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现实之血腥收获》 一.雨夜迷踪,逃杀之影 时间:22:36 地点:临江城——塔子桥南路——27栋——4单元——3905——主卧室。 状态:登入游戏 血腥收获时间:22:34 地点:凯匹诺大陆——凯匹诺中心广场——格吉尔(npc)处 游戏状态:攻略赏金战役:伊兰吉尔的覆灭。 ———————————————— 一对黑色的影子从海岸线的掩体中走了出来,一男一女,如死亡般无影无声。 他们避开灯光的探照,像蜘蛛一样用钩索敏捷的登上了凯匹诺士兵的岗哨,沿着回廊悄声前行。 他们的刀刃与箭矢在夜色下闪着寒光,守夜的哨兵被接二连三的放倒,悄无声息,只有雨水打在铁板上的淅沥声,没有发出任何警报。 片刻,六名凯匹诺士兵全部毙命,他们的鲜血开始漏到地面上。 “干的利索,老妹,”其中一人说道,伏身在墙壁的阴影中。他穿着一袭黑衣,身后印着一个在“卡妮娜衣柜”特殊订制的风字样图案。 “这得感谢我略有才能的老师,”另一个人答道。她也穿着一席黑衣,同样伏在阴影中。只不过在她搭档脸上护目镜的位置,她缠绕着靛蓝的眼影。 “略,有,才,能?琳琳?”他一字一顿的问道,直呼她的小名。 “不能让你太骄傲。风风。”江琳琳回答。 “不闹了,”陆忆风说。他打开了腰带系着的皮包,缓缓取出了刚从士兵身上搜出的战利品。他小心翼翼的将外包解开,亮出了一块巴掌大小的黑色磁卡。 “这个有用吧?”江琳琳悄悄问道。 作为回答,陆忆风轻轻摇晃了一下磁卡,一道白色字样的“物品分析”在两人眼前一闪而出,就像被风煽下的百叶窗。 “看样子是的。我会给它找个好地方,”他一边说,一边点头示意了附近的一扇门。门后通往港口的主城区。“刚刚还翻出了一些5.56口径的子弹,不过还暂时用不上。你准备一下。” 江琳琳点了点头,两人静悄悄的汇在一起,进到夜幕中。 他们是逃杀者,是最后一批返回伊兰吉尔的逃杀兵团的战士。在前往凯匹诺执行任务前,他们曾是负责守卫伊兰吉尔要塞的精锐。 “完事。”江琳琳说着,又把弓箭架在手里,顺手把磁条丢给陆忆风,磁条在空中划了个弧线,陆忆风接住,直接用它解除了n港的门禁。 “这些日子,大家都感觉彼此亲近了,不是吗?”江琳琳悄悄的说道。 “是啊,绝地钢琴家没有屏幕膈应,自然都没了灵感。” “你这话什么意思?”答非所问,江琳琳没搞懂他为什么笑得这样开心,“绝地钢琴家是谁?” 陆忆风没有回答。他知道,对于“伊兰吉尔的覆灭”,他们不得不开些玩笑,因为这场战役能让人吓破胆;昨晚新推出的赏金战役,到现在都还没有玩家通关。 “说实话,咱们能办到。”陆忆风不动声色的说。 “什么?”江琳琳问。 “打赢这场战役。通关,拿下赏金,然后盖一座房子。就你和我,咱们能行。” 江琳琳没有回答。 “正好让你见识一下评级s的求生者是怎么战斗的。”陆忆风快速加了一句。 两名逃杀者潜进房区,他们的动作行云流水,沿着房区的石台向要塞方向轻巧的跑去。 他们从一处阴影冲进另一处阴影,如同两个幽灵,最后一起停在第一堵高墙下。 他们潜在暗处,纹丝不动的等一支巡逻队走过。几名凯匹诺士兵用他们粗糙的语言谈天说笑,被一尺开外的逃杀者看得一清二楚。uu看书ww.uuanh 巡逻队刚转过拐角,几名潜入者就再次行动。 陆忆风率先来到山沿的一处堡垒垛口下,他探头瞥了一眼,然后迅速缩回身子,完全静止不动,示意江琳琳紧随其后。 凯匹诺人浑然不知这对逃杀者如幽灵般在一墙之隔处轻轻腾挪。 随后,陆忆风突然跳入敌人中间,四名卫兵连枪都没抬起来就全被抹除。 最后一个卫兵在被江琳琳杀掉的时候紧紧的捂住自己的脖子,捂不住潺潺流出的鲜血,继而摇晃着跌向堡垒边缘,陆忆风抓住了他,像抱着情侣一样缓缓的放到地上。 如果他倒了下去,跌落的声音无疑会引起警戒。 附近其他两名守卫也被迅速放倒,无声且无情,他们避开平原和狭窄的公路,冲过最后一片房区,开始攀爬要塞前的高墙。 他们对自己的目标了然于心,攀上内墙,翻过防空洞,恰好错开了机场中两队哨兵。伊兰吉尔要塞背靠的高崖此刻为他们提供了阴影。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一声大吼,在码头的方向回荡。 陆忆风把压迫感藏在呼吸里,“他们知道了,”他嘶嘶的说。 “我原本希望能在第一具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再深入一些的。”江琳琳回道。 “无所谓。”陆忆风说道,“剧情就是这么发展,倒是你,准备好了吗?” 江琳琳也收起短刀,抽出一支箭搭上十字弩,提起一瞥眉毛,“你说呢?” 第一声吼叫跟来了更多声吼叫,随后警报声响起,回荡在整座岛上。 二.攻略失败,重新连接 “哎, “我觉得, “咱们刚刚是不是就差那么一点?”陆忆风说道。跟之前说话自信的语气相比,他的锐气显然受挫不少。 攻略失败,两人返回凯匹诺大陆。茫然的停留在格吉尔负责的战役报名处前,像极了两条失去梦想的咸鱼。 “刚才那个士兵注意到我的时候我没及时杀了他。”江琳琳回道。盯着陆忆风的眼睛都没转一下,显然对刚才的操作有些懊恼。 “伊兰吉尔的警报不会必定触发。”格吉尔看他们还在复盘上一把,于是提醒道。 他站在一旁,双手环胸。一般来说,他不会轻易插手玩家们的攻略,只是他非常在意眼前两人的战斗风格:能近战就绝不用枪。比较少见。 “我不嫌烦的再说一句,最后两位伊兰吉尔最强大的变种战士,建议你们再试一次?我猜你们有能耐见到他们。” “谢了格吉尔。”陆忆风点头示意。 换成之前,制造出如此程度的混乱足够让陆忆风连连称快。但是攻略失败,他心情依旧沉重。 陆忆风睁开了眼睛,将和虚拟世界链接的设备断开,回到现实世界。他费力的喘着气,他知道这场战役很难,但这种程度? 陆忆风环顾四周的景象,感觉夜晚都变得凝重起来。窗外的天空上,星星在眨眼,和血腥收获中的夜空没有差别,一样朦胧和遥远。 “自己就这样被电脑给吊起来打了?” 静下来的陆忆风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晚饭也没吃的他到现在还没胃口。他又戴上游戏设备,准备重新连接。 在闭眼前,他看了一眼桌边,看向桌上那碗还冒着香甜热气的炒饭。哎呀妈,真香。 可他并不觉得饿,甚至还有点饱。可能刚才准备一次拿下伊兰吉尔战役之前,在游戏里吃过一顿宵夜。 “我们再来一次,江琳琳。”陆忆风的意识开始上浮,他可以感受到那种已经攻略成功的心情,而且特别真切。他双手一扫,又躺了下去。 伊兰吉尔一直以来都是个充满狂野与魅力的地方,形形色色的人和动物在这座岛上和谐共处。但有时宁静不会轻易存在,甚至会被打破。 “逃杀兵团”就是一个以维护伊兰吉尔为己任的兵团。兵团中的精锐都被赋予“逃杀者”的称号。 陆忆风就是其中的一员,但他不是伊兰吉尔人——准确来说,伊兰吉尔的背景故事对他来说不重要,他来这里只为战利品,顺便收获战役赏金。 但是,这个过场动画现在还不能跳过,让他不看都不行:伊兰吉尔不大,主要地带除了山野平原就是星罗棋布的房区和随处可见的军事科技所。 凯匹诺觊觎伊兰吉尔的资源与先进技术,发动了一场大规模血腥入侵——凯匹诺在战役剧情中被塑造成了反派。 陆忆风是新一代逃杀兵团里天资卓越的战士。父亲在兵团中位于“逃杀之末”的位置;青梅竹马还是兵团的下一任继承人—— “跳过开场动画”。陆忆风深吸了一口气。 画面直接进入尾声。 今晚没有月亮,和上一把天气不同。一个沉寂的午夜时分,他们的快艇停留在港口外。 天空飘着细雨,时时电闪雷鸣。乌压压的天下,青葱绿野变得满目疮痍。 昔日的岛屿被冰冷的隔离网围成了管制区。到处是置留的战壕堡垒、重型武器,还有残骸和废墟。 一只乌鸦飞停在铁丝网尖端,打算梳理一下自己耷拉的羽毛。然而一阵突然迸溅的火花警告它,此处禁止通行。这只倒霉的鸟儿惊叫一声便掉在地上。 乌鸦的生命气息已经彻底不在,只剩下一名闻声走到它身边的凯匹诺士兵。这名士兵气恼的唾了一声,但嘴唇却向后翻动,露出诡秘而得意的笑。 至此第三视角也正式追溯到陆忆风的角色扮演视角,变为了为第一人称。 陆忆风睁开双眼,将护腿的匕首抽出。伏低了身姿,“走,”他说。 三.膨胀打法,逃杀强袭 在后方的港湾里,停靠在n港的泊船爆炸了,一团火球推着热浪照亮了黑夜。 所有被警报声唤起的士兵全都停下了脚步,呆呆的望向那片突然出现的炼狱火海。 “我们这次这么打会不会太明目张胆了。” “不会。”跑在前面的逃杀者回道,“顶多是比较飘的打法。” 他们下到石台码头前,江琳琳紧跟在陆忆风身后,他们的突击枪充满威胁的喷吐着火力。 “伊兰吉尔的人暗中破坏。我猜是的,大人。”一名带领小队正在进行搜查的凯匹诺军官面色紧张,“强化了火药的手雷爆炸,估计是。如果还有更多…” 然而他的通话蓦然中断。 他停下脚步,眉头紧锁的看着突然照面的逃杀者。 ?遭到爆破的泊船已经被烧的只剩下船底,还有木料尚存的地方都在着火。旁边几艘也都被引燃,虽然凯匹诺士兵们在奋力救火,但其中至少有一艘救不回来了。 “我们已经封锁了港口,现在正打算找出制造这场骚乱的人,”那名军官装腔作势的说道。“如果他们还在这里,一定躲不了太久。” ?显然,他对眼前两名逃杀者的沉默感到不舒服。“不过,我猜我已经抓到了。” 两人没有理会他,陆忆风怀疑的眯起眼睛。江琳琳则已经将手悄悄放到了腰间的烟雾弹上。 金属的寒光一闪而过,迹象虽然微小,但依然引起了陆忆风的警觉,说时迟,那时快,他本能地飞身翻滚,侧身到一组集装箱后。 三颗背身的7.62口径的子弹,从akm的枪膛里射出,与陆忆风相隔几寸的距离擦身而过,击中了偷袭者对角的队友。 子弹穿甲而过,那名中弹的凯匹诺士兵身体扑腾了两下,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一阵烟雾铺散开,两名逃杀者隐入其中,消声遁行。 凯匹诺遭受了首个牺牲。被队友乌龙枪击倒的士兵立马被补掉,烟雾中穿出的子弹精准的锁定了他。正在救他的士兵也在这阵火力中被波及,再次被补。 那名军官火冒三丈。他待会再和这几个蠢货算账。现在,他继续推进,带领士兵冲破了烟阵。 然而又是数颗子弹从烟雾中穿射而出。几声痛苦的哀嚎,留下了数个血泊中的凯匹诺士兵。 陆忆风用手捂住这名军官的嘴,直到他停止挣扎,然后将他死沉沉的放到地上。 江琳琳用她的外套把血淋淋的匕首擦干,余光看到陆忆风正在轻巧的搜刮着战利品,他的背上多了一把sks,清空了港口的搜查小队。 他们继续接近检查点,已经不远了。前方公路的另一侧,一座山崖伸向夜空。陆忆风的目光瞄向顶峰。一座雷达观测站突兀的挡在星空中,那里便是他们的目标。 炸毁那里,瘫痪凯匹诺的交通系统。警报依然在轰鸣,传遍整个伊兰吉尔上空。 ?陆忆风带头走到房区的庭院中间,离开墙沿,开始向悬崖边凿刻的石阶奔跑。 他们现在已经不在乎是否会暴露了。潜伏的把戏已经落幕,这时速度才是最好的朋友。 ?他们的头顶传来枪声。子弹和雨点一样追逐着冲刺的逃杀者。 一个分神,陆忆风看见有名凯匹诺士兵戴着一个诱人的三级头盔,随即产生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然而擅自偏移后位置太差,陆忆风的胳臂和脑袋同时中枪,剧烈的疼痛让他打了一个趔趄,差点直接跌落。 他的生命值瞬间跌到临界值,行动能力也大幅下降。奔跑速度由7km减至3km,这样的移动速度在枪口下和靶子没有区别,形式危急。 “你怎么回事?”江琳琳靠过来,uu看书wwukansh 从医疗包中迅速翻出一针肾上腺素。这是他们刚才才收获到的战利品。本来这玩意带出去可以卖个好价钱。 “别问,问就是中枪了。” 陆忆风眉头一皱,这一扎感觉可不好受,就像有一束玻璃渣流进了身体,但随着状态阀值提升,他的行动能力快速回复。 剩下的子弹无一命中,全都打在他们脚边的泥地和石壁上。要是陆忆风再挨上一枪,这个时候倒地无异于直死。 几名卫兵从附近的炮台里冲出,前来阻截他们。逃杀者丝毫没有停下脚步,他们架起武器,全息ak、十字弩、震爆弹。 一下心跳的功夫,几名凯匹诺的士兵应声倒地。同时给予夺命一击。战利品也顾不得收获,他们到达了一个坑洼不平的石壕前。 他们向上冲刺,一步两个台阶。石阶两侧的启明灯全都是黑的。 陆忆风记得,在开场的剧情动画里,凯匹诺占领这个石壕之前,可以看见这些启明灯在夜里始终长明,达旦不熄。 又一名凯匹诺士兵倒下了,一根箭矢重重的插入他的胸膛,一颗子弹立刻穿透了他的脑门。他没发出任何声音,从傍崖公路翻身落下,摔在下面的庭院里。 逃杀者继续沿着石阶向顶端冲刺。又有更多的子弹打在他们身侧崖壁上。 这个时候,两名守卫站在顶端的观测站入口处已经严阵以待。 两个人都肌肉健硕,身穿黑色重甲。一手擎着巨盾,另一手紧握锯齿切肉斧。 ??他们高高的抬起头,发出了一声粗鲁的怒吼。 四.无法逾越,肉山双煞 陆忆风并不是一名士兵,也不是特战爆破兵,他甚至没有受过任何专业的体能训练。 但就像大多数玩家一样,他能感受到游戏中自己的特殊能力,并能以微不足道的方式掌控他。 他的能力只是游戏赋予他的很普通的天赋,就像江琳琳或其他玩家也能使用枪支弩炮,身手敏捷。 在旁人眼里看着很惊奇,但在血腥收获里,这种奔跑、攀爬、射击的天赋就像吹口哨、或者卷舌头,有的玩家自然就能,有的一直都不能。 陆忆风调整呼吸的深度,强化了射击的精准。鼓动每颗射出去的子弹能打出完美的伤害。 他知道,面对眼前两个像肉山一样的战士,会是一场恶仗。 他的射击能力不算巧妙,当然,在现实中本身就掌握相对技巧很重要,游戏中的能力属性大多是锦上添花。 但无论怎么说,陆忆风协调出的结果很震撼。 两个凯匹诺战士整齐划一的主动迎击上去,冲刺、挥击,杀气腾腾的扑向两人。 江琳琳利用运动中的速度,跑上了悬崖的立面。飞奔两步后向前跨越,规避第一轮进攻,同时抬起手中的十字弩,将三支箭全部倾泻在后面卫兵的后颈处。 这里是被自动标记出的弱点,攻击造成的伤害会翻倍。 与此同时陆忆风抽出短刀,寻向这名被江琳琳打出僵直状态的战士的下盘。 这里是另一处标记的弱点,使用近战兵器能打出成吨的伤害。随后他翻滚着避开反击过来的横扫,一时贪伤害的还想反手划破对手的一条腿。 然而不偏不倚,这座肉山虽然打了个趔趄,但硬抗下了这次刺击,甩过来的一脚像一颗狙击子弹一样划破空气,直接厚重的踢在陆忆风的胸口上,几乎把陆忆风肺里的空气全部挤了出来。 被打飞出去的陆忆风重重的撞在了十尺开外的石壁上,重重的摔在地上,但他并没有倒下。然而大斧当先,那两座肉山咆哮着又冲了上来。 ??江琳琳轻巧落地,拦在陆忆风身前。身体蹲伏,一只手伏地保持平衡。一名战士用塔盾的正面将她撞翻在地,丝毫不在意正面射进他胸前的弩箭。 ?还没等江琳琳再次出手掩护,另一名野蛮的战士直接冲到陆忆风身前,用盾缘切向他的脖子,一击把陆忆风砍倒。 局势不妙,遭受这种程度的重击,倒地后陆忆风的生命倒计时额外减少了一半。 ?好在陆忆风在倒地前及时拉开一颗烟雾弹的引线,江琳琳又多补上了一颗在他身旁,两座肉山丢失目标,没能打出致命一击。 ?场面瞬间只剩下江琳琳与两个魁梧的壮汉周旋,她不断的射出弩箭,利用一处战壕的险要地形找寻机会。在烟雾散尽前她要救下陆忆风。一个人的话没有胜算。 ??一名被江琳琳命中弱点的凯匹诺战士变得更加棘手,弩箭停留在他的后颈处,他像一头受伤的公牛一样怒吼着。疯狂地甩打,致命伤口一直在流血。 ?他咧着嘴,把箭拔了出来,反将其掷向了江琳琳。鲜血落到了泥地上,一条猩红的丝带在风中飞舞。 江琳琳将两端翻转,顺势抽出刀刃,手腕轻弹,将飞刀投向另一名凯匹诺战士,掩护陆忆风的同时制造出空档。 果然,吸取了刚才疼痛的教训,被锁定的凯匹诺战士用盾格挡了这次攻击。这一击盾沿都没有擦到,但即便如此也足够了,江琳琳还是抓住了时机,发起救援。 然而陆忆风的距离有点远,她立刻意识到时间不够。相反,她回过身又向两名凯匹诺战士行进。她要尝试完成此行的目标,她指望能完成这次行动。她坚信自己不是在白给。 陆忆风听到江琳琳的挑战怒吼,还有两座肉山的咆哮,可倒地的他无能为力。 ?岛上盘旋的警报声越来越激荡,就像电影动漫中某个高涨情节的bgm发生了变化。 他双眼不停的眨。好像看到了两队从山下赶来支援的凯匹诺士兵。其中一人还停在了他的跟前,他的脸上纹满了扭曲的刺青。 一把枪已经上膛。他能听见这声音;架在他的头上,随时可以——要了他的命。 他不敢回头看,因为他还听到了江琳琳的挣扎声。五指扣住了她的脖子,她的肌肤透着温暖的体温。 不。 ?又是这样。uu看书 .uuanshu 应该不是这样才对。 陆忆风依然可以听到雨水打在地面的声音。他依然看的见星星在眨眼。在乌云背后。 还有通关时胜利的感觉。 眼前的景象又开始奇怪起来,还很模糊,雨点打在他的脸上,他似乎是隔着水面在看这个士兵。越来越不清晰… 又要死了吗?他的确在笑,这次看的清清楚楚。这些士兵的的滑稽都是这么相似。 军阀、十二个区,还有尚在襁褓的凯匹诺,觊觎着伊兰吉尔的富饶,都曾妄图颠覆这里。 但因为逃杀兵团,没人能攻破伊兰吉尔的坚壁。他们就像涌近的浪头,拍碎在伊兰吉尔的要塞墙外,在逃杀者的枪林弹雨面前悻悻而归。 可是,一次诡计,伊兰吉尔陷入失落。 陆忆风的脑子像放映机一样接连断片,但他喜欢这种感觉,无与伦比——失败的代价是损失一张伊兰吉尔的战役通行劵,返回凯匹诺大陆。 但真实的情况是,陆忆风的脸好痛。吹过牛就像刮过的风。无往不利的攻略却接连失败,兵团的伙伴都押宝在自己身上。 要是和江琳琳的第二次攻略也不能成功,那一定是玩了假游戏。 可万一这里是真实的,而另一副景象才是游戏呢? 不行,一定不是这样。 一定还有办法。 陆忆风的愤怒和执念开始凝聚成一股力量,并在体内激荡。 他感到了新生。 ???? ???? ???????? ?????? 五.2极反转,没有开挂 这名士兵看到陆忆风的双眼猛然睁开。 什么鬼?他震惊的倒吸一口气,对陆忆风的扣下扳机,但除了溅起的泥土外没有打中任何东西。 剧烈的疼痛使他脱力射偏,他无可作为,身体里像有潮水在向上翻涌。 陆忆风向侧面一晃,又向反侧一摆,短刀的锋刃划破了空气。然后他冲向前,从侧翼快速切入凯匹诺士兵队伍中。 接下来的景象让江琳既震惊又痴迷。 能够看到陆忆风突进敌阵中央在枪林弹雨间火力全开,不断给予敌人夺命射击,就像传说中的枪斗术一般起舞。 两座肉山冰冷的黑色瞳孔又盯向了陆忆风。 第一座肉山将江琳抛到一旁,又冲了上来。 陆忆风在他坚硬的胸甲侧面找到了新一处没有标记的弱点,他刺穿了这座肉山的肋骨,然后立刻侧到一旁躲开了反击。 紧接着他看准时机冲上前,又补了一刀。又接连朝着伤口的地方切开两道更深的沟。肉山的伤口一直在涌血,正常来说该死了。 而当另一名敌人向陆忆风砍来,他再度见缝插针,再次背刺已经重伤的肉山。 他就像无情的猎手在捕杀大型猎物,这名凯匹诺战士终于跪倒在地,身上布满了弹痕与切口,鲜血流了一地。 她的上半身继续保持直立了一段时间,吐出几句咒骂,然后趴到地上一动不动。 她的同伴悲愤交加地咆哮一声,手里的巨斧又一记野蛮的挥砍,击退了正在尸体旁光明正大收获战利品的陆忆风。 然后他跑向倒在地上的伙伴,跪在地上用巨大的臂膀拥她入怀抱。他已斗志全无,对着夜空发出一声惨烈、痛苦的哀嚎。 警报声渐渐平静下来,像是宣告战斗已经结束。 陆忆风本准备上前进行最后一击,但他犹豫了。他走到江琳湿透的尸体旁。 她正好倚靠着石壁,一只手垂在矮灌木上,身体被雨水冲刷的已经快凉了。 陆忆风将她的身体端平,调整了一个姿势,像那个肉山一样把江琳琳尸体托在怀里。 “你又在飘?扶我啊?”江琳琳满脸的问号,打字催促道,“快,我们应该已经赢了。” “他杀了你,我杀了那个女战士。现在好了,大家都高兴了。”陆忆风感叹说。“不过,我还从没这么清楚的看清你,很多地方。”他又快速加了一句。 江琳琳深吸一口气,看向自己的角色,一下明白了陆忆风的意思。但还是决定将不悦的心情推到一边。 皮一下他是真的开心?虽然车轮子都轧到脸上来了,可她还是继续专心的——至少不干扰他的完成这次的战役。 陆忆风最后还是决定给出致命一击。 他从腰间抽出刀,因为说不定也会爆出很棒的战利品。那个已经倒下的凯匹诺战士可就爆出了很多有趣玩意。 “别杀他了,”江琳琳说道,“过关就行。” 两座肉山——凯匹诺战士,在他们的故事里,他们也许是亲人、情侣、还是朋友? 陆忆风深吸一口气,收起刀,从背包里拿出“战役道具”——一颗能轻松摧毁一辆装甲车的黏性炸药,向检查点走去。 那个凯匹诺战士不理解他们的行为,但却知道了他们的意图。他抬起满是忧伤的双眼,重新站了起来,捡起武器。 然后他发出最后的战吼,向陆忆风冲了过来。 他没跑出几步就跪倒在了地上——可能这正是他所期望的。然后他爬到了另一名战士身边,用最后的力气把手伸向她,彻底咽了气。 “这可不能怪我,”被战利品包围的陆忆风叹了口气,“游戏而已,别太走心。” “走心的明明是你吧,这次再没打过你可不得气死,切。”江琳皱着眉头说。 “可有一个问题,我刚才也倒地了,你是怎么起来的?”江琳继续说,脸因为气愤和不屑躺赢的羞愧变得通红。 六.骨折之夜,1秒5喷 血腥收获时间:23:17 地点:凯匹诺大陆——夹缝地带——陆忆风营地 陆忆风状态:存活 【生命值:78%】(-0.2%/s) 健康度:轻度受伤(腿部) 力量/敏捷/耐力:76/81/69 ——————————————— 陆忆风跪在新买的搓衣板上,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他在等待眼前这个女人开口。她暂时断开了链接,进入了失去同步的离开状态。 她说要先洗个澡,因为之前和陆忆风打伊兰吉尔的战役耽搁太晚,待会没法睡下。 游戏里的时间流动和现实基本同步。现实中是23:17,游戏中也将近午夜。 窗外发光的翅萤在夜色中翩翩起舞,在身后留下夜光残影。紫月貂的花瓣缓缓张开,向温润的空气吐出微光的花粉。 逐渐沉睡下来的森林美不胜收,这种场景只存在于血腥收获中,不过陆忆风无心观赏。 跪了二十分钟,他的膝盖被搓衣板的褶皱膈的有些按耐不住了。 江琳琳终于睁开了眼,那是一双闪着光的黑眼睛。虽然只过了二十分钟,可陆忆风觉得好像走了两个小时。 “我理解你皮一下很开心,但你这是玩的哪一出?”江琳琳刚回到游戏,就看见陆忆风跪在一块搓衣板上。有点惊讶,还有点懵,“后悔也不用这样惩罚自己吧?”解除了战斗装束,她披散的头发搭在两肩,眼影也消失不见。 陆忆风抬起头,看到江琳琳向他伸出手想拉他一把,“我没事,”他口气生硬的说。“和你一起通关的人就该受到这样的奖励。” 江琳琳小心翼翼的蹲了下来,碰了一下他的腿,他的膝盖吃住了劲,“真的吗?你看起来还——” “我的腿没事,”陆忆风厉声说着,抽开了她的手。“是我活该。”他本以为这么说江琳琳会疑惑或者激动,但相反,她很平静。 “你说的对,”江琳琳一边点头,一边淡淡地说。他们四目相对,看了彼此漫长的一眼。“我差不多要下了,你也别玩太晚。” “你去吧,我没事,”陆忆风不依不挠,“我准备就在这跪到天亮。” “那,随便你了,晚安。”江琳琳不以为意,抬起一只手,唤出了系统菜单拉到“退出游戏”选项。 “晚安。”陆忆风说,“明天的收获节,你准备什么时候上?” “中午吧。明天中午上,活动不是下午才开始。”江琳琳一边说着,一边挠了挠“可乐”的脖子。“可乐”是一只拉布拉多战斗犬,“你也晚安,小可爱。”她又说了一句,随着一缕淡光消失在了陆忆风的房间。 下…真下了? 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绝情,真就这么真实的下线了。 陆忆风觉得自己就不该主动花24个金币买这块搓衣板,整一出什么负荆请罪的剧情。这不是自己搞自己嘛? 陆忆风这么想着,坐在一旁的“可乐”也兴奋的叫了一声。 在凯匹诺,陆忆风居住的这个地方,叫做“夹缝地带”,俗称新手村。 这个时间段通常会有很多零零散散返回主城的玩家,因为一天的冒险,他们脸上和指甲里渍满了泥尘。但他们大多都显得很精神,也许是因为颇丰的收获。 许多灰突突的矮房子上的窗户都关着,也许很多玩家都已经下线,或直接在游戏中过夜。 有一部分被称为“完全潜行者”的玩家,他们从几乎不会断开和血腥收获的虚拟链接,衣食生活都在游戏世界中。 陆忆风的营地在夹缝地带的最尽头。他只需要再经过几处玩家的房子,就能走到那个被称作“野狼望”的充满恐怖气息的地方。 一条高高的围障横在凯匹诺与林地之间,把整个主城圈在里面。顶端装了带刺铁丝网,防止林子里的东西威胁街区。 那里有成群的野狼、大胆的狗熊、没有知觉的丧尸;在野外过夜是不安全的。谁也不知道它们哪一个会抢先爬到身上来。 很多玩家这个时候还会在限时开放的洛兰夜市中出售一天收获到的战利品。兽皮、木材、打火机,只要自己用不上还能换钱的,什么都卖。 陆忆风挪了挪腿,还有知觉,而且很强烈,膝盖就像被放在铁板上烤一样滚烫。而且,他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起不来身了。陆忆风发现自己的生命状态多出了一个debuff,它的图标还在在不停闪烁,是一个骨头折断的标记。 “骨折?”陆忆风心里一凛。“一个搓衣板,这么夸张?”之前陆忆风也断过腿,可那多半是从高处摔的,没有搓衣板这么草率。 战役模式时,扮演的角色抗打击能力会强很多。可在生存模式,一个处理不及时的刀口也可能因为出血或感染而要了人命。 眼下这个情况,要是任凭伤势这么发展,腿估计就废了。然后就会被系统判定为死亡。 只能找邻居来帮忙了。陆忆风切出好友栏,还有很多人在线。希望营地在对街的高志鹏能及时赶来。 陆忆风点开和他的聊天栏,“在?救我,速度。” “在。” “你怎么了?“你在哪?”高志鹏的回复很快,接连问道。 “我在营地,过来拉我下。”陆忆风回复。 “在营地?有人趁你去打伊兰吉尔的时候抄你家了?”高志鹏追问道,“把你伤成这样,居然没杀你?” “没人抄我家,” “?”高志鹏发了个问号,“那在家你是怎么伤成这样的?” “你就别问了行嘛,不是很方便说,能不能来?” “兄弟,我在野狼望。今晚回不去。” “那怎么办?要不你随便找个丧尸自杀?”陆忆风试探道,“方便快速回城。” “自杀你吗,想啥呢?死了我今天的东西都白打了?” “明天我陪你再去拿回这些东西。你知道的,野狼望那么大,没人会那么巧捡到,你掉的战利品就在原点,地图上有标记。” “不行。”高志鹏一口回绝。“你必须告诉我是怎么玩成这样的,话说一般的偷袭也打不过你那条狗啊,除非有人想搞事情?” “别猜了,”陆忆风终于开门见山道,“我给江琳琳揍的。” 一阵短暂的沉默,高志鹏接连发了三个笑哭的表情,却蓦地没再接话。 “在?” 见高志鹏半天没回,陆忆风问道。他查看了一眼骨折状态的标记,之前的闪烁开始泛着红色。 “怎么说?”陆忆风又发了一句过去。uu看书 .uuahu 高志鹏还是没有回复,陆忆风猜他是遇到了什么,没办法回复。于是他和另外两个在线的好友发消息,准备另寻救援。 “刚停下来跟你打字有人偷袭,一个家伙跟踪了我一路。”陆忆风正聊到一半,高志鹏的聊天栏突然跳动。 “那你现在怎么样?”陆忆风凝重的回问道,一时忘了自己同样不容乐观的处境。 “我没事,”高志鹏回答说,“他漏了脚步,我第一反应还以为是一只蹑手蹑脚的山猫。 “你这下舒服了,送上门的盒子。他肥不?” “肥的一批,”高志鹏说,“但是我舔不了。枪声把附近的丧尸都引了过来,他们现在就在我脚下游荡,离我特别近。” “那你先打,我得找别人来拉下。我快凉了。”膝盖又一阵袭来的疼痛,让陆忆风知道自己时间不多。这个骨折buff这么下去就会发展为不可逆。 “江琳琳干嘛去了?把你腿打断就下线了,这婆娘这么歹毒?” “她睡觉去了,没事。”快要凉掉的陆忆风却撑着口硬劲说道。其实他有些心虚,他知道高志鹏的这种语气是要较真了。而骨折这事没占理,都是自己在搞事情。 “没啥事啊?她还睡得下觉?”不知道真实情况的高志鹏果然一秒五行道, “这算什么搭档? 故意搞你嘛? 我这就让她这就上线拉你。 我跟你说, 她要是拒绝,在她动手之前,我会把她制服的。” 七.无人永生,禁止通行 血腥收获时间:04:56 地点:凯匹诺大陆——夹缝地带——陆忆风营地 陆忆风状态:zzz… ——————————————— 曾经有一次,陆忆风凝神屏气在树上等待猎物经过,可他却饿昏了,背朝地从三米高的树上掉下来。 那一摔,好像把他身体里的最后一口气都挤压了出来,差点当场暴毙。他拼命挣扎着,呼气,吸气,呼气,吸气… 陆忆风完全被震懵了,身体瘫软,一阵眩晕,这时一个同样来自夹缝地带的女孩子拉起了他。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这不可能,游戏规则里没有相互救助,猎杀他人,掠夺他们的生存资源才是… 这时更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至少陆忆风没有想到。开始是一个人,然后她身后又出现一个——是江琳琳和高志鹏。 挨饿在新手村是家常便饭。刚进游戏时孑然一身,只有初始的廉价皮衣、草衣、麻衣。或许可以把脸捏得好看点,给人或npc一个好印象。 谁没经历过、谁没见过那些挨饿的玩家。不知哪天,坐靠在墙边,身体已经僵直,或者死在林子里。经常有新手因为这个原因被劝退,因为饥饿感是实打实的。 然后那些npc治安警会来收尸,有时是职业的玩家。他们从直升机或警备车上下来把尸体运走,然后在世界频道上谎称这些人得了疾病,或者犯了抢劫扰乱了凯匹诺秩序。 饿死不存在于血腥收获中的死亡原因。这也不是收获规则,因为这会被判定为弱者;而弱者在血腥收获中是不被承认的,他们只会成为被收获的一方。 对于一个游戏来说,真切的确不赖,但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此时陆忆风的感觉正是如此。他现在应该正在做梦。 陆忆风睡醒的时候,床的另外半边冷冰冰的。 他伸出手想试探一下江琳琳留在被子里的余温,结果只摸到了粗糙的帆布被单—— 陆忆风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刚是做了个梦。 嗯,是噩梦还是好梦呢? 他还梦到江琳琳昨晚也没有断开游戏链接,甚至还温柔的帮他揉了揉膝盖,“跟你妈说,今晚在同学家睡。” 然而现实是,昨晚和高志鹏结束聊天后,他没有等到上线来救他的江琳琳。而是在双腿即将报废之际,高志鹏的姐姐出现了,而且她的职业专精还是治疗。 可能高志鹏没叫江琳琳,或叫不动,倒是把他姐姐搬来了。不过陆忆风那会的情况的确更适合治疗。 今天是收获节,是收获伊兰吉尔通关赏金的日子,也是全服玩家狂欢的日子。 江琳琳已经上线,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不少。高志鹏挂了个“休息中”的状态,他昨天在野狼望奋战了一夜,估摸这会还挂在哪个枝头没起床。 陆忆风用胳膊支起身子,屋子里挺亮,正好看的见昨晚的那位救命恩人。 她叫高静,和身为“游荡客”的高志鹏不同,她在夹缝地带经营着一家草药店。平常很少来陆忆风营地,扎着一个灰色马尾。 完事后她说不下线,准备回到凯匹诺收容所,陆忆风就把她暂时安顿在了另一张床上。 她偎在临时搭建起来的床角里,枕在背包上侧身躺着。脸上有些疲倦,可是没有昨晚那么憔悴了。 这时趴在陆忆风床边的狗,就是“可乐”。江琳琳一直觉得它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狗。而陆忆风却觉得没见过比这还丑的狗。 在陆忆风起身时,它也坐起来看着他。 大趴鼻子,一只耳朵缺了一半,眼睛是烂南瓜色的。江琳琳给它取名叫“可乐”,她坚持认为它那一身脏兮兮的黄毛能比的上这种让人快乐的饮料。 这条狗恨陆忆风,至少是不相信他。江琳琳刚把它带回家的时候,陆忆风就一脚把它踹了出去。这是几个月之前的事情了,可它一定还记着呢。 当时这狗饿得皮包骨头,长满寄生虫的肚子凸鼓着,身上爬满了跳蚤。又多了一张吃饭的嘴,这是陆忆风最不想要的。 可江琳琳苦苦要求留下他,高志鹏也说可以养着试试,说不定能看个家。陆忆风就只好答应了。 结果还不错,高静替它弄掉了一身的虫子,这只狗还是个捕猎能手,连过路的耗子都不放过。 有时候陆忆风清理猎物,会给它点动物内脏吃,它也就不对陆忆风呜呜地吼了。 陆忆风给它内脏,它不对陆忆风吼,他们最亲近的时候也不过如此罢了。 陆忆风腿一悠,从床上坐起来,脚顺势滑到皮靴里,柔软的皮靴正适合他的脚型。 他穿上裤子和衬衫,把头发塞进帽子里,一把抓起食饵袋。桌子上用月桃叶卷着一块羊奶酪,上面盖着一只木碗,防止耗子和“可乐”偷吃。 这是江琳琳在上线后留给陆忆风的早餐。陆忆风把奶酪小心翼翼的放进口袋里,悄悄的走了出去。 收获节要到下午两点才开始,许多玩家的营地的门窗都关着,也许他们都还睡着或者没上线。 但还是可以看到有很多刚刚下夜班和去接早班的打工玩家。他们为了赚取金币身上沾满了煤污,生命状态在一夜劳作后显得非常疲惫。 因为陆忆风的营地在夹缝地带尽头,所以他只需要穿过一小段街区,就能达到凯匹诺与野狼望的边界。 凯匹诺有正后东西四个大门,不同的大门通向不同的冒险区域。u看书 .ukashu.om在东门有一条大路直通野狼望,大路上还有很多商人玩家设立的补给站。 但走正门进出是行不通的。一般来讲,在兵团玩法出现前是不存在行不通这个说法的。 然而在一个名为“无人永生”兵团成立之后,他们鸠占鹊巢,解除了凯匹诺守卫的武装,自立规则——任何人进出,都需要交纳金币和物资作为过路费。 他们凭借自己的言论,“既然是生存游戏选择出合适生存的人也是理所当然的,”洗脑了不少玩家加入他们,作为兵团的一份子每个人身上都会印有“无人永生”的标记。 兵团的标记如同名字一般。一个求生者的身影上划上一个禁止号。 即便如此,陆忆风还是有办法进到林子。不止是他的逃杀兵团,许多玩家都有各自的方法。没人会愿意把自己冒险弄来的生存资源拱手送人。 陆忆风来到铁丝网旁边,他停了一会,仔细听听电网是否通了电。但幸运的是,此时的电网如一块顽石般寂然无声。 铁丝网原本是没必要通电的。然而无人永生凭借着自己在游戏中的知名度,擅自建议添改游戏中的本没有的参数,美曰其名为“更有效的防止野兽和丧尸威胁凯匹诺”。 一片灌木丛正好挡住巡查警和人们的视线,陆忆风缩紧肚子,从一条半米宽的缝隙钻了出去。 这条缝已经开了好久了,在围障的其他地方还有几个突破点,但这个地方离陆忆风的营地近,而且只有逃杀兵团的成员知道,他几乎总是从这儿钻到林子里去。 八.逃杀兵团,与你同在 血腥收获时间:07:03 地点:凯匹诺大陆——野狼望 江琳琳状态:存活 【生命值:98%】 健康状态:良好 力量/敏捷/耐力:52/80/61 特性:弓箭、刺杀、追踪 生存评级:b ———————————————— 陆忆风一到林子里,就从腰间抽出了匕首。