮没有立即接话,天艮想林宽平时话不多,可是夏雨听完祝洁这段家庭旅游,竟然也能一字不发,不禁更觉得蹊跷。 “喂,天艮,你干嘛呢。听到没?一上午夏雨跟我说了赵璐家的事儿,也是够可怜的了。”天艮听见祝洁还在一个人讲,这次问到了自己,不好再沉默下去了。 “是吗?你没事儿就好。赵璐家,的确可怜,本来就是无辜的人。”天艮看见祝洁从早上来了,就一直跟夏雨粘在一起。用“可怜”去形容夏雨做的事儿,天艮觉得这不应该是祝洁的作风。 “我能有什么事儿。天艮,你这么说话可不像话,本来无辜?夏凡刚走,夏凡才是最无辜的人吧。”天艮听见祝洁如此挑衅的说法,很不自在,知道这一上午,夏雨跟祝洁在一起,并不是单纯的叙叙姊妹情了。 “赵璐的妈妈难道不无辜吗?你们俩在想什么,这是人命。夏雨,到现在你都没后悔过吗?赵璐妈妈为什么会窒息。之前的一氧化碳中毒你觉得医生会查不到吗?”天艮自己也知道自己把话说出来的时候情绪很激动,左右看看,尽量放低了声音,还是被林宽的手狠狠按在了腿上。 “那是因为他们家的热水器是二手货,时间长了会燃烧不完全。”夏雨有些发抖的双手被旁边祝洁的双手紧紧包住,声音却坦然淡定。 “是吗?那换气扇为什么是关着的?看过不均匀的结露就知道浴室的门有被拍打过得痕迹,为什么第一时间从里面打不开?”天艮很想知道此时祝洁是不是也跟夏雨一样着了魔,还没再问下去,只觉得下腹被旁边的林宽重重捣了一拳,胃酸返上来,差点嘴里吐出东西来,不得不住了口。 “天艮,你以为你是谁?物理天才高中生神探吗?那我告诉你,你那些为什么,都是意外。因为有意外,事故才会发生。夏凡那时候不是吗?你自己为什么会去开火,难道也是有蓄谋的吗?”天艮听到的祝洁此时的声音,只觉得很刺耳。 天艮万万没想到,祝洁的伶牙俐齿会冲着自己来,而且还顶着这种狗屁理论。 天艮的眼睛一丝都没有离开过祝洁,祝洁这番话就是要激怒自己吗?可是为什么。 “怎么不说话?或许你以为自己是圣母情怀?帮夏雨走出黑暗?笑话吧!让夏雨告诉夏凡,咱们家进了扫把星,所以事故是避免不了的。自己已经大慈大悲大彻大悟了,可以阳光雨露的看着幕后操纵的人好好活着,自己去做个好好学习将来报效坟前的阳光少女?……天艮,换了你自己,你能做到吗?看不惯我们,就做回你的学霸,离我们远一些!”祝洁跟放机关枪一样,突突突的说下来,没给天艮喘息的时间。 天艮看着眼前这个跟夏雨一样连想法都偏激了的祝洁,这种胡搅蛮缠的争论,什么也解决不了。 天艮需要平静,uu看书 .ukanshu 眼前的两个人更需要有人帮她们平静下来。 “祝洁,赵璐家是无辜的,你们毁了一个家庭。”天艮缓缓的说道。 天艮确定自己不会放手,更不会冷漠的走开。“做回你的学霸”这句话,天艮听林宽几次提起过。难道此时的祝洁,特意表现的如此偏激,就是为了把自己激怒,支走? “天艮,你很偏爱无辜这个词,是吗?你想告诉我们,赵璐爸是出于无奈,是受人指使,是吗?所以,制造了一场天衣无缝的事故,把夏凡家卷进去也情有可原,是吗?”天艮想不明白,那个月下跟自己表白的祝洁从医院回来了,为什么冲着自己说起话来非要表现的如此灼灼逼人。 “祝洁,你们先冷静下,好吗?”天艮看了看,对面两个人,慎重的用了“你们”这个词。 天艮想,如果此时祝洁此时就是为了支走自己,那最好的办法是先彼此都冷静下来。 明明这一周最没关系的祝洁,却每句话都带着“我们”,天艮明白,这个我们是祝洁和夏雨,或许还包括林欣欣甚至林宽,但一定没有自己在里面。 天艮朝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林宽撇了一眼,不知道林宽有没有看得懂对面两个女孩儿的心思。 “冷静?你不用看林宽。别用你复杂的公式来推算我们女人心。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我们怎么想的。你听好了。”祝洁冷笑的语气尖锐而坚定。 天艮不知道接下来祝洁要说什么,但天艮更希望眼前这个犀利的女生还是一周前跟自己羞涩的说“喜欢你”的那个善良纯洁的祝洁。 第四十九章 做烟花迎新年 天艮其实现在很希望祝洁能闭上嘴。不管她要说什么,天艮都不想听了。 一周前,祝洁是天艮心里的公主,祝洁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落在天艮的黑瞳里,印在天艮的心里。 此时,天艮只希望他的公主能静下来,哪怕只是一会儿。 可是,祝洁偏偏没有,“天艮,你听好了。一个女生被玷污了,她活下去最大的动力不是期待虚无飘渺的明天会更好,只有一点,就是活下来看着那个禽兽去死。嗯,让林力去死。” 天艮听见祝洁嘴里反复着“去死”那两个字,心痛到呼吸也觉得沉重。 那个曾经要拯救整个火车站的祝洁,尽管滑稽可笑,可在天艮眼里也是善良可爱。 可眼前这个女人,又张开了嘴,“一个女生如果失去了唯一的至亲,她活下去最大的动力也不会是要走出什么黑暗,等待什么烂掉牙的光明,告诉你,只有一点,就是活下来看着那个禽兽也失去至亲,也感受着同一种痛。嗯,我们就是希望林力去死。” 天艮觉得此时旁边的林宽也像是个只有空壳的躯体。林宽怎么会呆若木鸡的看着桌子上的铁饭盒子。 天艮认识的林宽,如果站在街头握起拳来可以打倒一片,但林宽又是偏偏最讨厌打架的,看不惯的听不下去的时候,往往都是转身就走的。难道林宽会去帮着罩着眼前这着了魔的祝洁吗? 祝洁重复着说出来的“去死”在天艮脑袋里反复回荡着,如果说出这两个字的换了另一个人,天艮会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天艮坐在食堂的长凳上,看了看旁边神色黯然的林宽,总觉得不对劲儿。祝洁难道就真是期待着自己离开吗。 天艮闭上眼睛,赵璐在自己怀里发抖的身躯,还依然清晰。 天艮的奶奶家在菜市街,天艮从小就在菜市街长大的。 在天艮还没上小学的时候,父亲在渤广有了名气,母亲又进了高校,买了房子要搬出去的时候,奶奶说什么也不愿意离开菜市街。天艮便也跟着奶奶留下了。 菜市街早年间叫破烂市场,公交车的站牌,也这么叫过,实在难以入耳,后来改成了现在的名字。 天艮从小看着这条街的人,这条街的事儿长大,如果这条街上的人都被称为市井之徒,那天艮也是其中之一。 每个人都为了生活奔波,日子围着油盐酱醋米打转。 想想赵璐家厨房里,形象各异的四把凳子配着两块木板搭起来的桌子,一个个用废挂历纸手工做的帘珠串起来却已经油腻了的门帘子,包裹着赵璐妈的被子,已经洗的看不出掉尽了色的图案,明显的只有上面缝缝补补了几处的补丁…… 天艮不用去想其中曲折,就猜得到,赵璐家必然是生活所迫万不得已。 天艮良久张开了嘴,“祝洁,我听明白了。我去吧。你们停下来吧。”天艮像是在恳求的口气。 天艮感觉的到,三个人的目光同时聚了过来, “你明白什么了?你要去哪儿?”祝洁叹了口气,好像觉得自己慷慨激昂的说了一通,都没起到什么作用。 天艮这次更确定了,祝洁无非就是想赶走自己。 “我哪也不去。不说这个了。”天艮无奈的答道。 天艮注意到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林宽这时眼圈儿有些红了。 “赶紧吃饭吧,看看你们饭都凉了。吃完饭,我还急着下午去报名竞赛呢。”说道吃,夏雨又是以前那个爽朗的吃货了。 “你去什么竞赛?”话题换的太快,天艮一时没跟上。 “怎么,这么看不起人呐。我去报化学竞赛啊。虽然不及你拿得到奖牌,参赛资格还是可以争取的。”夏雨又挑起了欢快活跃的气氛。 这种气氛在以前,天艮很欣赏很喜欢。 可是上一周,天艮亲眼目睹了夏雨跟赵璐亲亲密密接触之后的悲剧,再看见夏雨的微笑,不禁提高了警惕。 “噢,那我也去报化学。”天艮之前真没想过化学竞赛的事儿,这一句是临时决定的。 “那你得准备物理化学两项实验了,来的及吗?”夏雨关心的问道。 天艮这才想起来,拿到竞赛的参赛资格,可以自己设计一套实验方案。物理是随手捏来,化学还真是没准备。 “你准备什么了?”天艮心不在焉的问了句。 “等竞赛那会儿,不是快过年了嘛。我打算制作七色彩虹烟花。”夏雨故作玄虚的拿手比划了下彩虹的样子。 一时林宽和祝洁也提起了兴趣。 天艮在脑子里快速过了下夏雨的实验材料和过程,忽然狠狠放下两个字,“不行!” “做烟花迎新年,有什么问题吗?”不光夏雨,这次祝洁也对天艮过激的反应表示很不解。 做烟花,不就是要做炸药嘛,天艮不愿意把自己此时的担忧说出来,再让祝洁来夸张的取笑评论。 “你怎么了?”天艮知道一直没说话的林宽这时候开口,uu看书 .uuknsh.o 无疑是他注意到了自己在凳子上的手握起了拳。 天艮缓缓松开拳,双手十指交叉,拿到了桌子上面,“那个,其实我也想到了这个实验,要不一起吧。” “好啊。到点了,细节以后一起商量啊。”夏雨冲着天艮诡秘的一笑,拉着祝洁两个人先走开了。 天艮等两个人走了,跟林宽也站了起来。 “你今天话可真少。”天艮像是有些抱怨的口气。 “你也知道我向来话少,哪里像你那么有口才。”林宽反驳了句。 “那个,昨天,夏雨给你的是个酒瓶吧。”只剩天艮跟林宽两个人了。 “你怎么知道的?”林宽的确很好奇,天艮并未经手,怎么会知道里面是个空酒瓶。 “以前夏凡把两瓶茅台都摆在酒柜最上面,是个姊妹装,看上去一模一样。去过夏雨家的人,能注意到也不奇怪吧。除了批号,连生产年份应该都一样,拿到市场上本来是个好价钱的。”天艮没有再看林宽,淡淡的回答道。 “你如果还没有销毁那个酒瓶,先把它先洗一洗吧。比起清水,用面碱水洗下,空干净水,晾干了。再随意砸碎。比祝洁告诉你直接砸碎要好一些。如果你信得过我,就交给我吧。”天艮很清楚,林宽应该还没有动那个酒瓶。 停了停,天艮感觉到了林宽看过来的视线,“嗯,我给你吧。有什么信不过的。” 天艮还是很欣慰,相处了一年多,至少林宽是完全信任自己的。 第五十章 备火药 天艮从听到了夏雨嘴里说出“做烟花”这几个字之后,想想这一周下来重新认识的夏雨,他没有办法把烟花爆竹和火药爆炸分成两件事去想。 天艮挑起了每一根神经,让五官高度紧张起来,打算无休无止的陪着夏雨一起做烟花。 凭着夏雨化学课代表这近水楼台先得月的资质,无论是竞赛资格,还是实验申请都一拍即成。 倒是天艮,在物理老师老满的满脸疑惑下,立下了物理竞赛不拿奖牌不回2班的奇怪军令状,老满才勉勉强强答应他可以同时兼报化学竞赛。 下了晚自习,祝洁说还不能住校,林宽送祝洁回去了。天艮想有林宽跟着也放心,没去细问,毕竟现在天艮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夏雨的烟花换成了火药味儿。 “你的实验药材预购申请单子呢,给我看看。”到了晚自习,天艮这次也顾不上口气委婉了,开门见山的直接问。 夏雨抬头看看天艮,很自然的递过来了单子。 天艮接到手里,这已经超越了一张简单的单子了,钦佩之心甚至没来得及隐藏。 爆竹原材料里没有直接购买黑火药,配方里,硫磺,硝酸钾,炭粉之间4:6:9的比例得当。 发光剂,镁粉,铝粉。 七色彩虹的配色金属硝酸盐,锶,钙,锂,铜,钠,钡,铯,铷。 配件,牛皮纸,火线的数量也算合适。 还给实验目的,赋予了冠冕堂皇的焰色反应原理验证。 并且把安全措施,注意事项也填写的很详细。 天艮心里清楚,这是张连化学老师都只能赞许的单子,很难挑出刺儿来劝退夏雨了。 但天艮还是鸡蛋里挑骨头似的开了口,“不是七色吗?金属种类不多吗?另外,焰色反应是普通高考的出题范围,作为竞赛题材,是不是有些幼稚?” 夏雨笑了笑,明知道天艮就是在刻意难为她,还是故作调皮的伸手拿回了单子,收了笑容,认真答道,“天艮,其实原理和道理,你也清楚。铜,钠,钡盐都偏黄色光系,制作逼真的七色彩虹色,需要调制的。镁,铝是发白光的,黑夜屏幕下需要衬托。至于幼不幼稚,人各有志,水平有限,如果你是奔着奖牌的高端路线去的,我建议你另想一个实验计划。” 天艮明明是关心是担忧,偏偏不肯收回自己挑衅的嘴脸,又加了副找事儿的口气,“原理我懂,可是道理,我始终不懂。倒是忘了你喜欢黑夜,忘了你有远大志向了。可是,这次你不会得逞的,因为我在。我不会换实验的,一起做吧。” 其实,跟夏雨越是凶巴巴的就越没震慑力。夏雨听完非但没像祝洁似的跟天艮顶着来,反而莞尔而笑朝天艮走近一步,“不让得逞,怎么放得起来烟花啊,失败了是要爆炸的。哄!哈哈。” 天艮一点儿也笑不起来,脸色阴冷下来。 夏雨又贴近了一步,仰起头跟天艮说话的时候,热热的气息直喷在天艮脸上,“天艮,你想多了。你让我信你,你也得信我吧。毕竟信任是彼此的,是吧。还有啊,” “还有什么?”天艮不放心的追问道。 “还有就是,也没人哐你入局,祝洁赶都赶不走你,你自己非跳进来,能不能不那么装逼正义啊。我可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我们更喜欢侠义的。”说着夏雨伸手把天艮紧闭着的唇角向上提了起来。 天艮拉下来了夏雨的手,毕竟隔着玻璃窗,教室里他的几个同寝兄弟都看着,晚上回去少不了要被拿来调侃了。 天艮一周前没仔细观察过夏雨,只觉得她不似林欣欣的简单直爽,也不似祝洁的内柔外刚,现在更是看不透,却放不下。 没两天,夏雨的材料都备齐了。 查清了材料,夏雨连晚上的食堂都省了。 “不管是竞赛,还是过年,都还有三个月,你至于这么废寝忘食吗?你这么急是不是有别的事儿?”天艮帮夏雨把饭打上,带了过来。 夏雨抬头看了眼天艮,未语先笑,“是啊。我要是不说有急事儿,都怕让你失望。” 天艮听得出是夏雨又在逗他,可是夏雨的玩笑,也让天艮敏感起来,“什么急事儿?” “下周一是寒衣节了,这周末不是说好了去刘叔家接林欣欣回来吗。我想那个时候,也以我的方式,试放下烟火,祭奠我妈,行吗?”夏雨脉脉的看着天艮,声音柔和至极,完全商量的口吻提到了夏凡,让天艮没有办法摇头。 天艮想了想,下周一立冬,还真是农历十月初一,天艮自己摇摇头,无奈的坐在了夏雨身边,“黑火药的配置,我来吧。你先吃口东西。” 夏雨伸出两只刚刚和完泥,摸了碳粉的黑乎乎的爪子,在天艮面前晃了晃,“嘿嘿,咋办?送饭的还负责喂饭吗?” 天艮只好拿出一个包子,送到了夏雨嘴边,看夏雨张大嘴咬了一口。 天艮擎着包子没动,又听夏雨“呜呜”的含着包子叫唤。 天艮撇了眼,uu看书 wwukansh 知道是让他在拿开一下。 天艮随口来了句,“真是事儿多。” 夏雨嚼完咽下去才顾得上说话,“你能不能专业一点儿,不是,那个敬业一点儿。” 天艮有些火了,“我是来专业做炸药的,不是来喂狗的。” 夏雨这次乐出了声,“咦?学霸,炸药和狗是忌口的哦。” 天艮听夏雨有功夫说话了,把手里的包子又往前送了一口, 这次天艮比刚刚“专业”了一些。 剩一口了,天艮递到了夏雨嘴边,夏雨眼睛看着配方图纸,也想着赶紧吃完继续弄,一闭嘴,真是不小心,狠狠咬到了天艮的手指。 夏雨这次有些不好意思的脸红了起来,两个人都知道不是有意的,但也得有人说话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夏雨没嚼就咽,差点儿噎着,脸憋的更红了。天艮伸出手帮她拍了拍后背。 “学霸,想骂就接着骂吧,别把自己说成吕洞宾那款就好哈。”夏雨刚刚咽下就赶紧出声,又差点儿呛着。 天艮眼睛眯了起来,“别说话了,你呛着不要紧,别一呼气把桌子上的碳粉吹散了。” 夏雨噎了一下,又呛了一口,硬憋着没喷嚏咳嗽出来,可是眼泪没办法忍住,从眼角滑下来一滴。 天艮不想让夏雨太尴尬,伸手抹去了夏雨眼角的泪珠,“夏雨的天空不是不再下雨了吗?这颗珠子,我替你收了。” 听到这句,夏雨转过身,背对着天艮,因为她这次要忍住的不是来自生理上的泪珠,而是从心里涌起的泪水了。 第五十一章 7色彩虹烟花 天艮还记得小时候,奶奶家的菜市街上每年一入冬,歇了农活靠制作烟花爆炸养家糊口的人也是不少,其实行里识时务的人都知道这是个低投资高回报的一桶金。那时候,大爷大婶们遇到看不懂图纸,分不清类别的情况,旁边凑过来满脸好奇心的小天艮就帮大忙了。 天艮是个做事严谨认真的人,看夏雨背了过去,一个人不声不响的拿起实验计划,先自己配起来了火药。 如果真是这个周末要试放,白天逃不了课的话,那准备时间也就两个晚上了。 天艮把要做到事情,按步骤又细分了一下。 算了算时间,估计即使是熟练的老工人,也得通宵了。 想想怪不得夏雨顾不上吃饭,这会儿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天艮一直一个动作准备黑火药球,几个小时下来,不觉肩已经有些酸了。 “哎,火药差不多了,你准备下纸筒,厚实些哈。”天艮没抬头,边继续动手,边喊了声旁边桌子的夏雨。 没回答,完全没动静。 天艮停下了手里的活,轻轻放下黑火药,走到旁边桌子才注意到,夏雨竟然坐着睡着了。 “喂!”天艮手全黑着,倒不出手,只好用胳膊肘怼了怼夏雨的脑袋,谁知道这下可好,夏雨的脑袋就势“啪”,拍到了桌子上,睡得更酣了。 天艮无奈的叹了口气,想想上周整理实验室,最后也是自己一个人做的。 天艮刚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看夏雨身上就一身运动校服在这趴着睡,想想这11月的晚上,实验室又没暖气。 天艮更无奈的摇摇头,洗了把手,去教室取了自己的大衣回来,帮夏雨披上了。 “七色彩虹,想得到好,不用动手的人,永远脑洞大啊。”天艮自言自语的又重新拿起了实验计划。 到了关键的调色配色,大小调位完全断章了。 红橙黄绿还好说,天艮自己计算之后,填写了蓝靛紫的配色方案。 七色彩虹,关键的难点还不在配色,而在彩虹。 参合了金属元素的亮珠,要呈线状展现,并且要在天空形成弧型移动,而且七条色带既要有排列,又要同时同弧度移动…… 天艮计算了每个亮珠的大小,依色泽变化,亮珠直径依次修正,正好物理竞赛的实验设计可以结合进来了。 看看外面天快亮了。 天艮把试放的几个烟花筒子贴好了标签。收拾干净了桌子。这时候才站起来伸了个腰,在旁边水槽用冷水洗了把脸。 天艮推了推还睡得香的夏雨,“起来了,趁检查的人还没起来,你赶紧去宿舍洗把脸去。” 夏雨伸个懒腰,朦胧睁开了半只眼睛“怎么,天还没黑呐?” 天艮真是懒得理夏雨了,顺口答道,“嗯。” 夏雨看见天艮桌子上摆好了的10个烟花筒子,眼睛一亮,猛地站起身来,桌子一晃,差点儿把旁边天艮桌子上的这堆烟花筒子震倒。 天艮眼疾手快,双臂伸出去,抱住了烟花。 “嘿嘿,没事儿,爆不了,别怕。”夏雨嘻皮笑脸的凑过来,伸手擦了擦嘴边的哈喇子。 “你能不能注意点女生的形象了,赶紧回寝室洗洗去吧。”天艮没敢松开抱着烟花的手,这可是自己一宿的心血。 “我要是拿出女生形象的话,你还敢一个晚上跟我这么独处一室?”夏雨嫣然一笑,叠整齐了天艮的外衣,娇媚的递了过来。 碰上夏雨这款的女生,天艮也是黔驴技穷,打不得骂不得惹不起还躲不了。 “搁那儿吧。”天艮没接。 “小烟花们这么快就做好了啊!多亏了我的神奇方案吧。佩服吧。不用谢了啊。”夏雨又笑嘻嘻的自赞自夸了一番。 “行了,求你快走吧,一会儿查宿舍的去了,你就美不起来了。”天艮挥挥手,想让夏雨赶紧从眼前消失。 夏雨像冬眠刚醒过来的小熊一样,欢快的舔着手掌,一蹦一跳的出了实验室的门。 哪里就做好了,天艮想好了,下一个晚上,自己再来拼一个通宵。 到了周六放学时间,林宽走到天艮身边,递过来了本田老a的钥匙,“我帮你停好了。你怎么眼圈都是黑的,晚上干什么去了?” 天艮听的出,林宽的关心一向都是冷语开场,天艮苦笑了下,没什么气力回答了。 “作死,平时你自己的话随你。今天你不是一个人,170公里路呢。祝洁跟我车走。”林宽铁着脸,冷言冷语的扔下了一句,uu看书 .ukansh先走了。 “没事儿,我是喜欢黑夜,喜欢作死的一枚哦。”夏雨此时带着笑的安慰,听起来更像诅咒。 林宽向来是说话难听,办事可靠的一个。 人说走了,车还没动,劲飚200的后面载着祝洁,打算跟在天艮后面。 天艮没回头,感觉夏雨跨在了身后,开动了引擎。 两宿没睡,天艮左手扶着摩托,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用力按了按眼眶。 等了一会儿,夏雨的手还没有抱过来。 天艮转头看了眼,夏雨把双手撑在摩托后座的铁架上。 其实,走读生上学的时候,天艮也看见过,祝洁和夏雨从来都只是双手按着后座的铁架子,但那条通血路只有1里地,今晚是170公里。 天艮没说话,直接伸手把夏雨的手拽了过来,揽过了自己的腰,放在了自己肚子前面,“谢谢你在不该信任我的时候选择信任我。我是个无证驾驶,现在还困的睁不开眼。你搂紧了吧。”天艮把脸转过来,掀开了夏雨的挡风玻璃,模仿着夏雨挑衅而调皮的口吻,认真的说道。 夏雨没说话,抬起右手,翘起来大拇指,脸上配着一个灿烂的笑容。 再转过来的时候,天艮感觉到了,夏雨整个人都贴在了自己的背上,腰间也被两只手像勒紧了的腰带一样搂了上来。 天艮拉下了自己挡风玻璃,吐了口气,后悔刚才跟夏雨多了最后一句。 但摩托启动时,天艮不自觉的轻轻扬起了嘴角,腰间禁锢的力量,让他忽然很清醒,困意全没了。 第五十二章 庆生放炮 傍晚赶到杏花屯的时候,刘叔已经在村口迎接他们了。 现在单程下来,后面载着人,限速跑下来的感觉,完全不是飙车那会儿的爽劲儿。天艮双腿又麻又硬,虽然初冬,浑身紧张的汗滴把衣服都湿透了。 天艮想每天他陪着的夏雨的这两周,都是林宽一个人来回跑的。 他责怪过林宽烟瘾重了,取笑过林宽上课又睡了,林宽从来也没个解释,都是爱答不理的表情,现在天艮回忆起来略有几分心酸。 林宽先下了摩托,走到天艮的劲飚身边,冲着天艮和夏雨两个人低声说道,“村里都在恭喜刘叔家喜添贵子,刘婶成了功臣,你们见机行事,别多说废话。” “那林欣欣是来这儿干什么的?”天艮谨慎的问了句, “她现在是城里跑来的逃学不良少女,借住刘叔家当奶妈子。”林宽没表情的答道。 “这么狗血,那我们还正常同学身份登场吗?”夏雨被林宽没抑扬的骇人表述内容吓到了, “你们是同学,我是她‘男朋友’。”林宽看刘叔过来了,就没再说话。 天艮和夏雨都想起来了,刘婶就是带着那份误会上的火车,没人解释,林宽还一直背着口黑锅。 天艮因为夏凡的事儿,一直内疚的寸步不敢离开夏雨。 如今,又因为林欣欣,对林宽也是怀着歉意却说不出口。 每次来刘叔刘婶家,都少不了热情的招待。 还没进门,就听刘婶哄着个哇哇哭的小娃在屋里喊着,“快进屋暖和暖和,马上晚饭了。” “刘婶,你这还坐着月子,快别忙乎了。等会儿天艮进来了,你歇歇,等着吃顿现成的。”祝洁跟林宽一进门就跟刘婶热情的让了起来。 天艮听着,看平时从未撒过谎的林宽,连刘婶的坐月子都配合的这么入戏,天艮正好留在厨房想先静观下两周来都发生了什么。 加上夏雨进了屋里,换了林宽出来,几个女人一搅和,本来就没睡上觉,这会儿更让天艮听的头晕眼花。 “这么乖的大宝呢,恭喜刘叔刘婶!小公子叫什么名字呀?”夏雨参合到这种聊天队里,倒是分分钟搞定。 “大宝叫,刘树人,你刘叔不是种树的嘛,问了欣欣,她倒是实在,说将来是个人就行,所以结合起来,就叫树人了。你叔去找人一算,说是个再吉利不过的好名字呢。村里的读书人也夸,这名字起的还挺有文青味儿呢。”刘婶一高兴,说起话来手舞足蹈的停不下来。 天艮在厨房听着,冲林宽笑了笑,“果然是林欣欣的创意。” 正说着,林欣欣拉开帘子,从屋里出来了。 挽起了头发,包着个格子布的头巾,穿了件平时刘婶干活时的衣服,尽管朴素的乡村打扮,还是遮不住林欣欣漂亮的底子,这么看,倒是很像个村里刚嫁了人的小媳妇。依旧淳朴诱人。 “什么是我的创意了?”林欣欣笑着问。 两周没见了,如果是个寒暑假,两周不见也再正常不过,可是这两周里,发生了太多太多。 天艮看着天天替他来回跑着默默背锅的林宽站在边上,朝他挤眉弄眼的担心他问错话,天艮此时更是心里过意不去,想问的又都不敢说,只好随意笑笑,“逃课这么久,下周回去还能跟上吗?” “有祝洁在。我才不担心呢。”林欣欣说完听见刘婶叫她,又回屋去了。 天艮注意的到,如果是一年前的林欣欣,毫不犹豫的会朝自己扑过来,可是如今,连学习上的套话,都不再提自己的名字了。 天艮把刘婶交代的几个菜都准备好了,放好了锅,准备炒的时候,拿起火柴的手突然抖个不停。 旁边林宽看见了,走过来从天艮手里拿过来了火柴,“我来吧。” “那不关你的事,你别再想了。”林宽没看天艮,自言自语般的跟了一句。 天艮没有回答,因为也不敢回答。 从夏凡家那次事故之后,这是他心里的阴影。天艮每天每时每刻都在强迫着自己去克服,没想到还是没有做完美。 晚上到吃饭的时候了,刘叔去关严了大院子,小院子,厨房,屋里四道门。 这才坐下,先给自己倒满了酒,开了口,“辛苦你们了。林宽这几天常来是知道的,我们这个村儿,家家一点儿事儿都藏不住。都是林宽嘴紧,才帮我们家顺利的迎来了这个儿子。真的谢谢你们了。你们都是学生,我自己先干为敬了。”刘叔说完,一口气酒进了肚子,眼角还挂着激动的泪痕。 林欣欣帮刘叔又倒上了一杯,才缓缓说道,“刘叔太客气了。该谢谢刘叔刘婶的是我们,我们才是最怕这秘密让人知道的。” 林宽也站了起来,谦虚而谨慎的顺着刘叔的意思,表态道,“刘叔出手大方的连摩托都送了。我们也厚脸皮的收了摩托,今后就都不再提这事儿吧。树人是刘婶的骨肉,我们还做我们的学生。” 听完这句,刘叔举起酒杯,又是一口喝干,举起空杯扔到地下砸了个粉碎,“好,谁再提,就如同这碎酒杯。” 刘婶跟大家一起点点头,可还是没忍住,当着大家的面,又语重心长的补充了一句,“林宽呐,我再说句不好听的。别嫌我罗嗦啊。你也是个不错的小伙子。这几天我看你天天来,眼里对咱们欣欣怎么就觉得不那个……,男人呐,既然做了的事儿,就得负责到底是不是啊。” “那个,刘婶,”天艮和林欣欣同时开口,两个人刚要说话, 一直听刘婶训话低着头的林宽忽然站了起来,打断了要说话的两个人, “刘婶,我知道了。我负责到底。”简单的几个字,让旁边的天艮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刘婶,刘叔,今天高兴日子,难得一聚,为了庆祝大宝降生,我跟天艮亲手做了礼物来的。吃完饭,咱们一起去后院。”夏雨家的事儿,刘叔刘婶并不知道。夏雨说起话来,还是以前的那个调节剂的开心果。总能把下沉的气氛再高挑起来。 听夏雨这么一提庆生放炮的事儿,大家的兴趣都被勾引了起来。吃过饭,刘婶把今晚住娘家的几个女娃也叫了回来。 快到寒衣节了,一弯新月,一片星空。 此时,这一望无际的浩瀚星空似乎太过寂静,太过单调了。 像屏住了呼吸在等着世间一瞬的璀璨,梦幻,uu看书 uukansh 喧闹。 几个人围在后院,没到过年,却有烟花看,这是太大的奢侈了。 夏雨摆好了烟花,几个孩子忍不住高喊着让快点儿点火。 林宽看了看天艮,在天艮的后背用力推了一把。 林宽从兜里掏出火柴,同时划亮了两根,一根递给了天艮。 随即扔了火柴盒,侧过脸来盯着天艮,拿着要烧尽了的火柴,林宽一只手按着天艮的手臂,另一只手去跟天艮同时点燃了旁边的烟花。 天艮的手臂借着林宽的手劲儿,颤抖着在燃尽之前,自己去点燃了烟花的火线。 天艮朝林宽默默点点头,终于克服了这些日子以来心里最大的阴影了。 转瞬间在几个女娃的欢呼声中,两声巨响划破了夜空的沉寂。 “快看,双彩虹!” 在孩子们手指方向的更高更远处,两道彩虹横挂夜空。 漫漫长夜里,这一瞬即失的绚丽多姿,玄幻奇妙,喧闹熙攘都在悬于夜空的双虹间缓缓滑过。 七色彩虹,天艮真的做到了。 天艮听到了孩子们的赞许声,孩子们夸他是个神奇的魔法师,竟然可以用彩色的星星在天空画彩虹。 几个人在彩虹下各自把双手交叉许下了心愿。 天艮希望自己真可以驾驭魔法,让七彩虹的烟花寄托着关爱,带着夏雨走出黑暗。 夏雨此时也闭上了眼睛,嘴角挂着微笑,因为她听到了让自己灵魂震撼的两声巨响,爆炸! 是的,夏雨许下的心愿简洁的只有两个字——爆炸。 第五十二章 庆生子放烟花 傍晚赶到杏花屯的时候,刘叔已经在村口迎接他们了。 现在单程下来,后面载着人,限速跑下来的感觉,完全不是飙车那会儿的爽劲儿。天艮双腿又麻又硬,虽然初冬,浑身紧张的汗滴把衣服都湿透了。 天艮想每天他陪着的夏雨的这两周,都是林宽一个人来回跑的。 他责怪过林宽烟瘾重了,取笑过林宽上课又睡了,林宽从来也没个解释,都是爱答不理的表情,现在天艮回忆起来略有几分心酸。 林宽先下了摩托,走到天艮的劲飚身边,冲着天艮和夏雨两个人低声说道,“村里都在恭喜刘叔家喜添贵子,刘婶成了功臣,你们见机行事,别多说废话。” “那林欣欣是来这儿干什么的?”天艮谨慎的问了句, “她现在是城里跑来的逃学不良少女,借住刘叔家当奶妈子。”林宽没表情的答道。 “这么狗血,那我们还正常同学身份登场吗?”夏雨被林宽没抑扬的骇人表述内容吓到了, “你们是同学,我是她‘男朋友’。”林宽看刘叔过来了,就没再说话。 天艮和夏雨都想起来了,刘婶就是带着那份误会上的火车,没人解释,林宽还一直背着口黑锅。 天艮因为夏凡的事儿,一直内疚的寸步不敢离开夏雨。 如今,又因为林欣欣,对林宽也是怀着歉意却说不出口。 每次来刘叔刘婶家,都少不了热情的招待。 还没进门,就听刘婶哄着个哇哇哭的小娃在屋里喊着,“快进屋暖和暖和,马上晚饭了。” “刘婶,你这还坐着月子,快别忙乎了。等会儿天艮进来了,你歇歇,等着吃顿现成的。”祝洁跟林宽一进门就跟刘婶热情的让了起来。 天艮听着,看平时从未撒过谎的林宽,连刘婶的坐月子都配合的这么入戏,天艮正好留在厨房想先静观下两周来都发生了什么。 加上夏雨进了屋里,换了林宽出来,几个女人一搅和,本来就没睡上觉,这会儿更让天艮听的头晕眼花。 “这么乖的大宝呢,恭喜刘叔刘婶!小公子叫什么名字呀?”夏雨参合到这种聊天队里,倒是分分钟搞定。 “大宝叫,刘树人,你刘叔不是种树的嘛,问了欣欣,她倒是实在,说将来是个人就行,所以结合起来,就叫树人了。你叔去找人一算,说是个再吉利不过的好名字呢。村里的读书人也夸,这名字起的还挺有文青味儿呢。”刘婶一高兴,说起话来手舞足蹈的停不下来。 天艮在厨房听着,冲林宽笑了笑,“果然是林欣欣的创意。” 正说着,林欣欣拉开帘子,从屋里出来了。 挽起了头发,包着个格子布的头巾,穿了件平时刘婶干活时的衣服,尽管朴素的乡村打扮,还是遮不住林欣欣漂亮的底子,这么看,倒是很像个村里刚嫁了人的小媳妇。依旧淳朴诱人。 “什么是我的创意了?”林欣欣笑着问。 两周没见了,如果是个寒暑假,两周不见也再正常不过,可是这两周里,发生了太多太多。 天艮看着天天替他来回跑着默默背锅的林宽站在边上,朝他挤眉弄眼的担心他问错话,天艮此时更是心里过意不去,想问的又都不敢说,只好随意笑笑,“逃课这么久,下周回去还能跟上吗?” “有祝洁在。我才不担心呢。”林欣欣说完听见刘婶叫她,又回屋去了。 天艮注意的到,如果是一年前的林欣欣,毫不犹豫的会朝自己扑过来,可是如今,连学习上的套话,都不再提自己的名字了。 天艮把刘婶交代的几个菜都准备好了,放好了锅,准备炒的时候,拿起火柴的手突然抖个不停。 旁边林宽看见了,走过来从天艮手里拿过来了火柴,“我来吧。” “那不关你的事,你别再想了。”林宽没看天艮,自言自语般的跟了一句。 天艮没有回答,因为也不敢回答。 从夏凡家那次事故之后,这是他心里的阴影。天艮每天每时每刻都在强迫着自己去克服,没想到还是没有做完美。 晚上到吃饭的时候了,刘叔去关严了大院子,小院子,厨房,屋里四道门。 这才坐下,先给自己倒满了酒,开了口,“辛苦你们了。林宽这几天常来是知道的,我们这个村儿,家家一点儿事儿都藏不住。都是林宽嘴紧,才帮我们家顺利的迎来了这个儿子。真的谢谢你们了。你们都是学生,我自己先干为敬了。”刘叔说完,一口气酒进了肚子,眼角还留着激动的泪痕。 林欣欣帮刘叔又倒上了一杯,才缓缓说道,“刘叔太客气了。该谢谢刘叔刘婶的是我们,我们才是最怕这秘密让人知道的。” 林宽也站了起来,谦虚而谨慎的顺着刘叔的意思,表态道,“刘叔出手大方的连摩托都送了。我们也厚脸皮的收了摩托,今后就都不再提这事儿吧。树人是刘婶的骨肉,我们还做我们的学生。” 听完这句,刘叔举起酒杯,又是一口喝干,举起空杯扔到地下砸了个粉碎,“好,谁再提,就如同这碎酒杯。” 刘婶跟大家一起点点头,可还是没忍住,当着大家的面,又语重心长的补充了一句,“林宽呐,我再说句不好听的。别嫌我罗嗦啊。你也是个不错的小伙子。这几天我看你天天来,眼里对咱们欣欣怎么就觉得不那个……,男人呐,既然做了的事儿,就得负责到底是不是啊。” “那个,刘婶,”天艮和林欣欣同时开口,两个人刚要说话, 一直听刘婶训话低着头的林宽忽然站了起来,打断了要说话的两个人, “刘婶,我知道了。我负责到底。”简单的几个字,让旁边的天艮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刘婶,刘叔,今天高兴日子,难得一聚,为了庆祝大宝降生,我跟天艮亲手做了礼物来的。吃完饭,咱们一起去后院。”夏雨家的事儿,刘叔刘婶并不知道。夏雨说起话来,还是以前的那个调节剂的开心果。总能把下沉的气氛再高挑起来。 听夏雨这么一提庆生子放烟花的事儿,大家的兴趣都被勾引了起来。吃过饭,刘婶把今晚住娘家的几个女娃也叫了回来。 快到寒衣节了,一弯新月,一片星空。 此时,这一望无际的浩瀚星空似乎太过寂静,太过单调了。uu看书ww.uukansh 像屏住了呼吸在等着世间一瞬的璀璨,梦幻,喧闹。 几个人围在后院,没到过年,却有烟花看,这是太大的奢侈了。 夏雨摆好了烟花,几个孩子忍不住高喊着让快点儿点火。 林宽看了看天艮,在天艮的后背用力推了一把。 林宽从兜里掏出火柴,同时划亮了两根,一根递给了天艮。 随即扔了火柴盒,侧过脸来盯着天艮,拿着要烧尽了的火柴,林宽一只手按着天艮的手臂,另一只手去跟天艮同时点燃了旁边的烟花。 天艮的手臂借着林宽的手劲儿,颤抖着在燃尽之前,自己去点燃了烟花的火线。 天艮朝林宽默默点点头,终于克服了这些日子以来心里最大的阴影了。 转瞬间在几个女娃的欢呼声中,两声巨响划破了夜空的沉寂。 “快看,双彩虹!” 在孩子们手指方向的更高更远处,两道彩虹横挂夜空。 漫漫长夜里,这一瞬即失的绚丽多姿,玄幻奇妙,喧闹熙攘都在悬于夜空的双虹间缓缓滑过。 七色彩虹,天艮真的做到了。 天艮听到了孩子们的赞许声,孩子们夸他是个神奇的魔法师,竟然可以用彩色的星星在天空画彩虹。 几个人在彩虹下各自把双手交叉许在胸前。 天艮希望自己真可以驾驭魔法,让七彩虹的烟花寄托着关爱,带着夏雨走出黑暗。 夏雨此时也闭上了眼睛,嘴角挂着微笑,因为她听到了让自己灵魂震撼的两声巨响,爆炸! 第五十三章 今晚我跟林欣欣睡 在奶奶家长大的天艮,很适应乡下的气息,睡在火炕一宿安睡到天亮,早上还是硬被夏雨推醒的。 也是连着熬了两宿,补一觉起来,天艮这次觉得精神体力又都恢复了。 看看周围几个人都热热闹闹的围着小树人转着,但没唯独听到祝洁的声音。回想下昨晚一个晚上也没印象祝洁说过什么。 天艮自己拍了拍脑袋,可能昨晚自己太困了,整个人都不在状态。 天艮走到厨房,看见林宽已经把火生好了。这时候蹲在地上,在炉炤边上又续了颗烟。 “一大早的,干嘛呢?饭都没吃就这么大烟瘾?”天艮跟林宽打招呼,自己也觉得没机会说出什么早上好之类的常用会话。 天艮看见林宽刚站起身,朝这边看了一眼就打算转身离开。 “你怎么回事儿?昨天还说我黑眼圈,你这两只眼睛红的跟鬼似的。”林宽朝这边撇了一眼的瞬间,天艮就看见林宽两眼通红了。 林宽还是没说话,迈开步子要往外走。 “哎,祝洁呢?怎么没看见她?”林宽自己的事儿,他不愿说,再问也没用。天艮干脆问了句别的。 “回去了。”这次林宽回答的三个字天艮听的很清楚。 “什么?什么时候?”天艮一愣,一把拉住了林宽的胳膊。 “今早。”看林宽侧脸没什么表情。 “怎么回去的?为什么?”天艮掰了下林宽的肩膀,让他转向自己。 “我送回去的。跟刘叔打过招呼了。她家今天有事儿,她妈让回去的。”林宽的眼神并没有躲闪。 天艮算了算,来回往返的时间,林宽这个今早,该是凌晨了。 林宽的身子硬是要走出去的架势,天艮知道硬拽着也没用,“你去睡会儿吧,吃过午饭咱们还得再载着两个人回去呢。难道忘了昨天你怎么冲我凶的了?”天艮没说完,林宽就径直走出去了。 天艮怪昨晚自己睡得太死,拼命回忆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天艮仔细想想从祝洁再回来之后,除了食堂里那次争论,几乎都没跟自己再说过话。与其说是没机会没时间,倒不如说是祝洁似乎在特意躲着他。 又想想林宽眼圈发红,神情恍惚,似乎也不是这一两天的事儿了。 天艮想到这儿,接下来也没什么心思跟着闹孩子了,随意帮了忙,吃了饭。下午等林欣欣收拾好了东西,就打算离开了。 有了昨晚大家都要守口如瓶的约定,村里人都看着,离开时每个人脸上的表情也很淡定。 除了刘婶,又嘱咐了句让林宽要好好照顾林欣欣。顺势,林欣欣自然坐在了林宽后面跟大家道别。 夏雨也自然坐到了天艮的后座上,这次从后面直接抱住了天艮。 “天艮,你是在发抖吗?”夏雨的手搂着天艮的腰,贴着天艮后背,感觉到的不会是幻觉。 “是摩托引擎引起的震动,没事儿,你把稳了。”天艮随意敷衍了下,但自己也清楚,脑袋里一直回忆着祝洁的事儿,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两台摩托,速度都不快,再到夏雨家楼下,已经天快黑了。 “你确定今晚住夏雨这里?”天艮停好了摩托,走到林欣欣身边,帮她拿下了背包。 “后来的事儿,我听祝洁说了。我爸没回来,我暂时跟夏雨住没问题的。林宽你快回去吧。”林欣欣大大方方的回答了天艮,又冲着林宽挥了挥手。 “你这么急着赶林宽走?”天艮看林宽都没下摩托,林欣欣又催着林宽走,心中不禁觉得更蹊跷了。 “噢,那个他家有事儿。”林欣欣赶忙补充了一句。 林宽听见林欣欣又补充上的这句,没回头,从摩托上下来了,“我没事儿,走吧,一起上去。” 天艮没再说话,看着林欣欣的反应,天艮觉得不急着自己瞎猜了。 没了夏凡来开门的屋子,即使玻璃窗重新修好了,一开门,也是一阵凉气顶了出来。 天艮跟着夏雨和林欣欣刚要一起进去,后面突然传过来了林宽的声音,“今晚你也在这儿?” 天艮也没回头,直接告诉林宽,“我本来跟家里说直接回宿舍的,这屋子里有段日子没住人了,今晚我跟她俩一起。” 天艮是临时决定的。 “那我也陪你吧。”天艮听见后面林宽也跟了进来。 现在天艮很清楚,林宽这不是来陪他的。 进了屋子,天艮开了灯,烧了水,想让屋子尽快温暖起来。 天艮又灌了几个热水袋子,递给了林欣欣,“就算年轻,你现在也还是体力没回复好,拿着,别着凉了。”林欣欣满面笑容的接了过去。 “你爸这么忙,都不回来看看你?另外,明天学校不是要开高考改大综合的临时家长会吗?你爸不回来,明天你那个王姨去不成?”天艮又倒了杯热水,递给了坐在沙发上的林欣欣,自己坐到了对面。 “我爸当然……”林欣欣接过水杯,刚要开口, 林宽一把夺去了杯子,“太烫了,我先帮你拿着吧。”说完,一屁股也挨着林欣欣坐在了沙发上。 天艮没忍住差点儿乐了,平时沉默寡言的林宽,这时候这么急着没话找话的在林欣欣这儿献殷勤。 天艮更坚信了,祝洁食堂里说的那个“我们”是把自己排外的,u看书 ww.uukan而且这个“我们”一定有事儿瞒着他。 “噢,那我去再给你和夏雨也倒杯水吧。”天艮站了起来, “不用了,都太累了。明天还上学,早点儿休息吧。”天艮听见背后林宽竟然喊累来当借口。 “也是,等夏雨来了,一起收拾收拾早点儿睡吧。”天艮看夏雨还跪在夏凡的牌位前面,有意提高了声音,让夏雨也听见。 “今晚我跟林欣欣睡。”天艮闻声回头,林宽这一句虽然声音急促,但眼睛却清澈明亮,没有一丝躲闪。 天艮心里更确信了,为了不让他从林欣欣嘴里问出话来,林宽已经是殚精竭虑了。 赵璐的事儿之后,天艮以为至少林宽还是信任他的。从来嘴上没称兄道弟过,可在天艮心里,林宽早已经是那个可以陪着他一起傻到尿裤子的好兄弟了。 如果平时,即使偶尔打趣林宽也是有分寸的,此时的天艮真有些心凉,话语不自觉的突然犀利了起来,“是吗?那你今晚打算跟她怎么睡呢?” 明明是两个彼此交心,眉宇间一个细微的神态便能传情达意的两个人,此时却要怎么冲怎么横怎么装逼怎么来。 林欣欣蜷在沙发上,像只做了错事说错了话的小鹿,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两个人忽闪忽闪的眨着眼睛。 只见林宽站起身,弯下腰,伸出手把林欣欣横抱了起来,“怎么?学霸,这你也还打算跟进来学学吗?” 看林宽脚一踢门,抱着林欣欣进到屋子里去了,天艮痛心的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第五十四章 肉夹馍 “愣着干嘛?走啦。”天艮还没回过神来,被后面突然冒出来的夏雨拽着出了门。 出了门,天艮才回过神来,“干什么去?” 代替回答,被夏雨伸出的一只手拽起了袖子,天艮没好气儿的来了句,“下楼梯,这么瞎拉拉扯扯不安全。”随即甩开了夏雨的手。 夏雨走到身边,抬起头,冲天艮笑了笑,“好啊,不瞎拉扯,” 音落手起,这次夏雨伸出手,牢牢抓住了天艮的手,把五个指头嵌进了天艮的指间,“这样安全吧。”鼻子一噤,眼角微微翘起。 天艮撇了一眼,叹了口气,任凭被牵着下了楼。 拐了两条巷子,天艮看见夏雨在一个小铺子前面停下了。 天都黑了,小铺子前面还排了十几个人,天艮等了一会儿,看见夏雨一蹦一跳的两手各拿着个肉夹馍回来了。 “闭上眼。”夏雨把肉夹馍背到身后,故弄玄虚的说道。 “不就俩肉夹馍吗?我都看见了,还得闭上眼?”天艮没什么兴致陪夏雨闹下去, “闭上嘛。”夏雨又娇柔的故作甜声的要求了一遍,天艮看看周围也是人来人往的,只好随便闭上了眼睛。 “这个是黄金选手。”耳边传来了夏雨的声音,同时觉得一阵香味儿扑鼻。 “这个是钻石选手。”刚才浓浓的香味儿又换成了丹桂飘香,是一股淡淡清香。 “钻石下场,黄金再登场。”随着夏雨的声音,天艮又闻到了刚才那股浓浓的香味儿,久经酿制带着的香甜,这次味道更清晰了。 天艮把着夏雨的手,送到自己嘴边,“就这个了,”咬了一口,随即睁开了眼睛。 “好吃吧。吃货介绍的店可不是糊弄人的。这是家正宗的陕北肉夹馍。你现在嚼着的黄金选手呢,是腊汁肉夹馍。是不是香甜回味无穷呐。”夏雨边掰乎边自己大口嚼着另一个牛肉夹馍。 “你心可真大。”也是饿了,夏雨选的这个肉夹馍的确也是来的正是时候,天艮的脑子还停留在祝洁那儿,便没再多说,有滋有味儿的大口嚼了起来。 “之前一直信誓旦旦的说什么要带我走出黑暗,这会儿又闲我心大了?呵呵,吃货也不是白叫的,来,教你一招。知道刚才为什么让你闭上眼睛吗?”夏雨勾起食指,在天艮面前比划了下。 “有什么就赶紧说吧。”天艮并没太大兴趣。 “你想,如果刚才你是看到的,然后再听我讲讲他们家哪种卖的更好,我的喜好,可能就不会那么快下嘴咬了吧。五官的感官有时候带来的信息是错综复杂的,往往会影响最直接最重要的判断。比如眼前这个肉夹馍,其实听到的是最无关紧要的,但却往往是最能影响人判断的。”夏雨还在巴拉巴拉说着, “那你能不能现在也只开放五官一个‘口’,先闭嘴好好吃!”天艮侧过头,看了看夏雨手里的腊牛肉夹馍,伸过去脑袋,直接咬了一头,“这个也不错,能吃就行。” “你可真不讲究啊。”夏雨捧着被天艮咬了一口的肉夹馍,身捷嘴快,朝着天艮的肉夹馍就是反咬一口。 天艮手里的肉夹馍本来就剩的不多,加上夏雨动作太猛,又没个准儿,“咔嚓”又被狠狠一口咬在了手指上。 天艮犹豫了一下,另一只手伸出了两个手指头,“哎,第二次了。你注意点儿女生形象。” 天也黑透了,天艮此时也看不清夏雨的表情,把剩在手里的肉夹馍直接塞嘴里吃完,去铺子里又买了两个带上了。 回到屋子里,天艮把袋子递给夏雨,意思让夏雨进去送给屋里两个人。 “小学生打架也过了劲儿了吧。要去自己去,你们俩的事儿,我可不参合。”夏雨才不吃哑巴亏,直接拒绝了。 天艮没办法,想想屋子里两个人还饿着,硬着头皮敲了敲门,推门进去了。 坐在地上的林宽,刚刚明显是睡着了,听见声音,猛一抬头刚要站起来让天艮拦住了。 天艮看见林欣欣已经在床上睡了,低声说,“人都睡了,我也跟她聊不上了,你出来吧。地上太凉了,坐一宿得感冒了。” 看林宽没动,又把头趴在了支起来的双膝上,天艮也挨着坐了过去,从袋子里递过去一个肉夹馍。 想起刚才夏雨讲的那个吃货的招,这会儿倒是正好能用上。 天艮拿着肉夹馍在林宽鼻子下面晃了晃,果然林宽又抬头了。 “知道你现在不愿意跟我聊天,我也正好没空。过了12点就是寒衣节了,我一会儿就出去,跟夏雨一块儿给夏凡放个烟花。你吃完早点儿睡吧,别在这儿坐着跟我置气了。”天艮对林宽还带着脾气,但想想这个人也不知道跑了几天,多久没好好睡一觉了,u看书 ww.uukansh 心里有些不忍,只好字字句句都尽量放慢语速,尽量说的罗嗦些,让自己显得更有些诚意。 看林宽伸手接了肉夹馍,天艮知道这算和解了,这才站起身离开了屋子。 坐在客厅里,等着夏雨准备祭奠用的酒,天艮看了看酒柜,“看这酒柜的摆放,夏凡生前真是个爱酒的人。” “可不是嘛,逢年过节,我妈自己喝高了,有时候还拉上我。”夏雨边准备着花雕酒瓶子,边笑着答道。 “其实,夏凡最喜欢的应该是以前摆在最上面的两瓶茅台吧。”天艮这句话一直憋着,但想看看此时的夏雨会是什么反应。 果然,夏雨停下了手里的事儿,慢慢转过头,看着天艮的眼睛里好像带着一股寒意,冰冷如剑,转瞬又似乎带着冲天怒气的火焰,可不到一秒钟,夏雨又恢复了坚定却诡异的笑脸,“你这么一问,我想起来了。你等等。”说完,夏雨放好了要带着的花雕,进到了夏凡的屋子里。 过了半个时辰,天艮安顿好林宽的床铺,不知道夏雨还在让他等什么,看看时间,又回客厅里坐下了。 此时,看见夏凡屋子里出来的是一个如仙如妖,窈窕娉婷的白衣少女,天艮一时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夏雨,那个你也知道,现在是冬天寒夜,出门得穿大衣。” 夏雨什么也没说,从天艮眼前飘过,推开门先出去了。 天艮忽然有些不知所措,想拉上林宽,可刚才自己明明大言不惭的说让林宽早点儿睡,这会儿又爱面子,只好拎上烟花酒瓶悄悄跟着出门了。 第五十五章 跟死神许个愿 天艮跟着夏雨来到楼下,已经觉得寒风刺骨了。 寒衣节也是农历的十月初一,今年正逢立冬节气。 渤广的立冬可并不仅仅是挂历上宣告冬天的开始。出了楼栋口,外面已经是零度的寒夜了。 “夏雨,咱们就在这儿放吧,夏凡一定看得到的。你穿的太少,再等会儿会冻感冒的。”天艮喊着,但夏雨没停下脚步,天艮只好伸手拉了一把。 夏雨没有说话,黑夜里的白衣,让天艮不敢多看多想。 说初一新月弯弯那其实是书上才有的,半夜里没有路灯,天空黑的如一块把后台遮的严严实实的帷幕,天艮只能借着点点星光划亮了火柴。 一阵强风吹过,火柴上的小火苗被刮灭了。 天艮闭上眼睛,回忆之前在杏花屯,跟林宽一起点燃烟花时,自己已经完全走出心理阴影的那一幕。他轻声告诉自己,可以的。 天艮又拿出了两根火柴,稳稳的捏在手里,划出火光,这一次天艮轻轻用手护着火苗,一点点贴近了点火线。 “砰”,一声,烟火冲天,黑色的帷幕拉开,又一次上演了一副神奇而绚丽的七彩虹。 天艮看见夏雨十指交叉双手合掌与胸前,自己也跟着默默许了愿,“夏凡,你在天上看得见的话,我求你也帮着夏雨从那个事故里走出来。我会履行跟你的承诺,照顾好夏雨的,你放心吧。” 天艮在心里默念完跟夏凡的话,看见七色彩虹的烟花已经一点点消失了,可旁边的夏雨还在仰着头,眼睛没有离开过刚才彩虹出现的地方。 天艮本来不想打扰夏雨,可天太冷,看着夏雨这身白裙子,胳膊腿儿,甚至锁骨后颈都露在寒风里,天艮实在是担心,轻声问道,“夏雨,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只有我看得到,你看不到的呀。”夏雨声音温柔,脸上总是挂着调皮的笑。 “那是什么?”天艮贴近了一步,顺着夏雨的方向,朝着已经恢复成一块黑色帷幕的天空望了望。 “死神。”因为冷的缘故,夏雨声音有些抖,但还是很清晰。 天艮看着夏雨的侧脸,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物理天才也会怕吗?他很慈祥的。”夏雨转了过来,把眼睛眯成了缝,逗天艮的时候,每次都笑得更甜了。 “是吗?那你刚刚是跟他许愿了?”天艮让自己的表情尽量放松,不是自己害怕,是怕自己绷紧的脸,吓到夏雨。 “当然许愿了。” “噢?你跟死神许了什么愿?”天艮这句话刚问出口,便觉得有些瘮,后悔问的唐突。 “许了个只有你帮忙才能实现的愿望。想听吗?”夏雨声音又柔又轻,最后问的三个字,只有贴近了看口型才知道是什么。 “只有我帮忙才能实现,你不说出来听听,我没法帮忙吧。”天艮这一次想好了才敢答夏雨的问话。 “今晚,我想有个初吻。”夏雨看了眼天艮,缓缓说出了口。 “你想有个什么?”天艮不是刻薄追问,满脑子都在认真等着夏雨说让他去找林力,可是夏雨说了个什么…… 此时寂静长夜,夏雨是燕语莺声,天艮字字都该听的清清楚楚。 夏雨没停顿,又重复了一便,“我跟死神许愿说,我今晚想有个初吻。” 天艮看着夏雨几乎已经冻的发紫了的唇,实在不忍心去想另一种可能。 “好,我现在帮你实现。可是,我要清楚的告诉你,我并不喜欢你。”天艮听着自己的声音,觉得耳朵里的鼓膜被自己震的难受。 天艮搂过眼前的冰雪少女,把双唇贴在了夏雨的额头上,听见夏雨轻轻的叹气声。下一秒,天艮闭上了眼睛,深吸了口气,半屈着双膝,把嘴挪到了夏雨冰冷的嘴唇上。 奇怪! 明明冰冷的唇,贴上去却感到了热的发烧的气息。 之前林欣欣送上嘴边的吻,像一颗巧克力豆,小巧甜蜜。 之后自己对祝洁的吻,像吻在了冰心玉壶上,清纯无暇。 而此时,天艮只觉得身后似乎有个强大的力量,或许真是夏雨说的死神,站在他的身后,狠狠的推着他,让他无法抗拒,怎么用力也推不开。 天艮无法解释,为什么自己给夏雨的这个吻是热的。 烫热的让他紧紧的把夏雨搂在怀里,“天太冷了,因为不这样,夏雨就太冷了。”天艮在脑子里拼命告诉自己这个牵强的理由,从而把夏雨裹得更紧了。uu看书 w.uknshu.cm 此时,脑子里莫名其妙的又想起了夏雨那个狗屁不通的肉夹馍的吃货理论。不去看不去听,只去用嘴去品尝。 当夏雨的一身白衣近乎天衣无缝的贴在了天艮身上的时候,天艮忽然察觉到了自己还是个男人。天艮猛的睁开眼,像终于摆脱了死神的力量般一把推开了夏雨。 “夏雨,对不起,我可能真的怕了。”天艮看见自己差点儿把夏雨推倒,又赶忙伸手拉了一把。 夏雨再站到自己的眼前,又是每次那个笑得妩媚娇柔的脸。 “天艮,该道歉的不是你。是我该道谢,谢谢你帮我实现了愿望。彩虹上的死神还在跟我招手呢。”夏雨此时的话语,天艮因为被自己的耳鸣困扰着,一个字也没听清。 天艮脱下运动服,把它披在了夏雨身上,“先回去吧。有什么回去再说。” 其实天艮刚才出门也是走的急,自己也没穿外衣,脱下了运动服上衣,自己里面也是一件跨栏背心而已。刚才滚热的身子,这会儿在寒风里一吹,禁不住连打了两个喷嚏。 “看,一定是我妈看见了,现在还在念叨着要谢谢你呢。”夏雨在天艮身后又神叨叨的说了一句。 天艮知道这时候夏雨又成了总逗他的个话匣子,也是为了缓和刚刚尴尬的气氛。 “开玩笑也有个分寸,别再总说什么死神了。有我在,就算真有死神,他也不会找到你的。夏雨,算我求你了,真的太冷了,先回去吧。”天艮不敢再碰夏雨这身白衣,拿袋子朝着夏雨的后背推了推,让她赶紧进楼道里避寒。 第五十六章 八分钟的家长会 上到三楼的时候,看见十冬腊月里两个人一个跨栏背心,一个砍袖连衣裙,林宽迎在门口,冲着天艮,会心的笑了笑。 “靠,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去,站在门口呲牙笑?是不是缺觉让脑子缺氧了。”天艮看见林宽不怀好意的笑,很不爽的骂了一句。 “学霸,你和你身后的穿成盛夏装大半夜出去走秀,你觉得咱俩是谁脑子缺氧?”林宽更是带着坏笑顶了一句,把门打开,让两个人进到了屋里。 林宽看了看夏雨的白色连衣裙,又看了看天艮只身一件背心袒胸露背却满身泛红,笑了笑,“在这里毕竟经历了一次爆炸,听到烟花爆响的那一声,还是不自觉的醒了而已。行了,别感冒了,我去睡了,你们继续吧。” 天艮推开了林宽正要关上的门,跟着进去了。 “你跟进来可以,我是真困了,没兴趣问你穿成这样干什么去了。”说完林宽直接倒头睡了。 天艮明白,林宽这是告诉他,都别说话,这是今晚的和平共处原则。 天艮自己现在也是心脏像被烘过了一般,由内而外浑身热的难受,没心思说话,跟着也倒头睡了。 凌晨1点。 叮铃铃铃,林欣欣家的电话响了。 “王莉,你还没睡呐?怕你担心,我打个电话告诉你我飞机晚点了,刚到上海,今晚赶不回去了。”电话里传来林子江焦虑的声音。 “子江,你这也太辛苦了,家里的事儿你放心,住一晚明天再回来吧。”王莉在电话里永远是贤妻良母的声音。 “那个,明天欣欣学校有个很重要的家长会,我赶不上了,你能去吗?”林子江有些犹豫的开了口。 “这小丫头逃了两周课了,我当妈的比你都急,正要去找班主任谈谈呢。放心吧,明天我去。”王莉在电话里句句是让人宽心的。 “对了,子江啊,明晚小力也回来,又是立冬,我包饺子,给你俩接风。嗯,嗯,好的。晚安。”放下了林子江电话的王莉,随手又拨起了另一个电话。 11月8号,周一。天真的是冷。 尤其对今年的新高二生,冷的刺骨穿心。 入学时刚刚生物加成了主科已经很痛苦了,如今接到了高考要改革成九科目大综合的通知,想想剩下不过就是一年多,要痛不欲生了。 所以这一次的临时家长会,校方也等不到周五,要在第一时间跟家长交流清楚。 上午课一结束,高二生有特权去新建成的体育馆里打友谊赛了。 作为学生希望家长会能一直开到晚饭时间才好。 2班的学委是外省市生,跟家长见一面不容易,李纲考虑周全,家长会的准备材料特意找了几个课代表来帮忙。 天艮一上午就看见祝洁跟夏雨林欣欣三个人有说有笑的,但好像是有意回避自己,连午饭都是女生寝室几个人一起吃的。 天艮暗自想,以前可真是小看了夏雨,祝洁跟林欣欣两个人住校的时候,过得是忍气吞声委曲求全,如今多了个夏雨,就能化敌为友皆大欢喜。 看见女生寝室几个人聚在即使没了赵璐的身影还是谈笑不减,天艮想到赵璐妈妈的状况,又看了看夏雨,又是一阵心酸心凉。 吃过午饭再回到教室的时候,祝洁跟夏雨已经在教室里面发资料了。 “天艮,我老对儿他们在体育馆等你了呢,说要个3班打对抗赛呢。这边没什么可帮忙的了,你去吧。”天艮还没进到教室,祝洁就冲着自己远远的喊了起来,还朝着天艮挥挥手背儿,意思不用过来了。 天艮没说话,都走到教室门口了,自然是要进去的,径直走到祝洁身边,“你怎么总躲着我,难得跟我说句话,还是赶我走?” 夏雨也凑了过来,笑嘻嘻的说道,“谁赶你走呢。盼着你来还不够呢。” 祝洁冲着夏雨笑了笑,“别闹了,再有几分钟家长们就进来了。咱俩还得接待呢。” “接待家长,李纲不是说让课代表一起帮忙吗?我也留下。”天艮坚持要留下来。 “你一个大男生,又是个冷脸的学霸,往门口一杵,形象多不好啊。这边我们几个女生正好,你快走吧。”夏雨说着,又夸张的推了推天艮。 祝洁朝窗外看了眼,迎过来道,“林宽在外面等着你呢,你不去,他就也不上场了,让大家干着急啊。”祝洁也拿林宽来说话,还在催着天艮走。 天艮开始过来,就是想跟祝洁说说话,李纲说的帮忙,天艮根本也没放在心上。此时,看见两个人像是为了赶他走,点子层出不穷,鬼话连篇,天艮更是铁了心决定留下了。 还有10分钟一点,家长们开始陆陆续续往里进了,夏雨客气的把家长一个个带到座位上,走到祝洁身边,跟祝洁使了个眼色。祝洁会意,点了点头。 天艮注意到了两个人的眉来眼去,刚好这时候,林宽爸爸来了,“林叔,你好。这边来。”天艮礼貌的打了招呼把林宽爸爸送到了教室中间位置。 教室里按成绩排的座位,赵璐夏雨因为参加不了家长会,位置调到了最后一排的最后两个座。旷课两周的林欣欣也是最后一排。 天艮再回到教室门口准备去接待下一位家长的时候,看见祝洁迎着自己走过来,还没到身边,忽然晕了过去,天艮赶忙伸手过去扶住。 教室里家长来了一半了,隔着窗子,天艮没像以往那样立即把祝洁抱起来。 天艮偏着头,低声问道,“你没事儿吧?” 看祝洁闭着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我去给你拿口水喝?”天艮又问了句,祝洁还是摇了摇头。 “我扶你去医务室?”听到天艮问这一句,祝洁这才点了点头。 天艮叹了口气,扶住祝洁慢慢朝医务室走过去。 路过教室门口,夏雨面带微笑,朝着他们来了句,“放心去吧。” 天艮不知道夏雨是说给祝洁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没法抱起祝洁,短短的两层楼,扶着祝洁磨叽着走过去,走到医务室门口已经听到一点的铃响了。 医务室里竟然没人,估计是午休还没回来。 天艮只好扶着祝洁进去,先把祝洁放平,让她躺在了医务室的床上。 天艮想,林宽这个时候在哪儿。跟祝洁走的这么慢,uu看书w.ukashu 祝洁晕倒的事儿也应该传到林宽耳朵里去了,难道真的是去打篮球去了。 不可能,就算平时什么事儿都没有的时候,林宽是个不喜欢张扬的人,如果不是天艮几个人硬拉硬拽,林宽是不可能主动上场的,更何况是这个时候。 “啪啪”拍喇叭的声音,在医务室里也能听到老毛的广播。 “大家好。不好意思,比预定开始时间晚了五分钟。”家长会开始了。 天艮看医务室还没有人来,打算给祝洁倒杯水,刚刚转身,祝洁的手突然拉上了自己的衣服。 “天艮,别走。”祝洁微微睁开眼睛,看着憔悴可怜,像是在乞求。 “我倒杯水给你,哪儿都不去。”天艮松开了祝洁的手,拿了个折叠凳子打开,坐在了祝洁身边。 天艮觉得比起林宽自己是更体贴更怜悯祝洁的,可是此时,天艮看着祝洁跟每次倒下的时候都不一样,气息均匀,说话清楚,脸色也没有以往那样煞白的吓人。 天艮不愿意去多想,但回想这两天林欣欣,林宽,甚至眼前的祝洁,天艮真的希望自己是想多了。 老毛的广播关掉了。今天是占用家长的时间,老毛说讲2分钟就讲2分钟,不是平时那个扩大版的两分钟了。 天艮又去仔细回忆了下刚才的夏雨,夏雨的神情,夏雨的微笑,夏雨的话语,……“不对,夏雨手里拿的不是座位表!” 天艮猛地站了起来,不顾祝洁拉着自己的手,刚拉开医务室的门,便听见走廊里传来“嘭!”一声陌生而熟悉的巨响。 第五十七章 是我 听到“嘭!”一声巨响,天艮回头看了眼躺在床上却要起来拉着自己的祝洁,一狠心甩开了祝洁的手,“你先休息。”拉开了医务室的门,朝着2班便飞奔而去。 在楼梯上飞驰的时候,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各种喧哗吵杂声也越来越响。 快到教室门口时,天艮看见赵璐朝这边跑来擦肩而过。 “赵璐,不是应该还在医院嘛。”天艮一个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天艮赶到的时候,教室门口已经被里里外外围的水泄不通了。 透过缝隙,天艮先看见了坐在前排的老爸,紧张不安但没有受伤的脸。 教室的门口,李纲已经煞白着脸在疏通家长们离开教室了。 教室的最后排,透过玻璃窗看不清几人受伤,但被炸开的书桌,地上一点点扩大的血滩,让天艮身上每一根神经都绷了起来。 各种抱怨声,责怪声, 几个有志者的呼救声,救援声, 吓破了胆子的几个妈妈的哭闹声,尖叫声, 真正后排伤者传来的呻吟声,呼喊声, …… 天艮从人群里硬挤了进去。 教室最后排,有一个身影倒在血泊中,头被另一个家长抬了起来垫在了胳膊上,看不清。