铁丝网不管是否通了电,确实把食肉动物隔在了凯匹诺的外面。 在林子里,他们逍遥自在的走动着。令人不安的是林中有毒蛇,还有其他玩家的陷阱,林子里也没什么路。 可要是懂行的话,总能在林子里找到吃的。 钻进林子是违反游戏规则的,这会被判定为“恶意利用bug”的行为”。但谁在意?这只是无人永生定下的规则。只要有枪,不少玩家愿意冒险一试试。 不过大多数玩家只带一把刀是不会进野狼望的,比这难度低又安全的冒险地方多的是。 在游戏前期,有限的资源不够制造枪械。而且在夹缝地带,拥有枪械的玩家屈指可数。 前两天,几个胆大的玩家潜到林子里去摘苹果。他们的位置离绿林湾很近,突破点是一处高过围栏的杏仁桉,就在目力所及的地方。一旦被巡查警发现,就会被无人永生处死,“没收”所有物资和金币。 “跑回去,跑到没人发现的地方。” 在陆忆风刚加入血腥收获的时候,就和无人永生发生过许多次冲突,但往往都占不到好处。他们的装备和和工事都领先太多。 在自己成立了“逃杀兵团”后陆忆风终于明白,这么做只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陆忆风按照游戏规则,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在凯匹诺安安静静的活动,不引人注意的进入冒险区域,在霍伯黑市赚钱,从不高调。 可要是哪一天无人永生盯上了他,他该怎么办?他们可记得陆忆风大衣背后那个醒目的标识。 在林子里,有一个人在等陆忆风,那就是江琳琳。 当他飞快的爬向他们在野狼望的秘密会合地点——一块突出的岩石的时候,陆忆风加快了步伐,觉得心情轻松而自在。 他们的会合地点俯瞰峡谷,被一片浓密的灌木丛遮挡住,不会被人看到。 陆忆风一看到她等待的身影,脸上就露出会心的微笑。她今天换掉了单调的校服,穿上了一条昂贵的白裙子,头发也用粉色的丝带扎起来。 嗯,这是在收获节上穿的漂亮衣服。 “嘿,”江琳琳说。 “裙子挺漂亮。”陆忆风爬上最后一步石阶,“我把打猎用的诱饵带来了。”陆忆风说着,从衣袋里掏出羊奶酪,一口咬掉了一半。 “瞧,你看我已经打到什么了!”江琳琳用箭叉到一块面包里。陆忆风忍不住笑了起来,昨晚的搓衣板的事情她好像丝毫没有在意,这反倒让陆忆风有点不自然。 这是块真正的发酵面包,和他们每次吃的那种硬邦邦的扁面包不同。陆忆风把面包上的小孔对准鼻子,尽情的吸着它的芳香,嘴里立刻流出口水。 “还热着呢。”陆忆风说。江琳琳肯定是一大早就去面包房换的。“用什么换的?买完那块搓衣板,我们好像不剩几个金币了。” “就一只松鼠,面包房的白米契今天挺讲交情,他还恭喜我通关成功呢。” “是啊,收获节之后咱们就能改善一下情况了,不是吗?”陆忆风说着,把羊奶酪全部放进嘴里。“谢谢你的款待。” “收获节快乐!”江琳琳突然学着艾菲,转成了凯匹诺口音。 艾菲是个性格极开朗的女人,她是游戏中夹缝地带区域的管理员,每届收获节都会为这个区域的玩家宣读游戏公告。 江琳琳在四周的灌木摘了几个蓝莓。“愿收获永远——”说着她向陆忆风抛过一颗蓝莓, “永远与你同在!”陆忆风接住蓝莓说道,一股又酸又甜的汁液在他嘴里散开。 九.狩猎清晨,收获节前 陆忆风掏出刀子,切着面包片,江琳琳在一旁看着。 他们的关系也许可以更近一步,江琳琳想。 黝黑的直发,橄榄色的皮肤,他们甚至有着同样的黑眼睛。但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至少游戏中没有,多数玩家捏出来的脸在某些方面都很像。 高志鹏和她姐姐高静都是灰头发和蓝眼睛,可能高志鹏捏的眼睛要稍微大一些,这有时使得他与周围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但相反,在陆忆风所了解的人中,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在血腥收获里生存,包括自己。单在野狼望一个人过夜这一点,这就离谱。 陆忆风小心地在面包片上抹上蓝莓,然后放上一片月桃叶,江琳琳把黑莓上的灌木拨开。他们又重新坐回隐蔽的岩石上。 从这里他们可以清楚的看到峡谷。夏日的峡谷生机盎然,到处是鲜嫩欲滴的食物,鱼儿在水中闪着波波的鳞光,湛蓝的天空晴朗无云,时而有一阵微风吹过。 他们的食物真是太棒了,黑莓渗透到热面包里,然后在口中爆裂,这要是真正的生活就太完美了。 如果一整天他们都可以在山间徜徉,四处搜集物资,寻找晚饭该多好… 可是,这场景几乎让人忘记正身处在血腥收获中,而野狼望是一个凶险、危机四伏的冒险地。 “你后面,”陆忆风突然说,语调一沉,突然神色凝重的盯着江琳琳身后。 “嗯。”江琳琳警戒道,同时立刻错开一个位置,陆忆风迅速跳起身,顺势抓起放在脚边的匕首直接掷向了她的方向。江琳琳回身搭弓上箭,直接放了出去。 一束锋芒刺破空气,箭矢正中要害,这只狡猾的土棕色山猫一声呜呼,倒在了血泊里。它还保留着狰狞的狩猎姿态,两眼圆睁,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说实话,咱们能办到。”陆忆风走上前,把插在尸体眼睛上的箭矢拔出来,“这张皮一点没坏,还能卖个好价钱。” “你刚说,咱们能办到什么?”江琳琳接住陆忆风丢过来的弩箭,插回身后的箭袋问。 “离开凯匹诺,陆忆风说,“搬到林子里。就咱们,高志鹏和高静。也许还可以叫上谁谁谁。你知道,这是个可行的主意。” 江琳琳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这想法太荒谬了。 “我们要没创立兵团就好了。”陆忆风又快速加了一句。 当然,实际上他们并没有那么多束缚,只是一场游戏,可是也一样。 逃杀兵团加上他们俩、高志鹏和高静,一共二十九个人。要是没有他们,那些人该怎么生活? 他们有的上线时间不多,有的生存技巧不够熟练,甚至不敢前往冒险区域。谁去替他们找吃的,去最基本的填饱肚子?太多玩家因为难以渡过新手期,早早退游。 即使陆忆风和他们整日在外打食采集资源,也不得不趁夜去黑市换点猪油,衣服,药品。也有的时候,有人因为肚子饿得咕咕叫,实在难受而不得不暂时下线。 赏金战役给每个攻略玩家几乎无所不能的设定:强大的个人能力,人生赢家的背景,以及前途可期的未来,跟主线完全是互不相干的。 也许在收获节后他们的情况能得到一定改善,100000的战役赏金——购买力相当于实际中的六到七万,至少可以三个月不疲于出猎。 但是谁都心知肚明,收获节这么一大笔油水,无人永生是不会错过的。 他们会利用各种堂皇的说辞:添加收容所、培养生存能力的机构,援助凯匹诺公益,从中抽走每一份可能进入他们口袋的金币。 “我不愿去想这些烦心事,”陆忆风说。 “我们要是没拿下这赏金,”江琳琳还想说,被陆忆风给打断。 “我会要的。”陆忆风说,有些恼火。因为有些时候他也顾不了那么多。 “算了,不说了。”江琳琳急促的说。 他们俩说的话太离谱,离开凯匹诺?怎么可能,陆忆风怎么能离开逃杀兵团,他信誓创下的兵团。 江琳琳的心也都扑在陆忆风和兵团身上,他们不可能离开。可为什么陆忆风还这么说?可…可即使他们真的离开凯匹诺,这些毫无责任感的话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们初次见面时,陆忆风还是个与原始人一般的新手玩家,毛衣草裤,风餐露宿。尽管江琳琳只比他早加入血腥收获不到一个星期,可她看上去已像个专业的求生者,有属于自己的营地。 他们以前做生意时明争暗斗,时间长了,才成为互助的好友。再说了,江琳琳如果想找个搭档,高志鹏当然是最好的选择,其他玩家也不在话下。 她漂亮大方,身体敏捷,对凯匹诺的活动也得心应手。每次她从夹缝地带经过时,玩家们都会悄悄议论她,看得出他们很喜欢她。 这事还真让陆忆风挺嫉妒,当然不是出于玩家们想象的原因,她脸捏的好看、装束得体。 说实在的,陆忆风也没见过江琳琳现实的样子,他对她的认识也只停留在游戏中,主要还是因为血腥收获中好伙伴很难找到。 “那你现在想干什么?”江琳琳问,“我们可以打猎、捕鱼,或采摘。” “咱们在湖里捕鱼吧。”陆忆风说道,“咱们今天晚上弄点好吃的。” 就在今晚,收获节之后,每个玩家都会庆祝一番。因为“伊兰吉尔的覆灭”通关而开启的收获节,所有玩家都可以得到“全服狂欢”的金币奖励。 此外,还将会额外抽取一百名“收获玩家”,参加每届收获节都会举办的特殊活动——绝地求生。 陆忆风和江琳琳干的还不错,那些凶猛的食肉动物懒得理睬他们,只被几只丧尸侵扰过。因为对它们而言,美味又简单下手的猎物唾手可得。 新手总是容易吸引野兽的攻击,但也有可能是陆忆风用网子在附近布的捷径设了陷阱,除了呆头愣脑的丧尸,食肉动物无法闯进来。 接近中午,他们抓到了十二条鱼,摘了一袋野菜,最棒的是,还有一夸脱草莓和一些造枪必备的矿铁材料。 在回家的路上要经过些铁架子,他们在那里荡秋千。 这里曾是用来储存煤矿的仓库,现在成了黑市。附近本来还有另一处提供给玩家打工的矿井,后来这里被改用更好的办法直接把资源从矿上运到火车站。这里也就成了铁架子。 收获节,大多数生意这个时候已经结束了,可霍伯黑市的买卖还相当火热。 他们很轻易的就出手了六条鱼,换来好吃的奶酪和面包,又用两条换了盐。 格雷西是一个瘦骨嶙峋的女性玩家,经常用大壶盛了热汤来卖。 很难理解她为什么要把角色捏成这样的体型,也许是之后游戏里饿瘦的。但无论如何,这都会影响到角色的身体属性。力量,敏捷,耐力等等。 江琳琳用半袋野菜从她那换来了一些蜂蜜和面粉。跟别人做生意比跟她做生意划算些,可她是唯一和总从陆忆风那里买野狗肉的人。 他们并非故意捕杀野狗,只是偶尔有野狗掉进网子里顺手捕杀一两只。不管怎么说,肉就是肉。uu看书.uuanshu “狗肉一下锅,我就管它叫牛肉。”格雷西一边说着,一边眨一下眼睛。 夹缝地带的玩家,在闻到香喷喷的狗肉时,没一个人能把鼻子挪开。可那些北境市区来的治安警就比较挑剔。 做完霍伯黑市的交易,他们去到夹缝地带市长家的后门。市长也是个玩家,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坐上这个位置的。 有人猜测说他是充够了钱、有路子、还有很多新手猜测说他就是游戏gm。但这些不重要,他们打算找他卖掉剩下的草莓。他们知道市长最喜欢吃草莓,而且付得起钱。 市长的女儿马奇为他们打开门,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陆忆风在冒险者学校曾见过她,她一篇名为“收获与失去”的文章一直被张贴在学校公告栏最显眼的地方。 因为是市长的女儿,人们会觉得她肯定是个势利眼。不过还好,她只不过是谨言慎行,不大与人交往。 这点和陆忆风很像,因为他们俩都没什么朋友,所以在学校时倒常能在一起。即使年龄差了几岁,但陆忆风一直非常照顾她。 吃饭时一起,听课时相邻而坐,但他们彼此间也很少说话,这正适合他们俩的性格。 她现在还穿着校服,可能是上午刚从学校回来,金黄的头发扎成两个马尾。 “发型挺可爱。”陆忆风说道。 马奇立刻瞟了他一眼,看看是真心的夸赞还是在讽刺她。刚才她紧闭双唇,此时却露出了微笑, “如果我想要告诉你们一件事,我得打扮的正式点,不是吗?” 一十.收获开始,安排1波 “不能让无人永生羞辱我们,即使我爸爸也站在他们那边,”马奇把买草莓的钱放在陆忆风手里,“不管怎样,祝你们好运。” “谢谢你,马奇。你也是。”陆忆风说着,门被关上了。 他们在回夹缝地带的路上一声不吭。江琳琳不喜欢陆忆风这样,可,他想的也没错。 “马奇和你说,这一届收获节的活动,”江琳琳露出一脸疑惑,“无人永生也要参加?” “她干吗要透露一个假消息给我们,”陆忆风冷冷的说。说着,他的目光落在了江琳琳胸前的一个小小的圆形别针上。是真金的,陆忆风在霍伯黑市上花1个金币淘来的稀奇玩意。 “这不是马奇的错。”江琳琳解释说,“这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我们不会让他们得逞的,不是么?” “是的,谁也没错。这游戏原本就是这样。”陆忆风说,“事实就和他们发表的言论一模一样。他们适合在这个世界生存。” “有时候,我真的很搞不懂你。”江琳琳说。 陆忆风明白自己不该生气。有时在林子里,他会大声抱怨。说无人永生就是为了不断让玩家之间埋下间隙,产生隔阂,使他们彼此敌对。 即使这符合收获制度,生存游戏理应如此,但把我们分裂开来… 眼下,哎,要是他那些话是无意的该多好。现在的情况不能再糟。 走在路上,江琳琳瞟了一眼他,陆忆风依然阴沉着脸。尽管江琳琳自己心里也没有底,她也需要听陆忆风说点什么。可她知道,事到如今,他的气愤毫无意义。 并不是江琳琳和他想的不一样,她也这么想。可为了被强制更改的收获制度——红名玩家原本禁止参加收获节,这样又有什么用? 这改变不了什么,眼下马奇说无人永生的人参赛这事,只有在收获节上才能得到验证。倘若这事真的在收获节上公布,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们把剩下的两条鱼、几块好面包、一些野菜、一些盐、一些石铁材料,还有一点儿金币平分了。 “广场见。”江琳琳说。 “当然。”陆忆风淡淡地说。 到家后,陆忆风发现高静已经不在了。高志鹏正蹲在熔炉前,在打造…陆忆风看了一眼打造进度到43.9%的图标,俨然是一把手枪的形状。 “这就是你在野狼望一夜的收获,”陆忆风说,摊开桌上有些破败的设计图纸。上面详细罗列出了制造手枪所需要的材料以及它的用法。 有一瞬,陆忆风很兴奋,因为他们终于有枪了,这在夹缝地带可是一件大事情。但很快就被悬在心头的磐石给压了下去。 “那不然?”高志鹏头都没转,显然非常得意。 一浴盆的热水正等着陆忆风。他也没有心思和高志鹏抬杠。陆忆风脱下衬衫,泡了进去。擦洗着在林子里弄的满身泥土和汗渍,“你烧的水?”他随口一问,甚至还洗了个头。 “你认为会是我烧的?”高志鹏反问道。“高静给你烧的,便宜你小子了。”他悻悻然瞥了陆忆风一眼。 “哦,”陆忆风不以为然的答道,“你姐昨晚救了我,我也安顿了她一晚。” “她救了你,”高志鹏特别强调的说。“安顿她是你应该做的。” “是是是,我太菜了,我不配。”陆忆风失去耐心,起身用毛巾把身体和擦干。 “你心里有数就行。uu看书 .uukansh ”高志鹏又补上一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熔炉炉火中已经出现轮廓的手枪。根据制造图纸的介绍,这是把p92。 洗干净的陆忆风在靠墙的镜子里照见自己时,简直快认不出来了。 “这不太像平常的我。”陆忆风说着,撮了一下额前的刘海,“上次洗澡还是在马奇那里,记不起是什么时候了。” “我记得,”高志鹏接上说,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情,差点笑出了声。“那一次,你说采到的草莓口感很棒,还搁那跟江琳琳炫耀呢,结果呢?…”高志鹏说着,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乐完了说事吧,兄弟。”陆忆风把毛巾挂好,话锋一转。他知道,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对他来说也是非常严肃的——对谁都是。 他的第一个收获节——这是陆忆风第一次参加收获节,高志鹏好像参加过几次,几乎没有什么不悦。每次都领到了食品劵、装扮劵。除了无人永生照例要从玩家中抽成。 只是游戏,不会有什么危险。可没人不会担心,怕最难以料想的事情发生。 陆忆风一直在尽他的力量捍卫逃杀兵团和身边的人,可对于收获节,他却做不了什么。 一想到无人永生耀武扬威的样子,他的心里就充满了愤懑,不由得表露在脸上。 高志鹏熔炉中的p92已经超出打造时间,即将报毁。陆忆风上前把枪取了出来,也让他保持冷静:“怎么说,兄弟?”陆忆风把子弹给他上好,塞进了他的腰包。 “安排一波?” 一十一.中心广场,收获抽奖 锅里正炖着鱼和野菜,这就是他们的午饭。他们决定把草莓和面包留下当晚饭吃。 陆忆风喝着羊奶,这是江琳琳养的一头名叫“雪碧”的羊产的。吃着用食品劵换来的米饭和面包,大家都没什么味口。 “所有人都可能会被选上。”高志鹏又说道,不是出于害怕。因为别的心情,他也许想安抚一下高静,“我会保护你的。”他说。 “保护你个头,”高静轻笑着说道,“快点吃饭吧。”她说,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只是一场游戏,闹着玩玩也没事”。 鱼和野菜炖好了,高静又拿出一件佐料道具“怀石鲜极”和进汤料里,一道美味的炖鱼就端上桌了。可是他们依旧没什么味口,高志鹏倒是把鱼啃掉了一半。 下午一点钟,他们朝广场走去。只要是在线的玩家几乎都不会错过这场活动,陆忆风也没理由不去。因为他们有一点是相似的,所有玩家都期待这次收获节会发生什么。 收获节仪式在凯匹诺的中心广场上举行,真是太糟了,真的,中心广场本来是一个令人感到愉快的地方。 它的四周都是各种酒馆商店,如果在公共集市日,特别是又有一个好天气,广场就充满节日的气氛。 但今天,即使旗子在屋顶飘扬,陆忆风觉得空气中仍充满着冷酷的气氛。转播游戏实况的摄影师盘踞在屋顶,像秃鹰一样,更加重了这种感觉。 玩家们兴高采烈相互交谈着向前走,在收获节名单上输进自己的游戏名字。 广场上从凯匹诺各个区域聚集来的玩家越来越多,看着令人窒息。这个广场很大,但还不足以装下大约八万人,今天下午肯定会更多。 晚到的人被治安警指挥站在街边的位置,在那儿他们可以看到转播到现实世界的实况节目。 陆忆风站在一群来自直死之眼区域的十六七岁玩家中间。他们向陆忆风微微点头打个招呼,之后就把注意力又集中在广场裁决大楼前临时搭起的台子上。 即使很多玩家叹服陆忆风通关伊兰吉尔的战役,但严格来说,他们彼此之间是敌人的事实不会改变。 台子上有三把椅子,一个讲席台,还有两颗“收获球”。那是用来抽出参赛玩家的类似摇奖机的圆形机械。 马奇的爸爸,市长安塞徳,一个秃顶的高个,坐在一张椅子上;艾菲——区域的管理员,坐在另一张椅子上。 她的头发略带桃红色,身着嫩绿色的套装,正露出雪白色的牙齿笑着,她的笑令人毛骨悚然。 他们低声说着什么,然后不安地看着那张空着的椅子。 广场的大钟敲响两下,市长站起来走到讲席台上,开始宣读开幕词。届届如此。 他首先讲了凯匹诺的历史,它是一个建立在一片废墟之上,原来叫做德马拉洲的野地。 他历数了这片大陆所遭受的灾难。干旱、暴风雨、不断蚕食大片土地的丧尸病毒,生灵涂炭的残酷争斗,在灾难阴霾下倒退的人类文明;直至最终建立起和平与繁荣的凯匹诺。 然后他又宣读了之前收获节的胜利者的名单。在过去整整三十四届中,共有四十二名绝地求生胜利者。 而其中一人就在这届收获节上——无人永生的兵团长阿伯纳瑟。一个全身披着黑色斗篷,脸上戴幅弹痕面具的年轻男人。 此时他走上台子,在含混不清发着什么声音,然后倚坐在第三张椅子上。隔着面具看不清他的眼睛,但让人有着一种被洞察的感觉。 广场上的人群传出掌声和欢呼,他一动不动。 在人群中,陆忆风看到江琳琳正一脸担忧的神情,回视着他。在收获节仪式上,她这个表情还真有点不合适。 “这有几万个名字呢”,站在陆忆风身后,一名黄色头发、脸上刻了雕文装饰的女玩家的对她身旁的朋友说道,“肯定抽不到我们。” “这是一个血腥的时间,也是一个收获的时机。uu看书 .uukash ”市长安塞德以单调的长音继续念道,“各位凯匹诺的生存家们,我宣布,血腥收获第三十五届收获节正式开始!” 艾菲快速走到讲席台,发出仪式开始的信号,“全服奖励通过收获邮件已经发送到每位生存家的邮箱中。同时,”她继续说,“今天凯匹诺集市全场八五折,血腥收获快乐,祝你们好运!” 她的桃红色头发肯定是假发,发卷微微歪向一边。她又说了些很荣幸能来到这里的话,然后像往常那样继续说道: “噢,我差点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我们参加了这届收获节活动的一百位选手还没有揭晓。你们知道的,绝地求生,胜出的选手奖励有多么丰盛!” 她走到收获球前,伸进手去,一直到球的底部,从里面选中一串名字。 欢呼过后,人群都屏住了呼吸,这时即使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 艾菲又走回讲席台,她把选中的玩家名字依次投放在广场大屏幕上——有的玩家热切希望被抽中,参加一场血腥的生存博弈。而有玩家的则因为极小的几率恐惧不已。 ……… 卡德纳。21岁。男。 ……… 李光珠。应该是一个韩国玩家的名字。 ……… 新垣环奈。来自日本的女玩家。 ……… ……… 选中的玩家名单里没有出现陆忆风的名字。 然而阿伯瑟特的名字出现在上面,跟他一起的,还有另外五名评分都为s的无人永生红名成员。 一十二.p九十二之力,幸运中奖 血腥收获时间:15:10 地点:凯匹诺大陆——凯匹诺中心广场 高志鹏状态:存活 【生命值:99%】 健康状态:良好 力量/敏捷/耐力:85/53/88 生存评级:a ————————————————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这不可能。” “我才不要和他交手。” “可…可怕…不是说红名玩家不能参加收获节?”玩家中不断传出私语。 被选中的玩家看见在绝地求生中要和阿伯瑟特交手,传出了不满的声音。他们认为与他战斗有失公平。 这时,陆忆风看到江琳琳紧握的双拳垂在两侧,步伐从容,走向台子。他看到她一只手已经拿起了高志鹏的那把手枪。 “江琳琳!”高志鹏喊道,一把把江琳琳拉住。其他玩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出于不解给他们让了条道。江琳琳抬起另一只握着枪的手,却被高静拦下。 但江琳琳还是扣到扳机,子弹射了出去,射到了台上,在离第三张椅子三十厘米的地板上开出个洞。 陆忆风追上前,手臂一挥,把他们三个推到身后。 场面顿时有些混乱。收获节已经有十几届没有发生过暴乱,恶意滋事会被永久禁止登陆血腥收获。这种事情都快被人玩家们遗忘了。 “我们没被抽中是你的运气!”被闻声赶来的治安警解除武装的江琳琳喘着气说,“我能干掉你!” 人群中传来一阵嘘声,挑战阿伯瑟特这种事情,太离谱了。 而且,在收获节上被选中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有不少人甘愿花大价钱购买名额。即使眼下无人永生宣布参赛,这么做的人会少很多。 这样无礼的大吼大叫,扰乱节日秩序的事情,应该被惩以永久封号。 “太好了!”艾菲说道,“可我认为,刚选出收获者,又出现了挑战者,这有点小小的问题。可如果真有人自愿…”她的话音停止了。 “这有什么关系吗?”市长安德赛说道。他看着陆忆风,又看了眼江琳琳。他不大认识他们,也许只是隐隐约约知道一点。 陆忆风是那个卖草莓的玩家,他身后的那个女孩是跟他一起的。马奇也许偶尔提起过他们。“发生这种无礼的事情,阿伯瑟特先生,您准备怎样处理呢?”市长询问道。 “尊敬的市长大人,”那个斗篷男子的声音很粗,但语气冷得像冰,“那就请让她到前边来。还有那位站她在前面的那位。我想为他们做点什么,” 高静在身后歇斯底里的叫喊着,和之前说只是闹着随便玩玩的游戏判若两人。她用瘦瘦的胳膊钳子似的拉住上前的江琳琳,“不,江琳琳,你不能去!” “高静,放开我。”江琳琳厉声说道。高静这么做让她很纠结。这个样子在血腥收获的直播节目中,每个人都会看到他在收获节上纠结的样子。 他会被认定为容易打败的目标,显露出脆弱的一面。而江琳琳不想让任何人得到这种满足。“放开!” 高静突然松开了手,陆忆风回头一看,高志鹏已经把她拽到一旁,但她还在挥动着手臂,“你们去吧,陆忆风。”高志鹏点点头说。 高志鹏把高静带到广场一张长椅上坐下,陆忆风和江琳琳趁此机会爬上台子。 “啊,真是太棒了!”艾菲大声的说道,“这正是血腥收获的精神!”她很高兴终于在一届收获节上发生了一点特别的事。 “你叫什么名字?” 江琳琳忍住内心的紧张。“江琳琳。”她说。 “你呢?” “陆忆风。” “这个女孩一定是你妹妹吧?”艾菲问。 “不,她是我表姐。”陆忆风随口一答,怎样都好。 “这不重要。总之,你不会想让她抢走你的收获,对吧?来吧,各位,让我们给最新被选中的两位求生者以最热烈的掌声!”艾菲用激动的声音说道。 他们很轻松的就替代了两个参加绝地求生的名额,因为不想被抽中、主动弃权的人不少。 人群中穿出热烈的欢呼和掌声,甚至连那些之前发出嘘声,对此漠不关心的玩家都欢呼起来。 玩家以最大胆的方式表达着内心喜悦。收获节的一切,突然变得有意义起来。 这时,阿伯瑟特站起身来,人群安静下来。他走到陆忆风身旁,“你瞧她有多棒!”他看着江琳琳在陆忆风耳边低语道,伸出一支胳膊搂住陆忆风的肩膀。“我喜欢她!”他的呼吸似乎都喷吐着冷气,“她太有…” “胆量了…”阿伯瑟特停顿了下来,uu看书 .uukanshucm 突然不无癫狂的大声喊着,“她比你强!我也比你强!” 然后他松开陆忆风冲向前台,指着一台摄像机大喊:“我比你强!” 他是在奚落陆忆风,还是趁机耀武扬威?没人知道,但每台摄像机都兴冲冲地把镜头对准他。 阿伯瑟特没再说话,带着几名兵团随从,消失在了广场裁决大楼的阴影中。 “这是多么令人激动的一天啊!”艾菲一边理着明显歪到右边的假发,一边娇声的说道, “接下来还继续由市长为各位生存家、以及被选中的一百位收获者介绍我们第三十五届收获节特别活动——绝地求生!” 市长清了清嗓子,开始读那冗长的绝地求生规则:被选中的一百名参赛者被投放到一个巨大的绝地竞技场内,里面有从炎热的沙漠到寒冷的荒原等各种各样的地形地貌和气候条件。 在两周的时间内,所有参赛者必须战斗到死,淘汰到最后的幸存者就是最终的胜出者… 市长沉闷的讲话还在继续,陆忆风拉住江琳琳的手。她的手细腻而温暖,就像那块发酵面包。 她直视着陆忆风的眼睛,握住他的手。陆忆风突然握得很紧,在她看来这也许表明他很坚定。继而他们面向观众。 “我觉得,”陆忆风说。 “觉得什么?”江琳琳问。 “我们一共一百个人。很可能我在杀他们之前…” “他们就先把你杀了,”江琳琳抢白陆忆风一步说道。“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 一十三.短暂时刻,赛前道别 收获节一结束,收获节上选中参加绝地求生的一百位玩家就被监管起来。 他们并不是说被铐起来或者别的什么,而是由治安警看管着,穿过裁决大楼的前门。 听说之前很多届参加绝地求生的玩家有后悔逃跑的、直接下线的,尽管陆忆风还没见过这种事情发生。也许他们并不想面对一场高强度的恐怖竞赛。 刚一进到门里,陆忆风和江琳琳就被分开。陆忆风被领到一间屋子里,一个人留在那儿。 这是他目前在游戏里见过的最华丽的地方,厚厚的地毯,天鹅绒的沙发和椅子。 江琳琳也坐在沙发上,忍不住用手来回抚弄着柔软的天鹅绒,这可以帮她镇静下来,迎接下一时刻的到来。 不久,他们就要和好友道别。 因为根据绝地求生的规则,除非死亡或被其他玩家淘汰,参赛者们无法自主离开比赛——最长可能两个礼拜都不能离开游戏。 竞技场外的人只能在实况转播上看见他们——但凉得快的玩家也许只消五分钟就能返回凯匹诺大陆。 高志鹏先来到江琳琳的房间。 江琳琳叮嘱他,兵团这么多熟练度不够的人,少了她和陆忆风,即使有收获节物资顶着,但这一阵子还是需要更节俭些。 靠高志鹏一个人打猎,加上卖她的“雪碧”产的羊奶和奶酪,还有陆忆风在霍伯黑市的路子和高静的小草药店,肯定没问题。 江琳琳不用建议高静陪他去打猎,因为陆忆风之前也教过她一两次,可简直就是灾难。 高静一到林子里就害怕,陆忆风打猎物,她就眼泪汪汪的,说是如果打到猎物,马上拿回家还能把它的伤口治好之类的话。但她把江琳琳养的羊照顾得还真不错,所以也就随她了。 江琳琳又紧紧抓住高志鹏的胳膊,说:“一定要听我的话,你在听吗?”高志鹏点点头,对她说话的强烈语气吃了一惊。 “我知道,你就放心吧。”高志把她抓着的手拿开,拍着胸脯说。“可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你敏捷又勇敢,你们会赢的。” “我们会很好的,”江琳琳说。我们能赢,总是能赢,高志鹏心里坚信这一点。 可是百人求生竞争无比激烈,根本不是任何一个玩家有把握能应付得了的。 无人永生兵团中实力莫测的阿伯瑟特,以及他手下的成员。还有来自直死之眼的玩家,他们视杀戮为极大荣誉,每天都在进行训练。 直死之眼的男孩个头比一般玩家都要高大,女孩也熟知各种用刀杀人的方法。噢,当然,还有许多激烈的猎杀一开始就会疯狂猎头的人。 这时治安警来到门口,示意时间到了,治安警命令高志鹏出去,然后关上了门。 又有人进来了。黑市的朋友刚走,陆忆风抬头看时,很吃了一惊,是安德赛市长,马奇的爸爸。他不敢相信市长会来看他。 不管怎么说,陆忆风不久就要竭尽全力干掉他的女儿,只因为她也被在收获节上被选中。 可他们并不怎么认识,市长甚至对江琳琳还更熟悉些。这么近看,他是个高大宽肩膀的男人,由于常年待在炉边,脸上有些灼烧的疤痕。他准是跟他的女儿马奇刚道完别。 他从衣袋里拿出一个白色的纸袋,递给陆忆风。陆忆风打开纸袋,里面装着三罐能量饮料。这是陆忆风很少喝到的奢侈品,一瓶就能恢复近一半的体力。 “谢谢,”陆忆风说。市长平时话就比较少,此时更是无语。“我今天中午卖给了你一些很不错的草莓,看起来怎么样?”陆忆风说。 他点点头,想起了草莓的事。“你吃亏了。”他说。陆忆风耸耸肩,好像并不太在意。 陆忆风也再想不起什么好说的,他们只坐着,不说话。后来治安警来提醒,他站起来,咳了下,又清了清嗓子,说:“我知道,你们也认识,替我照顾下马奇,拜托了。”他说完,门被带上了。 高志鹏进来的时候,他直接坐在一旁另一张椅子上。有几分钟,他们没有说话。高静进来,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胸针。 “你的胸针?”陆忆风说。戴一个饰物是他几乎从未想过的事。 “这,我给你戴上好吗?”高静没等他回话,就俯身把胸针戴在陆忆风的大衣上。“答应我一定要把它带到竞技场,好吗?”她说道,“答应我,它有用的。” “好的。”陆忆风说。能量饮料,胸针。今天陆忆风得到了各种礼物。高志鹏还给了他一件礼物——一个沉重的拥抱。之后高志鹏就离开了。陆忆风在心中暗忖,也许他一直以来就是自己真正的朋友。 最后,江琳琳来了,也许他们之间没什么浪漫可言,可当陆忆风开双臂时,她还是毫不犹豫地投入到他的怀抱。 她的身体对陆忆风来说很熟悉,她的一举一动、“雪碧”的味道、甚至胸口的跳动——这是他在打猎寂静时曾听到的,但现在是第一次感受到,她的胸口和陆忆风的紧贴在一起。 “听着,”陆忆风说,“搞到刀子很容易,可你得先找到一把弓箭,那是你最好的机会。” “他们并不总给弓箭。”江琳琳说,“也许有枪,”心想有一届他们提供了各式各样的枪械,从手枪到狙击步枪,一百名求生者冷不丁的就可能被一颗突如其来的子弹穿过脑袋。 “那就做一把简易弓,uu看书 .uuanshu”陆忆风说,“就算弓箭很差,也比没有强。你应该记得弓箭的做法吧。” “两段合适的硬木,做箭的木头,一根麻绳。”江琳琳曾想手工做上一副弓箭,因为使用熔炉打造所需要的材料是原数量的五倍,太浪费了。可手工做得不好。并不那么容易。就算有图纸对着,有时还做废了。 “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木头。”江琳琳说。有一届参赛者被投入到一片只有大石头、沙子和矮灌木的荒漠里,玩家们恨透那一届。参赛者要么被毒蛇咬伤,要么就渴得发疯了。 “几乎每回都有木头,”陆忆风说,“我听酒馆的尼尔斯说,第十三届收货节有一半的人都被冻死了,这比赛就没什么娱乐性了。” 千真万确。有一年的绝地求生录像,陆忆风眼睁睁地看着选手在夜晚被冻死。 实际上直播录像也看不太清,因为既没有木头生火,也没有火把什么的,他们只是缩作一团。 凯匹诺举办的这届收货节被认为是虎头蛇尾,所有选手都静静地死去,没有搏杀,也没有流血。那届比赛之后,通常都会有用来生火的木头。 “没错,一般都会有些木头。”江琳琳说。 “这比赛跟打猎一样,而你是我认识的最好的猎手。”陆忆风说。 “这不仅仅是打猎,那些人有武器,也有思维。”江琳琳说。 治安警又来催促,江琳琳请求再宽限一会儿,可他们却把她强行带走了,“待会见!我们…”江琳琳喊道,随后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一十四.整装出发,夜莺传说 从裁决大楼到火车站,开车一会就到。 陆忆风在血腥收获中从来没有坐过车,甚至连马车都没坐过。在夹缝地带活动,他们无论去哪都靠走去。 等陆忆风的车到达火车站时,天已经暗了下来。然而火车站却挤满了记者,他们手拿像昆虫一样的摄像机,镜头对着陆忆风的脸。 他面无表情,墙上的屏幕正直播着参加绝地求生的玩家们到达火车站的情形,陆忆风扫了一眼屏幕,看到自己冷酷漠然的表情,他很满意。 然而,江琳琳却一直都眼泪汪汪,有趣的是,她好像丝毫不加掩饰,和刚刚判若两人。陆忆风马上意识到这也许是比赛策略。 表面柔弱恐惧,让别人觉得她毫无竞争力,然后再主动出击。上一届一个落日遗迹的女孩就用过这一招,很管用。 她一开始哭哭啼啼,看上去就像一个不足虑的胆小鬼,直到最后几个选手时,她勇猛凶狠,杀人毫不留情。她这么玩很聪明。 可是江琳琳用这个计策就很奇怪了。她和陆忆风启动了这一届收获节,刚刚又才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挑战阿伯瑟特。 她给人的印象勇敢果决,十分危险。要想让别人觉得她是因为突然后悔才这么做的,那可得哭一阵子呢! 陆忆风在火车门外停留几分钟,好让摄像机对着他拍摄。之后就被带上车,车门总算在身后被关闭了,列车也立刻启动。 火车的速度很快,一开始让陆忆风觉得透不过气来,但他习惯了之后,他把车窗拉开,把手搭在窗边看着夜莺谷的风景。 跨区旅行的火车票是很贵的,相当于二十只松鼠或上百块羊奶酪的价格,这些食物快够他们吃一个月的了,所以陆忆风还没坐过火车。 火车是主要的交通工具,陆忆风坐的是一种凯匹诺型号高速火车,时速超过一百八十千米,从中心广场出发到凯匹诺机场,然后转机到绝地竞技场需要近一天的时间。 在冒险者学院时,他的导师史密斯告诉陆忆风,他眼前这片夜莺谷里曾经住了一群与凯匹诺为敌的求生者,自称“救世军”。 这些人在和凯匹诺的战争中,饲养了一种转基因的鸟类作为武器,这些鸟能够在白天出没,但被称作“夜莺”。 它能够记住并重复人们说过的所有话,还能自动引导返回鸟巢,特别是雌鸟。 它们被投放到凯匹诺前线的阵地、以及士兵藏身的地方。鸟听到情报后,就飞回谷里报信。 凯匹诺用了很长时间才弄清楚私下的谈话以及情报是怎么被传递出去的。于是,凯匹诺特地给他们送去了许多假情报,救世军因此被愚弄。 在冒险学校所学的各种知识,最终都要归结到游戏里,要么是生存技能,要么就是凯匹诺的历史。 阅读、数学、地理,所有的指导都与血腥收获相关。不过,陆忆风知道在讲义背后还有更多的故事,但他并没有花很多时间去想。 无论发生了什么,这和他们能否找到餐桌上的食物毫不相干。 参赛者的火车包厢比裁决大楼的房间还要华丽。每一名玩家都可以享用一个单人包厢,里面有卧室和餐厅,还有一个私人浴室,有冷热水烧。 在营地里,只有亲手用木材烧,uu看书 wwuukanshu 他们才会有热水。 卧室橱柜里装满了漂亮衣服,跟车走的艾菲告诉他们想做什么都可以。衣服可以随便穿,所有的东西都可以随意支配。 离晚饭还有一个小时。陆忆风脱掉了大衣,洗了个热水澡。这种感觉的热水浴,好像淋了一场夏天的雨,而且温度更热一点。 洗完澡的陆忆风打开衣柜,打算换一套衣服穿上。 他看到衣柜里不仅有男装,另一个夹层中还挂着许多女装,连带衣、热裤、百褶裙都有,还挺好看,是各种装扮商店里精品和史诗分类的那一种。 他觉得这些太花里胡哨,挑了套浅色的短袖和裤子,顺手把高静送给他的胸针揣进口袋。 在晚饭前的最后几分钟,陆忆风突然注意起了这枚金胸针的图案。他第一次好好看它,胸针中间是一只银色的小鸟,一个音符与它的翅膀那圈相连。 陆忆风认出来了,他在一本地理书上看过这个图案,这是一只夜莺。 艾菲来叫他吃晚饭。陆忆风跟在她身后,穿过摇摇晃晃的过道,进入一个用光亮的隔板隔开的大餐厅。 餐厅的桌子上摆着很多易碎的餐具,两名哥特风装束的女仆正站在那等他,她们身旁的椅子都是空的。陆忆风本以为参赛者们会聚在一起用餐,看目前的情况不是这样。 “江琳琳在哪?”陆忆风用明快的声音问道。 “我这就准备去叫她呢,这间餐车厢是市长专门为你们准备的,”艾菲高兴的说,“今天可够累的,不过,这又能怪谁呢?” 一十五.餐桌礼仪,艾菲规诫 江琳琳也由艾菲带进来后,坐在陆忆风对面。艾菲坐在一旁,他们的座位旁还站了一名女仆。 晚饭开始了。菜一道一道的上。先是胡萝卜浓汤,然后是蔬菜沙拉、羊肉丁、土豆泥、火鸡、水果和巧克力蛋糕。 吃饭的时候,艾菲一直提醒他们给自己的肚子留点地方,还有很多好吃的。 可是陆忆风吃得很饱,因为他从没在游戏中吃过这么好的东西,这么多,这么好吃。再说,在比赛前他能多补充点体力就最好了。 “至少,你们的举止还很得体,”他们就快吃完主菜的时候,艾菲说道,“上一届有几个选手用手抓饭吃,像野人一样。真让我倒胃口。” 去年的几个选手也来自“夹缝地带”,他们从登陆游戏以来没有吃过一天饱饭。一旦有饭吃,当然顾不得什么餐桌礼仪。 陆忆风很讨厌艾菲说的那些话。接下来他故意用手抓饭吃,然后用桌布把手擦干净。看到这,艾菲嘴唇紧闭,也无话可说。 饭吃完了,陆忆风要想法把它消化掉。江琳琳也没见识过这么多好吃的,他们两个人对这么丰盛的食物都无法适应。 可如果他们能消化格雷西的“牛肉”、猪内脏和草皮杂烩汤——这是应季的特殊食谱——他们也应该能消化得了这些食物。 他们到另一个包厢去看今天收获节的录像。当时的节目在凯匹诺大陆进行全天的滚动播放,在现实世界也有频道放送,所有观众都可以看到整个直播过程。 一个又一个的玩家被选中,陆忆风仔细观看那些玩家的样子,他们是他即将应对的对手。 有几个人陆忆风印象深刻。一个来自直死之眼的男人,好像叫加图,长得凶巴巴的。在宣布无人永生也参加游戏时,他不仅没有惧色,甚至有点兴奋。 另一个是来自风暴城,长着软软的红头发、带着狐狸面具的女人。还有一个来自黎明防线的跛脚的男孩。 印象最深的是一个来自落日遗迹带的小男孩。她有着浅黄色的皮肤和眼睛,个头上看大概只有十一二岁。 最后播放的是陆忆风的录像片段。阿伯瑟特的名字被喊出来时,江琳琳冲上台去,高志鹏和高静拦住她。子弹射出。陆忆风把他们推到身后。 那时可以清楚地听到高静的喊叫声,她好像生怕江琳琳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当然,大家都听到了。高志鹏把她拉走,让陆忆风和江琳琳上台。 评论员这时的解说的语气达到高潮,有点传奇般的感觉。有人说,夹缝地带总是有点落后,虽然是新手村,但它玩家间互助的风俗却独具魅力。 然后,阿伯瑟特发言,对着镜头和观玩家一顿嘲弄。然后市长对绝地求生的相关事项进行发言,区域管理员代表艾菲和选手们握手。收获节结束。 艾菲对她假发歪在一边的那个镜头很不满意,“你们也应该好好打理一下自己的仪表。” 陆忆风出人意料地笑了起来。“我喜欢这样的风格。”他说。 “我们每天都要去冒险区域,这样的装束反而束手束脚。” “而且引人注目。”江琳琳加了一句,也笑了起来。 艾菲说话的口气很有趣,好像给他们提点建议就能改正他们的风格似的。 “是啊,”艾菲发出叹息,“你们两个还觉得好笑,真奇怪。江琳琳还好,”艾菲继续说,“要知道,你们的仪表装束可能也是你们在绝地求生生存下去的救生线。 它会让你们给观众和其他玩家一个好印象,好的感觉,帮你们找到赞助者,甚至还可以指定优胜奖励。它对你们的胜负有决定性的作用。” 这时,负责上菜的女仆跌跌撞撞走进包厢。可能是列车变弯的突然摇晃让她前几步失去平衡,“对不起!”她慌乱的喊道,说着一盘酱汁肉豆腐掂向了陆忆风,然后她也坐倒在地上。 “哈,这回你们可以一笑了之了。”艾菲说道。她踮起穿着细高跟鞋的脚,绕过撒满一地的酱汁,逃出了包厢。 陆忆风和江琳琳楞在那儿,看着这位女仆试图在湿滑的酱料上站起来。显然,艾菲有一点说的是对的,一旦他们进入竞技场,支持他们的人他们所拥有的一切。 陆忆风和她似乎达成了无声的协定,他和江琳琳一人拉着女仆的一只胳膊,把她拽起来。 “难道我摔倒了吗?”这位女仆红着脸,看书 .uukanhu “好丢人啊!”她试图擦去衣服上一些脏东西,结果痕迹却越擦越多。 “谢谢你了,”江琳琳说,“你回去清洗一下吧,这边我们就可以了。” “实在对不起,”她接连弯腰道歉,“我这就去找一个人来代替我,做饭、伺候、照顾,是我们的责任。 “不,我们不需要他们。”陆忆风说。 江琳琳点点头,这名女仆又道了个歉,离开了包厢。 她理解陆忆风的感受,她也不喜欢被人伺候。所以江琳琳常常暗自思忖他为什么坚持要建立兵团,关照加入进来的玩家。以他们的能力大可以离开夹缝地带。 继而她恍然大悟,是出于善心,正如自己对陆忆风发善心,救了他一命一样。 这想法让她心头一紧。善良的陆忆风比无情的陆忆风对她更危险。因为善良总能深入她的内心,在那儿深深地扎根。 她不能让陆忆风也深入她的内心,至少在现在不能,在游戏中不能。 所以她决定,从现在起,要尽量少跟他善良的一面接触。她更喜欢他刀口舔血的样子。 陆忆风回到包厢时,火车正停在一个站台加油。他打开窗户,江琳琳坐在对面,也靠在窗边。 “吃饱了吗?”江琳琳问,“你还想不想吃些小点心?”她用勺子里挑起一个桃可可布丁,放在陆忆风嘴前,“这小点心很好吃。” “吃不下了。我要是现在喝一碗高静做的消食汤,应该可以能吃了。”陆忆风说道,张开嘴把布丁一口包了进去。 一十六.高静的书,夜行火车 血腥收获时间:21:37 地点:凯匹诺大陆——铁民林地境内———凯匹诺号列车 ————————————————— 高静状态:存活 【生命值:100%】 健康状态:良好 力量/敏捷/耐力:34/67/49 特性:治疗 生存评级:c ———————————————— 高静有一本从冒险者学院卒业赠送的书。书页是旧羊皮纸的,里面有各种植物的钢笔画。 下面她用娟秀的字体备注下了每种植物的名字,在哪儿可以摘到,什么时候开花,有什么药用价值。 她在书里又添加了不少条目,哪些植物只可食用,不能治病。蒲公英、美洲商陆、野洋葱、松木。 在游戏中偶尔闲暇的时间,他们一直在轮流啃这本书。连一看书就会头晕的高志鹏偶尔都会对上两眼。 陆忆风加入血腥收获的第三天,在冒险者学院放课的路上,他在一处偶然发现的突破口边久久流连。最后终于鼓足勇气从围障底下钻了过去。 这是他第一次决定进入冒险区域,没有任何武器装备的保护。只用今天刚学到的技艺,用挖空的一截树干和一些木头做出了弓和箭。 那天,他往野狼望里面走的距离大概不超过二十码。 有很长时间,他待在一棵老橡树的树杈上,静静地等着猎物经过。 几个小时后,他运气不错,打到一只兔子。以前史密斯指导过他,他也曾模拟打到过各种猎物。可这只兔子,是完全靠自己打到的。 他第一次吃到了兔子肉,也不知道和现实世界的兔肉味道有什么不同。 总之,他似乎激起了内心深处的某种力量,他打起精神,剥了兔皮,把肉和挖的野菜炖在一起,一口气吃了个精光。 从此,除凯匹诺以外,树林子成了他新解锁的探索区域。每天他都会往里多走一点。 一开始很艰难,但陆忆风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养活自己。 他从鸟窝偷鸟蛋,用网子捕鱼,有时打松鼠和兔子,顺手杀死侵扰的丧尸,什么都干,他还挖遍地都是的各种野菜。 挖野菜要小心,有的可以吃,有的吃上一口就能要命。 挖野菜时,按照学院教给知识仔细反复地检查,保证吃的野菜都安全。 只要有一点危险的信号——远处传来的嚎叫,树枝发出的噼啪声——他会立刻跑回到围栏边。 慢慢地,陆忆风冒险爬到树上躲避那些不停找寻猎物的野狗。熊和豹子通常出没在林子深处,也许它们不喜欢夹缝地带的喧闹声。 第十六天,他去裁决大楼签字领取食品券,用熔炉制作出的手推车把他第二次换到的食物拖回家——霍伯黑市的一处搭起来的帐篷。那会他还没有个人的营地。 每个玩家逢六的日子,都可以去领一回。当然,陆忆风打猎也没停。食物不够吃,金币不够开支,还要买些别的东西,比如肥皂、牛奶和换季的衣服。 除了必须吃的,必须用的,其它的他都拿到黑市上去换。 因为黑市的价格可以低于集市,但凭本事也可以高出不少。刚在霍伯黑市时他感到心里没底,可大家都尊敬金币,也就接受了陆忆风。 猎物就是猎物,无论是谁打到了它。他还把猎物拿到有钱的玩家和npc后门去卖,他尽量回忆起史密斯教给他的方法,自己也学会了几招新的。 肉铺老板刘三刀只买兔子,不买松鼠。面包房老板喜欢松鼠,他女朋友不在身边时,他就换一只,就换一只。 格雷西收购可以当牛肉卖的野狗肉。治安局局长喜欢野火鸡,市长对草莓情有独钟。 陆忆风呆呆地看着车窗,uu看书ww.ukansu 希望能再把它打开,可又不知夜晚突然加起来的车速,打开车窗会怎样。 在远处,他依稀看到了另一个区域的灯光,是仙女湖吗?或铁民林地?他不知道。他想到千家万户的人们,现在正准备上床睡觉。 他又想到自己的营地,此时窗板已经关了。他们正在干什么,高志鹏和高静?他们在吃炖鱼和草莓吗? 他们是不是在看那台靠在墙边的新电视,在看今天节目录像?或者现在就正在看自己或江琳琳的直播视角? “雪碧”今晚准要跟“可乐”一起睡了,因为江琳琳不在营地,她的那只羊肯定被高志鹏牵过来和“可乐”一起照顾。 陆忆风一想到那脏兮兮的可乐还有可爱的雪碧陪着,他的心里感到宽慰了许多。 如果它不高兴或生气了,它就会拱着鼻子,发着呜呜的声音,爬到陆忆风身边,蜷缩在他的床边上。陆忆风有时会觉得它挺可爱,高兴自己当初那一脚没直接把它踹飞的更远。 接连没有下线的这几天太漫长了。高静是昨晚救了自己一命吗?他和高志鹏的聊天记录是昨天的吗?今天早晨还跟他抬过杠吗? 好像是另一个时间的事了。陆忆风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一个变得越来越真实的梦。 衣橱里有各种睡衣,可他只脱掉短袖和裤子,穿着内裤上了床。床单是柔软的丝织品,松软的绒被让身子很快就暖和起来。 陆忆风感觉到有点累了,那就让晃动的火车把他带到梦乡吧,在那里他可以拥有一切! 一十七.实力试探,北境市区 第二天早上,天空阴沉沉的,灰暗的光从窗帘透射进来。 陆忆风被轻轻的敲门声弄醒了,紧接着听到艾菲的声音,叫他起来吃饭。“起来,起来,起来!今天我们会特别特别忙!” 有一瞬间,陆忆风设想着这个管理员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她整天“沉浸”在游戏里,白天在想什么?晚上又梦见了什么?他想不出来。 他披回黑色的大衣,还不脏,只是扔在地板上一晚上,有点褶了,然后用手指抚弄着口袋里夜莺的银圈。 想到了夜莺谷,那群救世军,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些在意这个故事。 昨晚陆忆风很随意的就睡下了,头发今早看来还不乱,他也没再打理。 好在也没有大的关碍,他们离凯匹特机场已经不远了。因为他一到达那个区域,就会有设计师为他进行形象设计,为今天的绝地求生开幕式做好准备。 陆忆风来到餐车时,艾菲拿一杯黑咖啡与他擦身而过,她嘴里低声咒骂着。 史密斯坐在餐车的座位上,脸又红又肿,显然他前一天在放纵自己,正在哧哧地傻笑着。江琳琳手里拿着一只蛋卷,表情尴尬。 “坐下!坐下!”史密斯看见陆忆风进来了很高兴,对他挥挥手,说道。 陆忆风没有理会他。他们在私底下关系难以调和,陆忆风觉得他是个疯子,而史密斯觉得他是个小毛孩。 刚在椅子上坐下,就有日系风格的女仆端来了一大盘食物,有鸡蛋、火腿、成堆的炸薯条,一个盛满了水果的果盘镇在冰块里,以使之冰凉适口。 堆在陆忆风面前的一堆蛋卷够他们之前在夹缝地带吃一星期的。一只雅致的杯子里盛着橘汁,另外还有一杯咖啡。 陆忆风特别喜欢咖啡,这对他之前熬夜打游戏大有好处。可在血腥收获中他都快忘了这玩意,游戏外喝了没用,游戏里也轻易买不起。 但咖啡对江琳琳来说,只是又苦又稀的水。还有一杯浓浓的褐色的东西,她从没见过。 “我管它叫热巧克力,”江琳琳说,“难以接受的味道。” 陆忆风喝了一小口,热热的、甜甜的、像奶油一样的液体顺喉而下,他的身体为之一颤。他将它一饮而尽,全不顾满桌的美味。 倒是江琳琳又开始大口地嚼食其他食物,真吃了不少,但她尽力控制自己别吃得太多了。 陆忆风说过,她吃起饭来总好像再也见不到吃的了似的,她回答说:“要是能把现实里的食物带到这里来,我就不会这样了。”虽然这话像是她的借口,但陆忆风也就不再说话了。 当肚子感觉快要裂开时,陆忆风才靠在椅子上,吃佐餐小食品。江琳琳仍在吃,她把蛋卷撕开,浸在热巧克力里。 史密斯不停地从一个瓶子里倒出透明液体混在红色果汁里,然后一口喝下。那浓烈的味道让陆忆风可以断定那准是一种酒精。 除了他在学院工作,陆忆风在黑市那儿也经常见到他,他总把大把的零钱扔在卖白酒的女人的柜台上。 这样下去,在他到达机场时,肯定会酩酊大醉。但是这和他们并没有什么关系。没人知道他出现在这的目的。 “我应该给你们一些建议。”史密斯说道,但没人理他。艾菲也没理他,因为没人知道他在和谁说话。 “我建议你们,活着回来。”他继续说着,大笑起来。陆忆风和江琳琳交换了一个眼色,决心快点吃完早餐,因为和一个喝醉酒的人扯皮没有必要。 “很可笑。”史密斯说。突然他猛一挥手,把手中的杯子摔到地上,血红的液体顺着包厢的门向外流淌。“别这样,亲爱的。” 陆忆风一愣,接着一拳打在他下巴上,把他从椅子上掀倒在地。艾菲尖叫的跑了出去。 他转过身要拿起酒瓶,江琳琳把刀子猛地插在瓶子和他手之间,差点叉到他的手指头。接着陆忆风闪身,好躲开他的拳头,可他却没动手,坐在椅子上,斜着眼看着他们。 “哼?这是干什么?”史密斯说,“新手村居然出了两个斗士,啊?” 江琳琳从地板上站起来,察觉到他没有恶意,从腰包里取出一捆绷带,举到他下巴的红印子旁。 “不,”史密斯拦住她说,“露出来,观众和玩家会以为你进绝地求生之前,已经跟另一个选手干了一仗。” “这是违规的。”陆忆风说。“你想害我们?” “只有你被看到时,这淤伤才说明你打过架,要是没看到,就更好了。”史密斯又转过身来看着江琳琳,说,“你除了用刀扎桌子,还能用它扎什么?” 弓箭是江琳琳常用的武器,可是抛刀子她也跟陆忆风学了好长时间。有时她射伤了猎物,靠近它之前,就先用刀子把它结果了。 她觉得要给史密斯证明一下能耐,现在正是时候。她把刀子从桌子上猛拉出来,手抓刀刃,嗖地一下把它扔到对面的墙上。 她本来只想把刀子牢牢地扎在墙上,可刀子却正好卡在两块板子的缝隙里,显得她更加身手不凡。 “有点意思,你们两个。”史密斯说着,跌跌撞撞地走到餐车中间,绕着他们仔细地看,又看看脸。 “嗯,还不错,并非完全没希望。看上去还挺强壮的。到时设计师再给你们一鼓捣,就有样了。” 陆忆风和江琳琳都不怀疑这点。绝地求生并不是选美比赛,可话说回来,外表英俊漂亮的选手也似乎总能得到更多赞助。 “好吧,咱们做笔交易。你们给我买些酒,但我也不喝多,好帮着你们。”史密斯说,“可你们要完全照我说的去做。” 这虽然算不上什么好的交换条件,但比之前没有帮助时迈进了一大步。 “好吧。”江琳琳说。 “那你就帮我们?”陆忆风说,“我们到血腥之角时,有什么好的战术建议?” “一次只拿一样。”几分钟后,他们就进站了。“你们待会会被交到设计师的手里,你们不会喜欢他们的设计,可不管怎样,都不要反抗。” 史密斯说着,从桌上拿着酒瓶,然后离开了餐车。门在他身后关上时,餐车内黑漆漆的,尽管还有一丝光亮,但车外面好像进入黑夜。 陆忆风想火车准是进了通往凯匹诺机场的隧道。在夜莺谷的故事里,这些大山是凯匹诺防御救世军的天然屏障。 这地形优势是救世军打败仗,也是他们现在销声匿迹的主要原因。uu看书 .uukanshu因为他们要穿越大山,就容易就成为凯匹诺空中力量的打击目标。 列车在长长的隧道中飞驰,陆忆风站在那儿,江琳琳也默不作声。 火车终于渐渐慢了下来,突然车厢里透进刺目的光亮。陆忆风忍不住内心的激动,跑到窗口去看以前只在电视录像上才看到过的凯匹诺繁华的北境市区。 确实,摄像机没有撒谎,它完全展示了这个游戏的雄伟壮丽; 如果说还有什么是它没有捕捉到的,那就是呈现在彩虹色余韵当中的金光闪闪、直插云霄的摩天大厦。在宽阔的柏油路上奔驰的光彩悦目的汽车,着装奇特、发型古怪、脸涂彩妆、衣食无忧的人们。 一切颜色都是那么虚幻,粉色太深,绿色太艳,黄色亮得刺眼,就像他们在夹缝地带的糖果铺的扁圆糖果。 当得知有一趟搭着参赛者的列车正驰进这座城市时,这边的玩家都急切地对她们指指点点。 陆忆风赶快从窗口走开,他们那么激动,让他不自在。他们已迫不及待地想观看一场血腥残杀的竞赛。 可江琳琳却站在那儿没动,相反,他还冲着人群微笑招手。只有当火车最终进站,观众看不见他们时,他才停下来。 她看到陆忆风盯着她,就耸了耸肩,说:“谁知道?也许这人堆里有个有钱的。” 当然,这一连串的事情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可陆忆风感觉到她的行动计划正在成形。 她没有坐以待毙,正在努力争取胜利的机会。也就是说,她正尽其所能,要拿下这场绝地求生。 一十八.新的造型,狂野灵魂 门开了,一个年轻人走进来。这个人准是卡尔文。其实陆忆风也不知道他是谁,史密斯告诉他,他的化妆师叫卡尔文。 他外表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之处,北境市区那边的玩家和npc都是奇装异服,外表看起来花里胡哨。 可卡尔文的头发很服帖,似乎是自然的棕色。他穿着朴素的黑色衬衫和裤子,唯一的修饰就是亮金色的眼线,在他的绿眼睛里印出了斑点。 尽管陆忆风对各种精良、史诗的装扮提不起兴趣,但他对卡尔文的印象很不错。 “你好,陆忆风,我是卡尔文,你的设计师。”他说话很轻柔。 “你好。”陆忆风也礼貌的回道。 “给我几分钟,好吗?”他问。继而他绕着陆忆风看了两圈。他没有碰陆忆风,只是仔细打量着。突然在他身后停了下来。 “这件大衣谁给你做的?” “卡妮娜,”陆忆风说,“夹缝地带的一个npc裁缝师,手活很不错。” “这个’风’很漂亮,很独特”,”卡尔文说,赞叹陆忆风大衣上的定制图案,“和你的外形搭配给人感觉很不错。” 陆忆风原想他的设计师是一个华而不实,极力扮作的中年男子,一个把他准备做成竞技场里体面选手的人,可卡尔文和他想象的大为不同。 “你是新来的,对吧?我以前好像没见过你。”陆忆风说。大部分的设计师都是熟悉的面孔,总在录像中为不同的选手服务,有些玩家的面孔陆忆风都在电视上见过好多届了。 “是的,这是我第一次为绝地求生工作。”卡尔文说。 “所以他们让你管夹缝地带的玩家。”陆忆风说,“新来的总为新手服务,这是最没人想要的一个地方。” “我要求接的夹缝地带。”卡尔文说,没有再进一步解释,把陆忆风脱下的大衣递还给他,“把大衣披上,咱们聊一聊,好吗?” 披上大衣,陆忆风跟在他身后,穿过一扇门,来到一间会客室。 两张红色的睡衣隔着一张小桌对面放着,房间的三面墙壁上没有任何装饰,有一个整面的玻璃墙,从那儿可以看到外面的城市。 现在应该是中午,阴沉沉的天空已经变得晴朗。他邀陆忆风坐在一张睡椅上,他在对面坐下。 接着他按下了桌旁的一个按钮,桌子从中间打开,从里面升起了另一张小桌,上面放着他们的午饭: 有烤鸡、花型蛋卷,还有一道下面铺着白米、小碗红豆和四季豆丁。上面是奶油菠萝沙司,至于甜点,是蜂蜜般黄灿灿的布丁。 陆忆风盘算着在夹缝地带做这样一顿饭需要什么。首先,鸡太贵了,可以用野火鸡代替。然后还要再打到一只火鸡,好换到菠萝。 江琳琳的“雪碧”的羊奶代替奶油,然后还可以让高静在园子里种些豌豆,高志鹏去林子里搞到野洋葱。漂亮蛋卷得去跟面包师换,也许还要两三只松鼠。 至于布丁,陆忆风猜不出里面究竟放了什么,他没了解过这个东西的配方和做法。 总之,为弄这顿饭需要大动干戈,打好多天猎,到处交换,做出来的东西可能还不如眼前这顿好吃。 陆忆风心中暗想,住在一个一按按钮食物就出现的世界里,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可能就是现在这种感觉。 陆忆风抬起头,发现卡尔文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瞧,这游戏多么有趣,是我们平时很难想的吧?” 是他从陆忆风的表情看出来了?还是猜到了他的心思?可他说得没错,uu看书.uukasu.om 陆忆风的确是第一次体验到这种感觉,或者直白点说他们之前玩的是两个游戏。 “那么,好吧,陆忆风,”卡尔文说,关于你在绝地求生里所穿的服装——我的搭档,塞西尔是你同伴江琳琳的设计师。 我们的想法是让你们穿上漂亮的服装,你知道,按照一贯审美,我们会选出那种适合你们,又会让人耳目一新的装扮。” “那么,我们要穿传说级别的装扮喽?”陆忆风问道,心里想着大部分参赛者应该都会这么做。 “嗯,不完全是,你瞧,塞西尔和我都觉得传说级的服装以前穿得过多了,没人会记住你。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你们令人过目不忘。”卡尔文说道。 “那我觉得可以全身赤裸。”陆忆风提议说。 “也是个好主意。那么,他们就会着眼于你是否犯了扰乱公共秩序罪。而不是你的服装。”卡尔文说。“你怕火吗?” 他看到陆忆风的表情后露齿一笑。 几小时后,陆忆风穿上了开幕式上要么最轰动,要么丝毫没有变化的服装——还是造型简朴的黑色大衣造型,从上身放到膝盖前。亮闪闪的漆黑野战靴。卡尔文打算在他进入开幕式之前就把大衣点燃。 “当然不是真火,是我和塞西尔设计的人工火焰。你百分之百安全。”他说。可陆忆风还是不敢确定在比赛一开始时自己会不会被烤成熟肉。 但他突然觉得,卡尔文在宁静、普通的外表下,也隐藏着一个绝对狂野的灵魂。 一十九.开幕仪式,燃烧的风 陆忆风尽管今早对江琳琳做了种种猜测,可当她穿着同样的服装出现的时候,陆忆风还是松了口气。 不能说完全相似,江琳琳的大衣后面少了那个“风”字。作为同样整天打猎和火种打交道的人,她应该也没必要怕火。 他们的造型师卡尔文和塞西尔跟在他们身后,被其他玩家混杂着路人npc簇拥着来到形象设计中心的最底层。他们为陆忆风和江琳琳的服装可能引起的巨大的轰动而兴奋不已。 这里原来是一个巨大的赛马训练场。绝地求生开幕式即将开始。 一批批的参赛者登上了由四匹马拉的战车。参赛者们可以自由构建队伍,每辆马车一般拉了一到四个参赛者不等,多为同一个区域的选手或好友。 陆忆风和江琳琳的战车是黑色的。拉车的马匹受过良好训练,甚至不需要专业的车夫牵引。卡尔文和塞西尔引领他们登上马车,仔细安排好他们的位置,摆弄好大衣。 “你觉得怎么样?火苗那主意。”陆忆风问道。 “我拽掉你的大衣,你拽掉我的。”江琳琳的嘴唇里挤出几个字。 “成交。”陆忆风说。“也许我们尽快拽掉斗篷,可以避免严重烧伤。”真是糟透了,无论情况怎样,在进入绝地求生前被烧死可不在计划之内。” “史密斯在哪儿?难道他不应该在这种事上给点意见吗?”江琳琳说道。 “灌了一肚子酒,我觉得他根本就不可靠。”陆忆风说。“之前在学院也是这样,在课上也经常睡倒。” 突然,他们一起大笑起来。此时的他们已经太紧张、也太兴奋,深恐自己变成活人火炬,又为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感到期待。 开幕式的音乐响起。聒噪响亮的声音穿透整个凯匹诺。厚重的大门打开了,宽阔的街道出现在眼前,街道两边簇拥着人群。 战车要行驶大约二十分钟,最后到达市里的凯匹诺机场,人群将在那儿等候欢迎他们,欢送参赛者进入绝地竞技场。 无人永生兵团的战车由雪白的马拉着,除了阿伯瑟特还是那一身黑斗篷外,他身旁的其余选手都身穿银色的束腰外衣,衣服上镶缀着闪光的宝石,看上去漂亮而品位不俗。 他们战车经过时观众欢声雷动,对于不会进到绝地竞技场的玩家来说,他们居然是许多玩家崇拜的对象。 来自直死之眼玩家的战车紧跟其后,这里的选手个个看上去身强力壮,职业选手也多出自这个区域。 很快,陆忆风离大门越来越近了。他看到天空阴沉沉的,灯光在暮色和天空的映衬下显得灰蒙蒙的。铁民林地的战车即将驰出大门—— 这时卡尔文出现了,他手中拿着一个火把。“到我们了。”他说。陆忆风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把他跟江琳琳的披风点燃了。 他呼吸急促,等着火烧的灼热,江琳琳也紧闭着双眼。可他只感到背部麻酥酥的。他又爬上战车,完全点燃了他们的大衣。卡尔文舒了口气,说:“成功了。” 然后他用手轻轻拍了拍陆忆风的肩膀,说:“记住,高昂着头,面带微笑。人们会爱上你们的!” 卡尔文跳下战车,继而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他冲他们大声喊着,可音乐淹没了他的声音。他又大声 喊着,并打着手势。 “他说什么?”江琳琳问。这时江琳琳才抬眼第一次看到陆忆风身上的假火焰,他看上去光彩悦目,那自己肯定也一样啦! “我想他是说让我们拉着手。”陆忆风说。他用右手抓住江琳琳的左手,然后他们的目光都转向卡尔文,让他确认。 卡尔文点点头,竖起拇指,这是陆忆风进入街道前看到的最后一个情景。 他们出场后,观众先是吃惊,继而迅速变成了欢呼。 观众的视线从前面行进的三辆战车转到他们这里。起先,陆忆风的身体有些僵直,可他在大屏幕上看到了自己的身影,他们是多么的光彩照人,令人目眩。 在即将降临的夜色中,火炬照亮了他们的脸颊,飘动的风衣在他们身后拉出长长的亮线,而且把陆忆风的风字样燃的醒目异常。 卡尔文和塞西尔没给他们化浓妆是对的,他们两人看上去潇洒漂亮,又极易辨认。 “记住,高昂起头,面带微笑,人们会爱上你的!”卡尔文的话在他们耳边回响。江琳琳微微仰起下巴,脸上展露出最灿烂的微笑,不断地向观众招手。 江琳琳真高兴有陆忆风拉着她以保持平衡,她稳稳地站着,如一块坚硬的磐石。 她更自信了,甚至给观众送去几个飞吻。观众们疯狂了,他们向江琳琳举起鲜花,高喊着刚在屏幕上看到的他们的名字。 震耳的乐声、欢呼声和观众的崇敬使陆忆风热血沸腾,难抑心中的激动。 卡尔文给予了他们很大的优势,没人会忘记他,没人会忘记江琳琳的名字,他们的脸。陆忆风,燃烧的风。 陆忆风感到胜算又多了一筹,准会有赞助人支持他们。只要能得到额外的帮助——空投的食物、合手的武器——他为什么还认为自己会在比赛中被淘汰呢? 有人朝他们扔来一枝玫瑰,江琳琳接住花,轻闻着花朵,朝扔花的方向抛去一个飞吻。有一百只手伸出来接她的飞吻,好像它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 他们听到四面八方的人都在喊他们的名字。大家都想得到陆忆风眼神的交互,得到江琳琳的飞吻。 直到到了机场前的训练大楼,江琳琳才感觉与陆忆风紧紧相握的手简直已经停止血液循环。 她想松开他们相交在一起的手指,可陆忆风再次把她紧紧握住。“不,不,别放开我。”陆忆风说。火光在他黑色的眼睛里跃动,“别放开我,我会从这东西里摔出去的。” “嗯,uu看书 w.kashu”江琳琳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一直抓着,所有队伍的战车在训练大楼前围成一圈。 机场周围的大楼的每一扇窗户前,都站满了凯匹诺最有声望的玩家和npc,他们的马匹将战车直接拉到训练大楼前,停了下来。音乐在华美的乐章中结束。 直播镜头又切换到各区域选手面部,迅速转了一圈。当仙女湖的战车最后绕场一周,直至消失在训练中心时,镜头始终没有离开他们。 陆忆风的战车被设计小组团团围住时,大门才在他们身后关闭,采访者喋喋不休地对他们说着溢美之词,但却被周围的噪声淹没。 陆忆风环顾四周,看到许多参赛者对他们投来嫉妒的眼光,这证实了他的预测,他们光彩悦目,使他们都相形见绌。 卡尔文和塞西尔已等候在那里,他们扶着陆忆风和江琳琳走下战车,小心地除掉燃烧的大衣和披肩。然后塞西尔用灭火器把火熄灭。 陆忆风意识到他的手仍和江琳琳的手拉在一起,他赶紧使劲伸开僵硬的手指。他们两人都揉着手。 “谢谢你一直拉着我,我刚才有点儿发抖。”江琳琳说。 “看不出你抖,”陆忆风对她说,“我敢肯定没人注意。” “我敢说除了你他们谁也没注意,你应该换成红色大衣,”江琳琳说,“很适合你。” 接着她对陆忆风莞尔一笑,略带一丝的羞怯,恰在他心中掀起一股暖流。 可陆忆风立刻在心里对自己敲起警钟。“别那么傻,有人正计划着要致他们于死地。” 二十.训练大楼,豪华居所 大赛组织者专为选手和他们的团队设计了一座训练大楼,绝地求生正式开始前她们都会住在这里。 每个区域各占整个一层楼。只需登上电梯,按下所属区域的按钮,就会到达所在楼层。简便易记。 陆忆风以前只在中心广场的裁决大楼坐过电梯,可这里的电梯四面水晶,快速上升时可以看到地面的人缩小成蚂蚁那么大。 乘坐这种电梯真是太令人兴奋了,他真想问问艾菲他们能否再坐一次,可又觉得那么做太孩子气了。 显然,管理员艾菲的使命远未在车站结束。她还要监督他和江琳琳,直至他们进入绝地竞技场。 从某种意义上讲,她的工作也是有意义的,至少她可以在规定时间内把我们带入场。 艾菲现在情绪高涨。在她送出的每一届选手中,他们是第一对在开幕式上大放异彩的选手。她不仅对他们的服装大加夸赞,还对他们的表现多有褒奖。 艾菲在凯匹诺上上下下都很熟络,而她一整天不停地在谈论,设法为他们争得赞助。 “我说话时尽量保持神秘感,”她说着,眼睛半眯着斜向一边,“当然,也没人告诉过我你们的计划,可我已尽我所能地说服他们。我告诉他们你们是怎样保护别人的呀,又是怎样在野蛮的环境中生存呀等等。” “自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势。你们从夹缝地带来的。可我说,你知道我很聪明,嗯,你要是给一块石头足够的压力,它就会变成珍珠!” 艾菲讲话时神采飞扬,他们也不得不跟着她情绪高涨,饶有兴味地听她讲自己有多么聪明,可他们内心并不觉得她聪明。 珍珠长在贝壳里而不是由石头变成。也许她想说煤炭变成钻石,可也不对。陆忆风倒是是听说夜莺谷有种机器,可以把石墨变成钻石。可夹缝地带也不生产石墨。夜莺谷在被摧毁前倒是生产石墨。 陆忆风纳闷,她整日在向一些玩家推荐他和江琳琳,而这些玩家是否懂得得这些,或者在乎这些。 陆忆风的住处比他现实里的房子还要大,里面依旧和火车包厢一样铺陈豪华。 房间里有许多自动装置,可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按每一个按钮。仅淋浴房就有上百个选择开关,来调节水温、压力、肥皂、香波、香型、精油和按摩海绵。 洗浴完毕,踏上防滑垫时,热风机会自动为他烘干。洗完头发也用不着费力去打理,只需把手放在控制板上,一股气流就会吹干头皮,打开粘连在一起的发丝。 巨大的窗户按他的指令自动开关,把城市的景色邀人眼帘或拒之室外。只要对着话筒轻声说出写在巨型菜单上的任何一道菜,冷热蒸炸,立时就会出现在眼前。 陆忆风在室内踱着方步,吃着鹅肝和松软的面包,这时听到了敲门声,是艾菲,她叫陆忆风去吃饭。 好啊,他正饿着呢! 他走进餐厅时,江琳琳、卡尔文和塞西尔正站在阳台上,从这里可以俯瞰北境市区。他很高兴见到两位设计师。 一个身穿白色束腰外衣、缄默不语的年轻男士为他们端上了葡萄酒,酒盛在高脚杯里。 陆忆风本想拒绝,可转而又想,他从没喝过葡萄酒,只在家里喝过用来治疗咳嗽的家酿甜酒。夹缝地带的商店没有葡萄酒出售,在黑市上才能买到。 他喝了一小口,酸酸的,心想要是加几勺蜂蜜味道会好些。 正要上菜的时候,史密斯出现了。他好像也有自己的设计师,看上去干净整洁,表情严肃,陆忆风以前从没见过他这样。 他当然没有拒绝葡萄酒,一饮而尽后又倒满了一杯。陆忆风好奇他接下来会做些什么。 卡尔文和塞西尔在场,似乎对史密斯和艾菲也有所制约,使得他们举止文明得体。因为艾菲对他的印象非常差。 至少,她和史密斯之间能体面地称呼彼此,他们俩言谈话语中对两位设计师在开幕式上取得的成功也充满溢美之词。 在大家小声交谈时,江琳琳的心思却都放在晚餐上,蘑菇汤、豌豆大的番茄拌苦菊、像纸一样薄的烤牛排、绿沙司酱通心粉、点缀着甘甜的蓝葡萄、入口即化的奶酪。 与上酒的侍者一样,其他侍者也都穿着白色束腰上衣,默默地在餐桌旁忙碌着,为他们添菜加酒。 杯子里的酒快喝到一半的时候,陆忆风觉得有点头晕,就改喝白水。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希望它赶快过去。史密斯是怎么终日在这种状况下行走站立的,对他来说是一个谜。 接着他把注意力转移到大家的谈话上,他们正在谈论江琳琳采访时穿的服装。 餐桌上的气氛越来越沉醉。