但看着装是个女的,看炸裂的书桌,是林欣欣的位置。 天艮此时闭上眼睛回忆夏雨刚刚的每一个笑容都如妖似魔,诡异狰狞。这几天的七色烟花在天艮的脑海里,此时只有红色最鲜明深刻。 天艮强迫自己睁开眼睛,“看仔细眼前,不去想夏雨。”给了大脑一个强而有力的信号。 天艮蹲下去,捡起了木头书桌炸裂成的细碎片。又看见挂在书桌旁边的双肩背包也已经四分五裂,撒落一地的书本里混杂着几本房屋介绍册子。 撒落一地的铅笔橡皮,沾满了血迹,附近的家长都在为负伤者止血,没人顾得上这些。 天艮再站起身来,看见医务人员身后跟着两个穿了制服的警察已经朝这边赶来。 重伤者在几秒钟内,已经被抬上了担架,“头部流血,注意倾斜。”几个医务人员把现场留给了穿制服的两个人,快速离开了教室。 仅仅不到一分钟就听到第一辆救护车奔驰而去的声音了。 天艮注意到,一件警服的臂章上,在“警察”二字下面,有两个蓝色的小字——“公安”,这个人应该是刑警了。 现场除了一名重伤者之外,后两排的几个家长,都是身上在木桌炸裂时留下了几处划痕,很快止血的应急处理之后,并没有生命危险。但大家对爆炸物还一无所知,无法判断有没有对皮肤粘膜腐蚀的毒性,而且受到的惊吓不是儿戏,几个轻伤者也跟着医务人员赶往医院了。 臂章上绣着“公安”二字的警察走到前排跟班主任李纲和校方的几个领导出示了证件,天艮从后排隐约听到李纲喊他“刘警官”。 不知道李纲是不是也被吓傻了,刘警官问道最简单的问题,“受重伤的人是谁?”时,天艮看见李纲竟然蓝着脸摇摇头,回答“不认识。” “开家长会,你作为班主任会不认识家长?”刘警官问的合情合理。 旁边的毛主任也火了,忍不住揪起了李纲的领带结,“你竟然不认得家长的脸?” 要不是刘警官及时拦着,老毛恐怕要一拳砸下去。 天艮还想再听听刘警官的问话时,已经跟着其他家长一起,被另一位在疏散人群 保护大家安全的民警带出了教室。现场被保护上了。 几分钟后,又赶来了几个警察制服的人。站在教室外面,已经看不清跟不上里面的情况了。 天艮没有愣在这里,看见林宽也在人群中间,走过去拉着林宽快步离开了教室。 走廊上,两个人都没说话,很快到了一楼医务室门口,天艮这次没说话,直接拉门进去了。 屋子里只有医务室大妈一个人,“同学,怎么了?也受伤了?”大妈奇怪的眼神看着突然闯进来的两个人。 “刚才躺在这里的女生呢?”天艮看着医务室里空空如也的病床,双眉紧锁抬头直接问了大妈。 “我午休回来就我自己啊,楼上好像出事儿了,但校领导让我守在这里,我都没动地方。哪有什么女孩儿!”大妈抬头看了看天艮莫名其妙的答道。 天艮回头看了眼林宽,只见林宽也摇摇头。 天艮不客气的推了林宽一把,把林宽推出门外,“你跟我过来。”自己先径直出了校门。 走到食堂后面每次林宽抽烟的高墙下面,天艮停下了脚步,伸手把林宽按在了墙上,“林宽,你告诉我怎么回事?” 林宽躲都没躲,顺势贴在了墙上,不屑一顾的答道,“我不知道。” 在天艮眼里,无论什么时候,林宽都是那个不会不该也不屑于说谎的人。 可这几个字,瞬时激怒了天艮,天艮抬起手朝着林宽的脸就准备砸下去的时候,林宽伸手接住了天艮的拳,“你先自己冷静一下。你看看你自己现在发的是什么火,是恼怒你自己也跟我一样,u看书.uanshu 什么也不知道吧。” 林宽说完松了手,天艮的拳没了阻力,可也没了打下去这一拳的动力了。 林宽说的对,现在的自己的确是恼羞成怒,责怪自己为什么没能阻止,为什么事情都发生了,却看不清跟不上发生了什么。 天艮松开了按着林宽的手,“你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天艮注意到,林宽眼圈忽然红了,“如果你问的是刚才爆炸的事儿,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林宽这一句不像在说谎。 “刚才在教室里,你看到什么了?”林宽反问过来。 “我一直担心夏雨做烟花是个借口,一直觉得夏雨为了夏凡的事儿,会不择手段,听到爆炸声响,我深信不疑的认为一定是我们做的黑火药。可是看到了教室里的碎片,我知道,不是黑火药……其他的,不敢猜了。”天艮内心的动摇让自己不自觉的摇了摇头。 “那不是夏雨,又会是谁呢?”林宽不解。 “不知道,走,回去看看。”天艮看见林宽至少在刚刚发生的事情上没有瞒着自己,尽管还是满心的疑惑,但还是有人同心同行,天艮又有信心了。 刚回到教室门口,就看见还跟刚才那个刑警站在一起的李纲招呼自己过去。 走到眼前,听到了李纲颤抖的声音,“这是刘警官从炸开的书桌里找到的,你们也看看这是谁的字迹。” 接过李纲递过来的字条,尽管上面只有两个字,“是我”, 如此秀丽俊逸的字体,李纲不用问就该知道这是谁,只是确认罢了。 第五十八章 2张字条 把字条拿在手里,天艮随意看了眼,“噢,这个啊,是祝洁。” 随手又递给了身后的林宽,林宽没忍住颤抖的手差点儿没接住小小的纸片,好在这个时候谁不紧张,班主任李纲都颤抖着,刘警官看起来并不十分在意。 天艮趁着刘警官死盯着林宽,朝林宽轻轻点了下头,林宽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嗯,我看这也像是祝洁的字。” 字条又传给了李纲,李纲把字条还给了刘警官,认真的说道,“刘警官,这两个同学也这么说,看样子我没认错字迹。祝洁是我们班的一个身体很文弱的女生。回头我跟你一起找她问问吧。” 李纲看了看天艮,“没你们什么事儿了,你们先回体育馆吧。” 天艮跟林宽答应着转身走了。 刚拐到楼梯离开刘警官的视线,天艮立即转身问林宽,“你没看见祝洁?” 林宽知道这不是闹着玩的时候了,仔细想了下,“没,祝洁她们几个都不在体育馆。这个时间食堂也没开。宿舍也进不去。” 天艮低头想了想,“走,夏雨家,晚了就来不及了。” 林宽没一句废话,跟着天艮就跑了起来。 比他们上次测着玩的3分47秒还要快,转眼间到了夏雨家楼下。 林宽急促的敲了门进去,果然,夏雨,林欣欣,祝洁都在屋里。 天艮跟着林宽走了进去。 没等祝洁说话,天艮先开了口,“听我说,我现在什么也不多问,什么也不想猜,相信我,我跟你们是一起的。” “天艮,”祝洁站起来刚要开口,还是被天艮打断了。 “祝洁,你那张字条,是从哪个本子上撕下来的?那个本子现在在哪儿?”天艮言简意赅,声音沉着坚定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天艮,你怎么,”祝洁还是倔犟的要问个究竟, 天艮看了眼林宽,这次林宽也打断了祝洁,“祝洁,你告诉天艮,现在。” “语文笔记本,在我书包里,怎么了?” “书包呢?”天艮追问。 “准备回家,拿来了。在这儿。”祝洁不解的答道。 “太好了,给我。”天艮松了口气,伸出了手。 祝洁还在磨蹭着,天艮已经夺过来,自己打开了祝洁的书包,直接找到了祝洁的语文笔记本。 翻到了最后一页,果然,被撕掉了下半页。 天艮随手从祝洁包里拿出一只铅笔递给了林欣欣,“拿着,我说,你写,用力写。写在这儿。” 天艮手指着上半页纸,说了几个字,让林欣欣看着祝洁几个人面面相觑,手握着笔,没动。 “你先写吧,过后天艮会跟你们解释。”林宽也跟着催促着。 林欣欣此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照葫芦画瓢,照着天艮说的做了。 天艮小心翼翼的撕下来了上半张字条,递给了祝洁,“把它折好。”这次是命令的口吻。 祝洁照着做好了,天艮这才把字条递给林宽,嘱咐了林宽几句,林宽先走了。 天艮看着眼前还是对自己躲躲闪闪的三个人,又急又气又心疼。 “天艮,既然我自己写了字条,我就不……”祝洁总是按耐不住强出头有话要说, 平时的天艮,对祝洁每一个音符都是真心的喜欢,可是此时,的确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让祝洁说下去,天艮更怕祝洁要说出口的会混淆他要看清的视野。 天艮坚定的告诉祝洁,“祝洁,不管你的初衷是多么美好,现在就算为了大家。字条的事儿,必须跟教室里的爆炸划清界限。按我说的做,现在就回去。”天艮是不容商量的语气。 天艮关上门离开之前,已是紫电双瞳,气势压人,只留下一句话,“相信我。” 学校家长会的爆炸事件非同小可,报社电台的人也陆陆续续来了一拨又一拨。好在校方领导以大局为重,无论如何也要在保护好学生们安全的前提下,排除万难给学生和家长们可以继续安心学习的环境,于是组织教师队伍奋力赶走了所有报道阵。 校长出面,跟2班家长保证,一定给家长们一个合理的交代。这才让几个跟李纲争论的面红耳赤的家长们安静下来。 教室里又沸腾了一段时间。几个家长才渐渐散去。 刘警官催着李纲,“李老师,先去找这个字条的女生问问话吧。” “好的,好的。”李纲已是热锅上的蚂蚁,嘴上答应着,心里没了头绪。 这时候走廊里几个同学已经朝教室走了过来。 “啊,祝洁来了。”李纲手指着前面一个女生告诉刘警官。 “亏我把你当闺蜜了,你趁人之危,你不要脸!”祝洁前面走着,后面跟着一个女生抓着祝洁的头发哭着喊着追了上来。 “说话这么难听,你才是鸠占鹊巢那个。怎么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德行,天艮能看上你?!”平时看着文文弱弱的祝洁,骂起人来这才叫一个“骚”。 身后几个男生不说,让李纲也刮目相看。 李纲拦下了祝洁,“祝洁,先问你件事儿。你这个字条写的是什么?” 祝洁看了眼李纲递过来的字条,瞬时脸绿了,冲着身后的林欣欣就刷了过去,“你真是豁出去不嫌丢人啊,竟然拿这种事儿打小报告!” 后面的女生也不甘示弱,“你狗嘴放屁,才不是我交给李哥的……” 刘警官打住了两个人,“同学,我是刚才教室里爆炸案件的担当刑警。希望你们严肃一些,uu看书.uash.cm 这上面写的这个‘是我’,是什么意思?” 两个女生被问,同时红了脸,低下了头。 后面的络腮胡跟了上来,“警官,这个她们不好意思严肃的说吧。我老对儿就是这个祝洁,”络腮胡指了指祝洁。 “她今天上午收到个字条,看完郁闷一上午,啊,是这个林欣欣写的。”络腮胡又指了指旁边的林欣欣。 “她俩都喜欢同一个叫天艮的男的,啊,不是我啊。”络腮胡边说边赶紧摆摆手。 刘警官听得晕乎乎的,“什么字条?在哪儿?” 后面天艮跟了上来,指责络腮胡道,“你也真行,拿两个女生这种事儿,在这么严肃的事儿上打趣,这不是给警察惹麻烦嘛。” 李纲急了,“什么字条?有的话,谁赶紧去拿过来!” 祝洁眼睛也红了,不情愿的挪了步子,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在书桌里翻了一阵儿,满脸不情愿的拿来了一张折小了的纸条。 李纲伸手夺了过去,递给了刘警官,“刘警官,你赶紧看看,跟今天的事儿有没有关系。” 刘警官打开纸条,笑着念出了声,“是谁夺走了我的天艮”。 但这个警官并没有一笑了之,仔细把手里另一张字条对了过去,刚好拼成了一张纸。 刘警官又抬起来,对着荧光灯看了看,纸张撕开的地方的确完全吻合。 刘警官巡视了李纲和周围几个同学一圈,才缓缓道,“这个我先收着,同学们,高中三年很短,有时间还是好好学习吧。”说完,把两张纸条都收走了。 第五十九章 立冬的饺子 刘警官询问了现场痕迹技术人员,对负责的警队来说,调查物质不是难事儿。桌子,背包,所有染上了血迹的文具,纸张都被作为继续刑侦的线索,收拾好带走了。 教室现场还是要还原成一方净土,让学生们安心学习。 准备撤离现场时,刘警官的对讲机响了,边收拾现场刘警官边打开了对讲机,“是的,王局,这边现场有线索价值的物品已经收集好了。” “是的,已经查清了。” “是的,是两种。”刘警官看见周围几个学生还没走开,拿着对讲机进了教室里面,又压低声音说了几句挂掉了。 刘警官带领其他几个穿警服的人,跟班主任和校领导打过招呼便匆匆离开了。 几个警察刚刚撤离现场,这边慢慢走在走廊上的祝洁却挺到了极限,这次昏过去之前还是被天艮稳稳的扶住了。 脸色煞白,身体微颤,呼吸急促,跟中午那次昏倒,状况完全不同,天艮清楚祝洁现在必须去医务室了。 天艮跟以往一样还是毫不犹豫的背起了祝洁,但奔着医务室去的路上,天艮的脑子里,中午跟祝洁光顾医务室那段情景还依然清晰可见,祝洁为什么要不顾一切的支开他,之后又从医务室跑去哪儿了…… 走到医务室门口,林宽从后面跟了上来,低声商量的语气拍了拍天艮的肩,“天艮,医务室不行,她现在得去医院。” 天艮看了看林宽眼圈红了,没再多问,点点头,又背起祝洁直接出了校门。 毕竟是学生教室,案发当天,学校还是以学生安全为第一,课不上了,晚自习也停了,市内生鼓励回家。家长们也是担心的要命,看见各家学生归各家,也算是悬着的心暂时放下了。 今天立冬,渤广讲究立冬吃饺子。 虽然周一,进了门,学校的事儿就成了茶余饭后的杂谈,给平时回不了家的学子们包饺子吃团圆饭才是各家门里的正经事儿。 林欣欣跟夏雨一起住,自然不会想着回那个不属于她的家。 可是虽然林欣欣不回来,林子江的家里还是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了上桌。 “子江,快进来坐下。你看,小力这一出去就是10个月啊,都快一年了,又长高了,都1米78了。”王莉满脸堆着笑,摆盘子端饺子,忙得不亦乐乎。 “爸,你回来了。”林力站起来冲着刚进门的林子江打了个招呼。 “你回来了啊,坐吧。”林子江阴着脸,在门口换了鞋。 走进客厅,林子江都没往桌子上看一眼,扔下一句,“你们吃吧。我不吃了。”就朝着自己的屋子走了过去。 “哐”一盘饺子重重的摔在了桌子上,“子江,我知道你累了。今天小力从英国刚回来,他也是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还没倒过来时差,现在在等着你吃个一家团圆饭呢。你能不能不这么扫兴!”王莉提高了嗓门。 “这是团圆饭?就是为了不扫你们俩的兴,我才打算进屋的。你怎么能吃的下饭?小张抢救无效,你不知道吗?”林子江本来是想着林力今天刚回来,等林力睡了再提的。 “你不应该庆幸吗?今天去的不是我。不然现在走在黄泉路上那个就是我了。我们一家人关上门不是更该庆祝下吗!”王莉摘了围裙,今晚也不打算再演什么贤妻良母了。 “你是丧心病狂了吗?今天是欣欣的家长会,小张为什么回去?你以为她走了,说不了话了,我就不知道这是你安排的吗?”林子江觉得自己在家里忍气吞声了这么久,纵容的结果竟然是害了一条人命,提到秘书小张现在痛不欲生。 “林力,你先去屋里。”林子江看了眼坐在桌子边上的林力,缓和了下口气,让林力先离开。 听见林力上了二楼,关上了房门。 王莉直接破口大骂起来, “你怎么好意思当着儿子,管一个老贱人一口一个小张的叫着,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点儿事儿。儿子在家,我不好意思说出口。今天她死了是活该,是报应。” 林子江觉得胸口忽然一口腥物上来,一时噎得差点儿没上来气儿。 林子江也是转机堵车的,一路奔波着,刚落脚渤广就听到了秘书小张因为替他们家去开了家长会而流血身亡的事儿。 回来的车上,林子江怎么都想不明白这前前后后都发生了什么,上了年龄,奔波劳碌加上雪上加霜的事故,让林子江忽然觉得手脚无力,一下子倒在了沙发上。 即使林子江倒下了,王莉还在不顾死活的继续骂着。 横在沙发上的林子江觉得心凉透了,想闭上眼睛睡过去的时候,眼前又出现了他的小雪,他想起来了,他答应过小雪好好照顾欣欣的,不能扔下欣欣一个人……林子江又勉强睁开了眼睛。 林力下来了,递过来一杯水,“爸,喝口水吧。我妈也是为了这个家好。” 如果没有后面那句,林子江会接过水杯的,可是听到“为了这个家”这几个最让他头疼的词儿,林子江伸出去的手又放下了。 所谓为了这个家,王莉无非在等着过几年林力翅膀硬了,来代替他这只飞不动的老鸟而已。 林子江从开始创立林达集团时,靠得就是两个字“为人”。 刚刚下海,处处碰壁,林子江永远是最仗义最侠义的“大哥”,所以跟着他闯过来的人,从一开始到现在一个都没离开过。 这个当初的林哥,如今做到了“林总”的位置,在工作上,不分男女,对老同事也都是亲切的叫“小张”,“小马”,“小李”,不呼职位,毫不见外。 小张也是四十岁出头了,不得不说是这些年来林子江最得力的助手。 小张对林总是尊敬是爱戴是崇拜,u看书 wwukanshu.o 或者在别人看来还有别的想法,但小张一直没结婚的确是事实。 可是林子江在感情上,一起跟他工作过走过来的人都知道林子江对前妻小雪是情有独钟的。对如今的王莉也是相敬如宾,跟其他人从来都是不马虎不暧昧的。 所以在小张身上,林子江没有办法理解王莉的所有举动。 而王莉,从林子江身上看不到亲情之外的关怀,没有办法跟死去的小雪争锋吃醋,知道每次小张跟着林子江出差,又听到了些风声,自然一直把气撒在小张身上。小张早就是王莉眼里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林子江虚弱的没法说话,王莉反而越来越凶猛,“怎么,没话说了?你们俩那些龌龊事儿就算默认了呗。”一跺脚一咬牙,一个准备盛饺子的盘子照着林子江的脸就飞了过来。 林力在站在林子江面前一手端着杯子,看盘子飞过来,另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稳稳抓住了盘子,“妈,别说了,我想吃饺子了。”说完,林力自己坐下,拿起筷子启动了。 王莉看着眼前这个让自己付出多少都觉得不够的儿子,唰的眼泪下来了。跟变脸京剧般又从泼妇夜叉回到了贤妻良母。 “对,吃饺子,一家人一起吃团圆饺子。” 林子江躺在沙发上想,欣欣不在家,有什么“团圆”可言。 林子江揉了揉眼睛,从沙发上爬起来,放下了跟司机小马的电话。看了看桌子上两个人,放软了口气,“林力,今晚在家陪你妈吃饺子,我想去看看欣欣。”说着,拎上衣服出门了。 第六十章 我知道了 天艮跟林宽把祝洁送到了医院门口,祝洁的父母就赶了个过来。 祝洁的爸爸接走了祝洁。 祝洁妈妈脸色苍白憔悴,但还是客气的谢过了天艮和林宽,“林宽,跟同学早点儿回去吧,听你祝叔说,今天学校刚出了事,你们回去吧。” “阿姨,我们,”天艮话没说完,就被林宽拉了回来, “阿姨,我们这就回去了。”林宽跟祝洁妈妈点了点头,拉着天艮走了。 “林宽,今晚你妈在医院。她让你回家,说你爸开完家长会,很担心,在家等你。直接回家吧。”祝洁妈妈冲着林宽的背影,边挥手边喊了一句。 “林宽,你告诉我,祝洁到底是怎么回事?”天艮看得出来,刚才祝洁妈妈与其说是跟他们道谢,就是想把他们拦在医院门口,赶回去。 林宽往回走的路上,点燃了支烟,没出声。 “林宽,你是知道的,对不对?”天艮没放弃,继续追问着。 “嗯。”林宽吐出口烟的时候,从鼻子里哼出了一个字。 “但你不肯告诉我?连我都不能说吗?”天艮转到林宽前面,拦住了路。 林宽停下了脚步,“天艮,不是我信不过你。” “那是什么?”天艮不给林宽缓口的机会。 “天艮,祝洁不让我告诉你,是不想让你添堵,她觉得对不起你。而且,我妈也不让我说。”林宽有些语无伦次。 天艮没给林宽喘息的机会,偏偏狠下心要欺林宽嘴笨,单手按住了林宽肩膀,“你这都说了些什么。你跟她怎么了,你们又干了什么对不起我的?” 林宽黑瞳左右躲闪,“天艮,我告诉你了,那你能还装作不知道那样对她吗?” 天艮眼神没躲,按本心所想答道,“那得看什么事儿了。” 林宽甩开了天艮的手,朝着挡在前面的天艮推了一把,给自己让开了路。 天艮缓了缓口气,“好,不管是什么,我都装作不知道。” 林宽顿了顿,“天艮,祝洁剩的时间可能不长了。你别打断,让我说完,”说到这儿,林宽抬起了头,吸了下鼻子,眼圈又红了。 “上周查出来的,肾小球肾炎,已经双肾衰竭了。外省市的二次诊疗也是同样结果。她父母跟她血型不匹配,无法供肾。等着供肾的人太多,可留给祝洁的时间太少,她等不到的。”林宽说完,还是仰着头没动, 天艮想说话,但觉得声带被卡住了,大口呼吸了一下,还是没发出声。 “她爸今天的家长会,是打算找李纲办休学的,结果被一场事故临时盖了过去,应该还没说上。”林宽看天艮没说话,把一个人憋了好久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天艮,祝洁不想告诉你,你别怪她,她是想……”林宽这会儿被打断了, “供肾有什么要求?血型一致就行吗?”天艮问的急切。 “我不知道,听我妈说,好像需要四种组织配型,但首先得血型同型。”林宽只能说自己知道的。 “祝洁跟父母血型不匹配,她是a和b爸妈生的ab吗?”天艮很期待结果是这样的,因为他自己就是ab型。 “你猜对了一半,祝洁是a和b爸妈生的o型血。”林宽叹了口气。 天艮此时明白了林宽为什么这一周时常眼圈红着变得也更沉默了。 问完了,听完了,天艮反而不知道该跟林宽说什么了。 像林宽说的那样,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那样对祝洁,天艮不知道自己是否做得到,即使做到也不会比林宽做得更好了。 天艮这次自己低下了头,不敢去跟林宽对视了,林宽抽完了一颗烟,扔了烟头,又深深吸了口气,“刚才你也听到了,祝洁她妈让我赶紧回去,无非是不想让我把祝洁的事儿说出去。跟你,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不能再给他们家添堵,我先回去了。”说完,林宽自己先走了。 天艮平时也是个喜欢读杂书的人,初中的时候,每次在图书馆里坐下了,就是几个小时不挪地方。双肾衰竭意味着接下来的日子会让患者在越来越频繁的透析折磨中,一点点儿失去活下去的欲望。这一点,天艮是知道的。 天艮都不敢去回想这几天的祝洁,是横下了一颗多大的心,才能如此在他眼皮底下,瞒天过海谈笑声风的。 那张字条——“是我”,天艮这次更确定了,祝洁在帮夏雨,帮的义无反顾无怨无悔,所以宁肯稀里糊涂的去顶个糊涂账的罪名。 曾一度以为祝洁学着自私利己有些小聪明了,没想到其实是傻的一塌糊涂。天艮决定不去浪费时间了,放开脚步朝夏雨家走去。 开门的只有夏雨一个人。 “林欣欣刚刚被她爸接走了,现在屋里就我自己,你还进来吗?”夏雨堵在门口,没像每次那样热情的请天艮进屋。 天艮没说话,推开门,自己进去了。仔细又回头插好了门,“一个人更应该小心,别开门在走廊里说话。晚上吃饭了吗?” 夏雨点点头,没说话,“咕噜咕噜”肚子叫着替她回答了。 “你一个吃货,也能硬挺着?我买的速冻水饺,现在煮下一起吃吧。”天艮径直进了厨房。 “你怎么眼红了?路上沙子眯眼了?”夏雨问完,连接下来的托词都给天艮想好了。 天艮回头看了眼脸上自带笑的夏雨,uu看书 .uukansh知道她是糊弄不了的,真糊弄过去了,这一晚上也没法将心比心的聊天了。 天艮开门见山,“祝洁的事儿,我知道了。” “是你硬逼着林宽告诉你的?”夏雨追问的也很犀利。 “嗯”天艮鼻子里哼了一声,心里想,这样也好,两个人都知道的事儿就可以聊开了。 天艮转了过去,对着这个让他后悔一辈子的煤气炤,认真的下起了饺子。 一会儿,饺子摆在桌子上了。 “先吃吧。”两个人同时开口。 四目相对,尴尬的笑了下。 两个人同时拿起的筷子,又夹上了同一个饺子。 其实,也不偶然,因为只有一个饺子破了皮儿,两个人都想趁对方不注意,先从不好看的那个饺子下了手。 夏雨先松了筷子,“什么破事儿都想揽,饺子也从破口的来吗?” “不是破口,是突破口。”只有两个人的饭桌,天艮边说边笑了笑,为了让气氛不尴尬。 天艮夹起了破了皮的饺子,放进嘴里,“好的,留给你。”天艮眨眨眼夸张的玩笑了一句。 “趁热吃吧,吃完好好聊聊。”两个人都不再出声,天艮看着夏雨一口吞下个饺子,把嘴胀的鼓鼓的,饺子汤都从嘴角流了下来。 “你能不能注意点女生的形象了。”边说着边伸手替她在嘴角边擦了一下。 看见夏雨鼓起的脸上泛起了绯红色,天艮想起做烟花那晚自己也说过同样一句话了,赶忙缩回了手,低头大口小口的吃起饺子来了。 第六十一章 谣言化学式 跟夏雨对坐着吃完了饺子,天艮站起来收拾起了厨房。 天艮不敢让自己闲坐下来,因为哪怕一分钟的空闲,都会被祝洁的脸,祝洁的笑,哪怕中午假装着倒下的小聪明,填的满满的。 想到祝洁的状况,天艮觉得自己的思绪也会僵死,只能强迫自己现在不去想。 “天艮,你听完祝洁的事儿,找我来是有话说得吧。我很想帮祝洁,但我是a型血。没法供肾。”夏雨看天艮在洗碗,先开了口。 “你以为我今晚来找你就是为了给祝洁找肾源?”天艮边摆好了碗边转过身来,藏不住脸上的一丝震惊。 的确,天艮的脑子里是满满的祝洁,也想找机会问问夏雨,但这绝不是今晚来找夏雨的目的。 “怎么,难道不是吗?我自己在听说了祝洁的事儿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能不能供肾,林宽也是。但没想到被一个血型拦住了而已。”夏雨不躲不闪答的坦坦荡荡。 “夏雨,谢谢你对祝洁的坦诚。供肾的事儿,我会帮她想办法。今晚来,是想问你下午家长会的事儿。”天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夏雨这份坦诚布公,说完两个谢字,自己也觉得有些别扭。 “谢我?你是她什么人能替她谢我?我倒是很感兴趣你要怎么帮她?帮祝洁,算我一个吧。”夏雨知道再这么反问下去会让天艮更尴尬,说完自己笑了笑,又是那张熟悉的笑脸。 刚好收拾完了厨房,天艮在这间厨房里对夏凡的承诺,还依旧久久徘徊在眼前,多多少少对这间厨房其实心里是有阴影的。 告诉夏雨厨房通风,有些冷,推着夏雨往客厅里走了。 “没想到你还会怕冷呐。不过也是,都11月了还没上暖气呢。我跟林欣欣都是两个人挤到里间小屋里的。进去吗?”夏雨说着推开了里间小屋的门。 的确,夏雨家是四室一厅的老房子,空旷的客厅比厨房更通风敞亮,自然也更冷些。 天艮跟着进去了。屋子里面只有一张双人小床。一个茶几,配了一把小椅子。不过,由于屋子空间小,比外面是暖和了不少。 天艮没等着让,自己拉开小椅子坐下了,把床空出来,让给了夏雨。 “天艮,你既然是带着问题来的,有什么你就随便问吧。跟你,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夏雨夸张的一屁股跳着坐在了床上,想让两个人的气氛轻松些。 “好。祝洁那张字条也是你们商量好的?”天艮没再推让,先问了那张写着“是我”的字条,是不是就真是祝洁自己傻。 “那张字条是祝洁自己放进林欣欣书桌里的,她没跟我说,不然也不会留下那么傻的证据了。不过,我帮她俩排演的两张字条的对骂表演是不是很合你设计的剧情呐?”夏雨倒是轻松自如,还一脸得意的样子。 “捏着汗好不容易脱险,你还沾沾自喜起来了。你把两个单纯的人给带坏了。”天艮没好气的答道。 “明明是你自己设计的第二张字条,怎么是我带坏她俩。难道看我没夸你聪明,还要显摆一下?”夏雨指着天艮,坏笑了起来。 “跟你有什么好显摆的。不明白祝洁那张字条是在替谁担罪。而你,也算精心准备了,怎么家长会开始的瞬间,忽然良心发泄了?”天艮不想跟夏雨拐弯抹角了。 天艮在现场没有看到他们一起做的黑火药,心里还是有一丝欣慰的,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熬了两宿的成果并没有变成杀人的炸药。 可听到了氯酸钠的时候,天艮就明白了,夏雨想引爆却没有引爆的是什么了。 “倒没有忽然良心发泄,你怎么看出来现场的爆炸跟我有关,又不是我了?本来以为你今晚来就是要质问我干嘛在家长会搞爆炸呢。”夏雨的确很震惊,甚至一瞬间动摇了。 “因为现场有氯酸钠。是替你整理实验室药品时注意到的。下午我也去察看了实验室,药瓶空了。在化学竞赛的预选赛上,你成功漂亮的指出氯酸钠具有氧化性,浓盐酸具有还原性,但二者的反应化学式实际是谣言化学式。因为你深知氯酸钠与盐酸反应形成二氧化氯与氯气无法得到纯净的氯气,如果强行反应就会引起预想的爆炸效果。夏雨,我说的对吗?”天艮没有动摇,把自己的分析,很清晰的抛给了夏雨。 “果然是天艮。uu看书ww.uukansh 的确像你说的,拿出药品,是我做的。可是你都看出来我没有引爆了,那现场的爆炸是怎么回事儿?”夏雨像找到了救星一样,问的急切。 “在教室里听那个姓刘的警官把现场分析报告到上面的时候,除了氯酸钠,还提到了常见的爆炸物tatp。这是实验室里没有,而你又没碰过的药品。今天来,就是想问问你,真正是谁炸的现场,你有没有头绪。”天艮说完,夏雨仔细想了想,但还是摇了摇头。 “那如果不是忽然的良心发泄,你们为什么没有引爆呢?是看到了另一种爆炸物?”天艮给了夏雨一个提示。 夏雨还是摇了摇头,“都不是。没有引爆,只有一个原因。就是林欣欣那个后妈,叫王莉的女人没有来开家长会。来的那个人,不是王莉。我不想伤及无辜而已。”夏雨的眼睛没有动,回答的简单而坚定。 夏雨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对了,刚才林欣欣她爸来接林欣欣的时候,还提了一句,说林力和他妈在家里准备了饺子。” “那么,去参加家长会的那个女人会是谁?”天艮也陷入了新的沉思。 “不知道,还没有问过林欣欣。其实我自己也很震惊,明明没有引爆,但教室里还是发生了爆炸,能想到的原因,只有我拿出来的药品了。看到祝洁那张字条时,更慌乱了,我本来是打算自己跟警察说明的。”夏雨说完,如释重负。 “见了林欣欣先问问那个人是谁吧。记得当时李纲也不认识。还很纳闷。”天艮又有了些头绪,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了。 第六十二章 迂腐 天艮回想当时在教室里看到的场景,书桌炸开了,挂在书桌旁边的背包也炸开了。 简单的学校,单纯的学生,为什么会有如此心狠手辣的人。 要把杀人的现场放到学校,而且围着同一张书桌的两种爆炸物,是不是纯粹的巧合,扑朔迷离的人物背景让天艮不敢轻下结论了,毕竟在走廊里,天艮还想起来了跟当天不应该在学校里的赵璐擦肩而过的情景。 “天艮,你在想什么呢?是在扮幕后警察还是天才侦探呢?”还在沉思的天艮被夏雨的话打断了。 “祝洁说的对,你是个正义感爆棚的人。你可以把眼前发生的事情当作兴趣去顺藤摸瓜好好琢磨着。可是,离我们远一些,我也是祝洁那句话,做回你的学霸吧。”夏雨坐到了天艮的对面,看着天艮的眼睛,难得严肃认真的说了句话。 “夏雨,我就是在这间房子里答应夏凡照顾你的,我已经没办法远离你们了。你们几个偏偏要把我排外,你们总以为我在玩警察过家家,是因为我看着迂腐是吗?”天艮每次听到“做回你的学霸”这句话,不管从祝洁嘴里,还是从林宽嘴里,都觉得无比痛心。天艮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被排外的总是他一个人。尽管林宽曾经告诉过天艮,理由只有一个,大家都是为了他好,不愿意拖累他,觉得他本来就该是个优秀的学生。 可是这个理由太牵强,牵强到让天艮听着都觉得又白又土丢人到傻子才会信,信了就真傻了。 “天艮,你不是迂腐,是我们不想带偏你。你三观正,品行正,没必要跟我们混搅在一起。毕竟你不是真正受伤的那个人。查到引爆煤气罐的是赵璐他爸,你想的是继续找幕后那个人,我想的就是一命还一命。我们的立场是不一样的。这次,究竟是谁为什么在教室搞爆炸,我没兴趣。天艮,话我只能说到这儿了,你也知道这么说话不是我的风格。今晚你回去吧。”夏雨盯着天艮,双手垫着下巴,慢慢说完,冲天艮笑了笑。站起身,走到门边,打开了门。 天艮没有站起来。也是纳闷了,凭什么林宽,祝洁,这两个什么也看不清,只顾着瞎猫逮死耗子般往前冲的两个人,明明就是在做无用功,偏偏就能跟夏雨交心。自己已经说的口干舌燥了,却要被夏雨赶出门。 天艮坚信,只有自己才是真正能帮上忙的那一个。可是,怎么才能让夏雨也看到自己的一份真心呢。 “事情没过去。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在家里过夜的。今晚,我哪也不去。”天艮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到夏雨身边,掰开了夏雨把着门的手,“咚”一声把门推上了。 “另外,我也是有七情六欲的,不是过来显摆推理,装逼侦探的。你可以相信我。”天艮按在门上的手被夏雨推了推,丝毫没有挪动。 “天艮,你别逗我,你有什么?听你嘴里说出来七情六欲,耳朵就像听见了物理七大定律。”从天艮按在门上的胳膊下面,夏雨露出了调皮的脸,看没推动这只强而有力的胳膊,夏雨松开了一只手,另一只手还拉着天艮的胳膊。从夏雨的位置看天艮,仰起头,刚好只能看到天艮的下巴。 “那你说说是哪七大定律?”天艮的下巴动了动,声音低沉,低下头,眼角边溢出了挑衅的余光。 天艮支在门上的胳膊弯成了直角,伸出另一只手抬起了夏雨的下巴,双膝略曲,弯下了腰,身体前倾,这一次毫无预告的覆上了夏雨还要说话的唇。 看见夏雨身子一抖,闭紧了双眼,天艮贴上去的唇如蜻蜓点水,又离开了些许缝隙,但还是近的能感受到夏雨炙热的气息。 天艮伸直了双膝,依旧弯着腰,眼角上扬,跟夏雨鼻尖轻轻相碰,“你睁开眼,好好看着我,我告诉你我有什么。” 天艮没有给夏雨说话的机会,这一次按在门上的手五指用力似乎深嵌在门里,另一只手扶着夏雨的下巴,像举起一只魔笛,又把这只魔笛轻轻贴在嘴边,吹响了沁人心脾的无声乐章。 天艮在夏雨的瞳孔里看见了倒映着的,放纵无忌的影子,影子左右微晃。看着眼底下的夏雨,又想起了烟花下这个女孩儿曾祈求的那个初吻,天艮此时又在一双黑瞳里看见了那一晚梦幻般的七色彩虹。 天艮从轻轻的接触开始,一点点儿深入的探索时,也感觉到了夏雨的回应,刚才还在试着推开他的两只手自然的放下了,一双喜悦的眸子也许是带着羞涩,还是轻轻闭上了。 当看见夏雨合上的眼睛上轻轻卷起的睫毛似乎有些湿润,天艮轻轻的松开了这只美妙的魔笛。 “天艮,你喜欢我吗?”正犹豫着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夏雨先问了过来。 “不喜欢吧,不知道。”天艮听到自己的声音时,uu看书 .uukansu 也为这霸道的回答略感歉意,只能又补充了三个字。 “我没看到你有什么,如果就是为了跟我妈的承诺,你不用放在心上了。她是个爽朗的人,不会介意的。”天艮注意的到,夏雨这次说话的时候,虽然佯装笑脸,眼角却有些湿了。 天艮其实是真的不知道,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夏雨一句玩笑的挑衅,会如此真实而深情的吻下去。 那一刻,想告诉夏雨自己有什么呢,有信念责任,有猥亵痴情,还是简单的有七情六欲。现在再回想起来,天艮自己也说不清楚了。 眼前这不是一道物理题,没有公式无法推算,天艮一脸茫然,慌忙解释道,“夏雨,你听我说,不是的。我不是为了跟夏凡的承诺才接近你的。我想帮你,也是帮我自己解脱。我也一直有愧疚的。” “你是因为有愧疚,为了自己解脱?那你现在就可以解脱了,我和我妈都没怪过你。”夏雨此时的声音有些漠然冷淡了。 “天艮,从我跟你索求那个初吻时,你可能就知道了,我是喜欢你的。真心喜欢的那种。我不期待你这里会有我,”夏雨说着把手放到了天艮的胸上,“哪怕其他方式,你能记住我,就足够了。祝洁不想你牵扯进来,我也是。原因很简单,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我们都太喜欢太喜欢你了,舍不得而已……”夏雨眼角挂着泪珠,话还没有说完,被天艮伸开的双臂紧紧的抱进了怀里。 “放心吧。”天艮贴着夏雨的耳边轻声说道,“我也舍不得你们,相信我,我不迂腐。” 第六十三章 早餐的来客 第二天一大早,天艮早早醒来了,看见夏雨嚣张的睡姿,捡起来让夏雨踢到了地上的被子帮夏雨盖好,一个人静悄悄进了厨房。 这间厨房本来是让天艮最想逃离的地方,但是现在,天艮不打算逃了。 查明究竟是谁丧尽天良的在教室里挑起爆炸事故,怎么会是满足好奇心和兴趣所致。天艮清楚,浮于表面的氯酸钠,其来源,转手途径,在警方严密的调查下,弄清楚来龙去脉找到夏雨头上只是时间的问题。下定决心要帮夏雨,即使没有人理解,天艮也不会放弃的。 “葱油饼吗?这么香。”身后传来了睡眼朦胧的夏雨的声音。 天艮回头看了一眼,刚刚洗过脸,穿了件吊带睡袍走到厨房门口的夏雨,蕾丝花边下面窈窕身段,尽显江山展露双峰,皮肤白皙细腻,实在妩媚迷人。天艮不自觉的把脸转了过去,叹了口气,“说了多少回了,注意点儿女生形象。去换上衣服吧,别着凉了。” 夏雨冲着天艮做了个鬼脸儿,还是没挪地方。 “学校出了事儿,这周住宿自由,我在这儿陪你睡了,方便晚上来回出门。”天艮转过身去,想想时间很紧,希望尽量在一周之内查明真凶,免得让夏雨被警察缠上,学业不说,正常生活也要受影响了。 “呵呵,就嘴上硬。你这种陪我睡的睡法,一个星期在地板上坐着,再硬实也得着凉不可。晚上住这儿可以,给你收拾间屋子去。”说着,夏雨蹦蹦跳跳的走开了。 天艮煎好了鸡蛋,烙好了面饼,还在盛粥的时候,“咚咚”有人敲门。 打开门,是林子江把林欣欣送回来了。 天艮客气的跟林子江打了招呼,把父女俩都让了进来。 “正打算跟夏雨路上随便买个煎饼果子对付一下呢,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林欣欣一进门,被厨房一阵香味儿引着直接自己拿了筷子坐了下去。 “欣欣,你看看你,在同学家这么不讲究。”林子江说话时,声音有些沙哑,眼睛里的血丝也清晰可见。 “爸,瞎讲究什么呢。这就是我跟夏雨的家了。天艮做的可好吃了,你也来尝尝。”还是林欣欣大方,给林子江添了双筷子,父女两个人坐下了。 林子江还要客气的让一下,已经被热情豪爽的夏雨直接按下肩膀,坐着挪不开了。 天艮转向炉炤,一会儿又添了两个煎蛋。 天艮看见林子江一直眨着眼睛,放下煎蛋,很有眼色的指引林子江去浴室洗了洗手,又洗了把脸。 林子江接过毛巾的时候,感叹了一句,“怪不得欣欣在家对你赞不绝口,相处不过几分钟,你还真是个让人出乎意料的小伙子。” 天艮又打开夏凡的茶叶罐,帮林子江沏了壶茶。 四个人围坐一桌,明明是隔了辈份又头一次说话,有了夏雨这样诙谐有趣的话匣子把以前学校里那些喜闻乐趣的事儿一说,很快气氛就融洽的像几个老朋友了。 听着几个年轻人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林子江也欣慰的笑了笑,“记得我们下乡那会儿,也是几个年轻人一起吃一起住的,那时候,每天干完农活,最大的乐趣就是偷偷跑到小雪,噢,就是欣欣她妈那儿去闻闻香喷喷的晚饭。有时候运气好,还能得到一块儿烤红薯什么的。刚才进门儿那股香味儿让我想起来了二十年前的味道。你们不留我,我还想着在走廊偷偷站会儿呢。” 夏雨像是强话一样接了过去,“我就说嘛,天艮做饭有种老饭庄的味道,贲儿香。叔叔以后也常来啊。” 天艮谦虚起来,“都是你们瞎说的,欺负我做饭呗。不过,林叔,后来林欣欣的妈妈进了门,就忙起来不做饭了吗?”天艮就着林子江引起来的话题,问了下去。 林子江放下筷子,看了看天艮,“我也知道,我们家欣欣是个嘴上没把门的孩子。我们家的事儿,你们几个可能也听说了。” “我是家里老八,上面有七个姐姐,祖籍是福庆那边的,老一辈有些重男轻女,为了我,家里姐姐们都没少受罪。欣欣生下来那年正好赶上了独生子女政策,家里老人逼的太紧。”说到这儿,林子江叹了口气, “也是我太无能了,没保护好小雪,生下欣欣不久,小雪就走了。后来,家里就又找来了欣欣现在的妈,知道下一胎一定是个男孩儿,就娶了进来。”林子江每次提到小雪,眼圈都禁不住红了起来。 “叔,那个年代,还可以提前知道下一胎一定是个男孩儿呐?”天艮没忍住,给林子江边倒茶边显着随意的问了起来。 “也是,uu看书 ww.ukanshu 现在医院管的严了。那时候,渤广的医院里刚进超声波,花钱去医院问问都会告诉的。“林子江接过茶杯,回忆了下,直接答复了天艮。 天艮其实想问的不是超声波的事儿,但听林子江这么一说,不用问就很确定了。林欣欣的后妈,在嫁给林子江之前就有了林力了。可是天艮不懂的是,林子江即使知道如此,只要检查是个男孩儿,家里就可以娶那个王姨进门。性别难道比亲生骨肉都重要?天艮心里虽然很大疑惑,但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忍了回去,没好意思当着大家的面直接问出来。 天艮看看表,是去学校的时间了。尽管昨天刚刚出了事儿,但不去学校看看,今天有没有课谁也说不好。毕竟,所有的通知都是到了学校才知道。 天艮把两个女生的书包放到了门口,又跟夏雨在耳边嘱咐了几句。夏雨点点头。 夏雨冲着林欣欣大声喊道,“你说你爸昨晚才回来,又陪了你一宿,也是太累了。让叔叔在这儿休息下吧。走,咱俩先去学校看看去。” 林欣欣可是个实在的丫头,又叼起来一张饼,冲着天艮到,“可不是嘛,我爸昨天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你在这儿帮他揉揉肩,我们先走了哈。”说着,拽着夏雨就要出门。 开了门,夏雨又嘻皮笑脸的冲着天艮喊了声,“对对,想当好未来女婿,赶紧好好表现,今天你就不用去了。” 两个女孩儿像是被一阵妖风吹跑似的,林子江还没来得及说句话,已经不见人影了。 屋子里只剩下了林子江和天艮两个人。 第六十四章 喝茶 天艮送走两个人关了门,急切的想着这次可以好好问问林欣欣的爸爸了。 再回到厨房的时候,看见林子江身子往后面靠了靠,完全倚在椅子背儿上,跟刚才前倾着积极参与聊天的姿态大不一样了。 “这么积极的赶走两个女孩儿,是有事儿跟我说了。正好我今天有时间,来,坐吧。”刚才那个笑得满脸皱纹都在跳跃着,跟林欣欣一样口无遮拦和蔼可亲的慈父好像也跟着一阵风跑了,眼前完全换了一个人。 天艮走进厨房,还没坐下,看见林子江把手里空了的茶杯往前一伸,天艮赶忙又添了壶茶,帮林子江倒上了。 天艮趁着倒茶仔细观看了眼前的男人,看上去四十岁过半,跟自己的老爸应该年龄不相上下。可是气质上,可是比老爸年轻了不止一旬。 双鬓略添几簇银丝,眼角边顺出去的几道鱼尾线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男人身上,看到的不是步入中年的沧桑岁月。相反,配上丝毫没有后退的发迹线,高挑的鼻梁,深邃的眼眶,一双让人不敢直视的炯炯有神的眸子,看到的只有久经商海的犀利和畏惧。 看着林子江周正的五官,再回忆林欣欣漂亮的脸蛋儿,完全是遗传了父相。 “谢谢,”林子江很客气的把倒满了茶水的杯子挪到了眼前,“天艮,梁天艮是吧?”天艮听问的是名字,点了点头。 “听欣欣说她是为了你,你是帮了她,才考进的重点班。林力也跟我告过一状,说欣欣刚结束军训,就交上了男朋友。是你吗?”林子江的声音并不尖锐,相反温文道来,让人听了不觉得不舒服。 天艮在脑子里快速琢磨了下,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能会是决定能不能坐下来,对等交谈的门票,“男朋友”,这个定义可以是带时效性的,有附加条件的,也未必有永久唯一的限制,想想眼下迫在眉睫的事儿,天艮索性又点了点头。 这次林子江满意的提了下嘴角,抬起头,眼睛完完全全的瞄准了天艮,“那,这次让欣欣怀孕的,也是你吗?”声音依旧不急不缓。 天艮心里一颤,尽管早料到林欣欣最想瞒着,但也最瞒不过的一定是她的父亲,但晴天霹雳一样被问过来,天艮还是顿了顿,眼睛不敢躲开,停了有一秒钟工夫,才摇摇头,“不是。” “这种事,回答‘是’的话,要吞吞吐吐,回答‘不是’也需要犹豫?那你跟欣欣睡过了?”林子江完全没有给天艮思考的时间。如果是升级游戏,那绝对是刚一普及就哄你一炮,吸血过半的重量级款。 本以为林子江跟林欣欣一样,心直口快,天艮这才明白,其实林子江只有在林欣欣面前当爸爸时,才是智商短路,一个人的时候,完全是林总的威严,让人深不可测。 天艮没料到一个爸爸可以出口这么问,在脱口回答“没有”之前,天艮又仔细在脑子里品味了下这两个字的意思,改口答道,“还没。” 这次,林子江才抿了口茶,直了直身子,“那,你也坐吧。” “昨晚,你在这儿住的?”天艮刚要坐下,听到林子江又开了口,赶紧站直了点点头。 “别紧张,先坐吧。作为一个男人这么说很荒唐,可作为一个父亲,都希望自己的女儿,是她男朋友的唯一女朋友。”林子江缓和了下口气。 天艮被连续问了一串下来,还是不确定自己算不算彻底通关了,为了隐藏坐立不安的神色,拉开凳子,在林子江对面坐了下来。 “昨晚我是在这儿住的,没想到林叔过来把林欣欣接走了。这里出了事故之后,晚上只有两个女生不太安全,所以我就……”天艮坐下之后,稳了稳情绪,理了理思绪。 回答这个问题,跟着心走就好,尽管显得有些罗嗦,但也是说的大方得体,但还是被林子江打断了,“你不用多解释。我只不过作为一个父亲,有自己的立场而已。我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是个多失败的父亲。让自己的女儿竟然为了顾虑我这个自私的父亲,而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林子江说道这,离开了一直跟天艮对视的视线,闭上了眼睛,伸出手用食指和拇指在两眼眶之间的睛明穴上用力按了下去。 林子江维持着这个像眼保健操一样的动作,闭着眼睛说道,“别怪我,在职场上,处处都是尔虞我诈,这些年来习惯了。对完全不了解的人,我没有聊天的心情。” 天艮听着,不是问他的地方,都礼貌的点点头,看林子江还在继续说着,并没插嘴。 林子江是林达的总头,出门自然西装革履,但并不显得格格不入让人拘谨难受,即使坐在这厨房品茶也显得衣着得体大方。细看林子江握着茶杯的手,手指细长,指甲剪的短而干净。看起来完全不像个风里来雨里去忙起来边不拘小节的人,倒像个生活细致检点的极品人物。 “好不容易考进了重点班,下一件事儿竟然是谈恋爱,尽管平时陪欣欣的时间不多,但这也不是我想看到的。可是,听到你的名字,现在说起来也不怕你笑话,uu看书ww.uukashu 起初我还窃窃自喜的做了次招了乘龙快婿的白日梦。”林子江放下了按在眼眶上的手,双手十指交叉放在了桌子上。 林子江收起了眼里锐利的光,和蔼的笑了笑,“你可能还不认识我,你父亲毕竟在渤广太有名了,当年在建筑系,他就是我们系里的学霸。看着今天的你,很有你父亲当年的影子。如果你想知道跟你们差不多大的我,回家问问你父亲吧。他兴许还记得那个当年的捣蛋生。” “林叔跟我爸是校友?”天艮自然的拿到了提问方的接力棒。 “嗯,算是吧。小雪也是,还是我们的校花。年龄跟你们差不多,过去的事儿,不提了。你回家自己问问去吧。”林子江一句过去的话不提了,反而让天艮觉得,林子江嘴里那些过去的事儿,其实在他心里还没过去。 “聊了一壶茶了,你小子也挺能憋,听着我的牢骚,还一个劲儿的点头,怪不得欣欣喜欢你,弄得我也挺喜欢你了。家长会的事儿,要问我是吧,按你的思路,来吧。”林子江又伸出了空了的茶杯,但这次不管是说话的语气,还是眼里放出的光都比刚才柔和了许多。 天艮添茶的工夫,两个人都同时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脚步轻捷却稳重。 林子江忽然抬高了声音,“同学啊,你给我说说,我们家欣欣是不是竟上课睡觉了?我闭着眼都知道她肯定上课睡觉下课捣乱,简直就是……”林子江边说还边夸张的摇起了椅子。 天艮放下茶壶,低头轻声说道,“林叔,没事儿,门外是自己人。” 第六十五章 从长计议 天艮站起来,去开了门,果然是林宽过来了。 还没等林宽张口,天艮大大方方的介绍道,“林欣欣的爸爸来了。在厨房呢。” 单看外表,林宽是个阳光帅气的大男孩儿,加上体魄强健气质爽朗,如果偶尔脸上挂笑更是灿烂耀眼。 即使平时总板着脸,也是虽怒时而若笑,让学校女生们常常看人看脸为之沸腾。 可林宽偏偏是个不爱笑的。 天艮在林子江这里介绍林宽可不含糊,木板脸啊,闷葫芦啊,偏偏跟外表这张皮反着来。 说到林宽善打架老爸是散打私教时,林宽摆了摆手,苦笑道,“我可不好打架。” 林子江听到这儿却忽然眼里闪过一道光,打断天艮,直接问了林宽,“你爸爸的工作是电视里那种跟格斗散打相关的职业教练?” “嗯,是相关。可是他很倔犟,最近很火的影视相关的活不管怎么找上门,他都不接。只带学生,教散打,很传统那种。”林宽不加修饰,本本分分的回答道。 “我们家林力,这次为了参加个什么武术散打王的争霸赛,他妈在四处找靠谱的教练。”林子江若有所思的用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 “是的,明年国内是要举办首届武术散打王的争霸赛,我听我爸提过。各个地区好像都开始筹备了。”林宽没等着让,自己挪开凳子,坐下了。 天艮追随着林子江深邃的眼神,似乎感觉到林子江在想的远远不止一场比赛,于是替林子江追问林宽,“那如果想找你爸当教练,一般通过什么渠道?” 林宽伸手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好像在渤广练散打的不是很多,提我爸的名字,林远,知道的人就知道了。他之前带着一拨人,去泰国参加的比赛,听说赢了泰拳,回来之后,找他的人一直不少。” 林子江点点头,“好,我记着了,今晚回去就跟林力他妈提一句。如果找到了你爸爸,还希望你爸别推辞就好。” 林宽刚刚进门,不知道这个突然扯到了要找自己老爸的事儿,该怎么表示,看了看天艮,天艮点了点头,林宽随着附和了一句,“嗯,知道了。” 如果这会儿进来的是其他人,天艮觉得林子江又得是变身林总面试新人的状态重新出场。 可是天艮眼里,林宽永远是个存在感低,融入性强的角色。 不一会儿,三个人就像认识了很久的忘年交,头碰头聚在一起,从夏雨家的煤气爆炸到昨天的家长会,来来回回,把相互了解的状况,各自注意到的疑点做了个交流分析。 天艮很清楚,即使看出幕后那个人目的性再强,目前连蛛丝马迹的证据都没有,只靠猜测和怀疑是没有用的。 三个人,不自觉的同时叹了口气。 林子江的视线透过了坐在正对面的天艮,眼中无神的开口说道,“当年欣欣的妈妈小雪也是,她是个我见过最坚强的女人,永远不可能走上自杀这条路。更何况又是刚刚有了欣欣。可是,我找到她的时候,已经成了海上一具没有灵魂的浮尸。留下的遗书,根本不是她的话,简直狗屁不通,但却完完全全是小雪的字迹。我比你们现在更急切,更疯狂,甚至激动的无法按奈。可是17年了,我还是没有一点儿证据。” 天艮和林宽默默听着,连眨一下眼睛都怕错过,聚精会神,却不敢吭声。 林子江眼角有些湿润,“我也曾有过豁出去了的想法。可是,我下有欣欣,上有父母。如果我跟小雪去了,欣欣以后的日子,我都不敢去想。男人呐,有了牵挂,做事就难免束手束脚,左顾右盼了。” 天艮对林子江这番话,再明白不过了。 昨天还曾大义凌然的告诉夏雨不会再迂腐。可是想到自己的家人,想到现在的学业,未来的希望,去越过一线,触法杀人的事儿,还是连想都不曾想。 林宽摸了摸鼓起的裤兜,掏出烟盒,看了眼林子江又放开了手,用一向没有波澜的语气开了口,“我想早些会会这个林力。林叔,你早点儿问问林力妈看看,行吗?” 看着身边这个愣头不管不顾的林宽,天艮心里除了几分羡慕,还是有几分自卑,甚至有些看不起自己的狡猾世故。 不过,天艮也是担心,打断林宽道,“你急什么?有林叔一起,可以从长计议。” 林宽冷笑了声,“从长计议这种鬼话,我是听不懂,你刚才没听林叔说,他都从长计议了17年了嘛。” 天艮怕林子江不自在,赶忙打断道,“林宽,你好好说话。”, 又跟林子江低声说道,“林叔,你别介意,林宽这个人就是说话冲些。” 林宽并不介意旁边的林子江,直盯着天艮道,“我只会这么说话。我今天赶过来本来是急着告诉你,那个姓刘的刑警已经开始追查氯酸钠了。uu看书 .uuashu李纲问过夏雨要了实验室的药品单。可能没那么多时间了吧。我想见见林力,你们慢慢从长计议。” 林子江听完,冲着林宽赞许的点了点头,“林宽说的对,我这就联系下。林力刚回来,她妈也正急着找个教练,其实现在正是再合适不过的时候了。”林子江跟林宽要了联系林宽爸爸的电话,当着两个人的面,连着打了两个电话。很快,这件事儿就顺利定下来了。 “林力他妈比你们都急,教练是定下来了。可是,你爸刚才说的试手是什么意思?说能不能收徒弟,要先明天晚上当面考察,试下手。”林子江放下电话,有些纳闷的问了问。 林宽想了想,“明晚几点,在哪儿?我去。”完全没回答林子江的问题,但林子江的问题显然已经不重要了。 林子江看林宽急切,又确认了时间和地点,“6点你行吗?没晚自习?” 林宽摇摇头,“没问题。这周自由住宿,我赶过去。” 天艮觉得这实在是决定的太仓促了,“林宽,你别太激动乱来啊。明天我也跟你过去。” 林宽笑了笑,“说什么呢。以前的武术收徒弟,是入门先把徒弟打一顿。如今反着来了,我爸那边基本都是看看对方能打到什么程度,达到什么标准。我去试手,只有挨打的分儿。” 这么听着,天艮反而更担心了。 三个人把事儿定了,林宽回家准备明天跟林力的第一次“试手”,林子江和天艮分头行动,一个去秘书小张家看看,一个去医院会会还守在病房的赵璐。 第六十六章 红秋裤 天艮离开夏雨家,心思已经不在学校了。 去学校点了个卯,与其说是放不下世俗的升学考试,不如说是惦记着化学实验室的药品清单。更何况,那还是一份天艮代替夏雨做的药品单。 让天艮更为担心的是,夏雨会不会做那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蠢事,去涂改药品单。跟李纲确认后,知道夏雨还算识趣,没在这种地方做小聪明。 接下来,就等着警察们慢慢查,是谁从实验室里把氯酸钠拿出来了。 化学课代表的夏雨,“积极”配合下,恐怕这应该不是一天两天能出结果的。 天艮悬着的心放了放,往医院出发了。 赶到祝洁的病房前,天艮记得林宽的再三叮嘱,只是一个人悄悄隔着窗户,朝着里面幽暗的灯光寻觅了一番。看见祝洁躺下准备入睡,天艮心里默念,“一定会有办法的。你等着我。”熄灯了,天艮才默默离开。 在医院里找到赵璐并不难。 因为此时的赵璐,既要照顾目盲的父亲,又要守着还没醒过来的母亲。 天艮询问了护士,很快找到了赵璐父亲的病房,还是顶层的单间高级病房。 如果不是加入了高额的商业保险,这种喝了假酒的事故,难道不是自费医疗?天艮心里有些纳闷。 走在走廊里,刚好和刚刚从病房里出来拎着暖壶的赵璐打了个照面。 “赵璐。”天艮仪态端庄的打了个招呼,迎了过去。可赵璐看见天艮,却随手推门又回到了病房。 天艮走到病房门口,轻轻的敲了敲门,没有回应。门从里面锁上了。 这里是医院,天艮知道隔着门喊话或再去敲门,会影响其他病人的休息,试了也是徒劳,只会被赶出去还再难过来。 天艮沙,沙,沙,用指甲划了下门,贴着门缝轻声说道,“赵璐,我知道你现在很不容易,你不是一个人。相信我,我是在帮你。明天我再来看你。”说完天艮转身打算离开的时候,听见隔着门,除了簌簌流泪声,随着中年男人的一口长叹,“报应啊,都是报应。” “爸,别说了。”是父女的交谈。 天艮没有不礼貌的杵在门口,径直离开了。 等再回到夏雨的住处,还没进门,就听见屋里两个女生叽叽喳喳的争论声。 刚一进门,两个人就异口同声的把要换鞋进屋单腿站着的天艮差点儿振倒。 “明天我们也去看林宽揍林力!” 天艮无奈的叹了口气,“第一,我听说呢,明天很可能是林宽挨揍。第二,没你们的事儿,你们不能去。” 林欣欣急了,“我们必须去啊,因为夏雨她还想……”快嘴的林欣欣话还没说完,就被夏雨狠狠踩了一脚。 “喂,小蹄子,你干嘛。这是天艮呐。你踩死我了。”林欣欣莫名其妙的看着夏雨。 “谁让你耽误我脚落地了。”夏雨故作生气,反而撅起了嘴。 天艮看得真切,听的也明白,“夏雨想干什么?” “我无非想看看林宽打拳呗。没看过,谁不图个新鲜。”夏雨这次也是抢答的速度。 天艮看着林欣欣眼球在大眼睛里漂泊不定的转圈子,没再多问,“那你们随便吧。”天艮心想,夏雨想去倒是情有可原,毕竟没见过林力,可林欣欣也会这么大条神经的跟过去?天艮心里更加疑惑了。 第二天,下了自习课,一周自由住宿,走读生们早早就做好了回家的准备。 天艮也收拾好了东西,来到林宽边上,等着一起出门。 两个人走了一段,看周围没人,天艮一个冷不防,从后面扒了下林宽的运动裤子。 林宽一脸茫然,好在迅敏,直接一掌劈开了天艮小动作的手,“你他妈有病吗?” 天艮反而一本正经,“在学校我就注意到了,没好意思问,你里面穿的是什么?” “秋裤啊。这都不认识?怎么了?”林宽还是瞪着眼睛冲着天艮没好脸色。 “你说怎么了,我跟你一年上下铺,都没看过你穿什么秋裤。你今天穿这个,还大红色的,我就是想问问,你要干什么?”天艮依旧心平气和,脸上却挂着不冷不热的笑。 其实,天艮的好奇是有道理的。同一个寝室,别说彼此穿什么裤子,连周几穿哪条内裤都一清二楚。 一年四季,渤广再冷的天,天艮都没见过林宽穿什么秋裤,甚至都不知道他还有这个东西。 林宽从兜里掏出烟,uu看书 wwukanshu.co 先点上了,才转过身来,瞟了眼天艮,“就你看得多,事儿多。一般散打都是短衣短袖。我就是个替我爸去试手的学生。每次都运动服。那个林力见过我们,今晚我觉得他不会随意试试。” 天艮还是一头雾水,“所有你就把自己穿成熊样,让他能看清目标?还是只圣诞装的红色泰迪熊?” 林宽这次狠狠瞪了眼天艮,“你他妈就是事儿逼。你自己不都说了吗?我平时哪有秋裤。这不每年过年,也不管穿不穿,我妈都图吉利,买的红色套装。而且,”林宽顿了顿。 “而且什么?”天艮没放过林宽,走到林宽前面逼着追问了句。 “而且,你也知道,传统武术里,穿深色的都有讲究。我妈没给我买黑色套装秋衣秋裤,穿套大红色的也能遮掩下就好。”林宽这次有些搪塞。 “讲究?还迷信吗?”天艮的思路歪了,不给个透彻的说法,还真是跟不上。 “迷信?好,我告诉你,原因就是,你个学霸现在很白痴。”林宽声音不大,但近似怒吼。 天艮看林宽莫名的有些火了,缓了缓语气安慰道,“我也是调节调节紧张的气氛嘛,你不愿意说就算了。别瞎生气了。” “黑色,红色,是因为流血时,可以在颜色上遮掩下。我也不想让我爸妈白担心而已。穿在运动服里面,外人也看不出什么。这次,你明白了吧。”林宽吐了口烟,无奈的解释到底了。 听了这个理由,天艮不再说话了。 两个人并肩走在夕阳下,影子越拉越长,夜也越来越近了。 第六十七章 试手 到了傍晚,天艮和林宽先赶到了体育馆。 林宽的爸爸林远,虽然在散打圈子里小有名气,但毕竟不跟潮流,不接影视圈的活,所以和开起自己的武馆还是有距离的。 不过,散打也不需要太多道具,借个体育馆,场地上是足够了。 林远比林宽晚来了几分钟,看看林宽旁边还多了个天艮,林远不自在的问道,“不是跟你说过嘛,这是我的工作,怎么今天还带同学来了?你不能试打我自己来就好。” 天艮听了赶忙道歉,“叔叔,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不能来看,今天林宽说要打拳,我们正好最近没有晚自习,我就厚着脸皮跟来了。我这就走。” 看天艮话说得倒也真挚,而且,去过家里,也是认识,林远摆了摆手,“来都来了,就不用走了。坐上面吧。” 天艮按照林远手指的方向往体育馆上排稀稀散散的观众席上坐了过去。 