“噢,你瞧,就这么回事,”卡尔文说道,“是的,蛋糕也有酒精,完全燃烧的。我特别定制这个蛋糕来纪念你们在火光中的新起点。” 吃完蛋糕。他们到客室观看正在播出的开幕式直播录像。有几对选手给观众的印象也不错,可没人能比得上他们。 当大家在录像上看到他们从训练中心出场的时候,不约而同地发出“啊”的呼声。 “拉手是谁的主意?”艾菲问道。 “是卡尔文。”塞西尔说。 “有点搞事情的意思,掌握得恰到好处。”史密斯说,“非常好!” 搞事情?陆忆风得好好想想这话的意思。 他回想其他各区的每对选手,他们大部分都在战车上分开站着,身体僵直,谁也不碰谁,好像对方不存在,就像绝地求生已经开始。 他明白了卡尔文的意思。让他们作为某种搭档而非相互利用来亮相,足以使他们与众不同,和他们的火焰服装一样不同凡响。 “明天早晨第一阶段训练开始。早饭时我们碰头,我会告诉你们到底该怎么做。”史密斯对他和江琳琳说,“现在,大人说话,你们先去睡吧。” 他和江琳琳沿走廊回房间。到江琳琳房间门口时,陆忆风靠在门框上,身体半堵着门,显然是为了让江琳琳仔细听他说话。 “那么,想象一下,一个酒鬼,史密斯有什么理由来帮我们?” 陆忆风这么说是想让她来解释这件事,她在心里琢磨这话该怎么说。陆忆风刚才在饭桌有意回避这个事情。这点他们心里都明白。 就算他在别处也揽了同样的活,也对他们无碍。史密斯的出现只是提醒了他们究竟到这里是干什么来了。 不是为了炫耀华丽的服装,也不是为了品尝美味的食品,而是要赢下绝地求生。 是告诉她还是不告诉呢?因为喝了酒,陆忆风的大脑反应有些迟钝。u看书 .uuanshu 他盯着空空的走廊,好像答案就摆在那里。 江琳琳觉察到他在犹豫。“你上过楼顶了吗?”她问,陆忆风摇摇头。“塞西尔领我去看了,几乎能看到整个城市,就是风有点儿大。” “那我们上去好吗?”陆忆风说。 “当然,走吧。”江琳琳说。 陆忆风跟在她身后,登上通往楼顶的台阶。楼顶有一个圆拱形的房间,一扇门通往室外。他走出去,外面的空气很凉爽,风也挺大。 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北境市区的夜晚好像有无数的萤火虫在闪耀。陆忆风和她走到楼边的栏杆处,从楼顶直直地向下望去。 大街上车水马龙,可以听到汽车的呜呜声、人们的喊叫声,还有奇怪的金属敲击声。在夹缝地带,他们现在能想的就是转手货物,睡觉或下线。 “你现在在想什么?”陆忆风看着凯匹诺的远处问。 “你说什么?”江琳琳问。 “我在想我们这一次是不是玩太久了。”陆忆风说。“我们已经三天没有下过线。” “我们退不出去,你知道。”江琳琳把手伸出来,伸向空荡荡的前方。接着听到“滋滋”的声音。她手也被一股电流缩了回来。“菜单被禁止选择,会电手。” “总担心我们的安全,”陆忆风说,“天已经很晚了,感觉我们孤零零的。”他们在现实中看到过历届的选手来到楼顶。“要是我们一直在这游戏里出不去了怎么办?”他又加了一句。 “或许有可能吧,”江琳琳承认,“来看看花园。” 二十一.花园天台,她的过去 在楼顶的另一端,有一个花园,里面有花坛和盆栽的树木。从枝条上垂下数百个风铃,刚才他们听到的声音就是从这里发出的。 在这个花园,这大风的夜晚,两个不想被人偷听的人的说话声很容易就被淹没了。江琳琳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她假装欣赏一个花朵。“一天我在林子里打猎,藏在那儿,等着猎物经过。”江琳琳轻声说道。 “你和高志鹏?”陆忆风也轻声问道。 “不,那天和高静。突然所有的鸟都不叫了,只有一只鸟除外,它发出了警告的鸣叫。这时一个女孩出现了。”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夜莺谷和救世军的故事,但我肯定是那是他们。那个女孩跟一个男孩在一起。他们的衣服很破,大概因为没睡觉吧,眼圈乌青。他们拼命跑着,像在逃命。”她说。 陆忆风沉默了一会儿,回想着这两个人在林子里狂奔逃命的情形。“我猜他们不是夹缝地带的人”。 江琳琳继续说:”猛然间看到他们,我们呆立着,不知如何是好。接着我们想是否应该帮他们逃脱,如果动作快,兴许可以把他们藏起来。” “没错,高静和我当时都惊呆了,可我们知道猎物陷入绝境时的样子,一看见这两个人,我们就知道他们有麻烦,而不是敌人。可那时我们只是看着,没动。” “直升机从天而降,”江琳琳继续说,“我是说,刚刚天上什么也没有,瞬间飞机就出现了。飞机悄然无声,可他们已经看见了。上面撒下一张网罩住女孩,然后把她拉了上去,拉得很快,就像电梯一样。” “他们又冲男孩扔下一支带绳索的长矛,他也被拽了上去。但我猜他已经死了。我们听到那女孩的一声喊叫,叫的是男孩的名字,我想。然后直升机就消失了,消失在空中。鸟又开始鸣叫,好像一切都没发生。” “他们看见你们了吗?”陆忆风问。 “不知道,我们藏在岩石下面。”江琳琳回答。 其实江琳琳知道。在鸟叫戛然而止,直升机出现之前的一瞬间,那个女孩已看见了她们,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露出求救的眼神,可是不管高静还是她都没做出反应。 “你在发抖。”陆忆风说。 这风和这故事已经带走了江琳琳身上所有的热量,令她不寒而栗。那女孩可怕的嘶喊,是她最后的喊声吗? 陆忆风脱掉大衣,准备披在她的肩上。江琳琳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稍作犹豫,随后决定接受他的一番好意,让他给她披上夹克。自然会这么做的,不是吗? “你觉得他们要去哪?”陆忆风问,把她领口弹开的扣子系上。 “这我不知道。”江琳琳摇摇头。 夹缝地带的的消息虽然不闭塞,游戏公告会通知到每一名玩家。但四周的地理位置都是野地,边境紧临着野狼望,夹在中间而因此得名。 “或者说为什么会出现在野狼望?”陆忆风继续说。 他们可能是一直被通缉追杀的玩家,被抓到的后果往往就是永久封号。 可为什么要和凯匹诺对抗呢?他们这个做法就和破坏游戏秩序一样。他们是已经进入北境市的玩家,在这里无所不有,没有对抗的理由。 “我得离开这儿。”江琳琳突然说道。她紧张地看着四周,声音很大,超出风铃的声音。她笑着说道:“要是你允许,我会回家的,不过不得不承认这里的食物是一流的。” “我允许,如果可以的话,”陆忆风说。“有点冷了,我们最好进去吧。”圆顶房内温暖而明亮。他用平时说话的口吻问道:“高志鹏以前和我提过跟你的事情,不过你知道,他喜欢抬我的杠,我想知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不怎么认识,”江琳琳说,“刚开始我总听人谈起他常常单刷野狼望。在学院还时以为他是你的堂兄什么的。你们很投缘啊。”她说。 “嗯,我那会跟在野狼望跟他撞过一次脸。”陆忆风说,”但那会也不熟。“ ”我在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碰到的他,不过这并不是一个有趣的故事。你确定要听吗?”江琳琳问。陆忆风点了点头。 于是江琳琳开始说道:“那时我去霍伯黑市,想拿一些破旧的衣服换点吃的,可我的东西无人问津。” “我身上穿着薄薄的猎装,雨水已把它完全打湿,我感到彻骨的寒冷。三天来,我只喝了一些水,吃一点在林子外围采到的野果,那会我也不敢贸然进林子里。我那会觉得没人会玩的比我还差劲了。” “黑市闭市的时候,我冻得浑身发抖,衣服包裹也掉在泥地里。我不敢去捡,怕一头栽到地上就再也起不来了。再说,反正那些衣服也没人要。” “我脑中突然闪过这样的念头,你知道,其他玩家剩下的食物也能够恢复体力,而且也不脏。可真不走运,垃圾桶刚倒光。” “我没有地方回,也没有地方去,不知道要干吗,我也许能从林子边捡些湿柴火用。但除了下线,我已全然无望!” 江琳琳停下来,没有继续说,和同样一言不发的陆忆风站在玻璃窗边,看着凯匹诺远处的地平线。 “我在商店后边的泥地里踽踽独行,但我实际上是在他们的后院走。我记得当时的花园还没种上春季植物,有一两只羊被圈在圈里,一只湿淋淋的狗弓着背被绑在柱子上。” “经过面包房时,刚出炉的面包散发出诱人的香味,使我一阵晕眩。” “烤炉就在后院,金色的火苗散发出浓浓的暖意,涌出敞开的厨房门外,一股暖流和面包的香味掠过,我像是受到催眠,迷糊晕眩;可阴冷的湿雨像冰凉的手指,打在我的脸上,迫使我恢复了意识。” “这时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冲我尖叫起来,我抬起头,看到面包师的老婆在冲我喊,叫我赶快走开,不然就叫治安警来,她还说看到在她家的后院垃圾桶里乱扒真让她恶心。uu看书 .uuanshu.co” “这时我看到了高志鹏,他那会正好从店里走了出来,他注意到了我。他在学院见过我,和我们同级,可我不知道他叫什么。” “那会我只知道自己再也撑不住了,坐到另一侧的一棵老苹果树下,无力地靠在树干上,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我。” “实在承受不了了,我太疲倦、太虚弱、太难受了。让治安警把我送到收容所吧。我想,死在这雨里也比带着“耻辱”下线好。” “这时我却突然听到有人从泥地里朝我走来,我想这一定是老板娘,她要拿棍子把我赶走。可来的人不是她,是高志鹏,他的臂弯里还抱着两大块面包。” “他把一块面包撕了一大块下来,放到了我的怀里,然后又把剩下的半个全部给了我,面包店前门脸的铃铛响起来,又有玩家走进了面包店。” “他也没朝我这边看一眼,可我却在死死地盯着他,他拿着另一个面包就这么离开了。” “故事就是这样。”江琳琳说完有点失落,她小心翼翼地观察陆忆风的反应,“我是不是比你还难?” 陆忆风抬起眉毛,好像他头回听说。“是啊,他对印象你很好,假如你和高静同时掉进了水里,我觉得他会更愿意先救你。” 她可能经常是他和高志鹏的谈论话题,在餐桌旁,在黑市里,在野狼望。而且他们谈论起江琳琳的时候,一般也是高静不在的时候。 ”那你呢?“江琳琳突然反问道,”假如我和高志鹏同时掉进了水里,你会先救谁?“ 二十二.互吹失败,赛前冲突 睡觉时,陆忆风好梦连连,他的脸和江琳琳的脸红通通的交织在一起。但她柔弱退缩,又让他总是够不到她; 高志鹏则显得那么刚进,他在客厅里大吼着叫陆忆风出来开黑,而高静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叫他不要大呼小叫打扰到他们,散射出了千万个融洽的斑光点。 晨光透过窗户照射到屋子里,凯匹诺的天空被薄雾笼罩着,阴沉沉的。 陆忆风头很疼,而且晚上准是咬着腮帮子了,他用舌头舔舔咬破的地方,感觉有股血腥味。 慢慢地,他从床上爬起来,走进浴室。随意按下控制板上的按钮,一股冰凉的水流和一股滚烫的水流交替从他的脚下喷出来。 接着柠檬味的泡沫浴液把他淹没。陆忆风不得不用硬毛刷把它刷掉。噢,好吧,至少他的健康度提高了3%。 陆忆风擦干身子,从浴室出来时,发现衣橱最外侧自己的衣服已经被准备好了。紧身黑裤、长袖勃艮第束腰风衣和皮靴。 艾菲没有给他们定早饭见面的具体时间,今早也没人跟他联系。陆忆风已经饿了,就自顾自地来到餐厅,希望能有饭吃。 他没有失望,中间的餐桌上没有摆放食品,可靠边的长桌上却摆着至少二十道菜。之前那个年轻的女仆恭敬地站在桌旁。 陆忆风问他是否可以自取食物时,她点点头。于是他在餐盘上放入鸡蛋、香肠、铺着厚厚一层橘子蜜饯的蛋糕、淡紫色的香瓜片。 陆忆风边大嚼着食物,边看着太阳在凯匹诺上空冉冉升起。他又盛了一盘浇着炖牛肉的热米饭。 最后,盛满一盘蛋卷,坐在桌旁,把蛋卷一点点撕开,蘸着热巧克力吃,跟江琳琳在火车上的吃法一样。 可能因为梦的原因,他的思绪又飞回到夹缝地带的营地里。他们这回肯定也已经起床了。 高静正在准备玉米粥,做早餐。高志鹏出猎前要喂“可乐”,还要给“雪碧”挤奶。 三天前,他还在营地里。甚至还下线回了趟家。这是真的吗?是的,就三天。可现在营地里肯定显得空荡荡的,即使远在这里也能感觉到。 有关陆忆风昨天在火光中的开场,他们又说了些什么?当他们看到围成一圈的其他参赛者投来嫉妒憎恶的眼神,这一切为他们增添了希望还是担忧? 江琳琳和塞西尔来了。问过好,然后她们在盘子里盛满食物。江琳琳的服装竟然和他一模一样,这让陆忆风有点不适。他觉得得跟塞西尔或卡尔文说说这事。 绝地求生一开始,他们这种双胞胎似的着装肯定会让他们尴尬无比。很肯定,他们必须知道这一点。接着他又想起史密斯让他们完全听从设计师的安排。 陆忆风很想不理会他的话,可经历了昨晚的成功,他对史密斯的选择似乎也无可厚非。 即将开始的训练让江琳琳感到紧张。在三天的时间里,所有的参赛选手将会一起训练。 到最后一天的下午,他们可以在竞赛组织者面前进行私下演练。 一想到要和其他选手面对面训练,江琳琳就觉得心神不宁。她把刚从篮子里贪嘴拿来的蛋卷在手指间转来转去,已经没有胃口了。 史密斯吃完了几盘炖菜,他叹口气把盘子从面前推开,从衣袋里拿出一个长颈瓶子,长长地吸了一口,然后把臂肘靠在桌子上。 “那么,咱们说正事吧。训练。我知道你们两个菜鸟没什么经验,如果你们愿意,可以退出,我对你们进行个别训练。现在就决定。” “为什么要对我们进行个别训练?”陆忆风问。 “这么说吧,你要是有什么秘诀,可以不让别人知道。”史密斯说。 他和江琳琳交换了一下眼神。“我没什么秘诀,”陆忆风说,“可我已经知道她的秘诀,对吧?我是说,我已经吃了很多江琳琳打的松鼠。” 他会拿这个出来说事,这江琳琳还真没想过。他一直觉得这是很自然的事情。 难道他觉得这还有什么亏欠之类的意思吗?不是因为多想,因为陆忆风曾经和她聊过,他在最喜欢吃的肉是牛肉和鸡肉,他是这个意思吗? “你可以让我们俩一起训练。”陆忆风对他说。江琳琳点点头。 “好吧,让我看看你们俩除了耍刀子,还会什么。”史密斯说。 “也许还会用枪。“陆忆风说。 “对不起,那不算。陆忆风,我知道你会使枪。”黑密斯说,”扣下扳机,谁都会使。“ “那我没有,不过我会打猎,”江琳琳说,“用弓和箭。” “你射箭还不错?”史密斯这么问道时,他们立刻反应过来他对火车包厢的事情忘的一干二净,真庆幸刀子对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不然不知道他还能记起什么。 不过对于史密斯的问题,江琳琳要好好想想。在各种冒险地打猎已经几个月了,这可不是件容易事。 射箭是陆忆风教的,可他练得也多呀。她瞄准比他强,可江琳琳练得也比他多。可他在诱捕猎物方面是个天才。 “我还行吧。”江琳琳说。 “她很棒。”陆忆风说,“很多玩家也经常吃她打的松鼠,经常买她的松鼠。他们总说箭头没有穿过松鼠身体,都是打在眼上。她卖给肉铺的兔子也一样,她甚至能打到鹿。” 陆忆风对她猎物的评价真让她大吃一惊。首先,他能观察到这些细节;其次,他在使劲夸她。 “你干吗呢?”江琳琳不无怀疑地说。 “干吗?如果他要帮你,就得知道你会什么,别低估了自己呀。”陆忆风说。 不知为什么,他这么说让江琳琳不舒服。 “你呢?我之前在黑市上见过你,你可以扛起一百磅重的面袋。跟史密斯说呀,这也很不简单。”江琳琳抢白他说。 “是啊,我敢肯定竞技场里到处都是面袋,好让我拿来砸人。这和会使用武器不一样。这你知道,不一样。”陆忆风反驳道,也不依不饶。 “他真的会用枪,”江琳琳对史密斯说,“我们通关伊兰吉尔的战役时,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他操控akm的能力。” “这有什么用?你见过几次绝地求生里面是用枪大乱斗的?”陆忆风厌烦地说。 “总会遇到徒手搏斗,只要有把枪,就有绝对的胜算。如果我被架到,那我就死定了!”江琳琳的声音因为气愤已经升高了。 陆忆风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又很快落在她的蛋卷上,但他仅耸了耸肩。 “在竞技场也会有人帮你的。大家会争着给你赞助。”陆忆风说。 “他们给我的赞助肯定没给你的多。”江琳琳说。 陆忆风转而看着史密斯。“她不知道自己有多厉害。”陆忆风的手划着桌子上的木纹,不愿抬眼看她。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有人帮自己?“江琳琳想道,“我们那时快饿死的时候就没人帮,没人,除了他们几个。手里有了可交换的物品,情况才发生改变。自己也算个做交易是个老手。 是这样吗?自己会有什么影响?因为看起来孱弱,uu看书 uukanshu 总需要人帮助?他是说大家可怜自己,才在交换货物的时候对我慷慨相助?江琳琳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这么回事。 也许有些商人做交易的时候比较大方,把这一切归结到他们和陆忆风的交情。再说,自己的猎物也相当棒啊。并没人可怜!“ 江琳琳怒气冲冲地盯着眼前的蛋卷,确定陆忆风是在侮辱她。 过了大约一分钟,史密斯说:“那么,好吧,好吧,好吧,江琳琳,竞技场也不能保证会有弓箭,在参赛者进行训练时,你可以展示你的技能,在那之前,别再说你射箭的事了,你诱捕猎物方面怎么样?” “我只会下几个简单的套。”江琳琳咕哝着。 “这对你们找到食物很有帮助,”史密斯说,“江琳琳,有一点是对的,永远不要低估自己的竞技能力。 在很多情况下,有力气对一个选手很有利。在训练中心,有举重训练,别在其他参赛者面前显出来你有多大力气。这方面,你们俩一样。 集体训练时,要花时间学会你们不会的东西,像抛矛啊、甩钉头啊。要学会打绳结。到赛场上再展示你的真本领。明白了吗?”史密斯密斯说道,陆忆风和江琳琳点点头。 “还有最后一件事。在公共场合,你们俩要时时刻刻不离左右。”史密斯说。他们俩立刻表示反对。 可史密斯把手在桌子上一拍,说:“时时刻刻!这事不需要讨论!你们照我说的做!要待在一起,彼此要友好。现在,去吧。十点钟在电梯口和艾菲碰面,准备训练。” 二十三.训练开始,生存技能 十点钟快到了。陆忆风刷刷牙,梳理一下头发。 刚才由于气愤,暂时忘却了与其他参赛者参加赛前集训的事情。现在快活舒畅又悄悄爬上他的心头。 他在电梯口跟江琳琳,艾菲、史密斯以及他们的造型团队碰头时,发现江琳琳无意中自己在啃指甲,可她马上停止了这个动作。也许她有点紧张。 所谓的训练场,就是这座建筑地下的一个体育馆,电梯到那儿只用了不到一分钟。 大门正对着一个巨大的体育馆,里面有各种武器和敷设障碍的行走路线。尽管还不到十点,他们已经是最后一拨到的。 其他参赛者紧紧围成一圈,他们的衬衫上别着一块方形号码布,上面写着各自的选手号码。 陆忆风趁着有人给他别号码的时候,他迅速扫了一下四周,开幕式结束后,现在只有他和江琳琳的装束相似。 陆忆风和他的团队也围成一圈,领头的教练,一个叫阿塔拉的高大健壮的女人,走上前来,给他们解释训练课程安排。 单项技能教练在他们各自的训练站点等候。根据各区域参赛选手的意愿,可自行选择训练站点。 一些站点教授生存技能,其他站点教授搏击技巧。严禁与其他选手进行搏杀练习。如果需要,随时可以和现场助手进行练习。 阿塔拉开始念训练站点的名单,江琳琳也在环视周围的选手。各区域的许多参赛者还是穿着便装在地面集合。 这么近距离看到他们,不时从她身旁跑过跳过,她心情倍感沉重,所有的参赛者都精神饱满,坚硬的骨骼,强壮的肌肉,饱满的眼窝,几乎所有参赛者都比她高大。 可转念一想,虽然江琳琳身材上占不到优势,但每天与猎物博弈周旋的灵活头脑也是她的优势。 而且以野生动植物为食,加之觅食过程中的劳碌奔波,使她的身板比周围多数人都灵活结实。 唯一的例外的是无人永生的和来自特别区域的选手,那些参赛者,前者是已经有过丰富的绝地求生经验,他们醒目的红名就是最好的证明。 而后者自加入游戏起,无论饮食还是训练都是为这一刻准备的,其中不完全都是rmb玩家,但往往来自哥布林花园、黄金堡的选手都是如此。 照理说,参加求生竞赛之前就以此为目的进行训练是违反比赛规则的,因为收获节和绝地求生都以娱乐和游戏性为主。可这种事情届届都会发生,观众当然也喜闻乐见精彩的对决。 在血腥收获,玩家们管这类人叫做“职业玩家”,或“职业选手”。不管喜欢与否,赢家总是他们中的一个。 陆忆风昨天在火光中的成功出场所获得的微弱优势,今天面对强劲的竞争对手时,似乎已荡然无存。 其他参赛者嫉妒他们不是因为他们出色,而是因为他们的设计师很棒。 此时,在其他选手眼中透出的只有蔑视和不屑,他们每个人好像都比他们重三十到五十斤,看上去既傲慢又野蛮。 阿塔拉宣布解散后,他们就直奔配备致命武器的训练场,使用起这些武器也驾轻就熟。 江琳琳想幸亏自己跑得快,还算幸运。这时陆忆风用胳膊肘碰了她一下,把她吓了一跳。 他其实开始对史密斯产生信任,但还待在江琳琳身边。陆忆风表情严肃地问,“你想从哪儿开始?” 江琳琳看看四周,无人永生和职业选手耀武扬威,跃跃欲试;那些技能生疏、显然逊色一筹的玩家,正战战兢兢地准备从刀子、斧头开始。 “我觉得咱们还是学学打绳结吧。”陆忆风说。 “好的。”江琳琳说。他们穿过训练场,来到一个无人的站点,教练看到有学生来很高兴。这个站点给人的感觉是结绳并非绝地求生的热门课程。 当教练得知他们对设套略知一二时,就教会他们一种简单的下套方法,可以把人的一条腿从树上吊起来。 他们认真地学习了一小时,才掌握了这项技能。之后他们学习伪装。 江琳琳好像对这项技能非常感兴趣,他把泥巴、黏土和捣烂的浆果混合而成的糊糊抹在她白净的皮肤上,又用枝条和树叶编制伪装帽。教练对他的工作也充满热情。 “我喜欢吃蛋糕。”她十分坦白地对陆忆风说道:“这就像水果蛋糕拍在了脸上。” “嗯,我知道。”陆忆风正专注地观看一名职业选手从十五码外用长矛穿透了假人的心脏,“是不是也像把头埋在了蛋糕里?” “做那种奶油的蛋糕,我会做,但我们一直没有材料。”她说。 江琳琳是说在橱窗展出的那种蛋糕。那种有水果花朵和糖霜小装饰的漂亮蛋糕。一般是过生日或新年时才吃的。 他们在夹缝地带溜达时,经常会路过几家蛋糕店,可他们从来都没买过。 陆忆风仔细观看她胳膊上的伪装图案,那明暗相间的条纹像是陽光透过树叶照射的影子,显然是在打猎时埋伏在枝叶间得到的灵感。 所有这些事情——江琳琳的飞刀与射箭技巧、身上那些吃不着的蛋糕、还有教练对他迷彩的表扬——都让陆忆风高兴。 “真漂亮。可惜,你要能用糖霜把人冻死就好啦。”陆忆风说。 “别总是那么高高在上好不好,谁能说准在竞技场会找到什么。比如说,一个巨大的蛋糕——”江琳琳说。 “比如说,咱们可以走了。”陆忆风打断了她。 之后的三天,他们悄无声息地从一个站点转到另一个站点,他们的确学会了许多宝贵的技能,例如:导向、攀岩、搭雨棚。 尽管史密斯让他们不要显山露水,可陆忆风在短兵相接表现出色,江琳琳吃野生植物时眼都不眨一下。他们小心地绕开了枪械和射箭的事,想把它留到选手测试上再说。 竞赛组织者第一天来得很早。他们共二十来个人,既有男士也有女士,身穿深紫色长袍。 他们坐在训练场周围的观众席上,有时会来到他们中间走走看看,做些简短记录,其他时候就大嚼为他们特别准备的食物,不再理睬他们。 可他们好像对夹缝地带的选手特别关注。有几次陆忆风抬眼望去,发现有人正盯着他看。 就餐时间,他们也会向教练询问情况,他们训练结束时,竞赛组织者就会聚拢在一起。 各区域选手在所住楼层吃早饭和晚饭,但中饭安排在训练场外的餐厅吃。食物放在餐车上,由大家自取。 那些职业选手喜欢围坐在同一张桌子旁,说话总是很大声,好像要炫耀自己的实力,表示他们并不畏惧彼此,而且根本没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无人永生那些红名玩家在阿伯瑟特的带领下,倒是一言不发,表现得很低调。相比于陆忆风或江琳琳,他们可能更在意退团的史密斯在指导他们的事情。 其他的选手分散坐在一旁,好像迷途的羔羊。没人跟他们搭一句话。陆忆风和江琳琳坐在一起,训练的时间里,突然想找到话题可不容易。 有一天训练的早上,江琳琳把盛早餐的小玻璃筐倒空,给陆忆风讲着,以后想在凯匹诺广场开一家奶茶店铺,还要卖蛋糕,连店名她都想好了。 然后她又是怎样精心制作各种奶茶的,既有各区域特色的水果风味奶茶,也有凯匹诺式的精美烤奶。 招牌奶茶就用野狼望的草莓染成各种颜色,u看书 ww.ukashu.om 月牙造型款卷点缀着产自仙女湾的椰果,尽管都用和现实中差不都的食料制成,看上去却要精致美味得多。 “你懂得还真不少。”陆忆风说。 “江琳琳说,好吧,现在笑一笑,就好像我和你说了些好笑的事。”训练过程中,突然能找些话题还真不容易。 说着,他们都开心地笑了起来,也不理睬周围盯着他们的目光。 “我给你们说过我被熊追的事吗?”陆忆风问。 “没有,可这听上去挺有趣的。”江琳琳说。 于是陆忆风讲了起来,这是件真事,当时他很愚蠢,但江琳琳听得津津有味,她还提出了不少合适的问题,因为他居然要和一头熊争一个马蜂窝。 早餐和晚餐时,艾菲和史密斯对当天发生的每件事都细细盘问。 他们干了什么,谁在观看他们,其他参赛者情况怎样。卡尔文和塞西尔不在,所以再也没人为这餐桌上的讨论注入理性的判断。 艾菲和史密斯也不再争吵,他们两个似乎拧成一股绳,定要把他们训出个样来,没完没了地下达各种指令。 让他们要做这,不要做那。江琳琳还算有耐心,可陆忆风已厌烦了,经常板着面孔。 第二天晚上他们好容易才脱身,回到房间前,陆忆风喃喃低语:“应该有人把史密斯灌醉。” 江琳琳扑哧笑了出来。“晚安,明天的单人测试,别忘了自己会用枪。” “好吧,”陆忆风面带疲倦地说。“你也一样,记不住我的话没关系,至少记住史密斯的。” 二十四.赛前考核,ak单点 训练进行到第三天,陆忆风在吃中饭时被叫出来,到大赛组织者那里进行选手的单人测试。 测试要一个区域一个区域地进行,像历届一样,被称为新手村的夹缝地带排在最后。 他和江琳琳也无处可去,就在餐厅溜达。测试完的选手离开后就没再回来。 训练场里的人越来越少,陆忆风的压力也就越来越大。最后铁民林地的选手被叫走,就剩下他们俩。 他们坐在那儿,默不作声,后来有人来叫江琳琳。她站起身来。 “记住史密斯的话,别忘了展示自己的强项。”这话直接就从陆忆风嘴里冒了出来。 “我会的。”江琳琳说,我可以拿到一个高分。” 陆忆风点点头,不明白自己干吗突然说这些。也许他希望江琳琳能拿下一个高分吧,嗯,就是这样。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有人叫陆忆风的名字。他整整头发,挺直腰板,走进体育馆。 刚一进去,他觉得不妙。大赛组织者已经测试了九十多个选手,他们在这里耗时过长,多数人又喝了酒,此时他们已心情涣散,归家心切了。 对此,陆忆风束手无策,只能硬着头皮按原计划进行。他走到摆放着突击步枪的站点。噢,ak! 他的手已经痒了好几天了。各种突击步枪、m416、scar、m762,还有一些他经常见到的其他的步枪。 突击步枪一水儿摆放得齐刷刷的。陆忆风还是从中挑了把akm,将配套的弹夹和枪口装配上。全息瞄准的距离已经预设好,只是校正的距离太近了。 靶子是标准的十环人像靶。于是陆忆风走到训练场中心,瞄准他的第一个目标——用来练习枪法的假人。 陆忆风抬枪的时候,发现不太对劲,枪身比他经常上手所用的要更难掌握,瞄准镜的光线也很奇怪。结果考核室里一声枪响,他差几英寸就没有射中假人。 观众席上本来没几个人注意他,这时他们更是心不在焉了。 一时间,陆忆风觉得很丢脸。他回到人像靶的瞄准位置,一连射了很多次,直到他掌握了使用这手感不一样的ak。 他又回到训练场中心原来的位置,抬起枪,一颗子弹射穿了假人的心脏,紧接着,又一枪射中了它的脑袋。假人撞击地面,啪地一下倒下了。 陆忆风没停顿,在地上一滚,接着单腿跪地,又是一枪,射中了高挂在训练场上方的聚光灯,射得聚光灯火花四溅。 他的ak射得很棒,接着陆忆风转向大赛组织者,一些人赞赏地点着头,但其他人则在吃刚端上来的烤猪。 陆忆风猛然间怒火中烧。现在他即将参加绝地求生,可这些人却对他不理不睬,他甚至还比不上一头死猪。 陆忆风的心怦怦地跳着,扣在扳机的手气得微微颤抖。他不假思索,换出一个弹夹,上膛。直接点向大赛组织者所坐的桌子。 接着听到声声惊叫,那些人赶紧跌跌撞撞地往后退。射出的子弹正好命中烤猪嘴里的苹果,一下子连子弹带苹果爆散在空中。 每个人都用困惑不解的眼光看着陆忆风。“谢谢观看。”他说,然后把枪放回站点,没等他们宣布结束,就径直朝出口走去。 二十五.欢声笑语,打出gg 陆忆风大跨步走向电梯,边走边把询问他考核情况的人推开,用拳头砸在二十四层按钮上,电梯门慢慢合拢,他随电梯迅速上升。 他听到江琳琳在身后喊他,他也没应声,穿过大厅,冲回房间。 事情已经发生了,他觉得自己把一切都毁了!如果说,陆忆风曾有机会的话,它也他被射向大赛组织者的那颗子弹箭给打跑了。 他想现在他们会怎样处置自己?逮捕?退赛?还是封号?强制把他变成职业奴仆,或是关进凯匹诺监狱,让他在游戏里失去自由,或是伺候血腥收获的其他玩家? 他怎么会把枪射向他们,陆忆风在想什么呢?当然,他并不想射他们,而是要射苹果。 他们对陆忆风不予理睬,让他十分气愤。他并不是要杀死他们,如果真想,他们早就一命呜呼了。 咳,说到底,这有什么关系呢?真正让他感到恐惧的是江琳琳可能会被连带,她因为他的冲动会遭到怎样的惩罚呢? 同样失去参赛资格?也许不会把她号也封了,但至少会拿走他们一起努力赚来的财产资源,没收他们的营地。 他们不会杀了她,对吧?但为什么不?他们在训练场每天亲密无间,就像要密谋策反的救世军一样,他们完全有这个理由? 陆忆风觉得自己本应该留在训练场,表示道歉。或笑一笑,表示这不过是个玩笑,也许他们还会对他高抬贵手。相反,他却傲慢无礼,昂首阔步地走出了体育馆。 江琳琳和史密斯正在敲门,他大喊着让他们走开。他们终于走了。 他伏首躺在床上,后悔不已,抚弄着丝质床单,看着太阳在凯匹诺——这个糖做的童话王国缓缓落下。 开始,他以为治安警会来这把他带走,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们好像不会来了。 陆忆风镇静了下来,他们还是需要来自夹缝地带的选手不是吗? 如果大赛组织者要惩罚他,他们可以堂而皇之,在竞技场设置轰炸区追着他炸。或刻意安排饥饿的动物,到那时,他们肯定不会给他武器,来让陆忆风自卫。 可是陆忆风觉得,在还没进竞技场之前,大赛组织者准定给他打很低的分数,成绩今晚就公布,这样所有头脑健全的人都不会资助他。 今天的训练是不公开的,在训练结束后,大赛组织者将宣布每个选手成绩,观众会以此为起点在随后的整个比赛中下注。 他们所给出的成绩从一分到一百分不等,四十分是无可挽回的低分,八十分是高分,表明选手具有相当潜力。 然而,成绩本身并不表明谁在比赛中能赢,只表明选手在训练中的潜力。在竞技场中选手表现差距很大,高分选手往往比赛一开始成绩就急转直下。 前几届收获节,一个最后获胜的选手在训练评比中只得了三十二分。当然,分数的高低也会在拉赞助方面对选手造成很大影响。 虽然陆忆风的射击技术还不能令人满意,可开始他还指望能得到六七十分。现在他的成绩准是一百个人中最低的。如果在比赛中没人赞助他,那他的胜率将比其他选手低的多。 艾菲突然敲门,叫他去吃饭,陆忆风心里一凛,但决定还是去吧。成绩会在今晚的电视上公布,他想瞒也瞒不住。 陆忆风走进浴室,洗了把脸,可脸还是红红的,心情低落。大家都在餐桌旁等候,包括两位造型师卡尔文和塞西尔。 不知怎的,陆忆风真希望他们没来,不想让他们失望。他们在开幕式上好容易取得的成功,好像他想都不想就给毁了。 吃饭时他用勺子小口喝着鱼汤,不敢抬眼看任何人。感觉鱼汤没什么味道,甚至有点涩。 艾菲和斯密斯他们在闲聊着天气预报,陆忆风的目光与江琳琳相遇,她抬了抬眉毛,意思是,“怎么了?”陆忆风只微微摇了摇头。 女仆端上了主菜,这时史密斯说:“好吧,聊得差不多了,你们今天还不太糟吧?” 江琳琳抢先一步,说:“我不知道今天表现得怎么样,我站在他们面前时,他们连看都懒得看我一眼,好像在唱什么祝酒歌。我丢了几把刀,又射了几箭,之后我把弓箭直接往地上一摔,他们瞥了一眼就让我走了。” 听到这个,陆忆风感觉略好些,江琳琳没他这么冲动,但至少她也很愤怒。 “你呢,亲爱的?”史密斯说。 史密斯叫他“亲爱的”,让陆忆风大为恼火,他心不在焉地说道: “我朝他们开了一枪。” 二十六.引爆全场,想得太多 大家都停止了吃饭。江琳琳也懵了。 “你什么?”艾菲声音中透出的恐惧证实了陆忆风的怀疑。 “我朝他们射了一枪,确切地说,不是朝他们,是朝他们那个方向,就像江琳琳说的,他们对我不加理睬,所以我就、我就不冷静,朝他们烤猪嘴里的苹果射了一枪!”陆忆风为自己辩护道。“就点了一枪。” “他们怎么说?”卡尔文小心翼翼地说。 “什么也没说,我不知道,我径直走出了训练场。”陆忆风说。 “没等宣布结束?”艾菲急促地问。 “我自己宣布结束。”陆忆风说。这时他想起了自己是怎样的信心告诉答应高志鹏和高静他要努力赢得比赛,他感觉有一千斤的重担压在肩上。 “唉,只能这样了。”史密斯说道,在蛋卷上涂上黄油。 “你觉得他们会逮捕我吗?”陆忆风问。 “我觉得不会,这个阶段再换人是很棘手的。”史密斯说。 “她呢?”陆忆风说,“他们会惩罚她吗?”他指江琳琳。 “我认为不会,这没太大意义,那样的话,其他玩家想知道你究竟做错了什么,他们就不得不把训练场的事曝光。但因为这是保密的,他们又不能让其他玩家知道,所以他们不会那么做,那么做等于白费力气。”史密斯说,“他们更有可能到竞技场里再刁难你。” “唉,反正他们早晚会这么对我们的。”江琳琳说。 “没错。”史密斯说。 陆忆风没想到他们会这么说,这使他恢复了点信心。斯密斯用手拿起一块猪肉,浸在红酒里,艾菲看到后蛾眉微蹙。史密斯又撕开一大块肉,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当时他们什么表情?” 陆忆风觉得他的嘴角翘了起来,“震惊、害怕。他们真是可笑”。当时的情形浮现在陆忆风眼前。“当时有一个人向后撞倒在击打木球上。” 黑密斯听到后笑得更狂起来,其他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只有艾菲忍着没笑出来,她说:“嗯,他们活该。他们的工作就是观看你的技能展示,你们从夹缝地带来也不能成为他们对你不加理睬的理由。” 然后艾菲快速扫视了一下四周,好像她说了什么狂放不羁的话。“我很遗憾,可我就是这么想的。”她好像在自言自语。 “我的成绩一定很低了。”陆忆风说。 “只有高分才会引人注目,低分或者中等分数也没人会注意。因为他们清楚,也许选手留着一手,故意得低分。