正走着,迎面过来了夏雨,“林欣欣跟她爸一起来?”天艮问道。 “噢,林欣欣好久没去看看祝洁了,她今天不太舒服,不过来了。我自己来的。”夏雨随口解释了下。 天艮想想,林欣欣不来才更合理,冲着夏雨指了指身后的座位,“一起坐吧。” 夏雨摇了摇头,“不了,我去对面。看得清楚。”说着,一转身就走了。 天艮很是奇怪,最近夏雨从不躲着她,怎么一个人来了,还非得一个人跑对面坐着去。刚想跟过去,看见林子江一家三口过来了,天艮不想声张,只好先随便坐下了。 什么行业都是,顾客是上帝。 天艮看见林远带着林宽客客气气的跟林子江一家三口打了招呼。 远远就听见林力的妈妈王莉把什么“久仰大名”这种客套话,夸张的叙述了几遍,才跟林子江往后面退了退。 “爸,这些年来,你还是第一次有时间过来看我散打,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林力看着林子江要跟王莉往场地边上走去,迎着林子江的背影提高了嗓门大声说完,又恭恭敬敬的鞠了个躬。 等林子江夫妻二人坐好了,林力才走到林远前面。 林远客气而严肃的跟林力介绍道,“这是我儿子也是我的学生,林宽。你们过去简单试试手吧。” 林力的目光往后面林宽这边看了看,林宽的运动服上衣拉链拉到了最上面,衣领竖着,着装看着可不太专业。 看脸,两个人再次四目相对,一年前见过一面的事儿,从两个人的眼神里看得清清楚楚。 只见林力跟林远又鞠了一躬,礼貌的问道,“林师傅,我以前也学过一套拳,有108式,有段日子没练过了,今天借着跟林宽交流,能在这献献丑吗?” 林远是看过林力的简历的,心想好家伙,还要在这儿打108招啊,嘴上不好回绝,只能说道,“一般来我这儿的,第一回都是随便比划比划,最长也就十几招就知己知彼了。行,你随意吧。” 林远又回头看了看林宽,林宽会意的点了点头。 林力先站到了体育馆的中间,林宽这才从兜里把两只手掏出来,跟着走了进去。 天艮看着两个人的身量,林宽显着略高一些,但林力比林宽肩宽体厚,换算成整体体积的话,林力还是略大一圈。 林远也跟着进了场地,站在外围,两手交叉在胸前,点点头,示意二人可以开始了。 不是正规比赛,两个人互相鞠一躬,就算开始了。 天艮虽然没学过任何武学,但本身身体技能好,加上博览群书,对散打的认识多多少少也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的级别。 散打,如果用格斗圈的恐龙来形容,很有霸王龙的风范。下肢粗壮有力,上肢短小无用。 加上影视里赛区里的散打也是重摔重踹,再加上穿了护具的限制,出拳格斗是华丽不讨好,攻不上守不下的弊端很大,所以很少有对散打职业选手拳法的评价。 可是,场上的林力并不是电视里看见的散打气势,滑着步子先跟对方拉开距离的开场完全不存在。 相反,林力非但不退,反而原地开马步,双拳变掌开招问手。 两个人都没戴护具,没戴拳套,以拳变掌这种招式,根本不属于散打的实战技能。 场外林远,刚才还两手叉在胸前,身体略后仰,悠哉的看着。 林力出招问手,让林远也单手捏起了下巴,身体前倾,看起来有些忐忑。 目前为止,新学员的试手,瞎比划几下的占大半。一路习武过来的人,更讲究武德,试手时,顶多就是点到为止。 林宽也并不太在意,配合着对方的进攻,以防守反击为主,偶尔找到对方的几处弱点,提点下,就算是送给对方的入门优惠了。 毕竟对方是今后花钱来上课的客人,从来没有一进门就朝客人打脸的道理。 林宽尽管小时候,就跟着林远有一搭无一搭的练了十几年,但从没真正上过心,百分百投入过,靠得只是快,准,巧三个技巧。 如今面对眼前完全不按散打套路来出招的林力,u看书 w.uansh 林宽只能见招拆招,能躲则躲。 二人距离太近,又完全没有裁判的说法,林力双目直盯着林宽,以右拳变掌,掌心朝上,摊手出招,又突然手腕翻转,掌心朝右,横向转换拍手招式,直逼林宽左前胸出击。 林宽双臂横档,却被林力左手压制,下一招林力右掌直接转换扣喉。林宽腰间力坚而柔软,说时迟那时快,猛一个蹬腿后翻,才勉强躲过了林力的杀颈招式。尽管里面一套保暖秋衣秋裤,后脊梁还是一阵冷汗,里面的秋衣以湿了大半。 其实,林宽本可以借助刚才后翻时的身体惯性,靠攻击距离极短,朝着林力转身后蹬腿,可以给林力有力的一击。 可,毕竟是试手,林力又是客人,林宽是没理由第一招就朝客人下狠手的。林宽也从未主动攻击过。 两个人又重新拉开了距离,场下林远抬起袖子擦了下额头,才缓慢的拍手对二人华丽的表演示以鼓励。 的确,场下看着如此近距离,动作敏捷新鲜又是大尺码大幅度,二人又都没受毫发损伤,用华丽来形容不为过。 更有对面场边,夏雨兴奋的呐喊,“漂亮!” 天艮有些迷惑,明明是林宽的幸运加机敏才有惊无险,难道女生是看不出来?夏雨的助威与喝彩倒像在讨好林力。 场上林宽朝场外的老爸看了看,眼神有些暗淡,这毕竟才算一招,接下来真十几招的话,靠拼体力,林宽想,未必是林力的对手。 场外天艮,也是没心情鼓掌,手心里替林宽捏了把汗。 第六十八章 夏雨的助威 天艮坐在上排,虽然距离远了些,但可以俯瞰整个场面,加上本身眼力好,林宽第一招过后,有些漂泊不定的眼神也没逃过天艮的眼睛。 如果只是林宽说的随意比划几下,华丽的翻转,不应该把噼啪噼啪的拍打声也清楚的传到远离着场地的天艮的耳朵里。 天艮对这个声音有印象,那晚住在林宽家时,林宽爸爸在旁边屋里打木桩也不过差不多声贝而已。这看似毫发无伤的林宽,不知道胳膊上得肿成多胖了。 毕竟才一招,天艮不敢多想,看后排无人,干脆站了起来,朝台下望去。 第二招天艮还没看清林力手上几个来回,就见林力连着几个侧踹腿朝着林宽的脸飞去。比起第一招的拳法,侧踹腿是散打里的常见招式,林宽看得清楚,躲得及时,挡得到位,如果此时对手是别的客人,林宽会让客人踢中几脚都不是问题。 侧踹腿虽然看着攻击距离长,力度大,但即使击中杀伤力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凶猛。 可是,林力,每一腿都猛,准,狠,完全奔着林宽下巴来的,林宽不得不挡。 凡事讲究再一再而不再三,林力连踹第三腿的时候,速度和力量都不及之前了,林宽背对着林子江夫妇,一咬牙一个接腿摔把林力掀了过去。接腿摔本身也没太大杀伤力,加上林宽有顾虑,只用了三成力。后背点地的林力,如蜻蜓点水,直接一个漂亮的空翻又从重新站好了位。 这是场下又是林远和林子江夫妇淅淅沥沥的拍手声。 比起鼓掌声,连着的几个“漂亮!”“好样的!”是嘹亮的女声助威。 天艮顺着声音目光寻了过去,有些含蓄的一声是来自坐在林子江旁边,林力妈妈的。而另一声爆棚响亮的则是来自对面夏雨的。 难道她以为这是看校队篮球赛?每站好一次就高声呐喊?天艮有些看不明白夏雨是怎么想的了。 如果到目前都是有惊无险,夏雨的喝彩只是看不懂情形,随意附和的话,那接下来呢,天艮的眼睛从场下移到了场外。 林宽被林力非出自散打的拳法迷魂了眼,只见林力拳掌交替,枕手转马。林宽防了林力的双拳,却吃了林力转身鞭腿的亏,好在踢在背上,林宽忍了下,还是站稳了。 这次,场外的林远没有拍手,但欢呼声却更盛了。 本身就是借的体育馆,座位上没什么人,有个一直呐喊助威的女生,自然也引起了林力的注意,林力朝着夏雨的方向礼貌的挥了挥手,微微点头以示谢意。 有了林力的回应,夏雨的劲头儿更大了。 这幅画面映在天艮眼里,天艮已经顾不上场上的林宽是不是要强忍着挨揍了。这次完完全全把目光放在了对面夏雨身上。 如今是渤广的十冬腊月,北方树木凋零,大街上色彩单一。偶尔有个穿裙子的女孩儿,可以说给整条街的画面都添了到别致的风景线。 此时的夏雨穿了件贴身的墨绿色毛料连衣裙,暗花格子不得不说很大方得体又惹眼。裙子腰身很瘦,从颈部到臀部暗格子勾勒出的线条却十分清晰。 夏雨的妩媚妖艳在一条裙子的衬托下更淋漓尽致,如仙似妖。 比起台下的比赛,这条裙子似乎会吸人眼球,一旦盯上了就挪不开了。至少,在旁人眼里,现在的天艮,便是如此。 随着眼前林力的目光转移,台下的林宽,抬眼看了看天艮如痴如魔的盯着夏雨的眼神,不禁自己苦笑着摇了摇头。 五招下来,两个人都头上冒的汗珠,都甩到了地板上,阳光下,映出了几个小小的七彩球。 场边林力妈妈朝林远这边走过来,客气的打了招呼才开口,“林师傅,我看孩子们都很卖力了。我也是看得心惊肉跳的,我跟孩子爸,没得说,就是认准了林师傅了。您开价就好。能不能让他们就打到这儿啊。” 林远也正等着有个台阶给他,好赶紧中止了比赛。外人看着精彩过瘾的场面,在林远看来都是处处坑招招险,再这么下去,林宽的体力就会影响反应速度了。 林远笑着冲林力妈妈王莉一点头,没顾上说话,赶忙吹响了口哨,一个中止的手势,走到中间拉开了以摆开了攻防招式的两个人。 林宽从来都不喜欢打架恶斗,u看书 uukashu即使比赛也不恋战,能停下来,求之不得。 林力此时也是扬己露才的在林子江面前已经显摆的差不多了。有个收场,恰到好处。 场上二人面对面站好,各鞠一躬之后,背着脸就朝各自方向走开了。 既然是认了师傅,王莉跟林远免不了一阵寒暄。 夏雨一蹦一跳的还在冲着场内挥手,林宽也从中段就看了出来,今天的夏雨不是来看自己打拳的。 武术讲究武德,即使出于礼貌,一场比赛下来,对一直给自己助威的观众道谢也是情理之中,更何况又是夏雨一样婀娜妩媚的阳光少女。果然,林力跟父母打了个招呼就应声朝夏雨坐着的方向走了过去。 明明两个第一次见面的人,竟然像老朋友一样交谈起来了,隔着个体育馆,两个人毫不避讳的交谈不是传不到天艮的耳朵。只是天艮不想,不愿意去听。不对,不像什么老朋友,倒像是刚刚认识的小恋人,女孩儿来看男朋友打拳,卖力助威,现在又竭力讨好。这光景让天艮看得眼花缭乱,想走过去,又想不到迈开步子去当面阻止夏雨的理由。 天艮已经没心思注意林远跟林宽直接的交流了,乃至林宽蹒跚的走到自己身边都只是应付一样随意招呼了下。 “那边,夏雨是怎么回事?”倒是林宽焦虑的先问了起来。 “不知道,不知道她怎么想的。直觉上这不是好事儿。”天艮脸色有些阴沉,其实天艮很希望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更希望自己这一次对夏雨的猜测是错误的。 第六十九章 泼皮撒娇 林宽被林远带着收拾好了场子,跟天艮挥了挥手先回去了。 林力毕竟是跟父母一起过来的,跟夏雨聊了一阵子,还是一家三口一起回去了。 整个一个体育馆里只剩下天艮一直在椅子上等着,看夏雨这会儿一个人了,径直走了过去。 走到眼前,夏雨反而满面笑脸的跟天艮先打了招呼过来,“哈哈,比想象的可是精彩多了。我都想学散打了。” 天艮本来是带着一肚子火过去的,可伸手不打笑脸人,看着眼前这嘻皮笑脸的小精灵,天艮只好忍了忍脾气,“想跟谁学?”天艮本也不指望夏雨回答,只是略带着脾气的说出了口而已。 “如果以后还有时间的话,当然跟林宽学了。不过恐怕没这个机会了。”夏雨的声音还是无忧无虑,带着看比赛那会儿的幸福爆棚感。但短短一句话,听着莫名其妙,细品下却夹杂了淡淡忧伤。 天艮也不是总说话扫兴的人,转换了话题又问了问实验室药品单的事儿,时候不早了,两个人也直接往回走了。 到了楼下,把林欣欣的肉夹馍也带了上,才一起上了楼。 一进屋,看见林欣欣在屋里。 到了晚上,风更硬了,林欣欣冻得通红的手还没缓过来,估计也是前脚后脚刚进屋的样子。 都是跑了一天,想在这凉气通风的屋子里暖和过来,袋子里飘出来的肉香才是解决办法的硬道理。 很快三个人围坐厨房,天艮跟变戏法一样,配着肉夹馍,又给每个人弄了碗热气腾腾的蔬菜汤。 人饿了时候,所有话题都可以排在茶余饭后,三个人聚在一起大口小口先搞定了自己手里的肉夹馍。 对女生而言,聚在一起,嘴的功能无非两个,吃饭,说话。两项兼顾也不是不能,两项全无却是万万不能。 林欣欣看着吃货夏雨还在细嚼慢咽,自己先喝完了汤,擦擦嘴,开始了嘴巴的另一项功能,说话了。 “夏雨,我今天见了祝洁,跟她一说,她就神通广大的什么都猜到了。我还好奇她已经完全呆在医院里了,怎么能猜这么准。你猜她怎么说?”林欣欣大眼睛冲着夏雨忽闪忽闪的眨了眨, 夏雨这会儿,腮帮子还是鼓鼓的,着急说话,眼泪儿都快出来了。 天艮听得云里雾里,但只要林欣欣肯说下去,天艮不打算打断她。 “她说,咱们三个是心有灵犀。”林欣欣夸张的语气,一字一顿的说完,夏雨倒是松了口气,又慢慢嚼了起来。 “她还说,下辈子,咱们还要做好姐妹……”这次夏雨一着急,差点儿呛着,伸手去捂住了林欣欣的嘴,打断了她下半句。 “呸,呸,呸,什么下辈子,这么不吉利。先好好过这辈子嘛。”天艮看了看夏雨,夏雨的视线刚好跟天艮相对,这句倒像是夏雨刻意说给天艮听的。 “好好好,说正事儿,祝洁让我把这个给你,说如果到时候……”这次夏雨直接拿起水杯怼在了林欣欣嘴上。 林欣欣的手还没从包里掏出来,被夏雨这么夸张的一折腾,呆若木鸡的愣住了。 天艮清了清嗓子,“夏雨,你们到底打算干什么?总堵着林欣欣的嘴,就是为了避讳我吗?” 林欣欣这次没说话。 夏雨放下杯子,嘴里的食物也都咽下去了,喝了口水,郑重其事的转向了天艮这边,难得换了副认真的表情,“天艮,天天在一起,你已经帮了我们太多了。我们不是要刻意瞒着你。只是,” “只是什么?”天艮知道这时候给夏雨组织语言的时间,说出来的无非就是些客套的空话而已了。 “只是,这次是我们三个自己的事儿。我们已经决定了,这次不牵扯你和林宽。我们尽量不在你面前说,所以,希望你也别问了。行吗?”夏雨说的倒是恳切。 天艮又好气又好笑,这是什么话! 对天艮而言,这早已不是什么为了朋友赴汤蹈火两肋插刀的意气用事了。 天艮说了的嘴皮子都磨破了,自己已经是其中一个人,自己是身在其中的,夏凡的事儿天艮没法抽身,不然会内疚一辈子的,甚至乞求过夏雨不要把他置身事外。 可怎么就是说不通呢,这下可好,连林宽也被直接画到圈外来了,说起来天艮还算有伴儿了。 通过赵璐的事儿,夏雨的心机让天艮见识过了,如果这个时候赌气抬腿就走的话,对夏雨而言,倒是正中了下怀。 天艮只能硬磨了磨自己的脾气,按了按自己的性子,假意附和道,“好,你们女生的事儿,我不多问。我喝汤。”说着面带微笑的捧起了碗,真自己把汤给干了。 可天艮的这副回答好像并不合夏雨的胃口,夏雨跟林欣欣大眼瞪小眼的相互瞅了瞅,没说话。 林欣欣可是实在,按耐不住开心的表情,又乐得露出了两排整齐的小白牙,“呵呵,我就说嘛,天艮仗义的很。才不会捣乱咱们的事儿呢。” 天艮庆幸自己心脏是健康的,不然听完这句话心脏一得瑟都怕影响供血。这个傻丫头,竟然是担心我会捣乱! 林欣欣说着,手又在书包里动了动,在桌子下面递给了夏雨什么东西。 天艮不在意的又捧起了刚才的空碗,uu看书 .uukanshuco正好遮住了自己的脸。 往夏雨这边看了看,夏雨的脸上丝毫没有波澜,像自动过滤掉了林欣欣的言行,突然机械式的开了口,换了话题,“天艮,这周自由住宿倒还好,下周开始,看架势又要恢复正常了。你跟林宽都回宿舍吧?不然你总跟我们住,让外人听了也是不方便吧。” 天艮听得明白,这是今天没赶走他,下周死活也要名正言顺的赶他走的意思,而且意思很强硬。 正面回答了,只能有一个答案。 天艮歪了歪脑袋,瞄了眼林欣欣,想着对手是夏雨,就得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天艮忽然嘻皮笑脸,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拿出了祝洁嘴里那个韦小宝的形象,献媚讨好道,“宿舍太憋屈了,这里多自在啊。再说了,这里还不是很安全。噢,对,还有个重要的事儿。”天艮也学会了故弄玄虚吊胃口这招。 林欣欣果然上钩,双手架着下巴,迫不及待的问,“什么呀。” “我还会做蒸鸡蛋羹,嫩嫩滑滑那种。”天艮泼皮撒娇的脸上,还配上了抑扬顿挫的声调。 听得林欣欣都咽了下口水,夏雨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行了,夏雨,下周的事儿,咱先不说吧。今天累了,早点儿休息。”林欣欣朝夏雨撒了个娇。站起身,自己先去洗漱了。 这话题该算结束了吧。天艮暗自窃喜。 夏雨也站起身来,冲天艮妩媚一笑,“好啊,既然要做常客,今晚一起睡吧。”说完,夏雨头也没回朝自己屋里去了。 第七十章 执着的唠叨 冲着夏雨扔下“今晚一起睡。”的背影,天艮自嘲的摇了摇头,“好啊,之前也不是没睡过。刺猬都不怕互扎,聚堆儿取暖呗。” 天艮说完,自己收拾了书包,洗漱之后,才去敲了敲夏雨的门。 里面夏雨和林欣欣两个人还在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天艮拎着书包进了屋里,在茶几上摆了几本书,又拉开小椅子坐下了。 “怎么,学霸今晚要在这儿开灯搞通宵?我们可是打算睡觉的。”身后传来了夏雨的责怪声。 “平时在学校,现在也不是就寝时间吧。你们俩有多久没刷题了,帮你们一起刷刷数学?不然手生了,学校就回不去了。”天艮转过椅子来,一本正经的举起了数学练习册。 “天艮,别举起那个来,我一看见它就头晕,犯困,不行,我要倒下了。真倒下了。”林欣欣柔声自带配乐,娇嗔满面,说完自己倒下蒙头就睡。 “学校回不回的去,跟数学题能有多大关系,跑了一天劝你也早点儿休息吧。”夏雨帮旁边的林欣欣盖好了被子,自己也躺下了。 天艮无奈,只好走过去关了灯,又坐回了小椅子。 “怎么,打算在这儿静坐一宿,给我们打更?不是要一起睡吗?”夏雨的语气有些调戏。 天艮看了看眼前这张小双人床,已经被两个嚣张的睡姿占的满满的了。 如果现在这个口气跟他说话的是林宽,天艮毫无疑问,会把林宽按在地下,把他打到喊不出声。 可是,跟这个打不得骂不得又哄不成放不下的夏雨。只好死缠硬磨耐着性子,收拾好了书,合衣在夏雨边上蹭了半个人的位置,躺下了。 三个人都再没话,过了十几分钟,听到林欣欣睡熟了的平稳的呼吸声了。 天艮仰颏躺着没动,低声开了口,“夏雨,你到底是要我怎么样才满意?就是想把我赶出去吗?林力,今天你也看见了,不管你打算干什么,一个人跟他接触,都太危险了。今天的试手你也看了,那个人是很不讲究,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的心性。林宽都是全力以赴,才刚刚跟他打个平手。躲都躲不及的,你干嘛非往上送呢。夏雨,你在听吗?” 天艮一个人唠叨了半天,没有回应。 天艮把脸往右转了转,看见夏雨虽然闭上了眼睛,但听呼吸声,依旧有强弱缓急,知道夏雨还没睡。 “夏雨,夏雨!”天艮又喊了几声夏雨的名字,“这次听我的,不管你是什么目的,都别去招惹他。夏雨,你今天找他到底想干什么?我是关心你。你听见了吗?”依旧没有回应。 天艮伸出右手碰了碰夏雨的手,这次可是有回应,猛然伸出去的手,被夏雨握住了。如果用点儿劲儿,甩开一个女生的手并非难事儿,天艮只是没立即这么做。 天艮还没放弃,刚打算继续开口说下去,身边的夏雨朝左边侧过身来,伸出右手竖起食指,从天艮的鼻尖滑下去,停在了天艮刚要再张开的嘴上。 所谓心力憔悴,估计就是这种感觉吧。无论多么担心,多么害怕,多么紧张,……这些焦虑的心情都像被夏雨吐出的气息笼罩住了,没有办法传达过去。凭什么祝洁呆在和外界隔绝的病房里就可以所谓心有灵犀,无非是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愣头青硬要往上撞而已。 想到这儿,天艮又生气又心疼。 抬起来空着的另一只手,握在了夏雨让他嘘声闭嘴的手上,可还没等握上,夏雨的手就像一条小泥鳅,从天艮的嘴边轻轻滑了下去。又滑落在天艮的胸前。夏雨的手停在了天艮的胸口上,立起来手指,像是在随意敲击,也像是在弹奏,又像是在写什么。 被这一出出搅和的心烦意乱的天艮,没心思在猜夏雨在写什么。 “别去招惹林力,就记着这句,行吗?”天艮还是语重心长的又叮嘱了一遍。 正说着话的工夫,刚才胸口那只手,又调皮的跳跃着往下边滑去。 “夏雨,你停住。”天艮伸出左手在裤腰上按住了夏雨的手。 如果数一数这一晚上喊夏雨名字的次数,可能比开学来至今为止的一年多的总和还要多。 夏雨被抓住的手动不了,却又毫不示弱的把右腿搭在了天艮身上,呼吸也更急促了,贴着天恩的耳边挑衅的说道,“有些事儿,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这都是什么时候了,这都是在干什么。天艮咬着牙,两只手都没有松开。 夏雨又往天艮身边靠了靠,“不怕刺儿,聚堆儿取暖是你说的吧。我跟林欣欣可是每天睡得很开心。你不开心,就出去啊。”边说着,搭在天艮身上的一条腿还不停的上下滑动着。uu看书 .uukanhu.om 夏雨这明明是得寸进尺,越来越不像话了。 天艮直接把夏雨抱进了怀里,紧紧搂住了,“够了,这是你想要的吗?别再动了。”声音低沉的有些吓人。 “是。但这只是一部分,我想要的其实还更多。”夏雨吞吐的气息直扑在天艮耳边,越来越热。 天艮没办法回应,松了松抱紧了夏雨的双臂。 “夏雨,我现在……”天艮知道自己现在还是足够冷静,足够镇定。 但突然被夏雨爬到身上,压了下来,自己还在说着话的嘴,也被两片滚热的唇紧紧贴了上来。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天艮觉得脸边有些湿了,确定自己没哭没出汗之后,伸手去夏雨的眼角边擦了擦。把手放在了夏雨的后脑勺上,捋了捋夏雨带着自来卷,倔犟的短发,“你怎么哭了?答应我,别去找林力。就这一件,行吗?”天艮自己也数不清,近乎哀求的又说了一遍,这可能是快18年来,他说出来的话里,最罗嗦,最无力,也最没有的一句了。 看不见夏雨的脸,但也没听见夏雨的声音,只知道夏雨把头埋进了自己的胸前。 等夏雨像毛绒的狮子狗一样在自己的胸前蹭了一阵子,毛绒狗抬起了头,“天艮,这是我自己的事儿,如果你偏偏要阻拦,对不起。那你走吧。” 是执着的唠叨下去走人,还是忍住闭嘴,显然天艮明白第一种选择是潇洒,是任性,是放弃,可是,现在他输不起。 天艮选择了无声的留下和屈忍的陪伴。 第七十一章 88粥店 毕竟是冬天,又是睡在地上,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天艮就爬起来了。 看了看床上两张熟睡的脸,准备好了早饭,天艮便提前出了门。 刚刚5点半,上学上班族都还是刚刚起床的时间,按照约定,天艮一大早就到了新校区附近的海滩公园,想想这里还是第一次跟林宽和祝洁见面的地方。 按照林子江提前嘱咐好的反向,沿着西门往前又走了50米左右,往巷子里一拐,果然看见一家小巧而别致的粥店。 天艮抬头不经意看了眼店门口挂的匾,八八粥店,有些无语,可是进了店里一看,真如店主起名所求,店内熙熙攘攘挤满了人,竟然还有站位。 天艮看了眼,一楼没有熟悉的面孔,便顺着里面的楼梯上去了。 这八八粥店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外面看着一火柴盒,里面可是足足四层楼,哈腰爬到了顶楼。只有四个位置,完全站不起来,可坐下之后,放脚的地方是凹下去的,一张小桌子,挺有日式风情,聊天,再适合不过了。 看林子江已经坐在里面了,天艮也脱了鞋子,跪下来慢慢爬了进去。 毕竟林子江是长辈,天艮跟长辈相处,问好问早的话从不嫌多。 “三份粥,三杯咖啡,我提前点好了,都是我的口味,可能淡些,你们俩就将就些吧。”林子江说完,把菜单顺着身后的小窗口递了下去。又冲着小窗口喊了声,“做好了,我们自己拉滑轮,不用麻烦服务员送上来了。”看样子,小窗口一直通到楼底。 天艮看着,这小店有意思,充分合理的利用了所有空间,即不让人觉得憋屈,又让人觉得新奇有趣。 看林宽还没来,天艮随意以聊天的模式,赞许了一番这小店别出心裁的设计理念。对面的林子江不加修饰的笑了笑,“我设计的,有意思吧。就是老板非找人算了个俗气的名字,那块匾我可是看不上。” 天艮并不是有意奉承,还真没想到,一个集团总裁还有时间有心情做这些,心里暗自佩服。 “估计你也是还没回家,没跟你爸爸说上话吧。当年我们也曾经在一个寝室住过两年。你爸总是挤对我,取笑我的作品,说我的设计不够大气,格局太小,太小家子气,只适合做鸟笼子。哈哈,我一堵气,真做了个有厅有厨有阳台有卫生间的鸟笼子,还被你爸给收了,说将来养鸟了就拿出来用。你可见过?”林子江不经意一番话下来,让天艮认识到了经商下海领路人的聊天方式,跟校园里的过家家比起来,可的确天壤之别,让天艮望尘莫及。 林子江时而诙谐幽默时而威严可敬,让坐在一起的人随时都有话题可介入。 天艮礼貌的点了点头,“我爸虽然一直没养鸟,但林叔做的那个笼子我见过,小时候我还经常闹着我爸,问他鸟在哪儿,他总骗我说,眼前有笼,心中有鸟才是最好的搭配,你看小鸟现在在厨房配膳呢。这种嗑唠长了,我奶不让我再去问他了,说他职业病,病入膏肓已经神叨叨的了。我爸就是个不会说话的人,上哪儿都得罪人,当年他跟林叔说的那些歪理,林叔别往心里去啊。”天艮看着林子江一直默默点头,便一个人把话说长了。 林子江畅快的笑了笑,得意的点了点头,“哈哈,你爸是个较真的人,没想到还留着我的鸟笼子,等哪天我去看看他心中那只鸟。” 说到这儿,楼下喊着粥好了,林子江转身摇起了滑轮的把手,像从井里摇上来一桶水,但看上去却完全没费力气。 再转过来的时候,林宽到了,林子江摆好了粥,“果然好饭不怕晚,正好趁热,先吃吧。” 林宽和天艮道谢后,都拿起了勺子开始启动了。 天艮的粥还没放进嘴里,就注意到旁边林宽换了左手,“平时你也不是左撇子吧?” “吃饭,别废话,地方太小,我两只手都好用,这样坐你边上吃饭不打架。”林宽没抬头,说完就一口粥放进了嘴里。 天艮写字是右手,是小时候被家里硬板过来的,其实左手更方便,吃饭一直都是左手。 天艮先到了,自然坐在里面,林宽坐在了天艮的左边,如果说为了吃粥时勺子不打架,的确也有一理。 可天艮的注意力不会停在好奇这个肤浅的平台。 一人一碗粥,uu看书 .眼前又有长辈,再不讲究,林宽也不至于单手喝粥,右手都不扶碗。 天艮往桌子下面看了看,林宽撑在座位上的右臂,在轻微颤抖。 天艮趁着林宽送一口粥放进嘴里的工夫,迅速把林宽的运动服袖子往上一提,惊讶的差点儿没忍住喊出来,林宽整个小臂都紫的肿成了一只猪肘。 “你不吃粥,给我。”林宽很不客气的瞪了天艮一眼。 天艮又拿起了自己的勺子,没再多问,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林子江擦了擦嘴,这次换了副认真的表情,先开了口,“你们告诉我那几个相关的换罐的人,我找人查了,都供认不讳。又找人把线索透露给了这次负责调查家长会事件的刘警官。” 天艮有些疑惑,“供认不讳?这么简单?” 林子江朝着旁边的小窗户往外面望了望,眼神落在远处,“正因为这三个人都很配合的供认不讳,才不简单。” 林子江听见咖啡好了,先撤了粥,换了咖啡才继续说道,“那个刘警官是个从中岗区新调过来的,听说他身后一直有个神通广大的老刑警给他指路。这次是他调离后单独做刑警接的第一个案子。新官上任三把火嘛,透给他的线索,他会狠命调查是件好事儿。” 天艮抿了口咖啡,面带忧色的接了话,“可是如果赵璐她爸的供认不讳,是完完全全把罪状都揽下的话,对刘警官而言,这第一个案子就算顺利完结了吧。” 林子江无奈却赞同的点了点头。 天艮和林宽突然异口同声道,“找赵璐。” 第七十二章 好学生赵璐 转眼一周过去,到了周末,对从小就是三好学生的赵璐而言,学校连着休息了两周,这是人生第一次。 小时候,即使发烧到39度也是在家呆上一天,第二天就赶紧赶回学校,而且第一件事儿就是补齐前一天落下的课。 赵璐的奶奶不识字,毕竟解放前读书是件奢侈的事儿,在那个年代,街道里的老太太们也都是如此。 刚上小学回家,赵璐得意的带着拼音给奶奶读了一篇语文课文,谁知道奶奶老泪纵横,领着赵璐走邻串坊,激动的抓着个平时唠嗑的老姊妹儿就让人家坐下来听赵璐念一遍。 念完了,奶奶还颤颤巍巍的感慨道,“看,我大孙女儿是不是天才啊。这么小就会念书了,念的是咱们一辈子都不认得的字儿啊!”都是周围的老邻居了,自然迎合着奉承道,“果然小神仙。”“小天才。”“将来是大学生啊。” 还是一年级的赵璐自然是个懂事的孩子,从不在奶奶面前沾沾自喜,反而发奋图强,是个真真正正背着小书包心里念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好孩子,很快在一年级就成了优秀的少先队员。 打那时候起,赵璐每天回家都会把语文课文在奶奶面前抑扬顿挫的高声朗读。 时间长了,街坊邻居总推说买菜做饭现在不得空,真正听书的只有奶奶一个人了。 可这唯一的听众却是丝毫不马虎,还特意花了一块钱去买了一副老花镜。虽然不认得字,跟着赵璐的声音,奶奶的手在书上一行行捋过,比读书人还认真不知多少。到了二年级,双职工的父母顾不上赵璐,奶奶都能检查赵璐背课文,还学会了签字。 可这种在奶奶身边承欢膝下,喜读乐闻的日子并不会持续到“永远”。 赵璐三年级的时候,奶奶就时不时的要被救护车送到医院去了。 赵璐在家里不管问谁,答案都是一样的,“人老了,没办法。” 之后,本来每天跟妈妈一起下班回来的爸爸晚上又多了一份工作。 三年级之后,一家四口聚在一起吃饭的日子就少之又少了。 赵璐晚上关了灯还在闭着眼睛默默背课文的夜里,听见奶奶哀求着爸爸说,“有了璐璐以后,我什么好日子都过上了。再活就是遭罪日子了。别再让我坐那个及哇乱叫的车了,去一趟医院两百块,你得晚上出去扛一个月的沙子。让我走吧……” 那一宿,赵璐第一次没按时睡觉,没按时起床。早上起来眼睛还是肿的。 果然,再下一次送奶奶上救护车,奶奶抓着身边护士的手,用最后的气力拒绝了治疗。而奶奶拒绝的话,竟也成了她在这个世上说的最后几句话。甚至都没有跟赵璐说再见。 自此,从来不用父母多说一句话,赵璐学习越来越刻苦,越来越勤奋了。 赵璐一路考试直到考进大高为止,不管以前带过赵璐的那一任班主任,都最放心的考生就是赵璐了。 赵璐走过来的这条学习之路就像是为考试学,为考试生的名副其实的考试学生。 这一路走来所有的精力都给了学习,所有的经历也都是考试之谈,对朋友,既有少女心,不是不想不期待,只能志同道合会友了。 赵璐一路走来如田地里的春夏秋冬,有辛酸有劳苦,但至少有耕耘就有收获。 直到高一,赵璐的爸爸突然成了渤广市第一批下岗工人。对赵璐而言,她将失去的不是耕耘的力量,而是她在耕耘着的那块儿田呐。 下岗没商量,赵璐爸爸在外面不管被否定的是工作能力还是技术,都无所谓了。但有一点,对女儿的爱绝对是最高尚最纯洁最顶级的。 卖血卖肾卖房子没有一样没考虑过,这种酬劳虽然有大有小,但也都是一次性的。 能让赵璐安心学习,就算卖命。是的,卖命工作了半辈子都没什么用,如果这条命真的能卖了…… 周六一大早,天艮就又出现了医院的走廊上,但似乎已经不早了。看见刘警官扶着带着黑色墨镜的赵璐爸爸在走廊慢慢走过来,走近了,刘警官跟天艮只是因为认识而点了点头,双方都没有一句话就擦肩而过了。 天艮没有跟着刑警和赵璐爸爸,径直朝着病房走了过去。 这次房门不用敲了,完全敞开的,还没走进去,就看见赵璐坐在床上哭成了泪人。 天艮用指关节轻轻敲了敲门才走了进去,坐在了赵璐身边,还没说话,赵璐便一头栽进了天艮的怀里,u看书 ww.uuanshuco 哭得更凶了。 “我,我,我,”赵璐“我”之后再说的什么根本听不清,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天艮伸手在赵璐的后背轻轻拍了拍,又伸另一只手拿过来了桌子上的纸巾,帮赵璐擦了擦眼泪,换了一张又捏在了赵璐的鼻子上,“先擤下鼻子。” 换掉了几张纸,天艮才听清了赵璐在说什么,声音还是抽抽搭搭,“我一直以为我是为了我爸妈开心才学习的,原来是我的学习害了我爸。我,我不想要什么好的学习环境,我根本就不喜欢学习,我,我只想要我爸回来。” 天艮把赵璐,搂在怀里,“别怕,你爸爸会回来的。”天艮现在只是想安抚伤心的赵璐,便捡了最简单的言语。 “不会的,再也不会了。他认了故意杀人罪。即使判作无期徒刑也不会回来了。”赵璐没有抬头,依旧把头深深埋在天艮的胸膛里,仿佛那里宽广的可以撑起一片天。 “故意?你们一家人一直遵纪守法,也没得罪过人,怎么会突然故意害人?”天艮想了想,并不想趁着赵璐心痛时来趁火打劫,只是随口感叹了下。 “为了我,为了给我学习环境,为了给我付学习环境的钱,是的,为了钱,被查出来作案手法之后,他已经把杀人目的都跟警察说的有板有眼的了。你说,即使这样,我爸他真的还会回来吗?”赵璐这次抬起了头,泪眼汪汪却眼里清澈明亮的看着天艮,等天艮回答。 天艮无法直视赵璐的眼睛,把赵璐又搂进了怀里,“事在人为,我们一起尽力吧。” 第七十三章 在同1个地方跌倒 天艮在高一给赵璐讲物理题时就发现,赵璐是个标版好学生,但绝不是个死板书呆子。 赵璐好学好问,好强好胜,自然也有些好攀好比。 陪着赵璐从赵璐爸爸的病房走出来,又跟着赵璐去了赵璐妈妈的病房。 赵璐并不避讳天艮,反正也是一个人的独白。 天艮站在赵璐身后,等着赵璐流水帐一样跟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妈妈讲着今早的事儿,“妈,你还不知道吧。爸刚刚被警察带走了。” “我都哭的快昏死过去了,告诉你,你肯定会去把爸骂得狗血喷头的。爸他竟然乐了,跟人家警察说,我总算把你们盼来了。快带我走吧。我累了,也困了,想睡个不用吓醒的觉了……妈,你肯定要说爸是老糊涂了.所以,你快起来,就等着你像以往那样破口大骂把他骂醒了。” “你肯定还想知道,警察为啥抓我爸是吧?人家还没问,他就都招了。他说的比人家问的都还详细。都是混帐话,你听听哈。爸说,他看上了夏雨家的钱,知道夏雨她妈是个会计,家里一定有钞票,哈哈,你看爸的这个思维。他还说,夏雨她妈虽是个寡妇,可人还有几分姿色,你说,他都跟人家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你还不赶紧起来捶他去?” “妈,你看,我把你说的生气了吧,那你快起来啊。对了,今天还有件开心事儿,你起来看看,我身后是天艮,我们班的学霸,他也来看你了。他就是,我总悄悄跟你说的我们学校的男神。你快睁开眼睛自己看看啊!我怎么好意思在他面前夸他帅。” “……” 天艮看着赵璐就一直拉着赵璐妈妈的手,时而握握手背,时而搓搓手心,唠家常的语调里像是在八卦别人家的事儿,说的有滋有味还配着讲故事的声调。十几分钟过去了,赵璐讲到自己下周末的物理竞赛,天艮才恍然想到了这件事儿,赵璐记得比自己都清楚。 说完了,赵璐把妈妈的手又重新放进了被子里。 站了起来,转过身,再次投向天艮的目光,就像被强行聚了光的投影仪,一道刺眼寒光简直可以传头而过。 “天艮,你想听的,我刚才已经说完了,你对我的关心是不是也该收工了呢?”刚才还是柔声细语的赵璐,像换了条声带,一句话里满是冷嘲热讽。 “赵璐,你妈妈,还在认真听你说话呢。我们出去吃点儿东西,行吗?”天艮指了指赵璐身后,没有动摇,因为不是在演戏,不需要动摇。 赵璐这才回头又看了看还躺在床上没有表情的妈妈。没再说话,跟着天艮出来了。 走到医院楼下了,赵璐开了口,“这医院附近没什么吃东西的地方,太贵的店我也没兴趣,我还打算回去呢。” 天艮这次没回答,又硬拉着不肯再往前走的赵璐走了几步,来到了医院楼下的停车棚。 天艮把头盔递给了赵璐,“给,接着。” 赵璐没接。 “那我帮你戴上。”说着,天艮把头盔扣在了赵璐的头上,调了调松紧,又屈膝半蹲着把环形的扣锁从赵璐的下巴下面扣紧了。 手碰到赵璐脖子的时候,察觉到赵璐深深咽了口唾液,天艮装作没在意。 自己又摸了摸赵璐的后脑勺,感觉不松就没再多问。 90年代,能跟男神骑摩托出去兜风,这只是言情小说或电视剧里的情节,对普通女生而言,如果这种光环降临到了自己身上,哪有拒绝的道理。 天艮等着赵璐坐了上来,又伸手把赵璐的两只手交叉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这才发动了引擎。 天艮沿着海岸线,飙着摩托托着女孩,如果拍成静止照片,又该是一副诗情画意的暖心作品。 昨天林子江介绍的八八粥店是个好地方,林子江告诉过天艮,店里再满,店主都一直会留着四楼的小阁楼的。 摩托停在了粥店楼下,果然赵璐带着跟昨天的天艮一样好奇的眼神,四处张望着跟到了四楼。 直到两个人坐了下来,天艮才开了口,“就喝碗粥吧,算陪我喝的,喝完了我就送你回去。” 赵璐缓缓收回了好奇,又换回了病房里那个冰冷的眼神。 “天艮,今天这一切,如果你是在我们家发生这么多事儿之前,特意为我安排的,我可以实话告诉你,我会激动的一宿睡不着。不止,我会激动的一辈子都忘不了,毕竟在我心里,这代表了,我喜欢的第一个男生,他也在意我。” 天艮边摇着滑轮,边轻轻挑了挑嘴角,“你的英语笔记本ter better than never 竟然能被你写在封面,自然是你喜欢的一句吧。因为你开始学英语晚,但也可以后来居上吧。你那句,在我这儿,可以翻译成‘好饭不怕晚’,先吃粥吧。”说着,天艮笑笑把滑轮摇上来的粥端到了赵璐眼前。 赵璐的表情依旧僵硬,并没为天艮记住了她英语笔记本这种雕虫小技而感动。但这家八八店的粥的确是起了很大的触媒作用,赵璐肚子的咕咕叫声,已经代替回答了。 两个人刚吃了几口粥,天艮抬头看了看赵璐把滚热的粥直接往嘴里送,额头已经冒出豆大的汗珠了,依旧是着急走,吃得急的样子。 天艮放下自己的勺子,uu看书 ww.uukanucm关心的说道,“别吃太急了,都出汗了。说好了吃完粥就送你回去,你爸爸的事儿,我什么也不问了。你慢些,行吗?” 这次赵璐慢了下来,还放下了勺子。额头没有汗珠了,可是眼角又挂上了泪珠。 “天艮,我知道你一直在帮祝洁,帮夏雨。你站在我的角度,我该怎么去重新认识夏雨?夏雨突然走进我的生活的时候,我开心的像中了彩,那是两个字的‘单纯’吗?不是,就一个字的‘蠢’!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比‘蠢’还蠢的,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的若菜吗?”赵璐越说越气,眼泪直接滴到了粥里。 “眼泪进去了,粥就咸了。万圣节那天的事,我从来就没有肯定过夏雨的做法,你可以选择不相信,我只是表明我的立场。” “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可不可以相信你。那天晚上你跟夏雨是在自编自演,还是真的偶然路过救了我妈一命……我不知道。我愿意相信你,但我从不相信偶然。”赵璐含着泪的话语平淡的没了语气。 “天艮,如今我已经缺爸短妈了,你这么讨好的接近我,到底还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从我身上又能让你得到什么?”赵璐问的带着三分悲七分痛,但却不无道理。 天艮无奈的看了看窗外,“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的是若菜,是吗?那我,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三次的,该叫什么好呢?惯性创伤?你们为什么都不肯接受我的帮助。是我自己看着太狡猾,太猥琐吧。”天艮也模仿着赵璐,冷笑了下,但更像是对自己的嘲笑。 第七十四章 高调 天艮开始拿自己开涮了,反而觉得这个粥吃起来也是简单了,挺好。没再去看对面的赵璐。 一个人捧起了粥碗,三口两口吃完了粥,放下碗,一伸袖子擦了擦嘴。 “你吃好了,我送你回去。”天艮这次语气沉着却听着放松了不少。 赵璐没说话,静静吃了几口粥,没过一会儿,又把勺子放下了。 “天艮,我理解你说的帮我,让我爸说出指示他那个人,即帮了我们家,也算帮了你,是吧?不说为了你们,我又何尝不这么想呢。”赵璐没有把粥吃“完”,自己开了口。 “如果我开口再说帮你,就算是讨好你,让你又入坑了,是吧?那好,我不想帮你,就是好奇,想装逼,演人见人烦的酸溜溜正义侠。觉得你爸已经失去了光明,还得再执着的往黑暗里走。我看不惯。这是咱们现在聊天的理由,你能接受,我就好好回答你的问题,我们重新开始。”天艮也开诚布公,觉得跟赵璐聊天,一定的高调是必要的。 “好,可以。怎么重新开始?”赵璐脸色没变暖,没挂笑,但至少这次是个无需保留,破罐子破摔的坦诚聊天模式了。 天艮爽朗的笑了笑,冲着身后小窗口喊了一嗓子,“老板,来两碗皮蛋瘦肉粥。” “什么?从这里重新开始?”赵璐眼睛嘴巴都张成了小圆圈,说完低头看着自己眼前的大半碗粥。 天艮没等赵璐再改变口型,就一把夺过来,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别说,你这加了天然泪盐的,味道还不错。”称赞一嘴,直接把空碗送进小窗口摇了下去。 天艮把空气换成了赵璐的模式,很快接下来两个人三言两语就彼此达成了共识。 果然,赵璐跟自己的猜测一样,背后必然有人操作,赵璐的爸爸才会走上如此凶残的犯罪道路。可是,跟天艮一样,猜测,只是猜测而已。 赵璐又歪着头杵着下巴,想了想补充道,“不是我偏袒我爸。我爸下岗前,在工厂一直都是个大家公认的老实人。我奶一辈子嘴上就一句话,也埋进我爸心里去了,‘穷有穷的乐子,富有富的乐子,可是贪小便宜一时富了的穷家子,一下子两种乐子就都够不着了。’我爸一直省吃俭用,我们家过得也并不宽裕是不假,可是我爸会为了钱,去炸掉一个家?我真的信不来啊。” “早年间,我爸一直骑自行车上下班,我奶奶在的时候,我爸这个季节经常一大早出门。明明工厂都没开工,我好奇的跟了出去,才发现我爸是去帮着附近的老头老太太们拿自行车一趟趟托萝卜白菜去了。他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去炸毫不相干的夏雨家,我奶奶如果在天有灵,也要闭不上眼睛了。” “那你觉得,你爸并不是为了钱?”天艮还是想听听赵璐的见解,追问了一句。 赵璐摇摇头,“我不知道他为了什么。但只能猜测,或许他为了不失去我,不失去我们这个家,才不得不这么做吧……我真说不好?” “你受过什么威胁吗?”天艮问完这句发现赵璐脸有些红,似乎有些尴尬。 但赵璐还是把她在宿舍从王莉那个女人手里领过一千元人民币的事儿也告诉了自己,只可惜除了现金如今什么证据也没留下,甚至那个信封,都在赵璐交给她妈之后,被挪用的面目全非了。 所以,目前为止,是没受到什么威胁的。 可是,天艮清楚,毕竟之前在林欣欣租的小屋前面,抱着祝洁被几个混混打到在棒球棍下,当时如果不是林宽及时赶到,他自己这时候,也会是天上一眨一眨亮晶晶的星星了。 因此,受到威胁的事儿,天艮不想讲出来让本来已经身单力薄的再困扰了。 “我觉得是我爸的选择换来了我的安全,以前也安全走过来了,似乎以后也会安全走下去。甚至这次住院的所有医疗费,我爸没让我过问,他说是工作上的假酒出了事儿,所以是‘工伤’,单位都给报销。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私企单位,在家喝瞎了,不问青红皂白,连家属都给报销,还是高级单间病房。”赵璐说着说着跟天艮对上了眼神,两个人四目有光,找到了方向。 “你留心收着医疗收据。目前,既然能帮你妈继续治疗,你也先不必声张。其他的我们再随时交流吧。对了,下周去学校吗?”天艮看了看窗外的树影有些短了,该是送赵璐回去的时间了。 “休息第一天的时候我满心的焦虑,第二天依然满脑子学校,第三天我以为我疯了,父母都刚捡回来一条命我竟然急着上学,惦记着考试。再后来,我好想突然沉淀了下来,uu看书 w.uukash 不是厌恶了学校。只是不那么执着了。不说放弃,但至少段时间内,我不打算回去了。课本也都带来了,你也知道,我就是个死书呆子,光刷题不开窍那种,在哪里学都一样的。医院里没人打扰,反而帅题效果更好。”赵璐苦笑下,最后还是提了提兴致,不想让天艮问了一句扫兴,也是安慰自己。 “以后不许这么说自己,你很刻苦,这个大家都是看得见的。那个努力对比天才的公式怎么说来着,99比1吧。呵呵。有什么跟不上的,随时问我吧,课本上的东西,我还是感吹个牛的,不能让你们白叫了学霸。”低调下去,跟赵璐没得聊,天艮摸清了规律,是不是自己拔高,继续高调情怀。 “好啊,真有机会回学校,我也应该能正视夏雨了。不过心里还有火,到时候跟她和祝洁拼个真的,一起去抢你的时间!”赵璐撅着嘴露出了半张脸的笑,算是发了个誓。 “你看你这点儿出息,就拼这个?!没事儿,不用等回学校,落下太多,我怕补你一个人都不够用,医院我,我天天来,有什么随时解决。”天艮刚想说天天来看祝洁,想想临时把祝洁的名字咽了下去。 两个人再聊就是学习,考试,竞赛了。 一顿饭,两碗粥,赵璐提醒了自己两次,下周末,自己要去参加竞赛,短短一顿饭时间,天艮又差点儿忘了自己的事儿。 竞赛,如今可以忽略的自己的小事儿,可当初入学,却曾经被天艮看作是人生第一大事儿;成长,难道是一个让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过程?! 第七十五章 竞赛前的犹豫 吃完粥,把赵璐送回医院是不假,天艮也是想回到医院再看看祝洁。 赵璐父母跟祝洁的病房不是一栋楼,虽然她们之间彼此碰上了也不是意外,但天艮不愿意去让这种意外缺少惊奇,他是不会提前八卦的。 把赵璐送到了楼上,两个人最后算是欢颜拜拜,听见赵璐还冲着自己的背影又第五次喊了句,“竞赛加油。” 天艮没回头,但表示谢谢的挥了挥手便下楼了。 再次走到祝洁病房的走廊里,还没等靠近病房,就看见林宽朝着自己这边走过来,看神情有些无精打采的样子,“你怎么了?”林宽是个不挤不出声的气囊,天艮先打了招呼。 “下去再说吧。”林宽就是应付了一句。 “干什么了这么垂头丧气的,一大早呢。我不下去,今天还没看见祝洁呢。”天艮还在坚持着,已经被林宽架上了胳膊,“她现在不在屋子里,走吧。” 即使再简单的话,只要从林宽嘴里说出来了,就一定不是谎言。 天艮跟着林宽,顺着上来的楼梯又下去了。 下了楼,林宽自然是要奔着住院部后面没人的地方吸烟去的,天艮对林宽的生活规律还是很熟悉。 可是,“等等,”天艮忽然一伸手拦住了林宽。 林宽交替过来的眼神在问天艮发生了什么事儿,林宽的性子不是个冒失鬼,没出声。 天艮没回答他,一个人盯着外面,另一栋他刚刚送赵璐上去的住院部东楼,是赵璐在打电话。 要知道,手机刚从大哥大变成小机灵,别说全班,即使全校师生,有手机的可能也就校领导几个人。 一部手机可是价比黄金,别说买一部机子就得上千,每个月花费都是大钞打底,稍稍多说几句就相当于普通工人家庭的月收了。 距离隔的太远,想听见说什么是不太现实,又是背影表情也看不真切,“过去看看吗?”看样子林宽也是注意到了对面的赵璐,轻声问了过来。 天艮依旧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看到这个手机,或许就足够了。 没一会儿,赵璐像是打完了电话,人又消失到楼栋里了。 “你今早不是约了赵璐出去来着嘛,我看你刚才在走廊上走的兴冲冲的,是有什么消息了?”林宽看见天艮也转了过来,点燃了支烟,难得先开启了话题。 天艮还是没话,有些不受控的摇了摇头,“我说不好了,本来以为有,似乎应该是没有。等下次见了林叔再好好一起说说吧。” “你这向来挺神乎的,怎么今天这么玄乎,又是‘似乎’,又是‘应该’的,我听不懂。祝洁的透析已经变成每周三次了,今天祝洁她妈问完医生换不了肾还能活多久,医生的答案只是冷静的那句‘很难说’,就让她妈崩溃了。崩溃的理由不难理解,祝洁,不换肾,即使维持下去也只是在活遭罪而已。”没问什么,林宽就自己说了这么一通,还真是罕见。 天艮听的明白,能帮祝洁的只有一个办法,换肾。 可是他自己和林宽,都被一个小小的血型不匹配而挡在了门外,自己的肾捐不上去,别人的肾也强要不来。 说不出个办法的时候,天艮也不愿意再去多问,问多了只是让气氛更尴尬,彼此更难受而已。 “今天,我先回去了。林力那次试手之后,他妈联系的很积极,把价位也提高了不少,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还要求我每次去打陪练。每个周六,基本都是一下午。可能以后离比赛近了,还会再加课。”天艮对祝洁的事儿,也是沉于思考,甚至连话都没说出来,林宽一支烟抽完了,是要走的意思了,才把自己散打的事儿告诉了天艮。 天艮听完,细想介绍林远也是他们几个的意思,既然林力肯进来学,第一步,算是铺路招客成功了。 每个周末都拽着林宽,想想昨天林宽藏着的那个又酱红又高肿,跟煮熟了的酱猪肘似的,还是有些不忍。“每周?你爸怎么说?”天艮随口先问了句。 “顾客至上吧。我爸又是个爱‘武’及乌的人,对方的要求也是合理,他自然爽快的答应了。至于让我做陪练,他更有那个意思。我爸他也想让我去打那个明年首届的散打王争夺赛,知道我没兴趣,又有学校,他一直没跟我张口。这次这件事儿,其实正合了我爸的心意。别说给的钱还多,即使免费的,我爸都愿意教。”林宽有些无奈,但说的也是事实。 天艮想了想,“问个常识的事儿,你们平时训练的话,是不是顶多就是跌跌碰碰有个你身上那种瘀血变青之类的伤,一般不会流血什么的吧。” “这个自然,训练流血了,教练是要负责的。但也不是绝对的,毕竟习武嘛。偶尔有个小伤什么的,拿来借机碰瓷的人倒是真没见过。而且,有我爸看着,又不是比赛,流个鼻血倒是有,受太大的伤,基本不可能。”林宽没跟上天艮问的是啥,只是把平时他知道的散打训练流程流水帐一样拿出来讲了讲。 “那你,练习的时候,能不能故意让林力流点儿血?”天艮眼睛亮了下,期待的看着林宽。 “你是说让我揍他?让他挂彩?”林宽有些莫名其妙,反问了过来。 “不是,你理解错了,不是让他挂彩那种,最好你爸和他都察觉不到那种。uu看书 .uuanhu ”天艮说完,就意识到自己的这个条件有些苛刻。 林宽忍不住双手交叉胸前笑了,“你把我爸和林力当成什么人了,除非我先给他们俩喂药,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知道林力什么血型。”天艮的意思,这次简单明了。 林宽顿了顿,“这个,可以!”林宽的回答,这次也言简意赅。 “下周六吧。”林宽跟天艮约了时间。 刚想告诉林宽就这么定了,脑子里一闪,被赵璐反复叮嘱的竞赛忽然冒了出来。 “嗯?”林宽抬眼看了看天艮,意思这也要犹豫?是略带责怪的眼神。 “下周六,我有个竞赛,都这个时候了,本来这没心情去考了……”天艮说的是实话,接下来想告诉林宽,是赵璐一个劲儿的提醒才让他想起来。 可这种开头,正常人怎么听都是个托词,选择已经在那儿了。 林宽爽朗的笑了笑,打断了天艮,“这有什么值得犹豫的,学霸。去考你的试吧。总这么混着,我都不好意思喊你学霸了。说真的,我也好奇,你这种别的事儿上心,教科书上吊儿郎当的学霸,到底竞赛是不是哭着回来,还不好说呢。别磨叽了。取血型,拿奖牌,看看咱俩谁的结果让人放心呗。” 林宽曾经几次劝自己远离他们几个,让他“做回学霸”这种刺耳的话也不知道说了几回了。这次竞赛的话题被林宽逮个正着,天艮也想好了,铁定要被他奚落一番。 这便是选择吧,在自己这儿,并不是跟着心走的,在别人眼里却完全是早就有心的了。 第七十六章 感恩节的道别 家长会的事件过了两周,在一个拼高考,拼竞赛,拼成绩争分夺秒的学府,两周的不安定已经是极限了。 加上这次新上任的刘警官,说话办事都是让领导老师家长们放心可靠的人民警察。 每一个及时的新发现都会积极跟大家共享。通过一场家长会的爆炸,还引出了夏雨家的煤气事故的真相。 这种大快人心的好事儿,让家长们更觉得有了这个安心可靠的好警察,以后孩子们的安全问题可以更放心了。 很多时候,发现问题未必是坏事儿,亡羊补牢才更结实。 经历过沉船,才有了航海日记和指南针。 害怕过坠机,才改造了精密雷达。 感受过脱轨,才创建了铁道安全系统。 这一次,在爆炸事件中无辜身亡的家长秘书早就从家长们茶余饭后的八卦谱里消失的干干净净。 倒是夏雨,一下子成了大家眼中家残志坚有心中有梦的卖火柴的小女孩儿了。 相反,至于赵璐,幸亏她没来学校,即使来了,也会被淹死在众人痛骂的唾沫星海里了。 家长会的爆炸结果虽未出,通过家长会,神探刘警官搜索到了各种蛛丝马迹,定论赵璐爸爸故意杀人引发煤气爆炸,害死了夏雨妈妈——夏凡。 这个更有爆点的小新闻,在家长学生中间已经足够掩盖着还在迷雾中的家长会了,剩下还在关心并追踪的恐怕只有刘警官和阴暗里躲闪着的蓄谋者了。 如此下来,一切恢复从前,紧张单一高强度。 该住校的住校,该复习的复习,该干嘛的干嘛。 离竞赛只有一周时间了,络腮胡这种奔着竞赛去的,已经从早到晚奔着单科数学去了。 天艮被他这个初中一直一路一起过来的络腮胡劝了几次,总无动于衷的没激情刷题,已经被放弃了。 现在,心思的确收不回来是一方面。天艮还是觉得,会考高考抱抱佛脚还应许有用,物理的竞赛,不是一周刷题刷出来的,更源于平时的积累,观察也思考。 所以说,不去熬夜奥赛只是成竹在胸罢了。 到了周四,所有报名竞赛的人都可以不去上课了,从早上开始就在各个竞赛组最后培训。 天艮自然是被物理老师老满抓着不放,虽然知道他报了两科,也绝不会让他在这个紧急时刻跳到化学组去。 总算挨到午休,路过化学组,看见夏雨完全就是坐在后排我行我素那个。 午休来的太迟又太短,已经1点了。 来不及说什么话,“你是不是不打算去竞赛了?”天艮干脆开门见山的问上了。就看见夏雨嘴里塞进去半个包子,完全没空隙发出声来。 点了点头,接下来又狠命摇了摇头。这种中西结合的肢体语言能看懂就见鬼了。 “不用说了,吃吧。晚上我跟你回去。”天艮没给夏雨回答的机会,自己站起来,收拾了盘子先回竞赛组了。 竟然又特权可以不去教室上课,自然为了这个特权是要有付出的。 老满像是专门针对天艮的,最后两天了,两本过去年份的习题集,不刷完不放出门。天艮没像其他几个人那样怨声载道“过去的就是已经过去了,不会再出同样的题了,老满是坑咱们啊。”结论也还是不得不一页页翻开习题集。 相反,有了量的约束,不受时间管制,天艮趁天还没黑,就做完交了上去。老满戴上老花镜,仔细检查也还是说不出什么再挽留他的理由了,只好放行。 天艮在厨房忙了有一阵子,看看天已经黑透了。 听见门外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走过去打开门,两个满脸懂得通红的饿鬼回来了,“好香!哈哈,真的是咱们家的味道!”“今天什么日子?难道天艮想让咱俩给送行,不好意思,自己下厨了?” 不用等天艮催着,说话不耽误卖药,聊天不耽误吃饭,两个人洗了手,坐的整整齐齐。 南瓜饼,鸡大腿,土豆泥,还配上了可乐。 “天艮的生日是什么时候来着?” “农历正月初十吧。” “也是,自己偷偷下厨给自己庆生也太尴尬了。” “林宽生日也是夏天啊……”两个人每一个帮忙的,叽叽喳喳嘴倒是不闲着。 “天艮,最近都是事儿,你告诉我们今天啥日子啊,我们都要流口水了。”夏雨是真要流口水了。 “我倒是想到了,我去我姑那边的时候,倒是跟她过过一次感恩节,可是,”林欣欣想起美国留学的事儿了。 “不用猜了,就是感恩节,照着英语书上做的。看不到火鸡,就烤了两只鸡腿儿。”天艮把几道菜都摆齐了才宣布了答案。 “就是听着西洋人起的这个名字挺好听的,感恩嘛。先吃吧。”天艮说着自己也拿起了筷子。 再重要的言语都不如眼前一只鸡腿儿,夏雨和林欣欣在家里,从来都没什么矜持,两个人都双手捧着鸡腿儿,满嘴满脸也被油的发光。 很快高速一圈啃下来,在开始向下一道菜进攻的时候,林欣欣才开了口,“我觉得吧。感恩,翻译的太文艺了,原来的感觉都没了,thanksgiving,就是谢谢你们给我的,说出来多有朋友之间的亲密。天艮,今晚谢谢你给我们做的鸡腿儿。” “嗯嗯,”夏雨硬咽下去了土豆泥,喝了口可乐才接下来说出话来,“是啊,谢谢你们给我的。谢谢你们给我了一个新的家的感觉。”说完,夏雨笑了笑,露出嘴角边浅浅两个酒窝。 天艮也默默赞许,是啊,谢谢你们给我的,给我的在认识你们之前不曾想过的牵绊。 “要是今晚,祝洁和林宽也在就更开心了。”林欣欣举起杯子跟夏雨碰上去的时候觉得有些悲凉,u看书 .uukanshu 一不小心还是把祝洁说出了口。 “祝洁,我和林宽都会继续想办法的。明年就一起了呢。先吃东西吧。”天艮看一直话不停口的夏雨,听到了祝洁突然眼睛有些红,低下头,开始大口嚼着南瓜饼了,只好自己说了句暂时去安慰下林欣欣。 “对了,这周末你爸在渤广吧?我跟夏雨去参加竞赛,要离开两天。”天艮今天过来也是想把林欣欣安顿好。 “那个,天艮,你也知道,我去参加那个竞赛也拿不到什么奖。而且,我现在不是那个心情。”夏雨这次说的清楚了。 天艮今天匆匆过来主要就是想问清楚夏雨到底去不去竞赛了,周末怎么安排。 “没事儿,天艮,你去吧。周末我跟夏雨都说好了,”林欣欣瞪着大眼睛看着天艮,估计下面的竞赛加油还没说出口,又被夏雨拦了下来。“没什么好磨叽的,让他去就是了,我们等着看看真奖牌张什么样子呢。” 天艮品了品,在想夏雨周末会跟林欣欣说好什么呢。只是不好再问出口,就借着竞赛的话搪塞过去了。 “还说是什么感恩节呢,这不就是跟你的道别宴嘛。来,怎么说来着,祝你金榜题名。”夏雨紧接着就爽快的举杯庆祝了。 “就算不是为了感恩节,那个叫‘送行’,不叫‘道别’,不考竞赛了,就好好补补语文去。”天艮笑了笑,轻轻碰了下杯子。 再坐下来,饭是在开心的氛围下吃完的。 想想虽然就是一个周末,但莫名的忐忑莫名的心悸,让天艮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第七十七章 命运 天艮周五一大早还是帮夏雨和林欣欣做好了早饭才打算出门。 收拾好了东西,正打算一个人先走了,夏雨穿着件睡袍走到了厨房。 睡眼朦胧的跟天艮挥了挥手,“加油啊,等你回来了才有好吃的。我们这边都会好好的,你都放心吧。”夏雨短短一句话,把天艮要问的要嘱咐的也都说出来了。 本来想直接走的,心里有些牵绊,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看脸上还挂着瞌睡的夏雨;洒脱的短发,聪慧的双眸,微扬的嘴角,再往下看就是一身火热的魔女身材了,一件睡袍太单薄,盯着看上去,不自觉身上也有些热,天艮还是推门出去了。 想想就一个周末而已。 物理的预赛和复赛都是在渤海市内有会场的,不用如此兴师动众,大家周六考了来就是了。可到了决赛,只能跑到省会城市参赛。 一大早,天艮跟着领队老满坐上了铁皮火车,赶到省城正好得2个小时。 参加决赛的一共没有几个人,来站台送行助威的家长倒是不少,但基本都是退休在家的爷爷奶奶们,父母毕竟家家都是双职工,没看到有过来的。 天艮的奶奶腿脚不好,一个人走到火车站这种事儿,如果来了反而给孙子添麻烦,这点奶奶是知道的,所以天艮更是一个人轻装上阵了。 到底是最后决赛的几个男生,晃动的铁皮车里不适合看书,正好大家聚在一起聊天了。 老满看刚刚站台几个老人还有夸张挥泪送行的,想就着这个话题正好问了一圈,竞赛回去最想看到亲朋好友什么表情。 对这种正统讨论,大家随口应付着聊了聊,马上有活跃气氛的来了,“那,回去最不想看到的亲友嘴脸是什么样的啊?“ “哈哈,这还用问,开门不看脸,张口就问能不能拿奖牌这种臭脸老娘呗。” “明知道我是去干什么,我爸,一张嘴肯定就瞪着死鱼眼问,‘你小子干什么去了。’” “我妈,一张擀面杖擀出来的死驴脸,天天信奉什么严母论,都快把自己都打扮成阎王了。” 天艮听着几个人拿家里人取笑的一个劲儿升级,还没等张嘴,络腮胡就替他说了,“天艮好啊,回去一排小妹妹等着给接风吧。各个春风得以喜笑颜开的,所以快听不懂咱们哥儿几个唠的家常了吧。”络腮胡犀利起来可真是不留情面。 “真是!天艮,你那几个小妹妹站成一排出来,可是各成一派,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组合惟妙呐。” 这几个人也是狠,嘻嘻哈哈起来不给天艮说话的机会,“不过,你那几个妹妹,最近好像过一阵子就少一个,让你给送哪儿修仙去了?” “瞎说什么!”天艮还没来得及反驳,又被封上了口。 “天艮,这话你可搪塞不过去啊。的确呀,开始先是咱们的校花林欣欣,人间蒸发了好一段日子,又回来了。接下来,祝洁也不来了吧。最近,连从不缺席的赵璐也隐身了,你说下一个,会是……”天艮堵了这一个的嘴,捂不住那一个的口,听着这话越来越不像了,天艮干脆骑到了络腮胡身上,假意撕打起来,几个人才饶过了天艮的妹妹话题。 等再平静下来,天艮开了瓶可乐,想让碳酸把脑袋里混沌的不安冲散,可喝到胃里又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的不舒服。 天艮一个从不迷信的人,但此时心里的挂念和牵绊却像带着重砣的锁,拽着天艮的心脏在一点点下沉,让车窗外面初冬的田园景色都倍感凄凉。 “下一个,会是……”这个开玩笑的话题明明结束了,可在天艮的脑子里却反复回荡,越是不敢去想那个没有被说出来的名字,就越是无法抗拒,挥之不去。 大家都还在随意聊着,看天艮没说话,络腮胡往天艮旁边靠了靠,贴着天艮耳边细语道,“你怎么了,脸色不好啊。马上决赛了,说不紧张都是假的,大家也都在尽量放松呢。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顺其自然了,你可想开点啊。” 天艮点了点头,竞赛决赛的事儿,倒是完全抛在了九霄云外。斟酌着络腮胡的几句话,的确也是有道理,是啊,该做的都做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走到这一步,能相信的恐怕只有命运了。 可是,命运是不是可以推导,命运是不是可以求证,天艮甚至也在斟酌自己到底有没有掌控命运的气势和胆识。 如果命运只是一场物理竞赛这般,有明确的提问,只要逻辑正确,思维敏锐,这场命运,天艮是完完全全有把握掌握的滴水不漏的。 可是,天艮感受着心脏还在不停的被拉被捏被扯的心悸,真正的命运,似乎是以人心为轴的,该去如何衡量推算让此时的天艮依然是一头雾水。 接下来的进站,住宿,备战,天艮都是跟着领队的老满混混沌沌的走过来的。 至于决赛本身,天艮3个小时下来没什么感觉的态度,uu看书 .kansh 反而也被老满表扬成了,不愧是学霸,什么时候都镇定自若。 几个人是订好了火车票要集体行动的,天艮自然也只能老老实实跟着老满一起去吃了碗拉面,难得来一趟,逛了逛省城。 正好是周六,学校也是担心有什么竞赛问题的遗漏可以补救,自然特许这一队竞赛选手在省城多逍遥一天。 竞赛,无非跟考试一个概念,考前有紧张焦虑综合症,考完了就是简简单单一身轻。又是平日里在宿舍关着的,年方十七八正多动的男生们,这一天可是撒了野的逛,玩,吃。直到傍晚,该去站台的时间了,络腮胡还抱怨省城的太阳不符合物理原理,按地理纬度,不该下山这么早! 总算,一行人上了火车,听到了火车发车的汽笛声,几个玩累了的同学立即悍然入睡。 只有天艮还清醒着,把靠窗边的手放在了窄窄的窗台上,立起了手指,不停的交换着敲起了食指和中指,打发时间,也为赶走思绪的困扰。 同样2个小时,去的路好快,回家的路却好远。 总算,21:14分,火车在渤广北站进站。天艮提前跟老满打了招呼,推说家里有事,提前做好了下车的准备俄。 一进站台,就看见了林宽堵在了检票口。 林宽来接他,这让天艮更不敢多想,拎着背包直接就冲了过去。 林宽一个平时不问不说的闷葫芦,突然单臂把天艮拥到胸前。 天艮的耳边听到了林宽炙热的气息里冰冷的几个字,“夏雨自杀了。” 第七十八章 自杀现场 天艮已顾不得跟老满打招呼直接跟着林宽跨上了摩托。 渤广的也并没有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相反在半月的夜里,路灯被相称的昏暗低沉。 林宽已经把速度放到了最大,天艮此时即使跟林宽搭话,也会被渤广的海风吹的四处飘散。 划过的路灯都仿佛那也燃起的烟火,转瞬即逝,又好像那一夜点燃的煤气的蓝色火焰,诡异窜动着,让天艮不知道该把飘逸的双瞳放在哪里才能躲的过夏凡的追随。 即使闭上眼睛,自己大声摇着喊着狠劲点着头跟夏凡的承诺,“照顾好夏雨,你放心!我会的!”这句话也被无限放大了声贝在天艮的耳边回荡着。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一定是林宽搞错了。”不是安慰,而是天艮在心里,一遍遍自我提示着。 “自杀,夏雨绝对不是自杀的那种人,更能何况夏雨有她没做完的事,这个时候自杀,更是胡扯。林宽必须错了。”不去看不去听,闭上了眼睛,又在心里反反复复琢磨了自己的分析,问不出声来,天艮抱着林宽腰上的手却不由自主的发了力,朝着林宽的小腹,重重落了一拳。 摩托贴着路边,减了下速度,飘过来林宽简短的四个字,“你疯了吗?” “没。加速,走吧。”这种骂人的反问,平时天艮是不屑回答的,但时间不能停在路上,天艮依旧冷静。 引擎又发出了怒嚎,再停下来,已经是夏雨楼下了。 天艮从摩托车跳下脚还没落地,就打算飞到楼上去,可被林宽狠命一抓,差点儿又摔回摩托上。 “天艮,楼上已经被警察封锁了,现场已经被保护上了。你有立即能冲进去的身份或理由嘛。”林宽的话语此时平淡冷血,却异常刺耳。 这种话被问了出来,答案自然是没有的,说身份也是同学,理由又不是目击者或者报案人。 天艮让自己尽量呼吸平稳,看了看三楼的房间没有电灯,撇了眼林宽,“但,有办法,有钥匙。” “你回来之前,我在附近转了几个小时。担当还是那个刘警,一共带了3个人前前后后进出过几次,天黑了以后,便都回去了。这上面,没有警察,但你应该知道,也没有夏雨了。”林宽一直憋着,案发后第一次有机会说出来,即使是跟天艮说话,声音都抖的厉害,硬是克制住了哭出来的冲动,尽量平稳的声音,把话说勉强说完。 天艮听明白了,意思是,案发现场已经被处理过了,屋子里没有夏雨,也没有警察搜索能力范围所及的物证了。已经无人可旧,是不是冲动着飞奔上去,已经意义不大了。 “走,还是先上去看看。”没有太多时间在这里去思考,比起1分钟前,天艮又恢复了几分理智。 林宽怀疑的眼神几次打量过来,停了几秒钟,才放开手,递给了天艮一双软底鞋,才跟着天艮往楼道里走了进去。 上了楼,停在走廊,蹑手蹑脚的两个人确定了黑暗里已经没有好奇窥视的邻居了。才轻轻插进去了钥匙,缓缓转动,让开门的“咔嚓”声也消失到了最小。 走进屋子里,老鼠恐怕都不能做到让脚步更轻了。 天艮没有习惯性的去开灯,接着月光,熟悉的屋子已经可以看得清轮廓了。 等了一会儿,眼睛适应了黑暗,天艮才去打开林宽准备的小手电筒。 让手电的光避开了窗户,厨房没有变化,天艮示意,两个人往屋里走去。 客厅里迅速扫视了角角落落,也没有被做过标识。天艮又看了看白色软皮沙发和沙发后面的酒柜。后面屹立的黑色钢琴在月光的反光里黑亮的异常夺目。 围绕着客厅,夏雨家的老房子有四间屋子。 先走进了最近的一间,也是这段时间夏雨和林欣欣的卧室,房门开着,房间里面收拾的干干净净,被子叠的整整齐齐。甚至两边的窗帘都开的一模一样。窗帘上的套绳左右各是一只蝴蝶,两只往同一个方向飞舞状的帆布蝴蝶,整齐到想注意不到都不容易。 从这间卧室出来,旁边连着一间天艮和林宽常常借宿的小屋。门是半开着的,天艮和林宽都没有碰屋门,斜着身子进去,发现屋子里还是他们每次来借宿时的样子,甚至天艮周五走后,屋子就再没有人进来过得迹象。 还有两间都是夏凡的屋子了,一间算家里的办公间,一间卧室。 天艮的爸爸也常在家里工作,有一个书房,uu看书ww.ukansu 里面都是跟工作相关的各种书籍,天艮印象里,除非被老爸叫到,或者在帮老爸画图,否则不会有想去进那个书房的冲动。 虽然夏凡这间家里的办公间,天艮在借电话的时候,跟夏雨一起进来过,但也只是一次而已。里面有都是各种会计相关的材料,天艮没有随便翻看别人家重要文件的坏习惯,对这间屋子自然敬而远之,没有逗留过。手电照下去,也没有很多警察走过的作案现场的痕迹。 剩下一间屋子了。 天艮和林宽一起深吸了口气。 屋子的门是被关上的,天艮把手放进衣袖里,轻轻下压了把手,“吱吱”,门轴是好久没上油的老房子常发出的声音。 门开了,忽然里面两个跟天艮和林宽同样大的身影似乎是潜伏在门后,一瞬间天艮的后脊梁像被浇了盆冷水,手心上的冷汗也是来的突然湿的可以捏成水滴。 天艮伸手拦住了后面的林宽,眼前两个身影也伺机静观状。整个屋子只有一扇窗户,借不到月光,即使适应了黑暗的眼睛,也适应不了这种诡异的氛围。 屋子不是太黑,而是灰色的光线分布不均匀,有漫反射般的聚光焦点,有了,镜子!天艮在心里想明白了,才把手电对着前面照了过去,这微弱的光一照,天艮另一只挡在林宽胸前的手,明显感觉到了林宽打了个寒战。 天艮没说话,抓紧了林宽的衣服,提示他往前走,又把手电筒,顺着换衣镜子的镜框转了一圈,让林宽也看清楚,眼前是面镜子。 就是这间了,夏雨的自杀现场。 第七十九章 白色连衣裙 天艮跟林宽一起进了屋里,又轻轻推上了门。 天艮明显感觉林宽紧紧抓住了自己的两只手,天艮低声回头道,“就这么怕?是镜子。” 好心的提示却换来了低沉的一声怒吼,“我怕你脑子坏了,随便碰东西。这间屋子什么也动不得。” 天艮松了口气。 即使泪腺塞满鼻腔已经不通气儿,喉咙堵塞口痰块儿里已是瘀血,脑子还是在的。天艮冲着林宽点了点头,慢慢往里面挪了进去。 夏雨已经不在屋子里了,但手电筒慢慢照过床上,又把微弱的光挪到了地上,在床边,有警察留下的标记。只是简单的白色圆圈状,比起一个人的身量要小了太多。 床头柜子上,也有提取过重要物证之后留下的标贴。一枚红色,一枚黄色。 床是横置在窗前的,只有一扇窗户。 想绕过小双人木床走到窗边,床脚和衣柜直接的换衣镜子挡住了路。 天艮克制住每一个急不可待的神经,硬是没有从床上跳过去。他试图推了推衣柜,柜子门被推开了,里面竟然是空的,但却有一只木衣架挂在中间。 即使不讲究穿衣打扮的天艮,帮着奶奶晾衣服的时候,对衣架还是熟悉的。一般家里,就是随便拿铁丝做个三角圈而已,稍微讲究一点的,也无非1元店里的塑料架子。这种肩膀跨阔讲究的木衣架,天艮只在老爸的衣服套装里看见过。 看着眼前这个独占一个柜子的衣架,天艮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放烟火那天,就是寒衣节那天,夏雨就是从这间屋子里走出去的。”天艮猛然间想起了夏雨那条如仙似妖的白裙子。 那一夜,穿在夏雨身上,悠然飘逸的百叶式的裙摆,上半身若隐若现的一条条白色绸缎,平时一定是让它舒展着自然下垂着精心收藏过,才会看起来更添几分婀娜多姿。 可是,那条裙子现在并不在这里,天艮盯着衣架,想象起如果有一条连衣裙挂在这里,那么……是的,所以换衣镜才会被挪到床脚和柜子之间。天艮借着柜子的空隙,从换衣镜旁边钻了过去。 来到了窗前,临时关了手电,仔细看了看每一个插销。夏雨家的房子太老,每一个插销都是老式的前后插销,开关需要一番工夫。 再回到床前,天艮有开了手电,往床单,床脚,和两个贴在一起的枕头上照了照。只在床头柜边留下一圈印记,说明夏雨至少不是倒在地上的。难道最后走时的夏雨是偎依在床头,坐着离去的?天艮只是猜测。 床盖被掀开了一半,另一半还整齐的裹在床角下面,夏雨还不曾睡下。可是,夏雨这些日子以来,从未在这间屋子里睡过。天艮又一个疑问。 “差不多时间了。”被林宽的手从背后拉了下,天艮没再强行逗留。跟着林宽仔细检查过没有留下痕迹,才悄悄从夏雨家离去。 到了楼梯口,天艮又叮嘱林宽一句,“把摩托推到小区外面拐角,我们分别出去。”林宽明白,下午在这边转悠的时候,就发现除了进进出出的警察,也有在附近时而出没的身影。 两个人都悄无声息的上了摩托,开出几分钟,林宽才把摩托停在了海边。四处望望,这里之前那个皎洁月色下,祝洁跟自己告白的海边。如今海浪汹涌,风声四起,渤广已时过小雪,岸边也开始飘起了雪花。 林宽划了几根火柴都被海风吹灭,还是没点起烟来。 天艮没有催促,等了一会儿,看见小小的红色火苗燃气,才把脸转向林宽。 “天艮,下次擂台,我控制不住的,我想往死里打,打死那个林力。”没想到林宽一开口是这一句,声音依旧颤抖。 “这次是林力?你看见了?他来了?”天艮的心也被提到了嗓子眼,问的迫不及待。 “不知道。只是猜的。没看见。我跟你看到的差不多。等我赶到,只看见了他们把夏雨抬了出来而已,白色的裙角露在担架的外面,但没看到血迹。”林宽如实答道。 白色裙角,果然是那条裙子。天艮更肯定了心里的猜测,还是跟林宽确认了下,“就是放烟火那天,夏雨穿的那条白色连衣裙吗?” 林宽没想到天艮这个节骨眼儿上问什么裙子,“什么?什么裙子?”顿了顿,毕竟烟花那天一进门就被林宽堵在了门口,天艮觉得林宽是能想起来的。“嗯,是那条。”这次林宽的回答,简介肯定。 “为什么你告诉我夏雨是自杀?”天艮一路上都在想这个问题,自杀,毕竟这个词出现的太突兀,太不可思议了。 “奥,林欣欣说的。进进出出的警察,不对,好像是看眼儿围观的街坊邻居说的,这一天下来,好像不止一个人这么说过。”林宽边回忆,边猛吸了口烟,又吐了出去,“尽管,我也不相信。” “那你最开始是怎么赶来的?”天艮追着林宽的眼神,帮林宽一起回忆。 “我,我周六跟林力打完那一场之后,uu看书w.uukn林力她妈又介绍了她一个朋友。说也想跟着我爸学散打。平日又没时间,硬推着拉着就把我和我爸送到了柳河庄,开车过去就是9点多了,等打完了就晚上10点多了。那家人很热情的给我和我爸安排了住宿,第二天一大早才把我们送回来。” 林宽又续了支烟,继续回忆道, “我们不是有约定嘛。周六那天我跟林力都挂了彩,所以取个血样,不难。今天一回来,我就直接编了个理由找我妈测了下,就知道血型了。知道你周六考完要住一宿,也是想告诉你结果,也是担心夏雨她们,所以就打算直接过来了的。” 天艮打断了林宽的话,“打算?是什么意思?之后改变了?” “没有。是正打算出门,就接到了林欣欣打来的电话,说夏雨自杀了。电话里她哭的稀里哗啦,听不清什么。等我再赶过来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林欣欣,等我来了,她已经昏倒了,直接被赶过来的林叔给接走了。”林宽说到这儿,重重叹了口气。 天艮跟着林宽的节奏,深吸了口气,“所以,我们现在,关于夏雨,什么也不知道,是吗?” 林宽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似乎嘴角微颤,说了句什么,被滚滚海浪声吞没的没留下一丝回荡。 天艮没有再追问,只是伸出手搭在了林宽的肩膀上,“你着急告诉我结果,说明林力是o型血,对吧!这就足够了。” 天艮按在林宽肩膀上的手感觉的到,林宽没有动,是的,再强的海风,再烈的海浪他们都不会动摇了,该觉醒了。 第八十章 1语破心疾 天艮跟林宽两个人能够掌握的事实少的有限。 离开海边便拨响了林子江的电话,半个时辰之后,林宽的摩托停在了林子江电话里交代的私人诊所前面。 小诊所已经关了门,两个人跟着林子江从小诊所的后院楼梯上去了。 从外面看这是间老四合院改造的街道卫生所,简单一个红十字配了一个横匾,可进了院子发现,里面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除了候诊室不如大医院宽敞气派,心电室,b超室,放射科室,采血室……几个小屋子分部的井然有序。 两个人在院子里没说话,跟着林子江从小楼梯上了二楼,来到写着病房b的屋子,模仿着林子江的动作,轻手轻脚的迈了进去。 “你们俩坐会儿吧,欣欣服了药睡着了,正常说话也难吵醒她。”林子江从桌子上拿了两罐红牛饮料递给了两个人,自己也拉开了一罐,喝了几口才坐在了床边。 “林叔,夏雨怎么死的?”这种时候,不需要不必要的寒暄和搪塞,天艮开门见山的问道。 “警察说是夏雨服毒自杀。服的是什么毒,今天会查出结果,明天我会找人问。目前只知道毒性很强,当场身亡。至于为什么服毒,怎么服的毒,我跟你们知道的可能差不多。毕竟见了欣欣之后,她到现在都还没醒过来。”林子江缓缓而沉重的声音,让内容听起来更诡异。 “林欣欣是吓晕了?”天艮觉得直爽仗义的林欣欣不该如此胆小。之前身无寸铁之刃,手无缚鸡之力都会不管不顾的冲上来,跟两个混混正面交锋的林欣欣,即使倒在血泊里一百次,那个画面天艮也忘不掉,吓昏至此,让他觉得蹊跷。 “我带欣欣回来的时候也以为是吓昏过去而已,赶到这里才知道她是服用了过量的安眠药所致。现在已经脱离危险,是真的睡着了。”林子江说着,把剩下的半罐红牛一仰脖子喝空了。 “说实话,如果只是夏雨的事儿,我虽然同情,也真诚的感激,可怜那孩子,但非亲非故说全力以赴你们也不会信。但,这次,欣欣也卷在了里面。我唯一的女儿。所以,这件事上,我只会比你们更上心的。”面对林子江的表态,两个人都没插话, “今天,能够跟到警局的只有两种人,目击人员,或嫌疑人员,我们都不是。只能先等到明天。”林子江有些无奈的感叹了下最后两个字。 “目击人,甚至,嫌疑人,如果能了解到真实状况,我都可以是,林宽也可以一起扮演。明天!林叔,您很理智,很成熟,您的明天只有一个吗?当年,您的那个明天,一直拖了17年是吧。”天艮觉得长到快18岁了,第一次如此无法克制情绪了。眼睛里布满的血丝也似乎要崩裂开,声音硬压着没有太高,可喉咙里早已被血腥堵塞,声音低磁压抑,如半月下显形显性的吸血鬼,他两只绯红的眼睛紧紧盯着林子江,双手不受控的抓紧了林子江的肩膀,第一次顶撞一个他其实心里佩服又信赖的“大人”。 “天艮!林叔昨晚一宿没睡,他跟我们是一个心!你冷静下。”每次都是按耐不住的林宽被天艮劝着的,可这次,出事后一直尾随观察着的林宽知道林子江是尽力了,难得朝着天艮有些怒喝,并伸手一推把他按回了椅子上。 “的确。天艮训斥的有道理。我不想在这扮演什么忘年之交,或倚老卖老的姿态。既然彼此信任,我也不想把你们当孩子看,敞开说吧。我无论如何呐喊从没放弃过每一个‘明天’,但,17年了,我还没有给小雪一个结果。” “不是猜测,我一直知道,就是动机最大的王莉,我现在的妻子,是她,害死的小雪。可知道只是直觉。我一直找不到证据。如果要的是一个干脆利索的结果,那我该是个最窝囊没用的男人了,每晚床边,凭借力量的差距,有六千多次机会我都可以直接掐死我现在的妻子。你们会在质疑我为什么没那么做吗?”说到这儿,林子江伸手摸了摸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林欣欣的手。 如此看似愚蠢的问题,却愚者见愚。 天艮何尝不知道,只要不是杀人魔,自从社会的文明把在人脑里面新建了一条铁打的叫做“法制”的神经之后,有谁能睚眦必报,有仇就砍。 这条神经是拴着高压电的,只要不出现神经短路,即所谓着魔,没有人会选择这种所谓简单快捷的解决方式的。杀人偿命,可杀人者何时偿命,天艮不自觉的思索着林子江的问题,却漩入了矛盾的禅学怪圈里,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我去吧。擂台上,规则内,我觉得我会控制不住要去揍死林力的。”刚才还在劝解天艮冷静的林宽,竟颤栗着,出口这般回答。 “你现在有证据林力跟这件事是有关的吗?你张口林力,都忘了我跟林力是什么关系了吗?武术是讲武德的吧,意外不可避免,你背着规则痛下杀手之后,内心受到的谴责会让你这种直性子的人后半生都过不去的。你想过你父母吗?”林子江抬眼看着林宽,语气不重,可话语重。即使他不开口,天艮也会阻止的。 “都说了不故弄玄虚,但今晚的确不了解状况,在这儿瞎猜没意思。你们就再听听我这过来人的老生常谈吧。”林子江示意林宽也坐下,才接着讲了下去。 “你们刚上学那会儿,天天追着的西游记,看着过瘾,也是猴子打妖打怪从来潇洒豪迈的侠义吧。可那唐僧碍手碍脚婆婆妈妈的窝囊吧。其实,他们最本质无非一个石头蹦出来的,一个人所生的。为人所生,就注定一开始就欠下亲情,活得越长,牵绊,挂念,留恋,喜爱,有了这些情感,做起事来,自然就成了思前想后迈不开步子的窝囊废了。” “现在说出来,听着也都像借口。如果掐死刚嫁进门的王莉,我自己也定会心性大变,答应过小雪照顾欣欣的承诺便不会兑现。全家等着孙子,母亲已死相逼,不娶王莉,也会有赵莉,钱莉,孙莉在等着……续娶是早晚的事儿。想想家里为了我的出生,还曾有个未曾有名字,直接从襁褓中入土的姐姐,我有什么资格去为了自己的爱情去破坏全家的亲情。可等了17年,这一次我又差点儿连欣欣都没保住……”林子江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哽咽,天艮再看过去,林子江已经抬手遮到了双眉之上,看不见表情的变化。 “但,这些年,我也并未颓废过。商界眼里,下海从商我是个拜金主义唯利是图的狠角色。他们这个评价不错。能从一片农场做到渤广房地产的佼佼者,光靠仁慈是办不到的。男人有了钱是个好东西,你们俩光凭一腔热血也打听不到找不来的,我这边可以提供很多方便。这一次,这种方便可以让他最大化。只是,头脑不灵敏了,嗅觉也不如以前了,该做什么该怎么做,没什么思路了。”林子江把这番话说出来,不是在翻牌推辞,而是经历了太多,一路走来除了金钱的积累,他在叙述一种心力憔悴的无奈。 “林叔,这么说,之前跟着林欣欣的也有你的人了,”是时候推林子江一把了,天艮眼睛一亮,身子前倾下,理好了思绪开口了。 “之前这些人也都是痛下狠手,煤气爆炸你也见识到了。这次,你觉得会不会背后那个人,目的还是林欣欣,只不过夏雨是某种原因,u看书 .uukanshu.co 意外牺牲的呢。”天艮最近一直眼睛不离夏雨的一举一动,他的观察告诉自己,这次的事件,林欣欣才是附带的。 可是,听完林子江的一番话,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让林子江认识到更大的危机,他不管那段煽情的牵挂拖延症有没有给林子江造成阴影,可这一次,他需要林子江也要按照他的想法去行动。“林叔,你觉得王莉冒着被你察觉的危险,为什么要反复派人要将林欣欣至于死地呢?如果是17年前的恩恩怨怨,不该是这个时节,这种手段。会不会林欣欣死了,对林力有好处呢?”天艮需要把事情的严重度调清楚,故意不避讳的反复强调了“死”这个字。 林子江握着林欣欣的手,颤抖了几下,抓得更紧了,“天艮,我女儿现在还活着,你可不可以不提这个‘死’字,我的头要炸了。”林子江双目紧闭,痛苦的表情并不是在搪塞。 “林叔,我希望我是小人之心想多了。如今林达集团的发展,让所有渤广人望尘莫及,人人眼红,是不是也是说,他发展的稳定了。即使你不在了,成长起来的林力也可以子承父业让林氏飞黄腾达下去。那么,没了林欣欣,是不是林叔也会让你的妻子觉得碍眼。”天艮敢把话毫不隐讳的说出来,并不是一时冲动,他早已看出这也是林子江的心病了。 林子江被天艮说到了心坎,完完全全的刺痛了日夜担忧的心病,等他这只老鸟飞不动了,让林力早日接班才是王莉最大的目的,而自己那时不用再扮演父亲了,只是一块儿随时等着被处理掉的绊脚石。 第八十一章 心中有鸟 天艮和林宽的表现都太过于激动,尽管明显戳中了林子江的脊髓,但他之后会不会有天艮设想的崛起般的起跳反射还是个未知数。 毕竟夜深了,又是在医院里,林子江脸上的疲惫也不是装出来的,三个人约定好了第二天的见面时间,天艮便和林宽离开了。 走到摩托边上,林宽犹豫的看了看天艮,“你打算去哪儿,”下半句还没说出口。 天艮这次再也控制不住了,朝着劲飚200的轮胎就是猛的一脚。若不是林宽眼疾手快扶住了这两米长的庞然大物,让它一头栽在地上的声音足以把整个小医院惊醒。 “天艮……”林宽沙哑的声音也只是喊出了名字,之后是急促的呼吸声了。 “林宽,你告诉我,这都是假的。不看见夏雨,我还是没法相信。”天艮也不敢相信在林子江屋子里坚持了一晚上,当自己再次置身于旷野夜空,他第一次感到了像感冒是的鼻涕一样,竟然有液体从眼球边夺眶而出。 林宽刚刚扶住了摩托,只见天艮一转身,又冲着身后的高墙一拳愤击,还来不及看清楚,天艮的拳头隔着墙就落在了林宽的手掌里。 林宽没再说话,也没阻拦,天艮发泄出来的每一拳每一脚都默默去挡住接住了。 可此时的天艮像头上被打中了猎针的非洲野狗,除了拳打脚踢,竟然也开始磨牙撕咬起来。 天艮见拳打脚踢都不能发泄,双手紧紧抓住了林宽的肩,张口咬了下去。 牙关咬的太紧,直到感觉到了嘴里的血腥,天艮才推开了林宽,一把坐在了地上。 看林宽也蹲了下来,天艮不敢也不愿意再去看到任何熟悉的脸庞了,蜷起腿支起胳膊,发出了比被捕获的野狗还凄凉的“呜呜”声。 林宽深深的吸吐,一支烟在十几秒钟便燃尽了。 天艮抬起满是泪水的脸,看见林宽递过来一支烟,他摇摇头,没有去接。 “能帮你暂时忘了夏雨。”林宽没有顿挫的补充道。 “忘了夏雨?我一秒钟都不敢忘,也不会忘的。我们都需要清醒,需要尽快平静,夏雨等着我们呢。”天艮一抬袖子,在脸上随便擦了下,站了起来。 “走吧。今晚我回家。”说着,天艮跨上了林宽的劲飚。“上来啊。坐等‘明天’之前,还有很多事儿要做,我们没时间磨蹭了。” “你骑回去吧。我自己回去。”林宽没坐上后座,转身要走。 “你也疯了吗?从这走回家,你要打发时间到天亮吗?”天艮的怒吼没有拉回来林宽。 “天艮,我也需要自己的方式,让心尽快平静下来,不然等不到天亮,我就想去打死林力。你不在的时候,没保护好夏雨,我也是心要炸要裂的感觉,我说不好。不说了,你路上小心。我跑回去。”等声音越来越弱,林宽已经消失在黑夜里了。 天艮以为自己一辈子都可以理智平静,今天才明白,他的一辈子还太短,他这18年的一辈子里还没有经历过真正的飓风巨浪而已。然而,在他第一次经历这番磨砺时,好在他不是一叶孤舟,旁边有一个肯跟他一起傻陪他一起尿裤子的林宽。 兽性燃尽了,再次捏紧离合器手把时,才注意到自己满手是血,两只手对搓下,又没有疼痛感,“是被冲昏了脑子,没知觉了?”天艮心里诧异。 再次用力蹭掉血迹才发现,这不是自己的血。看看远处林宽离去的背影,黑夜里面也似乎夹杂着血色。天艮咬了咬牙,发动了引擎。 回到家,已经是下半夜了。 天艮周日晚上回自己家,可是逢年过节或家里有事的偶然现象。 身上的血迹解释起来麻烦,轻声进门换了衣服,简单洗了把脸,天艮看见老爸书房的灯还亮着,敲了敲门进去了。 “爸。”天艮一路上想好的词儿,一下子又被嗓子眼里涌上来的盐水堵了回去。 “怎么,去了趟省城回来玩野了?都不知道几点了吗?”老爸转过头来,额头上的皱纹在幽暗的台灯下带着数落的神色,像密集的梳子纹理,让本来就苍老的脸,更添了几分岁月。 眼前的老爸,这看上去跟林子江哪里像同寝过的同龄人,简直就是差了不止一旬的隔辈儿人。 天艮小时候就一直住奶奶家,父子单独交谈的次数单手都能数过来,上次为了啤酒币而贸然发脾气的老爸在天艮心里还是个没抹去的阴影。 都道父子连心,在分析桥梁构图方面,天艮承认自己的理性思维是从老爸那儿遗传来的,话不必多但大多可以心领神会。 天艮没做过的解释,“爸,你还记得林子江这个名字吗?”直接问出了口,眼神没躲没闪。 刚才还一手握笔,一手握尺,身子也是半扭曲转过来一下就会过脸又把头埋在台灯下的老爸,突然“啪啪”扔了手里的工具,合上了桌子上没做完的工作,关掉了台灯,站了起来。 没有立即得到回答,老爸一连串的动作,让天艮有些茫然。在他眼里,永远工作第一,工作第二,没有第三的老爸,竟然如此反常。 老爸把屋子里的荧光灯拽开了开关,拉过来了另一把椅子,“把门关上,坐这儿。” 天艮轻轻推上门,知道老爸是不想吵醒老妈。走过去,把椅子往后挪了挪坐了下去。 “记得。不想知道你怎么会问这个,就一句,离他远点儿。”老爸这句话是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天艮命令的口吻。 天艮在奶奶家时,奶奶也总说老爸,“大富向来就跟小天又横又狠,说一不二的不讲理啊。” 既然如此,讲道理是行不通了,“爸,我需要知道。你就回答我就好。”父子的眼睛,眼瞳,眼神都如出一辙,以眼还眼似乎有了效果。 “回答你什么?”老爸话里冰冷,眼里光寒。 “你跟他同寝过?”天艮不放过任何机会,先不管什么嘴脸,对话可以持续就好。 “嗯。这个他都跟你讲?” “家里那个,就是你以前说过心中有鸟的那个鸟笼是林叔做的?”天艮继续。 “他心中有个鸟。”老爸语调越来越冷。 天艮没跟老爸正经聊过天,挨揍挨骂的时候倒是不少,可怎么说老爸也算个书香门户,在外面是个有头脸的人。至于这句,是在骂人,还是在回答,天艮有些咬不准。 正犹豫着,“你问完了?”老爸反问过来了。 “没问完。爸,你们那么要好,以前家长会上没见过?” “谁跟你说的要好。彼此视而不见,就不算见过了吧。” 天艮不知道老爸的话,哪些可以直接从字面上直接理解。 只走过了一半的人生,不敢妄自揣度“大人”世界里的兄弟会如何演变。如果拿现在的他跟林宽来说,在别人眼里恐怕也是呛着的,志不同道不合的两路人。可即使再过五年,十年,哪怕五十年,林宽的位置都一定无法替换。 “你这问的是玩野了无聊,在审讯我吗?”一有空隙,老爸就会先发制人的反问过来。 天艮很难把这种对答持续下去,声音有些撑不住了,“爸,我一个好朋友,听说她今天刚自杀。林子江是另一个好朋友的父亲。今天刚刚见过,你能更我讲讲他吗?”学校的事儿,老爸很少过问,天艮不提,交流也是仅限于最终的成绩而已。这方面,天艮听奶奶说,老爸曾自责自己不是个合格的父亲。 夏雨的事儿,如果真的发生了,即使自己不说,家长也是会通过家长们的途径知道的。uu看书 .ukanu 所以,天艮干脆跟老爸摊了牌,希望得到个坦诚相对。 “你想听我的评价是吗?好。下海经商之后的林子江,我不希望你接触他。有手段,有实力,有头脑,但却狡猾圆滑,他身边一直发生不少匪夷所思的事儿。你一个学生,离他远点儿。”老爸这次的口气缓和中添了几分担忧。 天艮对这个评价可是小吃了一惊,期待的是老爸给他讲讲林子江当年跟林欣欣妈妈小血的事儿,以为故意不提,爸会自己讲出来。直接一个如此辛辣的人物评价,很不像老爸平时对事不对人的风格。 “爸,那你说,你们家长会爆炸那天,跟林叔会有关系吗?”天艮把想从林子江那里借力的想法隐藏起来,先试探着问了句。 “有关系吧。爆炸物,你们不是也听警察说了吗?”老爸的回答竟然没有犹豫。 “听说是tatp和氯酸钠。”天艮特意加了“听说”两个字。 “氯酸钠是个什么梗我没兴趣。但你知道tatp干什么用吗?特意把爆炸物质说成炸药会误导思维的。三过氧化三丙酮工业上也会应用。拆除大型建筑或桥梁时,也会用到。只要严格按照规定执行,是安全可靠而方便的手段。但这种东西管理很严格,我也很难拿到手。”老爸说话时,眼睛一直没离开过天艮的瞳孔,让天艮的眼睛有些想躲开的畏怯。 “你想想,建筑业的龙头林达,是不是也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呢。如果他有心的话。”老爸追过来的目光,让此时的天艮只一味的想着去逃避了。 第八十二章 那鸟叫8哥 “如果他有心的话……”老爸的这句话让天艮的思维近乎停滞了,他无法想象那个白天忙得脱不开身,最近也会早晚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为了女儿,而跟着一起颠簸的林子江会有他心。 天艮呆滞和犹豫的眼神是向老爸发出了最明显的妥协信号了。 老爸无奈而深深的叹了口气,双手用力揉了揉太阳穴,“出去帮我倒杯酒来吧。” 天艮没做声,离开书屋,去客厅里,拉开了酒柜。 酒柜里老爸喜欢的洋酒瓶子,天艮很熟悉。之前,天艮来倒酒都是跟老爸拼到下半夜赶完图,帮他安眠的。 天艮备好了酒杯,没再停留,再回到书屋里,看见老爸揉过的太阳穴上有深深的红手印子。“你头疼?”下半句,那就别喝了吧,这种婆婆妈妈的说出来也没有,天艮知趣,问了声,便递过酒杯自己坐了下去。 其实,别说从老爸嘴里听什么别人的故事,就连老爸自己的母校都是天艮从他的工作简历里看到的,从未听他提起过。 老爸端起酒杯抿了口酒,目光从天艮的脸上移动到了酒和杯子直接的表面张力上。轻轻晃了晃酒杯,并未引起波澜,有着蚂蚁之力的强大的表面张力保护好了这层镜面平静。 老爸莫不过天艮近乎祈求的眼神,开始了父子间第一次通宵的对话,不,其实只是他自己回忆的独白。 “我们是一起入学的,那一年刚刚恢复高考。那一年,我们等了太久了。” “函工大,是最北最冷,也是我们心里最酷的一所工科大学。跟林子江,下乡的时候就在一起了,每次干完农活,我们都抢着承担了做饭那份的炉炤的活。带去的几册书都冻成了冰,我们一起把书放在燃尽了的锅炉灰里,靠余热把书解冻。每晚披星带月,每早红日升起都是我们各自伸出一只冻的哆嗦着的手,一起翻书的日子。” “不能算幸运,听着矛盾,我们俩是当年青年点里,唯一的两个考试入学生。算了,这些,你这种游手好闲惯了的也听不懂。” “进了寝室,一共八个兄弟。每个人都是相见恨晚情同手足。按照年龄,我最大,林子江带头喊我‘老大’,他最小,最初是叫了几天‘老八’的。” “可那时的林子江,年轻气盛处处不服小不服输的个性,很快,‘老八’就被叫成了‘八哥’,实在也是他太讨喜,脑子机灵,平日里油嘴滑舌的很会说话,被这么叫着,他自己也时常以此自嘲,背地里还模仿起几个老师的老生常谈。” “其实,大学的建筑课程,没有任何物理数学基础,是很吃力的。当年推荐上大学的兄弟们,逐渐有人开始放弃,或者弃理转文。但我们寝室的八个人,没有掉队的,八哥,硬是从初中的一次方程式开始,不厌其烦的把其他六个人都给讲怕了。以至于前半年,老五老六几个,看见他,就轮流放哨,一喊‘八哥来了’,大家跟见了鬼似的拔腿就跑。” “可就是他这种死缠烂打,硬是把几个就认识几个字便进了大学府的兄弟改造成了建筑系的精英。到现在我都想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的。” “再后来,建筑系几次考试都是工科前茅,这种成绩,自然也吸引了当时大学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女孩子。小雪就是其中一个。” “小雪很漂亮。漂亮到,我们不会说话的几个人,每天从学数学变成了期待八哥回来讲当天的小雪见闻录。” “我们那时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小子,如果小雪不是也倾心于八哥,估计她绝对是个可以让八人反目成仇把彼此撕成八大快儿的貂禅。可,看到他们俩在一起,我们又都觉得暖洋洋的,满心的祝福。” 说到这儿,天艮看见老爸的酒杯已经空了,但老爸的脸上还洋溢着回忆里的惬意。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换杯茶,所谓知己莫过父,小小的眼神都没逃过去,老爸把酒杯轻轻撞了撞写字台,“不用别的了,去把瓶子拿过来吧。” 天艮取过来瓶子,顿了下,又给自己拿了个杯子。 果然,林子江跟老爸在学生时代,跟自己和林宽的感觉很像,天艮心里默默比较起来。 回去坐下,帮老爸倒好了酒,看老爸没说话,往另一个杯子里也倒了些,“你去加块冰吧。”看样子,今天的老爸没有暴脾气了。天艮再走回来,看见老爸自己拿起酒瓶往空杯子里重新添了酒。 尽管知道老爸是个好酒的,但这43度的高酒精,这么下去,天艮有些木然。 老爸伸过来杯子,碰了下放在天艮前面的酒杯,又继续聊了下去。 “很快,要毕业了。那是我们最难受的时候。记得寝室老二说过,如果能让上帝赋予他魔法,他只想让我们一寝八个人永远同吃同睡。傻吧,小雪怎么会同意呢。”天艮注意到了老爸提到小雪这个名字是,眼神的飘逸。 “当时,整个建筑系,可以有一个留校名额。留在大学,那是那个年代不敢奢望的殊荣。可导师把这个名额推给我告诉我先不能说的时候,我深深犹豫了,犹豫的吃不下睡不香。我,我们都已经习惯了跟八哥分享所有的日子了。” “其实,至今我也未曾后悔过,看过林子江怎么把一个个不及初中水平的人指引成建筑高材生,又能如此低调从不炫耀,我觉得他更适合留校,便主动放弃了,并跟导师推荐了他。之后,他顺理成章的留校了。大家后来知道了也并不诧异。” “离开学校的时候,他送我了一个鸟笼,告诉我,外面的世界比精致的鸟笼更广阔。累了就看看笼子里的鸟,它叫八哥。我一直收着这个鸟笼,毕竟让他费心了。” “其实,毕业那天,他是和小雪一起来送的我。我从心里祝福他们。由衷的……但不自觉的加了句,让他好好照顾小雪,照顾好她一辈子。” “第二年,他们婚礼的时候,同寝老二告诉我,我喝多了,还是八哥把我送回来的。我自己不记得了。那是唯一一次喝多了。”天艮看见老爸放低了视线,转过去了头。 “之后,听说他们很幸福,我就再没去找过他们,正好一直去南方出差了。直到有一天,听说小雪生了个女孩儿,本想着寝室几个兄弟一起去看看,还没等到孩子满月,就听到了小雪自杀的消息。我跑过去质问林子江的时候,已经没有我认识的八哥了,那是我不认识的眼神。我们彻彻底底的打了一架,彼此之后都分别住进了医院。之后,就没有之后了,就是你知道的,我们再也没有见面了。” “但,出院不久,我便听说,他娶了中岗区公安局长的女儿。续娶之神速让我骇然,不管对方是谁的女儿,我都不想再跟那个人有瓜葛了。” “还是计划生育政策的高峰,林子江这些举动,很难留在高校再有威望,他辞职了。下海之后,还找了寝室的老五老六,至今几个人都在一处吧。林达从幼苗起步,想想便知道,自然经历了不少风雨,在这其中,八卦的人也少不了,比起林达集团,林总很快成了渤广的风云人物。你觉得就是你嘴里那个陪着你们几个高中生东奔西走的林叔,uu看书 ww.uukashu.cm 林子江吗?” “三更半夜的把这些陈年旧事儿拿出来,不是想给你讲故事的,听完了,离他远点儿。你是我的儿子,没什么可说的了。”说到最后,又恢复了那个平日里对着天艮说一不二没道理可讲的老爸。 “爸,可是。林叔他,”天艮想替林子江辩解一句,被老爸毫不留情的打断了。 “他什么时候成了你林叔了。可是,什么?可是之前,你去问问他,家长会无辜身亡的人是谁。一条人命在他那里就可以轻描淡写的没了吗?”老爸摔了下酒杯,语调明显升高了。 天艮不想惹恼老爸带着酒精的脾气,软下口气来,“爸,你先睡吧。我知道了。” 其实天艮也说不清到底算知道什么了,就像听完了一节古文课的学生,听完了,总得说一句的话,就是“知道了”这三个字最好应付。 天艮又帮老爸倒了杯水喝下,看老爸回房,收拾好了桌子,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非但没有丝毫睡意,反而更清醒了。 家长会的事儿,怎么会忘记,只是有些要问林子江的话,不能问的如此露骨罢了。 天艮陪着老爸也沾了些酒精,即使闭不上眼睛,这会儿也有些头晕目眩。 看着对面墙上,仿制的梵高《五朵向日葵》,在幽暗的灯光下,蓝色的背景不仅让人空添几分凄凉。 天艮初中跟老爸去日本旅游时,看到的第一个梵高作品就是这幅已毁了原身的向日葵。 瓶子里静静插着三朵,另外两朵,一朵枯萎掉了。一朵还是葵蕾。 第八十三章 鸟笼逻辑 天艮就这么躺着,反复琢磨着老爸和林子江两个人两个版本的故事。 同一件事,当它被人从嘴里叙述出来,就成了故事;同一个故事,当讲故事的人不同,故事就被赋予了说书人的色彩。 天艮想,两个故事里都有一个事实,就是二人之间有个真实的鸟笼的存在。 天艮记得,在心理学里,有个被称为人类无法抗拒的“鸟笼逻辑”心理。 二人的故事完全就是鸟笼逻辑的再现,家里珍藏个精致的鸟笼,按心理教科书上讲,鸟笼主人的老爸,一定会做出如下两种选择之一,要不扔了鸟笼,要不养只鸟。可是,老爸,偏偏近20年过去了,竟然做出的是第三种选择:一直留着空鸟笼子。这,不合逻辑,字面上的,真正的不合逻辑。 再或者说,鸟笼逻辑是一种定向思维,惯性思维的话,那么老爸的思维就算打破了鸟笼的拘束,发散,逆转,形成了他独自的逻辑思维。 可是,林子江,这个做鸟笼,送鸟笼,又如今问候鸟笼的人呢?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不去想两个人的鸟笼,拉回思绪,回到现实里,天艮重新来到河边要去尝试自己的小马过河了。 外面的天空,从灰鼠皮色,到鱼肚皮色,逐渐有冷及暖,渐渐从葵花黄,橘子橙,到枫叶红,是早晨的太阳出来了。 外面天还是冷的,可天艮需要心更冷,冲了个凉,换了身衣服,看看老爸还在熟睡,便轻轻开了门自己出去了。 一大早的粥店,天艮以为自己会是第一个客人,停好了摩托,看见林宽已经站在楼下了。 “林叔已经在上面了。”林宽的眼睛里也布满了血丝。 “那你是,在等我……你有话,说吧。”不会再有第二个林宽了,交换个眼神,就知道彼此在想什么了。 “我是个懒得想,也想不明白的人,今早,我跟林力约架了。约在那个海边,今天傍晚。他答应了。”林宽叙述的没有抑扬没有色彩,可想想那个画面,却色彩斑斓。 “你说的什么条件让他答应了?!”天艮看见林宽说完就上楼的背影,琢磨了下,一把拉住了林宽仓促的问了句,但已经进了店里,林宽没有回答。 上到四楼,看见已经坐好了的林子江换了套西装,配上酒红色领带,简直耀眼的光彩夺目。 天艮内心诅咒了句,如果出事的不是夏雨,是林欣欣,他也会每天如初升的太阳般荣光焕发吗。 俗语里那句男人四十一枝花,用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竟然脱去了表面那层猥琐,林子江的确如寒冬冷梅,冻龄冻人冻心。 如果天艮是个女生,不管他今年十八还是廿八,都会有可以为之飞蛾扑火的冲动。 天艮庆幸自己没有那份像瓶纯净水的女人心,可以剥皮看骨,稳了心性,还是礼貌客气的打了招呼才坐了下来。 “你们俩都没睡?先吃粥吧。今天我让楼下换了个清单的口味儿。”林子江对着林宽拘谨的问候,铁青的脸,也还是温暖和气的笑脸陪过来。 天艮看旁边林宽没有动筷子的意思,自己又何尝不是完全没胃口,便不再继续耽搁,试探性的语气问道,“林叔,夏雨是怎么死的,有消息了吗?” 林子江抬眼看过林宽,又看了眼天艮,朝着他们这边挪近了些,身体前倾着把双手十字交叉放在桌上,这才轻咳了一声,语气明显沉重了许多, “有了。夏雨是服毒自杀的。现场还有夏雨的遗书。” “服的什么毒?遗的什么书?”天艮等不及下文,盯着林子江的眼睛问了过去。 “服的是一种叫氰化钾的东西,而且是对着酒精喝的,听说这样可以减轻氰化钾本身的苦杏仁味儿,容易入口。”林子江缓缓的边叙述,边解释,听起来是个严谨有序的逻辑。 “噢。”天艮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脑子里却不自然冒出来了那个鸟笼,他用拇指在桌下掐了掐自己的大腿根儿,暂时让疼痛去克制自己的惯性鸟笼思维,这次他忍住了没有正面继续追问。 “至于遗书,也不知道该不该叫遗书,是写在笔记本上的,‘我走了,这样是最好的’。我没有看见,也是听说的。”林子江每个字都解释的清晰明了,又不啰嗦。 “我走了,这样是最好的。”林宽没有抬头,只是低声重复了一遍。uu看书.uukanhu.cm “嗯,是这个意思。”对面林子江又再次肯定的点了点头。 “我走了,就是,‘我死了’?夏雨平时这么文艺吗?”林宽转过脸看了看天艮。 “说不好。不过,人已经死了。‘这样’,我猜意思是,林欣欣可以活下去,就是最好的了。所以说,夏雨是为了保护林欣欣而死的。林叔,林欣欣一定还很危险。她现在怎么样了,醒过来了吗?我们一会儿能去看他吗?”天艮坚定的语气,肯定的下了结论,又迫不及待的问起了林欣欣。 这驴唇不对马嘴的答复,让林宽的脸还木在那里,半张着嘴,看着天艮的脸,整个一张脸瞬间凝固成了阿波罗雕刻,他愕然而失语了。 天艮没理会林宽,握紧了拳,焦虑的望着林子江的双眸,“林叔,林欣欣睁开眼睛,看不见我们会害怕,会担心的。她需要我。我不能再失去林欣欣了。她还在医院吗?今天让我去陪她。” 这句话捅到了林子江的心里,“我也是很担心欣欣,但这一天又没有办法24小时守着她。如果你能去,那欣欣一定很开心的。我也放心。我听说这些都是电话里的消息,一会儿正好去警局一趟。不过,”说道这儿,林子江顿了顿,抬起右手放在了嘴边, “林叔,不过什么?”天艮顺着林子江的意思,急切的问了下去。 “不过,我还听说,药物查清楚了,死因也落实了的话,今天下午夏雨就会被火化了。”林子江的语调有些哽咽。 天艮一把按住了林宽在桌下突然握紧了的拳。 第八十四章 火化 “火化?”林宽被天艮按住了手,没被堵住嘴,声调高的让楼下以为点菜,立即一个声音传来,“子江?要什么?咖啡吗?”点菜的小窗口里出了声。 “嗯,咖啡。”林子江没做解释,对着小窗口直接回应了一句。 “林宽!”天艮把眼睛睁到了最大,冲着林宽的脸喊了一句。 “没事儿,这里是我设计的,看下通道口你就能发现,声音顶多就是传到厨房,不用担心其他人听到。”林子江察觉到了天艮抓紧林宽胳膊的手还在用力,赶紧劝解了下。 林宽没再说话,趴在桌子上,枕着胳膊发出了阵阵低低的“呜呜”声。 林子江伸出左手扒拉了下林宽满头的卷发,像在扒拉一只受了委屈的狮毛狗,等林宽再抬起头时,林子江一抖右手,从烟盒里规整的跳出来一支烟来。 如此细微体贴的动作让天艮一时忘我的看了进去,林子江身上没有烟草的味道,他没有吸烟的习惯;林宽平时是个检点的人,没在别人面前明目张胆的叼过烟卷,即便如此,林子江会在这个时候递给林宽一支烟来。 这是纯粹的在安抚林宽,还是在演给他看,告诉他,教给他,或是警告他,什么是迎人脸色察言观色。天艮觉得,眼前的一幕幕即使冲出鸟笼效应,摆脱局限思维也一时难以捉摸透。 林宽抬起头,接过烟来,林子江没让林宽感到丝毫尴尬,直接顺手拿起桌子上的火柴,帮林宽点起了烟。 “是的,火化。听说夏雨妈妈也是之后很快便火化了,这是国家规定,没有特殊理由,是不会长时间停放的。”中间空白了一大段,林子江还是自然的衔接到了林宽上一个问题上。 “我能够理解,作为朋友你们现在很痛苦,我也一样难过,”说道这句,林子江往天艮这边微微侧了侧身子,“但我还是得告诉你们,不想让你们错过。” “不错过?意思是我们可以跟夏雨去殡仪馆道别?”林宽之前是去跟夏凡道别过的,打断了林子江的话,颤抖着声音问的有些哽咽。 “这个,好像不行吧。”林子江的语音拉长,脸上满是遗憾。 “不行?为什么?”平日里少言寡语的林宽,今天泪水跟话语都开了闸。 “自杀者的火化,警察会通知家属的。可是家属之外的人,警察是没有义务通知的。以夏雨现在的状况,你们的关系,恐怕没有收到通知的理由吧。”林子江此时以一个语重心长的长辈的身份告诉了林宽无法跟夏雨道别的理由,但眼睛,一直看着天艮。 天艮此时千言万语千丝万缕,但没头绪的问出来只会更迷了自己的眼,旁边毫不忌讳一直说话的林宽此时跟他似乎心有灵犀,代替了天艮继续问道,“林叔,夏雨这就被草草的定论自杀了?那一晚林欣欣不是也在吗?再没有其他人去过吗?警察不打算再追查了?” 林子江没有立即说话,刚好身后的小窗口,摇上来了咖啡。林子江转身接过,递给了林宽和天艮,才去拿起自己的咖啡杯子,抿了一口,脸上的悲伤又添了分咖啡的苦涩。 “我只是电话里简单的了解了一些。等跟你们分开,我自然会去警局问个清楚。细节清楚了,我去医院找你们行吗?林宽说的这些,我也疑惑重重,在电话里,只是了解到警方判断自杀的另一个原因,是服药的杯子上,只有夏雨一个人的指纹。”林子江依旧耐心的把了解到的事实分享给了两个人。 林宽掐了烟,手正要伸向咖啡杯子。林子江把快凉了的粥推了过来,“你们年轻是资本,但身子也不是铁打的,既然是打算做事儿,先吃点儿东西吧。林宽从昨天就没吃没睡了,这样出去骑摩托也好,打架也罢,你父母会心疼的。”说着拿起汤匙,舀了勺粥,要伸到林宽嘴边喂过来的意思,林宽谢过赶忙自己接了。 林宽的眼角湿了,情绪也不稳定,面对一个好友的噩耗,这些反应都是合情合理,但本身体力好,骨子硬,形容林宽,眼下看起来还是“身强体壮”四个字形容最恰当,可林子江偏偏就能看出,林宽从昨天开始没吃没睡,还有那句“打架”……天艮想起昨夜老爸嘴里的“八哥”,心里越发瘆得慌了。 “林叔,你说的电话,是什么电话?”林宽边吃粥,uu看书.ukanshu嘴还是没停下来。 “噢,是我一个朋友。从大学就在一起了。很好的朋友。人到了这个年龄,又还在做生意,总会有几个靠得住的朋友的。放心吧。我信得过他,只要你们信得过我。”林子江慈祥的脸上,眼角的余光又瞥向了天艮,“你也吃几口吧。”说着,林子江自己也拿起勺子开始吃了几口粥。 天艮从刚才开始,就对林子江一次次抛过来的眼神,接也不是躲也不是,这会儿刚好低下头,也跟着动起了勺子。 刚吃过一口,想了想抬头问道,“林叔,走的时候,我能给林欣欣也带碗粥过去吗?如果她醒过来了,估计想吃这口。” “好啊,你有心了。天艮,谢谢你。欣欣那边,一直睡着,我还没跟她说上话,如果她醒来了,想起来了什么你就帮我好好问问她。病房里有盘座机,想到了什么,就给我打电话。你们打来的我都会接。”林子江像是总算等着天艮开了口,没有做作,没有犹豫,细心的叮嘱了每一件事儿。 “林叔走时,林欣欣既然都没醒过来,也是受了很大惊吓了。如果已成定局的事儿,不急着一时问她什么了,林叔放心吧。林欣欣既然是夏雨拼了命才保住的,也是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我今天会一直守着她,呵护她的。”天艮深吸了口气, 把在脑子里整理了一遍的台词,一个个字,清楚而柔和的表达了出来。 天艮扫了下旁边的林宽,半撸起的袖子下面,小臂上的汗毛跟着鸡皮疙瘩一排排整齐的立了起来,没理他,又继续吃粥了。 第八十五章 沐浴 刚从粥店出来,那辆w220的黑色蝴奔就已经等在店口了,冲着坐上了车的林子江,天艮高举着装满粥的盒子,“林叔,我这就照顾林欣欣去。” 刚刚看着蝴奔停在了信号前面,天艮便一个冷不防伸开还拎着粥袋子的手,亲密的搂上了林宽的脖子,贴着林宽的耳朵,另一只手先捂上了林宽的嘴,故作调皮的语气道,“你身上烟味儿太重,进林欣欣病房她会嫌弃的,走,先洗个澡去。” 林宽一瞪眼,还没等骂出口,就对上了天艮微摇的头。 如果真有心电感应,天艮这时候会被林宽在心里骂到心房血逆流产生高压电过死220个来回了。 就这么厚颜无耻的把林宽绑架到了大众浴池。 站在换衣间,天艮总算松开了堵着林宽的手,林宽没好气的吐出来了憋着的气,“行了,说吧,上这儿干嘛?” “脱衣服啊。洗澡啊。两个男人在这大众浴池还能干什么。”天艮依旧嘻皮笑脸的德行。林宽没好气打过来的一拳,天艮没躲也没吭声,反而还是抓鼻子上脸,“赶紧点儿,我都站在这儿了,还帮你脱吗?”说着,真冲着林宽的拉锁伸过手去。 林宽一把打下去了天艮的手,一脸丈二和尚摸着后脑勺的懵逼神情,跟着天艮进了浴池。 早上这个时间,近乎包场,之后池子里泡着个老大爷。 林宽打开喷头,正打算先从头上浇浇凉,至少这是个不用克制也藏的住眼泪的好办法,谁知背后又被天艮拉了一把,“行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在这悠游自在的沐浴。”像紧急刹车,手捏离合脚底磨砂,声音一个大转弯,语速急而低沉却又带着悲怆。 林宽一回头,天艮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也被剥了皮,一脸的装逼严肃冷酷。 论手劲儿的迅猛,林宽要高一筹,一手扣住天艮锁骨,拿起冷水花洒对着天艮的脸就猛浇了过去,“我现在比你难受多了,轮不到你个疯子来拿自己人开涮。” “你知道氰化钾吗?”天艮不顾呛水的危险,为了让林宽看清楚,张大开嘴问道。 林宽赶忙关了花洒,“你说什么?” “花洒别关,我,我问你,你知道氰化钾吗?”天艮呛了口水,咳了声,又重复了下。 “氰化钾,需要开着花洒聊?什么意思?”水汽很重,林宽把花洒转了回去,冷水洗了把脸。 “我也希望是我多疑了。这两天我们两个人之间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儿,林子江猜得也太准了,我怀疑他是‘听’到了。”天艮这次的表情里没有多余的微笑,话语里也没有多余的修饰了。 “这有些夸张,你觉得他在我身上装了什么窃听器?尽管我没真正见过那玩意儿,但一般人很难在我身上做手脚的。”林宽仔细回忆了下,才认真回答道。 “不一定是你,也许是我。”天艮反倒说的简单了,“至少这里不会有其他耳朵了。”说完席地而坐。 林宽看着天艮这幅聊天的姿态,坐在对面觉得会分散注意力,便并排挨着,依着墙,蹲了下去,“氰化钾,你刚才问我这个?夏雨喝的那个?我不知道是什么,电视小说里倒是常听,跟现代版的鹤顶红一个概念。但刚才林叔说的,明明可以问问,你偏偏眼珠子一个劲儿转,不让继续问,不是吗?”林宽的问题让天艮很欣慰,至少,在粥店里,林宽再痛不欲生却还看得懂他给的每一个眼神。 “就算你不知道氰化钾是什么,我来告诉你夏雨是谁。她是化学课代表,是化学竞赛的种子选手,她熟悉氰化钾就像你熟悉烟草。她还是个吃货,不喜酒精。 如果真为了盖住什么苦杏仁味儿,她会选择就着肉夹馍。她是个生命力顽强的女生,有她未结的心愿,如果真要走,也会是个最后选择同归于尽的狠角色。自己吃氰化钾,喂林欣欣安眠药?两个人自杀还玩过家家吗?”天艮眼睛里是空的,脑子里是满的,满满的夏雨,白色的连衣裙,七色的烟火,总塞的鼓鼓的腮帮子,停不下来的嘴,还有那两片贴上去灼热的唇…… “什么意思?你觉得夏雨没死?”林宽一用力猛的站了起来,立在天艮眼前,从小三头,股二头,股四头,到腹8块,像生物课上的人体肌肉机构图,线条清晰明了。 天艮抬头仰望着居高临下的林宽,不自觉的乐了,“你即使平时总板着脸,时而亮出这幅身材来,也可以让夏雨舍不的说什么‘我走了’嘛……”取笑不成,反挨一脚说的就是此时欠揍的天艮。 天艮小腹挨了一脚,没在意的爬了起来,“你别总是绷着脸,不然,我只后说得你跟不上了,脸也绷出肌肉线条了。你放松下。” “我也很想知道夏雨的状态。跟你一样,只是直觉猜得夏雨不会自杀,但人现在怎么样,是不是没幸免被杀害,我说不好。”天艮刚刚换了副认真的口气, “瞎猜这些我不想听,这里没人听,不代表我愿意听你罗嗦。夏雨到底死没死?”林宽还是一脸焦虑。 “好。你记住了。首先,氰化钾不是神通广大小说里的万能毒药。”天艮看看依旧没人,把花洒关小了, “我们先假定第一种可能,林子江是可信的,他的朋友的消息也是可信的。来推理下这个假说:氰化物极易溶于乙醇,那么,安详服下有过了一宿,氰基离子挥发性很强,胃部残留的量少到难以用教科书的亚铁氰化铁来捕捉到了。” “警察能够准确的给出结论,服用了氰化钾并含有酒精,那么检测到残留的氰基离子就必然对尸体做了解剖。” “反过来理解,他的朋友在送过来消息的时候,即使是简单的电话,也不会把对一个少女解剖过尸体这个残酷的事实隐晦掉。” “这一点,一会儿你去殡仪馆,如果真见到了夏雨,有没有被解剖过,你也可以检查下。”天艮说到这儿,用指尖在林宽胸上比划了下解剖的刀痕。 “按照你上面的推论,第一种可能里,假说已经跟论点矛盾了,就是告诉我,基本上,看见被分尸了的夏雨已经不可能了。我听懂了,别瞎扯不相干的。接着说,第二种呢?”林宽打掉了天艮故弄玄虚的手指。 “第二种是我们更不想看到的。也假设氰化钾和酒精的存在都是事实,但夏雨准备这些不是为了自杀。那么,屋子里就会有其他人出现过。一个夏雨带去却没对付了的人。这样想来,屋子里气氛的紧张可想而知,但那张优雅的文艺字条就出现的没有合理性了。即使排除字条的存在,以之前赵璐家那个夏雨的做事风格,第二种也缺少材料,”身边水花窜动,头发上也不是有水滴滑下,但这些丝毫影响不了天艮的集中力。 “什么材料?”林宽在学校可不是个不懂就问的好学生,但细节上不是个不懂装懂的人。 “抗心绞痛的药物,或者硝酸酯类,等等,如果是夏雨,对,亚硝酸异戊酯。这个在单子上有。你留意下。”天艮眼睛一亮,想到了那个他整理过的实验药品单子。 “那个,盯着林叔这种大一些的,我是说可以想办法的。但你说这些玩意儿,你觉得见了面,我会认出它们吗?”林宽这次没直接骂他有病,问的还算含蓄。 “你会的。出现了除了杯子之外的东西,比如手帕,毛巾之类,你就是看到它们了。”天艮笑笑,何尝不明白他说的这些都是强人所难,但眼前是林宽,便可以大目标小作为,先说为快。 “好,你接着说吧,还有第三种吗?”林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算记下了。 “接下来的第三种,第四种可能,不能瞎猜,需要我们分头去找证据。你这次驴的有道理,我们的确没有时间在这闲情沐浴瞎猜八道了,说说该干的事儿吧。uu看书 .uuanshu 你不是擅长跟踪吗!”天艮轻轻挑了挑眉角,话还待说下去, “我他妈什么时候跟踪狂了。你怎么跟林叔说话可以恭敬的像个猴孙子。跟我,”林宽缺言语,不代表缺心眼儿。 “你是我上铺的林宽嘛。就两个人,这种边洗澡边对眼的气氛,说的像审讯一样,我不是怕你理解不透彻嘛。”天艮说完这句,先躲为快,没挨上林宽的一掌。 “你去跟着林子江,在警局附近完全不被他注意可能不容易。尽量在他发现你之前,听电话,找夏雨,打探被收回去的现场证据,尤其听听有没有其他化学物质。还有一点,倒是不难,那晚在场的还有第三者,看看警察那边怎么跟林子江叙述这第三个人。”天艮说正经事儿的时候是正经口气,每一件都强调的清楚明确。 “你是不是电视看多了,有错觉,你觉得我会隐形?”林宽是个严谨认真的人,听不懂做不到的不会随口答应,可是刚问完,边自己又点了点头,“嗯,不过,我兴许有办法。” “即使被他发现了,你去跟夏雨道别也可以说成是自然的事儿。我去林欣欣那里坐坐,她应该有更真实的故事告诉我。”天艮看见林宽点头,是最大的放心。 “中午,你来医院一趟。我们交换下彼此的信息。”天艮嘱咐完时间,两个人出门准备穿衣服了。 “林宽,”换衣间里,天艮只喊了下名字,又把后半句咽了下去。 “嗯?”林宽已经穿好了衣服,抬眼哼了声。 “小心。”这两个字只有口型了。 第八十六章 林子大什么鸟都有 出了门,看林宽走远了。 天艮轻轻叹了口气,有些自责刚才在花洒下给林宽编的故事里刻意隐藏了一个人,“这样才最安全吧,”他自我安慰了下。 把摩托停好,天艮几步奔上了楼梯,果然,病房里林欣欣还在熟睡。 比起夏雨的毒,林欣欣的安眠药更让天艮愕然,是谁让林欣欣吃的药?夏雨?她自己?那晚的第三个人?再或许,林子江?不管哪一个答案是真实的,他都不愿意去承认。 现在还不是个表现的好时机,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7点40分整,还可以离开一段时间。 天艮放下粥,又在粥盒上留了个字条,才转身离开。 再次从摩托上下来,已经到了医院楼下。 一眼扫过摩托的不规则的排列,这个时间,有辆刚刚离开的摩托。 