这种策略也有人用过。”塞西尔说。 “我可能只得四十分,希望大家也能这么想我就好了。”江琳琳说,“我只是丢了几把刀,丢出几码远,要是有人比我还糟,那他就是垫底的了。” 陆忆风冲她笑笑,突然感觉到饿了。他切下一块猪肉,把它埋在土豆泥里,大嚼起来。 真是太好吃了。他和江琳琳安全了,只要江琳琳没事,就没什么大事。 晚饭后,他们到会客室观看测试结果。电视上出现参赛者的照片和名字,下方亮出他们的成绩。 职业选手自然得到八十到到九十的高分,其他多数选手得到五十分、六十五分。 很奇怪,那名来自落日遗迹的小男孩得了七十分,他只有十一岁。陆忆风不知道她在大赛组织者面前展示了什么技巧,但他是个小学生,肯定表现不俗。 夹缝地带选手的成绩像往常一样,最后出来。江琳琳得了七十五分,当时肯定有人观看她的展示。 陆忆风的脸在电视上出现时,他握着拳紧紧的摩擦着掌心,觉得成绩一定是最差的。接着屏幕上亮出了九十五分。 95分! 艾菲尖叫起来,大家都拍着陆忆风的后背为他祝贺、加油。可这一切不像是真的。 “肯定弄错了。这……这怎么可能?”陆忆风问史密斯。 “也许他们喜欢你的倔脾气。”史密斯说,“他们还要进行表演,他们需要能激起观众热情的选手。” “陆忆风,燃烧的风,多适合你,”卡尔文说道,然后拥抱了陆忆风一下,“噢,等着瞧吧,你采访时还有漂亮的服装呢。” “有更多火焰吗?能不能再加上风之类的特效?”陆忆风问。 “嗯,有一点吧。”卡尔文逗着他说。 江琳琳和他相互祝贺,uu看书 .uuknshuom他们俩都表现不错。陆忆风尽可能早地溜回了自己房间,把头蒙在被子里。 这一天所遭受的压力,特别是气愤夹杂恐惧,已使他精疲力竭。陆忆风闯过了一关,得到了暂时的解脱,95这个数字仍在他的眼前闪现。 清晨,陆忆风躺在床上,看着太阳在这个美丽的早晨慢慢升起。 今天是星期天。现实中是休息日,夹缝地带也是休息日。他想象高志鹏这会儿是不是已经到了林子里。 通常整个星期天他们还是会照常上线,照常出猎,为下一星期打食。 一大早起床,捕猎、摘野菜野果,然后到市场去交换,再留下一部分。 他想象着他不在时高志鹏一个人怎么捕猎。高静会不会陪着他去,不过这种可能性不大,她害怕树林。 这会她肯定在营地里给“可乐”喂松鼠肉,或者给“雪碧”的食槽中填满草料。 其实他和高志鹏两个人都能单独捕猎,只不过一起干更好些,特别是捕捉大个头的猎物时。 可就算捕捉小猎物,有人帮着扛那些沉甸甸的东西也挺好,这样的话,给兵团四处谋食这样的苦差事也就成了轻松快乐的事。 昨晚在陆忆风名字下方出现的九十五的数字仍在他脑子里盘桓,他完全能够想象出高志鹏会怎么说:“真是个弟弟,这个分肯定还有待提高。”接着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开心地笑起来。 艾菲在敲门,再次提醒陆忆风今天是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日子”。 他知道,今天是绝地求生开始的日子。 二十七.收获开始,绝地求生 陆忆风从床上爬起来,快速冲了个澡,他没再见到江琳琳。 卡尔文在门口等他,让他换了件简单的衣服。然后卡尔文把他带到屋顶。 他最后的着装和准备工作将在竞技场的地下室进行。 一架直升机悄然出现在他们的上方,和那天江琳琳说的,她在林子里看见夜莺谷玩家被抓捕时出现的飞机一模一样。 直升机上放下一架梯子,陆忆风手脚刚搭上梯子,就觉得全身像凝住了一样动弹不得。一种电流把他粘在梯子上,之后梯子缓缓升起,把他送入飞机里。 这时陆忆风以为梯子会把他松开,可他却仍然粘在上面。这时一个穿白衣的女人手拿注射器出现在陆忆风面前。 “这是为了能找到你,陆忆风。你越安静,我安装得越快。”她说。 还要放这个?虽然陆忆风身体僵硬,可在这个穿白衣的女人把追踪器植入他前臂皮下的时候,他仍感到一阵刺痛。 现在无论陆忆风到哪儿,大赛组织者都能找到他的踪迹。 跟踪器一装好,梯子就把他释放了。白衣女人消失了,直升机接上楼顶的卡尔文。 一个女仆进来,引领他们来到一个房间,在那儿已摆放好他们的早饭。 尽管陆忆风的肚子仍觉得不舒服,他还是尽量多吃些,吃的什么也没太深刻的印象。 此时陆忆风感到紧张了,吃煤灰都没感觉。唯一能使他分神的是飞机穿越城市时窗外的景致,和在飞机上看到的荒野。 这里是只有鸟才能看到的景象,只不过鸟是自由而安全的,而他正好相反。 飞机飞行了约半个小时,之后窗户被遮挡起来。这意味着他们已经接近了竞技场。 直升机着陆后,陆忆风和西纳再次来到梯子旁。这次不同的是梯子连接着一个地下管道,直通地下室。 他们按指示来到最终的等候地点——一个用于准备的小屋。在血腥收获,人们叫它“出发室”。在其他区,人们叫它快递收发站,也就是快递出发前等待配送的地方。 所有的一切都是崭新的,陆忆风将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使用这间出发室的参赛者。 竞技场是每次收获节后保留下来的地方。有被设计成最新赏金战役的海岛:伊兰吉尔;还有大漠米拉玛、雨林萨诺、雪地维寒迪。这也是玩家们常常参观、度假的几个绝地竞技场。 他们常用闲暇的时间,重新观看比赛,去地下室参观,甚至可以扮演绝地求生参赛者,重新演练当时的一幕。 人们都说这里的食物很棒。 陆忆风刷牙时,尽量不让满肚子的食物漾出来。卡尔文把他的风衣加缀成更具标志性的一个“风”字,亮在身后。 陆忆风以为已经结束了,这时西纳从兜里掏出银圈的野营。陆忆风已完全把它给忘了。 “你从哪儿找到的?”陆忆风问。 “你在火车上穿的外套上。”他说。这时陆忆风想起来曾把高静送的胸针放在口袋里,又别在绿外套上。 “这是你朋友送给你的,对吧?” 陆忆风点点头,然后把它别在衣服上。 “它差点没被审查委员会通过,有人觉得它可以被当做武器,使你处于优势,对他人不公。但最后,还是通过了。”卡尔文说, “直死之眼的女选手一枚戒指没有通过。戒指扭曲之后,可以变成利刺。而且那枚戒指是有毒的。 她声称她不知道戒指可以变形,对此也无法证明。可是她还是失去了随身物品。好了,你已经准备好了,转一下身,看看衣服和鞋穿着是否都很舒服。” 陆忆风在屋里走了几圈,挥了挥胳膊。 “是的,很好,正合适。”他说。 “那,现在也没什么事可做,就等出发的号令了,”卡尔文说,“除非你还能再吃下些东西?” 陆忆风拒绝了食物,但拿了一杯水,慢慢喝着,边坐在长椅等候。他不想再磨拳或咬嘴唇了,所以就在擦摩擦手掌。几天前做梦咬破的地方现在还没长好。 陆忆风预想着可能发生的事,心情既紧张又期待,他可能会很快被淘汰,uu看书 .uukanshu 谁知道,也许直挺挺地凉掉,就在一小时之后,甚至到不了一小时。 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一直抚摸着那个女人在前臂植入追踪器的鼓包。尽管很疼,他还是使劲摁它,不一会儿就起了一块淤青。 “你想说话吗?”卡尔文问。 陆忆风摇摇头,他们就这样静默地坐着。直到传来一个女人轻快的声音,宣布出发的时间到了。 陆忆风和卡尔文击了个掌,然后他走过去,站在一个圆形金属板上。 “记住史密斯的话,快跑,先找到水源,其他一切会自然而然地好起来了。”卡尔文说。 陆忆风点点头。 “记住,我不允许赌博,可如果我能,我会把所有的钱都押在你身上。” “真的吗?”陆忆风问。 “真的,”卡尔文说,把手放在胸前,“祝你好运,燃烧的风。” 这时,一个圆桶形玻璃罩从陆忆风身旁落下,把他们的视线分开,卡尔文被隔在外面。他用手指敲着下巴,意思是说:要昂首挺胸啊! 陆忆风抬起头,把胸膛挺得直直的。玻璃罩开始极速上升。 大约过了十五秒,他完全陷入一片黑暗之中。陆忆风感到金属板推他出了玻璃罩,又进到了另一个封闭空间。 一束强烈的阳光刺得陆忆风睁不开眼睛,然后又感到外面的风很大,隐隐还飘来松树的香味。 之后他听到播音员克劳狄斯·刘子琛传奇般的声音:“女士们、先生们,第三十五届收获节活动——绝地求生现在开始!” 二十八.血腥之角,首轮拼杀 六十秒倒计时。 陆忆风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他定睛一看,已经被传送坐在了一架运输机的机腹中。周围的空间被一张张铁质的椅子占满,椅子上坐满了来自其他区域的参赛选手。 无人永生的红名玩家、直死之眼凶狠的职业选手、落日遗迹的小学生、铁民林地惴惴不安的选手.. 但在视线里没有找见江琳琳。陆忆风脚边放着一个降落伞包,上面闪着提示背戴,陆忆风抓紧背上了它。 正在这时,运输机的舱门突然打开了,肆虐的气流撕扯着他的身子,将他的体温迅速拉低。 陆忆风的安全带自动弹开,他站起身向机舱边缘走去。 选手们需要在倒计时结束前离开机舱,降落在绝地求生的起始点“血腥之角”,进行开场的供给品争夺和淘汰。 血腥之角是一个巨大的银色圆锥体,尾端呈螺旋状。它的开口处至少有六到七米高,里面堆满了选手们在生存竞技场中使用的补给品:食物、盛水的器具、武器、药物、衣服、取火器。 陆忆风跃出了机舱,他倾尽全力使自己保持清醒,虽然下降时的冲击气流被系统修正,但想睁开眼睛还是十分困难。 在一片混沌中,陆忆风发现下面是一块分成三块的岛,岛上零零散散有建筑存在,但大部分都是山林野地。 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陆忆风由于重力和气流的双重因素,感到一阵眩晕,刺骨的寒风也将他的手脚冻的发麻。 参赛者的降落路线被划定在一定范围内,陆忆风很快就看见了血腥之角,他朝着那个方向垂直落去。 陆忆风最后降落在一片开阔、平坦的土地上,地面坚硬结实。 血腥之角就在他眼前不到五十米处,在他对面刚切断伞绳落地的一名选手背后,空无一物,这表明他身后不是陡坡就是悬崖。 陆忆风的右侧是一个湖泊,左侧和后面是稀疏的松木林子。这是史密斯定下的战术中希望他逃奔的方向。要快! 然而,这一次的血腥之角的四周还摆满了其他补给品,历届一般都放在建筑里面。但这些物品离血腥之角越远,价值就越低。 例如在离陆忆风仅几步之遥的地方,就放着一块三英尺宽的塑料布。当然,下大雨时会用得到。 可是在血腥之角的开口处,陆忆风看到一顶帐篷,几乎可以应对所有的天气。 只要他和其他二三十个选手拼死争夺,才有可能拿到它。可他的指令是不要去拿。 史密斯的指令仍在他耳边回响。“赶快撤离,你们俩要尽快会合,远离其他选手,然后找到水源。” 可那些摆在面前的丰厚物品对陆忆风的诱惑力太大了。他知道如果他拿不到,别人就会拿到。那些在血拼中能存活下来的职业选手,会相互分享那些维持生命的物品。 在那些物品中有一件东西特别吸引陆忆风,那就是装在金色护套中的匕首,已经露出了一半的锋芒,等陆忆风把它抽出来。“那是我的。”陆忆风想,“是专门为我准备的。” 陆忆风跑得很快,他的人物属性在敏捷这一块非常出色。在生存者学院里,除了一两个天赋异禀的玩家在长距离赛跑中能胜过他,其他赛跑他都是第一。这几十码是最适合陆忆风快跑的距离。 他知道他可以拿得到,他可以最先跑到。但接下来的问题是,他又能从那里快速跑出来吗? 等到陆忆风爬上那堆物品,抓到武器时,其他选手也跑到血腥之角。 一两个人他也许还能对付,可如果说有十几个人,在那么近的距离,他们可以用矛或棍子或者自己有力的拳头把他打倒。 而且还不确定这一届绝地求生有没有存在枪械之类的武器,至少陆忆风目前没有在血腥之角看见,他也没听到枪声。 但是,陆忆风认为自己也并不是他们攻击的唯一目标,他们也许会忽略一个来自夹缝地带的玩家,就算他在训练中得了九十五分。他们可能会去对付他们认为威胁更大的对手。 史密斯从未见过陆忆风跑,不然的话他在战术里也许会加上让陆忆风去拿匕首。因为陆忆风觉得这是除了枪械之外,唯一拿着安全还能救命的武器。 而在那堆东西中,被陆忆风看在眼里的只有那把匕首。时间在一秒秒流逝,陆忆风必须赶快做出决定。 他发现自己已做好了奔跑的准备,不是跑向松林,而是跑向血腥之角,跑向匕首。 这时他突然看到了江琳琳,她隔着大约十个选手出现在陆忆风右侧,这个距离很危险。 陆忆风能感觉到她在看着他,她似乎正从陆忆风摇头。可太阳很刺眼,陆忆风正想的当儿,很多选手已经开始奔向血腥之角了。 那一瞬间,陆忆风错过了,错过了最佳时机!开始的一瞬间他没能做好准备,就足以让他改变冲向血腥之角的主意了。 陆忆风犹疑着,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跑。紧接着,他猛往前跑,拿起地上的塑料布和一块面包。他的东西少得可怜,他真恨江琳琳在这个时候分他的神。 他又向前疾跑了二十码,拿到一个鲜艳的橘色背包,因为他不能忍受在几乎一无所有的情况下离开。 一个男性玩家,陆忆风想他是冰霜堡的,和陆忆风同时跑到背包那里。 他们同时抓包的瞬间,冰霜堡玩家咳嗽了一下,陆忆风的脸上立刻溅满鲜血。陆忆风察觉的向后退了一步,把脸上黏黏热热的血抹掉。那个玩家颓然倒在地上,这时,陆忆风看到他的背上插着一把刀。 其他选手已到达血腥之角,他们开始互相厮杀。是的,那个戴着狐狸面具的女孩离陆忆风有一百米远,u看书.uknshu.cm 正向他跑来,手里握着六把刀。 陆忆风训练时,看到过她抛刀,她从未失手,他是她下一个目标。 先前对所有事物的紧张此时变成了对这一个女孩的紧张,陆忆风认识到,这是个可以在几秒钟内杀死他的食肉动物。 肾上腺素在陆忆风体内急速分泌,他把包背在一侧肩上,使尽全力朝林子跑去。 陆忆风听到刀子在他身后发出嗖嗖的声音,他把包抬高护住头部。刀子插在了背包上。 此时陆忆风已把包背在双肩,并极力朝林子奔去。不知怎的,他知道那个狐狸脸不会再追他了,她会在所有的东西被拿光之前,再跑回血腥之角。 陆忆风笑了,“这波不亏,赚了这把刀。”他想。 跑到林子边时,陆忆风回头看了一眼。大约有二十几个选手正在那堆供给品上你争我夺,一些人躺在地上,已经被杀淘汰。 有幸逃出去的、或者一开始就没落进血腥之角的玩家,已经消失在林子里或跑到陆忆风对面的地带。 陆忆风不停地奔跑,直到逃出其他选手的视线之外。然后他开始慢跑,这样能多坚持一段路。 陆忆风在跑的过程中想,照史密斯规划的战术这样玩,真的可以打吗?因为陆忆风觉得在血腥之角分出胜负,承包下所有的供给品才是真正的对决。 然而突然一声极近的惨叫,近到好像和他和他们在同一个灌木丛里。还有生存战况上不断刷新的选手淘汰信息,告诉陆忆风,他离得还不够远。 二十九.36计,苟为上计 在以后的几个小时的时间里,陆忆风时而慢跑,时而快走,尽可能远离其他选手。 他和冰霜堡玩家抢包的时候失去了面包,但当时陆忆风尽量把塑料布塞到袖子里。他边走边把它叠成整齐的小块。 陆忆风把刀子也拔了下来,别在腰带上。这把刀不错,长而锋利的刀刃,在靠近刀柄处还有锯齿,方便切割。 陆忆风还是没有停下来检查包里的物品,只是不停地向前走,偶尔停一下,看看是否有人追踪。 陆忆风能走很长时间,他在野狼望的林子里追踪猎物时,就发现了这一点。可他还需要水。 这是史密斯战术的第二道指令。史密斯第一道快速撤退的指令他没能很好地遵守,因而此时他特别留心着水源。毫无踪影。运气差! 林带开始变化,松树中夹杂出现了许多其他树种,有些陆忆风认识,有些完全陌生。 走到一处,他突然听到了什么声响,拔出刀子,准备进行战斗。 可他很快发现只是惊走了一只兔子。“很高兴见到你。”陆忆风说。 如果林子发现一只兔子,那就意味着能有上百只兔子可以捕猎。 前面是下坡,陆忆风不太喜欢下坡。峡谷让他有种幽闭感。 他喜欢地势高的地方,就像野狼望的山坡,暴风平原的高地,在那里,他可以看到靠近的猎物。在这里,他却别无选择,只能不停地朝前走。 可笑的是,陆忆风并不觉得太糟。前一阵大吃大喝有了效果,就算睡得少,他也精力充沛,因为战斗与威胁为他注入了活力。 陆忆风喜欢独处,尽管只是想象中的,因为也许他觉得自己现在正出现在屏幕上。 当然不是连续不断,而是时断时续。第一天死了那么多人,一个选手在林中独行也没什么好看的。 但至少会有一个分镜头一直追随着他。主镜头也会播放少许有关陆忆风的镜头,使观众确定他还活着、没受伤、正在向前走。 绝地求生开始的第一天是赌博下注最多的一天,这一天产生了最早伤亡人员。但这一切都无法与比赛接近尾声时少数选手的厮杀来得惊心动魄。 接近黄昏时,陆忆风听到了警报声。代表淘汰人数已经超过一半。 围绕血腥之角的战斗肯定已经结束了,杀人者已经散开。还有一半的选手留下来继续比赛。 陆忆风用指甲划掉冰霜堡玩家溅在他脸上的血。当然,他已经被淘汰了。江琳琳呢? 她活过今天了吗?至少陆忆风在之前不停刷新的淘汰信息里没有看到她的名字,但这也不能确定他是否有错过某些关键信息。 是的,陆忆风相信她,但这也不能表示不会有意外发生。那些杀红了眼的选手,这个时候同样也在寻找他。 想到这儿,陆忆风突然一阵寒战,他感觉江琳琳也许已经被淘汰了,流了好多血、脸色苍白。她的角色已经被刷新,正重生在夹缝地带,她已不在这里了。 陆忆风设法回忆行动开始时他是否看到了江琳琳,但他能拼凑起来的最后印象是在他决定冲向血腥之角时她在对自己摇头。 陆忆风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想,她对于赢并非没有信心,而自己也不必为这种消极的想法而去烦恼。 也许对她而言,江琳琳这个时候正想着怎么和他会合,然后一起赢下这场比赛呢! 陆忆风已经累极了,跌坐在地上,身旁放着背包。 不管怎样,他想要在天黑前完成艰难的跋涉。看看他还能干点什么。 陆忆风打开背包,发现这包很结实,但颜色很糟糕,橘黄色会在夜晚发光,他暗自提醒自己明早第一件事就是把它伪装好。 陆忆风打开背包盖,uu看书 .uuknsh此时他最需要的是水。史密斯要他尽快找到水源的指令不是随意做出的。 没有水他坚持不了多久,没几天,陆忆风就会因脱水而身体不适,之后会越来越糟,直至一周后死去,最多一周。 陆忆风小心地拿出里面的补给品:一个可反射体温的薄薄的睡袋、一盒火柴、一小卷线、一副太阳镜、一个三百毫升的空塑料水壶。 没有水。究竟那些大赛组织者装满水壶又有多难呢?陆忆风开始感到口干舌燥、嘴唇干裂。 他经连跑带走一整天了,天很热,他又出了很多汗。在夹缝地带或冒险地时也有这样的情况,可总能找到溪水或者地下水解渴。 陆忆风把东西重新装回包里,这时一个可怕的想法突然攫住了他。 那个湖,在血腥之角开始比赛时看到的那个湖,如果那是竞技场唯一的水源怎么办? 那样任何想挣扎着找到水喝的人都会有一场恶斗,而那个湖离陆忆风现在坐着的地方有整整一天的路程。一路焦渴地回到那里肯定比来时要艰难得多。 即使他回到了那里,肯定有几个职业玩家严密把守。陆忆风内心一阵乱麻。 这时他突然想起了今早吓跑的小兔子,它也要喝水的呀!只要能找到它在哪里喝水就行。 已近黄昏,陆忆风不能安歇。这里林木太稀疏,不能用于藏身。 松针盖住了动物的脚印,靠追踪它们找到水源就更加困难了。 陆忆风仍然在向山下走,越来越深入到这看似永无尽头的峡谷中。 三十.绝地首夜,擦肩而过 饥饿同时向陆忆风袭来,可他还不想吃宝贵的饼干和牛肉。食物没有着落。 他用刀剥下一块松树皮,刮下里面比较嫩的部分,放在嘴里,边走边嚼。 吃了一周世界上最精美的食物,这东西的确有些难以下咽。 可他以前吃过很多次松树皮,味道被修正,它不完全又干又涩。很快就能适应。 又过了一个小时,陆忆风感到自己确实需要休息了。夜间动物都已经开始活动,他可以偶尔听到远处传来的猫头鹰和其他动物的叫声。 这是最初的信号,证明陆忆风在与食肉动物争夺兔子吃。至于他是否也会被当做食物,他现在还说不上。 此时恐怕有很多动物正在偷偷靠近,准备猎杀他。但现在,对付那些对手是他要首先考虑的问题。 陆忆风肯定夜间也会有很多选手在继续捕杀行动。那些在血腥之角厮杀的选手会得到食物、湖里的水、火炬、手电筒和他们急于要使用的武器。 陆忆风指望自己已经离得够远,超出他们目前的猎杀范围。在休息之前,他用绳索做两个诱捕圈套。 陆忆风清楚现在做圈套很危险,但食物很快就会告罄,而他也不可能边逃跑,边做圈套。之后他又走了五分钟找到宿营地。 陆忆风精心挑选了一棵柳树,不很高,但却和其他柳树紧挨着,有长长的、飘动的枝条,十分隐秘。 他爬到树上一个紧挨着树干的树枝,找了一个结实的树杈放好睡袋,很费了一番力气。 他把睡袋放在相对舒服的位置,又把背包放在睡袋脚头,之后钻了进去。 为了更安全,陆忆风把皮带解下来,绕着睡袋和树枝绑了一圈,在手腕的位置把它勒紧。 现在就算他睡着时翻身,也不会摔到地上。睡袋的长度基本符合他的身体,正好睡袋可以盖住头顶,陆忆风把睡袋兜帽也盖上。 到了深夜,气温会很快下降。尽管抢背包时冒了很大的险,可现在看来陆忆风的选择没错。这个睡袋可以很好地保持他的体温,真是无价之宝。 陆忆风肯定有些选手此时最担心的是如何保暖,而他还可以睡几个小时。要是没这么渴就好... 夜幕已经降临,这时陆忆风听到奏响了血腥收获的音乐,“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这是播放今天淘汰者信息的前奏。 透过树枝,陆忆风看到了凯匹诺的天空,似乎有一颗星星在跳动。他实际看到的是另一个由远处的直升机运送的巨大银幕。 音乐结束,天空陷入短暂的黑暗。在现实世界和凯匹诺每个看到直播的地方,观众能了解每个选手被淘汰的全程报道。 但有人认为这会对活着的选手带来不公的优势。比如说,要是江琳琳拿到弓箭并射杀了一个选手,她的秘密就会被所有人知道。 但是,在绝地竞技场里,选手们能看到的只是播放战斗局势的信息栏。哪个选手使用什么武器击倒、或淘汰哪个玩家。 “新垣环奈使用开山刀击倒了易四颜!” “熊天迪投掷平底锅爆头击倒了新垣环奈!” “易四颜使用拳头淘汰了新垣环奈!” 战斗局势的信息栏平静了下来,一时间内没再有伤亡发生。陆忆风深吸了一口气,想着所见到的战斗场面和淘汰信息,并估算着他们分别是谁。 第一滴血是无人永生的红名玩家斩获。他们跳伞技巧娴熟,基本直接飞进了血腥之角。 在率先拿起武器杀死了刚开伞没落地的铁民林地选手后。他又接连杀死了三名甚至更多人。 直死之眼的一名男选手用在拿到长矛后直接淘汰了试图围杀他的月升湖畔的选手。之后没注意到他们的更多消息。 那就是说,很大概率无人永生和职业选手活了下来,这不奇怪。 之后是哥布林花园的男孩,陆忆风没料到,通常他们也都能活过第一天。 和他抢包的冰霜堡的选手,陆忆风猜是那个丢刀的狐狸脸女孩活了下来。月升河畔和失落矿井的选手都死了。 他记得的就这些。此后伴随着达到尾声的音乐,画面上出现了血腥收获的标志,之后是一片黑暗,森林恢复了寂静。 江琳琳还活着,因为陆忆风看到她淘汰了一名选手的消息。这是个好消息。没有坏消息。 可对于她之前在火车包厢里表现出的高高在上的样子,他又非常气愤。然而她在竞技场可能的遭遇,陆忆风又极度担心。 此时天已经黑透了,奔跑了一天的陆忆风此时挂在树上,现在他必须休息了。 他已经有两天没在游戏里好好睡觉了,今天又在竞技场长途奔波。陆忆风慢慢地让自己的肌肉松弛下来,闭上了眼睛。 他脑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是,万幸,自己不打鼾。 噼啪!树枝断裂的声音把陆忆风从梦中惊醒。他睡了多长时间?四个小时?五个小时?他的鼻尖冰凉。 噼啪!噼啪!怎么回事?这不是人踩树枝的声音,而是从树上传来的断裂声。噼啪!噼啪! 陆忆风判断声音是从右侧距他一百五十米的地方传过来的。慢慢地、悄悄地,他把脸转到这个方向。 有几分钟,周围只是一片黑暗,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接着他看到火星,继而是一个小火堆,有一个选手在火上烤手,剩下的就看不清了。 她怎么想的?在夜晚点火只意味着一件事。那些在血腥之角互相厮杀、装备齐全的选手,他们早些时候应该不会离得很近,不会看到火苗。 可现在,他们也许正在林中搜寻猎杀对象。这样做就好像举着旗子在喊:“嘿,来抓我吧!” 而现在,陆忆风被困在树上,距离比赛中最蠢的笨蛋只有一箭之遥。 陆忆风不能逃跑,因为他所处的这片区域刚刚暴露给杀人者。外面很冷,并非每个人都有睡袋。那就咬牙坚持到天亮吧! 陆忆风被困在睡袋里,度过了随后的几个小时。心想,要是他能从树上下去,杀死他的新邻居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他的第一反应是离开,而非杀人。而且这个人一定也很危险,愚蠢的人往往很危险。但她也许没有称手的武器,而陆忆风还有一把好刀。 夜色很浓,但陆忆风感到黎明将近。他开始想,自己和那个他设想着如何杀死的选手,完全可以离开而不被发现。 这时陆忆风听到了一阵声响,是几个人的脚步声,此时已变成跑步声。 点火的人准是睡着了,没来得及逃跑就被他们抓住了。陆忆风听出来她是一个女玩家。 她在苦苦哀求,说好的绝地求生还能绝地求饶?接着是凄厉的呼喊,之后又传来了笑声和互道祝贺的声音。 是阿伯瑟特的声音,陆忆风听出来了:“又干掉一个了,你们说,还剩几个?”接着是欣赏的啧啧声。 职业选手已结成一伙。陆忆风并不吃惊。在绝地求生的起始阶段他们往往结成一伙,强壮的人一起打败弱者。 之后,随着形势越来越紧张,他们会彼此对立。陆忆风不用费力就能想出谁是这一伙的,一定是无人永生、直死之眼和哥布林花园,也许还有黄金堡的选手。 有一阵子,陆忆风听到他们检查女孩的供给品,可从他们的谈话中听出他们没找到几件好东西。 “最好清理一下现场,uu看书 ww.uukanu这场景可会吓坏那些一直在逃的人。” 陆忆风几乎可以肯定这是直死之眼的粗野男选手。大家咕哝着,又大笑起来表示赞同。 接着,陆忆风听到他们朝他这边走来,形式有点儿危险。 他们不会知道陆忆风在这儿。他们怎么能知道呢?他藏在浓密的树枝里,只要是黑夜他们就看不到。 但到了白天,他的黑色睡袋就会从伪装色变成大麻烦。可他们只要朝前走,就会经过陆忆风并很快离开。 但这些专业选手在离树大约十米远的空地上停了下来。他们有手电、火炬,陆忆风可以透过树枝隐隐约约看到胳膊或靴子。 他像石头一样僵卧不动,连大气没出一声。孤身面对他们没有胜算。 他们已经发现陆忆风了?不,还没有。从他们的话里可以听出来他们的心思不在他那里。 “难道我们现在不该看到击杀信息了吗?” “应该有啊,应该马上增加击杀数。” “除非,她没死?” “她死了,我亲自下的手。” “那怎么没有击杀信息?” “应该有人回去看看,确定一下是不是齐活了。” “对啊,我们可不想追她两次。” “我说她死了!” “你们抢人头?” 他们争吵起来,直到其中的一个选手制止了他们。 “我们在浪费时间,快回去一个把她结果了,然后咱们再继续往前走!” 听到这声音,陆忆风差点从树上掉下来。是江琳琳。 三十一.空投砸脸,还是没水 谢天谢地,幸好陆忆风预先把自己绑了起来。 他已经从树杈上滑落下来,面朝地面,手脚隔着睡袋跨在树杈上,幸亏有皮带固定着身体。 陆忆风身体滑向一旁时,一定有嚓嚓的声音,但那些选手正争得不可开交,没有听到。 “那就去啊。‘可爱女孩’。”直死之眼的男孩说。 “你自己去看吧。” 陆忆风看到江琳琳,她手里拿着火把,朝火堆旁的女孩走去。 她的脸青一块紫一块,一只胳膊上打着绷带,上面渗着血。从她走路的样子看,她也有点瘸了。 陆忆风想起当时她摇着头,示意他不要去抢武器资源的样子。而实际上,她一直就在策划着和这帮人混在一起,这和史密斯的想法正好相反。 好吧,开始和他们一起陆忆风能忍受,因为那些物品太诱人了。 可现在发生的一切,这完全是……另一码事,他和这些职业杀手在一起,淘汰剩下的选手。 显然,陆忆风觉得火车包厢里的她又在跟他耍弄又一个把戏。 职业选手安静了一会儿,等到江琳琳走到听不见的地方,陆忆风听到他们放低声音说:“我们干吗不现在就把他杀了,不就省事了?” “先让他跟着吧,有什么害处?他还挺会使箭的。” 是吗?这可是第一回听说,陆忆风好像了解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另外,她也是帮我们找到他的最佳人选。” 陆忆风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们说的“他”就是他自己。 “怎么?你认为他吃浪漫爱情的那一套?” “他也许会。在我看来他很单纯。每次想到他穿着那风衣后摆扬起的样子我就想吐。” “真想知道她是怎么拿到九十五分的。” “我猜‘可爱女孩’知道。” 江琳琳回来了,他们赶紧不说了。 “她死了?”直死之眼的那小子问。 “没有,可现在她死了。”江琳琳说。就在这时,信息栏又刷出了一条淘汰信息。“可以走了吗?” 那些选手跑着离开了。天色将曙,不远处传来了鸟的鸣唱。 陆忆风还尴尬地吊在树枝上,由于长时间用力,肌肉哆嗦起来,他用力把自己拖回树杈。 他需要下到地面继续赶路,但陆忆风想先躺一会儿,好好想想他刚才听到的话。 江琳琳不仅和他们在一起,还在帮着他们找他。在他们看来,这个头脑简单的女孩要认真对待,因为她得了七十五分,因为她会使用弓箭。 可江琳琳还没有告诉他们。她是不是有意保留这一信息,因为她知道这是让她活下去的筹码?她心里又是怎么盘算的呢? 突然,鸟叫声停了。之后一只鸟发出尖厉的警报。只有一声,就像江琳琳和高静在看到夜莺谷的玩家被抓时听到的声音一样。 这时,在即将熄灭的火堆上方出现了一架直升机。一组巨大的金属爪从飞机里伸出来,放下了一个空投箱。之后就迅速升高消失了。鸟又恢复了叫声。 “掉脸上的空投?”陆忆风轻声对自己说。“也许里面会有枪。” 他从睡袋里爬出来,把它卷好,放在背包里。陆忆风深吸了一口气。夜色、睡袋和柳枝给了他很好的掩护,所以摄像机肯定很难捕捉到他的清晰图像,此时他们一定在追踪他。 陆忆风跳到地上的那一瞬间,肯定会给他一个特写镜头。 观众知道陆忆风躲在树上时,也已经听到了职业选手的谈话,并发现江琳琳和他们是同伙,肯定也异常兴奋。 在决定怎么做之前,陆忆风想至少要了解些情况,这样最好。不能混乱、不要疑惑,也不能害怕。他要棋先一着。 陆忆风从浓密的树枝里爬出来,跳到地上。此时天已破晓。他有意短暂停留一下,好让镜头捕捉到我的清晰图像。 他把头微微昂起,扭向一边,然后会心一笑。嘿!让他们好好猜猜我到底是什么意思吧! 陆忆风刚要出发,却想起了他下的套。不过眼下还是空投更重要,也许里面还会有水,还有很棒的食物。 也许在那些职业选手刚离开不远就如此张扬——等空投的确很不明智,但他决定搏一搏,打个时差或来个鱼死网破,空投的诱惑迫使陆他必须去看一看。 但陆忆风发现自己搏赢了,甚至没有其他选手争夺。他把空投箱踢倒,将里面的物资全部倒在了地上。 不一会儿,他就把背包容量填满了。手电筒、工铲好像用不上也带不下、打火机、不锈钢汤碗、三瓶止疼药,十块面包。 还是没有枪,也没有水,为什么是止疼药不是能量饮料?冷武器倒是特别多,足够挑一把称手的——大锤子、砍刀、手锯。有意思的是,陆忆风看到之前在血腥之角看中的金套匕首也装在了里面。u看书 .ukasuco 这果然是为他准备的。 返回陷阱后,陆忆风发现真的捕到了一只挺不错的兔子,虽然这会他刚捡了个空投,暂时不会缺食物。 不一会儿,他剥了兔皮,清理了内脏,把兔头、兔脚、兔皮和内脏埋在一堆树叶下面。 他真想有一堆火,因为吃生兔肉会让人生病,而且他刚得到了一个还有一小半汽油的打火机,这比取火器和打火石来的方便的多。 但一想起死掉的选手,她的教训,陆忆风还是决定放弃。 陆忆风赶紧跑到她点的火堆旁边。不错,火堆的余烬仍然是热的。他切开兔肉,把它穿在树枝上,放在即将熄灭的火堆上烤。 此时,陆忆风真高兴有摄像头对着他。他希望赞助人看到他其实毫不畏惧职业选手,而且他会打猎,他不会因饥饿而轻易陷入别人的圈套,因而他会是不错的赌注。 兔子在炭上烤着,陆忆风把烧黑的树枝撅断,把背包抹黑。 炭黑加深了背包的颜色,陆忆风想抹上泥巴会更好。当然,他找到泥巴,得先找到水…... 陆忆风背上装备,拿起树杈,在炭灰上踢了些土,然后朝职业选手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走之前吃了半只兔子,把剩下的用塑料布包起来也装进了背包里,留着下次吃。 吃了兔肉陆忆风的肚子就不那么咕咕叫了,可他十分焦渴。水,水是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正在陆忆风满脑子思考着水的问题,突然一道锐气袭来,就差那么一公分,这根长矛会将他直接刺穿。 三十二.金匕在手,加波kill “陆忆风使用兽灵铜匕击杀了天堂没有ak”。 “陆忆风使用兽灵铜匕击杀了杨伟。” 偷袭陆忆风的是一名可以随意更改游戏名字的红名玩家,和一名哥布林花园的选手。 看着散落一地的被舔剩的空投,他们没想到距离这么近的空投还有人捷足先登。沿着这人的足迹追了上来。 然而他们策略很失败,投出了自己擅长的武器却只是擦伤了他的对手。空手面对陆忆风的进攻,哥布林花园的选手也没有还手的余地。 陆忆风把匕首从尸体上拔出,把血在大衣上拭干。他边走边想,这波肥得快要流油,自己这会应该是凯匹诺屏幕上的直播焦点,所以面部还是尽量不露声色。 克劳狄斯·刘子琛和他的搭档肯定正忙于分析江琳琳的行为、陆忆风的反应,以及陆忆风这波的表现。他们会说些什么呢? 是陆忆风行云流水般、两极反转的双杀操作?还是江琳琳潜伏在职业选手的队伍中伺机下手?或是他们猜测江琳琳因为见识了北境市区的繁华,而和陆忆风的关系发生了变化?这非常戏剧性。 但这又会对下注有什么影响呢?他们会失去赞助者吗?他们压根是否有人赞助?是的,他们肯定他们有,或者至少有过。 当然,在观众视角看来,江琳琳的所作所为已经给他们这对“恋人组合”造成了不良影响。他们本都期待他们会一起进行战斗,就像绝地双骄那样?抑或,她确实已经影响了吗? 也许有人会认为他们是共同策划了这种战术,他们可能还会从中收益。特别是陆忆风现在看上去还很高兴的样子。 太阳已高挂在天空,尽管有树冠的遮挡,阳光还是炙热难当。陆忆风把兔子的油脂抹在嘴唇上,以免干裂,可也没用。 那两名选手只带了随身武器和一些生存装备。依然没有从他们的战利品里收获到想要的东西。只过了一天,陆忆风已开始脱水,他必须想出所有能找到水的办法。 水是往山下流的,所以,顺着峡谷继续往下走应该没错。如果他能找到猎物的踪迹或一片特别浓密的绿色植物,那一定会对他大有帮助。 可长路延绵,周围的一切没有任何变化,缓坡、鸟和同样的树木。 时间在一点点过去,陆忆风知道他真的陷入了麻烦。他的一点尿液是深褐色的,头也很疼,舌头上有一小块焦干无比。 阳光刺痛了他的眼睛,他从包里找出太阳镜戴上。直到黄昏将近,他才找到一线希望。 陆忆风看到草丛中有一小撮长着果实的灌木,他赶紧把浆果摘下来,准备吮吸它甜美的汁液。 可他刚把浆果举到嘴边,却没吃,而是对它仔细端详起来。 陆忆风原以为是蓝莓的这种浆果却与蓝莓有一点不同,他打开一个,发现里面的果肉血红血红的。 也许这种果子能吃,可他又想这也许是大赛组织者的邪恶圈套,故意种植在这个地方。 就连训练中心的植物指导老师也告诉他们,尽量不要吃浆果,除非百分之百确定它没毒。 这是陆忆风早知道的,但是他太渴了,唯有想起指导老师的警告他才有勇气把它扔掉。 疲倦也向陆忆风袭来,但这不是通常长途跋涉之后的疲倦。他不得不走走停停,时不时歇一下。 陆忆风很清楚自己不能停歇,只有不停地去找。他又想起一个新办法,他尽量放大胆子,摇摇晃晃地爬到树的最顶端,寻找水的踪迹。 但极目望去,看到的只是无边无际的冷漠森林。他决定一直走到天黑,再停下来。陆忆风不得不停下来的时候,脚底已经开始打绊。 他累极了,勉强把自己拖到树上,用皮带固定好。他一点食欲都没有,可还是吮吸着兔子骨头,好让嘴有点事干。 夜晚降临了,今天被淘汰的选手不多,不超过五个。 此时,uu看书 .uukah.cm 缺水的折磨已远甚于那伙职业选手带给他的威胁。此外,他们与陆忆风方向相反,这时候也该休息了。水很缺乏,他们也许已经返回湖边取水了。 也许,走了这么远,现在的路线是陆忆风唯一可以行走的路线。 第二天清晨,他更难受了。陆忆风的头随着心脏的每一次跳动而剧烈作痛。 每挪动一步关节就会钻心地疼。他从树上跌下来,不是跳下来,花了好几分钟时间才把东西从地上捡起来。 陆忆风内心深知不应如此,他应该更加警觉些,更具有战斗性,走得更快些。 但陆忆风头晕目眩,无法做出很好的计划。他斜倚在树干上,一边想怎么办,一边用手指小心触摸着干如砂纸的舌面。他只是想着怎样才能找到水呢? 返回那个湖?不好,他不可能做到。 指望天下雨?天空连一丝云都没有。接着找?对,陆忆风觉得这是唯一的选择。一个念头在脑中闪过,愤怒使他清醒。 史密斯!他可以给自己送水! 只需按下按钮,银白色降落伞不消几分钟就可以把水送到。他知道肯定有人赞助自己,至少有一两个人能给陆忆风买得起一品脱水吧! 是的,送到竞技场里的水价格昂贵,可许多选择在北境市区作为出生点的玩家多数生在钱堆里,他们肯定会在陆忆风身上下注。 或许,史密斯还不知道他有多么需要水。 陆忆风尽量大着胆子喊道:道:“水。” 然后等待。满怀希望地等着降落伞从天而降。 三十三.绝地逢生,露水0合 但什么都没有出现。 不对头啊,难道陆忆风错估了赞助者?也许他们因为江琳琳的行为而后退观望了吗? 不,他不相信。肯定有不少人等着给他买水喝,只是史密斯拒绝了。 作为他的指导老师,史密斯应该掌控赞助品到达时间。陆忆风知道自己相比于江琳琳,史密斯对她的印象更好。这点他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 可他那么恨陆忆风,恨到想让他因为缺水而失去比赛吗?渴死?他不会这么做的,对吗? 如果指导者恶意针对了自己指导的选手,他必须向观众和玩家解释,向远在夹缝地带的玩家解释。 即使史密斯也不愿冒这个险,成为被人鄙夷,或者成为全服公敌的玩家不是吗? 那些平时在霍伯黑市和陆忆风做交易的人不管是好是坏,如果史密斯就这么让他淘汰了,他们也不会再欢迎他光顾他们。 要是那样的话,那么……还因为什么?他是不是把所有的赞助者都拉到江琳琳那儿去了?还是已经烂醉根本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 陆忆风总不大相信,也不相信他会因为疏忽而置他于死地。其实,史密斯一直以他独有的令人不快的方式认真地为他们做着准备。那么,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忆用手擦着额头,现在已不用担心出汗了,他连一滴汗都流不出来。 史密斯究竟在干什么?尽管陆忆风平时对他又气、又疑,可他似乎听到自己脑子里有个小声音对他说出了答案。 “也许史密斯在传递一个信息。”一个信息。什么信息? 之后陆忆风终于恍然大悟,史密斯不给他水只有一个好的理由,那就是他知道陆忆风已经离水不远了。 陆忆风咬牙挺起身子,身上的背包好像比原来重了两倍。他找到一截断枝当做拐杖,继续前行。 太阳火辣辣的,比前两天更热。陆忆风觉得自己就像一块破旧的皮革,在灼热的阳光下正焦干、爆裂。 每走一步都非常艰难,但陆忆风不会停下,他也不能坐下,如果坐下,极有可能就再也站不起来,甚至有可能连要干什么都不知道。 这时他多么容易成为别人的猎物,任何选手,就算落日遗迹的小学生也能把他抓住。 只要把陆忆风推倒,然后用他的刀把他杀死,他几乎无力反抗。 可话反过来讲,就算在这片林子里有人,他们也找不到陆忆风,因为他感觉另一个活物离他有百万公里之遥。 哦,事实上陆忆风也并非一个人,肯定有一台摄像机在追踪他。 陆忆风脑中闪过之前那么多届选手被饿死、冻死、流血而死、脱水而死的一幕幕。 除非别处有激烈的厮杀,否则他一定在镜头里。 他又想起了高志鹏。他可能这会看不到直播,而在野狼望捕猎。但冒险者学院午饭时,高静会看到滚动新闻。为了他们,陆忆风尽量不让自己太狼狈。 但到了下午,陆忆风已支撑不下去了。他的腿不停颤抖,心快速地突突地跳着。 他总是忘了自己究竟要干什么,走路踉踉跄跄。他尽力站稳脚跟。拐杖在陆忆风的脚下滑了一下,他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陆忆风闭上了眼睛。 他错看了黑密斯,他根本无意救助他。 “没关系,”陆忆风想,“这里还行。”空气已经不那么热了,预示着夜晚即将来临。 飘来的一股香味让他想起了百合花。他的指头触摸着光滑的地面,在上面轻轻地画着。 “这是一个为死而备的挺不错的地方。”陆忆风想。 他的手指在凉凉的、滑滑的地面画着圆圈。“我喜欢泥土。”陆忆风想。 有多少次,他靠着这柔软的、印有动物足迹的泥土,找到猎物。 它还可以治疗蜜蜂蜇伤。泥土,泥土,泥土!陆忆风突然睁大了眼睛,用手指在地上挖起来。 是泥土!他又用鼻子仔细地闻着,是百合!水百合!他爬着,拖着身子,朝着有香味的地方爬去。 在离他摔倒五码远的地方,uu看书 ww.uukshcm 有一小丛植物,陆忆风爬过去,找到了水塘。在池塘的水面上,漂浮着一朵朵盛开的黄花,那是百合,美丽的百合! 陆忆风真想把头浸在水里,大口大口、尽情地喝池塘中的水,直到再也喝不下去为止,但他不能。 陆忆风用所剩的最后一点清醒意识告诉自己不要喝。他的手颤抖着,拿出水瓶来灌满水,在里面加入适量碘酒把水净化。 接下来半个小时的等待太痛苦了,可他硬是坚持下来。至少,陆忆风认为已经到了半个小时,这也是她能忍耐的最大限度。 慢慢喝!放松!陆忆风对自己说。他喝了一口,然后等待。然后又喝一口。 在随后的几个小时里,他喝光了水壶里的半加仑水。然后又灌了一瓶,他要在隐入树林之前再准备一瓶。 在那儿,他可以边小口喝水,边吃兔肉,甚至可以享受一下,吃一包空投的饼干。 又刷出一条淘汰信息时,陆忆风感觉好多了。今天没有什么选手被淘汰,加上他杀掉的两个,一共四个。 明天,陆忆风会待在这里,休整一下,用泥巴为背包做好伪装,抓些他喝水时在池塘里看到的小鱼,挖出池塘里的百合根好好地犒劳自己一番。 陆忆风蜷缩在睡袋里,紧抱着给他生命的水,是啊,它救了陆忆风的命! 几个小时之后,急促的奔跑声把陆忆风从睡梦中惊醒。他迷迷糊糊地惊顾四周,天还没亮。 即使眼睛刺痛他也能很容易看到——一道蓝色的电流墙正从天而降。 三十四.杀人屏障,毒圈竞速 这蓝色的屏障是什么玩意? 见过了伊兰吉尔赏金战役中的炮火连天,陆忆风一度以为不会有什么东西再能让他惊讶了。但这个想法终止于五秒前。 泛着蓝色幽光的屏障就像深不见底的水面,巨大、宽阔,散发着不详的气息。而且陆忆风发现,这蓝色屏障,正在向他慢慢靠近。 “跑。” 陆忆风的第一反应就是赶快从树上下来。可他被腰带绑着,慌乱中把腰带扣解开,整个人连同睡袋一起跌落在地上。 他从睡袋里爬出来,没时间整理了,还好,他的背包和水瓶都已装在睡袋里。他抓起腰带,把睡袋整个扛在肩上,拼命奔逃。 之前陆忆风待过的树枝已经枯萎成灰、浓烟四起,被屏障覆盖的树枝从树上噼噼啪啪地落下,带着暗火星砸在他身后的脚下,溅起一片烟尘。 兔子、鹿、还有一群野狗在林中仓惶逃命,陆忆风跟在它们后面跑,陆忆风相信它们的直觉远比他灵敏。 可它们比陆忆风跑得快多了,在树下的草丛里轻盈地飞奔。可树根和断枝却不停地绊住陆忆风的脚,他简直跟不上它们。 四周变得闷热难耐,比之更糟的是一直在追逐他的可怖屏障,陆忆风不敢想象被它追上会是怎样一副惨绝人寰的后果,历届绝地求生从没这样的东西。 可眼下陆忆风即使没被毒圈追上,也已经快窒息了。他拉高衬衫,捂住鼻子,衣服已经被汗液湿透。 他跑着,喘着,睡袋拍打着后背,四周灰蒙蒙的烟雾挡住他的视线,树枝不断地划伤他的脸,可陆忆风仍不顾一切地狂奔。 这绝非偶然发生,更说不上是什么自然现象,从陆忆风头上的覆盖过来的屏障几乎没有死角,呈圆弧型包围森林。 陆忆风很快意识到,这是为竞赛特地添加的。今天的一切太安静了。没有选手淘汰,也许连厮杀都不曾出现。直播的观众会感觉厌倦,抱怨比赛没意思。 揣度大赛组织者的意图并不难。比赛的一方是职业选手一伙,一方是竞技场的其他选手,还有一方是陆忆风。也许还有江琳琳。 他们已经在竞技场散开,彼此可能离得过远,这个威胁性的屏障是为了把他们惊走,让所有的选手靠近。 陆忆风跳过一截横着的木头时,跳得不够高,直接摔趴在了地上。 他不得不停下,绑在腰间的睡袋也被摔飞了出去,那些东西是陆忆风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而且即使如此,那些东西还不足以维持他接下来的生存。 只过了几秒钟,陆忆风的口鼻就变得焦燥无比。他不住地咳嗽,肺部觉得已经快烤熟了。他发现自己已经处在了毒圈里。 不舒服继而变成痛苦,最后伴着每次呼吸胸部都剧烈刺痛。随后他开始呕吐,把少得可怜的晚饭和水一股脑地吐了出来,直到胃里的食物一丝不剩。 陆忆风心里明白他必须冲出这个“毒圈”,可此时他浑身颤抖、头重脚轻、呼吸困难。 他喝了一口水,漱了漱口,接着又喝了几大口水。“你只能缓几秒钟,几秒钟。”陆忆风对自己说。 他赶紧把掉落的东西整理一下,卷起睡袋,把其他东西胡乱地往背包里一塞。而不必要的东西就不带了,接下来是轻装冲刺。 时间到了,陆忆风决定要跑出去。必须跑出去。 可他被毒圈里的烟尘熏得思路不清,那些腿脚灵活、为他做向导的动物早已跑得无影无踪。而不幸被毒圈追上的动物,早已经七窍生烟倒在了血泊里。 陆忆风之前没来过这块地方,因为他没见过此时面前的这大块岩石。大赛组织者究竟要把他赶到哪儿?赶到湖边?还是赶到危机四伏的另一个地方? 终于跑出了毒圈,可它依旧在不停的向一个方向收缩蔓延,这不仅仅和速度有关,也是一场耐力的较量。 陆忆风想,是否有一条和毒圈走向平行的路线可以使他返回湖边,或者至少找到一处水源? 毒圈不可能无止境地收缩,它终有边际,不是比赛组织者不能这样做,而是观众同样会抱怨无聊。 如果陆忆风在平行毒圈的路线行走,也许会更容易避开职业选手。毒圈这时行进的速率缓了下来。 正当陆忆风决计平行绕开职业选手,采用迂回路线,穿行数英里向回折返时,一个巨大的火球、或是空对地导弹的东西,在距离陆忆风头顶两英尺的岩石旁爆炸。 三十五.接踵而至,轰炸区来 陆忆风从岩石下跳出来,内心充满新的慎谨。要是给刚刚那玩意炸一下,恐怕是灰飞烟灭了。 现在绝地求生出现了意想不到的转折。这场轰炸就是为了让他们继续移动,而此时的观众可以饶有兴味地观看比赛了。 当陆忆风再次听到咻咻的响声时,他赶快趴在地上,根本来不及看。 轰炸击中了他身旁的一棵树,树立刻被火舌吞噬。待着不动就是等死,陆忆风起身就跑。 然而脚跟还没有站稳,就听到第三次轰炸在陆忆风刚才卧倒的地方爆炸,在身后形成了一片火海。 陆忆风在慌忙躲避轰炸时,时间失去了其固有的意义。陆忆风看不出轰炸是从哪里发射的。 但从发射角度上判断像是从空中落下来的,可空中什么也看不见,也许整个这片丛林都处于轰炸的精确攻击目标之中。 刚才陆忆风在脑中匆忙形成的沿着毒圈边迂回的计划,此时在左冲右突、躲闪腾挪的奔逃中给打得烟消云散。 每次轰炸的范围都不算特别大,但一旦接触物体却释放出巨大能量。死亡迫近,对生存的强烈渴求,使陆忆风所有的感官都超速运转。 没有时间判断往哪跑是正确的,当咻咻声响起时,他要么闪开,要么给炸飞。 不管怎么说,轰炸确实迫使陆忆风向前移动。长久观看绝地求生的录像,经验告诉他有些区域是受到特定引导的,以对选手实施攻击。 只要他能逃出这一区域,就能逃出轰炸的波及,也许他会直接闯入蛇穴,但现在已无法顾及其他了。 陆忆风用了多长时间在匆忙慌乱中躲避火球,不得而知,但攻击终于逐渐减弱。这是个好消息。 他又开始恶心,这次是一股股的酸水直往嗓子眼和鼻子里涌。陆忆风不得不停下来,他的身体在抽搐,它拼命要把刚才陷入毒圈的影响发泄出去。 陆忆风等着另一个奔跑的信号——轰炸的咻咻声,但没有声音。 剧烈的呕吐把眼泪从他刺痛的眼中挤出来,衣服也已被汗水浸透了。鼻子里满是烟味和反酸味,但他仍闻到烧焦头发的味道。那个毒圈可能具有某种灼伤性。 陆忆风用手摸摸头发,发现毒圈已经把它烧焦了至少三处,一撮撮的烧焦的头发应手而落。 他看着头发,惊异于它的变化。这时又传来了咻咻的声音。 陆忆风赶快跑开,但不够快,轰炸溅射出的火星划过他右侧小腿,打在他身旁的地上,将他震退了几码远。 看到裤子起了火,陆忆风一下子有点方,他一边急喘着气,一边手脚着地,扭着身子向后退,想解决这恐怖的一切。 后来他稍稍定下神,腿在地上来回滚动,把最旺的火苗扑灭,接着,未假思索,他把剩下还在燃烧的裤子布用手撕下来。 他坐在地上,离轰炸燃烧的地方只有几码远。他的小腿剧痛,手上布满血痕,浑身颤抖,动弹不得。 如果轰炸现在想要结果他,那就是时候了。 此时陆忆风仿佛看到卡尔文手拿闪着风光特效的潇洒服装,他的声音传来,“陆忆风,燃烧的风。”大赛组织者听到这话一定笑掉了大牙。 也许,正是卡尔文的耀眼服装给他带来了这场灾难。陆忆风心里清楚对此他是不可能提前预知的,他现在也一定在为他难过,因为陆忆风知道卡尔文真心关心他。 不管怎样,如果他当时果真一丝不挂出现在开幕式的战车上,现在的处境兴许还会安全些。 袭击结束了。轰炸区没有选中他。也许并不想让他死,至少还没到时候。 绝地求生的核心在于选手互相残杀淘汰,而不是死于搜集供给品甚至于一场意外的轰炸。但常常,它们仍会选中杀死一个或几个选手,以提醒其他选手,想赢不仅仅有实力,还有运气。 但多数情况下,还是会驱使选手面对彼此,也就是说,如果陆忆风没有被毒死或炸死,那就会有另一个选手出现在附近。 如果可能,他现在很想跑到树林里躲起来,可林子里从毒圈蔓延出来的浓烟仍使人窒息。 陆忆风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向远处走,离开浸透天边的毒圈边缘。但毒圈似乎没有再对他紧逼不舍,不过天空仍浓烟密布。 渐渐地,东方出现了柔和的晨光,盘旋上升的浓烟遮蔽了日光。视线很差,陆忆风只能看到前面五十米的距离。 一个选手很容易躲过他的视线,他应该把刀拿出来,以备不测。可他怀疑手拿着刀能坚持多久。 陆忆风的手很疼,但小腿的疼痛却远甚于此。他讨厌烫伤,即使被烤面包的平底锅烫伤也令他恼火。 对他来说,这是世上最难以忍受的疼痛,但陆忆风以前却从未遭受如此剧烈的疼痛。 他已疲惫不堪,以至于自己走到了池塘,水漫过脚踝都没注意到。 这是由一汪泉水形成的湖泊,水泡从水里的岩石缝隙咕嘟嘟地冒出来,池水是那么凉爽怡人。 陆忆风把手浸在浅浅的水中,立刻感到轻松了许多。不说冒险者学院里指导过,这难道不就是人们常说起的方法吗? 对烫伤最及时的治疗方法是泡在凉水里吗?凉水会吸出热量吗?但个方法说的是应对小烫伤,也许这个方法的确可以治疗陆忆风的手,但他的腿呢? 尽管陆忆风还没检查伤势,但他肯定这是完全不同的一种伤。他把身上的血迹和脸上的灰尘洗掉,试图回忆起他对烧伤的所有常识。 在游戏中发生烧伤和烫伤很平常,因为他们用木材烧饭、取暖,有时还有照明。 有一次,一个高志鹏好友的玩家小队把他们一名失去知觉的队友抬到陆忆风营地里,他伤的很重,请求高静医治。因为夹缝地带负责医疗的功能npc已经说他没救了,让他回家等死重开。 可他们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他被放在大厅的桌子上,完全没有了意识,生命值在以可见得速度快速衰退。 高静看了一眼他大腿上的烧伤,皮肤烧得血肉模糊,像鱼皮一样,骨头都露了出来。陆忆风那会赶紧从屋子里跑了出去。他难以接受直面这么恐怖的景象。 他在林子里打了一天猎,时不时地想起那场景。然而高静,一个害怕进入冒险地的人,真的答应下来救治他。 她说过要伤口好只能靠自己长出新肉,而不是靠药物。但那时他们已尽了全力,可那玩家还是死了,正如那npc所说。 陆忆风腿上的伤也需要处理,可他有点没法看。要是伤口跟那个玩家的伤口一样,也露出骨头了怎么办? 他突然想起了高静说过的话,要是烧伤过于严重,那么烧伤的人根本感觉不到,因为神经已经烧坏了。想到这里,陆忆风心里略觉宽慰,他坐起来把腿放在面前看。 陆忆风腿上的伤让他把嘴巴咬破,嫩肉血红血红,上面布满水疱。 他强迫自己深深地、慢慢地吸了口气,心想镜头肯定正对着他的脸,他觉得自己不能在受伤时表现出自己的脆弱,至少要得到帮助的话,他就不能。 可怜的处境不会带来救助,但坚韧不屈却能够博得人们的尊敬。陆忆风从膝盖一下把裤子割掉,仔细观察伤口。 烧伤的部分有他的巴掌那么大,皮肤没有烧焦。他想把它泡在水里应该还可以。 于是陆忆风把腿小心翼翼地伸向水里,把靴子靠在岩石上免得它湿透了。他舒了口气,伤口浸在水里确实舒服多了。 陆忆风认识一些草药,如果能找到,可以加速伤口的愈合,可他这会有点想不起来了。u看书 .uukns 凉爽的水,加上时间也许能帮助他回忆起来。 “还要继续朝前走吗?”陆忆风想,烟雾渐渐散去,可还是太浓,无法呼吸。如果他朝远离毒圈太远的方向前行,是否会与职业选手或其他选手狭路相逢? 另外,每次他把腿从水里拿出来,就会像先前一样剧痛,他又赶快把它放回去。 手上伤势好些了,可以短时间从水里拿出来。所以他慢慢地把供给品备好。先在瓶子里灌满水,消好毒,再给自己的身体补水。 过了一会儿,陆忆风强迫自己一点点地啃饼干,这样他就解决了肚子的问题。 接着他把睡袋卷起来。睡袋上除了有几个黑点,几乎没有损坏。 他的大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它发出焦煳的臭味,后背至少有一英尺长已经烧坏,他把破的地方割掉,风衣长度正好到他的腰的两侧。兜帽还没坏,总比什么也没有强。 尽管很痛,可陆忆风还是感到很困。他得到树林里找地方休息一下,只不过白天休息很容易被人发现。 另外,离开池塘简直是不可能的。他已把东西理好,甚至把背包背在了肩上,可他好像无法离开。 陆忆风看到有些水生植物的根能吃,所以准备就着兔肉简单吃点。他小口喝着水,看着太阳在东方划出玫瑰色的弧线。 应该朝哪个方向走会比这里安全些?陆忆风靠在背包上,困倦再次向他袭来。 “要是职业选手想找我,那就让他们来吧。”在坠入睡梦前,陆忆风想,“让他们来吧。” 三十六.绝地逃杀,末路对峙 他们真的找到了陆忆风。 幸运的是,他们到来时,陆忆风已经离开了。他们离他仅有一分钟的距离。 天也渐渐黑了,听到脚步声,陆忆风快跑起来,从人数上判断不是能直接应付的。 他穿过水塘,向林中奔去。腿伤减慢了他奔跑的速度,可陆忆风感觉追他的人也不像毒圈收缩前那么步履矫健了。 他们边咳嗽边粗暴地喊叫着。 他们在一步步逼近,就像一群饥饿的野狗。情势危急,于是陆忆风采取了以前遇到同样情况时的应对办法——他找到一棵很高的大树爬了上去。 刚才的奔跑使他的伤口剧痛,爬树更是疼痛难忍,因为爬树不仅费力,手也要接触树皮。 可他仍快速向上爬去。待他们追到树下时,陆忆风已爬了二十英尺高。 他们都停下一会儿,来观察彼此的动静,陆忆风希望他们不要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也许,我们面对面交锋就在此刻吧。”陆忆风想,但是现在这个情况与他们相比,他能有多少获胜的机会? 他们共六个人。两个红名玩家、三名职业选手还有江琳琳。之前被陆忆风干掉两个,那他们仅剩下这么些人了吗? 不过人数也够多了。 陆忆风唯一的安慰是他们也很疲惫。可是,看看他们的武器,令人胆寒。再看看他们的脸——正一脸狞笑地看着陆忆风,他们杀他如探囊取物。 眼下的情势似乎很绝望,可陆忆风想到一个办法,职业选手多数比陆忆风高大、强壮,是没错,可他们的身体也比他重啊。 以前爬到最高的树上去摘果子或掏鸟窝的并不总是江琳琳,这有其中的道理。可现在,他们最小个的选手只有江琳琳。 想到这儿,陆忆风笑了。“你们怎么样啊?”他兴奋地冲下喊道。 爬不上树他们很泄气,可陆忆风知道观众很喜欢看到这个。 “很好。”直死之眼的小子说,“你呢?” “有点热,不太合我的口味。”陆忆风说。他仿佛听到了观众发出的笑声。“这儿的空气好多了,你干吗不上来?” “我想我会的。”直死之眼的家伙说。 “喏,加图,拿着这个。”他的女伴对他说。她把从江琳琳那儿拿来的银色的弓和箭袋递给他。江琳琳的弓!她的弓!她的箭!眼前这一幕把陆忆风看傻了。 陆忆风想对自己大喊,对江琳琳这个当时让他分神的叛徒大喊。陆忆风直盯她的眼睛,可她却正用衣袖擦刀子,好像有意避开陆忆风的目光。 “不,”加图说,把弓箭推开,“我用刀更顺手。”陆忆风能看见他的武器,一把短刀,也插在他的腰带里。 陆忆风故意给加图留出爬树的时间,然后他才开始爬。 以前,他总是说每次看到江琳琳爬最细的树枝,他就会想起松鼠。一方面是因为江琳琳身体轻,另一方面是她有特殊的技巧。 爬树时要知道把手脚放在哪儿。他又向上爬了三十英尺,这时他听到树枝的断裂声。 陆忆风向下一看,加图连同一个树枝一起掉了下去。他重重地摔在地上,陆忆风正希望他摔断了脖,可他却站了起来,像个邪魔似的口中不住地咒骂着。 那个拿弓箭的女孩叫格丽默,翻译过来有闪光的意思。陆忆风听见有人这么叫她——啊哟,直死之眼的玩家——她开始往上爬,没多久就听到咔嚓嚓树枝即将断裂的声音,她还够聪明,停了下来。 陆忆风现在已经爬了至少七米高。她试图用箭射他,可很明显她用弓箭也不灵光,一支箭打在陆忆风身旁。 他把箭拔了下来,故意在她头顶挥着箭嘲笑她,好像陆忆风就为嘲笑她才拿的箭。 实际上他是想有机会时用上这箭,要是弓也在他手里,陆忆风可以杀了他们,一个不剩。 那些职业选手嘀嘀咕咕谋划着什么,抱怨着什么,对于自己显得这么愚蠢显然十分恼火。 此时已近黄昏,对陆忆风的进攻也基本落下帷幕。最后,他听到江琳琳不耐烦地说:“噢,就让他待在那儿吧,看样子他也不能跑了,我们明天早上再对付他。” 嗯,有一件事她是对的,陆忆风哪儿也去不了。uu看书 uukanshu.co池塘清凉的水给他的伤痛带来的片刻缓解已烟消云散,此时他感到伤口剧烈地疼痛。 他靠在一个树杈上,缓缓地、手脚笨拙地为过夜做着准备。仍用皮带把自己绑上,尽量不发出痛苦的喘息。 睡袋里太热他的腿受不了,就把睡袋豁了个口,把小腿伸在外面,再在伤口处洒上点水。 在一番虚张声势皮得不行之后,此时的陆忆风因为饥饿和伤痛而无比虚弱,可他却不能吃。 如果他今晚吃了,明天又吃什么?之前跑毒时一大半供给品都掉光了。他盯着树叶,尽量强迫自己休息,可太疼了,他睡不着。 鸟儿也已经回巢了,为雏鸟唱着催眠曲。夜间动物开始活动,猫头鹰嗷嗷叫着,接着隐隐飘来臭鼬的气味。 旁边树上的动物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也许是只负鼠吧,眼睛反射着职业选手火把的光亮。 突然,陆忆风用胳膊肘托起身子,那不是负鼠的眼睛,因为陆忆风太熟悉负鼠眼睛的反射光了。事实上,那根本就不是动物的眼睛。 借着最后一点微弱的光亮,陆忆风认出了他,这个在树叶的缝隙中盯着他的人,他是云杰!落日遗迹的那个小学生! 他在这儿待了多长时间?很可能一直就在这里。在树下发生所有这一切时,他却悄然无声,隐没踪影。 也许在听到那伙人靠近时,他就爬上了树,就在陆忆风上树前不久。 有一会儿,他们就那么默默地对视着。然后,他悄悄地用自己的小手指头指向陆忆风头顶。 三十七.杀人蜂巢,空投赞助 陆忆风顺着云杰的手指的方向看去。起先不知道他在指着什么,可随后,陆忆风看到上方半米高的地方模模糊糊有个东西。 可……是什么东西呢?是某种动物吗?那东西大概像浣熊那么大,吊在树枝下面,随树枝轻轻摆动。 还有,在丛林夜晚各种熟悉的声音中,陆忆风听到了低低的嗡嗡声,啊,他反应过来,是黄蜂巢。 他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但却尽力让自己保持镇静。不管怎样他不清楚在这一区域生活的是哪种黄蜂。 也许是平常冒险地常见的那种,你不惹它,它也不惹你。 可在历届绝地求生赛中,竞技场出现的东西总不符合常理,之前那个离谱的杀人毒圈也是一样。这都是大赛组织者临时的创意。 这是一种被修改了属性的黄蜂,叫做“杀人蜂”。这些杀人黄蜂攻击性极强,他们在林中游荡,一旦触发就像地雷炸开了窝。 这些黄蜂的个头比普通黄蜂大,通体金黄色,玩家一旦被蜇,起的包有李子那么大。 多数玩家蜇几下就一命呜呼了,即使活下来,毒液会使人产生幻觉而发狂。这些黄蜂会围攻任何破坏它们的蜂巢或企图杀死它们的人,这就是为什么它叫“杀人蜂”的原因。 冒险区的林子也有不少蜂巢,在夹缝地带围障外的林子里也有。不过普通黄蜂攻击性不强,而且不难应付。然而陆忆风在林中看到蜂巢时,如果不是非要其中的材料,他会朝相反的方向快速离开。 悬在他头上的就是“杀人蜂”吗?陆忆风看看云杰,可他已隐入树中。 鉴于他目前的处境,陆忆风想这是什么蜂也没太大关系吧,因为他已经受伤,又被困在这里。 夜晚为他带来了暂时的安宁,可太阳出来时,这些职业选手会想法杀死他,在遭到如此嘲弄之后他们必定会报复。 蜂巢是陆忆风拥有的最后选择。如果他能把它扔到他们头上,他也许能逃脱,可他也要冒着被淘汰的危险。 当然,陆忆风不会挨近蜂巢把它割掉。他需要把整个树枝锯掉,他刀上的锯齿应该可以办到。 可他的手行吗?锯树枝时引起的震动会不会惊动蜂群?要是它们发觉陆忆风的意图飞走又该怎么办?那整个计划就泡汤了。 他想锯树枝而不引起注意的最佳时机是所有游荡的杀人蜂归巢的时候。他从睡袋里爬出来,摸摸别在腰里的刀,硬硬的还在,他开始往树上爬。 这么做本身就很危险,因为树枝已经很细,陆忆风难以支撑,可他仍继续爬。 他爬到挂着蜂巢的树枝时,蜂鸣就听得更清楚了。但很奇怪,杀人蜂的声音应该更大些。“可能是烟雾的缘故。”他想,“烟雾使它们安静下来。”这也是以前他们对付黄蜂的办法之一。 最后一只杀人蜂从巢口消失,“要么现在,要么永远就没机会了。”陆忆风思忖着,之后开始锯树枝。 他吃力地来回锯着树枝,右手上的水疱都破了。锯下一道沟,本来应该继续锯,可他却有些支持不住了。 陆忆风咬紧牙关坚持着,一边不时地看看淘汰信息,今天没有死亡。很好。观众会看到他受伤了,爬到树上,背包在身下。 时机很快就过去了,又有几只警戒的杀人蜂飞了出来。陆忆风只锯掉了四分之三。u看书.uukahu 他不得不停下。天空一片漆黑。 现在怎么办?陆忆风也许可以凭感觉把树锯断,可这不是最聪明的做法。 如果黄蜂已经熏晕了怎么办?如果蜂巢掉落的时候卡在树枝上怎么办?或者现在逃跑?都是在浪费时间。 最好,陆忆风想,就是明天清晨偷偷爬上来,然后再把蜂巢锯掉。 借着职业选手的火炬射来的微弱光线,他一点一点下到栖身的树杈,却得到了一个最大的惊喜。 拴在银色降落伞上的一个塑料瓶正静静地躺在陆忆风的睡袋上。这个降落伞还没陆忆风拳头大。 赞助者的第一份礼物!史密斯一定是让他们在他锯树枝时送来的。这小瓶正好可以放在他手掌上,会是什么呢? 陆忆风拧开盖子,从气味就知道是药。他小心地用指尖抹着药膏,手指尖立刻不疼了。 “史密斯,”陆忆风说,“谢了。”陆忆风没有被抛弃,让他孤立无援,孤军奋战。 这药一定贵极了,也许不是一个,而是很多赞助者愿意为他买这一小瓶药。对他来说,这是无价之宝。 陆忆风把俩指头伸进药瓶,把药膏抹在小腿上。药膏具有神奇的魔力,一接触皮肤疼痛即刻消失,还感觉凉丝丝的。 这不是高静用草药碾碎或调和做的那种药,而是在某种特殊的成品道具。抹完小腿,陆忆风在手上也抹了薄薄的一层。 他把小瓶卷在降落伞里,安全地蜷缩在睡袋里。现在疼痛已经减轻了,他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很快沉入了梦乡。 三十八.致命蜂毒,是敌是友 一只鸟落在几米远的树枝上,啾啾的叫声把陆忆风从梦中惊醒,又是一个清晨。 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手,已经从灼烧的深红变成了婴儿皮肤的浅红。可他的腿仍感到火辣辣的,烧伤要比手厉害得多。 陆忆风又上了点药,然后赶紧收拾东西。无论发生什么,他都要离开,尽快离开。 他吃了点饼干,一块牛肉干,喝了几口水。昨天他的胃里几乎是空的,此时已经饿得浑身无力。 在树下,陆忆风看到江琳琳和职业选手一伙睡在地上。格丽默斜倚在树上,从她的位置判断,她正在值班,可看得出,她也非常困乏。 陆忆风透过树枝观察旁边的云杰,却看不见他。他昨天给陆忆风提示,所以今天给他发出警报也公平。 再说了,如果陆忆风今天被淘汰的话,他也希望云杰赢,就算自己得到的赏金少些。现在江琳琳赢得比赛并戴上桂冠,他无法忍受。 他轻声呼唤着云杰的名字,他惊奇的大大的眼睛立刻从树叶中露出来。他又指了指上面的蜂巢。 陆忆风拿起刀,做了一个锯掉的动作。他点点头,然后就消失在浓密的树叶里。 附近的树上发出簌簌的声音,之后稍远的地方出现同样的声音,陆忆风意识到他是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上。他强忍着才没有大笑出来。 这就是他向大赛组织者展示的本领吗?陆忆风脑子里出现了他在训练中心的器材上飞转腾挪、脚不沾地的敏捷身影。他至少应该得到一百分。 东方已浮现出玫瑰色的霞光,他不能再等了。与昨晚的伤痛相比,这点小事算不了什么。 陆忆风爬到挂蜂巢的树枝,把锯齿搁在昨天切的凹槽里,正要锯,却突然看到有东西在移动。 原来,颜色鲜艳的杀人蜂正懒洋洋地从薄薄的灰色蜂巢里爬出来。 没问题,黄蜂的动作是有些迟缓,但它在动,这也就是说其他的黄蜂很快也会出动。 汗珠从陆忆风手心里渗出来,他尽量在衬衫上把手擦干。如果他不在几秒钟内把树枝锯掉,蜂群就会全部出动,并对他发起攻击。 拖延片刻也毫无意义。 陆忆风深吸了一口气,抓住刀柄,使出最大的力气锯着。 前,后,前,后!黄蜂嗡嗡地叫着,他听到它们已经出动。 后,前,后,前!他的膝盖突然感到一阵刺痛,陆忆风知道有一个黄蜂已经发现了他,其他的也会随之而至。 后,前,后,前!树枝一锯断,陆忆风就抓住树枝的末端,使足力气把它推向远处。 树枝噼里啪啦地向下掉落,挂在一些小树枝上,翻转几下,最后砰的一声落在地上。 蜂巢像鸡蛋一样裂开,被激怒的黄蜂疯狂地在空中飞舞着。 陆忆风觉得脸上又挨了一下,接着又挨了一下,毒蜂把他蜇蒙了。 他一只胳膊抓住树干,另一只手把蜂刺从肉里拔出来。很走运,蜂巢掉下去之前,只有这三只蜂发觉了他。其他杀人蜂对准它们地面的敌人,发起猛攻。 这次进攻目标明确。 那伙人从睡梦中醒来,遭到的却是杀人蜂的全面进攻。 江琳琳和其他几个人反应较快,他们丢弃一切,夺路而逃。 陆忆风听到有人在喊:“往湖边跑,往湖边跑!”他们想跳到水里躲避黄蜂,可他们想把愤怒的黄蜂甩在后面可不容易。 格丽默和另一个红名玩家可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们还没跑出陆忆风的视线,就被蜇了好多次。 格丽默好像完全疯了,她尖叫着想用手里的弓箭把黄蜂赶走,可一点用也没有。她向其他人大呼救命,当然没人回头。 黄红名玩家踉踉跄跄地往前跑,陆忆风不肯定她能否跑到湖边。他看到格丽默倒下了,在地上歇斯底里地翻滚了几分钟,之后就不动了。 蜂巢已空空如也,群蜂继续追击它们的敌人,瞬时已没了踪影,陆忆风觉得它们不会回来了,可他也不想冒险。 他迅速爬下树,脚一挨地面就朝与湖相反的方向狂奔。蜂毒使他脚步不稳,可他还是跑到自己的小池塘边,跳进了水里,以防黄蜂追来。 大约过了五分钟,陆忆风爬到一块岩石上。历届选手对蜂毒的说法毫不夸张。 事实上,陆忆风膝盖上的肿包已经像橘子而非李子那么大。他拔掉毒刺,一股臭烘烘的绿色液体从里面渗出来。 肿起大包,疼痛,流绿水,眼睁睁地看着格丽默在地上挣扎着死去,在太阳还没有完全爬出地平线之前发生的这可怕的一切,真是让人兴奋。 陆忆风能猜到格丽默现在是什么样子……她的身体变形,肿胀的手指僵硬地握着弓箭…… 弓箭!在陆忆风混乱的大脑中,破碎的意识渐渐连缀在一起,他步履蹒跚地穿过树林,去找格丽默。 弓!箭!他一定要得到它们。这是能够唯一能够替代枪械的武器。 陆忆风还没看到淘汰信息刷新,所以格丽默应该仍处于倒地的昏迷中,她的生命仍与蜂毒做着斗争。 一旦她淘汰了,她的战利品才能被收获,否则她有可能在淘汰之前被折返回来救她的职业选手拉起来。 这种情况陆忆风在历届绝地求生中看到过很多,他绝不让战利品从自己的指缝里溜走。陆忆风现在要做的就是补刀。 陆忆风找到格丽默时,刚好刷新一条淘汰信息。“陆忆风使用杀人蜂淘汰了格丽默!” 她断气了,没有队友来救她,而且人头还算陆忆风的。这个职业选手像个孤儿一样。黄蜂也没了踪影。 这个在赛前训练那几天穿着金色的服装、貌美如花的女孩,此时角色面目全非。 格丽默的身体已完全变形,胳膊有原来的三倍那么粗,被黄蜂蜇的地方已经破裂,流出腐臭的绿水。不过还好,她的尸体很快就会被刷掉,复活在她在凯匹诺的重生点。 陆忆风必须借助一块石头把她的几个手指掰断,才把弓拿到手。箭袋压在她的身下。 他拉着她的一只胳膊,想把她翻过来。可她胳膊上的肉已经腐烂,陆忆风一打滑跌坐在地上。陆忆风没时间等她的尸体自动刷掉,职业选手可能随时会折返回来回收她的武器和供给品。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还是他开始产生幻觉?陆忆风闭上眼睛,用力呼吸,命令自己不要呕吐。 早饭一定要留在肚子里,背包里的供给品已经不多,下次捕猎也许距现在还要几天时间。 第二条淘汰信息刷了出来,红名玩家也玩完了。陆忆风听到鸟叫停止,一只鸟发出警告,表明附近有威胁情况就要出现。 然而陆忆风却感到迷惑不解,此时他还在画直播面里,正拼命要拿到箭。