叮嘱过拜托过的,林宽是个让天艮放心的人,可是,林宽永远也都有他自己的想法。 天艮把他的本田老a插进了刚刚离去的劲飚200的空位。 医院里的这几层楼梯是最让人压抑的地方,天艮边上楼,边在脸上练习着没有剧本的笑脸,如果在走廊里遇到了,也一定不会让她看到自己疲惫的脸。 “如果在走廊里遇到了……”如今这都成了奢侈的想法,天艮再次来到祝洁病房的窗前,眼前的画面让他羞愧于刚才在浴池里嘲讽林宽是跟踪狂的言行了。 他无法直视插着管子呼吸微弱的祝洁,更不敢像林宽那样去用视觉感受透析的全过程。 左右看看走廊里没有人走过来,他双手捂住眼睛,被过脸去,倚着墙让身子随着重力慢慢滑了下去。 他会偶尔打趣林宽,但从不敢取笑林宽脸上的泪水,他甚至不敢像林宽那样让情绪流露出来,因为,一旦发泄了,便收不回来了,收不回来了,便停滞不前了…… 看看表,是医院里刚刚吃过早饭的时间。 知道赵璐是个生活规律强的人,现在应该快回来了。 天艮这次不是可以打招呼的姿态,看见赵璐进了病房,屏住了呼吸。 赵璐坐在床边,一眼扫过已经习惯床边各种仪器上显示的数字了,毕竟这些数字这一个月来稳定的没波动过。 “妈,周末,我去爸那儿看了看。他过得不错,说不用咱俩担心。有吃有喝有人照顾,而且竟然连一辈子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儿都实现了。每天只想着乐呵了。你要是醒了,肯定又要骂他没出息了。” “爸问我他们给办的顺不顺利。护照已经下来了。我下个月去考个托福,过了年就可以出发了。他们说只要成绩过线,签证没问题。” “成绩,妈,你知道的。我在想,成绩,可以拼拼看,能不能弄个满分。我也不是书呆子,放心吧。他们说的每月寄给我的钱,我也不放心,已经拿到手一笔了。” “我知道他们林家,哼,哪头都得罪不了。真应了你那句,林子大什么鸟都有,既然能给的,我都会收着,才不会感激他们,这些都是爸拿命换的,我会珍惜的。” “以后到了那边,我会自己申请奖学金的。妈,等我安定了,我以后把你也接过去。小时候,每次看着天上的飞机,你总告诉我,能坐上那个鸟,就能看见白胡子神仙了不是。下次,我带你坐飞机。” “妈,你歇歇吧。一会儿我去看看夏雨那个混蛋不得好死的脸。等晚上再来陪你。” 说完,赵璐起身准备书包的声音持续了几分钟,再次拉开门,病房里便只剩下一动不动的赵璐妈妈了。 天艮大大方方的来到床前,握了握赵璐妈妈的手,“阿姨,是我,天艮。我至今都为能挽回你的生命而荣幸,但也悔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更早一步。这样的话,你就可以起来陪着赵璐了。我是赵璐的朋友,以前是,以后也是,这一次,我不会再晚了。”说完,天艮转身离开了病房。 让林宽去跟着看不懂摸不透的“八哥”,自己却跟着有些近视书呆气的赵璐,有些对不住林宽。想想刚才在屋子里听见那句“林子大什么鸟都有”,看看眼前或许是只先飞笨鸟,但她已经飞了多元多高,又要往哪里飞,大智若愚的笨鸟,愤怒的笨鸟都是让人琢磨不透的。 天艮在楼下转了一圈,看见赵璐打完电话,收好了手机,径直走到医院口,拦下了一辆出租车。这个勤俭持家的少女,如今出门电话,伸手出租…… 天艮跟了一段路,从杨树街下去,只能去一个地方了——警局。 警局,有林宽在。天艮没再跟下去,掉转回去,又赶回了小医院。 窗外冬天的阳光射进来,照在被子上,暖洋洋的,晒在脸上也让人舒服的舍不得睁开眼睛。 林欣欣又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咦?”她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对在一起,挤出了个声音,眼睛又闭上了。 楼下也准时的响起了刹车声。 没过几秒钟,“天艮,真的是你吗?我是不是在做梦?”这次,大眼睛又扑扇扑扇张开了。 天艮伸出手去,握住了林欣欣的双手,把它们贴到自己脸边,“不是,我一直在。你睡觉的样子也很迷人。” “完了。一定是在做梦。天艮竟然说那种我在梦里才听过的话。”林欣欣说着,自己又用力闭上了眼睛,自言自语起来。 身后门响了,天艮没去理会,他一手握着林欣欣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放在了她的额头上,身子微微前倾,“外面阳光很好,我扶你起来坐坐吧。还给你带了粥,有食欲吗?想吃吗?”天艮的声音轻柔的像在读课文。 床上的林欣欣一脸的受宠若惊,依人小鸟般轻轻点点头。 天艮便坐到了床上,轻轻扶起林欣欣,让她的头刚好靠在自己怀里,天艮空出来的手,把事前准备好的水杯拿了过来,“先喝口水吧。” 毫不费劲,喂上了几口水,天艮放下杯子,拿起了粥,“带回来的早,有些凉了,我刚才在下面又热了下,怕是又烫了。”说着,自己先放在嘴边吹了吹,才把勺子轻轻贴在了林欣欣的唇边。 林欣欣自然欣喜,可天艮拿着勺子的手强而有力,满心的欢喜,uu看书 uukanshuco说不出个“谢”字,刚张开口,就被塞满了嘴。 两个人面朝窗外,沐浴着早晨的阳光,女孩儿偎依在男孩儿怀里,撒着娇,吃着粥,尽管只是背影,看见男孩儿微微低下头把嘴贴在了女孩儿柔顺飘逸的发顶。两个人你侬我侬的笑脸,林子江看不见也想象的到,作为一个父亲,他没有说话,又轻轻关上门出去了。 天艮听见关门声,依然没有回头。 放下粥,冲着林欣欣的脸笑了笑,“看你吃的,粘了满嘴。”还没等林欣欣大睁着的眼睛再多一个反映,便轻轻的添起了林欣欣嘴边的米粒,又完完全全裹起了她小小的嘴。 这个吻来的太突然,林欣欣受宠若惊的发出了小女生开心的尖叫,“天艮,等等,我爸刚才好像来了。” “是吗?林叔好像不讨厌我。”说着,天艮看着林欣欣的脸蛋儿像忽然遇到强酸的试纸一样,瞬间由白变红,他没再犹豫,一狠心,把手直接伸到了被子里。 林欣欣双手去试图抓住天艮的手,可是力量的悬殊,让她那双小手只是随着天艮的手一起下滑。她感觉到了自己强烈的心跳直接通过肌肤接触传递给了天艮,此时鼓膜都要裂开了。 当天艮的手在被子里顺着自己的身子继续下滑,她羞愧的在慌乱中松开了自己的双手。 “啊,啊——天艮。等等。我爸真的还在。”这次的声音高扬,几个没有语义的“啊……”像是在乞求,像是在乞求一个男人离开,又像是在乞求另一个男人放手。 可是,偏偏没有人离开,也没有人放手。 第八十七章 欲盖弥彰 天艮伸到了被子里的手搂上了林欣欣的腰,一手扶着她的脑袋,把双唇从她的脖子上逆行上滑,直到贴上了她小巧的耳唇,整个动作像是在回放慢镜头,让360度视角都是满满的耳鬓厮磨。 直到完全贴在了林欣欣的耳边,天艮就势搂住了她娇小的身躯,低声热话,“是我对不住你了,他还没走远。能再大些声喊出来吗?医院里没有其他人。” 林欣欣的脸如刚出炉的红薯,又红又烫,但清澈的眼睛里情深意重,眨了眨眼睛,示意天艮明白了。 “啊,啊……天艮,求求你,别,”林欣欣一咬牙,像当着老师面都背课文的小学生,边背诵边等着老师给予鼓励的眼神。 相对的眼睛轻轻瞟了瞟,又摇了摇头,这是再接再厉的眼神。 “啊,别,别放手,天艮。我真的喜欢你。”最后那句林欣欣临时的自我发挥,明显没有鼓舞了,换来了天艮尖锐而严厉的回应。 下楼的脚步声一点点消失了。 想想方才林子江可以踩着林欣欣正好醒来的时间进来,天艮不敢大意,他还是把林欣欣拥在怀里,双腿轻轻一抬,也侧身躺了下来。 一个亲密无间把林欣欣完全压在身下的姿势,但下面完全靠双肘支撑起了自己身体的重量,依旧贴着耳边,“你爸说夏雨下午要火化了,”话刚开个头,天艮就感觉到了身下的林欣欣猛一个颤栗,天艮赶紧按住了她颤抖不停的身子,捂住了她抽泣的嘴。 再次把双唇贴在林欣欣耳边,“你别激动,我一次说完了,我再听你告诉我。不要直接张口说话,等我帮你摆好姿势。夏雨怎么死的?什么时候的事儿?昨晚你们一起吗?林力也去了?你怎么出来的?你什么时候开始睡的?听清楚了吗?”天艮把双唇挪开,又含情脉脉的看了看林欣欣的脸,微微的点头,是在回答听清楚了。 天艮这才自己平躺在了床上,双手把林欣欣抱起让她压在了自己身上,侧过头脸朝窗,一手下滑,自然的放到了她的腰上,另一只手把她的脑袋轻轻贴到了自己耳边,“夏雨死了?天艮,是我听错了吗?什么时候的事儿?昨晚,我跟我爸回去的晚,对,有林力,我跟我爸进屋,进夏雨屋子里的时候,有林力。我出来了?我什么时候出来的?天艮这是哪儿?我们为什么要躲着我爸?我爸是最好的老爸了……”一滴滴液体不停的灌进了天艮的耳朵里,加上林欣欣的抽泣,简直就是夏末蝉鸣的合奏。 天艮还在拼命听着忽然看见窗前闪过一个人影,他来不及思索一把抱起林欣欣翻滚过来,压在身下,又直接吻在了额头上。 “就算你耳朵背,我他妈都让你看见我来了,是怕我看得不够精彩?至于还配上这么大动作吗?”后面的声音压得低沉却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听到声音,天艮后脊梁的冷汗才瞬间散去,从床上爬了下来。 “奚落我别针对我的女孩儿,为了你,配上动作算什么,下次手把手教你。”面对林宽的调侃,天艮向来面不改色心不跳,应答自如。但之后免不了挨上一拳。 “林宽,那个,林欣欣刚醒来,在医院里一直躺着不舒服,她想回去洗个澡。一起走吧!”天艮咳了下嗓子,让声音听起来更嘹亮清楚了些。 林宽一脸憋屈,早上刚跟你洗完澡就算了,难道之后每说一句话,都得聚堆儿洗澡不成!关键林欣欣还是女生!这又好气又无奈的内心独白,透着林宽七上八下拧成了劲儿的眉毛,很准确的传递给了天艮。 “平日这个时间,我家没人,去我家吧。走。”天艮独断起来,没的商量,等林欣欣给林子江留了个字条。三个人便出发了。 看着林欣欣坐在天艮后面,两辆摩托刚离开医院的背影,司机小马谨慎的请示道,“林总,要跟去把欣欣接回来吗?” “不用了,几个孩子想找个地方过家家,由他们去吧。‘老大’的家里,正好有机会我也可以去串串门了。走吧,会警局。”林子江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 别说林欣欣了,连林宽都是第一次去天艮家。 尽管听天艮说了家里没人,两个人也还是客气稳重的脱了鞋,摆好了,跟天艮打了招呼才进了客厅。 天艮没告诉过他们俩而已,其实他自己也很少会这个家。 两个人进了宽敞明亮的客厅,看见沙发了也没敢坐,毕竟,一进门招呼他们的天艮就自己进了个屋子里翻箱倒柜的找东西去了,两个人对眼看看,没敢吱声。 过了几分钟,看天艮拿了两套运动服过来,伸手递给了两个人一人一套。 “那个,咱们去夏雨家不是就换鞋嘛,你们家还得换衣服啊?”林欣欣一脸恐慌,心里在盘算这家里的妈得是个超级洁癖姨吧。 林宽没忍住,扑哧一声乐了,“天艮他毛病多,以后得忍着的事儿多了。快换吧,你看,还是运动服套装,呵呵,你那里面,天艮还给你特意备了件小号衣服呢。”林宽不傻,不至于跟林欣欣解释窃听器的事儿,再说很可能就是天艮多虑,正好又奚落他一番,算还了早上浴池被戏弄的一笔。 天艮一动不动,堵在客厅门口,冲着林宽咬了咬牙。 林宽也是难得脸上不挂霜了,当着天艮的面,脱了自己一身衣服,换好了,“你这是不脱衣服不放行的架势啊,我这都给你换好了,人家女孩子你总得回避一下吧。” 天艮摆了个口型,“快,没时间了!”接着,便转了过去。林宽看不过去,先走进客厅背过身去了。 等林欣欣也换好了,天艮接过两个人的衣服,直接放进个袋子里,还扎上了口。又毫不避讳当着两个人的面,把袋子放进了空洗衣机里,啪一声关上了盖子。 一套动作下来,穿着天艮大运动服的林欣欣目瞪口呆,更显得娇小怜悯了。 林宽冲林欣欣诙谐的笑笑,“没见过极品学霸吧。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林欣欣平时一个话篓子,此时半张着嘴像掉了扣,合不拢了。 “林宽,差不多行了。等会儿晚上有你乐得。”天艮往沙发指了指,示意两个人坐下。 “晚上,怎么了?”林欣欣想问的太多太多,接着天艮的话题,刚好一件件开口。 “晚上我跟林力约了架,现在想想有些冲动,但是,”林宽好言好语解释到一半,也还是被打断了。 “我们没什么时间玩笑了。”天艮明明一脸严肃,可在林欣欣眼里,刚才大动干戈换衣服那会儿,也没看着着急,这次自然没跟上这没时间是什么意思。 “林宽,没有但是。我不知道你什么条件,把他约出来的。总之,你不能打伤他。至于你,如果想找揍,那你随意。”天艮换了命令的口吻。 “林欣欣,现在可以随意说话了。你说不知道夏雨死了?是什么意思?”天艮坐在两个人对面,绝对的主导优势,转换了话题,先问起了林欣欣。 “是你告诉我夏雨死了的啊。你们别吓我啊,夏雨不会死的?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昨天还回夏雨那里了。周末晚上,是我约的我爸,让他陪我出去看了电影。”林欣欣有些语无伦次。 “好,我帮你整理思路。你约你爸出去,也是你跟夏雨提前商量好的,因为你要为夏雨空出屋子来,夏雨那天晚上约的人是林力,是不是?”天艮没有废话,传递给林欣欣的问题也是封闭性提问,答案只有是,或不是。 “嗯,那个,”林欣欣眼睛朝林宽躲了躲, “是,还是,不是,你不用看林宽。”天艮伸出手把林欣欣的下巴拧了回来。 “是,”林欣欣声音很小。 “你跟你爸再回来的时候,进屋看见了夏雨跟林力两个人,是吗?”天艮没给林欣欣喘息时间。 答案是点头。 “然后呢?”天艮的这个问题需要林欣欣自己发挥了。 “然后,然后我好像就睡着了,再然后,uu看书ww.knsu 醒来你就在我的床边,然后,”林欣欣小心翼翼的回忆着, “后面的然后不用了。你看着我,告诉我,你怎么会突然睡着了?”天艮抓起了林欣欣一只手,摇了摇。 “好像屋子里一下子关了灯。我,我好像突然就睡在我爸怀里了。”林欣欣满眼的泪水,颤抖的声音,充分的说明了她的确在努力回忆。 “一下子黑了,应该是被从后面敲了一下,平日里没经过训练的人,这一击是没有效果,也找不到位置的。林子江恐怕舍不得下手,林力倒是很容易做到。”关于武斗,林宽在旁边还是很有发言权的,边说边抬肘师范了下。 “那你记得夏雨穿的什么衣服吗?”天艮又朝着林欣欣问去。 “屋里很黑,我不记得了。”林欣欣如实回答。 天艮摇了摇头,“如果夏雨穿的是那件白色连衣裙,那么即使在昏暗的灯光下,也会让人印象很深。不应该,不记得。” “你再好好想想,你进屋后,真的看见夏雨和林力两个人了吗?还是只看见了林力?”天艮这次紧紧盯住林欣欣飘逸的双瞳,企图捕捉每一个她不自觉间发出的暗示。 “天艮,你什么意思?”林宽不解的问道。 “这里很可能有个局限定势思维在作怪,因为去夏雨家,所以大脑会留下信号,觉得见到夏雨是天经地义的。我猜测,林叔带她进去的时候,林欣欣是没有看到夏雨的。”天艮的眼神有些暗淡。 “所以你在说,夏雨那时候已经死了?”林宽伸手摇起了天艮的肩。 第八十八章 父爱无边 “夏雨那时候已经死了?”没有得到天艮的回答,林宽无法平静下来。 “天艮,我真的不记得了,可是我们可以去问我爸啊。我爸是这个世界上我最信任的人了。天艮,我不是不信任你,你知道的,我一直感激你。可是,我爸,他是我唯一的亲人啊。”林欣欣走过来,拉开了林宽还依旧紧紧抓着天艮的手,一脸不解的给出了她认为最合理的提议。 “天艮,你知道我对你是,那个,那个的。即使刚才在医院里,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让我那么跟你做戏去赶走我爸,但我还是配合了你。我是个脑子简单心也简单的人,以后也想简简单单活着,可让我一直躲着我爸,我恐怕有心帮你,也做不好。”林欣欣见天艮没有立即回答她,坦诚相告她对林子江的信任是原于血脉亲情的。 林宽看了看天艮依然没有回答她,垂下手,无力的坐到了沙发上,沉声道,“林欣欣,提这件事是我不地道。当初把树人安置在刘叔家,前前后后你不也是瞒着你爸的嘛。我们自然知道你对你爸的感情,我想天艮也不是恶意。这次,算我求你,行吗?”林宽说完抬眼看了看天艮。 “林宽,你忍着些,说完几句话就走。你不能在这里穿着我的衣服在这屋子里冒烟,不行,你就去阳台好了。”天艮看了看林宽摸着鼓起来的裤兜,要取出烟盒的手,直接冷言冷语的打断了。 “林欣欣,我想,可能生活中,每个人都有几个不同的身份。每个身份如果都当作自己热爱的角色付出精力去入戏的扮演好了的话,那么当我们只接触其中某一个身份的时候,可能看不到,或许看不清他的其它角色吧。”天艮组织了下言语,从刚才急速的发问调整成了缓和的语速。 “比如说,我爸吧。别人眼里他是个桥梁工程师,他的桥梁工程师做的太专注了,以至于这些年来,我住我奶家,几乎都没看过他当父亲那一面的样子,所以在我眼里他也一直是个桥梁工程师。直到昨天,他第一次给我讲了他自己的青春,我才知道他曾经还是你爸,即林叔的‘大哥’,是你爸的朋友。甚至,从他的话语里,我还感觉到他或许还曾爱慕过你妈。那么,在他的心里,就会一边认你爸是好兄弟,一边认你爸当情敌。”天艮说到这儿,瞟了眼林宽凝视过来的锐气的眼神,摆了摆手道, “算了,话扯远了。我只是想说,我能理解,林叔,在你那边是个完美的父亲;可是,在夏雨这件事情上,我也希望你能理解,林叔还是一个当事人。”他犹豫了下,最后没有说出“嫌疑人”三个字。 “不,天艮。也许你的爸爸太忙了,让你在家里都没感受过父亲的存在。可我爸不是的,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了。我不敢说我爸是最忙的。可是,我还刚上小学,林达还是个小公司的时候,也是我爸日夜爬坡的时候。我不懂事儿,天天放学都缠着我爸要一起吃晚饭,我爸从来没拿工作来搪塞我,他总是满脸开心的答应着,也都做到了。”林欣欣自己挨着林宽坐在了沙发上,讲起父亲,她有太多美好的回忆了,怕天艮没心思听,拉了拉天艮的袖子,让他别打断。 “后来,听了马叔和王姨交谈,我才知道,我爸只是在我放学回家的时候匆匆忙忙赶回来,等我睡了再赶回去的。他把饭局都安排在晚上8点以后了。他本不是个善酒量的人。经常因为我闹着不睡觉,回去晚了还被人罚了酒。” “我爸那时候,每喝完一次大酒都酩酊大醉吐得一塌糊涂,而且这种日子其实是常态。我纳闷为什么自己从来没见过醉酒的老爸时,还是我姑告诉的我,他租了间小屋子,每次都是吐完了,洗干净自己换好衣服才回家的。每天3个小时左右的睡眠,我爸为了保持清醒,常年都是早上冷水冲凉的。” “我没有见过我爸发脾气的样子。跟王姨他们也是相敬如宾的样子。我曾天真的以为我爸的公司一直风调雨顺蒸蒸日上。也是住在我姑那儿,我才知道,他经历的都是磕磕碰碰。” “被吊销被撤资被诬陷这种事儿我都听不懂,只记得我姑告诉我他为了争取个项目,在饭桌上,吃着饭,我爸竟然从一桌人的裆下爬了一圈,我想象不到他是怎么把这些屈辱咽下去的。只知道,我临时去我姑那儿留学,其实是我爸被打断了一条胳膊一条腿,需要住院好几个月,才临时把我支走的。uu看书 .uukhu” “我姑告诉我这些,是想告诉我该长大了,不能给我爸添乱。可也只是三言两语的随便说了几句而已。在美国,我半夜偷偷听我姑和国内的电话,得知我爸被送进医院时,胳膊上被钉了十几枚长度是8厘米的铁钉子。我偷偷哭了很久,等回国问起这件事,他总是笑着逗我说他皮厚,告诉我蚊子都咬不透他。” “天艮,林宽,你们别这么看着我,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能考进大高,光靠英语是不够的,我爸还陪我一起学数学了呢。他说他最擅长教人数学题,他教过的人,不管什么基础,最后数学都能学成学霸水平。”林欣欣说的很激动,手舞足蹈的,让人完全插不进去话。 天艮结合起老爸昨晚讲的大学建筑系里的事儿,细想林子江的确很有教学天赋,他也曾跟林欣欣一起学过物理,但那时候无非是靠小聪明押题押准了而已。能把林欣欣讲明白,的确需要一番工夫和相当大的耐性。 天艮看了看忙边的林宽,双眉紧锁,表情比刚才更严峻了起来,他看得懂林宽的担忧,林子江对林欣欣那份无边父爱的确没有一丝一毫的虚假。 可同时,商场上那个一直衣冠整齐相貌堂堂的林子江,经历了太多超出想象的磨练,依然能风平浪静的走过来,甚至走到今天成为浪尖上的人物,或许并非林欣欣嘴里那个一直忍辱含垢满面慈善的父亲。 又或许,他们此时看到的只是个冠冕堂皇的皮囊,至今都无法判断,那下面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蓬,还是早已千疮百孔的红藕香残玉簟秋。 第八十九章 扑朔迷离 天艮留两个人喝杯水的款待都没有,直接从洗衣机里拿出来了两个人的衣服,“他是个好爸爸。我相信你说的。去身后屋子里把衣服换了吧。”说着,没表情的伸手递给了林欣欣,抬头看着客厅里的挂钟指向10点整了。 林欣欣接过来衣服满脸带着忐忑的离开了客厅。 “你那边呢?你中间还有闲情离开他去祝洁医院了?”天艮听见林欣欣从里面关上了门,眼睛里近乎刷出紫电火光,冲着林宽就去了。 林宽没立即回答,“哼”了声,不顾阻拦还是掏出了烟,没点火,夹在了指间,但即使夹着烟卷,放在茶几上微颤着的手也是遮掩不过,“我听不懂你特么说的闲情是个什么。他没进警局,去医院了。那里是祝洁住院的医院,但也是赵璐她妈躺着的地方。他去找过赵璐,但他们见面之后,赵璐还给其他人打过电话,之后她便搭计程车走了。”林宽听见屋里换衣服的声音小了,说到后面声音放的更低了。 天艮挨着林宽坐了下来,把头歪向他那边,继续听道,“警局里时间太短,还没找到夏雨。我刚才是跟着他去的林欣欣那家私人诊所的。我有话在那个面前不方便说,先走吧。”林宽朝着林欣欣换衣服的屋子的方向努了努嘴。 “他的车其实刚才就在楼下,既然没跟过来,这会儿该在警局了。走,我们也过去。”天艮对林宽的每个蹙眉挤眼都看得明白。 刚好林欣欣走了出来,“没时间了,你就穿我这套吧。”天艮朝着林宽扔下一句就径直先往外走了。林宽本来也没打算再换回去,衣兜里的东西都全盘移了过来。 早上跟林子江分开时,说好的中午要回医院的,天艮只能目送林宽离开,跟着林欣欣又回到了小医院。 还没上到二楼,就听见病房里有人像是在收拾东西的声音,天艮拉上了林欣欣的手,没停下脚步继续踩着楼梯往上走去。 “有阳光的日子,出去转一圈儿,心情也好许多吧。”天艮的声音温和而大方,隔着一扇门也不妨碍传音。 敲了下门,才推门进去,“王姨?你怎么来了?”林欣欣满脸的惊讶。 “你看看你这个傻孩子,这一宿下来都折腾瘦了,快过来,我看看好些了没?”被林欣欣喊“王姨”的女人,满脸堆满了笑,冲着门这边转过身来,像是等着林欣欣过去要来个热情的拥抱,而对眼前的天艮近乎视而不见。 “王姨,这是我同学天艮,他特意来陪我的。”天艮对长辈从来都是礼节有数的,先打了招呼之后,林欣欣才冲着王姨板着脸介绍起来。 “呦,是同学呐。那太谢谢同学了。怎么,子江没在屋子里陪你?他去警局了吧?别说你爸了,我听说你服了安眠药都吓得睡不着吃不香了。”王姨走过身边来,伸出手要来搀扶着林欣欣。 “安眠药?林欣欣你脑子坏了?竟然吃安眠药了?什么时候的事儿?”天艮的手用力掐了下拉着林欣欣的手,满脸惊愕的表情,瞳孔也似乎聚光缩小,震惊的高声喊了出来。 “同学,你先冷静冷静下。你理解错了,是我们家欣欣昨晚在外面受了惊吓。她爸爸把她送过来,为了让她好好休息,才让医师指导着服用的。要不我们就直接回家了呢。”王姨赶忙冲着天艮笑笑,又重新解释了下安眠药的来龙去脉。 天艮也着实心里对眼前的中年女人刮目相看,临时改口掐来的话,竟然面不改色,自带商业微笑,还能一个字不口吃的缓缓道来。 “噢,原来这样啊。阿姨,我一听安眠药可真是吓破了胆子了。林叔好像在这儿呆了一宿,刚刚出去了。阿姨是听医生说的安眠药的事儿?”天艮佯装不知,随意聊天的口气。 这个被喊做王姨,叫王莉的女人可不是轻而易举就套出话来的若鸟。“呸呸呸,同学,快忘了这个安眠药的事儿吧。都是我一时瞎说,说漏了嘴,脑子又不好使,女人嘛,本身胆子就小。还是等你林叔回来,你好好问问他。”王莉边说着还一脸自责的表情,言行色完全一致。 “欣欣啊,估计这会儿你爸去警察局了,你有同学在这陪着,我不打扰你们小情侣。我也去找子江问问,如果有需要帮忙的,也好赶紧联系你姥爷。今早听说担当昨晚时间的是刑警小刘,他可是刚从你姥爷那边毕业的小徒弟呢。”王莉一口冷一口暖的喊着欣欣,眼睛里全是慈母关怀的神戏,可是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分明是说给天艮听的。u看书 ww.uukanshu “王姨,好的,我会照顾好自己,谢谢你惦记特意来看我。你快忙去吧。”林欣欣果然心直口快,冷着脸,就是满心要赶走她的继母的言语。 王莉也不是个磨叽罗嗦的人,还是顶着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客客气气的又出了门。 “你知道她来干什么吗?”天艮不等下楼的脚步声消失,就迫不及待的寻问起林欣欣来。 “嗯?你说王莉?她不说了吗?来看看我?”林欣欣自己答的也是没底气。 天艮叹了口气,尽管早料到从林欣欣那儿期待不了什么答案。他站在窗前,目送着王莉离开,还看见走在院子里的王莉回头冲着他们的窗户热情的挥了挥手,直到看见他上了那辆不陌生的w220蝴奔,车牌号,司机……“不好!”天艮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刚打算转身离开,在轿车离开后,又听到了熟悉的劲飚200不熟悉的刺耳的刹车声。 “你别动,在这间屋子里等我!”说着,天艮边一推门出去了。 一手撑起身子,刚打算借着楼梯扶手跳下去,被一个箭步冲上来的林宽抓住了胳膊,按住了脖子,直接一侧耳朵被贴在了林宽嘴边,“天艮,你冷静。我找到夏雨了,下午火化定了。你跟我快去认下。”林宽的声音抖的高低起伏,气息慌乱,没丝毫冷静可言。 “什么意思?”天艮预料到了意外,抬起头双目寒光刺进了林宽的双瞳。 “夏雨的尸身没有头。”林宽的回答,声音低到了只有口型,但四目相对每个子都清清楚楚的传递给了天艮。 抱歉!新章节屏蔽 第90章立即修改! 第九十章 茫无头绪(前半) “尸体无头?”心慌意乱是震惊后无法控制的心理表现,但之后是否手慌脚乱便因人而异。天艮咬着牙,回到屋子里又嘱咐了几句取了样东西才跟着林宽下了楼。 警局附近万一两个人无证驾驶被刑拘麻烦,天艮跨上了林宽的劲飚。 “我帮你接近夏雨尸体,但最多一分钟,你想好怎么判断是不是她!”林宽隔着头盔冲天艮喊话过来。 天艮闭了下眼睛代替了点头答应。 刚才临时想到的办法可以排除3/4的可能性。可是,如果尸身是剩下的1/4呢……天艮需要遮住夏雨的脸去回忆每一个细节。 天艮不情愿在这个时候去回忆脖子下面的夏雨,可留给他们的时间太短,只能让自己强打起精神来。 那一晚,经不起夏雨一句玩笑的挑衅,一时把他极力控制着的七情六欲里面那份本能,完全暴露在那个咚壁强吻之下。他本身就是个注重细节又过目不忘的人,更何况那一晚看到的是让他浑身热血澎湃的一幕。 蕾丝花边,吊带睡袍,尽管灯光昏暗,衣服上的每一个蝴蝶结之间的黄金分割,安定对角,都清楚的可以再画出来。 那件睡袍下面,展露的双峰是天艮可望不可及的禁区,他无法接受让自己的猥亵贪婪留在双手上,但横看成岭侧成峰的各个视角都惊心触目,闭上眼睛深吸口气,也依然画面清晰线条流畅。 更何况把夏雨紧紧拥在怀里的时候,除了表面那些虚伪佯装的正义侠气,他还有个抹不掉的私心贪欲,就是真切的在胸口感受到了那份无法描述的苏松柔软。 明明是去面对夏雨的尸身,可自己此时脑子里浮现的这一幕幕让他不自觉的想去关掉画面,双手用力一推,要不是林宽及时伸手抓住他,天艮真差点儿把自己从后座上推了下去。 “你特么活够了,自己跳楼去,别在我后面瞎怼。有话说话,你怎么了?”林宽单脚支地,等不到熄火,撩起头盔就对着天艮瞪起眼,吼了起来。 “没什么,我在想,既然林叔说杯子上有指纹,反过来看看指纹,就知道是不是夏雨了。如果能避开警局里如此简单的盘查,众目睽睽下偷梁换柱……那么,发现躺在那儿的如果真不是夏雨,我们又能怎么办?”天艮没办法用言语告诉林宽,刚才脑子里一直在回忆夏雨的脖子以下,既然车停在了路边,一时想起的事儿也正好提前跟他分享了。 “所以,看到的无论是不是夏雨,我们都得认了那个无头尸就是夏雨。提前说下,你别崩了就好。”天艮为了克制刚刚看过的一幅幅画面而激起的内心澎湃,刻意平淡没有表情的看着林宽把话说完了。 “我,没什么依据,但总希望在那儿躺着的无头尸不是夏雨,一直这么期待着就成了直觉了。行,走吧。记着,也管好你自己,别再特么瞎推了。”林宽一甩头盔,又启动了引擎。 第九十章 茫无头绪(后半) 刚刚远远能看见警察局,林宽就停了摩托。“等着。”扔下两个字走人的林宽,过了一会儿,拿来一套清洁工的衣服,还配上了消毒清扫道具。 “你行啊。还挺专业。”天艮嘴角上挑,看着林宽已经先换好了一身,他这时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有些别扭,只好边换衣服,边酸上一句奉承。 “别废话,我不是看你,是看你会不会穿错。赶紧!”林宽嘴上没松懈。 如此简单的制服会穿错,我在林宽眼里竟是个眼高手低的呆子……天艮想想心里不忿。正想着,发现扣锁过不去,一着急还真卡上了。 说话打脸,还好刚刚没出口,天艮吸了口气,林宽直接上手把藏在里面的拉锁拖出来,帮他扣上了。 “你在哪儿,怎么弄的这些?”天艮觉得蹊跷,莫名担忧。 “刚才医院里就想告诉你,我遇到杨华了。走吧,真没时间了,跟着我。”林宽没再细说。 可是杨华这个名字,天艮瞬间便想了起来。那个刚上高中和林宽军训时,练习擒拿的教官,那个守卫过南沙永暑礁的少校。可是,杨华出现在警局,这却让天艮一下子从混沌里清醒了也紧张了几分。 天艮跟着林宽,林宽前面还跟着一个人,天艮只管提头走路,跟的很紧的三人行,他看不清最前面的人脸。 拐了几条走廊,下到地下室,扑鼻而来很重的福尔马林的味道,天艮知道,快到了。打开第一道门,隔着窗便看见了他熟悉的白连衣裙。这不是最近的款式,很难在市面上看到第二件同样的裙款,下身自然百褶裙,上身是一条条白带子在身后缠起来的,该属于精品独款设计。 裙子露在台子外面几处血迹斑斑,但还是本色以白色居多。 门开了,没有说话声音,林宽示意天艮可以进去了,而他只能守在外面,里面只能进去一个人。 林宽伸出两指,指了指方向,通过眼神告诉了天艮摄像镜头的位置。 天艮没有推让,接过洁净室的一次性口罩和脖子,除了两只眼睛把脸遮了严实,便大大方方拿着各种消毒道具走了进去。 既然进来了,能滞留的时间是以秒计的,这一点无需林宽再来叮嘱。 天艮没有左顾右盼,从兜里掏出刀片在自己手上割了个口子,鲜血很快益了出来,天艮又从兜里掏出玻璃片,手法熟练的在尸体的小腿上取了血样。 没有低显微镜,仅仅靠生理盐水和肉眼判断凝集是需要严谨和耐性的。无论哪一种结果,天艮都做好了下一步的准备。 等不到一分钟,看见没有凝集现象发生,眼前尸体的血清里,没有抗a或抗b,那么,即使不能立即断定,至少眼前这个人很大可能是o型血。 天艮稍稍松了口气,清楚记得夏雨说过,想为祝洁捐肾,却捐不了的理由跟自己一样,血型不匹配,不是祝洁的o型血。而眼前这个人,是o型血。 天艮不敢疏忽,等待的时间里一直低着头,看了看他刚才一进门就注意过的指甲。尸体的手身在台子外面,没有被覆盖的手指极其细长,指甲也是修理过的,每一根葱葱郁郁,都留着漂亮儿的弧度和长度,这和夏雨那双油乎乎的捧着肉夹馍的小手大相径庭。 在学校里,如此讲究的女生可真是不多见,但看皮肤光泽细腻,眼前的尸体也不像20出头的样子。 体内的生物钟在提醒天艮,离一分钟没有多远了,眼前这个人是谁,为什么穿着夏雨的裙子,是什么时候又是如何穿上去的,她的头又去了哪里……一连串的疑问茫无头绪。 但此时的天艮更想知道的是,那么,夏雨又在哪儿呢。 他最后望了望胸部以上凹下去的尸体,克制了冲动,没有碰过盖着尸体的白布,心里默念的倒计10秒已过,只能先退了出去。 第九十一章 信任 天艮推开门,林宽已经等在门口了,凑过来贴着天艮耳边,“林叔在楼梯口。” 天艮没多说话,借着摘掉手套帽子的动作,冲林宽点头示意知道了。 进去之前一直没看到杨华的脸,出来时,天艮才跟杨华打了个照面。 没有能彼此寒暄说话的空隙,天艮只好跟着杨华出了外门,来到走廊。 径直走到楼梯口时,果然,林子江已经等在那儿了。 这个坐如钟,站如松,时时刻刻没有松懈的男人,双眉微锁,眼角微落,嘴角微扬,脸上能够读出来的依然是担忧和关怀之情。 走廊不是个可以并排走路的地方,天艮安安分分的跟在两个人后面,快走到林子江跟前时,他靠着林宽近了些,低头间把右手中指在喉咙里用力捅了下去。 等三个人走到林子江身边,只见他拍了拍杨华的肩,“小华出息了啊,都是少校了,谢谢你领他们进去。回头我找你去。”说完,来到了天艮身边。 天艮满脸的泪水,鼻涕也不争气的挂满嘴边,还没等林子江碰到他,“哇”一声,后退着吐了一地。 林子江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一步,林宽却没动,天艮这“哇”的一声只是个开始,喷水有鱼尾狮一般,各种淡黄、中黄、土黄;铬黄、橙黄、基黄;鹅黄、鸭黄、雄黄;喷了林宽一身一裤子。林宽挡在林子江前面,让林子江的西装依旧一尘不染,纯黑色的领带,像是为下午的仪式做好了准备。 林宽也不扶也不动,看着天艮吐到胆汁色了,才听见林子江缓缓开口,“你看见夏雨了吧?你们这也算跟夏雨道别了。有你们俩来送她,她会走的欣慰的。” 林子江这几句话下来,像是在等着天艮说话,又像是仅仅在安抚两个年轻人。 天艮还是说不出话来,哈着腰,双手扶着楼梯把手,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嘴里吐净了,眼睛里鼻子里还在继续滴滴答答滴着澄清液体。 林宽被天艮弄得浑身不自在的很不是滋味儿,“天艮是个重感情的年轻人呐,没事儿,哭出来会好受些。你也不用强憋着。”说着,往林宽和杨华身边递上了两支烟。 “都吐出来好些了吧。下午,我跟杨华还有点事儿,正好也到中午了,我让人把欣欣也接过来了,一会儿出去一起吃个饭吧。”说着,林子江脱了西装外套轻轻折了下放在了楼梯扶手上,从天艮身边拿起拖布,打扫起来一地的污秽之物。 林宽掐了烟,赶忙从林子江手里夺下了拖布,抢着收拾了起来。 “身上这套脏了没事儿,我找人洗洗。回头给你们俩弄身衣服吧。”林子江松开了拖布把,搓了搓手掌,毫不介意已经被天艮呕的气味恶心的清洁服,又热心的来帮天艮脱下上衣。 本来也是为了争取个时间来面对夏雨的事儿,短暂的时间是争取到了,可是之后的午饭不好推辞。 好不容易帮林宽脱了一身疑惑满身耳朵的衣服,不想被自己一吐,又要重新换上林子江的“好意”,而且这次更没有理由拒绝。 天艮咳了咳嗓子,明显吐得太猛了,嗓子哑的厉害,“好,让林叔费心了。”只能勉强挤出几个字来。 上了一层楼,已经看到警局大门了,可林子江没有往外走的意思,继续上到二楼,楼上刘警官已经手里拿着两摞运动服等在那儿了。 “毕竟还是孩子,受不了血腥的场面,给你添麻烦了。”林子江快步迎上去接了衣服,跟刘警官道了谢。 “林总,你们转转就先走吧,我这会儿走不开,有事儿我再联系你。”说着,刘警官敬业的朝着林子江身后的杨华敬了个礼,转身快步离开了。 林子江冲着两个人笑笑,指着旁边一间小门,“里面有个小喷头,你们去洗洗换了吧。我在这儿等着。” 语气是客气的,内容里没有商量,林宽先进去了,天艮刚要跟进去,林子江从后面拉住了他的胳膊,贴身低声道,“听说你很喜欢洗澡,但在这里最好记住多言无用。”这才放手让天艮进去。 天艮的疑问越来越多,越演越热,但心里越是恐慌,外表越需要掩饰,他以从未有过的平静去迅速完成了冲洗换衣服几个动作。 林宽似乎一直等着天艮给他一个答复,但是没有等到,推门出去之前,林宽还是禁不住问了句,“是她吗?” 林子江可以对警局熟悉到像走在自己公司里,杨华,刘警官,每个人都是谁,天艮云里雾里的一脚轻一脚重的探步时,他先想明白了一件事——如何回答林宽。 天艮边单手推门,边冲着林宽默许的点了点头。 林宽的眼泪来的太快了,推开门,迎上了林子江,像是洗了澡却没擦脸,满脸湿乎乎的,他抬起袖子随意在脸上抹了下,便跟着林子江往外走了。 已经到了门口,“林叔,”林宽从后面喊了声,林子江停下了脚步,“下午,我想去殡仪馆送夏雨最后一程,行吗?” “好。”林子江答应的爽快,“就你一个人吗?你等下,我打个招呼。”林宽和天艮没有对视,林宽自己“嗯”了一声。 林子江透过玻璃朝正在打电话的刘警官挥了挥手,里面也回应的挥了挥。 天艮看在眼里,还真是名副其实的“打个招呼”,跟去动物园里看玻璃窗对面的黑猩猩一个感觉,你挥挥手,我就挥挥手。但这挥手之间,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信息就彼此沟通了?!天艮不禁心里又一惊,打了个冷颤。 等中午再爬上小楼梯,赶到粥店的时候,林欣欣已经先坐在里面等着他们了。 “哇,爸,你会带天艮林宽来这里呀。你不是说,只有最最信任的人,才会在这里一起坐嘛!”林欣欣一脸的惊讶和惊喜是向来掩饰不了,也演绎不出来的。 “会啊。他们不也是你最信任的朋友嘛。”尽管林子江这句含笑的对答,很有话剧效果,但林欣欣表现出来的开心又是更上一层楼的升华。 “华哥哥坐这边吧。他们家除了粥还有挺多味道不错的小吃。我给你们点菜。”林欣欣在,这个桌子就是隔音也不得安宁了。 “华哥哥”又是个什么鬼,挺多小吃?别啊,林宽这会儿都要难受死了,你怎么能冒出这些嗑来,吃了次安眠药整个人都会脑子不转了吗?天艮心里急得跟揣了只野猪,只求林欣欣能少说两句。 “小欣欣都长成大女孩儿了,越来越漂亮了。这会儿叫华哥哥啦。军训那会儿光顾着追男朋友了,眼里都不认识我吧。”取笑了一番,杨华在林欣欣鼻子上轻轻用手一刮,很像上了大学回来家度假的小别兄妹。 “爸跟你华哥,林宽,下午都有事儿。你那些说不完的话,等会儿慢慢说给你的天艮听。先吃饭。”林子江一句哄女儿的安排,把天艮的行程都订好了。 “天艮,你和林宽都记得杨华我还挺惊讶。他是我大学室友的弟弟,不知道你跟你爸打听过我们那段青涩的大学生活没?杨华是老六的弟弟,是个孝子,老六的妈这次的病不太好。”林子江看了看杨华,捡了个易懂不易伤的词儿来描述病情,“所以,杨华打算转正回渤广照顾母亲。” 天艮记得老爸提过,室友里老五老六是一直跟着林子江的两个人。 “欣欣刚才说的不错,uu看书 ww.ukanshu.cm这间小屋从不对外开放。只有信任的人,我才带过来的。”林子江这番话是盯着天艮,一字一顿说起来的。 “老六跟了我很多年了,我们跟亲兄弟没两样。所以,杨华也喊我林哥。这份信任不是建立在利益上的,我不知道你能体会多少。我们虽然认识不久,但当着欣欣的面,我今天就是想告诉你,我对你的信任是没有底线的。”林子江的话语带着热情也含着挑衅,像递过来一朵带刺的玫瑰,想接,但又不知道该从哪里接上手。 “我自己是个商人,商人嘛,总是出口诚信,让你听起来很滑稽是吧。就像马戏团驯兽师拿着鞭子说再也不抽你了,是吧。”林子江为自己很冷的解释做了个更冷的比喻,其他人在附和,天艮只是低头喝了口水。 “可这种信任,并不滑稽。你们的语文课里,不也提过培根的解释嘛——人与人之间最高的信任,无过于言听计从的信任。你跟林宽之间看起来也是拥有这种完美的信任。天艮,不是么?”这次林子江是单挑天艮的名字来提问的。 天艮不得不抬起头,谦虚而认真的对上了林子江的视线,他微微垂下眼睑,轻声答应了一个“是”字。 林子江满意的扬起了嘴角,“这就好,我们依旧是队友。信任彼此的队友,你不要让我失望。” “我让你失望过是吗?”天艮心里默念,但表情依旧是没有涟漪的湖面般平静,没有再回答,因为此时,他的脑子里想起来了另一句话,“猛兽总是独行,牛羊才成群结队。” 天艮有了自己的打算了。 第九十二章 弱点 林子江对信任的要求竟然是“言听计从”,那好,之后需要决定的该是谁听谁的,谁又来操纵谁了。 天艮毫不顾虑的看了圈这桌人,推开眼前的菜碟子,没有预兆的抬起了坐在对面林欣欣的手,放在了他另一只手心里。 “林叔,能够得到你如此信任我,是我的荣幸。下次,如果再有不得不让林欣欣昏睡过去,把她交给我吧。”天艮把另一只手盖在了林欣欣的手上,完全把她的手像呵护一直小雏鸡一样包了起来, “喂她吃安眠药这种伎俩,即使喂药的人已经熟练到能把握住轻度中毒,浅昏迷的尺度,可反复使用依旧会造成不可逆转的脑损伤,在吸收过程中,对心脏,肝脏,肾脏都有极大损伤。即使你能舍得,我也舍不得,交给我,我会让她睡的舒舒服服的。”天艮说话的时候,一直配着一副含情脉脉的眼神,瞬间都没有离开林欣欣那双的大眼睛,刻意没去理睬中间林子江克制不住的冒火光带闪电的眼神。 “天艮,你说完了么?你也太自信了吧,就认定了我会把欣欣交给你……”下半句还没说出口,就被坐在旁边的林欣欣又踢腿又拧胳膊的撒着娇摇了起来,林欣欣娇嗔道,“爸,你可别往下乱说啊,如果天艮不理我了,那我可真不理你了。”这句威胁细声细气却铿锵有力。 林子江又换了副慈父的目光投向了他眼里最可爱的女儿,“怎么会呢。我是夸你的天艮很自信呢。” 你给她再多喂点儿药,她可能真听不出来你是不是在夸我了,天艮带着脾气的想着,但脸上的表情像雕刻般定住了。 “天艮,这话题,我不想搪塞过去。你太年轻,有些轻狂了。如果有一天,你也做了父亲,你便会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一个父亲都不会给他唯一的女儿吃什么安眠药。如果非要有这个必要,那我宁愿代替欣欣吃下去。”林子江的脸上没有那份常见的商场微笑了,反而严峻的眉峰,深邃的眼底,虽然露出了些疲惫,但也多了份真诚。 不是他喂的药,又不是林欣欣自己吃的,已经超出嗜睡,出现了反复昏睡,这种药的剂量绝不会是医嘱。有林子江保护,林力也不会有这个机会。如此排除下去,只有两个人能做这件事了,夏雨,或者上午医院里看见的王莉。天艮没有变化的皮囊下面,是在反复推翻自己一个个假说又反复论证的过程。 可是,夏雨给自己服的是微小剂量也会在10分钟内致死的氰化钾;即使有理由让林欣欣分开吃药一起走,却要让她服用安眠药这种劣质自杀药,1个小时漫长的感受着自己呼吸衰竭的极度痛苦。 而且,服药量离致死量又差了太多。这样推下去,夏雨弄不到如此大量的处方药。如果夏雨来下安眠药,会直接从实验室拿来苯二氮卓类的实剂,粗暴简单没悬念。 如此想来,能给林欣欣吃药的恐怕只有一个人了——王莉!天艮很确定,这次不是猜测了。 天艮没有急着说话,清了清嗓子,直了直身子,以同样的目光回敬给了林子江,“我的确不懂一个父亲的心,但我不会让我的女生暴露在危险里。明明知道让她一个人呆着,那个女人已经五花八门明目张胆的用各种手段重击了林欣欣不止一次了吧。这次林欣欣如果不是在医院里及时洗了胃,恐怖以后未必会认出她唯一的父亲了吧。林叔,你想要信任,可以。前天夜里,你丢下林欣欣一个人,去哪儿了?”天艮这一次的发问,也展现了最大的诚意,脸上没有波澜,声音没有起伏,但问得却无比诚恳。 跟林子江对弈,如果信任只能是完全的掌控或者完全的被掌控,那么比起证据,把握对方最大的弱点才可连将其军,攻其心,破其势,天艮对眼下的棋局势在必得。 “爸,天艮说的安眠药是怎么回事儿?我怎么听不懂。”听完天艮的问话,旁边的杨华和林宽也都把目光转向了林子江。林欣欣按耐不住了,自己完全没印象,一早醒来,已经不止一个人提到过她吃了安眠药的事儿,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真是糊涂了。 “天艮,我不是有意瞒你。这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楚的事儿,u看书ww.uukanhu.om 再晚了,林宽就赶不上送,那个,最后一程了。”林子江想起旁边还一脸无辜的林欣欣,没有当着女儿的面儿说出夏雨火葬的事儿。 “我和杨华,之后确实也赶时间,我答应你,给你个让你满意的解释。下午,这次我认真委托你。能帮我照顾好欣欣吗?”林子江的话语里没有一个回答,但语气不是敷衍,的确,天艮也清楚的很,真的没有时间了。 “好,我不会离开林欣欣。你们去忙吧。医院里太压抑,而且,也未必安全,下午我带她去我家。”天艮不煽情时平淡的回答往往给人放心的感觉。 林子江安心的舒了口气,拍了下天艮的肩膀,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林叔,放心吧。”说着,天艮在楼梯口伸出双臂给了林子江一个不常见的拥抱。 趁着林欣欣还在身后跟杨华寒暄着,天艮把头靠在林子江肩上,“林叔,人,火化之后,夏雨的白色连衣裙,我想拿回来。” 林子江低声回应道,“可以。不止裙子,夏雨家的房产我也暂时帮你们保留着,这些都是我这个商人的举手之劳,你也做好你自己份内的事儿。不要再跟赵璐接触了。” 看见两个人拥抱在一起的背影,林欣欣调皮的推了过来,“抱着我爸不放干嘛呢。你们挡路了呢。” 听到林欣欣的声音,天艮没再多问,和林子江同时松开了彼此,跟提前做好了商量一般,一起各拉起了林欣欣一只手,没有喜事儿,但围着林欣欣,俩个人都一起在脸上摆好了同样的笑下了楼。 第九十三章 类似的自杀 天艮一路上回忆起林子江的脸,感觉就像看了部中间换了编剧的电视剧,完全是云里雾里的越走越是睁不开眼睛,这个人到底是谁。 到了家里,钥匙刚插进门里,便发现门没锁,老爸昨晚喝了酒又熬了一宿,看那样子今天是早早回来了。 推门进去,果然老爸迎在了门口,看见林欣欣热情的叫叔叔,又礼貌的打招呼,老爸也回应勉强回应了句,“带同学来了啊,不去上学,领女同学来家里,越来越出息了。”前一句还忍着,算是个招呼,后面几句立马火气就上来了。 林欣欣刚才和林宽来那会儿,家里没人,天艮都催着两个人各换了一套衣服,这会儿天艮爸爸在家,估计得换得更主动些了,像是想明白了,林欣欣脱了鞋子自己主动提了出来,“我知道衣服在哪儿了,我去换衣服啊。” “换什么?你领个女生来家,还去换衣服。你是不是最近欠抽了。”老爸脾气一上来,就自己钻牛角尖里去这点,谁也拉不出来。 “爸,这是林欣欣,她的父亲是林叔,林子江。”天艮干脆直接介绍了老爸熟悉的角色。 老爸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林欣欣。林欣欣是个经得起细看的女孩儿,既然能连贯两届校花,不管男女老少从哪个角度看,她都是个实打实漂亮的女孩儿。 “跟你母亲很像。”老爸像是犹豫了下,但还是中肯的。 “叔叔认识我妈妈?”林欣欣抬起眼睛带着期待的问了句。 “嗯,我认识你父母。我们是校友。”老爸没有就着林欣欣的问句来直接回答林欣欣的问题。 “噢,就像我跟天艮林宽那样,都是好朋友呐。听起来真美好。”林欣欣不是个会刻意奉迎的人,话语都是走心的,向来有什么说什么,这种性格,在人过中年的老爸眼里,是淳朴可爱的。 “爸,那杨华,你也认识吗?”正好林欣欣问道了大学的事儿,天艮边让林欣欣屋里坐下,边顺口跟老爸聊了起来。 “嗯。”老爸就挤出来一个字。 “叔叔连华哥哥也认识?”林欣欣睁圆了满是好奇的眼睛。 两个人都问了同样的问题,没办法再一个“嗯”字打发了。 “杨华是寝室老六家最小的弟弟,我们大学那会儿,他才刚上学。常跑到我们宿舍来玩儿,所以认识也不奇怪吧。”老爸教科书模式回答问题,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一句不多。 “那老六就是杨叔喽?杨叔是我爸最得力的帮手了。从刚有林达的时候,我爸就一直跟杨叔在一起。小时候,爸和杨叔都忙着的时候,寒暑假都是华哥哥带我出去玩的。”林欣欣能给天艮讲个他不知道的人,有些欣喜过头,说的手舞足蹈的一下子就扯远了。 “嗯,老六是最崇拜他的人了。毕竟刚上大学那会儿,老六是个都没听过什么叫乘除法,但如今好像也是林达里的大人物了,建筑行业里的学会,经常看到老六代表林达出席。所以这些年都死心塌地的跟着他。”老爸尽管不愿意提起林子江的名字,但提到他教学方面的天赋总是钦佩的称赞。 “老六家兄弟俩都是好体力,这些年边远山区的投资项目都是老六替他跑得。日子好了,老六也是个吃水不忘打井人的性子,我记得他还特意把杨华送去守卫南沙了吧。怎么问起他来了?” “爸,杨华已经回来了,看肩章是杨少校了。刚刚在警察局跟着林叔一起的。林叔说杨华家里老人病了,他打算回来转正的。”天艮也是想听听老爸怎么说,听来的事儿怎么听的便怎么叙述了出来。 “天艮,昨晚我跟你说什么了。”老爸尽管满腔的气愤,看看眼前无辜的眨着眼睛在认真听他讲话的林欣欣,把下半句“你非但去见他,竟还把那只八哥的女儿给我带回来了。”硬生生咽了下去。 “爸。”天艮读的出来老爸的下半句,没做解释,只喊了句爸。 “这些年,也都在一个行业,寝室里除了他,其他人也是常见的。听说每次把杨华叫过来,都是有事儿的。老六兄弟俩对他都是言听计从。用老六的话说,为了八哥,才明白什么叫赴汤蹈火无所不能。我只知道他们的关系不一般。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是的是的,杨叔跟我爸可好了。但我爸从来没跟我说过他们以前的事儿,经常听我爸喊杨叔老六,还以为是他们公司里俗气的不得了的排行呢。呵呵,我爸还经常开玩笑说是他耽误了杨叔的婚期要搞公司内部联谊呢。可是,后来,突然,那个,”林欣欣想了想,顿住了。 “突然怎么了?”天艮好奇而关切的询问道, “后来,家长会那天,我爸想撮合给杨叔的那个阿姨去了我的家长会,突然出了事故,人没了。我爸就不再提了。”林欣欣自己说着低下了头。 “天艮,你看着我爸在你面前总是很精神,其实出事了之后他一直很焦虑担忧,我看得出来的。最近他好像又没怎么回过家,白天又总在跑工作,我都不知道他最近有没有睡过觉。你帮帮他吧。”林欣欣满是恳求的语气,卑微的抬起头咬着嘴唇眼睛望着天艮不动了。 “你们俩,怕是越帮越忙吧。”老爸不屑的巡视了眼两个人,自己往沙发后面靠了靠。 林子江公司里突然没了的不会是个不相干的人,能替林子江去家长会,能让林子江撮合着跟最好的兄弟谈婚论嫁,能让赵璐凭空出现在家长会的窗外,能用上建筑炸药,能闹出事件却只炸死一个人……这些都不是独立的点,连在一起会是怎样一条线,又会在哪里把王莉连上去。天艮没有莽撞许诺,在反复把这些零碎的图片试图拼在一起。 而王莉,如果要架空林子江,那么目的也好寄托也罢只能有一个——林力。 傍晚林宽约的架,天艮觉得可以一起过去看看了。 天艮还在愣神儿,老爸又开口了,“昨天你不是说有个同学自杀了吗?想想有些不放心,就早点儿赶回来问问了。后来,怎么样了?真自杀了?” 天艮没立即说话,看了看旁边的林欣欣。 “是啊是啊,天艮,你不是告诉我夏雨自杀了,今天下午火化吗?哎呀,这都下午了,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林欣欣非但没一句回答,反而也跟着问起天艮来了。 天呐,你是昨晚去夏雨家的那个人呐,难不成真是吃药过量坏了脑子,怎么会这么天真的来问我……让林欣欣也一头雾水的问过来,天艮内心崩溃的要诀提。 可是,林子江要隆重上演的便是夏雨自杀并立即火化,在这里跟眼前两个人可的确是多言无用。 刚才午饭的时候,你爸不是说了吗?林宽跟着去殡仪馆了。你真是被林子江保护的小幸福,只安心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就好。天艮心里替夏雨抱不平,但对于两个人一起抛过来的问题,他只是淡淡回答道,“还不清楚,但警察和林叔都是这么说的。” 林欣欣听见是警察和爸爸给的判决,一下子哭开了闸,还没等天艮过去安抚,身子一沉,往沙发上倒下又昏厥了过去。 “这么脆弱呐。”老爸伸手按了按林欣欣的脉搏。 “是她继母给吃了过量的安眠药,u看书 uuknsh.om 这会儿一激动,药劲儿又上来了,估计一时醒不过来。”天艮这次跟老爸没有一句含糊的,把他推断出的结果,像叙述一件事实一样道出了口。 “这让我想起当年的小雪,八哥的前妻,记得跟你说过,刚生完女儿她便自杀了。自然之后便火化了。可是好一段日子,却听说林子江都在寻找小雪的尸体。我至今都想不明白,没有尸体怎么判断的自杀,既然知道自杀了,为什么需要一直去找,去哪儿找的。”老爸句句说在点子上,天艮很想听下文, “可是,我没有合适的身份去过多过问这件事,就只是无理取闹的跟八哥打了一架闹掰了。”老爸的茶色的眸子里染的更深了些,是后悔的颜色。 “现在听你说的这个夏雨,怎么跟当年的小雪很像。你跟八哥看过夏雨的尸体了吗?”老爸的思路跟自己很像。 天艮有些犹豫要不要把完全不相干的老爸扯进来,顿了顿道,“爸,后来,林子江找到小雪的尸体了吗?” “不知道。只知道他已经接受了小雪死了这件事,每年祭日都会去扫墓。即使没继续找尸体,应该还一直在收集相关的各种证据。只不过过了太久了,恐怕已经没人记得了。”老爸这次是仔细琢磨过才告诉天艮的,字字句句都经得起推敲。 的确,即使他悄悄发现了那具无头尸体不是夏雨,可依然无法把这件事告诉老爸,林子江,甚至林宽。这里面有舍不得,有信不过,也有放不下。 这次轮到天艮去找了,找到为止,不言放弃。 第九十三章 自杀迷雾 天艮一路上回忆起林子江的脸,感觉就像看了部中间换了编剧的电视剧,完全是云里雾里的越走越是睁不开眼睛,这个人到底是谁。 到了家里,钥匙刚插进门里,便发现门没锁,老爸昨晚喝了酒又熬了一宿,看那样子今天是早早回来了。 推门进去,果然老爸迎在了门口,看见林欣欣热情的叫叔叔,又礼貌的打招呼,老爸也回应勉强回应了句,“带同学来了啊,不去上学,领女同学来家里,越来越出息了。”前一句还忍着,算是个招呼,后面几句立马火气就上来了。 林欣欣刚才和林宽来那会儿,家里没人,天艮都催着两个人各换了一套衣服,这会儿天艮爸爸在家,估计得换得更主动些了,像是想明白了,林欣欣脱了鞋子自己主动提了出来,“我知道衣服在哪儿了,我去换衣服啊。” “换什么?你领个女生来家,还去换衣服。你是不是最近欠抽了。”老爸脾气一上来,就自己钻牛角尖里去这点,谁也拉不出来。 “爸,这是林欣欣,她的父亲是林叔,林子江。”天艮干脆直接介绍了老爸熟悉的角色。 老爸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林欣欣。林欣欣是个经得起细看的女孩儿,既然能连贯两届校花,不管男女老少从哪个角度看,她都是个实打实漂亮的女孩儿。 “跟你母亲很像。”老爸像是犹豫了下,但还是中肯的。 “叔叔认识我妈妈?”林欣欣抬起眼睛带着期待的问了句。 “嗯,我认识你父母。我们是校友。”老爸没有就着林欣欣的问句来直接回答林欣欣的问题。 “噢,就像我跟天艮林宽那样,都是好朋友呐。听起来真美好。”林欣欣不是个会刻意奉迎的人,话语都是走心的,向来有什么说什么,这种性格,在人过中年的老爸眼里,是淳朴可爱的。 “爸,那杨华,你也认识吗?”正好林欣欣问道了大学的事儿,天艮边让林欣欣屋里坐下,边顺口跟老爸聊了起来。 “嗯。”老爸就挤出来一个字。 “叔叔连华哥哥也认识?”林欣欣睁圆了满是好奇的眼睛。 两个人都问了同样的问题,没办法再一个“嗯”字打发了。 “杨华是寝室老六家最小的弟弟,我们大学那会儿,他才刚上学。常跑到我们宿舍来玩儿,所以认识也不奇怪吧。”老爸教科书模式回答问题,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一句不多。 “那老六就是杨叔喽?杨叔是我爸最得力的帮手了。从刚有林达的时候,我爸就一直跟杨叔在一起。小时候,爸和杨叔都忙着的时候,寒暑假都是华哥哥带我出去玩的。”林欣欣能给天艮讲个他不知道的人,有些欣喜过头,说的手舞足蹈的一下子就扯远了。 “嗯,老六是最崇拜他的人了。毕竟刚上大学那会儿,老六是个都没听过什么叫乘除法,但如今好像也是林达里的大人物了,建筑行业里的学会,经常看到老六代表林达出席。所以这些年都死心塌地的跟着他。”老爸尽管不愿意提起林子江的名字,但提到他教学方面的天赋总是钦佩的称赞。 “老六家兄弟俩都是好体力,这些年边远山区的投资项目都是老六替他跑得。日子好了,老六也是个吃水不忘打井人的性子,我记得他还特意把杨华送去守卫南沙了吧。怎么问起他来了?” “爸,杨华已经回来了,看肩章是杨少校了。刚刚在警察局跟着林叔一起的。林叔说杨华家里老人病了,他打算回来转正的。”天艮也是想听听老爸怎么说,听来的事儿怎么听的便怎么叙述了出来。 “天艮,昨晚我跟你说什么了。”老爸尽管满腔的气愤,看看眼前无辜的眨着眼睛在认真听他讲话的林欣欣,把下半句“你非但去见他,竟还把那只八哥的女儿给我带回来了。”硬生生咽了下去。 “爸。”天艮读的出来老爸的下半句,没做解释,只喊了句爸。 “这些年,也都在一个行业,寝室里除了他,其他人也是常见的。听说每次把杨华叫过来,都是有事儿的。老六兄弟俩对他都是言听计从。用老六的话说,为了八哥,才明白什么叫赴汤蹈火无所不能。我只知道他们的关系不一般。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是的是的,杨叔跟我爸可好了。但我爸从来没跟我说过他们以前的事儿,经常听我爸喊杨叔老六,还以为是他们公司里俗气的不得了的排行呢。呵呵,我爸还经常开玩笑说是他耽误了杨叔的婚期要搞公司内部联谊呢。可是,后来,突然,那个,”林欣欣想了想,顿住了。 “突然怎么了?”天艮好奇而关切的询问道, “后来,家长会那天,我爸想撮合给杨叔的那个阿姨去了我的家长会,突然出了事故,人没了。我爸就不再提了。”林欣欣自己说着低下了头。 “天艮,你看着我爸在你面前总是很精神,其实出事了之后他一直很焦虑担忧,我看得出来的。最近他好像又没怎么回过家,白天又总在跑工作,我都不知道他最近有没有睡过觉。你帮帮他吧。”林欣欣满是恳求的语气,卑微的抬起头咬着嘴唇眼睛望着天艮不动了。 “你们俩,怕是越帮越忙吧。”老爸不屑的巡视了眼两个人,自己往沙发后面靠了靠。 林子江公司里突然没了的不会是个不相干的人,能替林子江去家长会,能让林子江撮合着跟最好的兄弟谈婚论嫁,能让赵璐凭空出现在家长会的窗外,能用上建筑炸药,能闹出事件却只炸死一个人……这些都不是独立的点,连在一起会是怎样一条线,又会在哪里把王莉连上去。天艮没有莽撞许诺,在反复把这些零碎的图片试图拼在一起。 而王莉,如果要架空林子江,那么目的也好寄托也罢只能有一个——林力。 傍晚林宽约的架,天艮觉得可以一起过去看看了。 天艮还在愣神儿,老爸又开口了,“昨天你不是说有个同学自杀了吗?想想有些不放心,就早点儿赶回来问问了。后来,怎么样了?真自杀了?” 天艮没立即说话,看了看旁边的林欣欣。 “是啊是啊,天艮,你不是告诉我夏雨自杀了,今天下午火化吗?哎呀,这都下午了,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林欣欣非但没一句回答,反而也跟着问起天艮来了。 天呐,你是昨晚去夏雨家的那个人呐,难不成真是吃药过量坏了脑子,怎么会这么天真的来问我……让林欣欣也一头雾水的问过来,天艮内心崩溃的要诀提。 可是,林子江要隆重上演的便是夏雨自杀并立即火化,在这里跟眼前两个人可的确是多言无用。 刚才午饭的时候,你爸不是说了吗?林宽跟着去殡仪馆了。你真是被林子江保护的小幸福,只安心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就好。天艮心里替夏雨抱不平,但对于两个人一起抛过来的问题,他只是淡淡回答道,“还不清楚,但警察和林叔都是这么说的。” 林欣欣听见是警察和爸爸给的判决,一下子哭开了闸,还没等天艮过去安抚,身子一沉,往沙发上倒下又昏厥了过去。 “这么脆弱呐。”老爸伸手按了按林欣欣的脉搏。 “是她继母给吃了过量的安眠药,uu看书 ww 这会儿一激动,药劲儿又上来了,估计一时醒不过来。”天艮这次跟老爸没有一句含糊的,把他推断出的结果,像叙述一件事实一样道出了口。 “这让我想起当年的小雪,八哥的前妻,记得跟你说过,刚生完女儿她便自杀了。自然之后便火化了。可是好一段日子,却听说林子江都在寻找小雪的尸体。我至今都想不明白,没有尸体怎么判断的自杀,既然知道自杀了,为什么需要一直去找,去哪儿找的。”老爸句句说在点子上,天艮很想听下文, “可是,我没有合适的身份去过多过问这件事,就只是无理取闹的跟八哥打了一架闹掰了。”老爸的茶色的眸子里染的更深了些,是后悔的颜色。 “现在听你说的这个夏雨,怎么跟当年的小雪很像。你跟八哥看过夏雨的尸体了吗?”老爸的思路跟自己很像。 天艮有些犹豫要不要把完全不相干的老爸扯进来,顿了顿道,“爸,后来,林子江找到小雪的尸体了吗?” “不知道。只知道他已经接受了小雪死了这件事,每年祭日都会去扫墓。即使没继续找尸体,应该还一直在收集相关的各种证据。只不过过了太久了,恐怕已经没人记得了。”老爸这次是仔细琢磨过才告诉天艮的,字字句句都经得起推敲。 的确,即使他悄悄发现了那具无头尸体不是夏雨,可依然无法把这件事告诉老爸,林子江,甚至林宽。这里面有舍不得,有信不过,也有放不下。 这次轮到天艮去找了,找到为止,不言放弃。 第九十四章 海边约架 看着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已经五点了。窗外的夕阳已经不再有太阳的威力,让黑暗里的人,怕光亮的人,也可以直视它的光辉了。 “爸,我答应林叔一定照顾好他的女儿了,但晚上我必须出去一趟。你能帮我看着她吗?”天艮听完老爸讲起那个十七年前自杀了后失踪了的林欣欣生母的故事,身边的迷雾又添了些,可是雾里捉影的眼睛也被擦亮了些。 老爸没说话,伸手按在了林欣欣的脉搏上,过了半分钟才答道,“去吧。她得睡下几个小时。我在家里。” 也好,八哥是个好面子的人,有女儿在正好有个借口可以上门了。老爸心里早有了准备。 天艮没再罗嗦,拿上钥匙就出门了,关门时听见背后传来低沉的一声,“小心。” 渤广的冬月是野熊冬眠湖面结冰真正天寒地冻的季节。 海滩上余晖洒落,暗红色的天边隔着几条蓝色的海浪,一次次拍打在海滩上,让飘过一层薄薄的雪花的沙滩也被染红了。 海滩上送走最后一位在夕阳下散步的老人时,影子拉成了细长的章鱼触角般,似乎等着跟吞噬斜阳一起吞噬一撇灵魂。 另一个影子依然屹立在沙滩上,跟周围诡异的画面很不相称。 影子偶尔抬起了胳膊,触角的尖端偶尔有几缕丝线一样的青烟。 天艮没有立即走过去,此时的林宽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沉思,即使没有道破那句女尸不是夏雨,凭着林宽向来沉默寡言却善于观察的性子,他猜得到林宽一定会有自己的见解。 天艮等在了路口,空阔无人的海边,站在哪里都太明显,刚好简陋的公共厕所是个自然而隐蔽的好地方。 没过一阵子,“嘶嘶”是那辆蝴奔熟悉的停车声。 “去吧,你爸看着呢。别让我失望,难得的机会,只要给他留口气,剩下的你随意发挥好了。”砰一声关上车门之后,半开着的车窗里冷冷传来让人难以置信的助威贺辞。 “什么样的机会,可以随意发挥到,只给林宽留口气。”天艮有些心悸,昨晚还嘱咐林宽只能挨揍不能还手,无非是听到林力是o型血,有了另一份私心而已。此时天艮更希望林宽忘记他无理取闹的要求。 林力晃着高大的身子明明像一头没去冬眠出来觅食的野熊,但走路带风,快而稳,走到林宽身后时,林宽已经掐了烟头,拉开步子准备好了。 “我之后有的是时间,不想趁人之危,你如果有什么遗言之类的,最好先挑明了。心情好的话,我帮你转达下。不然,今晚你就未必有机会了。”林宽背后的声音,压过了拍着岩石的海浪。 林宽没有回话。 林力从林宽身后绕过来,“尽管你的生死不计听起来很诱人,但你真没气儿了,我一得替你收拾,二难跟人解释。所以,给你留口气儿也不是不行。” 防止涨潮过猛时海岸决堤,沙滩边上有几个混凝土水道管子做的排水渠。天艮躲在其中一个里,此时不仅两个人看得清楚,声音也听得真切。 林宽隔开一步的时候,行了个武德之礼,随后便在沙滩上拉开马步,以拳带掌,用当天林力跟他试手的咏春拳法直接问手。 这是明确的告诉林力,用不着婆婆妈妈了,有什么就来吧。想怎么上菜就怎么上,想怎么改刀就怎么改,没有规则就是规则,一切随你。 林力难得脸上有笑容,借着斜阳散射,照出来一睹自信。 “开了招式,我还真没跟人说话的习惯,不过今天就跟你破个例,也无所谓。”林力说话间不误砍柴工,边熟练的接掌扎马问手,边用心称赞道,“除了这套咏春拳,我还有几个少林寺拳法的黄纸张的表彰,以为这种东西,就是自己照镜子刷个帅,跟个活人伸伸手的机会还真不多。” “你竟然敢挑衅让我随意用利器,也是个有胆量的,真上来捅了你也没意思,小爷我就先陪你过几招。”林力声落人起,左脚虚甩,趁林宽横臂挡住之势,腾空右脚后旋腿直奔林宽下颚,林宽双臂护头,以肘做盾,直接和林力脚力接击,横肘有反击架势但并未碰到林力。 林力一招下来,很是得势,张扬的嘴角露出两颗虎牙,“怎么天不亮就低三下四的约了我,别告诉我这会儿又不在状态了?”林力毕竟不是第一回跟林宽交手了。初来乍到还好,一起练了几个周末,是在装腔作势还是在扮猪吃虎,几招下来便一目了然。 林宽依旧没有声音。 太阳快完全沉下去了,天艮只希望眼前的林宽忘记他提出的什么只找揍别还手那些无理取闹的破事儿。 如果明明棋逢对手,彼此都真枪实战算是最起码的尊重。可如若一方心不在焉,完全一脸的应付,那棋场上很容易激怒一个彬彬有礼的文人。武德更是如此,林力没了陪着林宽继续玩拳的心,招招狠,式式强。 林力依旧照着林宽下颚左右左连击三拳,虽林宽抬小臂挡住了攻势,随后被林力猛然弯腰抱住右腿,顺势被其右手劈掌变实拳直接砸向腹裆处。林宽按照林力的布好的局,抬起左膝挡住了拳,但也失了重心,被林力直接轻拉小臂一推胸膛倒在了沙滩上。 如果这是擂台上,这一局已定输赢,但在擂台外,这一招看似华丽,没有太大杀伤力,林宽就势倒下,没有伤痛。 可就是这一次只接招不还手,太明显的躲闪,激怒了林力。 林宽双手支撑着刚要起身,被林力跃起跳下完全骑在了小腹上,林宽甚至都没有抬手,被林力轻而易举的抓住了运动服的领子,掐了进去,“你不是告诉我用什么利器都无所谓吗?可就你现在这怂样,u看书 .uuanhu还没等我拔刀就打算咽气,是活腻了吧?” 林力指尖用了几分力气,林宽脖子筋暴起,脸上充血红的堪比斜阳余晖的橙色了。林宽依旧没说话,但眼睛死死盯着林力,没有丝毫游浮。 “我他妈真是寸了,前天刚有个在我这送死的,又来一个,阴魂不散吗?不过,弄死那只小野鸡,还用不上一根手指头,实在没意思。可是,给你放放血,我还是愿意奉陪的。”太阳已完全落下,沙滩从橘黄到橙红,此时已是昏暗的紫砂色。林力坦露的虎牙闪着寒光,附上几声冷笑,给整个海滩罩上了曾诡异的暗纱。 安静的海滩,林力的炫耀声高气昂带着回声在海浪声中回荡。天艮字字句句听得清清楚楚。 林宽的用意天艮豁然明白了: 实力相当的单打独斗,今天把林力打倒,他或许会含泪离去或许卧薪尝胆改日再来。只是像儿时打架赢了一场空美一时。 跟林力保持个势均力敌,不破坏氛围,最后只会彼此筋疲力尽,算是免费替林远做了个场外培训。费时费力毫无意义。 那么,剩下只有一种可能了。让林力尽兴尽情爽一把,只有让他舒舒服服的把林宽踩在脚下随意宰割,海天之下,别无他人,绰绰有余的林力才会毫无忌惮的言语。 可是,为了换取这一刻,天艮几乎要闭上眼睛去躲开下一幕。 林力右手掐着林宽的脖颈,左手从腰后拿出一把短刃,寒光在最后的斜阳下反射出冬日余光,暗银色里冰霜刺骨。 第九十五章 血染的银沙 林宽像狮子脚下的斑马,依然身强力壮,但实惠的被完全压制,又被掐在了脖子上,不是轻易动得了的。 林力并不急着体会那一刀刺下去的快感,对血腥又期盼却不急迫。 刀柄贴着林宽的锁骨慢慢滑下,从领口处,锋利的刀刃所经之处,林宽身上的运动装入裁缝剪刀上身,整齐无痕的被切开了。 “你就是不愿意出个声是吗?其实,这样也挺好,我最讨厌尖叫。尤其是贱货的尖叫。前天夜里那个鬼上身一样的求我上她,竟然鬼一样的声嘶力竭的嚎着。 你知道我怎么让她安静的吗?”林力说着一声冷笑,嘴角上挂,“我就是用这把刀,先切下来了那贱货的舌头。”此时林力双瞳称狼灰色,闪着的凶光比话语更残忍。 林宽依然没有动一下手指。 “当然,跟你我不会这么做,以后还得切磋,我倒是喜欢你这性子,听不到你的声音了这可不好。不过,你这脖子太硬,一直这么下去,我这手一抖,还没准儿真掌控不好力度掐死你可舍不得。”林力眼睛都是笑,平时下垂的眼角此时也挤出了几道不自然上扬的曲线。 “我姐,欣欣的同学,是吧?试手那天我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吧。我姐那么活泼一个人,我就纳闷跟了你们怎么忽然就气死沉沉了呢?还有你们那个胸大的妹子,也是你这副装逼的脸,一个晚上想诱惑我上床竟然也没个像样的话说。”听到这句,林宽双眉一紧,锁眉瞪眼的动作没瞒过一直盯着他的林力。 “怎么,提到个胸大的你就这么快反映了。跟欣欣一起长大,我眼里怎么会有那些污秽的脸,别说碰她,连躲她的心都有了。”林力手在林宽脖子上,对林宽忽然加快的心跳不匀称的脉搏变化了如指掌。 本来这是习武人的习惯,如果对方突然有反击袭击的动作时,面部的表情可以装,不是素质好老练的人,脉搏的起搏是不会说谎的,林力不松手,也不仅是为了挟制林宽,也是为了对林宽猛然发起的动作有个防患于未然的准备。 林宽此时的反应,让林力更说的兴致盎然,“我会感兴趣去她家里,无非早知道欣欣也住在那里罢了。可是,就算傻到脑子没筋了,我也明白,欣欣有多狠我,让我去,八成一场鸿门宴。你怎么对听故事这么大反应?”林力的笑里夹杂着对自己的嘲讽,短刃在林宽胸前比划了几下,继续说道。 “也是好奇,两个女生,敢叫我过去,我倒是对她们俩联手掐死我这种场面设计很感性趣。可是,欣欣竟然等了很久都没回来,那个胸大的傻妹子竟然在我这儿越穿越少,我已经最大风度的回绝她了,我说我要拿散打王,无欲则刚嘛。之后,那个傻妹子,竟然没话了。”林力笑声里呆着几分无奈。 “所以让你们这种人开口也不是不能。”说着,林力话音没落刀刃已下。 天完全暗了下来,听不到任何声音,但也能在微光下看见林宽的大腿上如趵突泉般涌出一朵朵暗红色的浪花。 “你竟然都不肯跟我啊一声?我就这么不配你一个字?”看见林宽头上豆大的汗珠一颗颗滚下来落入细沙中,双唇内抿,咬牙启齿只偶尔划出一声牙关相磨的声响,此时林力的兽性被激了起来。 林力没有拔出短刃,也没有深插,只是握着刀柄的手在林宽的腿上慢慢转了个角度,林宽的汗珠连成了串子。 “你这副德行,真应该让你爸来看看。”听到林力提到林远,林宽张开嘴深吸了口气。 “提到你爸你反而舒了口气,那个胸大的夏雨是你什么人,至于让你在这跟我逞强?不过你们倒是有相像之处,她给我准备的黄泉酒,我开始还真没多想。”林力眼里还是夏雨的话题,让林宽更心潮澎湃,自然便把话题又扯了下去。 “等我爸领着欣欣回来,一下子屋子里人多气氛尴尬。我自己拿起酒瓶倒了酒,去跟我爸碰了个辛苦的杯时,还真沾口倒下了,比你这姿势还尴尬,但世界也是奇妙,胸大的人都脑子不好,她竟然又一条毛巾捂过来,把我从黄泉拉了回来。”林力还在得意洋洋的在继续演说, “你说什么?什么叫黄泉拉回来?你自己喝了毒酒,夏雨又帮你解毒了?是吗?”林宽竟然出声了,语速不缓但声音嘶哑低沉。 “行啊。一筐子话,值啊。竟然换你张口了,可我又喜欢无声的你了,你再给我闭个嘴,我就回答你求我的问题。”林力满眼的光集在瞳孔,双瞳紧聚一脸惊讶。 林宽没说话,林力拔出短刃,没有回头在身后一伸手,又径直垂下插在了林宽的右腿上。 林宽牙关咬破嘴角,嘴边有鲜血流出,但没有丝毫声音流出。 “好。我告诉你,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愚蠢至极的意思。你的夏雨想毒死我,却又莫名其妙救了我。你说是不是很好笑啊。哈哈。”林力自己仰头空笑了几声,盘旋在海浪声中,回音如黑夜独行的狼。 身后的天艮看得清楚,林力先刺伤林宽双腿,一是对他自己最大的防御,也是让林宽难以脱离他的掌控。 “你这眼神儿,到像要被放干血还哀怜的倔牛,我替你说,问我为什么那个夏雨要救我是吧。搏击上没有比我更自恋的了,我一直觉得自己就是王。可在女人那里,欣欣打击我了这些年里,没有比我更自卑的了,我甚至觉得自己就是王,u看书 .ukanshu.c 八。不过,那么一瞬间,我真差点儿以为我是来女人缘了。以为夏雨是舍不得我了。”林力故弄玄虚,听着林宽的气息逐渐越来越急促,特意罗嗦起废话,夸大其词阴阳怪气的等着林宽再摆出乞求的眼神。 “说吧,别他妈整幺蛾子了,其实是怎么回事儿?想让我赏脸听你瞎扯,就趁我还有气儿,赶紧编吧。”林宽稍稍起了起,双手把身子撑到了45度。 银色沙滩被渐渐染的绯红,经不起血色的夕阳也似乎是趁机灰灰溜走逃之夭夭,完全潜到了海里,一瞬间整个沙滩已被朦胧夜色笼罩。 “放点儿血,你一时半会儿气还多着呢。我不急。急的人,就你一个吧。”林力并没把林宽再推倒,相反,贴近了林宽坐起来的脸,压低了声音,语气没了喧闹,“那我告诉你,夏雨她不是想毒死别人,她从一开始就是打算毒死自己的,你信吗?”说完,林力挤眉弄眼的做出了个小丑般的假笑。 “鬼才信。”林宽张开嘴,嘴角带着血迹,三个字却铿锵。 林力松开了掐着林宽脖颈的右手,擦了下林宽嘴角边的血迹,虎口对准他的下巴,手指按进了林宽嘴角两边的酒窝上。林宽被迫半张开了嘴,“那我告诉你,我也不信。但,我那个总裁父亲,却有办法让所有人信。夏雨那种类型扑上我那个父亲才算投其所好。好了,跟半条命的人,再说多了也没用,你的声音我也听腻歪了。别以后给我添乱。”后半句话还没说完,林力便猛然间左手从身后抬起短刃冲着林宽被掐住的嘴又猛又狠的刺了过去。 第九十六章 扬沙 天艮看见林力举刀快猛狠的瞄向了林宽的舌头,他毫不犹豫的站了起来,刚拔腿奔过去,就看见林宽松开一直撑着身子的手朝着眼前的林力脸上甩臂扬了起来。 这不是阳光下,美丽的西沙流下,带着美好时光,带着温暖回忆的扬沙。 从林宽手里飞出去的沙粒没有弧线,如近距离机枪里飞出的散单,粒粒中标绝无虚发,下一声镇魂天海间的惨叫如中了猎枪的野狼,真乃狼嗥鬼叫尖锐凄厉。 林力紧闭双眼,手中握着的短刃在这瞬间还是捅了下去,被林宽击肘顶在了手腕,刀落人飞。 林力双眼角边都渗出了血迹,双手捂住眼睛,依旧嗷呜狼狈。 “行了,剩下的场面不是你爸想看到的,既然做不彻底留在这儿还等着被做不成,留条命赶紧滚吧。”天艮停在林力身后,借着风声海浪声,清了清嗓子,压低又按住喉咙,几句话说出来,要不是看见脸连林宽都听不出是谁了。 “马叔?我爸在附近?”林力捂着眼睛捉风捕影在月下沙滩上转了几圈不敢妄步试探了。 “你走吧。今天是我约的你,没打算让你回不去。你的命还得好好留着。”林宽没挪地方,沉然警告。 听到林宽的声音,林力很快判断出了方向,捂着眼睛,飞速离开了海滩。 林力的影子刚刚消失,天艮便赶忙蹲下,撕破背心,不等林宽开口,便按住他,帮他在左右大腿根儿分别狠狠缠了几道绑好系紧了。 “只能一时止血,去你妈医院吗?”天艮试探着问了问。 “你脑子进水了?”林宽冷冷哼了一声。 “好,去林欣欣那家私人医院,必须先处理下你的伤,不管揭开盖子里面藏的什么,表面上的事儿林子江是会做周全的。”天艮这次没再问林宽的意见,背起他便朝着摩托的方向跑了起来。 第九十七章 病房里的商量 听天艮提到什么思维模式,林宽没再说话,起了起身子,双手支撑着床,把腿挪了下来,缓缓说道,“那你先慢慢想想吧。” 说完林宽自己扶着墙站了起来,双腿上刚刚缠好的白色绷带又被渗出的血染红了。 “你干什么?服不了毒,想换个放血的死法试试?”天艮还在跟林宽认真讨论着,看他突然不声不响就站了起来,如果不是看他身上有伤,简直诧异的要伸手把他推到。 “你他妈有病,不是放血,**。松手。”林宽一抬小臂把天艮伸过去要扶着他的手打落了。 “你这么折腾,腿不得废了啊。都给你背回来了,这会儿瞎讲究个屁啊。”天艮被莫名其妙的拒绝了,随口骂了句缓解了下尴尬。 “你一个凡事都假正经掰手指摆数据的人,怎么这次说这么不着边的了。没伤筋没动骨的,离残疾还远着呢。”林宽随口说着,慢慢扶着墙去了趟洗手间。 林子江的这间私人诊所里,洗手间就在病房里,走过去也不算夸张。 天艮听见冲水声,想再过去扶一下,懒得再为这种事儿拌嘴也麻烦,安耐着没起身。 看着林宽慢慢挪过来,坐下,有用手把双腿搬上了床。摆好姿势坐好了,才看了看天艮,“我裤子呢?” “腿出血,不是脑出血,自己低头看看,穿在你腰下面呢。”天艮鼻子哼了下,没表情的即答道。 等林宽张嘴骂了一串常用词,天艮才把烟盒和火柴扔了过去。 “你他妈就是找骂。”林宽没好气的接了过来。 “医院里禁烟,反正早知道你没常识了。“天艮故意长叹了口气。 “医院里怎么不禁言!”林宽不在乎的点燃了火柴。 天艮接过林宽熄灭了的火柴,没让他扔到地上,“你以为捂在被子里抽个烟,就能被赶回家?那你可太小瞧林叔了。” 天艮正了正身子,转向林宽这边,“刚才你没听见吗?他说今晚要去我家接林欣欣。” “听见了,所以呢。你不好意思出面,怕影响你爸收嫁妆?”林宽吐了口烟,没好气的随便答了句。 “你这个焖子,什么时候学会打趣我了。不过,你也说对了半句。林叔,的确是这么安排的,让我今晚回不去,看着你也不用回去。留下我们俩,好好聊一晚,帮他想好,怎么对付林力。”天艮几乎一口气平淡的叙述完了,把林宽说乐了。 “行啊。那就聊吧。”林宽嘴角边两个浅浅的酒窝陷下去藏不住笑容。 “你个傻子,我是告诉你,这是林叔的计划。但不是我的计划。”天艮重点强调了后一句。 “那你的计划是个啥,不也得说出来听听,不也是聊。羊头狗肉还不都是酸肉。”林宽不屑的撇了撇嘴。 “就咱俩没什么聊得,聊也是瞎猜。看你在海滩上游刃有余自高自大的德行,就知道你下午去的火葬场也是个路人甲的身份。估计该看到的你也看到了,该猜到的你也猜到了。”天艮站起身从身后壁橱里拿出来个纸杯,倒了杯白水,递给了林宽。 林宽又是莫名其妙的眼神,没接过去,他解释了一句,“喝一口,之后装烟灰。” 林宽这才接过去,“我在你眼里,怎么就自高自大了。火葬场是看清楚了,但你就不想知道,那具尸体是谁吗?” “你这个人,愤怒也好悲痛也罢,什么感情都上头爆棚。没有来源于亲友的悲痛,所以你就装逼自大的让他捅了,这都看不出来,你当我瞎吗!无头尸是谁,出于好奇,自然想知道,但更迫不及待的事儿,比好奇心重要。今晚趁着林叔去会会他的老朋友,咱们也可以会会咱们的老朋友。”天艮还没说完,被打断了。 “你说,今晚去找祝洁?我不去。”林宽抢断了他的话,说完摇了摇头。 “第一,不是找祝洁。第二,你如果怕祝洁看见你这一腿难过,下次就长点儿急性,u看书.uuanshu 急着,别这么犯贱犯险,如果他那两刀刺在别处呢。”天艮这次算语重心长的借机好意相传。 “那去找谁?”林宽没抬头,直接问道。 “杨华。杨华出现的太巧合,太偶然了。”天艮把杨华的名字重复了一般,反复回忆着这个熟悉的陌生人。 “你觉得他知道夏雨在哪儿?”林宽也一时听的入神,差点被烟灰烫到手指。 “不确定。他对另一具尸体或许更了解些,对夏雨,不确定林叔跟他透露了多少。”天艮这次把声音压低了,但言语清晰没有混沌。 “好,尽管我跟不上你怎么整理这些事儿的相关线索。我把你带去吧。要问他什么,怎么问,你自己想好吧。”林宽掀开被子左右挪了挪腿,有慢慢蜷起膝盖前后动了动。 “刚才还装模作样要扶我去撒尿。这会儿就指使起我来了。”林宽微微扬了下嘴角,对天艮一脸无奈。 “医院,你爸那边,我都想好了托词。这个时间刚好。走吧。”天艮这次省了不相干的废话。 “嗯。”林宽嘴里发出声,随后就把双腿挪到了地上。 天艮这次也没多问,直接走过来半屈膝哈腰,没争取林宽的意见,等了几秒钟才感觉到了林宽的重量。这次天艮没再多话,推开门便出去了。 “你知道该去哪吗”坐上了摩托,林宽才问了出口。 “有几个目标,先去杨华家吧,林子江不是夸过杨华是孝子吗。那这个时间应该在家里陪他母亲。”天艮想了想,又问了下林宽他抄来写在手心里的地址。 第九十七章 会会老友 听天艮提到什么思维模式,林宽没再说话,起了起身子,双手支撑着床,把腿挪了下来,缓缓说道,“那你先慢慢想想吧。” 说完林宽自己扶着墙站了起来,双腿上刚刚缠好的白色绷带又被渗出的血染红了。 “你干什么?服不了毒,想换个放血的死法试试?”天艮还在跟林宽认真讨论着,看他突然不声不响就站了起来,如果不是看他身上有伤,简直诧异的要伸手把他推到。 “你他妈有病,不是放血,**。松手。”林宽一抬小臂把天艮伸过去要扶着他的手打落了。 “你这么折腾,腿不得废了啊。都给你背回来了,这会儿瞎讲究个屁啊。”天艮被莫名其妙的拒绝了,随口骂了句缓解了下尴尬。 “你一个凡事都假正经掰手指摆数据的人,怎么这次说这么不着边的了。没伤筋没动骨的,离残疾还远着呢。”林宽随口说着,慢慢扶着墙去了趟洗手间。 林子江的这间私人诊所里,洗手间就在病房里,走过去也不算夸张。 天艮听见冲水声,想再过去扶一下,懒得再为这种事儿拌嘴也麻烦,安耐着没起身。 看着林宽慢慢挪过来,坐下,又用手把双腿搬上了床。摆好姿势坐好了,才看了看天艮,“我裤子呢?” “腿出血,不是脑出血,自己低头看看,穿在你腰下面呢。”天艮鼻子哼了下,没表情的即答道。 等林宽张嘴骂了一串常用词,天艮才把烟盒和火柴扔了过去。 “你他妈就是找骂。”林宽没好气的接了过来。 “医院里禁烟,反正早知道你没常识了。“天艮故意长叹了口气。 “医院里怎么不禁言!”林宽不在乎的点燃了火柴。 天艮接过林宽熄灭了的火柴,没让他扔到地上,“你以为捂在被子里抽个烟,就能被赶回家?那你可太小瞧林叔了。” 天艮正了正身子,转向林宽这边,“刚才你没听见吗?他说今晚要去我家接林欣欣。” “听见了,所以呢。你不好意思出面,怕影响你爸收嫁妆?”林宽吐了口烟,没好气的随便答了句。 “你这个焖子,什么时候学会打趣我了。不过,你也说对了半句。林叔,的确是这么安排的,让我今晚回不去,看着你也不用回去。留下我们俩,好好聊一晚,帮他想好,怎么对付林力。”天艮几乎一口气平淡的叙述完了,把林宽说乐了。 “行啊。那就聊吧。”林宽嘴角边两个浅浅的酒窝陷下去藏不住笑容。 “你个傻子,我是告诉你,这是林叔的计划。但不是我的计划。”天艮重点强调了后一句。 “那你的计划是个啥,不也得说出来听听,不也是聊。羊头狗肉还不都是酸肉。”林宽不屑的撇了撇嘴。 “就咱俩没什么聊得,聊也是瞎猜。看你在海滩上游刃有余自高自大的德行,就知道你下午去的火葬场也是个路人甲的身份。估计该看到的你也看到了,该猜到的你也猜到了。”天艮站起身从身后壁橱里拿出来个纸杯,倒了杯白水,递给了林宽。 林宽又是莫名其妙的眼神,没接过去,他解释了一句,“喝一口,之后装烟灰。” 林宽这才接过去,“我在你眼里,怎么就自高自大了。火葬场是看清楚了,但你就不想知道,那具尸体是谁吗?” “你这个人,愤怒也好悲痛也罢,什么感情都上头爆棚。没有来源于亲友的悲痛,所以刚才海滩上的那一架你就装逼自大的让他捅了。这都看不出来,你当我瞎吗!无头尸是谁,出于好奇,自然想知道,但更迫不及待的事儿,比好奇心重要。今晚趁着林叔去会会他的老朋友,咱们也可以会会咱们的老朋友。”天艮还没说完,被打断了。 “你说,今晚去找祝洁?我不去。”林宽抢断了他的话,说完摇了摇头。 “第一,不是找祝洁。第二,你如果怕祝洁看见你这一腿伤难过,下次就长点儿记性,急着,别这么犯贱犯险,如果他那两刀刺在别处呢。”天艮这次算语重心长的借机好意相劝。 “那去找谁?”林宽没抬头,直接问道。 “杨华。杨华出现的太巧合,太偶然了。”天艮把杨华的名字重复了一般,反复回忆着这个熟悉的陌生人。 “你觉得他知道夏雨在哪儿?”林宽也一时听的入神,差点被烟灰烫到手指。 “不确定。他对另一具尸体或许更了解些,对夏雨,不确定林叔跟他透露了多少。”天艮这次把声音压低了,但言语清晰没有混沌。 “好,尽管我跟不上你怎么整理这些事儿的相关线索。我把你带去吧。要问他什么,怎么问,你自己想好吧。”林宽掀开被子左右挪了挪腿,又慢慢蜷起膝盖前后动了动。 “刚才还装模作样要扶我去撒尿。这会儿就指使起我来了。u看书 ww.uuanshu.cm”林宽微微扬了下嘴角,对天艮一脸无奈。 “医院,你爸那边,我都想好了托词。这个时间刚好。走吧。”天艮这次省了不相干的废话。 “嗯。”林宽嘴里发出声,随后就把双腿挪到了地上。 天艮这次也没多问,直接走过来半屈膝哈下腰,没争取林宽的意见,等了几秒钟才感觉到了林宽的重量。这次天艮没再多话,推开门便出去了。 “你知道该去哪吗?”坐上了摩托,林宽才问了出口。 “有几个目标,先去杨华家吧,林子江不是夸过杨华是孝子吗。那这个时间应该在家里陪他母亲。”天艮想了想,又问了下林宽他抄来写在手心里的地址。 “没看出来,你还是个仔细的人。”天艮回头算是夸了一句。 “嗯,杨华喜欢散打。军训时就一起抽了颗烟聊过,他也打算这次参加散打赛的,所以,为了以后切磋,要个地址来也不算奇怪。”林宽手心对搓,把地址擦净了。 杨华的家离林欣欣的家很近,小区是挨着的。天艮想想,老爸告诉过他,杨华的哥哥“老六”是死心塌地跟着林子江的,住在附近也不意外。 两个人把摩托停在远处,天艮低声问了句,“能走吗?”林宽没说话,点了点头。 按照地址两个人进了小区,上了楼,刚打算大大方方敲门,林宽忽然拦住了天艮,“林叔在里面。” 天艮知道,林宽的耳朵,是夏日宿舍里能听出来寝室里有几只蚊子在哪儿飞的主。 两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第九十八章 隔墙有耳 贴着门外墙壁站着的两个人,屏住呼吸,墙里面的说话声异常清晰。 “那孩子为什么自杀还不清楚是吧?”这个声音没听过。 “找人查着,这个不难,已经有了头绪,过不了两天,会有结果。”这个声音是林子江的。 “你这些日子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了,这次把杨华叫回来,就是让他帮你分忧的。有什么你跟我们哥俩就直说好了。” “不能再让杨华沾手了。他还年轻,将来路还长,差不多的咱们自己来吧。” “八哥,你怎么回事儿,瞎客气个什么劲儿,再说了。这次杨华处理的顶多也是个尸体,已经死了的人,你何必这么多讲究。” “老六,杨华是你弟,也就是我弟。这里边的事情,说不清楚的太多了。总之,让他先回去回避下吧,转正的事儿,过了风头,明年再说。” “可是,这个林力,刚回来,就能惹这么大的事儿,他看着也不像毛手毛脚的毛小子啊。”不熟悉的声音又长叹了口气。 “这未必是林力惹得,不过借着林力,这不是就推到咱们头上了嘛。弄死个妙龄少女,这个罪行成立了,他们娘俩就攒足了劲儿把我弄下去了。老六,不过有一点倒是清楚了。这女孩儿,的确是自杀,在法医哪儿反复验证了几个来回,尽管死者有先天心脏病,但死因是开着煤气上吊,每次结论都是这个。” “可是,自杀死了就死了,干嘛非让她死你们自己家去啊。你不出面处理,这对林力也没好处啊。你那老婆太让人废脑累心了。” “她就咬准了我一定会处理,而处理过程中,任何遗漏她都会小心收集。” “八哥,你就这么被她牵着鼻子走?这娘们儿什么玩意啊。” “咱们也不是没线索,死了的丫头有个弟弟在农村,等着治病,五万块,昨天寄到了他们家。直达听到了是先天遗传病。所以,那丫头的死应该是自愿的,蓄谋好的。” “我真是替你抱不平,你究竟欠了他什么这么一次次一次次的……” “哎,老六,杨华跟你妈出去有一阵子了吧。” 听到这句,天艮跟林宽互相抵了个眼色,两个人没下楼,蹑手蹑脚的往楼上去了。 过了几分钟,听见楼下脚步声,开门声,几个人的说话声,又是砰一声扣门声,防盗门的上锁声。 这时林宽才点点头,跟天艮麻利而大方的下了楼,离开了杨华家。 “上来,我们回医院。”天艮没再多说,直到把林宽又送回病房才松了口气。 再次躺在床上,林宽又是双腿的绷带被渗出的血染的看不见本色了。 “我给你找个人来换换药吧。”天艮看了眼林宽的腿,问了句。 “这种事儿,等会儿林叔回来了再说吧。先说说你想说的吧。”林宽伸直了腿,挺直了腰,等着天艮说话的架势。 “林叔,想跟我们合作的意图很明显,就是冲着林力去的。在林力这里,他很自信的认为我们跟他是目标一致的。”天艮这次没有避讳。 “他为什么自信?”林宽没动姿势,只动了动手指。 天艮递了烟盒过去,“他知道我们在找夏雨。他也特意给了我们去看尸体,火葬场的机会。但是,他要清楚告诉我们的,不仅仅是那个人不是夏雨的信息,而是要告诉我们,他知道夏雨在哪儿。当然,之后合适的时机,才会分享给我们,而这个时机就是要配合他。” “所以,我们只能配合他?”林宽点燃了烟,问道。 “我们也可以让他来配合我们,只要结果是一致的就好。”天艮看着林宽,选好了词汇才坚定回答道。 “听不懂,都是弄死林力的话,这有区别吗?”林宽一脸迷惑的吐了口烟,看了看天艮。 “有。谁去弄死,很重要不是吗?林子江守着林力十几年有的是机会,但没去做,无非是他不想担这个罪名罢了。”天艮把脸贴近了林宽,声音压到极低,这时候,不用尊敬的喊林子江什么林叔了。 “比如,让你去打死他,哪怕在擂台上。我都不会同意。林力是必须去死。他毁了林欣欣,手里还有另一条人命,又逍遥法外,这一点我同意。但是,你不能去做那个刽子手。自然,我也不会。”天艮避开了林宽追过来的视线,望着窗外,陷入沉思。 过了一支烟的时间,两个人都没在说话,屋子里只有挂钟的滴答滴答的报时声。uu看书ww.uukanshu.co 提醒着两个人,时间没有停下。 “其实,你也不用太在意,如果不行,我去打死他也行,擂台赛上的意外是不会算上罪名的。”林宽试探着问了问。 “这个,你想都别想。这是第二遍,也是很正式的回答你。林力,一定不是你打死的。你跟这件事无关。让我想想。”天艮的回答坚定如铁,不容置疑。 “上次你让我帮你查林力的血型,难道不是为了帮祝洁找肾源嘛。结果很值得庆幸,的确是同血型。怎么这次你又阻止了呢?”林宽没放弃,又补充了一句。 “我的确也是这么打算的。但是,肾源,如果是自愿的还好。尸肾的话,手续上,提取时间上都有很严格的要求,不是你想象那样简单。供肾热缺血时间仅仅只有八分钟,如果你在擂台赛上把他打倒,你想过之后怎么在8分钟之内取肾吗?”天艮眼睛里也是布满了血丝,深邃的眼底,被红色的血丝笼罩,眼神让人有些不敢直视。 “有脚步声。”林宽只做了口型。 “对,林力,我们必须8分钟内弄死他。”天艮反而提高了嗓音。 吱吱,门被推开了。 “8分钟,时间只有这么短?你们都讨论的这么具体了?”门外林子江进来时,还跟来了一个小护士。 “林叔来了。”两个人异口同声的打了招呼。 林子江一伸手,示意小护士先进来。 小护士镇定的掀开了林宽的被子之后,表情忽然不淡定了,“你,你们这是在床上干嘛了能出这么多血?!” 第九十九章 家长会的犯人 对于林宽双腿又重新渗血,林子江并不惊讶,按住了小护士,嘘声道,“年轻人嘛。没什么。你先帮他止血吧。” “谢谢林叔。”林宽客气的道谢。 等小护士帮林宽处理完了伤口,才把三个人重新留在病房里。 “快12月了,你们俩是不是也得考虑早点儿回学校了。正好欣欣可以跟着你们一起回去。”林子江没遮掩,的确作为父亲最担心最牵挂的就是自己的女儿,这种心思无可厚非。 “林叔意思是,刘警那里也对家长会有了进展,换句话,已经破案了?”天艮也顺其自然,问的没有一丝隐晦。 “天艮,你处处出我意料,的确,已经破案了。”林子江的点头是回答,更是对天艮的赞许。 “那么,林叔,不辜负你的期待,我来猜一下犯人,行吗?”天艮还是很谦虚的给林子江搬了个椅子,自己坐在了林宽的床边。 “怎么,你知道家长会的犯人了?”林宽按耐不住震惊,比林子江先打断了天艮。 “好啊,你说来听听吧。”林子江接过椅子,不慌不忙的坐下,像一个父亲一样,露出的是慈爱的眼神。 “犯人是夏雨。至于细节,怎么来都好。”天艮没有吊人胃口的意思,开篇从结论开始。 “那夏雨的动机是什么?”林子江问的坦然自若。 “动机,这个不难。夏雨刚刚失去了身边唯一的亲人,母亲。而且,是以如此突然残忍粗暴的方式。那么,既然我没父母,你们就都别想有父母,一种扭曲的复仇,或者说制造无差别恐怖事件的心理就很容易产生。”天艮眼睑低垂,认真的解释起来。 “就是说,这个事实,你也觉得可以没有疑问的被大家接受了?”林子江茶色的瞳孔被几个眨眼的动作擦得如玛瑙般晶莹透亮。 “嗯。”天艮点了点头。没搭理旁边一脸疑惑的林宽。 “那你,也没有疑问了?”林子江向来坐如钟的姿态没有丝毫动摇。 “有。”天艮依旧点点头,没有隐晦。 “那也说来听听。”林子江的脸上,此时皱纹的疏密都没有变化,表情已经停在了一分钟之前。 “林叔,既然你问了,那我就不跟你客气,有什么说什么了。我想知道,夏雨是怎么被你说服,去同意做这个犯人?你对夏雨承诺了什么?”问完最后这句,天艮留给了林子江思考的时间,视觉的空间,站起身,走向了窗边,看着窗外,背对着林子江。 “我也是为了你和林宽着想,但你们还是不肯接受夏雨已经死了的事实,是吗?好吧,我告诉你,夏雨的确很愿意接受家长会的这个结果。毕竟有一个人死了,没有谁的生命是可以简单的过滤掉的,难道不是吗?大家需要安心的学校,案子必须结,而夏雨去做这个犯人,你刚才不也说了吗?大家都能接受。”背后传来的林子江的声音,沉稳缓慢,没有丝毫狼狈吞吐。玻璃窗上映出的影子也依然稳健。 “林叔,就不介意真正的犯人逍遥法外?”天艮这一句是握着拳问的,他需要安抚自己的情绪。 “真正的犯人,不满十八岁,法律可以对他规划,但不能一命偿一命。你们刚才不还在讨论,要8分钟弄死他吗?”林子江清了清嗓子,没有停顿。 “真正的犯人,可以都不满十八岁,可并不是一个人。如果没记错,林力跟家长会没有直接的关系,毕竟那天他刚从国外回来,对吧。我们8分钟弄死林力,就万事大吉了?”天艮声调有些高,语速有些快,毕竟激动起伏的心脉越来越难控。 “万事说不上,但至少可以帮上你们的朋友,那个在医院里等着供肾的女孩儿,不是吗?我能把儿子押给你们。你们没什么筹码跟我在这讲条件了。饭得一口口吃,事得一件件做。急迫只会手忙脚乱,帮不了你们。所以,先做好眼前的事儿,解决眼前的问题。这是商场上的经验之谈,欣喜这里貌似也能用上。”林子江也站了起来,走到窗边,跟天艮并排看着窗外。 “儿子?林叔,我很不懂,你从他降生开始,就知道他不是你儿子,又为什么要等到今天,等到祸水开闸不得不收拾。”天艮侧过脸来,看了看屹立在旁边的林子江。 “这个不是你现在能明白的事儿,而且,跟眼前几起案子也没直接关系。如果你真感兴趣,等送他下葬时,我可以给你讲故事。”林子江没有跟天艮对视,依旧注视着窗外残冬枯枝。 “故事?我更感兴趣事实。林叔,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夏雨去做这个犯人,仅仅是为了大家都能接受?这种理由,uu看书.knhu 连故事都不够吧。”天艮的言语多了些棱角,有些犀利了。 “你是替夏雨操心,她死后是背负着罪名的夏雨,即使没死也要阴暗下苟活一生是吧?那你了解过,你担心的夏雨,是真正的夏雨吗?有多少人会在乎,有没有夏雨这个名字呢。夏,雨,只是两个字,可以是一个名字,一个代号,但未必永远代表一个生命。你的思维如果也可以柔软一下,或许你冷静下来,能跟上我的意思吧。”林子江没有再做更多解释,因为如果天艮林宽不能理解他的意思,解释的越多便只能越混乱而已。 “那林叔就始终不肯告诉我们现在夏雨人在哪里怎么样吗?”天艮握实了拳头,狠狠砸在了大理石的窗台上。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夏雨是犯人,夏雨已经自杀,夏雨如今已经火化。至于你说的人,现在多言无意。做好了你该做的,你自然会知道的。”林子江没有恼火,没有焦虑,也没有丝毫安慰的神色,只是淡淡的把话说完,说的有些重复,但也算尽力细心解释了。 “你呢,天艮,有精力去调查已经火化成灰的人,不如去好好研究下,你躺在医院里等着肾的朋友还有多少日子。希望下一次,我们可以有个带着日期的更具体的方案。”林子江没等天艮再说话,已经把任务安排下来了。 “好了,你爸让我晚一些过去,我想现在是时候了。我想去看看我的女儿,会会真正的老朋友了,你们这次就好好在这休息吧。”说完这句,林子江冲着两个人,以每次的微笑收场,轻轻推开门,离开了病房。 第一百章 决定 林子江离开时,夜已经深了。 刚关上门,屋子里就是咕噜噜林宽的肚子叫了。 “不是肉夹馍,也行吗?”天艮看了眼林宽。 林宽一脸的莫名其妙,“难道我刚才说什么肉夹馍了?你别吓我?你幻听了?” 天艮摇了摇头,“都不是。如果夏雨的话,她是个吃货,饿得两眼发蓝也不肯对付。” “你不用管我了。如果腿上的血止住了,这会儿我也想去看看祝洁了。今晚动不了了。你自己去吧。”林宽又自己翻起兜来。 “林叔让去看看祝洁还有多少日子,你就觉得我该深更半夜的去医院,问问她妈祝洁还能活几天?具体的日期,并不是说祝洁还有多少日子。你想什么呢。”天艮叹了口气,没多说,还是出门了。 过了十几分钟,再回来的时候,林宽的屋子灯已经熄了。 真实在,以为我这就走了吗。天艮叹了口气,直接推门进来了,伸手按亮了墙壁上的开关。 “你也真行,大半夜的,关着灯在床上冒烟,闹鬼吗。”天艮边说话,边挪了床头柜,搬来了椅子,打开从外面拎进来的塑料袋,另一只手还拎了两瓶啤酒。 “你这是干什么,想无证酒驾,率先进去看看?”林宽看见天艮大摇大摆的回来,没什么感激,盯着两瓶啤酒满脸的责备。 “一瓶是老板送的,三十个串,送一瓶。另一瓶嘛,这不咱俩毕竟两个人,别再为了挣口喝的打起来。”天艮摊开袋子,把还热乎的烤串放在了林宽顺手拿着方便的位置。 “别在这油嘴滑舌,喝了这个,你今晚就别驾摩托了。一连着几天下来,觉也没睡,活够了也留着刘叔的摩托,换个法撞墙去。”林宽还是皱着眉。 “今晚本来也哪儿都不想去了,想去的地方太多,但总这么没头苍蝇般的瞎跑,意义不大。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反省下。”天艮看林宽没动手,拿起了一串递了过去。 林宽没说话,接了串便安静吃了起来。 天艮把酒瓶子对着桌边轻轻一磕,酒瓶盖就落了下来。 天艮又递了瓶酒,林宽依旧接了。 天艮手里拿着酒瓶盖,攥在手心里,看着瓶盖,突然问道,“你知道这瓶盖有多少个齿吗?” “你跟捡了宝贝似的攥手心里,我上哪去看见它有几颗齿。”林宽答的爱答不理。 天艮把酒瓶盖用两个手指夹住,放在了林宽眼前,“你看好了。” “干什么?变魔术吗?我现在不是那个心情。”林宽自己仰脖子喝了口酒。 “不是魔术。每个瓶盖的齿数其实都是一样的,21个。记得我爸当年问我这个问题,我告诉他答案时,他竟然火了,突然要解下腰带抽我。”天艮说到这儿,把瓶盖丢给了林宽,继续道, “我只不过突然在想,这种固定的答案,去找的话,都会找到,只不过出题的人,有时候想知道的不是一个答案,而是一个探索答案的过程。比如我爸,他无非想知道我有没有仔细观察过周围的事物。而这次的林子江,我觉得,他也在透漏给我们一个新的信息,已经掌握着答案的他,并不期待我们再去给他个验证结果,相反,他需要我们去做的或许只是个过程。”天艮完全陷入了自我空间时间,没在意林宽有没有跟上。 “你觉得林子江对我们知不知道凶手是谁,并没有兴趣。只是一味的期待我们帮他铲除林力,你是这个意思?”林宽从一开始就没跟上,自顾自的询问了句。 “换句话,林子江的确并不希望我们知道太多已经过去的连着几个事件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如果我们一味的表现蒙在鼓里,他也不会选我们做什么队友。不过他说的日期也不是什么难事儿,我们也可以随意应付下就好。”天艮举起酒瓶跟林宽碰了下。 “随意,怎么随意?”林宽还是没懂。 “你跟林力都参加的那个散打赛,是有日期的吧,如果你在小组淘汰赛,连胜不败那么第一场遇到林力会是什么时候?就给他那个日期就好。”天艮的轻描淡写似乎对这个日子期待已久了。 “过了元旦,一进2000年,前几场比赛的对手名单就会出来。我爸又是带队的,下个月上旬,再早些,下周末之前,我就可以给你准确日期。”聊到具体的事儿,林宽总是给人放心可靠的承诺,而这些承诺从没失信过。 “下个月你备战的时候,我去考个托福,u看书 uukah.cm 明天顺便查查什么时候出成绩。”天艮有一搭无一搭的又来了句。 “你要什么去?你打算出国?你怎么今晚喝几口啤酒就神叨叨的了。”林宽虽然很少连着说上两句话,但相处了这么久,对天艮还是蛮了解,哪怕没什么言语也一直默契的很,可今晚,这没有前言后语的托福,可把林宽呛住了。 “林宽,至今为止我们都是绑在一起,虽然一直想把自己置身其中,但跟夏雨,林欣欣,祝洁她们比起来,我们还是好奇心重的旁观者而已。我想,剩下的时间我需要自己去做些事儿了。这些日子,我一直觉得林子江心思不简单,不过现在想想他不简单的理由,或许,还有一点,就是有些事儿,恐怕不想把我们也卷进去吧。”酒精不高,但天艮的脸有些微微泛红这次的话听着有些意味深长。 “喂,去你妈的酒瓶盖,去他妈的托福,你别在这儿跟我说写没用的。你要干什么去?”林宽急了,哐,放下酒瓶,坐直了身子,直接揪住了天艮的衣领。 “你想歪了。”我怎么可能自杀,天艮乐了。 “你如果也像夏雨那样说蒸发就蒸发,我告诉你,我当天就去打死林力他们一家三口,我没你这些耐性,他们仨手上都是人命,我就算进去了,也算替社会除害了,做个大义在身的愣头青去。”林宽一下子蹦出来一长串,可是罕见。 “放心吧。如果我蒸发了,那时候一定也没什么林力了。别瞎想了。喝完撒了尿睡吧。”天艮冲着林宽笑笑,一仰脖子把剩下的半瓶酒干了。 第一百零一章 托福不托福 从离开私人诊所那晚之后,天艮真是十几天都没再见到林宽,知道他也是为了临时定下的散打王争夺赛得没日没夜的恶补,天艮也是决定了之后的事情一个人去面对。 不过,之后的两个星期,每晚都是约了林欣欣一起在家里学英语,准备考托福。 天艮一个字也没去问,林子江跟老爸是聊了什么,能让在教育方面绝对教条主义的老爸同意林欣欣暂时住到他们家。因为问了,就等于是要把老爸也牵扯进来,他不想也不需要如此。 天艮家毕竟是老爸有了名气之后换的房子,在家里又要考虑工作间,又要考虑上了年纪一个人单独住着的奶奶将来过来一起住,所以家里是有两间空屋子的。 至于林欣欣,更是个歌里那个只要今天不要明天的主。 能跟天艮一起学习自己最擅长的英语,别说当初分班考试的什么报恩了,开心当下才是真心实话。 而天艮,此时也是歌德的信者,“在今天和明天之间,有一段很长的时间;趁你还有精神的时候,学习迅速办事。”白天在外面一个人跑,晚上在家里两个人学。 林欣欣才不会问天艮为什么要去考托福,她只在心里藏着个作怪的小恶魔,那个小恶魔一会儿诅咒今年的托福临时取消,一会儿诅咒天艮忘记了报名,忘记了准考证,忘记了去考试。 可惜,纯情可爱的林欣欣心里的小恶魔太不给力,所有诅咒都没有得逞。 12月14日周六,天艮顺利的走向了考场。 考生们各形各色,带着出国淘金的梦,揣着忘却高考失败的心,准备英语指教的兴奋……毕竟考试费用全球统一,差一步进入20世纪的中国,对于拿600块父母心血去考试的年轻人,多多少少都带着压力,而这份压力,让他们在走向考场的路上只顾着低头赶路了。 天艮很早就等在考场附近了,左顾右盼的,别说紧张气氛,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考生态度,很快天艮便在人群中找到了他想找的人。 迅速跟上并不是难事儿。毕竟,此时匆匆低头赶路的人群中,没有人有余力去多看他一眼。 四个小时过去,考试结束了。 天艮在进去之前,早就留意了另一个教室。自然,顺利交完卷子,天艮便等在了另一个教室门口。 该说什么,什么时候说,这些,在准备托福的日夜,天艮反复思量了很久。 如果是一名医生,那么医德告诉他,对于病人没有选择,要尽心尽责。但,能相遇的多数只能是已经需要治疗的病人。 可是,如果可以预料未来,那么去让一个人不去生病,回避死亡,是不是职责所在呢。这让天艮思索了一阵子。 职责二字,是先有“职”才有“责”吧,毕竟没有真正的预言师这种职业。天艮算是给了自己一个解脱,但心里依旧放不下。 此时,背上只有一只笔的空书包,天艮等到了教室里的人,默默走在后面,一路跟着她。 换乘了两次公车,在菜市街前面下车了,住校前都一直跟奶奶在这条街上住着的天艮,对眼前的车站,之后每一条大街小巷都熟悉的可以闭着眼睛走过去。 下了车,前面的人还是完全没注意到天艮,一个人没停脚步继续往前走着。 天艮犹豫了下,知道前面的人要去的小区里奶奶家也是近的只有几分钟距离,正好又是周六,想想之后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不如先顺便去看看奶奶。 天艮没立即动身,之后的路太熟悉了,反而让他不急着跟过去了。 公交车离去,下车的人离开了,乘车的人上了车,车站的尊老长椅空了出来,天艮还真没坐过车站的铁皮椅子。 记得刚上小学的时候,奶奶每次带他出远门,等车的时候,每次长椅空了,奶奶都乐得满脸皱纹一起跳跃起来,赶忙拉着天艮去坐下。 天艮自然陪站在旁边,也曾天真的问过,“奶,这铁皮椅子不凉吗?怎么看你坐上去就这么舒心。” “哈哈,有个座,凉也开心啊。不过,我这个老太太的小开心啊,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长大了呢,累了才会想坐下,累了看到个能休息的地儿才会舒心。不过,最好是像你现在这样,永远不知道累的皮小子。”说着奶奶真乐开了花,还伸手拍过天艮的头顶。 天艮没想到看着长椅,能回忆起这些,也是有日子没去看看奶奶了,不自觉的就坐在了无人的长椅上。 坐下了,看到的风景一下子矮了半截,刚才追着的人,已经沿着大路走了快50米了,再往前一点,她就要等着信号过马路了。 现在是绿灯,渤广的经济好了,稍微宽广点的马路上都汽车飞驰,眼前这条马路是菜市街最宽的一条路了。 现如今,uu看书.uknshu.om高高在上却小小的信号,似乎束缚不了加速行驶的经济宽带了,对高速行驶的汽车尽管由绿变黄,已无人在乎。这个经济飞腾,汽车飞驰的时代,大家眼里只有红绿两色,没人注意所谓中间的黄灯警告。 一直站在马路边上悠游自得的那个女生,几次不耐烦的看了看还不变红的车辆行驶信号灯,从兜里掏出了什么东西,攥在了手里。 天艮的视力自视不凡,但毕竟距离不近,估计又是手机吧,他想。 大路上的信号由绿变黄,自然,这个时候,等信号的人不动,车不停也是常态。 可他一直盯着的那个人,却突然朝斜前方扔了书包,撒丫子一样朝着马路斜对面猛然冲了过去。 霎时间,宽马路上的几辆汽车同时按了喇叭,车不单排,祸不单行,偏偏一辆右转的轿车从小路探出头,此时在众车群鸣中,躲人不及躲车拼死拼活。 纵横间,宽马路上三辆卡车,右转轿车,把菜市场的十字路从三个方向,像被锤子砸下来不及躲闪的钉子,砰砰砰几声巨响下,狠狠的在十字路口,实实惠惠的碰了头。 天艮早已从铁皮椅子上飞起,50米就算全力冲刺也是6秒距离,当天艮还飞奔在一半的时候,便看见斜穿马路的那个女孩儿在斜对面猛然推倒了一个人,而那个人是天艮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下一秒,被撞了腹部的卡车,在刺耳的刹车声中,整个车身横翻了起来,之后,重重的把那个女孩儿压在了下面。仿佛那个小小的身影不曾存在过,卡车紧贴着马路躺了下去。 第一百零二章 救人 天艮把这三秒钟的混沌惨烈的车祸人祸尽收眼底,之后三秒已飞驰在路边倒下的老人身旁,是的,即使30米开外,自己最亲的奶奶,一个背影都能认的清清楚楚。 天艮顾不上穿过马路时,脚下踩过了血泊,腿上沾上了血迹,直接双膝跪在地上,轻轻把奶奶扶了起来。 天艮的世界此时已停滞,几辆事故车里传出的哭喊声,十字路口堵塞的骂街声,堵塞围观群众的嘘声……他都已经不在意了,看过奶奶全身上下并没有明显伤口,天艮贴着奶奶耳边问道,“奶,你没事儿吧?你别吓我啊。”说话间,天艮脸上从来不多见的两行泪水不声不响的流了下来。 “傻小子,你在这儿哭我干吗!我好好的呢,刚才推了我一把,才救下我的那个闺女呢?小天,你快找找,她刚才还在我身边。”奶奶一句话开头还为看到孙子过来扶着自己,意外的欣慰让脸上刚刚挂上笑容,突然脸色突变,两只眼睛里的泪花像瞬时喷出来的,一下子整个人控制不住了。 天艮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奶奶着急道,“我在这坐在就好,快去就那个闺女啊。” 天艮这才闻声起身,回头看看横在地上的卡车,被几个好心力壮的围观人拖出来了受了轻伤的司机。这会儿又要吆喝着抬起车来了,他赶紧挤在了车身中腹。 天艮如不是即使赶紧来,几个好心的大汉就会上演真正的救人不成反伤人。 “卡车想靠人力把它翻回去,支点与受力点不平衡,这个不能尝试,不然失手时,卡车最再次砸下。”天艮想着,但说出口的不需要原因,只是告诉大家该怎么做。 “必须找好角度,把车一次抬起。” “人已经受重伤了,不能碰她!千万不能碰,更不能拖!” “只能做两件事,第一,把车身抬起15度角的倾斜,第二,以后轮为轴顺时针旋转两刻钟角度。再放下车身,下面的人便会离开重压。” 天艮在短时间内,需要把需要做的事情叙述的简要明了并有说服力,其实这两点是很难兼得的,但人多口杂的时候,声高有理并非强词夺理。天艮亮开了嗓子,喊完行动要领,喊起口号。 都是路过热血热心帮忙的人,自然大家也不想帮倒忙,有个人指挥着,事半功倍自然附和。 没过2分钟,救护车和警车的警笛声也越来越近了。 在天艮的号令下,几个好心路人成功的移走了卡车,这让感到的救护人员也感慨钦佩。 等躺在血泊中的女孩儿被送上救护车,救护人员问了句,“有她的朋友和家人吗?有人认识她吗?” 自然周围观望的人面面相觑,都摇着头道生可怜,没人吱声。 这时,天艮从人群里站了出来,“有。她叫赵璐,是我同班同学。”说着,天艮也跟着一起跳上了救护车。 很快在警方的配合下,交通瘫痪解决,救护车警报鸣响,争分夺秒的赶去了医院。 第一百零三章 奶奶 暂时的急救止血根本止不住血,天艮在救护车里按照救护人员的指示扯着嗓子喊着赵璐的名字。 赵璐睁开了眼睛,没有眼泪,看到天艮,眼角微微上挑,眼睛里清澈明了却看不到痛苦。 “天艮,”赵璐勉强分开了已经没了血色却被嘴里的血从表面然后的上下唇,声音极弱。 天艮蹲在了赵璐耳边,“那个,谢你了,刚才你救了我奶,那个老太太是我奶。”天艮声音有些梗塞。 “那太好了,没想到最后还能以这种方式还你一命。”赵璐这时欣慰的嘴角也轻轻上扬起来。 “别瞎说,马上就到医院了,你父母还等着你呢。”天艮想去握住赵璐的手,但手臂以血肉模糊。 毕竟卡车横下时,赵璐胸部以下都砸在了车下,此时嘴角流血不止,是内脏也严重受伤了。天艮怕她话说多了,肺里呛水,把食指放在了她嘴边。 赵璐闭了下眼睛,像是在忍受着身体里里外外的创伤带来的巨大痛苦,但,她没有闭上嘴,“天艮,赶到医院也来不及了。你我听说几句。” 天艮咬着牙,强迫自己点了点头。 “天艮,我死了,我想把我的眼睛给我爸,你告诉他,以后的日子,我会跟他一起去看好人坏人,日出日落。我,我很期待我爸眼睛里的世界。哪怕,哪怕那只是一间牢房,但也会是有亮光的牢房。”赵璐每个字都是竭尽全力, 天艮不想让她多费气力,只能拼命的点头。 心里担心手续上来不及,特意抬高声音对救护人员喊了句,“伤者说,如果出现意外,要捐赠角膜给她最近失明的父亲。” “嗯,你接着说。”天艮单手轻抚着赵璐的头发。 “我爸,不是他说的那样,贪图夏雨家财产才引爆煤气罐的。夏雨家分文未少吧。我爸,他,他,他是,”赵璐嘴里有一口血喷出。 天艮自然早就料到赵璐的父亲是受人指使,可本人供认不讳,又没有证据…… “他是受林欣欣她妈指使,才,” “有证据吗?有证据的话,你爸可以减刑。我帮你。”天艮为了让赵璐可以直接说到正题,言简意赅把他已经知道的,能做的,先表达清楚了。 “有。王莉给的现金,没有动过,信封里面有张字条。我收好了。查指纹的话,出了我,我爸,还会有她的指纹。字迹也有。虽然只有一个字。在我的书桌里。我爸没让我妈看见。”赵璐声音越来越弱,但她还是不放弃这个可以跟天艮说清楚的机会,想把细节也交代的没有遗憾。 天艮依旧点头表示明白了。 “其他的犯人,都揽到我身上吧。家长会的爆炸,跟夏雨没关系。是我。”赵璐交代清楚了自己父母的事儿,脸上露出了些许放松的神色。 “什么是你?”天艮没有惊讶,依然语调平稳。 “把炸药放进林欣欣书桌旁边的书包里的人,是我。”赵璐闭上了眼睛。 “你哪里来的炸药?”天艮句句紧跟。 “林子江给的。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他们夫妻间的争斗我也一两句说不清。但,这次,夹在他们俩中间,我能活到今天,已经是命大了。出国,就是白日做梦。今天,本来该死的就是我。”赵璐眨了眨眼睛,身上的痛苦让她来不及呻吟。 天艮看着赵璐磨的雪亮的眸子此时如一潭清泉,清澈见底,每句话都是发自受了重伤的肺腑。 “你为什么会出手救我奶?今天难道不是意外?”天艮此时比起惊讶不如说是惊箜,瞳孔自然聚紧了起来。 “救起的是你奶奶,或许是巧合。但今天的车祸是人为的。”赵璐吸了口气。 天艮也跟着倒吸了口气。 “哪辆车?”他知道这个问题已经没有意义,问出来便有些后悔了。 “留下的那几辆都不是。”赵璐没有描述具体的肇事车。 “那跟我奶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是我奶?我没跟上!”天艮整个人都动摇了。 “你奶路过或许是偶然。我是刚刚接到的电话,林子江要制造车祸送我上路,王莉告诉我她会找个路人甲来顶替我,而那个路人甲,就是马路斜对面捡起一顶红色帽子的人。而那顶红帽子,”赵璐又气喘不上来,顿住了的时候, 天艮接了下半句,“而我奶,就恰巧路过,捡起了那顶红帽子,是吗?” 赵璐合了下眼睛表示“是的。” “那你,为什么会突然去救我奶。你不应该知道那个人是我奶的。”天艮没有直接深情道谢,还是不解的问了下去。 “我并不知道那个人是你奶,但,我知道她是个老奶奶。一个普通老太太。远远望去让我想起了我那个早已过世了的奶奶。”赵璐眼睛里这时候闪起了晶莹剔透的小水珠。 “噢。”天艮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应了一个字。 “我奶在8年前,我还是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就是被这样一辆救护车拉走的,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她是有的治的。但,这是一种‘穷’病,在她哀求我爸和护士之后,我爸竟然就真的放弃了。” “我现在都能想象到,放弃时,我爸的痛苦和我奶的解脱。”赵璐即使短短一句话也需要大口喘息了。 “不用揽着我,让我说完,让我这么有意识的走吧。”赵璐冲着走过来要劝她别多说话了的救护人员恳求了一句。 “我没什么出息,其实是为了我奶才学习的。小时候,我对学习没概念,只知道,回家背课文做功课给我奶听,她就会开心的满脸的皱纹都红润起来。还满脸得意的把课文说给街坊邻居听,她每天夸起我来都没完没了让我不好意思起来。我父母一直顾不上我。每天放学都是我奶等在门口,每天早上又是她送我出门。” “我告诉她我都三年级了,要跟同学一起走,她还是悄悄地远远地跟出门,告诉我她最喜欢看见我背小书包上学的样子。其实,那时候是我们家附近一直不安全,她又不想让家人担心,凡事总给我一个最开心的说法。” “我身上有各种各样我奶手绣的小口袋,总让周围同学羡慕。冬天的毛衣,也是胸前编织着精美的蝴蝶,还有好几件别的花色图案。可是长大了我才在回忆的画面里想起,我奶只有一件补了好多次的灰毛衣。可惜,人会长大,那些毛衣我勉强穿到小学毕业。u看书ww.uukanshu到了初中,我爸就不让我穿了。” “如果有机会,你能把那件胸前有蝴蝶的毛衣捎给我吗?” 天艮赶紧又点了点头。他没有再让赵璐闭嘴,也再问不出其他问题了。只是静静听着,赵璐还在回忆她的奶奶。 “我奶不识字,我刚上学那会儿,给她讲卖火柴的小女孩,竟然把她将哭了。我当时很好奇,问她为什么哭啊。她告诉我,是我讲的太好了。她说她以后也要在天上看着我,看着变成大姑娘,大媳妇,大妈的我,呵呵。不过,她看见我要去陪她了,她应该也是开心的。”赵璐的声音越来越弱了, 天艮一直在帮赵璐擦净嘴角流出的血,为了不打扰到她,天艮只是静静的擦着,没有告诉她,不止嘴角,赵璐的鼻孔,耳朵已经都有血缓缓流出。 “奶,我想你了。你走的时候,告诉我千万别去想你,多看看书本,念出声来的,你都听着。可是,我还是会想你。这次,再也不用憋着了,奶,我来了。”赵璐说完脸上似乎挂着满足的笑。 赵璐的声音越来越弱,但周围仪器的声音越来越吵。 天艮知道她已经听不到了,听不到没有心跳的仪器警报声,听不到周围救护人员跟急救室的呼叫了。 天艮在赵璐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都始终是一张耐心倾听的脸,冲着赵璐肯定的反复点头。 赵璐缓缓闭上了眼睛,上下嘴唇再次轻轻碰撞,留下一个口型,“奶奶。” 天艮知道,这一声,她的奶奶真在天上看着的话,兴许是看到了。 第一百零四章 二千年二月一十四日 2000年2月14日下午2点的老挂钟,当,当,不紧不慢的摆了两下。 “咚,咚”,钟声之后,两声敲门声也不急不缓。 王局又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满眼堆起的鱼尾纹像是在戏水的鲤鱼刻意甩起的波纹,缓缓放下茶杯道,“林宽啊,这,说曹操曹操就不请自来了,你说咱们给不给他开门呐?” 林宽坐起身,“王局,我去开门,您慢慢喝茶。” 王局满意的点了点头。 “咔嚓”的上锁声之后,果然,是天艮来了。 天艮自己找了拖鞋换好,一声不响的跟着林宽进了屋里。 “王局,拜个晚年,过年好。”天艮礼貌客气的打了招呼。 “呦,都说过了初七就不拜年了。不过,也说跑了初一跑不了十五。咱们也还是少不了这招呼啊。来,天艮,生日快乐!”王局说着也站起身来,刚才还是一身品茶的长辈姿态,这会儿从冰箱里拎出了两瓶啤酒。 天艮正脱着外套,还没到出手去接。 “怎么?庆祝成人的啤酒,不给面子。还是,你也有辆摩托,怕酒驾?”王局越是笑逐颜开,就越是让人战栗不安。 林宽刚低头伸手过去,王局又换了一脸说教的唐僧皮,“哎?小林宽,你还差两年。今天是欢迎天艮进入大人的世界。这两瓶里可没有你的。” 林宽也听得明白,王局这番话不是冲着让他尴尬来的,而是反复在告诉天艮,他今天十八了。 这也是最让林宽扎心的话题。 