他歪歪斜斜地跪起来,突然感到天旋地转,在半空,他又看到了投放空投的运输机。 他扑到格丽默的身上,想拿到弓箭,但这时他好像看格丽默飞到远处,越来越远,就像要消失了。 “这么办!”陆忆风命令自己。他咬紧牙关,把手伸到格丽默的身下,抓住了一样东西,应该是她的胸廓,他把它往下推到腹部的位置。 他已无法控制自己,呼吸很急促,这噩梦般的经历让他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很不真实。 他抓到了箭袋,可是它被什么东西绊住了,是她肩上的箭或别的什么。 陆忆风最后终于把它拽了出来。刚把箭袋抱在怀里,就听到林子里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他意识到是职业选手返回来了。他们返回来杀他或拿走武器,或二者皆是。 跑已经来不及了。陆忆风从箭袋里拿出一支黏乎乎的箭,想搭在弦上。 可弓上不是一个弦而是三个弦,而且箭上的腐尸味太恶心了,他射不了,射不了,射不了。 他已全然无助,第一个杀手已经从林子里跑出来,手里拿着匕首,准备投向他。 江琳琳脸上惊异的表情对他没有任何触动,uu看书ww.uukanshu他等着他们的攻击。江琳琳没有攻击,而是垂下了手臂。 “你还待在这里干什么?”她低声对陆忆风说。 陆忆风吃惊而不解地盯着他,汗珠从她耳朵下面蜇伤的大包上滑落。她的浑身透湿,闪闪发光,好像刚浸泡在晨露里。 “你疯了吗?”她用匕首柄捅他,“快起来,快起来!” 陆忆风站起来,可她还在推他。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江琳琳使劲推开他,大喊:“跑!快跑!” 在江琳琳身后,加图在灌木丛里健步如飞。他也浑身湿透,一只眼睛下面被蜇了一个大包,手里的长矛闪闪发光。 陆忆风赶紧照她的话跌跌撞撞地拼命奔跑。他手里紧握着弓箭,身体不稳,撞在树上摔倒。 他爬起来,穿过池塘,跑进一片不熟悉的林子,周围的一切在他的眼里已经扭曲变形。 蝴蝶变成房子那么大,然后散出成千上万个星星,树木变成血液,在他的脚下颓然倾倒,蚂蚁从他手中的水泡里爬出来,无论我怎么甩都甩不掉。 陆忆风觉得它们爬满了自己的胳膊、脖子,有一个人在不停歇地喊叫,在模糊的意识中,他觉得这个人就是自己。 他跌倒在一个小坑里,里面堆满了橘红色的泡泡,它们像蜂巢一样嗡嗡地响。陆忆风抱着膝盖缩成一团,等待死亡的降临。 他感到很恶心,失去了方向感,迷迷糊糊的只有一点意识:江琳琳刚刚救了自己一命! 蚂蚁爬到他的眼睛里,眼前一片漆黑。 三十九.真实幻梦,重整旗鼓 逐渐昏暗下来的夜幕美不胜收,不过男孩无心观赏,照着手电筒躲在褶皱不堪的被窝里。 母亲留下的纸条在眼前跳动,在眼前留下暖光残影,但男孩重重的将它们从眼前抹去,毫不在意这温情脉脉的画面。 他双眼垂向纸条底部,那一句“你要照顾好自己”又一次温润的刺痛了他。他的脸颊由于痛楚和愤怒而烧的通红,他们的争吵依然萦绕在耳边,其他孩子的嘲笑挥之不去。 他一咬牙将纸条揉碎,掀开被窝来到了一片森林里,小路上满是残破的花瓣。 他皱起眉头。这一切都有些异样,似乎他早已经历过这一切。他摇摇头,继续向前走,深入茂密的森林…… 陆忆风坠入噩梦之中,不时醒来,只觉得更大的恐惧在等着他。 所有痛苦的事情,他的和别人的、现实里的、游戏里的,都一一在他眼前展现。这穿越游戏与现实之间的没有差别的痛苦,使他相信这就是真的。 每次他醒来,都心想,“这一切总算结束了”,可这只是新折磨的开始。 他还要目睹父母以多少种方式离开?体验多少次母亲离开前的最后时刻?产生多少次自己被撕裂的感觉? 他每次回神时的潜意识就是退出游戏,却因为竞赛规则做不到。这就是血腥收获,一个虚拟到真实的游戏,把情感植入玩家的大脑。把痛苦的一块放大。 当陆忆风的意识渐渐恢复时,他仍静静地躺着,等着下一次可怕记忆袭来。 但终于,他感觉蜂毒的不良后果已经慢慢消失,身体极度疲乏衰弱。 他仰面躺着,就像一个婴儿的姿势,把手举到眼前,能看见,蚂蚁不存在,也没碰他眼睛。 仅仅伸开四肢就费了好大力气,陆忆风浑身——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极其疼痛,他慢慢、慢慢地坐起来。 他刚才躺在一个浅坑里,里面也没有幻觉中的橘红色泡泡,而是一堆落叶。 他的风衣很湿,不知是池塘的水、还是露水、抑或是雨水或汗水把它打湿了。 很长时间,陆忆风能做的只是小口喝着瓶子里的水,看着一只蜜蜂在身旁的金银花丛中飞动。 陆忆风在想,自己意识混乱有多长时间了?他失去正常意识是在今天早上,现在已到了下午,可僵硬的关节让他感觉过去了不止一天,甚至可能是两天。 这么说,他无法知晓杀人蜂究竟蜇死了几个职业选手和红名玩家。除去格丽默和黄金堡的选手,还有十六名选手,加图和阿伯瑟特,还有江琳琳。 他们也因蜂毒而死去了吗?当然,如果他们还活着,前两天也一定和陆忆风的处境一样恐怖。 那个小学生云杰怎么样了呢?他那么孱弱,无需很多蜂毒就能要了他的命。可是……杀人蜂也许不会蜇他,因为他所处位置很有利。 陆忆风的嘴里满是腐烂的臭味,喝水也不管用。他爬到金银花丛,摘了一朵花,轻轻地拔出花蕊,把花蜜滴在舌头上。 甜甜的味道在口中散开,顺喉而下,它把陆忆风带回夏天的美好记忆中,他想起了野狼望的丛林,想起收获节那天早晨说的话。 “说实话,我们能行。” “什么?” “离开十二区。逃跑。住在林子里,就你和我,我们能行。” 突然,他的思维不在丛林那里,而到了江琳琳那里。江琳琳……!“她救了自己的命!” 陆忆风在心里思量着。他们相遇时,他不知道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是蜂毒导致的幻象。 可如果她真的救了自己呢?陆忆风的直觉告诉自己这是真的。可为什么?或者就是为了掩护自己? 如果是,那她怎么会和那帮职业选手混在一起?至少不包括无人永生的玩家。她也很他们,不是么?所有的解释都不成立。 他想要是高志鹏遇到同样的事他会怎么做?接着陆忆风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这种情况没有可比性。 陆忆风又想起绝地求生开始后最好的一件事,那就是得到了一把远程武器,弓箭! 他数一数,算上在树上拔的那支,一共有十二支箭。箭上没有一点格丽默身上的绿色毒液,他觉得肯定是幻觉。 但箭上有很多血,他可以以后再把它洗掉。他朝附近的林子射了几支箭,与江琳琳那把常用来打猎的弓箭相比,这把弓箭手感明显要差一些——但谁在乎呢?能用就行。 陆忆风有了武器,形势也发生了变化。他仍有许多强大的对手,但此时他已经不用按照战术四处苟着、拼命畏缩,成为被动的猎物。 如果现在加图还是阿伯瑟特从林子里蹿出来,即使一起来,他也不会逃跑,陆忆风会对准他们。实际上,他在等候这快乐时刻的到来。 可是,他要先恢复体力,他的身体已严重缺水,瓶子里的水也即将告罄。 参赛前在凯匹诺猛吃猛喝所增加的几斤重量,现在已消耗殆尽。他臀部的骨头和肋骨比父母离开时那段艰难的日子还要突出,还浑身是伤——烧伤、划伤、撞在树上的淤青、黄蜂蜇的毒包。 毒包比以前更肿更疼,他用药膏治疗烧伤,把毒包挑开,可没太大效果。 高静知道治疗毒包的方法,用一种草药能把毒液吸出来,但很少有机会使用这方法,而陆忆风甚至不记得草药的名字,更不用说它的外观了。 “首先要弄到水。”陆忆风思忖着,“然后可以边走边打猎。” 从他蹒跚走过时踩倒的草很容易判断刚才行走的方向。所以他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寄希望于对手蜂毒仍在发作。 陆忆风走不快,只要猛动关节就会疼痛,于是他采用平时捕猎时慢走的办法。 没过几分钟,他就发现一只兔子,用箭打到了它。箭没有像江琳琳那样干净利索地从兔子眼睛里穿过,但也一样能吃。 走了大约一个小时,他发现了一条小溪,很浅,但很宽,足够他用的。 阳光炙热,在给水消毒的当儿,他脱掉大衣,uu看书 .躺到缓缓的溪水里。 他浑身上下脏极了,他把水撩到身上,冲洗着身上的泥垢,最后索性在水里躺了几分钟,让溪水把他身上的烟尘、血迹和烧伤脱落的死皮冲掉。 他接着又洗了洗衣服,之后放在树丛里晾着。坐在有阳光的岸边,用手把头发抹到脑后。 肚子又咕咕叫了,他吃了几块饼干和一点牛肉,然后抓起一把青苔,把银色弓箭上的血洗刷干净。 现在陆忆风的精神振作起来,他处理了烧伤,梳好头发,穿上潮湿的衣服——太阳一会儿就会把它晒干。 现在顺着溪流走似乎是最聪明的选择,他正在向山上走,这是他喜欢的方向。 陆忆风要喝溪水,猎物也要喝。他很快又打到一只像火鸡一样的鸟,它看上去可以吃。 到了傍晚,他准备生火烤肉,借着黄昏容易隐藏烟雾,到晚上,再把火扑灭。 他宰杀、清洗猎物,对那只鸟特别小心,但它看上去应该没问题,拔掉毛以后,跟鸡差不多大,只不过肉更肥、更硬实。 陆忆风把肉放在火上烤,突然听到嫩树枝发出的噼啪声。陆忆风反应很快,立刻转向发出声音的方向,把弓箭背到背上,从腰间抽出匕首。 没有人,至少他没看见人,接着他看到一个小靴子尖从树后露出来。 陆忆风立刻放松下来,咧开嘴笑了。他可以像影子一样在林子里移动,这么说是公平的,不然他怎么可能一直跟着他? 陆忆风不由得说道:“你知道,并不是只有他们才能联合起来。”他说。 四十.绝地搭档,新的战术 有一会儿,没有反应,之后云杰从树干后露出了一只眼睛。“你想和我联合?” “干吗不?你的那些杀人蜂救了我,你能活着证明自己很聪明,而且好像我也甩不掉你。”陆忆风说。 云杰冲他眨眨眼睛,迟疑着该怎么做。 “你饿吗?”陆忆风看到他在拼命咽口水,眼睛盯着肉,“来吧,我今天打到两个猎物。” 云杰小心翼翼地从树后走出来,“我可以帮你治蜇伤。” “你能吗?怎么治?”他问。 云杰伸进背包里,拿出一把叶子。陆忆风几乎可以肯定那是高静曾用过的那种。 “你从哪里找的?” “就这附近,我们去果园时都带着这个,那儿好多蜂窝。这里也有很多。”云杰说。 “对啊,你是落日遗迹的,那边有大片的果园和麦田。”陆忆风说,“果园,哈,所以你在树上飞来飞去,就像长了翅膀。” 云杰笑起来,陆忆风说到了令他骄傲的事。 “喏,过来吧,帮我弄弄。” 陆忆风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卷起裤管,露出膝盖上的蜇伤。 让他吃惊的是,云杰把草药放在嘴里,嚼了起来。高静通常用别的办法,但他们的办法似乎也不很多。 过了大约一分钟,云杰把嚼好的绿色草药吐出来,敷在他的伤口上。 “嗷……”陆忆风情不自禁地喊了起来,草药又勾起了剧烈疼痛。 云杰咯咯地笑起来。 “还好,你当时脑子清醒,把毒刺拔出来,不然就厉害得多了!” “快给我脖子和脸上敷药吧!”陆忆风几乎是在祈求他。 云杰又嚼了一大把草药,给他敷上,没一会儿,陆忆风紧锁的眉头就舒展开了,因为蜇伤的地方现在舒服多了。他发现云杰的前臂有一大块灼伤。 “我有东西可以治这个。”陆忆风把弓箭放在一边,把药膏抹到他胳膊上。 “你的赞助人真好。”他不无羡慕地说,“空投箱里没有这样的东西。” “你拿到赞助品了吗?”陆忆风问。他摇摇头。“会有的。看,比赛越往后,就有越多的人知道你有多聪明。” 说完,陆忆风转过身去拿肉。 “你想和我联合,不是开玩笑吧?” “不,我是当真的。”陆忆风说。拿到了一个空投和一个赞助,和这么个纤弱的小孩联合,史密斯肯定会颇有怨气,他能想象得出。 可陆忆风愿意跟他联合,他是在险恶环境中生存下来的人,陆忆风信任他,另外,干吗不承认呢?有的小学生确实很厉害。 “好吧。”云杰说,伸出手来,他们握握手。 “就这么说定了!” 当然,这种约定只能是暂时的,但他们两个都没提这个。 云杰又为他们找来些根茎植物佐餐,这种植物在火上烤时,有股防风草的香甜味。 他还认识那只鸟,在落日遗迹那边被称作大嘴雀,他说有时这种鸟成群地飞到果园,那他们就可以饱餐一顿了。 他们俩都填饱了肚子,有一阵没有说话。大嘴雀的肉很香,有不少油,啃的时候油都从嘴角流出来了。 “噢,”云杰叹了口气说道,“之前我从未吃过一整条腿。” 陆忆风想是的,他敢说甚至云杰根本没吃过肉,落日遗迹“出生”的玩家大多都是年龄十六岁以下,他们的游戏难度不比夹缝地带的玩家低。 “把那只腿也吃了吧。”陆忆风说。 “真的吗?”他问。 “想吃多少就吃多少,现在我们有弓箭,还可以打到更多。我还会下套,我教你怎么做。”陆忆风说。 云杰仍犹疑地看着那只腿。 “噢,拿走吧,”陆忆风说,把鸟腿放在他手里。“这个只能放几天,再说我们还有一整只鸟和兔子。” 鸟腿一到手,云杰就咬了一大口,看来他是饿了。 “我在想,在你们落日遗迹,你们的食物肯定比我们稍多一点,你知道,你们那边可是种粮食的啊。”陆忆风说。云杰听着睁大了眼睛。 “噢,不,我们不吃自己收获的粮食。”他说。 “你们区域的规定?会把你们抓起来?或别的什么?”陆忆风问。 “会被限制游戏时间,”云杰说,“管理员特别严厉。” 陆忆风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这种事经常发生。限制游戏时间不是主要的惩罚制度,尽管有时也会有,可那基本算是封号了。 “那你们的食物够吗?”云杰问。 “不够,”陆忆风说,“我们一般吃自己在冒险地打来的猎物。” 只有收获节我们吃的东西稍多一点,所以大家能多坚持些日子。”云杰说。 “你们会进冒险地吗?”陆忆风问。 “当然了,亚特兰大城。不过难度太高,我们不常去,”云杰说,“有一次我们在城中废弃的坦克驾驶室里找到一件三级甲,本来可以用它卖个好价钱。但没想到那具士兵尸体突然动了一下,原来是一只假死的丧尸穿着它...而且周围还有另外几只... 听云杰说起这些事还挺有意思。陆忆风和其他区的选手很少交流,事实上,他一直觉得这是没有必要的相互了解。 云杰建议他们有计划安排所有食物。他已经看到陆忆风大部分的食物,另外还有几块饼干和一些牛肉,他采了很多植物根茎、坚果、野菜,甚至还有些浆果。 陆忆风拿起一个不怎么眼熟的浆果,问:“你肯定这个能吃?” “噢,是的,落日遗迹有这种果子,我已经吃了好几天了。”他说着,把一把浆果放进嘴里。 陆忆风小心地咬了一口,和他们常吃的蓝莓味差不多。和云杰联合始终看来都不错。 他们把食物分了分,以防万一他们分开,要做好几天计划。 云杰还有一只革制水袋、自制弹弓和一双袜子。另有一块尖利的石头当刀子使。 “我知道,我的东西不多,”他说着,好像很尴尬,“可那会儿我得赶快从血腥之角跑开。” “你做得对。”陆忆风说。他把他的东西也倒出来,云杰看到太阳镜时睁大了眼睛。 “你从哪儿得到的这个?”他问。 “就在我背包里,没什么用场,能遮点太阳,倒让人看不清楚东西了。”陆忆风说道。 “这不是挡阳光的,是夜里用的。”云杰大叫,“有时,我们晚上收获时,有人给爬到树顶的人发几副,可以看到火炬照不到的地方。” “有一次,我一个叫马丁的同学想要那副眼镜,就把它藏在兜里,他被发现遭到举报后当场就被限制登陆了。” “因为眼镜就把他给封号?”陆忆风说。 “是的,大家都知道他并不危险,我是说,马丁的脑子不正常,他就像一个三岁的孩子。他就想要那眼镜玩玩。”云杰说。“被封了三天”。 听他这么说,让陆忆风觉得夹缝地带简直就是安全的天堂。当然,新手总是饥肠辘辘,但他不能想象落日遗迹的治安警这样对付一个单纯的孩子。最起码夹缝地带对新手足够包容。 有一个小女孩,格雷西的女儿,在霍伯黑市玩。她有点痴呆,可大家都把她当成小可爱的,常丢给她一些好吃的或好玩的。 “那这眼镜怎么用?”陆忆风拿着眼镜问他。 “戴上眼镜在漆黑的地方都能看见。”云杰说,“今晚太阳下山后你可以试试。” 陆忆风给了他一些火柴,而云杰给了他一些草药,好在蜇伤疼时再用。 他们把火熄灭,顺着溪流而上,直到天黑时才停下来。 “你在哪儿睡?”陆忆风问他,“在树上吗?”他点点头。“就穿着夹克睡?” 云杰举起他的袜子,“我把这个套在手上。” 陆忆风想到前几个夜晚是多么的寒冷。“如果你愿意,可以和我一起用睡袋,我们两个完全装得下。” 云杰的眼里放出亮光,看得出,以前他想都不敢想。 他们选好了树杈,这时淘汰信息刷出,今天没有人死亡。 “云杰,我今天早晨才醒过来。我错过了几个人?”更换成绝地求生的bgm时可以掩盖他的声音,可陆忆风还是小声说,他不想让观众知道他要告诉云杰江琳琳的事。云杰也心领神会,说话也小心起来。 “两个。”他说,“直死之眼的和黄金堡的玩家,还剩下十四个人。” “真奇怪,至少我这么觉得,也许是杀人蜂的毒液起了作用,让我产生错觉,”陆忆风说,“你知道和我一起来的女孩江琳琳吗?她救了我一命,可她却跟那伙职业选手混在一起。” “她现在不跟他们在一起了,我侦察了他们在湖边的营地,他们被杀人蜂攻击后就回到那里,可她不在那儿,也许她真的救了你,然后跑掉了。” 陆忆风没吱声。如果江琳琳确实救了她,那她这波操作可厉害了。显然这局mvp的桂冠会是她。uu看书 .ans“如果她这么做了,也是在表演,你知道的,让观众觉得他爱我。迎合我们在观众眼里的人设。” “噢,我不认为那是表演。”云杰说。“你们开幕式上的火焰才像是表演。” “当然是,”陆忆风说,“这肯定是她和我们的指导老师,还有造型师一起想出来的。” bgm结束,天空又黑了下来。 “咱们试试这眼镜吧。” 陆忆风把眼镜拿出来戴上,云杰没骗他,树上的树叶、连二十米外的灌木丛中逡巡的臭鼬,他都能看见。 如果陆忆风想,现在就可以打到它,也可以杀死任何人。 “那些职业选手有两副眼镜,他们的东西都在湖边。”云杰说,“他们个个身强力壮。” “我们也不好惹,”陆忆风说,“大家的优势各有不同罢了。” “你真了不起,你会近身,还会射箭。”云杰说,“我会什么呢?” “你能自己找到吃的,他们能吗?”陆忆风问。 “他们不需要,他们有的是吃的。”云杰说。 “假如他们没有,假如他们的供给品丢了,他们能坚持多久?”陆忆风说,“我是说,绝地求生同样考验选手的自我生存能力,不是吗?” “可是,他们是不会挨饿的。”云杰说。 “是的,他们是不饿,这就是问题所在啊。”陆忆风表示同意。他开始在心中酝酿一个计划,一个进攻计划,而不是畏缩和躲闪的计划。 “我觉得咱们得好好想想这事,云杰。” 四十一.战术落定,夜莺之歌 陆忆风已经完全取得了云杰的信任,他知道这点是因为绝地求生的bgm一结束他就偎在他身旁睡着了。 陆忆风对他也无需有任何的疑虑,不用采取任何防范措施。如果他想让陆忆风死,那天在树上她就不必把蜂巢指给他,直接走掉就行了。 与陆忆风相互支撑是他最明显的想法,目前情势对他们的生存仍极为不利,所以陆忆风也不去想那么多了。 另外,陆忆风仍琢磨着职业选手和他们的补给品。不管怎样,他必须想出办法毁了他们的补给品,他敢肯定找吃的对他们来说极为困难。 一般来讲,历届的职业选手都是先抢到吃的,然后再对别人发起攻击。 有几届绝地求生,他们没保护好食物,例如有一年一些凶猛的爬行动物吃掉了他们的食物;还有一年,大赛组织者设计的洪水把食物冲走了。 而这样的时候,往往其他玩家区的选手获胜。职业选手的衣食无忧实际上成为他们的弱势,因为他们不知饥饿时该如何应对。在这点上与陆忆风和云杰跟他们不同。 陆忆风太累了,今晚无法做出详细计划。他的伤势已有所缓解,但因为蜂毒的缘故大脑还有些昏沉。 云杰躺在他身边,头枕在他肩上,陆忆风第一次觉得这些日子在竞技场他是多么的孤独,身边躺着另一个人多舒服啊! 他睡意蒙眬,明天会有办法的。到了明天,惶惶不安的就该是那伙职业选手了。 陆忆风被警报声震醒,天空已露出了曙光,鸟儿在啾啾地叫着。 云杰待在他对面的一根树枝上,用手捧着什么。这声与之前不同的警报表明竞技场中剩下最后十名选手,昨晚一定发生了激烈的战斗。 他们在等被淘汰选手的信息。他们将会被公布出来。“你觉得会是谁被淘汰呢?”陆忆风禁不住想起了江琳琳。 “我不知道,其他几个,任何人都有可能。”云杰说,“我想我们马上就知道了。” 选手的存活信息被投映在天空中,所有选手和观众都能看到:红名玩家剩下阿伯瑟特;加图和另一名直死之眼的职业选手、哥布林花园的两名选手;和云杰同样来自落日遗迹的萨里什。 云杰说,“这是九个人。” “等等,还有铁民林地的男孩,就是腿坏了的那个,我们两个都不记得了。”陆忆风说。他之前在开幕式见过她一次。 “她这个情况还能活到前十。”云杰说。 “不好说,可对咱们有好处,淘汰一个,这些人就少一个。也许我们应该在大赛组织者觉得进程太缓慢之前做点什么,”陆忆风说,“你手里是什么?” “早饭。”云杰说,她伸出手来,露出里面的两个大鸟蛋。 “这是什么鸟下的蛋?”陆忆风问。 “不太清楚,那边有一块沼泽,也许是水鸟吧。”他说。 鸟蛋做熟了很好吃,可他们俩谁也不愿意冒险生火。陆忆风猜想昨晚的被淘汰的是职业选手和红名玩家混战的牺牲品,这也就是说他们已经恢复得相当不错。 可以返回比赛了。他们把鸟蛋吸空,吃了些兔子腿和浆果。不管怎么说,这顿早饭挺不错的。 “准备好了吗?”陆忆风说,一边背上背包。 “干什么?”云杰说,同时跳了起来,可以看出他愿意做陆忆风建议做的任何事情。 “今天我们把职业选手的食物弄出来。”陆忆风说。 “真的吗?怎么弄?”可以看出云杰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在这点上,云杰和陆忆风见过的一般小学生正好相反,他不觉得冒险是一种严酷的考验。 “还没想好呢,走吧,咱们捕猎时再想想该怎么办。”陆忆风说。 他们并没有打到很多猎物,陆忆风一直在问云杰职业选手的情况,心思都放在这上面了。 云杰不久前刚窥探完他们的情况,他观察得很细。他们的营地在湖边,隐藏补给的地方距他们大约三十码。白天,他们会留下一个哥布林花园的男选手来看守补给品。 “哥布林花园的选手?”陆忆风问,“他和他们在一起吗?” “没错,白天他都会待在营地。那伙人往湖边跑时,杀人蜂跟过去,他也被蜂蜇了。”云杰说。 “我想他们让他活下去,条件是让他看东西,要知道,他个头并不高。”陆忆风问:“他有什么武器?” “好像没什么武器,云杰说,“一支矛,用这个对付几个像我这样的还行,可你或萨里什轻轻松松地就可以把他杀死。” “食品就放在外面?”陆忆风说。他点点头。 “这么做好像不太对头。” “我知道,可我也说不上是什么。”云杰说,“就算你能跑到他们放食品的地方,你又怎么把它毁掉呢?” “烧了,或者扔到湖里,要不浇上燃料或打炸油桶。”他捅了下云杰的肚子,就像他常捅高志鹏的肚子那样。 “吃了它。”云杰咯咯地笑起来。 “别担心,我会想出办法的,毁东西比造东西容易得多。”陆忆风说。他们一边低声商量着该怎么办,一边挖草根,摘浆果和野菜。 他对云杰的了解也更多了,她是“遗迹七兄弟”中的老大,很爱护自己的朋友,经常把自己的食物分享,或和他们一起到草地挖野菜。 他们区的治安警和管理员可没夹缝地带的好说话。当问起他在血腥收获里最喜欢的是什么时,他的回答是“音乐”。 “音乐?”陆忆风有些诧异。在他看来,血腥收获中的音乐是介于头上的兜帽和天上的彩虹之间的虚无缥缈的东西,至少彩虹还能表明天气情况,音乐在这个残酷世界却一点用处都没有。 “你有很多时间听音乐吗?”陆忆风问。 “我们在营地里、干活的时候都会唱歌,就是因为这个,我也很喜欢你的胸针啊。”他指着陆忆风大衣上的夜莺说。而陆忆风早就把它给忘了。 “你们那里也有夜莺?”陆忆风问。 “噢,是的,有几只还是我的朋友呢。我们可以对唱几个小时的时间嘞。它们还可以给我报信儿。” “你什么意思?”陆忆风问。 “我一般是爬得最高的那个,所以第一个看到收工的旗子,之后我就唱个特别的小曲。”说着,他张开嘴用清晰柔和的嗓音唱了一个四音符的小曲。 “夜莺把小曲传遍整个果林,这样我的朋友们就都知道该下线了。”云杰接着说道,“可要是你靠近它的鸟窝也很危险,但这也不能怪它们。” 陆忆风把胸针摘下来递给他,“拿着,它对你比对我更有用。” “噢,不行,”云杰说,把陆忆风伸开的手合上,“我很喜欢你戴着它,就为这个我才觉得可以相信你。另外,我还有这个。”云杰从衬衫里掏出一个用草编的项链,上面挂着一颗星星,也许是一朵花,“它会带来好运的。” “到目前为止,确实如此。”陆忆风没想到高静送给他的饰物还有这样的效果。陆忆风说,边把胸针重新别到衣服上,uu看书 ww.uuknsh“也许你该一直戴着它。” 中午吃东西的时候,他们合计好了该怎么办,下午开始按计划行动。 陆忆风帮云杰准备好点两堆营火的柴火,第三堆营火他有时间可以自己准备。他们约好在第一次吃饭的地点会合,溪流会帮着他们重新找到它。 在陆忆风离开之前,他确定云杰备好了充足的食物和柴火,他甚至坚持要云杰拿走他的睡袋,以防他们黄昏时还不能会合。 “那你呢?你不冷吗?”云杰问。 “我在湖边他们的营地再找一个,就不会冷了。”陆忆风说,“要知道,在这儿偷东西并不违反游戏规则。”陆忆风说着咧开嘴笑了。 在最后一刻,云杰决定教会他夜莺的下线信号。 “这也许没什么大用,但如果你听到夜莺这么叫,你就知道我没事,只不过我不能马上回来。” “这里也有很多夜莺吗?”陆忆风问。 “难道你没看见过,这儿到处都是它们的鸟窝。”云杰说,陆忆风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没注意到。 “那么,好吧,如果一切顺利,咱们晚饭时见。” 出乎陆忆风的意料,云杰伸出胳膊抱住他。陆忆风稍犹豫了一下,也拥抱了他。 “你要多加小心。”云杰对他说。 “你也是。”陆忆风说。 陆忆风转身朝小溪走去,心里忽然忧虑起来。要是云杰被淘汰了呢?要是云杰没被淘汰了呢?要是最后就剩他们两个呢? 他也许还有江琳琳,而云杰只有他… 四十二.调虎离山,地雷陷阱 陆忆风走到小溪旁,顺溪流而下,来到他第一次被杀人蜂蜇时看到它的地方。 他觉得自己必须多加小心,因为他此时脑子里一直在想着和江琳琳相关的一些问题。最后存活的十名选手中有没有她?今早的警示是不是告示她的淘汰? 如果是,那她是怎么死的?死在职业选手手里了吗?是因为她放走了陆忆风而遭到报复吗? 陆忆风拼命回忆自己趴在格丽默身上,她从林子里冲出来时的情形。他记忆中当时江琳琳浑身金光闪闪,这又使他怀疑是否真的发生了这一切。 他昨天一定走得很慢,因为他没用几个小时就走到了昨天他洗澡的地方。 他停下来加了点水,在背包上又糊上一层泥。无论陆忆风涂多少次泥巴,这背包似乎都要固执地变回到橙色。 离职业选手的营地越来越近,陆忆风也越发警觉起来,时不时停下来听一听是否有异常的声响,箭可以随时可以搭弓,匕首也抓在手里。 陆忆风没有看到其他选手,但他确实看到了云杰提到过的东西:一丛丛的甜莓、给他治蜇伤的草药、把他困住的那棵树旁的蜂巢。 在丢弃蜂巢的那棵树下,陆忆风驻足片刻,能看到夜莺黄白色的翅膀时不时地闪过。但白天出没的数量比较少。云杰已经告诉他窥探他们的湖边营地的最佳地点,以及怎样靠近。 陆忆风把弓和匕首紧紧的地抓在手里,就像开了双刀一样,然后向前走去。 他来到云杰告诉他的那片小灌木丛,再次佩服他的聪明。那片灌木丛就在林边,但灌木丛枝叶茂盛,可以很容易地观察到职业选手设立的营地而不会被发现。在灌木丛和他们的营地之间是绝地求生开始的空地。 营地共有四个人,加图和另一名女职业选手、一个黄金堡的选手、还有一个骨瘦如柴、脸色灰白的男孩,一定就是铁民林地的男孩了。 在凯匹特集训的时候他几乎没有给陆忆风留下任何印象,有关他的事陆忆风几乎一点也想不起来,他穿的衣服、他的开幕,他的记录。 即使现在,坐在那儿手里摆弄着一个塑料盒子的他和别的高大强健的同伴坐在一起,也显得很不起眼。 但他一定有自己的本领,不然其他人不会让他活到现在。他们为什么让他当看守,看到他那么瘦弱陆忆风更感到迷惑不解,他们为什么还让他活着? 四个人似乎都还没有从杀人蜂的蜇伤中完全恢复过来。即使在这个位置,陆忆风也能看到他们身上被蜇起的大包。 他们准不知道应该把刺拔掉,即便知道,也不知道如何用草药疗伤。显然,他们在血腥之角找到的任何药物都没起作用。 血腥之角还在原来的位置,但里面已经清理了。他们多数的补给品,无论是装在板条箱里的、麻袋里的或塑料盒里的都已经整齐地码放起来,离他们的营地也有一定距离,其他物品散放在四周。 其摆放方式跟绝地求生开始时很相近,物品上方罩着一张网,这网除了防鸟之外,似乎也没有太大用处。 整个物品摆放的方式、摆放的距离,还有铁民林地的瘦男孩都令陆忆风迷惑不解。 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摧毁这些补给品不像想象的那么容易,其中肯定另有文章,所以陆忆风觉得自己现在最好待着不动,等弄清楚了再说。 他猜想着各种可能,或许那堆补给品下面有陷阱,或许有隐蔽的深坑、或许从上面落下捕网,或许有拉线,一旦触动就朝人的心脏发射出毒镖。 陆忆风正在琢磨该如何行动时,听到加图喊起来,他正手指着远方的树林。 不用扭头看陆忆风就知道是云杰点燃了第一堆篝火。起先他找了许多绿色潮湿的树枝,以确保点火时冒出浓烟,引起他们的注意。 那帮职业选手马上武装起来。他们发生了争吵,声音很大,陆忆风这里都能听到,大概是说要让铁民林地的男孩跟着去还是留下的问题。 “他得去,我们在丛林里需要他,他在这儿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没人能动得了这些补给品。”加图说。 “那‘可爱女孩’怎么办?”黄金堡的男孩说。 “我一直跟你说,别管她了,我最清楚刺伤了他什么位置,他没有流血致死真是个奇迹,不管怎样,以她现在的状况不可能袭击我们。”加图说。 这么说江琳琳躲在丛林里,已经受了重伤,可陆忆风仍然无法弄清楚他为什么背叛了那些职业选手。 “得了。”加图说。他把一支矛塞在铁民林地的男孩的手里,他们就朝着火的方向跑去。 他们跑进丛林后,陆忆风听到加图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要是找到他,要用我的方式杀死他,谁也别管。” 不知怎的,陆忆风觉得他不是在说云杰,毕竟他没朝他们扔下蜂巢。 约半个小时,陆忆风待在原地没动,盘算着该拿那些补给品怎么办。 弓箭的长处是可以远距离发射,他可以毫不费力地把带火焰的箭头射向他们的补给品,以他射箭的水平同样可以从网眼里钻过去。 但这样补给品燃烧了,那又能怎样?陆忆风什么也没得到,相反却让他们摸透了很多他的情况:他在这儿的位置、他有个同谋、他不仅擅长短兵、而且射箭技术精湛。 没有别的选择,陆忆风尽量靠近些,看看是否能找到他们保护补给品的秘诀。 他刚要走出林子,一个移动的物体却吸引了他的目光,一个人从他右侧的丛林里跑出来了。 起先他以为是云杰,但他马上认出了那张狐狸脸——之前在游戏一开始就追杀他的女选手——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前面的空地。 在确定自己安全之后,就朝摆放补给品的地方快速小跑过去。就要跑到补给品旁边散落的物品时,她停了下来,检查了一下周围的地面,脚小心翼翼地放在一个点上,然后她采用奇怪的方法身体轻微摇晃着、单腿蹦着接近补给品,有时两只脚都踩在地上。 走到一点时,她跳到空中,越过了一个不大的障碍物,然后脚尖着地站在那里。 但由于她跳跃时前冲力过大,身体向前扑过去,这时她手赶紧用手支住地面,陆忆风听到她发出一声尖叫,但什么也没有发生。 接着,她又站起来,继续向前,走到堆放补给品的地方。 这么说陆忆风对里面布设了陷阱的猜测是对的,但情况显然比他预想的还要复杂。而且他对这个女孩的猜测也是对的,她非常狡猾,找到了通向补给品的路径并且这么轻而易举地走了进去。 她往自己的背包里塞满了东西,各样都拿一点,从板条箱里拿一些饼干,从挂在一条绳索上的麻袋里拿几个苹果,这样就不会有人发现丢了东西,引起怀疑。 然后她又小步从圈子里蹦出来,飞奔入丛林,毫发无伤。 狐狸脸已证实了陆忆风的猜测,但他们布设了什么陷阱需要如此机敏才能通过?是不是有很多机关? 她的手触及地面时为什么发出尖叫?除非——陆忆风茅塞顿开——地面会爆炸。 “下面有地雷。”陆忆风轻声说,这样就都明白了。 职业选手为什么可以离开营地,狐狸脸为什么跳着走,还有铁民林地的男孩,他们区有许多重型工厂,生产家电、汽车和炸药。 可他们从哪里找到的地雷?在补给品中吗?这一场绝地求生似乎没有提供任何火药和枪支性质的武器,似乎这场比赛的的风格更偏向于看到参赛选手们之间的血腥搏杀。 嗯,这名铁民林地的男孩真了不起,徒手制造出地雷。 可陆忆风现在该怎么办?显然,他不可能走进去而完好无损。至于发射带火的箭头就更可笑了。地雷是靠压力触发的,当然压力也无需太大。 有一届绝地求生,一个女孩踩中了其他选手设置的地雷陷阱,一个小木盒掉在地上,她被炸飞,她的游戏角色变成了一块块尸体碎片,刷新尸体的光芒密密麻麻落下了几十束。 陆忆风的胳膊很有劲,也许他可以扔几块石头进去,那能触发什么?也许一个地雷,那样就能引起连锁反应,会吗? 铁民林地的男孩在埋地雷时,是不是只设计成能触发单个地雷而不影响其他几个?这样就能保住补给品,又能把入侵者炸死。 就算陆忆风引爆了一个地雷,也会把所有的职业选手招回来。他该怎么办呢?也许借助地势或打时间差,单刷他们四个也不是不能尝试一下。 那里还有网子,显然是为了阻止这类的袭击,事实上,陆忆风需要一下子扔进去三十几块石头,uu看书 ukanshu.cm 引发大面积连环爆炸,才能同时摧毁一切。 他朝林子里看了一眼,云杰点燃的第二堆篝火冒着浓烟,直冲云霄。 现在,职业选手也许已经发现这是计,调虎离山?时间正在一点点流逝。 准有一个解决办法,陆忆风知道会有办法的。他仔细地观察那堆补给品,箱子、罐子,一支箭是不大可能把它们弄倒的。 但也许其中一个里面装着食用油,他可以用燃烧的箭头射中它,但转而一想觉得不行,也许他会用光十二支箭,而一罐油都射不着,因为他只能靠猜测来射箭。 陆忆风又认真地想是否可以重复狐狸脸的路线,靠近补给品然后再找到更好的办法。 这时他的目光落到装苹果的麻袋上,顿时眼前一亮,他可以一箭射中吊麻袋的绳子,在训练中心考核时不是练过校正瞄准吗?得了九十五分呢! 一大袋苹果,整个掉下来也许只能引爆一个地雷。要是能把所有的苹果都打掉就好了…… 陆忆风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向前移动到弓箭的射程内,要用三支箭完成任务。 他选准位置,仔细瞄准,把眼前的一切都隔绝身外。 第一支箭飞出去打在麻袋口旁,把它撕开了一大块,第二支箭接着把麻袋撕开了一个大洞,他射第三支箭的时候,已经看到一只苹果摇摇欲坠,接着第三支箭把撕开的一片麻袋打掉了。 在几秒钟内,一切似乎已经凝固了,接着苹果一个个蹦了出来,掉在地上,他也被爆炸的气流冲击,身体飞到半空中。 四十三.