王局没有退让的意思,朝桌边一磕,两个瓶盖落了,两瓶啤酒都同时冒气。 天艮脱下外套,大大方方的接过了一瓶啤酒。 跟迎过来的王局的酒瓶轻轻碰了下,“谢谢王局惦记。”满脸诚意的笑意。 “来,今天开始就是咱们国家的成人公民了,除了结婚还得等四年。其他的都可以敞开了来了。”王局说完先自己仰头咕嘟了半瓶。 天艮听得明白,王局这句话是清楚的告诉他,今天凌晨开始,他就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可以独立进行民事活动了,换言之,要承担法律责任了。他礼貌的喝了一小口,随即放下了酒瓶。 “坐吧。”王局一伸手,让两个人坐到了沙发对面。 “刚才林宽一直给我讲故事呢,两年的事儿都说的都很动听。可是,讲的也很有分寸。讲到最近两个月的事儿,突然就翻篇了。”王局坐在林宽对面,可是双眸却亮黑吸光,完全是盯着天艮说的。 “翻篇了不说,他还帮我把结论都整理出来了。你怎么看呐?”王局依旧言笑有风度,可结论的内容却省略掉了。 在这里过生日,的确意料之外,但的确如王局所说,天艮今天正式成人了。不管农历还是阳历,都已经满十八岁了。 天艮转向林宽,左手提起他衣领,右手伸出来就是一拳,狠狠的砸在了林宽的左腮上。 林宽不知道是惊讶还是惊呆,没躲没闪,一拳下来,两个鼻孔同时喷血。 毕竟一大早刚刚跟林力有过一场鼎力的擂台战,这一拳的攻击性说不上猛烈,林宽抬起袖子,捂住鼻子,没有出声。 “你他妈个木头脑子,所谓过来认罪,不就是给我下绊子,坑我吗!”天艮冲着林宽打了一拳,骂了一嘴,转过身来,依然谈笑自如的脸庞,跟王局的画皮做笑有一拼。 “结论不假吧。林宽的摩托的确沾了血,开过了,16岁无证驾驶,该罚款该改造的都躲不掉。”天艮话还说道一半,便被王局不友好的打断了。 “天艮,你如果想跟我在这兜圈子,说的我不爽了,那你也爽不了,你最好别把你的聪明用歪了。” “王局,好,谨遵教诲,我继续。林宽的摩托沾了血,这恐怕是他躲不掉的事实。至于他为什么往血泊上开,我也想不明白。”天艮双目炯然,语调平缓。 “天艮,你什么意思?往血泊上开,你他妈有病,我没病。撞死了林力,所以他流血了,不用修饰的那么文艺,王局听着不爽。”林宽松开袖子,刚要伸手拦住天艮。 “唉?林宽你等等,我还听着挺爽,你说累了,该他说了。”王局一伸酒瓶,拦下了林宽。 林宽无奈,只好又坐回了沙发上。 “林力怎么说名义上是林家的独子独孙,是王局您的外孙,提议解剖尸体是个找骂的事儿。但既然他的父母都是好心人愿意捐赠器官,那么不妨再借林力身子问问,是不是摩托撞的显而易见吧。”天艮不像是来做客的,倚在沙发上,沉稳的像是在自己家里。 “显而易见?既然尸体带回来了,自然验尸是有的。可是,这个显而易见我倒是很愿意洗耳恭听呐。”王局没摆出老者的高姿态,刚才听林宽说话,还是默不作声,中间抽了整一盒烟,喝了整一壶茶,却都没去打断。但是跟天艮,话里行间,却没给他丝毫蒙混过关的空隙。 “我在医院里听见从救护车上下来的医务人员告诉林叔说,林力是交通事故抢救无效。而且,如果尽量把当时的场面不渲染的描述一下的话,”天艮顿了顿, “有什么说什么吧。说白话。”王局放下酒瓶,又点了支烟。 “当时担架抬进医院的时候,担架头部偏下,林力颈动脉破裂,担架不是染红了血,而是连带着周围的救护人员也都被喷满了血迹。说实话,抬着担架的几个人,看着都瘮人。”天艮语气没有抑扬。 “你这也够渲染了,所以呢?”王局每个字都听得清楚。 “所以,如果先假设是林宽的摩托撞得,他在这怎么说的我不知道。既然两个人都打完了擂台,林宽又是败者,看身上跌打摔伤随处可见。”顺着天艮的话,两个人又一起瞟了眼林宽,的确尽管换过衣服,脸上也洗过了,可运动服只是拉在胸口,锁骨下面青一块紫一块还带着血迹斑斑的伤口,已经一目了然了。 “你别瞎说,”林宽刚刚开口, “你先闭嘴。”两个人冲着林宽异口同声接近命令的口吻。 “想靠一辆摩托,看见人来了,临时踩油门冲上去,让对方内脏无损,直击头部,还要快准狠。也并不是没有可能。”天艮没有血色的脸上,嘴里的林宽似乎不是昔日的兄弟了。 “什么可能?”王局跟着天艮的引导问了下去。 “算上发动引擎加速的时间,为了达到足够撞倒撞飞人体的速度,我们设它是60码。那么,要从静止达到这个速度,平地需要至少27米。但还有一个条件就是,启动后需要在林力来不及闪开的时间内撞击。林力的反应速度不会比普通人的3秒钟慢了。那么,林宽的摩托要高于林力头顶至少五米以上,距离才能缩短,而只击其头部,有需要形成一个45度的冲击角。所以,如果林宽刚刚坦白的是,他一赌气就把林力撞飞了。王局可以判断下,林宽的话,有没有可信度了。”天艮一口气下来的数据有些多,朝沙发前的茶几上扫了眼,王局便早已准备了纸和笔。 “大概的内容我是记下了,把你详细的数据根据也给我的话,倒是方便调查,能帮你的林宽早点洗清他自认的罪行。”说着,王局把纸和笔推给了天艮。 “天艮,是不是林宽的摩托,这个很可能真想你说的,显而易见。但,你也别忘了,沾了血迹的摩托,是大家最能接受的犯人。毕竟,谁会没事儿往血泊上开呢。比起这个,”王局故意拉长了语调,卡了卡烟灰,又继续道, “你们的朋友祝洁可是今天最大的受益人。受恩惠于尸体的换肾者咱们渤广每年下来都不足两位数。uu看书 ww.uuknsu.co 其中一个原因,听说是中间取肾供肾的时间太短,如果没准备的情况下,很难这么轻松简单的受益吧。你不跟我说说,你们准备了多久,又准备了什么?”王局这次跳跃了话题。 “王局,不瞒你说,我们跟祝洁一起准备了整整14周,到今天为止快100天了。从去年寒衣节,祝洁确诊双肾衰竭,却再次回到学校那天开始,我们就默默着手准备了。万一,其实真正的概率比万一还要小。万一有机会了,一定要抓住这个活下去的机会。这恐怕不是王局想听的准备工作吧。但只有生死一线的人,才会体会到这份准备的真挚和辛苦。这不是敷衍,是实话。”的确,天艮字字句句没有谎言。 从去年11月8日立冬那天起,天艮就跟林宽,甚至那时候还有夏雨在一起商量着跟祝洁一起“准备”了。 “天艮,你知道,我想问的是。既然你们准备了100天,我不说蓄谋。找到了同型的肾源不易,你们的动机可是不小呢。”王局脸上失了笑容,脸色可并不好看。 “王局,如果说是杀害林力的动机,那还是得从证据开始吧。就像刚才您也否定过,林力,摩托肇事,之前败给林力,心里不忿,也算一种动机吧。”天艮没被王局的灼灼逼人的气势压倒,言语依然冷静,但也对答里多了份犀利。 “否定?年轻人,看到证据之前,我可没有否定过任何人,任何事。”王局在玻璃的烟灰缸里狠狠按下掐灭了烟头。 “咱们,来日方长。”王局又恢复了满脸的笑容站起身来,把两个人送出了门。 第一百零五章 司机杨华 天艮跟林宽顺着楼梯往下走的时候,林宽就注意到了天艮的表情,满脸三个字,“别出声。” 下了楼从小区出来,看见林子江刚好迎面过来,“辛苦了。”林子江拍了拍天艮的肩膀, “老爷子等的下一波客人是我,你们回医院看看欣欣和你们的同学吧。” “好。”天艮只答了一个字,这是他们在八八粥店商量好的,一切还在掌控之内,回答,就一个字。 “老老实实坐公交吧,你的肇事摩托一时半会儿得给人家做调研了。”天艮嘲讽的口吻林宽不是听不懂的。 “林力的姥爷是渤广资质最老的刑警了。这是唯一一次没跟你商量,但我不后悔,这是一条必须的后路。”林宽感觉到了天艮瞥向他的余光,但没转头,完全自言自语。 “你今天话真多。刚才没聊的口干舌燥?这会儿还想聊聊?什么后路,你是给警方留的后路吧。至少还有个死耗子可逮。你今天的拜访,已经把自己落实成了第一嫌疑人了。”天艮没好气的吐了句。 “医院那边你先去看看吧。我去通知杨华。”天艮不是没有预感,林宽,几个人力这个他真正最信任的人,竟然第一时间去警局认了莫须有的罪状。 林宽的做法,在他看来,完完全全就是担心自己,可换个角度,分明就是对自己的不信任。天艮越想越气,没回头,一个人骑着摩托走了。 林子江还没等敲门,门就开了。 “噢,爸。”称呼前面多了个字,但林子江还是一脸镇定。 “刚刚送走林宽那俩小子,在楼下你们碰上了吧。”王局很热情的把林子江领进了屋里,一句话,把他突然开门的诡异遮了过去。 “爸,”林子江刚要继续开口, 被王局打断了,“这里没别人,不是商场不是戏场,你还是喊我王局吧。” “噢,王局,这是你上回说还喝的上口的茶叶,我今天顺路就拿过来了。”林子江递过去但没人接。 “刚好跟林宽喝了一头午茶了,这会儿饿了,茶叶搁那儿。去你那家粥店吧。”王局堵在门口,等林子江出门。 林子江有些彷徨。 “犹豫什么呢。不出去,这屋子里不得清闲,一会儿还得有局里的人来。”说着,王局自己推开门,迈步走了出门。 林子江赶紧跟在后面,一起出来了。 走到楼下,王局不迈步子了,“怎么,你是走来的?” 被这么突然一问,林子江打了个寒战,“爸,车停在小区外面。” “在外面喊我王局的人多。”这算是王局第二次提醒林子江别喊他“爸”了。 走到小区门口,林子江的黑色蝴奔一直等在路口,这会儿路上没什么人。 王局刚走到后视镜能看见的位置,车门便打开了,司机下了车,站得笔直,跟王局敬了个不多见的礼。 “呦,这不是小华吗?你的司机从小马换成小华了?”王局回头冲着身后的林子江笑了笑。 “王局,杨华是刚好这次回来的。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林子江低头解释道, “是吗?你是让他转成赶回来给你开车的?”王局这次问的太直白,林子江不敢随意回答。 林子江为王局打开了车门,王局上了车,他才转到另一边,坐在了王局旁边。 车开动了。 “小华,好好开车,后面还有俩人,别再出事故啊。”王局字字句句针锋相对。 “王局,我这辆车目前还是安全的……”林子江跟王局很客气的刚开个头便又被不客气的打断了, “子江,想什么呢。我自然知道撞人的不是你这辆车。你这款。渤广一共没多少。拿这俩车去撞人。你还没那么傻。”王局的笑脸没减,但话语已经不客气了。 “王局,你是打算在车里审讯我吗?我知道,你可能已经查到了,杨华今早开车撞了人。”林子江小心回答道。 “是开车撞了人?还是倒车轧死了你儿子?”王局话音刚落,一个急刹车,“咚”若不是王局系好了安全带也跟着林子江一样头撞到前面座椅上了。 “你这行同于自杀呐。小华,你慢点儿。”王局一语影射两个人。 “王局,对不起,刚才没注意红灯。”前面的杨华赶紧道歉。 “没事儿,你别紧张。我在问子江,你最多也就是帮他开了趟车,我懂。”王局冲着后视镜摆摆手,谈笑风生依旧一脸慈祥。 “爸,啊不,王局,是这样的。我那边今早卡车司机刚好请了假。又有一堆土必须得今早运走。”林子江也很擅长商场微笑,这时开始的开诚布公其实并不算晚。 “所以,你身边这时候回来的杨华又恰好有大型货车驾照,是吗?”王局顺着林子江的恰巧排比句也就恰好问道了杨华。 “杨华,你的大型货车驾照是什么时候考下来的?”王局冲着后视镜问了句。 这种问题,白纸黑字写的明白,跑不了的事儿也躲不了,不如回答个利索,这道理林子江比谁都清楚。uu看书 .uukanh “他是今年年前考的,我带他去的。老刘的母亲年龄大了,希望小儿子留在身边,所以这次我是打算帮杨华转正的。”林子江的回答并不牵强,的确杨华作为小儿子,回来尽孝是人之常情。 “理解,你身边都是孝子啊。不过,你自己这次丧子,可就没机会享受这份孝心了。子江啊,你说,我们是先吃粥呢,还是直接去看看那辆卡车呢?”王局转头看了看旁边的林子江,坐在自家车里也是两手放在双膝上,腰杆挺的笔直,不禁赞许了下他是个人才。 “王局,刚才不是说一直空腹喝茶饿了吗?先去粥店吧。那俩卡车我不会让人动的。吃完粥,我让杨华带咱们一起过去。”林子江没有回避,理由也很近人意。 “成。不过,子江啊。你哪怕装一装,也表现点儿中年丧子的悲痛吧。先不说林力是怎么死的,只少外人眼里,他是你唯一的儿子,你是他唯一的父亲吧。”王局这句话后面跟了声鼻子里发出的冷笑。 “王局,别人不知道尚可,我又何必再您这演戏了。”林子江耸了耸肩道, “林力跟我没有血缘关系,我们之间没有父子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外人眼里,他的确是我唯一的儿子,可我是不是他唯一的父亲,这个不好说吧。如果拉上外人眼里这几个字,您还是他的外公,自家人的事儿,您应该涉嫌不插手这件交通事故才对吧。” 当林子江把在对话里用了生硬的“您”字,这言语间的矛盾便难免激化,好在这时传来了杨华的声音,“八哥,粥店到了。” 第一百零六章 第2嫌疑人 粥刚刚送上来,王局放在饭桌上的电话就响了。 当着两个人的面,王局倒是很大方的接了电话,“小刘,我在跟林子江和那个开车的杨华一起吃饭,有什么你说吧。” 这上来就先点明了同坐的人,再强调有什么就说吧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预告而已。 “王局,交通事故的案发现场又增派了4个勘察痕迹的刑警,您什么时候过来?”电话里的声音也是明朗的汇报加指示,隔着桌子也听得清楚。 林子江和杨华默不作声,放下了勺子。 “嗯,工地前面的事故现场是吧,先叫它第一现场吧。今早我去过了,”王局的声调抬高,语调拉长,看了看对面两个人,“我一会儿带上林子江和杨华过去吧。估计他俩一起的话,能帮你们看到不少新线索。毕竟司机杨华是个现役,还没转正。有什么你跟他直接问就好。”王局又嘱咐了几句才放下电话。 2月份,渤广的外面是天寒地冻看不见春天的日子。 可屋子里的话,暖气的火力是最大的时节,不脱下外套很多人都会不适应里外的温差。 杨华进来就坐在了里面,喝碗粥而已,不是讲究着脱外套的时候。 王局从兜里掏出了手帕递了过去,“小华,脱了外套吧。这小屋太热,擦擦汗。”完全一个平易近人关怀至微的长辈角色。 杨华双手接过了小手帕,正规的回了两个字,“谢谢。” “爸,你也知道,杨华是我兄弟,还年轻,不经事儿,你别这么左一句右一句的吓他,别说没他什么事儿,就是有事儿,也都找我就是了。”林子江这次刻意以女婿的身份重新喊了王局一声,“爸”,明明这声爸喊得心虚。但在杨华面前,他还是杨华一家最崇敬的八哥。 不过,王局也给足了林子江面子,只少这次没再提醒他改口。 饭桌上林子江也没多寒暄无关的话题,只简单聊了聊老刘加老人的病情。 言外之意,提醒王局,杨华不仅是我兄弟,是孝子,现在家里也不容易……各种渲染铺垫说完了,才起身跟着王局往事故现场去了。 事故现场,从八八粥店所在的海边开车过去不过半个小时路程。 中岗区的新建体育馆刚好成了首届武术散打王地区争霸赛的赛场。 而新体育馆旁边正在建设新游泳馆,渤广有跳板能让一般人也感受专业跳水的场地其实还真没有。 以前的老体育馆里,跳板又旧又小,安全性早被质疑了有段日子了。 所以这次的游泳馆的建设自然被龙头老大的林达企业拿到手,也不意外,反而让大家多了不少期待。 游泳馆已经有了雏形,拔地而起的钢铁架子上现在却空空如许。 原因自然是建筑工地前面,刚刚在早上发生了一场交通事故。 在钢铁架子下面,还推着没处理完的石头,的确一般人看就是一堆石头。 再往旁边,便是运石头的卡车了。 一辆卡车还满载着石头,虽然石头上面蒙上了帆布,固定的看上去也是结实。 林子江的蝴奔,刚停下,刘警就已经等在道边了,帮王局打开门,刚下车王局便注意到了刘警身边多了个天艮。 “小刘现在效率越来越高了,多多少少有关系的你都给叫齐了呐。”王局刚刚跟天艮分开不到一刻钟,这会儿周围都是他熟悉的人,用不着装着刚刚见过。 刘警笑着答道,“王局,这是梁天艮同学,林力姐姐的同班同学,跟刚刚摩托上查出林力血迹的林宽是好友。” “小刘呐,你向来优秀,最近几个案子听说都是铁面无私高效率结案。不过,咱们什么时候开始连嫌疑人好友都一起抓来着了?”王局的笑如果能面对十人有十面,可这会儿,面对着跟了自己多年的得力助手,确是皮笑肉不笑的让旁边的天艮也看着瘮的慌。 天艮还是不失礼节,大大方方跟王局这边每一位长辈打了招呼,还关切的问了句,“林叔,林力刚刚走,就让你来这里实在是太难过了,你还好吧?” “好。”林子江的回答也是一个字。 一个字的回答,一切还在掌控之内。 林子江,杨华,天艮如果排除嫌疑人的视角,理论上几个人都是刚刚过来。 不管是刘警自作主张带来的天艮,还是王局请来的死者的父亲、建筑工地的最高责任者、肇事司机的朋友——此时多重角色的林子江,都还是第一次看现场。 刘警敬业的介绍了下现场环境,又恭恭敬敬地把现场的分析结果报告给了王局。 “王局,现场的车痕分析来看,南风汽车牌号江c-9941,重型前四后八车自卸车,车身满载,车身重3.1砘,载重4.5砘。”刘警看王局没有回应,u看书 w.uukanh 翻了一篇笔记,继续读道,“黄砂土路面,没有雨水冲击,车痕明显,可作为有效证据。根据车痕可判断,卡车司机是在倒车时轧上了死者林力。”刘警说道这儿,顿了顿,抬头望了望比自己好高出几厘米的王局像是雕刻出来的表情,没有丝毫反应。 巡视了一圈,自然不会有人在王局开口前插话,刘警明白,这是等着他继续汇报。 刘警又翻了一页笔记,视线没离开本子,也没有语调的念着,“卡车肇事司机,杨华,渤广本地人,有大型机动车驾驶执照,视力正常,据现场工人反应,当时司机的身体状况也无异状。天气晴朗,视线良好。换句话说,不管客观因素还是主观因素都不影响驾车判断周边环境。” “前面双桥四轮,后面双桥八轮,轮胎齿痕可判断,是倒车时撞的人。车痕平均有3cm深度,倒车速度并不快,初步推算10公里每小时之下,是正常范围。” “后车轮有死者大量血迹,经过dna鉴定,跟死者林力完全吻合。” “死者,撞在头部,流血后立即发现。是司机杨华下车报的案。” “根据现场痕迹证据,司机杨华,作为嫌疑人可以申请临时拘留问话。王局,简单汇报是这些,杨华,我们可以带回警局吗?”刘警这次算是汇报完了。 “嗯,杨华,那就作为第二嫌疑人吧。”王局微笑着点了点头。 整个汇报内容里,字里行间都疑点重重,但在这种场合,被点名问道之前,王局是不容许冒犯的。 第一百零七章 卡车肇事 “爸,杨华,我兄弟,这就成了第二嫌疑人了?”林子江抬起手松了松向来整齐的领带,或许有些上不来气的感觉,松下领带,露出了衬衫的第一个纽扣,让林子江吐了口气。 “林总,办案时呢,第一,这里没有你爸。第二,你也没有必要告诉我谁是你兄弟。第三,你觉得不舒服可以先回避一下。”王局单手插兜,朝着林子江迈进一步,完全是局长的尊严。 林子江点了点头,额头上有微微汗珠,就势蹲了下去。 天艮赶忙过来扶了下,林子江摆摆手,示意他没事儿,自己缓缓就地坐了下去。 旁边的杨华此时反而站得更是挺拔笔直,看不出半点儿动摇。 “天艮呐,我们这边的小刘告诉我说,之前海滩公园附近的几个案子,你都提供了很大的线索,帮了不少忙呢。他还说,你是个学霸,物理奇才。”王局其实并不需要跟天艮客套, 天艮听的清楚,王局当着警察和林子江的面,好大的开场把自己悬起来,这不是个欲抑先扬,这不是个好兆头。 “当然,目前你不是嫌疑人,我们不会随意调查公民。只是恰巧,子江跟你的父亲是校友,让我知道了你是咱们渤广桥梁建筑师的儿子。”王局这铺垫的气势丝毫不减,接下来的问话,明显是针对天艮的。 既来之,则安之,天艮也是等着这段问话才跟着刘警赶来的。 “说起来,我好想见过你父亲,当年,他对我女儿……算了,扯远了。虎父无犬子,天艮,我对建筑这边儿是完全没概念。你能不能给我讲讲,卡车运这些大石头来这儿是干什么的?”王局没问建筑系出来的建筑龙头老大,又是他的女婿林子江,反而问一个学生一个建筑问题。 “王局,我爸跟我的交流不多,可有限的交流里,如您所说桥梁建筑的事儿,还真占了大半。所以,这个大石头的事儿,我勉强听说过,在浇筑混凝土时,用到这种大石头,是常见的事儿。”天艮先简单叙述了一句。 “那这种石头是越大越多越好喽?”王局又问了一句,一般人这么想的确也合情合理。 天艮想了想,王局未必是一般人思维,“王局,根据建筑物的不同,听说,对石头的大小,强度,数量,以及石头的间距都是有所要求的。比如民用建筑和高架桥所需要的石头就不一样,”刚说完这句,天艮发现自己说过了,很自然的又补充了句,“我也就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的那个水平,难得王局当着这么多人问了我一个学生,一显摆就把杂志上看到的随口拿来了。”天艮跟奶奶住久了,在老人眼里,向来是个谦虚懂事的年轻人。这几句话难不倒他。 “你去抱一块儿这个大石头试试,看看能有多重。”王局瞥了眼石头堆,算是安排了件事儿。 天艮刚才去扶过林子江,现在的确站得离王局更近些,但刘警就在自己身后,这个“你”是不是说的自己天艮需要确认下。 “王局,这是案发现场,您是让我去吗?”天艮问的谨慎但也算礼貌。 “那你跟小刘都去试试吧。”王局微微一笑,手指了两块大小差不多的石头。 “大概4,5公斤吧。”天艮跟刘警确认过眼神,才代表了两个人,回答了。 “王局,您是怀疑是自卸车上落石砸到了死者吗?我们检验过车轮,尤其车轮痕迹的变化,可以确认是倒车时,撞到了死者头部,而卡车上的石头没有掉下来过。”旁边的刘警赶忙上来补充道。 “嗯,车上临时掉下来的石头自然不会砸死人,还砸的这么准。”王局先对下属的工作给予了很大的肯定。 “所以,你们的结论是,这么大的车,在工地里,视线良好,很缓慢的倒车,还是正规驾驶,有倒车警告音。但即使这种情况,还是撞到了后面的人,是吧。”王局故意顿了顿, 看了眼刘警,又把目光落在了天艮身上,“如果真是这样,那问题不在司机了。这得是多不注意的死者,这不是自己撞上来碰瓷的人嘛。不过,林力犯不上碰瓷,那得是什么情况?”这不像是在问天艮, “他当时身上有东西吗?比如那个最近流行的什么mp4啊,或者又得闭眼又得堵着耳朵,u看书uknshu.c 难不成在这后面睡着了?”王局不是在推理,也不是在嘲讽刘警的结论,相反,这才是针对着天艮的问题。 王局此时盯着天艮的双眸,似乎已闪了几轮的电,完全冲着天艮而来。 “王局,卡车能压到林力的头部,身上又近乎无伤。的确很难想象林力当时是路过,或者站在卡车身后的。不是站立着,但又想刘警官所说,确定轧过了林力。那么,当时林力便已经是躺在了卡车的倒车位置。”天艮声音沉稳,言语有序,但王局还在等,似乎并不满意这是个句子的结尾。 “如果是这样的话,从卡车的后视镜,的确看不到有人躺在这里,司机是有盲点的。”天艮咬咬牙,把司机的观点也说了出来。 “嗯。”王局这才用食指摸了摸下巴上剃的很干净的胡须,点了点头。“看来,我们似乎还需要继续找第三个嫌疑人呢。” “天艮,你刚才告诉我这种大石头一般是刚刚浇筑地基时才用吧,可是,我看这游泳馆都算有雏形了吧。小刘,回去得让子江给咱们补一节建筑课。建个游泳馆,到底需要多大的石头,我也挺感兴趣。”说完这句,王局掏出来烟盒,看看坐在地上的林子江,已经把领带摘了,大衣下面的衬衫,也解开了领口的扣子。 “来颗烟,帮你透透气儿吧。”王局自己没抽,把烟盒递给了林子江。 林子江没接,“谢谢王局挂念,昨晚一直没睡好,这时有些头晕而已,一会儿就好了。“他只是摆摆手,双臂刚好遮住了铁青的脸色,委婉的拒绝了。 第一百零八章 躺在车后 王局自己点燃了一支烟,慢慢绕到卡车后面,刘警也随即跟了过去。 看见林子江依旧坐在地上,天艮走到身边蹲了下去,“林叔,你还好吗?”一只胳膊抬起,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好。”林子江抬头看了眼天艮,回答依旧只有一个字,此时的眼睛里没有彷徨,没有惊讶,没有慌乱,还是那个西装革履的林总的眼神。 一分钟左右,王局带着刘警从车后面转了一圈回来了。 林子江再次跟俯瞰过来王局对上眼时,眼神又游离不定起来。 天艮知趣的站了起身。 “小刘,再去痕迹班那边问问吧。我只听到了卡车的痕迹,嗯,整个倒车情节让人身历其境,做的很好。这次问问,脚印,看看能不能知道倒车的时候,林力是怎么走过来的。”王局安排任务时,在外人面前,是周到细致慈祥。让外行人都听的清楚明了。 “杨华,给你哥打个电话,让他也过来吧。”林子江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地上的泥土,挨着杨华,依然也站得笔直。 “杨华的哥哥,让我想想,就是一直在你身边的老六吧。工地现场,我没记错,这几年都是你这个老六帮你跑的吧。”王局虽然是快六甲的人了,但无论生活上多么细小的事儿,似乎都在这老人的记忆力编成了一部字典,可随时查阅随时提取。 的确,老六跟了林子江快20年了,林子江从手把手教个他四则运算那天开始,老六就注定是可以跟林子江一起尿裤子的那个傻兄弟了。 “子江啊,虽然年轻那会儿,你在建筑上是个尖子生,可毕竟勤能补拙,实践出成果呐。你看看这几年,你光顾着酒桌上拉生意,天天穿成这副样子,也进不去工地了吧。”王局顺手指了指林子江沾了泥土的黑皮鞋, “等会儿来了,看样子大石头的事儿,直接问老六,人家才是当事人,比你更熟悉吧。”王局这几句家里人才知道的唠家常,在林子江面前可是字字如针扎,都刺的准,刺的很。 正聊着天的时间,刘警回来跟王局接着汇报了,翻开记录,正想着照本宣科,王局一抬手打住了。 “小刘,你简单说结论吧。我那个外孙是走过来的还是一直躺在那儿的。”王局刻意换了个对林力的修饰,“我外孙”,可是从接这个案子开始的那一秒,连跟了王局这么多年的小刘都看不出来,是王局自己隐藏了感情,又或许,还是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这份感情。 “是的,王局,从结论上说,这里痕迹清晰,但没有留下林力的脚印,完全被车轮痕迹覆盖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就是说,痕迹刑警也得出同样结论,倒车时,死者林力已经躺在了卡车后面。”小刘还是打开了本子,又确认了下没有要补充的,才合上本子等待下一个指示。 “你们还不会局里?”王局这次没有批评也没有鼓励, “是的,都在等王局指示。还有别的任务吗?”小刘站得更直了。 “那既然咱们等着也是等,那你们再去查查这些大石头有没有什么痕迹。”王局这次慈眉善目的拍了拍下属的肩膀, “王局,你是说,每一块石头吗?那,那恐怖得倒天黑啊。”刘警用眼神告诉王局,您是认真的吗,我们很恐慌啊。 王局笑了笑,像是没看见,好像布置好了一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去吧,辛苦了。”就留下了三个字,任重而道远,加油啦。这种语气不是王局的风格,但舒展开的法令线,佯装年轻人的调皮,冲着刘警眨了眨眼。 刘警叹了口气,低头讪讪走开了。现在肯定后悔死刚才多问了那句“还有别的任务吗?” 刘警刚去安排任务,王局便拨通了手里的电话,“让法医再仔细看看,给我头部致死伤的所有报告。”王局这句话非但没有回避,还特意提高了声调,像是故意说给林子江听的。 “爸,我不清楚您现在在调查什么,如果是跟工地有关,有什么你就直接问我吧。毕竟我是这里最高负责人,我不明白的,答不上来的,也能马上找来能回答您问题的人。”天艮也听出来了,林子江每次想套个近乎,便会把“王局”喊成“爸”,跟周围有没有其他人无所谓。u看书 ww.uukanhu 毕竟他们俩的关系是众人周知的。 “你这里,平时并不是所有人都进得来,对吧。”王局没继续说什么客套话,直接跟林子江四目相对,开始了问话。 “这个自然,入口出口都有人管理,工程太大了,24小时有人看门。除非他飞檐走壁,硬闯进来。”林子江回答严禁。 “那么,进到工地里的人,是不是一定都有安全帽。” “一定都配发了。我这里不是野路子工地,严格要求工人戴帽。无帽不得上工地。这是铁的原则,大家都知道,不然直接扣工资。王局,可以随意找人询问。” “不必了。你说是,就是了。那么,你那些大石头,是一个个搬运呢。还是也需要高空投放。” “王局,是在问,我们会不会随意往下扔石头,出现砸到人的事儿,是吧?如果出现了便是意外,是事故。从工种上讲,没有这么做的项目。” “林叔,可是有的时候,为了测量地基承受能力,不也会……”天艮的话没有说完便被林子江打断了。 “是。”依旧铿锵有力的一个字。 “子江啊,平时你可是我见过的最会说话的一个人呐。不说商场上,就是平日里,我喝茶闲了,都经常会想起你的话,一个人琢磨着还挺值得回味儿。今天,你怎么跟天艮,”王局说到这儿,看了看天艮,又看了看林子江,“哦,怎么说呢。总是一字千金呐?你们这是闹僵了,还是在这儿跟我哑语啊。”王局的问话还是和颜悦色,可落在两个人身上的眼神却犀利而诡异,让人流汗,落胆。 第一百零九章 血泊留痕 王局和林子江之间的沉默,被一个电话打破了。 “嗯嗯,说吧。”王局尽管给了说话的指示,这次的电话,声音像被处理过,振幅均匀,隔着电话不贴着话机其他人是听不到的。 “噢,光法医不行,让技术科配合一下,把林力死亡的准确时间给我。”王局在电话这边可是每句话都不回避,边打电话边跟不远处的刘警挥了挥手,示意他过来。 “林力的死亡时间,今早9点52分03秒。嗯,不是这个时间,问问技术科,能不能跟法医研究下,没心跳之前,脑死的时间。”王局自己说完讪然一笑,这个是个期待值低的调查。 “小刘,法医那边头部所有伤都在重新检验。你去问问那边看车轱辘的几个人,轮胎上除了血迹还能看见什么?”王局隔着电话,给刘警又新添了项指示。 电话挂了,刘警还在王局身边站着,“王局,您说的那个除了血迹,您指的其它的是什么意思?我猜测是车轮上的泥土检样?是要查卡车从哪里开来的吗?”刘警眼神里有些忐忑。 “卡车从哪儿开来的?查沾的土,哈哈,你以为这是你们毕业的调研课题呐?想知道卡车的停留点,问问旁边的子江不就是了。这么有空去查这个。”王局对着刘警没否认,但却没给答案,这种无形的职责让刘警心里滴血。 没确定该怎么做,便没有办法跟技术科的人传达指令,自然,刘警没动。 “王局,您刚才说的那个其他的……”刘警跟了王局这么多年,甚至王局的脾气,跟领导和长辈同样的问题问来问去,无非找骂。 “其他的,就是血迹之外的。”王局自己重新点了支烟,“还是跟子江聊天带劲儿,你这么一问,咱俩就都卡住了。人,老了啊。”王局缓缓的吐了口眼,隔着薄烟,半转了身,双目却落在了天艮身上。 “你说呢?”王局的这个你,如果是只在打电话的两个人,自然是反问刘警的,可是,此时王局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天艮的眼睛里了。 天艮抬起头,隔着王局的肩膀,后面是林子江的半边脸,那张脸左右摆了摆,又上下动了动。 “作为旁人突然插嘴,刘警官别介意。毕竟中午跟林宽和王局一起讨论过林宽摩托轮胎的事儿。正好都是轮胎,想着一起查了也是省些力气。毕竟事故还是今天早上的事儿,时间还算短,王局是不是指,除了血迹,或许还有毛发,皮肤组织,甚至骨质的痕迹。比如,如果只是从血泊上留下印记的话,未必能构成死者致死的原因……”天艮语速很慢,显着边琢磨边回答,随时等着王局打断他的话。 果然,王局开口了,“你知道的可真多,”这种开篇让天艮总觉得王局的下半句是个转折, “想到的‘其他的’比小刘一个专业刑警都多。而且,借着我的嘴,林宽的事儿就这么积极的一起委托了?小刘他们不图省力。办事讲究轻重缓急。先去查查卡车就好。”王局很满意的冲着天艮点了点头,与此同时,他身后的半张脸却左右摆着是在摇头。 “王局谬赞了,我只不过一时好奇而已,根本就什么也不懂。”天艮想补充一句不知道能不能掩盖一下刚才求着给林宽解脱的那份明显的急切之情。 “呵呵,我看呐,未必是一时的好奇,而且你知道的貌似比我这小刘可是多不少呢。果然奇才。”王局这句话是说者有意,听者也有意,让天艮暗自有些心惊。 王局这次的指示,在天艮的解释下,诠释的清晰明了,四个痕迹勘察人员同时对着后面的八个轮子开始了二次搜查。 其实,天艮说的这些也是搜查对象,只不过第一次的报告里没有注明。这次被问到了,算是2次推查。 但对检查过一遍的勘察人员来说,这不是难事儿。 很快,在王局面前,结论就出来了。 刘警还在跟四个人反复确认认真写报告。 “小刘,你的报告回头你再用功,我看几个组员都摇摇头,意思是血液之外,没其他的了?”王局问的沉然,但对结果早已是迫不及待的了,毕竟如果不是车祸,需要寻找新的线索,那么留给他们去查案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了。 刘警离开不过五分钟,不远处一辆白色面包车就开了进来。 “报告王局,除了血液,还有少量毛发,但没有其他皮肤组织,做了成分鉴定。确认没有骨骼成分。技术科的结论是,无法否定撞伤,但车轮痕迹看,没有碾过死者的迹象。”刘警汇报的没有废话,可王局并没有回应。 按理,刘警这次的报告是可以从王局那里拿到满分的,uu看书 .uuknshu 帮助王局否定了第二嫌疑人——司机杨华的卡车肇事。 林力,并非死于眼前这辆卡车的交通事故。 但也正是如此,才让案子有重新陷入了无厘头。 刘警有些慌无头绪的回去继续调查石头的痕迹了,而此时的王局却没有丝毫动摇,只是一个人静静的从天艮,林子江的脸上扫过,淡淡的吸了口烟。 天艮此时更在意王局在电话里问的脑死时间,他无法凭空想象现在的医学能不能通过验证尸体来回答这个问题。 直觉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至少精确时间是不可能的。可是,王局为什么要突然调查这个脑死。 大脑的死亡,未必是重击的外伤所致,相反人类最坚硬的骨头便是头盖骨了,能把脑部保护到即使受伤也会有争取时间的空间。 往往窒息,供血不足,溺死才是最先导致脑死的原因。 天艮能想到的,王局不会不了解。所以,刚刚王局在电话里,这个对着尸体问脑死的问题,更让天艮怀疑王局这不是在问技术科,问法医,而仅仅是在观察着眼前几个人的反应而已。 几个人正陷沉默中,在入口处几个警察的调度下,一辆面包车停在了工地外面。 从车里下来一个个子不高,肩宽肚子挺的圆滚滚的中年男子。 可能也是穿着胶鞋,更显得比林子江矮了半个头。 却兴冲冲的挥着手,朝着林子江他们的方向跑了过来。 “老六来了。”林子江告诉大家,也是告诉王局。 第一百一十章 第3嫌疑人 林子江嘴里的老六是他的大学校友。 “老六”跟“八哥”一样,本来只是八人寝室一个代号,没想到竟这么叫了半辈子。 一晃眼铁在一起20多年了。 老六,叫杨顺,再之前叫杨三顺,家里排老三。 能被推荐进高校的,老六家里是公正的根正苗红穷苦农民家庭。 而最终能拿到这个推荐,光吃苦耐劳是不够的。 老六绝对是人品上能让所有人放心的那一个,所谓放心,放下心,就是能让没拿到推荐的所有人不眼红,能让不用推荐考上去的所有人都不鄙视。 老六,如今是林达集团管现场的第一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杨总。 但老六身上永远都是教科书里建筑工人的气息景象,一双刷白了又染黄了的胶鞋。一身比学生校服还土的白杠蓝底儿运动服。 从来不讲究排场,不讲究打扮,跟林子江的西装革履站在一起,明显老六的言谈举止更给工人们接地气的感觉。 “八哥”,当着几个陌生人的面,远远跑过来的老六还是一见面,就喊起了他熟悉的人的熟悉的称呼。 “林叔,是工地负责的杨总吗?”天艮问一句只是想一会儿打招呼不尴尬。 “嗯。”林子江还是只回答了一个字,并不在乎刚才就一直让王局注意到的“一字千金”。 天艮没再多问,对这次这一个字的回答,并不觉得这依旧是传递信息的信号,甚至有些怀疑林子江是在故意挑衅王局的耐性了。 王局客气的跟老六握了握手,彼此不是初次见面的人,过多的寒暄也不需要,说多了反而显得像是在故意拖延时间,整不好就要被王局扣下个罪名来,这个老六可不愿无故冒犯。 老六带来了几顶安全帽,尽管此时工地已经完全停工,按照王局说的,去寻找临场感,没个人都默默戴了上去,跟着老六走了一圈工地现场。 老六是个有耐心,又热心肠的人,反反复复的给王局普及了建筑工地里需要大石块儿来浇筑混凝土的方法,尽管王局已经面带倦意,明显对这手法是不够感兴趣了。 但老六完全没有放弃的意思。毕竟当年,林子江就是这么不厌其烦的帮老六恶补的四则运算,初高中数学。 所以,平日里但凡让老六有个当讲师的机会,都会孜孜不倦的把学生讲的劝退。 刘警其实已经站在王局前面不是一两分钟了,看王局时时没有让他汇报的意思,走到跳水台附近,他突然张口,“王局,有新发现,能跟您汇报吗?” “这么一惊一乍的,说吧。有不懂的正好可以请教老六,嗯,你叫他杨总。”王局抬手不好意思的打断了老六的演说,示意刘警插进来先说。 “王局,就是这里,”刘警指了指头上刚刚又雏形的跳水台的位置,“这附近有落石痕迹,土面上留下3.2-3.8厘米的深度痕迹。根据土质密度,可计算这附近的直径30厘米至半米左右的石块儿,是从高度11米以上高空落下。”刘警这些数字依然是边看本子边念出来的。 天艮心里计算了下,的确,简单的自由落体重力加速公式就可以计算出这个高度。至少10.8米以上。 “我是个学文出身的人,一听数字就头大,这几年幸亏有了技术科,直接有报告看看,不然我早就得退休了。物理学霸你能听懂?”王局听到这些数字,自嘲自谦的搭讪起来,言外之意无非催着刘警说结论。 天艮自然是知趣的,不会在这节骨眼上卖弄,赶紧摇了摇头,乞求的目光跟其他人一起投向了刘警。 “就是说,痕迹没有消失,有大石块儿从这上面,这个建跳水台的方向落下。落下的石块儿至少有两三块儿,”王局还在等着刘警说完,刘警的对讲机响了,而且对方喊得很急,“王局,是技术科,应该是追加线索,我能先听一下吗?”刘警请示道。 王局点了点头,刘警回避到后面接通了对讲机。 不过1分钟,刘警便大步迈着冲了回来,一个急刹车般的停在王局身边,“王局,这附近的泥土取样里有血迹,刚刚鉴定,是死者林力的血。”刘警一口气说完。 从这个跳台到刚才的卡车肇事地点,目测直线距离不过10米。 王局看了看脚下,自然此时没有肉眼可见的血迹了。 王局又抬头看了看头顶的10米跳台,跳台只是个想象中的画面,眼前能看到的,只是个3、4层楼高的铁架子。但最上面是个能站下一个人有1米见方面积的架板。 “技术科是说,从那上面扔下来了不止一、两块儿石头?”王局把落石加了个带人的动词,扔下来。 “是的,而且,石头的着地点附近有死者的血迹。”刘警补充道。 “嗯,有两处血迹。既然交通事故,最后救护车急救时,人是在卡车后面。uu看书 ww.uknshu.m 那么,卡车撞了人再搬到这里扔石头砸他就没了意义。按时间地点推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死者先在这里有了血迹,之后才鬼使神差的到了卡车后面。理顺的大致是这个思路吧。” “是的。”刘警。 “是。”林子江。 两个人同时回答,几乎异口同声,只查一个字。 “工地里的事儿,子江啊,你说,我是问你呢。还是直接问杨总啊?”王局话是这么说的,可双眉紧锁,双目炯然,完完全全只盯着林子江一个人。 “王局,我来说吧,”噗通一声,旁边圆圆滚滚的老六突然跪下了。 “八哥,是我对不起咱们林达。今早出事故了。跳水台上的落石刚好砸到了走在下面的林力。”老六跪在地上双手颤抖的抓起了工地的黄土, “我知道今天你担心欣欣的手术,没有心思了。所以,我没来得跟你汇报,想着怎么都是意外,就私自喊来了杨华,让他配合着摆了副意外交通事故的现场。”老六抓起两捧湿了的泥土捏在了手里, “我老六明人不做暗事,八哥,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先跟你认个工地上的错,这就跟王局去局里认那个事故的罪。做了二十年兄弟了,今天磕个认错的头以后咱们就不是兄弟了。”说着老六真对着林子江“哐”一声磕了个头,动作意外而迅猛,让在场的人都来不及去拦他。 “那个事故的罪?哪个事故的罪?我倒是不介意听听,好吧,带回去吧。第三个嫌疑人,杨顺。”王局无奈的叹了口气,像是在观赏一场话剧排练。 第一百一十一章 落石落实 刘警把刚赶过来的老六送上警车,松了口气,像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庆幸下班前又要结一案了。 可是,王局脸上却看不出表情的变化。 夕阳斜射,整个警队都离开案发现场时,王局才恋恋不舍的拍了拍林子江,“回家了,脸上怎么也添几分中年丧子的悲痛,别在不相干的事儿上惹恼了小莉。如果这次真让你失了老六,你们夫妻俩也算扯平了。”难得这笑面局长一脸严肃的表情。 “爸,我知道了。”林子江又改口称“爸”了。 旁边一直看着的天艮,对这个不像姥爷的嘴里说出来安慰这个更不像父亲的话,充满了违和感,站在一旁都觉得自己跟画风不符,应该躲开下。 他刚抽身准备离开,被林子江喊住了。 等王局一队人离开了,林子江才招呼杨华开车去医院看看林欣欣。 “一起吧,你不是也要看看你刚刚换了肾的同学嘛。”林子江招呼天艮一起上车。 “我们到底还得争取多少时间?”林子江看着表,在车子发动的同时,问道天艮。 “理论上24小时会消失。但保险起见,最好争取明天上午火化。”天艮的视线也停留在车窗外冬日4点多散漫悠长的树影上。 林子江没回话,翻开了随身带着的手帐,后面几页还带着黄历。 “明天2月15,正月十一,忌入殓安葬。可后天就是入殓安葬的日子。”林子江照着黄历念道。 “林叔,你信这个?”天艮一脸诧异。 “开什么玩笑。这是一个理由,一个催化剂。信或不信不是重点,但这个理由,足以让王莉把火化的日子推过明天。”林子江刚才在王局面前的客气,谨慎,认真,伪装,完全云消雾散,此时只有一脸的疲惫。平时看不到的法令线,此时也八字深陷。 既然已经尸体在王莉手里,验尸已经是必不可缺的了。 林子江不可能凭着黄历说服王莉放弃验尸,而打开黄历讲什么宜忌,这可不像拿来对付王莉的招数。 “林叔其实是清楚的,或许太操劳太疲惫,这会儿忘记了。现在,王局跟医院,跟法医要得只是林力的伤势报告。而真正的验尸是死亡24小时,即明天早上才开始的。”天艮想想,从现在开始的每句话,他的身份,未必是林子江的战友了。 自古孙刘联盟截至火烧赤壁,昔日盟友今日对手,这种无时无刻不在变化着的敌我关系,早在天艮心里有所提防。 “唉,我真是累了,不过时时事事有你想着,也是放心。”林子江往天艮这边瞥了一眼,便闭上了眼睛,拇指和食指按在鼻梁根处,一副闭目养神的姿态。 天艮也并不是处处小人之心揣度者林子江的,但两个月前,赵璐的那场车祸,让天艮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在林子江夫妻二人的明争暗斗里,其他搅和进来的人命,都是兔死狗烹,随时便可以在一场事故中销声匿迹。 两个人之间不过十几秒钟的沉默,“天艮,你在想什么呢。”林子江闭着眼睛问道。 “我,没想什么。”天艮迟疑了下, “说吧。”林子江睁开了眼睛。 天艮在林子江的眼瞳里,看见了那两个小心翼翼的自己,开口道,“林叔,就真舍得放弃杨总?” 语音刚落,一个急刹车,车子晃动了下,后座上两个人几乎同时撞上了前面的座椅,其实只是轻撞了下,没有大碍。 “对不起。”开车的杨华赶忙道歉。 “没事儿。”林子江先跟杨华回了句,“暂时,不折了老六,她怎么会善罢甘休。上午在医院里,你不是也看见了她发疯的样子了嘛。” “这几年,王莉早就想动老六了。即使架空了我,现场有老六在,光一个林力是驾驭不了林达的,这一点,王莉心里很清楚。这一次,如果是拿老六换了林力,在王莉那盘棋里,算各舍一将,对她,会是个心里安慰。” “如果凶手只是那个林宽,王莉会把他手撕一万次,也觉得难解心头之恨,甚至会去动林宽全家。”林子江没有正面回答天艮的问题,而且并不介意老六的弟弟杨华在卡车,把老六讲的真像颗棋子。 其实,在天艮心里,拿他的林宽和他不认识的什么老六放在一杆秤上,还对林宽这一头,评价的轻如鹅毛,这是天艮难容的一面。 但是眼前,即使亲哥在林子江的嘴里形似一颗棋子,也能让杨华毫无怨言,天艮清楚,他们的关系更甚亲兄弟。 王局,经验丰富,天上突然掉石头这种偶然的说法,即使再多的证据支持着,直觉上也难以让王局这样的老刑警相信吧。天艮甚至觉得这很难争取时间,“林叔,那你觉得当王局怀疑天上落石的偶然性时,他会怎么做?” “不管信不信,王局都是个认真较劲儿的人,总会提出跟众人相反的想法。不过,这一次,uu看书uanshu 他首先会凑齐证据去落实这个落石的假设。然后才会怀疑这个他自己证明了的真相。做下来这些流程,至少可以挨到明天了。”林子江又闭上了眼睛,这些话说的平淡没感情,像是在背课文。 其实,比起王局在性格上,办案上是个什么人,天艮倒是更感兴趣,他跟林力是个什么关系。 这个名义上的姥爷,似乎比林子江这个名义上的父亲还要平静,还要冷淡,对外孙的死可以看得云清雾淡,不是常人之情。或许,他本身就没有常人之情。 车还没开到医院,几个人就被刘警突然打来的电话叫到了警局。 天艮很想先去看看祝洁现在怎么样了,但林子江没给他这个机会,他只能在心里祈祷了。 进了警局,跟着林子江一直走到了审讯室。 刚才还是风尘仆仆的老六,此时衣冠不整,脸上脖子上也像被几只猫肆虐过的抓痕,还没等林子江问他,老六自己就先开了口,“八哥,我没事儿,是嫂子急了,刚才抓得,这会儿已经被王局安抚住了。没事儿了。” 天艮心说,这还没事儿,怎么会没事儿。 刘警不等王局出来,就直接宣判一样的口吻告诉林子江,“林总,我们落实了杨顺的口供。完全符合尸身头部的伤口,而且在案发现场,也找到了落石附近的血迹,还有被杨总为了毁灭证据而击碎的石块儿,石块儿上也找到了林力的血迹。所以,我们正式拘留了杨顺,现在通知您他今晚不能回去了。” 落石落实了,天艮和林子江心里,也一块石头落地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挽留 刘警刚解释完,王局就客气的出来了。 刚刚分开又见面了。 正常的思维,现在的见面都是疲惫加无奈。 可眼前的林子江又像是商场逢缘,拿谁听着都舒服的一番话又重新开了场。 “子江,幸亏你们,案子顺利结了。我们这边也能正常轮班了,一会儿准点儿下班,一起吃个饭吧。”王局很热情的招呼了林子江他们三个。 “那个,爸,欣欣还在医院。王莉还等着我。另外,” “不用另外了,小莉没心情吃东西,她要守着小力一晚,毕竟,今晚是最后一晚了,不是吗?”王局怼了下林子江让他没了推掉饭局的借口。 林子江也不怂,商场上推不掉的饭局多了去了,也没见过他惧过哪个,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便一转脸爽快答应了。 “欣欣那边,你也放心,我是她姥爷,都说隔辈亲嘛,已经叫人过去了。”王局把林子江最担心的事儿都安排好了。 可是“隔辈亲”这几个字,在天艮耳边回荡时,无非提醒他,王局是林力的姥爷,尽管是个让他好奇不已的姥爷。 “王局,林叔,那我,就不耽误你们了,我先回去了。”天艮连找个借口的力气都省了,只想干脆的打个招呼赶紧走掉。 “天艮,中午光顾着嘴上空说着生日快乐了。十八岁嘛,成大人了,在外面过个生日,也是种体验。而且,也得感谢你不少呢。”王局伸过手来,热情的拉上了天艮的胳膊,“来,话不用我多罗嗦了吧。” 的确,是不用王局多说了。 所谓成人的生日趴,辛苦的感激会,结案的表彰宴……都是浮云,眼前几个人都早已意会。 留下只有一个理由,明天早上开始验尸,王局需要一个雅观的说法去代替“拘留”二字,其实,效果都是一样的。 林子江自然不会去撕破脸,而天艮这边,有林宽“挺身”把自己坑在里面,也尽量要维持这平静的表面。 天艮也只好道谢,“那我也跟着林叔蹭饭了。” 刘警这时是最欣慰的了,熬了一天下来能有个结果,而且是自己负责的圈子里的命案。都说举贤不避亲,这涉嫌可避亲,这次案件的死者又是一直手把手带着自己的师傅,能够早日揪出凶手来,是接到案子之后,刘警每一秒都没变的想法。 “王局,那你们去吃饭,我把结案报告整理一下。”刘警认真期待的汇报道。 王局没有立即答复,迈出去两步才回头道,“也是,多练习下整理报告也是办理刑事案件的必经之路。那行,你就先整理着吧。”王局一项工作布置的让刘警抓毛,可这次松松散散的给了个软指标,很有平易近人的阶层领导氛围,整个气氛近乎皆大欢喜了。 除了警局,林子江刚打算去开自己的车,又被王局拉住了。 “今晚不能离开警局太远,不去你的店了。这附近有家街头的小烧烤,每次来分局我都跟小刘他们过去坐坐的,说话也方便。不用开车了。”王局连店都安排好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姥爷 林子江这边几个人都没食欲,但毕竟脱不了凡夫俗体,没吃没睡到了时间肚子还会诚实的咕噜咕噜报道。 王局叫了一打啤酒,第一个先给杨华递上去了,“小华,当了回沉默的嫌疑人,开了一天车,你最辛苦!今晚可以去我们那儿聊聊天休息下了。” 杨华道谢接了过去。 谁都听得明白,王局这一瓶酒递上去,接下来两件事稳妥了。 第一,今晚车开不走了。人自然都得留下了。 第二,杨华回头的口供可以慢慢取了。 天艮在几个人里,最年轻,年轻人嘛,多动动勤快点儿才自然。 王局倒不开手时,天艮有眼色的一瓶瓶酒启开,一一递了过去。 几个酒瓶碰在一起,王局自然不忘了再次提醒天艮,他今天过十八岁生日,已经可以承担法律刑事责任了。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从早到晚被人反反复复宣告生日,听起来完全像是在预告祭日。本来还想以奶奶给备了生日宴为由早点离开,眼下已经早失了时效。 好在生日的话题,除了王局,没有添油加醋跟着庆祝的,碰下酒瓶就算过去了。天艮就势一仰脖,把一瓶酒送了下去。 “小刘啊,你在海边这头从今年上了刑警,办案越来越迅猛,案发12小时就结案,越来越出息,可以独当一面了。来!”王局很快把生日趴转换成了庆功宴,作为长辈,前辈又是刘警360度的全方位领导,过来敬酒,这简直是要刘警思维短路。 刘警一会儿还得回局里,所以手里一直是杯茶,这时双手捧着本来就巴掌大的小茶杯,没人碰没人摸,小茶杯在刘警手里宛若渡江孤舟,颤颤嘤嘤,杯里的茶水溢出来大半。 王局并不劝酒,说完连茶杯都没瞥上一眼,自己咕咚咚喝了起来。 刘警讪讪的抿了口茶,自言自语般道,“能顺利结案,这次都亏了林总能大义灭亲。之前的案子,也都是林总和还是学生的天艮,帮了不少忙。”说话时,看王局根本没在听。刘警没再寒暄下去,把杯子里的茶喝空了。 向来善言谈的林子江,在王局反复强调“结案”这两个字之后,此时一个字都没有了。 天艮遗传父亲,酒精并不过敏,尽管酒门初来乍到,多多少少是不排斥的。但即使酒力好的人,在空腹急速灌酒的情况下,也会肝脏内善酒的霉来不及分解,而出现醉酒的景象。这一点天艮的书本知识很扎实。 天艮坐在一打啤酒前面,趁没人注意,自己又拎起一瓶,随意捡了几句不温不火,不算露骨拍马的回敬了刘警的谢意,顺势又是一瓶。 此时,脸颊才微微泛红,天艮坐下时踢了脚蹬子,晃了下身子,“哐”足够大的动静一屁股坐了下去。 王局微微一笑,刚要伸手过来扶他。 “王局,结案,就是要正法刚才那个杨叔吗?会枪决吗?”天艮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手还抓在酒瓶上,似乎带着好奇的天真蛮期待那处置老六的枪声。 “呵呵,正法。这个词儿我都有些久违了。枪决,只要老六的态度不会突然变的十分恶劣,法律是公正的,这一点是不会的。不过,”王局顿了顿,毕竟他不是刘警,不是在跟领导汇报工作,没有一口气言简意赅总结到底的习惯。 天艮悄悄扫了一眼旁边的林子江,完全低着头,看不见表情,依旧一言不发。 “不过,也生不如死?”天艮用夸张的语气,太高了声调,奇怪的问道。 “哈哈,生不如死?你是电视剧看多了吧。咱们人民警察的队伍里,没有你那个词。倒是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老六,以后改造的日子里,会用余生给咱们国家继续做贡献的。里面外面都一样。”王局喝不喝酒,说话都是滴水不漏。 里面外面都一样,岂有此理,刚才一直低着头的林子江这会儿铁青了脸强加了笑,简直庙里的泥塑罗汉,非要把嘴角夸张上扬。 “这次的事儿还没录口供,不过怎么也不会是老六站在夹板上看见林力来了特意往下扔石头吧。所以也是意外的太不走运了。这老六呢,其实不光是子江的兄弟,我也认识他20年了。”王局端起酒瓶晃了晃,没有要跟别人碰瓶的意思。 他斜眼带笑的看了看林子江,只见林子江什么也不说拿起酒瓶,跟长跑完口渴的人玩命喝水一样,“咕咚咚”一连串声响。 “这个老六呢,就是为人实在,都说林达集团拔地而起靠的是仗义侠气。但我看呐,靠得不光是我这女婿的为人,多半也是老六。”王局眼睛总不离林子江,讲到老六还不忘了忽悠一下他,言语和眼神里都是跟年龄不符的调皮和挑衅。 “子江,我说的不假吧。工地那边,最近你就是一头一尾,去庆祝开基,剪彩封顶。都是老六跑前跑后的吧。”王局平时待在局里,对工地的事儿并没插过嘴。 “王局,这也是我哥负责那一摊而已,uu看书 .uukanshu.co 术业专攻吧。没有八哥在外面拉活回来,我哥也没工地可去了。”杨华听着话语矛头有些不对,林子江又没说话,只好硬着头皮说了句不痛不痒的。 “老六的为人,忍让这些年升了杨总,也丝毫不改,想当年追我们家闺女那会儿……” “爸!” 王局像没听见杨华的评论,继续说着说着讲起来了以前的老六。 林子江跟打了个盹的老虎,猛然嗷嗷了一声,打断了王局的话。 天艮此时是看眼的不怕乱子大,眯着看上去醉醺醺的眼睛,“杨总当年也认识王局?”提醒了下王局讲到哪儿了。 “是啊,小雪可是很漂亮很漂亮,跟现在的欣欣很像。不止子江,老六也是一个忠实的追求者吧。”王局的眼睛没有动,目光似乎也没有焦距的落在了远处。 什么谁追谁的这种故事吸引不了天艮,倒是王局嘴里的女儿不是王莉,而是小雪!这个名字的出现让天艮如闻晴天霹雳,浑身一个寒颤,差点儿滑落了手里的酒瓶。 王局,是林力的姥爷,那就是王莉的父亲了。这种幼儿园孩子都明白的逻辑。 天艮没听林子江提过,也没机会开口问过。 可是,王局,也称自己是林欣欣的姥爷,那么就林欣欣生母的父亲了。 王局到底是谁的父亲,谁的姥爷,天艮此时混乱的,觉得这简直不是道生物题,像一道无解的哲学题目。 之前, 他亲眼所见王莉王局父女拥抱, 现在, 他亲耳听见小雪是王局的女儿…… 第一百一十四章 结案 王局看了看呆若木鸡的天艮,摆摆手道,“这么说,还没好好跟你介绍过我自己。不过,这个回头再聊。今天先说老六。” “案子都结了,别提老六了。”林子江终于开口了。 接触了大半年下来,这种没尊没称的,不客气的说法方式,天艮还是头一次从林子江嘴里听到。 “子江,你也累了,慢慢吃点喝点。当年老六把小雪让给你还一直护着你的事儿我不提了。”王局这是不提也提,重复一遍反而还强调了下。 “那就说说眼下吧。跟案子相关的人,作为我的职业,你也知道我是有权力调查他的家庭背景的。但这次,因为是老六,反而给我们减轻了不少调查工作。”王局即使不提当年,也仍旧揪着老六的话题不放。 “老六的家庭背景太简单了。就一个老母亲在病房,一个弟弟在你眼前。至于妻室,他让给你了以后就没这方面打算了,是吧。” “老六和杨华,是你总在我面前赞扬的孝子,这个,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们把杨华这次叫回来,的确,主要还真是因为杨母病重。医院那边,我也问了。杨母的病,在医生那里已经没有回天之力了。杨华,你别怪我说的直接。”王局说道杨母的病情,看看眼前作为小儿子的杨华眼眶里已经有泪珠在打转,拍了拍杨华的肩膀,又帮他递过来一瓶啤酒。 这才接着说道,“也还真感激现在的医疗技术,杨母还是有些日子的可判。但你们心里清楚,多也不过一两年了。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本来这一点在杨家是不存在的。可是,你们说说,老六摊上了这事儿。家里人来探监的宽容是有的,但让他出去偶尔去医院看看,这种通融我给不了啊。很可能送杨母最后的路,他也赶不上了吧。” “老六他妈那里,我会常去。你这话是诅咒,打断吧。”林子江生硬的语气“砰”酒瓶往桌子是一立,也不喊王局不喊“爸”了。 旁边杨华已经抽搭起鼻子了。 王局也不管桌子上有没有人动筷子,又喊了几个串来,才继续道, “那好,我不说杨母。再说说老六吧。小刘去年接的那个家长会发生爆炸,一人身亡的案子。听说很离奇啊。先后两个嫌疑人都是两个女同学。第一个夏雨才立案不久,就在两个月前的今天,查出了真正的凶手,叫赵璐是吧。”王局说道夏雨和赵璐,都是天艮的同学,把目光瞥向天艮也算正常。 可天艮此时,心里像装了两只不同方向一起转轮奔跑的硕鼠,整个心脏都被那两只硕鼠跑的悠了起来,恰巧王局的目光飞来,天艮猛地抓起酒瓶又自己灌了起来。 “现在连着几个案子,我是不会越局翻案的。不过说说老六吧。子江没准儿你还真不知道。家长会当天,11月8号,周一,毕竟你还没赶回渤广。那一天,准备代替你去开家长会的人,其实是老六。” “什么意思?”林子江刚才就抓起了一串考鸡肋,塞在嘴边是想啃着鸡肋沉默听下去的,忽然忍不住问出了声。 天艮也更是一直迫切的想知道为什么受害者是没有关系的张秘书。 “具体你们夫妻之间是什么协议我不知道,但调出了小莉那一天一大早给老六打的电话语音。老六答应了去开家长会,是代替你去的。但不知道算不算幸运,中午老六突然去了医院,我们也是找到了就诊记录,是急性肠炎,所以临时换成了另一个人。” “子江啊,都说老六那个人没心眼儿,那你说他肯代替你去开家长会,是什么都不知道才答应的呢?还是什么都知道,却依然答应的呢?如果是后者的话,他也算为了你捡了一条命吧。”王局拿起了一根羊肉串,往上面有撒了些辣椒面,拿到嘴边,嚼了起来,像是在等林子江回答,又或许只是等他反思。 林子江还在啃鸡肋骨,咬牙启齿看起来很费劲儿,没有接王局的话。 “听起来,杨总算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性子了。一定林叔是值得他这么去做的那个人了。”天艮这句本来是帮林子江解围的意思, “可不是嘛。这么铁的兄弟,这年头不多了。为了子江,老六,放弃的可都是重头角色啊。心爱的女孩儿就不说了,老母亲身边的孝子,甚至自己的命。他本来叫杨三顺是吧,家里排行老三。如果他的两个哥哥还在的话,杨母也还算有寄托了。这样的话,就只剩下个还未涉世的弟弟了。” “不说到小华,我还差点忘了,为了你的公司,老六竟然把唯一的亲弟弟都搭上了给我们演了个交通事故。uu看书 .uukansu.cm即使不是致死的直接原因,等会儿晚上回去做口供是不可少的了。” 杨华赶紧点点头,笔直的站起身,“王局,我知道,我随时可以过去。” 王局摆了摆手,示意杨华先坐下。 “子江,当年我就没看错。你这个人凭着一张嘴,的确能交到朋友,而且是一辈子的那种。像老六这种,一辈子的。老六是实心眼儿,但不是明知道火抗还往里跳的傻子。但为了你,不但什么坑都敢跳,还什么坑都敢挖啊。”王局借着酒劲儿,眼睛有些红了起来,说不上是劳累的血丝还是亢奋的血光,此时盯着林子江的双眸,已经是新月夜里的吸血鬼般通红的目光毫不隐蔽的直射了过去。 “不过,这么一结案,这个坑,他不用再奋力跳出来了。他为你操劳了这些年,这次可以休息下了。子江呐,老六好在也还没孩子,不似你这些揪心事儿一件件的没完。但他老母亲那边,你说我是不是作为同伴人,得过去……” “啪”,林子江的酒瓶落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不说砸下的,还是滑落的,惊起的波澜是一样的。 “王局,”林子江身子颤抖着站了起来,“爸,杨母那边您别过去了。我跟她说过了,老六暂时接了个国外的项目。”声音近乎哀求。 “那你是不是得告诉她,这个国外项目到你临终也赶不回来了呢?”王局也毫不客气,阴阳怪气,尖酸刻薄。 “王局,这案子恐怕还不能结。”天艮看不过去了,沉然的补充了一句。 第一百一十五章 您是谁 天艮声音不高,却语出惊人,一句案子还不能结,把林子江从无法自拔的悲痛里愣是拔醒了。 “是吗?还不能结?那天艮,你能不能具体说说为什么还不能结?小刘报告都写的差不多了。我们刑警的工作圆满结束,已经准备写报告给检察院了呢。”王局像是总算等来了天艮这句话,所有的问题都像备好了草稿,趵突泉水般连着冒了出来。 “王局,我只是想说,明天早上会有验尸吧。既然决定验尸了,那是不是流程上会是之后算结案呢。”天艮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天艮,你是不是觉得我总是笑的太慈祥了。所以,开始开口跟我讲流程了。最好,你别有机会进去跟我做口供,因为在那间屋子里,我笑不起来。但在这个小烧烤店里,我不想审讯。听说你跟你爸爸的哥们儿可以是忘年交。那我们也可以,我再重新问一次。你刚才为什么说还不能结案?”王局皮笑肉不笑的脸在烧烤店昏暗的灯光下,泛起了野路狐光,震慑力足有八成。 “林叔,酒瓶没扎到你吧。你还好吧?”既然是同样的问题又被问了,天艮这次需要从林子江那里得到一个启示。 “好。”林子江趴在桌子上,缓缓吐了口气,跟着冒出来了一个字。 “不过,”一个字的约定,吐出来不过一秒钟,林子江也不顾天艮是否会混乱,抬起头来又补充道。“现在这里不是警局,王局刚才不说了吗?没在审讯,换句话,没在审问你。” 冲着天艮说完几句,眼神又转向了刘警, “刘警官刚才一直在看表,不耽误你时间了,还要赶着回去是吧。我跟我岳父再坐一会,行吗?”刘警刚才开始的确一直在赶时间一样随意吃了几口东西,几次起身跃跃欲言先回警局的,但被天艮一句不能结案所打断,这会儿又重新坐了下来。 听林子江这么说了,刘警知道这顿饭只要没在剧里面,也算王局和女婿的家宴,便很识趣的打了个招呼便先走了。 等刘警走远了。 王局拿出烟盒,借着林子江递上来的火柴点上了一支烟,“你拦着天艮,又赶走了小刘,怎么你打算告诉我是你自己扔的石头了?都说虎毒不食子,你养了他16年,就突然忍不住了?” “爸,我怎么回呢。就算我这么说了,您也不信吧。刘警官刚才就有着急回去的意思,我哪有那么大面子支走他。至于,天艮,我想。我应该先告诉他,您是谁。您是谁的姥爷。再听他说说他对案子的看法也不迟吧。”林子江的脸上又满血复活了一样,刚才因为老六的话题,被王局牵着鼻子拉着感情的脸完全消失了。 天艮此时屏气宁声,一直以为王局就是王莉的父亲,林力的姥爷这个定性思维的潜在意识被打破了。 而且接触了这么久,林子江都没有提过,那自然也是有理由的。 “局里面,没人会问,我自然也用不着把家谱摆出来。没什么好隐藏的。我还以为你们忘年交情,天艮早就知道了呢。”王局把烟灰朝着林子江递过来的空易拉罐里卡了卡,继续道, “欣欣是我的外孙女,小雪是我的女儿。我刚工作那会儿,完全顾不上家里,住在局里一连几天都回不去家。不说过程了,后来小雪妈就带着她离开了。是我对不起她们俩。” “离婚后不久,我收留了一个受害者的遗孀,小莉那时候有六七岁的样子。再后来,我就跟他们母女重组了家庭。” “小莉妈妈走得早,我有些惯着她,所以她在外面一直很有个性。生活上,经济上,也处处跟子江鼎力。所以,小莉的儿子林力,也算我的外孙吧。” “不过,我穿这身警服40年了,办案时,没有外孙,没有血缘,没有养女,没有亲情……这些搅和进来。你也不用担心,我为了外孙非要把你做成嫌疑人。也不要侥幸,我对小力是子江那种相杀相夺的伪亲。有什么说什么吧,在渤广,至今我还从未错放过一个恶意的杀人犯。快退休了,晚节不保的事儿我干不来。” “既然是子江强要的解释,跟你说到这个份上,差不多了吧。天艮,该你了。刚才的问题我不想重复第三遍。”王局说不避讳,也真是不避讳,一口气跟念经一样,没表情没感情的叙述完了他跟林子江的关系。 天艮也注意到了,如果真是不避讳,林子江不会刚才支走刘警,王局也不会一直特意让天艮误会着。 而且,连林欣欣都没有提过这个姥爷,u看书wwuuknshu自然这深层的关系,真正的亲情未必想王局三言两语带过的那么单纯。 “王局,我的想法跟刘警和您一样。只是普通人的猜想而已。我看过林宽和林力交手。觉得林力一直是个运动神经出众的人。不说散打这件事儿,即使普通人,就真的会那么点背?走在工地里,被落石砸晕?就算是杨总瞄准林力扔下来,那么大的石头,也很难准的只砸在头部吧。所以,只是猜想验尸以后,或许会有别的发现。”天艮在言语里多加了几个不确定词汇,觉得,很难,猜想,或许…… “你说有,就一定会有了。明天的验尸,我会找经验足的法医来做的。谢谢你老实回答。”王局完全不在乎那些显得谨小慎微的词汇。 “不过,真找到了其他线索,你的老六就可以从局里出来了,子江,你不该这么愁眉苦脸的吧。还是,你很纠结要不要接老六出来?”从天艮说出不能结案几个字之后,王局就完全把这桌又叫生日趴,又叫庆功宴的烧烤,坦露成了实实在在的鸿门宴。 除了面子上的态度没撕破之外,各种问句都犀利没情面了。 “王局,我也希望您能早些找到有说服力的证据。相信老六是不相干的。”林子江没有回答,只是简单附和了下。 “可是,连续三个嫌疑人都不对了,那我该去哪儿找第四个嫌疑人呢。子江,找到这个人之前,你的老六都一直是第三嫌疑人的。”王局这次可是笑得没有脾气完全癖气了。 言外之意,没有第四个嫌疑人出来,依旧拿老六写报告去结案。 第一百一十六章 签字回忆 在找到凶手之前,老六都会一直被拘留。 走到这一步,是天艮和林子江计划之中的,也是意料之外的。 王局这不是在吓唬他们,只是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把最真实的现状明了的反映给了他们而已。 酒不足饭不饱,但这会儿几个人都心里有事儿,想赶紧离开烧烤店。 王局刚站了起来,林子江便已经结了账回来了,“爸,今天是家宴,我们都吃好了。我找人送你回去吧。” “不到必要的时候,我是不愿意强找个理由把你们都分开拘留的。毕竟一个老六,已经今晚够小刘他们忙活了。但,饭也吃了,话说开了吧。如果你们非要走,我就正式请你们去局里带上一晚。”王局语气斩钉截铁不容商量。 “总之呢,今晚,你们四个谁也别想着离开我的视线。”王局看着眼前三个人,坚定的补充道。 天艮,林子江,杨华,三个人面面相觑,“王局,林宽的话,”天艮想到了一个名字。 “林宽还没成年,验尸报告出来之前,我不动他。”王局直接打断了。 “王局,是说刘警官吧,他刚刚好像说先回去了。”林子江抬头撞上了王局的没有笑意的眼神,眼睛里清澈明亮,不是一瓶啤酒就醉的数不清人头的样子。 “怎么,担心我老眼昏花,把你们三个数成四个了?”王局鼻子轻轻哼了一声,“你儿子刚出事故,你就忘了你老婆小莉了?亏了小莉给儿子取了同音的字,也还是没让你记着她。她不能待在局里一宿,今天晚上你们四个人一起。”王局瞥了眼林子江,先出了门带路去了。 原来如此,四个人是加上了王莉。 天艮的这个十八岁生日可是热闹,除了亲人不在身边,熙熙攘攘的熟悉的不熟悉的络绎不绝。 林子江对待在警察局里一宿还是有抗拒,最后挣扎的试着问了问,“王局,我在这附近租了间屋子,走过去不到5分钟。去刘警官的局里,还影响警察同志们工作,要不,去我哪里?” 没想到王局忽然立在了烧烤店门口,背对着林子江,竟然点头答应了,“子江啊,你说的是给欣欣租的那个房子是吧?听说,欣欣晚上被两个混混盯上之后,就再没去住过?正好,我也一直想去看看。今晚,就借你这个地方了。” 天艮在旁边听着倒吸了口凉气,林欣欣那间屋子,租的时候本来就很隐蔽。被打那个晚上,为了帮林欣欣藏着怀孕的事儿,天艮被祝洁林欣欣两个女生说服了没去报案。 但即使这样,王局,甚至林子江也能对这么一件小事儿了如指掌,这难免让天艮有些惊讶。 对林欣欣的事儿,这一个父亲,一个姥爷到底知道多少,天艮心里有些拿不准。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再提那间小屋和那天的两个混混,天艮暗自松了口气。 走到楼下时,林子江从兜里掏出了钥匙,“王局,你们先上去吧。王莉需要这时候需要安慰,我去局里把她接过来。不出10分钟就上去。” 王局环视了圈眼前的三个人,“子江,我有我办案的性子。小莉我找人送过来就是。你今天就当是陪个不讲理的岳父吧。一会儿就是撒尿,我都会跟你一起的。” 王局把狠话扔了下来,几个人都闭嘴了。 果然,四个人在屋子里等了几分钟,就有人敲门了。 天艮勤快的过去开门时,想想早上林子江跟王莉夫妇在祝洁病房里那段劈头盖脸耍泼打滚的动作,去推开门的手有些迟疑。 但,门开了之后,随着门外一股凉气涌进,眼前站着的王莉,没有半点儿声响,宛如刚刚丢了魂的僵尸,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加上哭了一天下来,两只眼睛也肿的突了出来。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来客,本能反应会是砰一声立即扣上门才正常。 天艮退后了一步,低声道,“阿姨节哀,林叔王局在里面等您。” “子江,签字是怎么回事?”这一次,王莉没了早上的声嘶力竭, 沙哑着嗓子,无数次的又重复了一遍同样的问题。 但,这一次,她是在等着回答的。 说好了的10点钟林欣欣捐肾给祝洁,应该签的字,是作为林欣欣的母亲,同意捐肾。 可为什么,在短短8分钟里,一切天翻地覆,自己到底是怎么就签上了林力死亡同意书,又同意捐肾的……王莉至今完全一片混沌。 的确是自己的字,字迹坚定有力,不是草草写上的,不是别人模仿的,到底是怎么回事……王莉一遍遍哭诉。 上午的时候,王莉还在破口大骂林子江骗取自己的签字不择手段。 可这时候,继续骂下去,只会仅存的记忆也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模糊。 过了12个小时了,王莉依然不能接受林力的死,林力被取了肾,接下来林力还要在接受尸验。 可是,王莉是个聪明的女人。 在林达集团,早已在二把手老六之上,凭借林总夫人起身,近水楼台先得月,在几个主要位置上都安插了她自己的人,这两三年已经可以和林子江并驾齐驱了。 毕竟,林子江忙着营业,老六忙着工地,王莉正好空出手来百分百投入近乎没有对手的阴谋战,自然竹子开花节节高,如今高到了不可侵犯。 既然是聪明女人,凡事就不靠女人看家三原则,一哭二闹三上吊。 “签字。的确,是我骗你签的。”林子江走近了一步,站到了王莉伸手可及的位置。u看书.uukansh.om 但是,这句话之后,聪明的王莉颤抖着双手十指交叉握在了一起,她没有去伸出手给林子江一记耳光让自己痛快一时。 相反,她只是静静的听着,等着,默不作声。 林子江又向前迈了一步,“欣欣,小力,都是我们的骨肉。的确,欣欣是我的骨肉,小力是你的骨肉。但我们一起生活了快20年了,也是一家人吧。” 这种违心的煽情,他们夫妻二人都不感冒。 林子江继续道,“小力的意外,我也很心痛。可是,那个时候他已经走了。已经确认死亡了。作为一个父亲,难道要我面对在同一天里,儿子事故死亡,女儿活体捐肾,两件痛心的事儿吗?” “医生告诉我,尸肾热血时间只有8分钟。是我不够自信,我跟你道歉。可是,即使现在我也在质问自己,就算再给我十个8分钟,我能说服你用死去的林力的肾来代替活着的欣欣吗?答案,依旧是不能。” “我再一次认真回答你。骗取签字是我撒了谎。可是,在我们的儿子意外身亡的情况下,用他的身体去救他的姐姐,这难道不是身为亲生父母该去做的吗!”林子江对王莉的这个问题,并不陌生,也不是第一次回答她。 但却是第一次,中途没被王莉打断,一直把他准备的答案说到了最后。 “子江,别装了。”等林子江完全闭了嘴,王莉这才开口,“如果小力真是意外,我就不会现在站在你面前听你说这些屁话了。过了一天,我终于想明白了。欣欣的捐肾计划,从一开始就是个幌子吧?!” 第一百一十七章 验尸报告 在一间小屋子里,林子江夫妻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可以持续到天亮。 照理,王局该拦下才对。 天艮左右看了看,这也是王局的一局棋吧,如此下去正好拖累几个人,一直到天明。 天艮借着佯装的醉意,往沙发上一躺,正好闭上了眼。 林宽,祝洁,林欣欣,夏雨……每一个面孔在脑海里走过,天艮不容再错一步。 天亮了,王局期待的效果达到了,林子江夫妻二人已经筋疲力尽,如此下去,到了局里再问话,就难以用表情去遮掩真情了。 “天,这么快就亮了。咱们都算亲属,不去现场也好。这会儿过去吧,刚才小刘告诉我,验尸报告出来了。”王局闭目休息了一晚,这会儿,是唯一脸上又充满血气的一个。 而林子江夫妻二人,恰恰相反,双瞳灰暗,双眼下像烟熏了一样,黑眼圈突兀的如两具走尸。 自然,二人无话,径直跟着王局去了局里。 刚走进警局,就看见按奈不住满脸写着惊叹号的刘警官迎面走来,“王局,验尸报告出来了。我先单独跟您汇报下吧。“ “嗯?又出了什么意料之外的状况?那在小会议室安排这些家属们等一下吧。” 在会议室里等着的半个小时,对屋子里每个人而言都是漫长而煎熬的。 林子江已经放弃了去演一个刚刚失去儿子的父亲。 王莉也已经不再去演一个顾全大局的贤妻良母。 伴随着各种支离破碎,杨华此时也掩不住脸上的忐忑,焦虑的等着哥哥出来。 兔死狗烹,此时没有敌我,天艮一时也没有离开几个人的目光,他需要更严谨的考虑好接下来的交涉。 “啪”门被打开了,王局缓缓推开门,挥手带着刘警一起进来了。 “大家久等了。小力的尸体尽量复原了,会让他走的体面的。”王局先来到王莉身边,试图安慰她,递过去一条手帕。 可是,一句话,还是招来了王莉大把的泪水,本来就哭肿了的眼睛,此时看着都是痛了。 “小刘,你直接说结论吧。”王局看了看身后刘警,自己没有开口。 刘警迈了一步都到王局前面,站在了会议室的正前方,打开报告书,眼睛盯着手里的本子,“法医给的结论是这样的,在头部受伤之前,死者已经死亡了。死亡原因是出现了心肌梗塞……” “这不可能!!”王莉扑过来,差点儿把刘警扑倒。 “小力心脏没有任何毛病,他十分健康,你们一定弄错了。”王莉开始伸手去夺报告书时,被王局抱住拉了下来。 “王莉,你坐下,让小刘说完。”王局语气镇定不容反驳。 “死者出现了突然的心肌梗塞,导致突发死亡。死者年轻,身体状况良好。这种突发死亡的自然几率是近乎于零的。我们检查了死者的血液,并对胃里的残留物做了详细解析。检验结果发现,死者在早上服用过大量激素。因为肾脏摘除,无法特定服用激素的药量和真确药物成分。” “哐”,也是过去疲惫,过于悲痛,凡事都有度,各种过度,各种极限,王莉猛地栽倒到了地上。 好在王局在身边及时扶起,才没让王莉摔出伤来。 “小刘,你继续。”王局督促道。 刘警清了清嗓子,翻了页报告书,又把目光聚集到了书面上,继续道,“法医怀疑是盐酸肾上腺素,但无从对证。” “小刘,你们也查过林力这一天的活动范围了是吧?他有服用激素的动机?”王局耳朵里听着,嘴里问着,此时,看王莉醒了过来,便没有叫义务人员进来,一手扶着王莉,一手示意站在门口的警员去倒杯水来。 “有。死者在事故之前,刚刚参加了一场散打比赛。国内首届武术散打王争霸赛。开始时间是早上九点整,对手叫林宽。恰恰是之前跟咱们自首说自己摩托肇事的那个高中生。” “据我们调查,林力这几个月以来,一直跟着林宽的父亲训练散打。这次比赛是冲着这个散打王去的。” “而渤海赛区的半决赛里,碰到的对手林宽,也是林力平时一起训练的队友。两个人算是知己知彼的打手了。” “我找人问过了一起训练的教练,平日的对打练习来讲,林宽更胜一筹。但,昨天的比赛结果却是3:2,林力险胜。所以,初步推测,林力服用激素是有动机的。”刘警不愧是王局嘴里独当一面的新刑警,汇报结果,都是建立在缜密调查之上的。 “正好他父母都在这儿,去他们家里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如果服用药物不是第一次的话,没准儿能找到药瓶之类的物证。子江,跟你们过去,没问题吧?“ 王局转过头,看了看夫妻二人,算是客气的征求意见,不算硬闯了。 “好。”林子江面带难色,只勉强回答了一个字。 王莉也是只微微点了点头,表示承诺,又补充了句,“我也一起回去。我从没听小力提起过服用激素。” 在场的除了王莉都心里独白,哪家的中二儿子,服用激素也不会先跟他妈打招呼。 等几个人到了林子江家门口,为了防止有人临时放入或偷出药物,刘警安排了一位技术人员陪同林子江等人等在门口,他带来另一名刑警和王局进到了屋里。 不一会儿,刘警就出来了,示意找到了物证,招呼王莉和林子江进去。 在卫生间的镜子后面,放了一个小木盒子。 刘警在众人面前打开了小木盒子,里面是一些常用的发乳发蜡。 刘警取出这些粘头发的小瓶小罐,轻轻按了下木头隔板,隔板的机关被触动,缓缓弹了起来。 再深一层里面,可是王莉没看过的小瓶了。 刘警带上手套,一个个边取,边说道, “这是安非他命,还未开启。uu看书.uuansh.cm ” “这是**素,还未开启。” “盐酸肾上腺素,6瓶,一瓶已经打开了。” “王局,回去我们再做一下指纹认定,如果符合林力的指纹,那么他服用激素可能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而这次,为了赢得比赛,加大了药量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的。”刘警取出所有药品之后,跟王局简单汇报了下接下来的工作。 “记得以前处理过的一起案件里也有过盐酸肾上腺素。可是,盐酸肾上腺素不应该是心脏突然停了的时候,使用的抢救药吗?”王局有些困惑,毕竟不是专业知识,回忆起来也不太理解。 “这几味药品,都是运动员禁用药物,大量服用都有可能导致心动过速,心律失常。最终心肌梗塞的可能性是有的。”刘警身后的另一名刑警跟王局解释道。 “如果一个熟悉这些药物的人,会突然大量服用吗?好了,你们辛苦了。先带回去查查指纹吧。”王局一摆手,示意刘警他们可以走了。 王局有看了看坐在地上瞠目结舌的王莉和林子江,从表情上,两个人表现出来的震惊如出一辙。 “爸,我是小力的妈,我跟你保证,小力是不会用这些东西的。我相信他,你也相信我啊……”王莉又是哭的泣不成声,坐在地上身体也在颤抖着,双手抓住王局的腿一直不停的摇着。 王局没有说话,这样的结果,的确让他也很镇静。 王局看了看身边的林子江,如果林力已经药物反应出现了意外,之后的投石,车祸岂不是多此一举的画蛇添足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死无对证 王局手里拿着报告书,左右翻了几个来回。 “这么交上去的话,检查官也不会再细查了,毕竟服用药物这条物证让人印象太深刻。等指纹报告出来了,一起交上去吧。” 王局像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 “另外,林力最后那场比赛,应该有全盘录像。也调出来,让刑部的几个人看看有没有新线索。我下午再去会会那个擂台上的对手,林宽。” 王莉依旧哭得蜷缩做一团,完全站不起来。 “法医那边结论已经出来了,不需要二次尸验的话,明天是个入殓安葬的日子。你和子江去给小力准备一下吧。”王局蹲下安抚了一番王莉,便起身从林子江家里离开了。 和林子江夫妇分开,回到分局里,王局一直反复整理着案子。 “天艮,一会儿,你的好友林宽就过来了,有什么补充的,你最好早点儿给我提个醒,人老了,有的事儿可是想不起来了。”王局看着天艮意味深长的说道。 “说实话吧,整理案子的过程一直把你放在身边,直觉上告诉我,你多多少少是有干系的。这都快真正结案了,还没找到任何跟你有关的蛛丝马迹,哎,老了。”王局反复感叹。 天艮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口,既然没被问到,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如沉默来的实在。 比起现在的自己,天艮到是更担心一会儿过来的林宽。 尽管林子江现在离开了王局的视线,可是这会儿,以他的性子,不会犯险去跟林宽有交涉。 天艮很不把握林宽这张嘴,尤其从他主动找王局来认那个摩托肇事开始。 “王局,林宽来了。”会议室的门被敲响了。 “嗯,领他过来。” 一个警员刚走,又来一个敲响了门, “王局,指纹检测的结果出来了。” “让小刘整理好了,拿过来吧。” 整个过程,王局既不让天艮坐下,也不让天艮出去,但视线却是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他片刻。 几分钟后,林宽跟着刘警进来了。 “才一天,又见面了,这次来不及领你去家里喝茶了,你们俩同学,先坐坐。小刘,你说吧。指纹结果一致吗?”王局示意林宽跟天艮坐下,让刘警先来汇报,并不介意当着他俩的面说话。 “王局,指纹的确一致。只是,”刘警平时汇报并不吞吐, “只是什么?你说吧。”王局此时听着刘警的汇报,也不忘了注视着天艮两个人。 “只是,药瓶上处处是林... ... 力的指纹。可是,木盒上完全没有任何指纹。”刘警有些惊颤的汇报道。 “噢?好个仙人空手套。天艮,你听听,这种可是怎么做到的呢。”王局又露出了久违的深度法令纹的微笑。 “那个木盒子,之前跟王局一起看过,不碰就打开的确不太可能。”天艮把王局想让他说的,诚恳的说了出来。 “这么说,是有人拿出药瓶之后,擦掉了盒子上的指纹。如果这个人是林力的话,那我这个外孙是鸵鸟性子呢,做事顾头不顾尾的。不过,这种性子的人,很难把盒子上的指纹去的一干二净。”王局朝着天艮肯定的点了点头, “这么想的话,那么,盒子上的指纹就很可能是林力之外的人除去的了。他们家,外人进不去,欣欣又不会去。你们说说,只有王莉和林子江两个选项的时候,林子江会怎么说呢?”王局嫣然一笑眼角的鱼尾纹也活了。 “王局,有指纹是证据。如果没有也是证据的话,那岂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被怀疑了。”天艮听着王局灼灼逼人的问话,忍不住补了一句。 “你一提醒,我想起来了。请来林宽,是要问散打的事儿的。让林力打成五局三胜,说明你们势均力敌,是吧。”王局说着,坐到了二人对面。 “王局,您想问林宽什么?我看过他们的擂台,二人的确实力相当。这跟案子有关?”天艮对此时的林宽没了把握,抢了林宽的话,回了王局。 “这案子巧合太多了。如果不是打了五局,就不会刚好在五局之后药物生效让林力猝死,林力不在那个时候猝死,就不会恰巧倒在工地,等着天上掉下石头来砸脑袋。也就不会有后面的车祸,正好赶在十点之前送到医院去捐肾。所以呢,在我这里看,这五局三胜也是布局好的吧?”王局问的突然,语气里又满是诡异的猜测,让坐在对面的林宽不禁手指微颤了下。 “王局,这么关键的比赛,我也是尽了全力,赛场上没有您说的那种闲情和余力去计划打几场。u看书 .uanh.m输赢更是无法预测的。”林宽双手十指交叉,没有抬头,声音浑厚如实回答。 “是吗?这散打我不是很懂。我们这边几个刑警,倒是有爱好散打的。看完了你们对打的录像,除了对比赛内容的精彩评价之外,到我这里的报告有这么一句,说林宽全场踢腿不过腰,你看看是什么意思。”王局直盯着林宽问道, “王局,您问的意思我们不是很懂。”天艮皱了皱眉, “你可能不是很懂,散打好像主要靠腿吧。林宽,全场没有去踢去踹,反而能打成5局3胜,控制整个场面,你跟林力并不是一个... ... 水平啊。”王局像是赞叹的口吻,缓缓说道, 王局站了起来背过去,去取了什么东西。 林宽刚要开口,被天艮按在手腕上,摇了摇头,示意他闭嘴。 王局转过身来,放下了一个烟灰缸,“不用紧张,小伙子。我看好你。跟我说说吧,你是不是开始就是奔着让林力5局3胜去的?”王局说着递上了烟盒。 嘴是封不住了,天艮只好心里跟念咒一样默念,林宽不傻林宽不傻。 “王局,都说过了,这是比赛,您说的那个,我做不到。”林宽果然不傻。 “好,既然这样。林力那边死无对证。我可以让小刘这边结案。但我也实话告诉你。你们俩不肯配合,公安局也不是闲着天天陪你们的。我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天天保护你们。走吧,好自为之吧。”王局倒是痛快,一挥手真让两个人走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条件 隔了一天,看了看林宽也是两眼乌黑。 离开警局,两个人走了一段路。 “天艮,祝洁她恢复的很好。手术很成功。你去看看她吗?”林宽先开了口。 “我不去了。其实,刚才王局,并不是在威胁,而是在提醒。”天艮回答的很冷淡。 “我知道。案子结了,我们只能自己小心了。”林宽还是很乐观。 “之前,夏雨,赵璐的结局,你也是看到了。祝洁,这次是很幸运。可是,幸运不能保证她以后会安全,她没有办法一直躲着。”天艮语气里有些无奈。 “那怎么办,你说的是王莉,是吧。不能一直躲着,那我去……” “你闭嘴。”天艮赶紧捂住了林宽的嘴。 “好一个摩托肇事,你还嫌乱子不够大吗?你,什么都不用做。这就够了。”天艮暗自叹了口气。 林宽被天艮问的哑口无言,天艮何尝不明白,林宽去认那个摩托肇事,不仅仅是为了去承担一个罪名,更是为了以后,每个人都能恢复正常的日子。只不过,他的想法单纯了些而已。 “之后,可能只有照着林叔安排的,才是安全的吧。”天艮没有去看林宽, 继续道,“你也去跟家里说一下吧,至少你以后还可以是林宽。”说完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自嘲的笑了一声。 天艮和林宽分开之后,回到家里,跟父母奶奶一起过了个晚了一天的生日。 准备切蛋糕时,天艮自己开口道,“今年能许个愿吗?” “都多大了,还整这些景,有什么愿望,你说吧。”老爸倒是痛快。 “爸,我不回去读高中了。打算出国深造。”这句话一说出来,奶奶第一个哭了起来。 可是后面跟着的天艮早已准备好的大通道理,也让人难以反驳。 这不是庆祝生日的家宴,像是天艮准备好的为自己送行的晚餐。 天艮看见老爸猛然站起来跑到屋子里打电话去了,知道这个电话是打给“八哥”的,而“八哥”是更有办法说服老爸让他去留学的那个人。 天艮自己都感慨,两个月前,为了跟踪赵璐去考的那个托福,没想到此时还派上了用场。 第二天,陪着林欣欣一起去参加完了林力的葬礼,天艮单独约了王莉。 “条件?跟我有什么条件可谈?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王莉一身黑衣,趁着脸色更是黑气笼罩。 “别再碰欣欣和她的同学了。让每个人都安安全全过日子,20年后,再还你一个林力。”天艮不躲不闪的大大方方提出了条件。 “我的儿子刚刚下葬,你在给我讲笑话吗?还是讲聊斋呢?录音我也无所谓了,等我送走小力,过几天就去收拾你们。”王莉完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有种就来,豁出去的架势,别说一个天艮,就是变出一排天艮,也根本不放在眼里。 天艮既然约了王莉,自己人都来了,自然不是来空口讲笑话的,递过去了早就准备好的信封。 王莉毫不在意的撕开了信封,一张亲子鉴定滑落了出来。 “逗我呢。小力不是林子江的骨肉,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事儿,所以这些年我才会替小力拼一拼。这会儿,伪造这么一张亲子鉴定书来。真是最大的笑话了。”王莉说完,竟放声笑了起来。 “你好好看看,这张鉴定,有医院盖章。而且,在这个鉴定结果里,林力不是儿子,是父亲。”天艮帮王莉拾起了亲子鉴定的结果,又递给了她。 王莉一把抓过来纸张,慌忙确认了起来。 此时,林子江也推门进来了,“王莉,天艮说的是真的。林力的确有个骨肉。从纸面看,是个儿子。只是他不肯告诉我,这个孩子现在在哪儿。” 王莉再一次发疯一样喊了起来,这两天对她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等她平静下来,林子江才沉然继续道,“我知道你看他们都烦,我已经劝过几个孩子出国了。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我们就算给孙子积德了,你停手吧。” “你们几个,我一眼都不想再看见。最好都滚的远一点儿。”王莉再次声嘶力竭的喊了起来。 “为什么要等20年。我怎么可能等20年……”王莉又哭成了一团。 “20年,让大家都沉淀一下。也未尝不可。我们也可以再拼20年,不是吗?”林子江代替王莉给了天艮一个答复。 “好,别让我再看见你们。也别让我看见你们几个走到一起,尤其那个林宽。不然,我这里没有什么约定可讲。”这种要挟也是太不讲道理了。 “好,天艮,答应了吧。我这就安排人,把林宽也办出去。”林子江赶紧补充道。 本来并不理亏,让林子江这么节节退让,天艮心里并不爽。 但出了这么多事儿,比起回学校,的确,对林宽而言,出去的话,未必是件坏事。 “没什么讨价还价的,我一个人,出去也就罢了。不是谁都愿意离开家人往外跑的。林宽从头到尾,都没做错过一件事,这个我不能替他做主。”天艮回答的语气不容商量。 王莉刚要插着僵过来,林子江站到了中间,“小力刚走,以后我再慢慢说。天艮提的条件其实不是坏事儿。过后,你再考虑下再答复。”林子江左一句迎合,右一句劝解,才算缓和下来。 过了几分钟,王莉才扔下话来,“行啊,张口一个条件就20年,我答应了。不过,我也查清楚了,既然你们挖了小力的肾是为了个小贱人,那就让她好好活着。但是这20年你们也别想见她。不然我就拆了她取回小力的肾。uu看书 .uuansh.o ”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王莉,别再闹了……”林子江还在继续劝着, “行,我答应你。我不去见这些同学了。20年,算个约定吧。”天艮爽然答应了。 天艮清楚,这半年来,看过身边一个个离去的人,王莉的不择手段他太清楚了。 王莉这不是要挟,顶多算个通告。 他没有自信去说服林宽,但至少自己可以去兑现这个承诺,毕竟,祝洁在这场灾难中得到了重生,这算唯一值得欣慰的吧。 “别跟我在文字上做游戏,你,还有林宽,那个把小力逼上绝路去用药的林宽,他也不行。”王莉清清楚楚的再次定义了这个“你们”。 “好。”天艮没再讨价还价。 王莉一甩袖子,“啪”摔着门出去了。 “天艮,你出国的事儿,我会帮你办稳妥的。你父亲那边,我也会跟他解释清楚的。”林子江又恢复了刚见面那会儿那个遇事冷静八面玲珑的“八哥”脸了。 “不用多说了。林叔,20年够了。我还得去跟林宽聊明白。你也珍重吧。”天艮不打算在这里继续跟林子江唠这种表面上的嗑了。 20年,天艮现在还没有活上20年,这么长的承诺,他不敢多想。可能最好的选择就是忘记吧。 忘记我们曾经相识过,让一切重来。 天艮想了想,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自嘲的把林子江留在身后,没有回头的走了出去。 是的,没有回头,不能回头,因为他选择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第一百二十章 刻意的重逢 二千零一十二年 2012年12月22日 霍金研究室助教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哈喽,林博士,您的哥哥林宽从新加坡打过来的,现在能接听吗?”金发碧眼的女秘书轻轻推开门,怕打扰到林博士,细声问了句。 “接过来。”天艮放下搭在桌子上的腿,边转着椅子,边找刚才就没见踪影的拖鞋。 “哈喽。哥”天艮在凌乱的桌子上,抓起了话筒, “你他妈说人话,谁是你哥。顶着个尸体都混了十几年了,你突然约她想干什么。”电话里就听得出另一头的林宽,骂得咬牙切齿。 “再过两天,她就三十了。不能让她再找下去了。你过来吧。”天艮语气平稳的像是个演话剧的,完全不介意电话另一头还在叫街的骂着。 “我不去,当着祝洁的面,喊你林博士,我做不来。”听着另一头是要挂断的意思。 天艮镇定的补充道,“12月24号6点,剑桥市希尔顿酒店,你去约上她,再赶紧订票吧。”随后自己先放下了电话。 天艮在剑桥的名字叫“林博士”。 或者说,天艮来英国12年了,讽刺的是,他把这个自己曾无比恶心的名字变成了中国人的骄傲,霍金研究室里最年轻的助教,唯一一个华人。甚至把这个名字带上了《科学》。 天艮平时很少天亮的时候离开研究室,人在国外,却十年如一日的单调点线生活,健身房,研究室,健身房……除了一个常去的咖啡店,每个月连回公寓的日子都屈指可数。 所以,几套运动服,一双拖鞋,和他的研究室很搭配。 24号刚刚吃过午饭, 天艮拨了下电话,金发碧眼的女秘书已经毕恭毕敬的进来了。 “林博士,您要的西装,我现在帮您穿上吗。”女秘双手捧着订制的藏蓝色anderson&sheppard西装,跟几年前,查尔斯王子的婚礼上,英国皇室礼服是同一个款。 女秘书是个传统而讲究的当地人,平时打理大家去各地参加学会,根据场合,领带也选的别致。 女秘书打好了领带结,镶边的蓝色指甲有意无意的碰到了天艮的喉结的突起,“林博士,黑色的话,蝴蝶结会显得庄重,如果是亮黑细条领带,会有些不太沉稳,您确定……”天艮打断了客观的评价,问道,“戒指呢?” 还没开封的首饰盒递了过来,“您确定需要的只是一枚男士婚戒?” 天艮拆了盒子,直接扔到了垃圾桶里,抓起钢圈,跟戴实验手套似的随意的套在了左手无名指上。 天艮自己换了皮鞋,接过风衣。拉开抽屉,又往兜里塞了几件东西,跟秘书礼貌道谢后,径直离开了实验室。 走进美容室之前,天艮似乎都忘记了自己上次是什么时候照得镜子了。 再出来的时候,时间也还早,刚刚过了下午茶。 一番得体收拾之后,鼻梁高挺,肩宽腿长,让亚裔人很难驾驭的anderson&sheppard在天艮身上得体大方,超逸脱俗。走在街上,让迎面过来的各种肤色各个年龄的女人都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 剑桥市的希尔顿酒店不是高楼大厦,还保留着欧式的传统建筑风格,是个幽雅怀旧的好地方。 天艮,早早到了,没去预订餐厅,坐在了二楼窗边。 四点一刻,从窗边,看见那个跟到了英国寻了他十几年的祝洁走了进来。 此时,还没有日落,看见祝洁在透着天窗能看见晚霞的中庭坐下了。 “这个傻女人。”天艮闭上了眼睛,不敢再去看,再去想了。 天艮,不愿意再回忆了,回忆祝洁跟大家一样,开始叫他“天艮”了。 天艮其实喜欢祝洁这么叫自己,毕竟天艮本姓梁,想到梁祝两个字,即使别人不拿来取笑,也还是晦气。 天艮,曾是他们高中的学霸,物理金牌得主,大高的荣誉,渤广的骄傲。 天艮,曾是他们高中的男神,运动会上的灌篮高手,文艺晚会上的吉他手,少女们的心之所向。 天艮,更曾是跟祝洁许下不离不散诺言的那个只属于祝洁一个人的“他”。 可是,从迈进高三教室的那天起,天艮就忽然消失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好找的人,无外乎三种, 一种是心有所向的海底捞针,只要你苦苦寻求,豁出去精卫填海,或许会有尽头。 一种是心无所向的漫步天涯,偶尔会有“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幸运。 还有一种,往简单里说跟儿时的捉迷藏很像。 一个在找,一个在藏。 如果藏的有些头脑,不想被找到,即使近在咫尺也可以一辈子藏下去。 祝洁是个固执的女人,从高三找到了三十。 从连手机都没有的年月,找到了互联网腾飞的年代。 如果这么找下去,是一种痛苦, 每天看着这个人,一直这么找下去,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天艮坐不住了,放心咖啡,从楼梯走了下来。从兜里掏出了一幅他没戴过的黑边眼镜。 太想看看眼前的祝洁什么样子了,明明天艮更怕四目相对那一刻。 “这个傻女人,连头都不敢抬,”天艮心里还是很遗憾, 但映这夕阳,祝洁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却没有逃过天艮的敏锐的眼睛。 天艮决定早点儿结束这个画面, “嗨”,愣是先装腔作势的用英文打了个招呼,客套了几句。 果然,祝洁没回答,反而轻轻闭上了眼睛,泪水已经流下来了。 天艮刻意扬起头不去看, “这么巧啊,出差过来几天,林宽说你也在这儿。”天艮改口中文了。 “你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怎么也没人告诉我。”天艮不等女人回答,又是一句。 看祝洁只轻轻摇了摇头, 忽然抬起头仔细看了过来。 天艮右手紧了紧领带结,自己坐了下来,伸出左手把菜单递给了祝洁。 “边喝点儿边等林宽。”天艮晃动着左手的银色婚戒,在夕阳的折射下格外刺眼。 “怎么不说话?林宽说你突然找我?”天艮继续问。 “有事儿求我,说来听听,同学一场,差不多的就帮你一把。”天艮合上菜单,为了让自己继续演下去,先要了两杯马天尼。 “你不会是来找备胎的吧。这个我可帮不了噢。”天艮的冷笑话让场面更冷。 “天艮,你失忆了吗。我一直在找你,你,”祝洁终于开口了, 天艮不敢听,赶紧打断了。 “停,停,打住。”天艮做了个中止的手势,“你不会想把傻乎乎的那几年过家家拿来说事儿吧。” 天艮举杯点了下头,自己先抿了一口。 “中二嘛,那不是说喜欢个女生比打嗝放屁次数都多。你可别告诉我你还当真了哈。”天艮没有看祝洁,像是在自言自语。 “不过,你要是真没人要了,偶尔来找我求个刺激也不是不行。都身在国外嘛。” 这句还没说完,就被刚赶过来的林宽一拳打在了腮上。 林宽本来就是一身运动服,风尘仆仆的赶过来,进门的时候就被两个门卫盯着,这一拳下去,马上来了两个人要把他架起来。 天艮摆手示意没事儿,两个人才退后。 “你说的是人话吗?”林宽一把抓紧了天艮的领带。 “你最好看看场合地点,也三十的人了,别总那么猴性了。这毕业都十几年了,我给你们面子,过来见一面就够意思了。”天艮更是句句不饶人了。 “有事说事儿,没事儿叙旧也行。如果拿以前过家家的话,想在我这儿企图什么。就省了吧。彼此都有家有室了,说出来都尴尬。”天艮最后这句是追着祝洁要躲开的眼神,狠狠的说出口的。 做到了,蛮不讲理,胡搅蛮缠,天艮心里松了口气。 即便这样怎么对面的傻女人还是一脸的安心。天艮有些慌了。 忽然看见祝洁站了起来,有些摇晃。天艮握紧拳让自己不动。 看见林宽已经扶住了祝洁。 “既然都赶时间,我就先告辞了。不用送。”天艮说完,抬起左手,又刻意挥了挥那枚戒指,没回头径直走了。 祝洁让林宽陪着喝到了半夜。 “祝洁,生日快乐。”林宽举杯。 “你说什么,生什么?”祝洁只觉得两个太阳穴要鼓起来了,耳朵像是自己飞走去潜水了,除了哗哗海浪声,什么都听不见。 直到祝洁趴在了桌子上,林宽才把她抱了起来。 走到门口,服务生礼貌的递来了一件anderson&sheppard风衣, “先生,刚才先离开的先生让转达您,房卡在衣兜里。”说着,帮林宽披在了肩上。 林宽从出门连衣服都没换,更别说准备什么风衣了,这不是他的风衣。 已经这个时间了,剑桥市,对林宽而言,是人生地不熟。 把祝洁抱到了房间里。uu看书 ww.uukashu.o 林宽这才松了口气。 一晚上看着祝洁喝到自暴自弃,林宽心如刀绞却无能为力。 “林宽,是你吗。其实他说的对,我就是死心眼,没人要。”祝洁嘴飘了,就几个字都说的费劲。 “不是。”林宽说。 “不是什么,你不是林宽吗?让我”祝洁说着就扑了上来, 凭祝洁,即便使了全身劲儿,也是推不动林宽的。 林宽躲了几次。 “看来,真是没人要了。”祝洁说着自己边哭边笑了起来, 又扑了上来的时候,这次林宽没躲。 林宽虽善酒量,但喝的只比祝洁多,不比祝洁少。 此时又只穿了一套运动装过来。 身上硬起来的时候,林宽想自己用手去遮, 却被祝洁一双醉的白里透红的手盖了过来, 青葱般细长的手指,把林宽的手轻轻掰了开来。 染红了的眸子,透着清澈,透着戏谑, 瞪大了又弯成了月牙,直直的看着林宽,直到把滚热的唇贴了过来。 林宽已经躲到了极限,这次迎上了唇。 贴上双唇,看见祝洁真的醉了,已经闭上了眼睛。 林宽还是克制的伸出了手,轻轻卡在了祝洁的脖子上。 把祝洁平放在了床上,林宽没再敢多看一眼祝洁在身边熟睡的脸。 林宽轻轻起身,披上风衣,打算去门口抽支烟。 习惯性的一摸兜,熟悉的字体, 『你还不能照顾她,明天离开英国。』 第一百二十一章 终章前奏 二十年的重逢 林宽在回程的飞机上,打开电脑,把风衣兜里一个不明所以的usb插了进去。 竟然是一部文艺片子,片名叫《五朵向日葵》。 林宽没忍住一下子乐出声来,把坐在旁边的洋老头吓了一跳。 “这年头,给我个文艺片安眠啊,正好睡上一觉。”林宽想着,座椅往后一躺,摆好了睡觉的姿势。 果不出林宽所料,开篇就是让人昏昏欲睡的文青调子。 可画面一转,林宽猛然跳起,让旁边的洋老头愣是把放在嘴边的咖啡实实惠惠的扬了自己一身。 洋老头顾不上烫,也顾不上擦净身上的咖啡,张着嘴合不拢了。 盯着旁边30上下的年轻人看着电脑,又哭又笑,鼻涕眼泪大把大把,简直要淋湿了电脑键盘。 老头忍不住,伸过头来看了看,听不懂汉语光看这不动的画面,也知道这是个跟不上时代的文艺片子。 看看画面,再看看林宽,目光交换了几个轮回,老头心里总结了,这年轻小伙子,该是病了。年纪轻轻,可怜。 老头的总结不差。 林宽,十几个小时反复放着同一部片子。 黑猩猩般喜怒无常喜极而泣的表情变化时时重播。 因为, 画面上有个他熟悉而一直挂念的面孔,夏雨。 看到片尾,林宽知道,夏雨有了新的名字,刘念。 …… 2020年2月14日 “妈,今天雷雷文曲星中文课,之后是空手道,你跟爸能去接吗?我晚上有个高中好友聚会。”祝洁边夹睫毛边搭腔。 “这些年也没听你提高中的事儿了,既然是孩子妈了,过去的就放下吧。”姥姥叹了口气, “不过,既然回来了,去吧去吧。雷雷,我们接去。”对临时指派尽管也习惯了,可这次不是工作,同学聚会几个字样还是让孩子姥姥有些意外,心里矛盾,自然话里便夹杂着一份语重心长。 大半年没用睫毛膏了,对着镜子,有些手抖。 祝洁从每天匆匆的工作妆差点儿又习惯性的挑尖了看起来更犀利干练的眉峰。 又刷上一层按咖啡色的眉影,再看看镜子,拔尖儿的眉峰遮掩了下来。 镜子里瘦俏的瓜子脸,稍稍上挑的眼线,一双丹凤眼很容易遮掉眼角边轻轻跳起的鱼尾纹。 祝洁把熟悉的唇线笔轻轻放下,平日里的迪奥太过庄重,打开了回来路上新买的新款香奈儿酒红色口红。看看镜子,轻轻在颧骨侧边打上腮红,用力上挑了嘴角,给了自己一个有力度的镜头笑。 “小洁,你爸说看了下雷雷的课程表,今天这俩课,一个是取星考试,一个外籍教练评级课,俺们怕听不懂课后老师给的作业什么的啊。怎么弄?”突然,孩子姥姥拉开了洗手间的门。 “那,还是我去吧。”祝洁想了想,答道。 雷雷出生后第一次回国,快六岁了,听还可以,能说的中文很有限。 偶尔姥姥姥爷去曼城住上一个月的时候,雷雷才有汉语环境。 平时祝洁一个人带孩子的时候,外籍家庭在曼城只能雇佣当地的钟点工。所以能说汉语的机会少之又少。 游泳,击剑,马术,凡是当地孩子在学的,祝洁都陪着雷雷一起学一起玩一起晋级。 祝洁希望雷雷见到爸爸的那一天,让爸爸看到,雷雷也是一个像当年爸爸一样强壮的小伙子。 同时,祝洁也把自己喜欢的,带着浓厚国学的琴棋书画,言传身教所有都想送给雷雷。 祝洁想把雷雷的生活填的满满的,让他感受不到没有爸爸在身边的空缺。 祝洁3个月前收到了林宽可以回国的消息,毫不犹豫就辞掉了在英国拼打了多年,才争取到的投行项目经理的职位。 刚刚开了自己的小公司,这个月签下的单子恰好交完雷雷各种课外班的费用。 突然没了可观的稳定工资,祝洁知道老母亲也舍不得她一个人攒下的这些心血钱。 “我去接雷雷没问题。反正也整20年没见了。我把雷雷接回来再去点个卯吧。”祝洁收拾好化妆袋子,轻轻带上门出了楼道口。 楼下小区道路两旁都成了自然停车场,尽管收看车费,毕竟30年前的小区,再计划也赶不上突飞猛进家家养车的变化节奏快。 按了两下车钥匙,没反应,毕竟姥爷的这辆丰田都快成老爷车了。 在曼城跟孩子住,出门参加孩子活动讲究面子,祝洁就是不希望任何一件事上委屈了雷雷,硬头皮强行买了辆小奔。 老人这边,“呵呵,怎么说两边也都勉强是个进口车。”祝洁想想没工夫心酸杂念,uu看书 .uuknsu.om 自己逗下自己的神经大条。 开上路,为了避开堵车高峰,坚信条条大路通罗马原则,每一根神经都拿来找路,一个半小时恍惚中,祝洁就把雷雷接上,并送回了姥姥家。 再开出门的时候,已经6点半,举杯齐聚也过了半个小时。反正不沾酒精,就过去看一眼,祝洁想着,又踩下了油门。 隔着落地窗,北方渤广市的晚夏已有些秋意,擦的瓦亮瓦亮的玻璃窗上没有雾气,“林宽,林欣欣,夏雨……”隔着窗,祝洁一个个身影划过,每个面孔依然记的清晰。 林宽,瘦了,干练了,上扬的嘴角看上去似乎终于添了几分世间的圆滑世故了。 林欣欣,更漂亮了,更时髦了。 又想起7年前,去纽约见面的时候,林欣欣把自己上了封面的杂志,递过来时的那份自信了。 夏雨,8年前那个青涩的片子里,对着镜头无邪的笑着的夏雨。 如今已经是渤广家喻户晓的刘念了。 引擎发动时,似乎跟对面擦肩过来的黑色大奔共鸣。 路灯映下的暗茶夜色里,一个熟悉的眼神让祝洁似乎被强制散瞳又强制转瞳。 “天艮!”声音卡在喉咙里。 左手推了下远程灯,但立即又松开了手。 祝洁来不及整理思绪,希望对面注意到这里,又或许是不希望。 有期待,有欣慰,但自然又伴随着更大的恍惚和迷茫。 “你回来了”车窗从身边擦身而过的时候,祝洁从天艮的口型里看到的是这四个字。 第一百二十二章 终章 真相 对天艮而言,20年太长了。 而走过回头时,又觉得这20年太短。 8年前狠心拒绝了祝洁之后,这20年的时光刚好将他的高中生活冲淡了。 是的,一杯浓茶,愣是狠狠的水,淡成了一杯白开水。 除了林宽,天艮绝情到了断了每一个联系。 没有什么藕断丝连,是连根斩断的。 别人眼里的绝情,是个什么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 而林宽,那个闷葫芦林宽,已经是个爸爸了。 天艮嘴上没少嘲讽林宽,让林宽更是沉默了。 但心里,天艮是欣慰的,林宽是开心的,两个人依旧怀着20年前那份默契。 这也许是最好的等待吧。 五个人聚在一桌,又林欣欣和夏雨在,求得片刻安静都是奢望,这不禁让天艮想起了20年前的肯德基。 至于20年前的故事,在几个女生眼里,早已经成了书里烂尾的故事了,结局何在又何妨。 可是,这20年的意义,只有天艮,林宽才心知肚明。 林达集团的总部,为这次重逢空出来了一栋楼。 天艮并不习惯在国内开车,还是夏雨把吃过饭叙过旧的几个人载到了大堂前。 林子江和王莉早已经等在了里面。 一眼望去,尽管依然西装笔挺,两个人都没了当年的叱咤风云的神姿。 甚至每日跳广场舞的普通老头老太都不如,亚健康的状态不用问都明摆在了脸上。 跳过多余的寒暄。 几个人穿过大堂,在厅堂后身的茶室坐下了。 等的迫不及待的王莉先开了口,一句话没说出来,又咳嗽了几声,“我的小力呢?都是三十过半的人了,别做什么幺蛾子了。在国外拿小力的名字混了几年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了。”王莉喘口气,又猛的咳嗽了几声, “挺到今天就是想看看,你们和子江不要脸的拖了20年,拿什么给我!”王莉几句话便气喘吁吁。 “林叔,树人来了吗?”天艮像是没听见王莉指着自己鼻子混骂的几句,轻声向林子江询问了起来。 “怎么先问起树人了?他在杨华那里。这会儿大学放寒假,正好回来了。你非要今天见他。我便让杨华跟他在楼上等着了。”林子江微微抬起手指了指楼上。 “不用了。既然是约定,我先说了吧。那张亲子鉴定,父亲是林力,而当时的婴儿,便是如今的刘树人。”天艮声落,一片寂静。 林欣欣倒是掀开了这... ... 片沉寂,“当年,觉得这是人生里不可逾越的耻辱。但恨的其实只是林力。林力不在了,现在,也感谢这个生命。做过模特,这个年龄改做设计了。后半生也想继续在这条路走下去。爸,我也算给咱们家留后了。” 林子江这才抿了口茶,缓缓开口道,“我唯一放心不下的欣欣,如今已经如此让我宽心了,没什么舍不得了。” 他抬头看看王莉,没有抑扬的说道,“你的日子也不多了,这会儿,就让你都明白着走。也算这些年对得起我们这名分上的夫妻了。” “先说林力吧。”林子江开始了他的道白。 “你猜的对,他不是个自杀的种。” “在20年前,那场比赛前的最后两个月里,林宽只做了一件事。就是拼了死命磨练散单。磨练到什么程度呢,就是每次练习的擂台上都让林力看不到能打倒林宽的希望。”林宽认真听着,在旁边点了点头。 “药,不是我推荐的,我只是在他能看见的地方。放了几本天艮推荐的杂志。是林力他自己查到,找到的。” “当年,王局查到药箱上没有指纹,的确让我冒了不少冷汗。因为我按照天艮的办法,用注射器把6瓶药的剂量,转移到了一瓶里。这样在药瓶上是没有留下指纹的。可做完这些,自然我会擦净药箱上的指纹,只是没想到擦的太干净了。” “你,你,你,是你……”王莉手指着林子江,微微盗汗,马上要昏厥过去的样子。 “已经刚好过了20年了,你还是控制住,别激动,好听完我告诉你真相。这样,黄泉路上也能走得明白。” “当然,最后决定用药的是林子自己。这个还算自杀的吧。” “至于,为什么要杀林力。还有什么好回答的吗?你们想架空我,那时候,我们已经是你死我活的拼杀阶段了。没了林力,你这20年才淡定下来吧。当然,这只是个背景因素。真正想宰了那小子的原因,是我知道他让我的欣欣受了莫大的委屈。这一点,让我几乎想活剥了他。” “天艮他们如此配合,自然有他们的理由。你也猜到了。有了林力的肾,才救了天艮他们当年追求的那个女孩的命。” “他,林力,他……”王莉已经没有气力说一句完整的话了。 “你问,我为什么要让天艮顶着你儿子的名字过这20年是吧?这是我自己的私心。我们拼了大半辈子,只凭借一个血缘关系,刘树人,算林力的儿子了。就来接班,我很难接受。我知道天艮并不缺钱,也未必看得上咱们的林达,可这是我的心血。我就是想双手捧上去给他。... ... 当然,当年我也期待着,这个诱惑能让天艮进到咱们家,帮欣欣圆个梦。不过,这种事儿,不是强求的。如今,无所谓了。” “但是,人嘛,老了还是犯贱。听说这次回来,林宽当爸爸了。我比林宽都开心。开的是私心。因为,这意味着我的女儿又有机会了。” “爸!”林欣欣张口打断了林子江。 “好啊,我不说了。该做的不该做的,我都做了。当年的夏雨。我觉得是对得起你们的。我不愿意看见欣欣的好友也去遭受林力的凌辱。把她藏了起来,又帮她找到了她的父亲,让她正好改头换面离开渤广。没告诉你们,是为了夏雨也是为了你们。” “可是,天艮,功夫不负有心人,竟然找到了改了名字的夏雨。我也是佩服他。” “林叔,”天艮打断了林子江。 “想问什么,说吧?”林子江完全一副坦诚的面孔。 “那,当年,代替夏雨的那个无头的尸体是怎么回事?”天艮和林宽一直都没有机会查清楚,那个尸体是谁。 “那具尸体,王莉,你该记得吧。帮你们处理了那具尸身,我觉得这辈子欠你的也都换上了。”林子江这一句是冲着王莉说的, 这才转过身来,回答天艮道,“那具尸体,是吧。她是林力刚从英国回来之后,又一次玷污的女孩子。王莉一直把这件事解释成你情我愿,的确,在此之前,女孩和她的家人都从林力那儿拿了钱。” “没想到,事后。那孩子后悔了,一时没想开便上吊了。吊死在家里,正好他家人又过了敲了一笔。王莉处理这种事情算轻车熟路了,很快让那一家人息事宁人了。” “可是,他们家也太不是人了,收了钱竟然嫌弃自杀人的尸体污秽。拖着王莉让处理尸体。而且,人都走了两天了。” “所以,这个忙我便帮了。虽然回忆起来,这是会后怕的事,但死去的女孩儿救了夏雨,不是吗?” “还没谢过林叔,隔了20年,道声谢,尽管显得生分,你别见外。”夏雨带着满脸诚意的道了谢。 “当年,你可没有谢谢的意思,阻拦你去找林力母子报仇,你还怨恨了我很久吧。”林子江冲着夏雨摆了摆手。 “林叔,可是上吊,会无头吗?”天艮依然没有放过无头尸的细节。 “天艮过了这么多年了,还是那么谨慎细致啊。什么都糊弄不了你。当时杨华回来了。尽管面对的是一具尸体,我自己实在动不了手。便拜托杨华帮忙做成了那具尸体。头部,埋在了他们家的祖坟附近,也算替她安了家。” “所以... ... ,以后,林达到了你手里,也别忘了老六他们兄弟俩。” “做完这件事,我想劈了林力那小子的决心就更不得动摇了。” 王莉此时已经几乎没有呼吸了,安静的没有丝毫反应。 “林叔,那赵璐呢。赵璐的交通事故,又怎么回事?”天艮没有灼灼逼人,但沉积了这么多年的疑惑,没有因为时间的消逝而消失。 “赵璐,你当时不是看见了吗?你也猜到了。当时她在我和王莉中间两面玲珑,事后我们自然不愿意一辈子白养这么个聪明学生。那场车祸,我和王莉都分别派了车,雇了人不假,可是,真正的事故现场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子。” “赵璐,是为了救你的奶奶,意外身亡的。” “你也不用自责了。林达从今天开始,就正式接管给你了。希望你担当起自己的职责来。这里有上万个员工,后面有上万个家庭。大到企业,小到个人,前途都在你的手里了。” “林叔,那你去哪儿?”天艮不解的问道,uu看书 .uukashu.co “你看到那个镜头了吗?那对面坐着的是今年已经80岁的王局。我答应过他,等事情都完了,我就去自首。” “可是,20年,时效已过了啊。”天艮对着镜头提醒道。 “是啊,当时我很贪图这20年的日子。从王莉嘴里侥幸得来了这20年的宽限。觉得自己在王局眼皮底下也能自由穿梭,会永远游刃有余。” “现在,上了年纪。想明白了,法律上有时效,那个时效过了,人心里没有时效,那个时效的砍永远过不去啊。” “心里的时效,非但过不去,反而越陷越深不能自拔了。我今天的话,对面的刘警也听得清楚。所以,跟你们聊完了。我就赶过去了。毕竟,剩的时间不多了,最后想做件对得起自己良心的事儿。” “对了,王莉,她已经是绝症晚期了。为了等这一天,她拒绝药物,想清醒的走完最后的日子。也算是对她聪明算尽的一生,一个致命的打击了。” “天艮,我累了。欣欣交给你了,朋友也好知己也罢。我尽力了。” 说完,林子江站了起来,被走进来的司机扶持着,拖着有些蹒跚的步子,一步一挪的离开了大堂,离开了每个人的实现。 可对于天艮,林宽,祝洁,林欣欣,夏雨, 感受了彼此如向日葵般沉默的,奉献的爱, 从懵懂少年走过,时隔20年, 每个人又会去拼搏一个如向日葵般潮气蓬勃,绚丽夺目的人生。 全本终。 完本感言 第一本书写完了。按照大纲切切实实的写完了。 全程没遇到过编辑,最最感激的是几个一直相随相伴的读者。 在终章最后写上了“全本终”三个字,还是有些小激动做个总结。 本身就是本没有签约的书,按照网上说法,存在就是一种尴尬,该光速完本的。 但也感谢没有签约没有情绪起伏,所以才能像写一本日记一样平静的天天写下来。 记得一个大大说过,前三章留不住读者,后面写啥都不要紧,信用卡密码放在里面也没人看。 于是,趁还记着,想写点自己真实的经历和感受。 这边书19年9月开始着手。 像小学生一样按照教科书模式,开始写大纲。 10下旬,准备好了故事里五个人物的细纲。 11月开始着手,写了五万字。 12月份找到第一个网络小说的师傅,指出了一个最致命的问题,男频悬疑的主角得是个男的。 之后,用一个月,把主角从祝洁改成了天艮。当然,之后致命的问题还有n个。 比如, 改了主角,前半有丢视角的混乱。 没有金手指,情节太老土,脑洞太小。 主角初期设定没有人性弱点很难带入。 主角经常去打酱油,没有主角光环。 文字生硬,描写手法单一,角色不立体。 时间点太多,开文倒序,不符合网文娓娓道来的文风。 总之,全篇它就不是网文…… 但是在元旦前,12月31日,还是攒足了10万字。 就是想撞南墙也不死的心,是拦不住了。 于是20年申请了作者号,在网上找了几个攻略,便在1月3号周五,开始上传了。 1月4号,过审。 尽管提前打了预防针,这不是网文,签约不可能,读者是神话……这几句跟念咒一样反复着,但还是按奈不住淡淡的期待。 每天看新人榜,看收藏,看后台…… 因为有存稿,很快3万字,5万字,都在一周内,完成了。 每天期待的站短果然从未出现。 1月7号,第一次章节屏蔽。 小红点刚出现的时候,激动的要哭了。打开一看是章节屏蔽。 不是涉黄屏蔽,所以改起来费劲,关键词找不到,改了8次才放出来。 1月18号,11万字了。第一次申请签约。 2月4号,收到了拒签回复。 这期间有过一场全民一心的抗疫战,一场没有年味的春节。 但在这期间,小小的自己,每天都在看后台,果然拒签还是如期而至。 这之后,没有了不切实际的期待,反而很规律了。 每天两更变成每天一更,固定时间从未断更。 开始写一章查来查去,有时候要写7,8个小时。 后来,最大的进步就是码字速度,一章就是1个半小时。检查病句,错字,之后上传。 再后来,这个程序可以在一个小时内搞定了。 这期间也做过其他网文相关的各种尝试。 @去点点圈转了一圈,做了5个互收。u看书 wwuukashu 当天多了4个收藏,第二天便又少了3个。 原因很简单,还是文不行,留不住人。 @去水了一百张推荐票,看见票子在五分钟之内涨了100,竟然不是激动而是莫名的紧张和失落。 @20万字的时候,已经没有期待了,真的是随意又申请了一次签约,结果自然预料之中。 @去数过记载了自己文章的盗版网页,72个,不知道是多是少,呵呵,感慨世间奇妙。 @去积极回复过作家助手里的各种问答,发现大多都是新手在比惨。 其中最有收获的尝试还是去看了几本封神网文,乌贼,肘子,断手,骑士,张恒…… 之前是只东野世界的井底之蛙,看过之后,才知道悬疑早已不是儿时记忆里的警察抓坏蛋了。 但最后的10章,平均每天涨一个收藏,看见阅文软件的标语“每天长高1厘米”,小小欣慰。 怀疑自己的文字功底,难道是真的有所提高了?! 不过最终收藏刚过三十,还是个小不点儿。 就算留给自己也总结到这儿吧,越写越尴尬。 3个月30万字无断更果奔到底。这算第一本的结果吧。 第二本,打算首先写一部网文了!按照网文套路去尝试一把。 标题《我真没想去卧轨》 it界,系统,重生,剧情流。 主角林宽。场景日本。依旧悬疑频道,最后完本撞南墙。 攒足了稿子再开文。 最后一句,还是感激,感谢陪伴,感慨完本。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