瞬间爆炸,局势逆转 爆炸带来的冲击波非常强大,把陆忆风抛出很远,身后的背包也没起到太大的缓冲作用。 幸运的是他的臂弯挡住了箭袋里的箭,箭没有飞出去,他的肩也没有受伤,弓还紧紧地抓在手里。 地面在爆炸中不停地颤抖,陆忆风听不到一个个的爆炸声,苹果肯定引爆了许多地雷,其碎片又引爆了更多的地雷。 他尽量用胳膊挡住脸,挡住飞来的碎片,有些碎片还着了火,在他身旁掉落。空气中充满硝烟的味道,让人喘不上气来。 大约一分钟后,地面停止了震动。刚才像小山一样堆积的补给品此时已化为一片燃烧的废墟。 他很满意。那些职业选手大概从里面抢救不出什么东西了。 陆忆风觉得应该暂时离开这里,可当他站起身来,才意识到行动并不那么容易。 他头晕得厉害,周围的树木和脚下的地面都在旋转。他摸了摸朝着爆炸方向的左耳,结果发现已经被震的出血了。不能让他们捕捉到踪迹。陆忆风想。 他把兜帽戴上,兜帽可以吸走一部分血液。又一次爆炸,把陆忆风一下子脸朝下冲击到地上。 这是一个由掉落的板条箱引发的爆炸。接着又响了两声。这让他想起了爆爆米花时,最后几个米粒爆开的情形。 就在陆忆风几乎踉跄的爬进灌木丛的同时,加图从林子里猛地蹿出来,后面跟着他的同伙。 他气愤至极,简直好笑——原来人在着急时,真的会手抓头发,拳头捶地。 要是陆忆风并不知道他这么做是冲他来的,是因他的所作所为而大为光火就好了。陆忆风距离他们这么近,这个状态不能跑,又无力自卫,事实上,他现在命悬一线。 陆忆风很庆幸摄像机在他的藏身之处照不到近景,他现在正因为危机而表现的畏缩,形式焦灼即使牙齿打起颤来也不为过。 他不能在这种只能爬行的状态下被他们捕获,他不仅会死,而且会在加图的手中慢慢地、痛苦地被淘汰。 黄金堡的选手朝那堆废墟扔了些石块,然后跟其他人说了点什么,大概是告诉他们所有的地雷都已引爆,因此他们开始靠近废墟。 加图气急败坏,把火发在那堆东西上,他用脚踢着那些烧毁的瓶瓶罐罐和板条箱,其他人在废墟上四处转悠。 黄金堡选手活干得太出色了,加图肯定也这么想,因为这时他正冲着那个男孩喊着什么。 加图想从身后把他的头夹到腋下,黄金堡选手急忙躲闪开。加图又用双手使劲拉他的脑袋,这时陆忆风能看到加图臂膀上暴起的青筋。 一瞬间,黄金堡的选手被淘汰。存活人数10减为9。 其他两名选手似乎想要劝加图镇静下来,陆忆风可以看出他好像要回到丛林里,他们并不知道苹果和箭的事,他们觉得埋设地雷是错误的,引爆地雷的人已为此送命。 随后刷新淘汰信息,光芒落下,黄金堡选手的尸体被刷掉。 太阳已落到地平线下,夜晚来临。陆忆风看到加图和他的伙伴女孩戴上了夜视镜,阿伯瑟特和红名玩家的男孩点燃一个树枝当做火把。 他们的脸在火光的映衬下清晰可见,u看书 .uukns 严肃的面孔上显出决计报复的神情。几个职业选手冲入丛林,开始新一轮的追杀。 晕眩已渐渐过去,可陆忆风左耳听声音仍有点模糊,右耳还嗡嗡地响。 他觉得现在没必要离开自己的藏身之处。这是靠近“搞事现场”最安全的地方了。他们肯定认为引爆人已逃出去两三个小时了,在冒险离开之前,还可以等很长时间。 陆忆风做的第一件事是把他的夜视镜拿出来戴上,这让他稍微放松下来,因为至少作为猎手的一种感官还在起作用。 他喝了点水,把耳朵里的血洗掉。他担心肉味会引来食肉动物——血腥味也够呛——就吃了云杰和他一起摘的一些野菜、植物茎块和浆果,不错。 他的小盟友在哪儿?他回到碰头的地点了吗?他在为陆忆风担心吗?至少,没有再跳动存活数显示他们俩都还活着。 陆忆风掐指算一下剩下的人,除去他们四个组成的职业队,场上还有五名选手:狐狸脸女孩,云杰、和云杰同样来自落日遗迹的萨里什;还有自己和江琳琳。 凯匹诺的赌注此时一定很火爆,电视台肯定也在做他们的专题节目,也许会采访朋友或熟悉他们的人。 已经很久没有夹缝地带的玩家进入前十了。而他们两个都进了前十。 尽管,按加图的说法,江琳琳快要出局了。但加图说了也不算。他不是也刚失去所有的补给品吗? “让第三十五届绝地求生开始吧!”陆忆风想,“红名玩家也好,职业选手也好,让咱们开始真正的比赛吧!” 四十四.重新会合,第3篝火 起风了,很冷,陆忆风伸手去拿睡袋,才想起来把它留给云杰了。他本应该拿到另一个,可是地雷和所有的一切让陆忆风把这事全忘了。 他冻得直打哆嗦。就这样在树林里过夜并非明智之举。他在灌木丛下刨了个坑,缩进去,用树叶和松针盖住身体。 他仍然冻得发抖,又把塑料布盖住上身,把背包放在上面挡住寒风。这样好一点了。 陆忆风想起第一晚在树林里点火的女孩,对她当时的处境更感同情,而此时轮到他咬紧牙关,熬到天亮了。 再放些树叶,再放些松针,陆忆风把胳膊缩到夹克里,蜷缩成一团。迷迷糊糊地,他睡着了。 当他睁开眼的时候,周围的一切似乎有点变形,不仅是太阳的光线让他的夜视镜视野变形,还有一股熟悉的烟糊味飘过来。 陆忆风坐起来,发现毒圈在昨晚又收束了一圈,没有人淘汰。他身后的圈边距离他所在的坑只有不到五十米。剩余选手们的活动范围变得更小了。 这时陆忆风听到从湖边传来笑声,他一下子呆住了。笑声怪怪的,但说明无论怎样他的听觉正在恢复。 是的,右耳还是嗡嗡响,但能听见声音,至于左耳,至少已经不流血了。 他从树丛往外看,猜测职业选手可能正在巡回,要把他长时间困在这一带。确认他的位置。 不,不是他们。是狐狸脸,正站在废墟上哈哈地笑。 她比那帮人聪明,在废墟中找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一根撬棍、一块刀片。 她的自鸣得意令陆忆风不解,之后他明白了狐狸脸的心思,职业选手补给品报销了,她就跟他们其他人一样,有了获胜的机会。 陆忆风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跟她也结为同盟。但他很快排除了这个想法。 她脸上狡黠的笑让陆忆风觉得与她结盟的最后结果,就是后背挨上一刀。这么一想,陆忆风觉得现在就是杀死她的好时机。 但她好像听到了什么,不是陆忆风的声音,他接近猎物不会失手。但狐狸脸扭过头,飞快地跑向树林。 陆忆风停下来等着,没有人,什么也没有出现。 但不管怎样,如果狐狸脸觉得危险临近,陆忆风觉得也先不贸然行事。再说,他也想赶快把爆炸的事告诉云杰。 由于他现在无法判断职业选手的确切位置,沿小溪返回和走其他路线没有差别,应该也没错。 陆忆风一手拿弓,一手拿着一大块冷鸟肉,赶紧上路。 他现在已经饿极了,不光想吃野菜和浆果,还想吃肉,补充蛋白和脂肪。 返回小溪的路程平静无事,到了溪边,陆忆风装上水,洗了洗,对受伤的耳朵特别小心,之后就逆溪流而上。 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不是瘸了就是聋了,还差点要死。事情的发展和陆忆风设想的大杀特杀完全不一样。 走一步疼一步,陆忆风闪过一瞬怀疑人生的念头,遵循史密斯的战术规划这件事情一定是自己脑子出了问题,要是开局就刚着打,现在混的肯定滋润得多。 可是苟到前十,顺便淘汰了两个还是三个选手,一切却都在史密斯的计划之中。 好像这时陆忆风能想象到史密斯正看着直播,喝着小酒欣慰的在电视前点着头:“孩子,没毛病”。 不过另一头的高志鹏看到他连连这么窝囊,一定笑掉了大牙。 走到一处,他在岸边的泥地上发现了脚印,职业选手来过这里,但应该有一会儿了。 脚印是印在湿泥里的,陷得很深,但在太阳光的照射下已经干透了。 陆忆风对自己的脚印也没有太小心,总想着脚步轻又有松针,不会太深,但现在他脱掉靴子和袜子,光脚在小溪里走。 凉凉的溪水让他感到精力充沛。他抓到两条鱼,在这样的缓缓的溪流中抓鱼很容易。 尽管陆忆风已经吃了鸟肉,他还是边走边生吃了一条鱼。另一条留给云杰。 慢慢地,陆忆风右耳的嗡嗡声变小了,最后完全消失。 他不停地用手去抓左耳,想把妨碍听力的东西从里面弄出来。有一点帮助吗?不太明显。 猎手不能适应耳朵听不见的状况,这让人觉得左侧失衡,无法自我防护,甚至像瞎了一样。 陆忆风不停地向左侧扭头,用右耳听觉来弥补左耳听觉的丧失,可就在昨天,他左耳的听觉还非常灵敏呢。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恢复左耳听力的希望却越来越渺茫。也许绝地求生结束之后角色的数据重置情况才会好转。 当陆忆风到达他和云杰第一次见面的地点时,他很肯定这里没人来过。没有云杰的踪迹,无论树林还是地面。 真奇怪,现在已经到了中午,他应该已经返回了。无疑,他在树林的某个地方过的夜。 云杰在没有照明条件而职业选手戴着夜视镜四处巡查的情况下,他又能做什么呢? 他要点的第三堆篝火——陆忆风昨晚忘了探查——是在距他们所有人最远的地方。 云杰也许在返回时很谨慎,但陆忆风希望他快一点,因为他也不想在此逗留过久,他想下午再往山上走一段,在路上捕猎。 但此时除了等候,陆忆风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 他把风衣和头发上的血洗掉,清洗越来越多的伤口。烧伤在用药之后好多了。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感染。 他又吃了一条鱼。鱼在炎热的阳光下很难保存,再说给云杰再抓一两条鱼也不是什么难事,如果他能出现的话。 听觉失衡,陆忆风感觉容易受到攻击,于是就爬到一棵树上等候,如果职业选手出现,从树上的高点用弓箭发起远程攻击也很有利。 太阳在天上缓缓地移动,陆忆风想做点事来打发时间。他嚼碎草药,给蜇伤处敷上,蜇伤的地方已经消肿了,但肉皮还很嫩。 他又用手指整理了湿头发,贴在兜帽上;从后面把靴子带系好;检查了一下箭袋,还有九支;拿树叶在左耳边晃动,试试是否能听见,可还是什么也听不到。 尽管吃了鸟肉和鱼,可现在肚子又饿得咕咕叫了,陆忆风知道今晚又要像在之前在夹缝地带时一样空着肚子过夜了。 在这样的日子里,无论吃了多少东西都会觉得饿。一般来说角色疲乏,状态不好,很多玩家都会选择先下线锁定饥饿度。 仅仅坐在树上无事可做感觉更糟,于是陆忆风决定吃点什么。 不管怎么说,在绝地求生,他的角色体重减轻了很多——这条默认属性在比赛结束也不会重置。 不过眼下他的确需要更多热量,现在手又里多了弓箭,他对接下来的比赛充满信心。 他慢慢地剥着皮,吃了一把坚果,直到吃完最后一个。还吃了鸟脖子,这东西现在吃很合适,因为有时间把骨头剔干净。 最后吃了鸟翅膀,于是那只鸟就成为了一串游戏数据。 可今天真是很饿,尽管吃了那么多,陆忆风还是禁不住做起吃美食的白日梦,特别想起了赛前在凯匹诺吃的精制的食物。 橘汁奶油烤鸡、蛋糕和布丁、黄油面包、绿色浓汁面条、杏干炖羊腿。 他吮吸了一下薄荷叶,让自己清醒一下。 薄荷很好,他们之前晚饭后总是喝薄荷茶,这是高静在现实中带进游戏的习惯,大伙也都觉得不错。它的味道告诉他们的胃吃饭时间已经结束,可以这么说吧。 现在陆忆风挂在树上,太阳暖暖地照着,嘴里含着薄荷叶,手里拿着弓,这是自从他进入绝地求生以来最惬意的时刻。 只要云杰快点出现,他们就可以出发了。树影越来越斜,他也越来越待不住了,接近黄昏时,陆忆风决定去找她。 他至少可以去云杰燃放第三堆篝火的地方找他,看看是否有他的踪迹。 走之前,陆忆风在上次点火的地方撒上几片薄荷叶,这些叶子是他们在不远的地方找到的,云杰会明白他来过这儿,而职业选手却不懂这其中的含意。 不到一个小时,陆忆风就到了他们相约点燃第三堆篝火的地方,这里有什么地方不对头。 木头整齐地码放着,周围老练地撒满易燃的叶子,但却从未点燃过。 云杰堆起柴火,却没能赶回来。陆忆风引爆地雷前看到了第二堆篝火发出的浓烟,那么就是说在点燃第三堆篝火时,云杰遇到了麻烦。 陆忆风不得不提醒自己云杰还活着,或者,他确实还活着? 是不是今早的爆炸没让他注意到淘汰信息,还是那只不太好的耳朵让他受到了影响?他会在今晚刷新的存活人数中出现吗? 不,他绝不相信,存活的人数昨晚还是9,这没错。对此还有一百种其他的解释。 他迷路了吗?碰到野兽了?或碰到其他选手了,比如萨里什,而不得不躲开? 陆忆风决定要把事情弄明白。呆坐了一下午,现在终于有点事干,uu看书.uukanshu.om 心里感觉很畅快。 他在树影里悄悄地穿行,让影子把他隐蔽起来。陆忆风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迹象,没有打斗,四周静悄悄的。 他刚刚停住脚步,却听到了那一种声音,他歪过头再仔细听听,没错,是夜莺发出的云杰平安的四个音符的小调。这么说他很平安。 就在前面不远处,另一只鸟也鸣唱起这简短的小调,云杰确实给鸟唱过歌,而且就在不久前,不然这些夜莺会鸣唱别的曲调。 陆忆风笑了,抬头向树上望去,希望能找到云杰的踪迹。 他也学着鸟叫声,哼出这个曲调,想让云杰知道现在和他会合是安全的。另一只夜莺学着陆忆风的声音,啾啾的叫着。 这时陆忆风突然听到尖叫声。 那是孩子的尖叫,一个男孩,在竞技场,除了云杰之外,还没有一个男孩能发出这种声音。 听到叫声陆忆风立刻抽出匕首,恐怕是陷阱,因为他知道职业选手随时都可能攻击他。 但是又传来了另一声尖叫,这次听得很清:“陆忆风,陆忆风!” “云杰!”陆忆风大喊,这么说他知道他就在附近。 这么说其他选手也知道他在附近。此时,陆忆风希望那个用杀人蜂攻击他们、接连杀了他们队友、又炸毁他们补给品的选手能足够吸引他们注意力。 “云杰,我来了!” 陆忆风冲到一片空地,看到云杰被一张网缠住,正在地上无望地挣扎,他把手从网眼里伸出来,喊着他的名字,这时一支矛刷地一下扎进他的身体里。 四十五.游戏仪式,有缘再见 红名玩家还没来得及把矛拔回去,就一命呜呼了。陆忆风一刀划破他的喉咙,他扑通一声双膝跪地,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把捂住伤口,之后就倒在血泊中。 陆忆风抽身再搭上弓箭,向右侧快速跑动着,朝阿伯瑟特所潜藏的草丛射了过去。 两人各中一箭,阿伯瑟特败退,陆忆风一边把箭拔出来一边冲云杰大喊:“还有别人吗?还有别人吗?” 云杰喊了好几声没有,陆忆风才真正听见。 云杰侧身缩成一团躺在地上,那支矛正好扎在他弯曲的身体里,陆忆风把红名玩家的尸体推开,用刀把网割断。 一看伤口就知道他的伤根本不是能治好的,拉起来也没用,也许无人能行。矛尖和矛杆已经深深扎入他的腹中。 陆忆风蹲在他面前,眼睁睁地看着扎到云杰身体里的武器而束手无策。此时告诉他没事、说些宽慰的话已没有意义,他心里都明白。 “你把他们的补给品都炸掉了?”云杰用微弱的声音说。 “一点不剩。”陆忆风说。 “你一定要赢。”云杰说。 “我会的,现在我要为咱们两个赢。”陆忆风答应他。一条淘汰信息刷新,他抬起头。 “陆忆风使用兽灵铜匕淘汰了p城做宅男。” “这里太危险,你把我的包拿去快走吧。”云杰说。 “不会,我就待在这儿,谁也不敢过来。”陆忆风说着,更靠近他一点,把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膝上,轻轻地把摸着他的脸。 云杰咧开嘴笑了,“唱支歌吧。”他说,可陆忆风差点没听明白。“唱歌?”陆忆风想,“唱什么?” 他确实会一两首歌,但大部分都是纯音乐。自从加入血腥收获也都很少听了,除非有什么特别的时候。 唱歌吧,可陆忆风喉咙发紧,烟熏和疲惫使之沙哑了。可至少应该试试。 他哼了一个淡淡的轻音乐,就像哄孩子入睡的小曲。曲调简单而安静: “在那遥远的山野,有一棵弯弯的柳树,在那柳树的下面,是如枕头般柔软绿茵茵的草地;轻轻地躺在牧场上… “当你睁开眼时,太阳就会升起。平安又温暖……”云杰闭上了双眼,他的胸部只轻轻动了一下。可陆忆风要把曲子唱完。“还有一缕月光..忘却你的痛苦...” “p城的宅男使用铁矛淘汰了云杰。” 有一会儿,陆忆风静静地坐在那儿。他也无需再留在这里了。 他把红名玩家的物资全部收获,拿走他的背包,又把云杰的背包从他背后割下来,知道云杰此时也希望他拿走,那支矛留在他肚子里没动。陆忆风要矛也没用。 陆忆风又看了眼云杰,此时她像幼小的动物般蜷缩在网子里,显得更小了。现在他应该已经重生在了落日遗迹的营地,第一时间就是马上看绝地求生的直播吧。 他还是很愧疚,他受到伤害,看上去是那么的无助。光恨“p城做宅男”——尽管他死后也很脆弱——他也想赢对吧? 在树林里不远处,盛开着一簇野花,花朵是紫色、白色、黄色相间的,陆忆风摘了一大捧来到云杰身边。 他将花朵一朵朵地摆放在他的遗体上,盖上血迹,在他的脸庞绕上花环,给他织出彩色的波浪。 这会被转播的。抑或,他们现在正转播别的场景,而后总会有镜头切到选手死亡的画面,也会知道这是陆忆风弄的。 也许对于一场生存游戏来说这样多少有点不合适,但陆忆风觉得这是他这局绝地求生的队友,也是唯一的队友。他需要仪式感,而且这么做也并不完全没有观赏性。 他退后一步,再看云杰最后一眼,好像躺在草地上沉入了深深的睡眠。然后又一束刷新尸体的光落下。 “有缘再见,云杰。”陆忆风轻声说。他把手掌伸开,之后伸向云杰的方向,道别。然后就大跨步地走开,不再回头。 鸟停止了鸣叫,在林中发出警报,又有人要来了。陆忆风停下来,眼睛看着前方,而非身后。 四十六.赞助转赠,新的规则 陆忆风没有紧张,甚至不再警觉。没人出现,总共也没剩下几个人了。 不过,不久就毒圈就会继续收束,把最后的选手们汇集在决赛圈。而今天已足够血腥,也许可以安稳地睡一觉了。 陆忆风正要拿出睡袋,在树上安顿下来,这时一只银色的降落伞飘下来,落在他的眼前。 这是赞助人的礼品。可为什么现在?也许史密斯看到他很沮丧,想给他鼓鼓劲,要不就是治耳朵的药? 陆忆风打开盒子,里面有一小块面包,不是北境市区常见的雪白松软的面包,而是用糙粮做的褐色牛角面包,上面撒满果仁。 陆忆风回想在训练中心时江琳琳讲起的各种奶茶和面包。这是落日遗迹的面包,他小心地把面包拿在手里。 这本是给云杰的,没错,但他被淘汰时这件礼物没有取消,而是授权史密斯把它送给了陆忆风。 作为感谢?或者,像自己一样,他们不愿意欠别人的情?不管怎样,选手间转赠礼物这种情况很少见。甚至可能是第一次。 陆忆风昂起脸,走进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说道:“谢谢你们的面包。”陆忆风要他们知道自己清楚这面包来自哪里,他也已经完全领会了他们对他的支持。 陆忆风爬到树上,爬得很高,不是为安全,而是要尽量远离今天发生的一切。他的睡袋整齐地叠放在云杰的背包里。 明天他要清理这些物品,制定新的计划。但今天,他要做的一切就是把自己绑好,吃掉那块面包。面包不错,有股夹缝地带林子里的味道。 很快天空出现了今天的淘汰信息,今晚就这些了,“还有我们七个人,”陆忆风暗自思忖,“只有七个人了。”面包还攥在手里,陆忆风已沉入梦乡。 有时,当所有事情都糟透时,陆忆风反而会做些美梦,比如和父亲一起在野外露营、和母亲去野生动物园;在阳光下和江琳琳一起吃蛋糕,和高志鹏在野狼望收获到十套三级套;还有云杰。 他戴着花环,坐在枝叶茂密的大树上,教自己如何与夜莺说话。他没有流血、没有长矛,只是一个开朗的男孩,咯咯地笑着。 他嗓音温润清新,唱着自己从没听过的歌,一直唱个不停,通宵达旦,在模糊的梦境中,他最终消失在林中,但仍余音袅袅。 陆忆风醒来时,心里觉得甜甜的,想把梦境中的安宁甜美留住,但它却很快消失了,他又感到孤独寂寞,怅然若失。 陆忆风觉得四肢沉重,好像血管里灌了铅,即使最简单的事他也无心去做,只想躺在那里,透过树叶直直地看着天空。 几个小时,他一动不动。但最终想到关心他的人——也许还有江琳琳在电视旁焦急等待的面孔,才从无所适从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云杰的背包里装着他的睡袋、快空的羊皮袋子、一把干果和植物根、一点兔肉、他的袜子和弹弓。 红名玩家p城的宅男的包里有几把刀、两个矛尖、手电、小皮革袋、急救箱、一满瓶水还有一袋干果。 在所有供选择的食品里,只选了一袋干果!不管怎么看,这都是极度的傲慢和飘上天。营地里有那么多食品,所以干吗要带吃的? 你很快就结果对手的性命,还没觉得饿就可以返回营地。陆忆风希望其他职业选手也没带食品去进行他们轻松的旅行,回来时却发现他们已一无所有。 说到吃的,陆忆风自己的也快吃光了。他把落日遗迹送来的面包和兔肉吃完。 食物吃得真快。他所剩的只有云杰的一点干果和植物根,还有红名玩家的干果和一块牛肉。现在得打猎了,陆忆风想。 他把要用的东西放在背包里。爬到树下,照着小溪的大致方向走去。 看到云杰未点燃的第三堆篝火时,陆忆风知道自己走对了。 不久他在前面看到一群大嘴雀栖息在树上,三只大嘴雀还迷迷糊糊地,就已命丧箭下。 他回到云杰堆的柴堆旁,把火点燃,也不管腾起的浓烟。“你在哪里,加图?阿伯瑟特?还是狐狸脸?”陆忆风一边烤着大嘴雀和植物根,一边想着。“我就在这儿等着你们呢。” 谁知道职业选手和其他人在哪儿?他们抑或离得太远赶不到这里,抑或清楚点火是吸引他们的计策……可能吗?开始害怕他了? 当然,他们知道陆忆风擅长短兵相接,现在还有弓箭,加图看到他把弓箭从格丽默的身下抽出来。 但他们六个人是不是又两两组合了呢?他们可能已琢磨出是陆忆风炸毁了补给品,之后又杀了他们的同伙? 他们也可能认为这是萨里什干的。难道不是他而非陆忆风更应为云杰报仇吗?原因是他们同样来自落日遗迹,而非把他当做猎杀对象。 狐狸脸怎么样?陆忆风炸毁补给品时她就在附近吗?不,第二天早上陆忆风看到她在废墟里大笑的时候,她好像是得到了意外的惊喜。 陆忆风猜想他们不会认为这是江琳琳点起的信号火。加图已肯定她跟死了差不多。 突然陆忆风转念一想,也许江琳琳的确没有被淘汰。如果她赢了——她还活到现在肯定有自己的胜算——那么她可以在胜利之夜看到他。 到时她会在接受采访的舞台屏幕上播放比赛的精彩片段。胜利者会坐在贵宾席上,四周是选手的辅助人员。 可陆忆风答应云杰他必须赢,为他们两个赢。这局比赛遭到了江琳琳的背叛,这点似乎已经比她更为重要。 陆忆风确实认为自己有机会,他要赢。并非因为手里有弓箭,有几次比职业选手聪明; 而是他不仅要赢,而且在抓着云杰的手,感受到他倒地后生命流逝时,心境发生了变化。 他决计为云杰报仇,让玩家和观众们通过这场比赛永远记住他。只有赢了才能做到这一点,也只有赢了也才能让人们永远记这事。 陆忆风的目光越过鸟儿向远处望去,希望有人出现,好用上他的弓箭,但没人出现。 也许其他选手已在别处打得不可开交。这样也很好。自从几次血腥和收获的场面出现之后,电视上应该已出现许多陆忆风的专题报道。 最后,陆忆风把食物包起来,返回小溪,重新装上水。 尽管太阳刚刚下山,可他已感到无比乏累,就像今早一样。他爬上树,准备过夜。 陆忆风脑子里不断回想着昨天发生的事,长矛穿透了云杰的身体,他的匕首撕开了那红名玩家的喉咙。 每位选手都有一个实时战斗数据,淘汰的选手人数、造成、受到的伤害量,和其他报道的数据一起作为观众下注的依据。这个数据也关系到比赛结束后选手能够得到奖励的多少。 看到不再跳动的淘汰信息,没有死亡再次发生,不过下一次灾难何时降临,没人知道。 如果是在今晚,uu看书uukashu.cm 陆忆风希望能先睡会儿。就在他产生这个想法的时候,接着他听到大喇叭的声音,他警觉地坐了起来,看着下面发生什么。 大多数时候,绝地求生的选手和外界联系的唯一方式就是喇叭声,喇叭响完会宣布一些通知。通常是通知大家去参加盛宴。 在食物或供给品极其短缺的时候,大赛组织者会通知大家到一些诸如血腥之角那样都熟知的地方,投放一个超级空投,或邀请选手大吃一顿,作为刺激他们继续战斗的手段。 但也有时只有一块陈面包让所有选手去争抢。陆忆风可以不必去为了食物而去战斗,但这也是一个除掉其他选手的好机会。 空中传来克劳狄斯·刘子琛的声音,祝贺他们剩下的六个人,但他并没有邀请选手们去赴宴,也没有提及空投。却说了些令人不解的话。 他说比赛中有一些规则的变化。规则的变化! 这令人费解,因为绝地求生本身并无规则可言,除了不能开挂,再则就是不要吃人的潜规则。 新规则规定,如果组成一队的两个或最多四名选手能够成为最后的幸存者,同时他们属于同一个区域或同一个兵团,他们中只能出现一个胜利者。 刘子琛略停了一下,好像知道选手们不能马上理解,接着又重复了一遍。 陆忆风慢慢地理解了这个消息:这届绝地求生和历届不同,最后只产生一名获胜者,即使他们彼此不敌对,愿意共享同一份获胜的奖励,也只能活下一个。 江琳琳的名字从他嘴里脱口而出。 四十七.绝地独狼,重要决定 天空又陷入黑暗,成群的青蛙呱呱地叫起来。“愚蠢!”陆忆风想,“自己真是太蠢了!” 他猛然想起,这个新规则的制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呢?江琳琳这把背叛自己加入了职业选手的队伍,将她淘汰自然也没什么好愧疚的。 反而是那些已经三两组队的选手,这会可能已经产生了和间隙和猜忌。 江琳琳已经严重受伤,这表示形式对陆忆风有利。之前的那些必须摈弃,因为从现在开始,他们两个无论谁杀死谁,都是游戏规则。 可事实上,如果他是观众,他也会讨厌背叛笨区的人。 何况,彼此保护也有益处。在任何情况下,作为两个名自夹缝地带——贴有“明星恋人”人设的选手,不互相帮助就不可能得到任何有同情心的玩家的赞助。 “明星恋人”…..陆忆风也不知道他们俩谁在扮演这个天使的角色。 噢!陆忆风想起蜂毒发作的时候,江琳琳那时是救了自己一命吗? 她在扮演天使!否则大赛组织者干吗要改变规则?就为了看到一场离间和厮杀吗? 他们的浪漫故事肯定在观众中广为流传,诅咒它,就等于比赛的成功。 不用感谢他,陆忆风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是尽量杀死江琳琳;但她的所作所为却都使观众相信一切她都是为了掩护陆忆风。 在陆忆风要跑向血腥之角时,她摇头;她与加图斗争,让陆忆风逃跑;甚至和职业选手混在一起也可能是为了掩护他。事实证明,江琳琳从未对他构成威胁。 想到这,陆忆风笑了。他把手放下,仰起脸对着月亮,好让摄像机拍到他。 那么,剩下的人中,哪一个是应该感到害怕的?狐狸脸?夜晚,她也是孤独一人,不过她一直以来的策略也是避让,而不是进攻。 陆忆风想,就算她现在听到自己的声音,她也并不会贸然动手对他发起进攻。 那么还有萨里什,不得不说,他是严重的威胁,在训练场见过一次。可自从比赛开始以来,陆忆风从没见过他,一次都没有。 他想起狐狸脸在爆炸后听到声音立刻警觉起来,可她并没有跑向丛林,而是向相反方向跑,朝竞技场陆忆风不熟悉的方向跑。 他感觉很肯定,她要躲的人就是萨里什,而那是他的活动领地,他在那里永远都不可能听到陆忆风的声音。即使听到,他爬得这么高,他那种身量的人也上不来。 那么,除了阿伯瑟特外就还剩下加图和她的搭档女孩;他们一定在为新规则头痛不已,陆忆风在想他们此时是否已经产生间隙或猜疑。 形式越来越有利。陆忆风本来也是新规则的受害选手,可他现在反而没必要束手束脚了。 他应该继续稳扎稳打,躲避他们的追捕吗?剩下的选手可能个个都藏了点东西,“不,”陆忆风想,“让他们来吧。”让他们戴着夜视镜,拖着沉重的、会压断树枝的身躯来吧,直接来到他弓箭的射程范围内吧。 可他知道他们不会,如果白天看到火堆不会来,那么晚上害怕落入圈套,他们更不会冒险。 因此,他们就算来也完全是自己的决定,而非陆忆风主动暴露了行踪给她们。 “就待在这儿,睡一会儿吧。”陆忆风命令自己,其实他希望此时主动出击,去猎杀他们,最好找出江琳琳的下落。明天,会找到她的。 陆忆风睡着了。早晨醒来时,他谨慎的查看了一下四周。如果其他人不会在树上进攻他,他们完全可以在地面设下埋伏。 他要确保自己已为白天的搏杀做好一切准备,吃饱早饭,检查好背包,准备好武器,然后才下树。 但地面上似乎静悄悄的,一切平安。 陆忆风知道今天一定要极为小心。选手们眼下各自为战,都清楚彼此是孤身一人,他们可能会在他行动之后再伺机出动。 当然还有一点,不能排除依旧联合在一起,准备先干掉其他人的选手。毕竟游戏规则是死的。 如果江琳琳真如加图所说受了重伤,而且还活着,那么她也知道了昨晚公布的新规则。她要在没有任何帮助的情况下对付其他选手,其中还包括陆忆风。 但如果她身受重伤,她是怎么活下来的呢?陆忆风又如何才能找到她呢? 陆忆风极力回忆蜂毒那晚她说过的话,好找到她藏身的蛛丝马迹,可一点线索也没有。 他只能记起江琳琳在阳光下满脸都是亮晶晶水滴、冲他大喊“快跑”时的情形。 对他说完话,之后加图出现,手里拿着刀,陆忆风跑掉之后,加图就刺伤了她。 可她怎么逃走的?也许她被黄蜂蜇伤后比加图的情况要好,也许只是凭运气逃脱了,可是她也被蜇伤了,她在被刺伤、体内还有蜂毒的情况下又能跑出多远呢? 此后的许多天她又是怎样设法活下来的?如果她的伤和蜂毒没有令他丧命的话,肯定她也快要渴死了。 想到这儿,陆忆风找到了第一个线索。没有水,她无法存活,开始几天,自己也如此。 她一定藏在靠近水源的地方。是湖边。可继而陆忆风又觉得这不可能,因为那样的话,离职业选手的营地太近了。 再不就是竞技场的几口泉眼,可这无异于坐以待毙,其他选手会经常光顾。 那就只有小溪了,那条经过陆忆风和云杰的栖息地,一直流经湖边,再奔向远处的小溪。 如果江琳琳一直靠近小溪,她就会始终靠近水源,而又可以不停地变换位置。她可以在溪流中走动而不会留下任何印记,甚至可以抓到一些鱼吃。 嗯,不管怎样,可以先从这儿开始找,可能还能碰上其他选手。 炙热的阳光很快驱散了晨雾,他知道今天一定比平时还热。陆忆风在小溪中顺溪流而下,溪水没过他的脚,感觉凉凉的,很舒服。 陆忆风要用眼睛和一只好耳朵搜寻其他选手,或者他们发现他。他的状态不是很好,可对手也未必比他好多少。 江琳琳看到的话应该也知道他在找她,对吧?她不会认为陆忆风会置新规则于不顾,何况他遭到了背叛,还想着和她结盟吧? 陆忆风觉得她的心思挺难猜的,看书ww.ukanshu.cm 要在平时,猜测江琳琳的心思挺有趣,可现在猜错了可就不容易找到她了。 陆忆风很快就到了远离溪流,通往职业选手营地的分岔道,但没有江琳琳的踪迹,这也在意料之中。 从杀人蜂蜇人的事发生后,陆忆风在这条路上来来回回已经走过三次了。如果江琳琳就在附近,他会有感觉。 溪流向左流向一片他不熟悉的林地,湿滑泥泞的岸边生长着许多盘根错节的水生植物。沿河岸向前出现了一块大石头,越往前走,石头越大。 前面的路似乎已经不通了,从溪流的这个方向逃走,乱石林立,还要防备加图和萨里什的袭击,肯定很不容易,一个受伤的人不可能走这条路线。 陆忆风觉得走的方向肯定不对,这时却看到在大石头的转弯处有血迹。血迹早已干了,从模糊的印记上可以判断,有人在大脑不完全听从支配的情况下,曾试图把地上的血迹擦掉。 绕着这块石头,陆忆风沿着血迹寻找她,他又看到更多的血迹,在一摊血上还粘着些布丝,但没有她的踪迹。 他继续朝前走。有一种感觉让他觉得他离一名选手很近了,于是他从腰间抽出匕首抓在手里。 一只夜莺落在灌木丛上,唱着之前代表云杰平安的音调。陆忆风不得不停下。他想放弃这个方向的寻找,望向小溪绵延的方向,心想:“她肯定朝前走了,朝远处走了。” 陆忆风刚把脚踏到溪水里,就听到有人说话:“你来这里是要结果我的性命吗,风风?” 四十八.奄奄1息,虚拟恋人 陆忆风迅速转身架起匕首,说话声是从左侧传过来的,可他听的不太真切,声音沙哑虚弱,一定是江琳琳,否则还会有谁叫他“风风”? 他眯起眼朝河岸看去,没人,只有泥地、植物和石头。 “琳琳?”陆忆风轻声说,“你在哪儿?”没有回答。 难道出现错觉?不,陆忆风肯定自己听到了声音而且离得很近。“琳琳?”他轻手轻脚地沿河岸寻找。 “哎,别踩我身上。” 陆忆风向后跳了一步,声音就是从脚下发出的,可他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之后江琳琳睁开了眼睛,在黄褐色的泥地和绿色树叶之间蓝色的眼睛清晰可见,陆忆风喘着粗气,她笑了起来,露出一点白色的牙齿。 这是江琳琳在赛前训练的伪装课程上学的这一套,她能把自己伪装成一棵树,或者石头,或者杂草丛生的泥泞的河岸。 “再闭上眼睛。”陆忆风命令道。她闭上了眼睛和嘴巴,之后完全消失了。 他判断江琳琳身体的大部分实际上藏在一层泥巴和杂草的下面,她的脸和胳膊很巧妙地隐藏起来,完全看不见,他跪在她旁边。“下工夫装点蛋糕还真有好处,啊?” 江琳琳笑了,“是啊,糖霜,这是垂死者最后的自我保护法。” “你不是垂死的人。”陆忆风对她说。 “谁说的?”江琳琳的声音很沙哑。“这是新的游戏规则,而你一向遵守它。” “我说的,因为我决定也救你一命,我们现在还在一个战线里,这你知道。”陆忆风跟她说。 江琳琳睁大了眼睛,“我这么狼狈还找到了我。” 陆忆风拿出水瓶,让她喝了点水。 “加图刺伤了你吗?” “左腿,腿根。”江琳琳回答。 “你到溪水里洗净伤口,我看看那儿伤得怎么样。”陆忆风说。 “你先俯下身来,我有话跟你说。”陆忆风俯身把好耳朵凑到她嘴边,她说话时耳朵痒痒的。 “你应该也知道,我们在疯狂地恋爱,所以任何时候你想都可以吻我。”江琳琳说。 陆忆风抬起头哈哈地笑起来,“谢谢,我会记住的。”至少,她还能开玩笑。 可当陆忆风想要搀扶她到溪边时,她的轻松活泼顿然消失。毕竟,走到溪边只不到半米,能有多难? 可是当陆忆风知道她一步都挪不动时,才意识到有多艰难。江琳琳非常虚弱,唯一能做的就是顺从他。 陆忆风试图去拽她,尽管她极力忍耐,还是疼得叫起来。 泥土和杂草好像把他缠住了,陆忆风花了好大一阵力气,才把她拽出来。 江琳琳躺在那里,紧咬牙关,满是泥浆的脸上留下泪痕。可她离溪水仍有三十厘米的距离。 “我要把你滚到水里,这儿很浅,你看行吗?”陆忆风说。 “太好了。”她说。 陆忆风在她身边蹲下,对自己说,无论怎样,不把她滚到水里,就不要停下。“我数到三,”陆忆风说,“一、二、三!”然而他只把江琳琳滚了一圈,就听到她可怕的叫声,不得不停下。 现在她已快到水边了。也许这样更好。“好吧,现在改变计划,我不准备把你全部滚进去。”他对江琳琳说。另外,要是她滚进去,谁知道还能不能把她弄出来。 “不滚了?”江琳琳问,“我还能行。” “就这么着吧,现在给你洗洗,帮我留心树林里的情况,好吗?”陆忆风说。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 江琳琳满身泥浆和乱草,甚至看不见她的衣服——要是她还穿着衣服的话。 想到这儿,陆忆风犹豫了一下,但马上又投入工作。只是游戏角色的话也算不上什么,不是吗?他小心谨慎的继续清洗着。 陆忆风有两个水瓶和云杰的皮水袋。他把其中两个支在溪水里的石头上,这样保证它们总是满的,然后用第三个给江琳琳冲洗。 这花了一会儿工夫,最后他把泥洗净后,终于看到江琳琳的衣服。“可以吗?我想知道你的伤口。” “嗯。” 陆忆风小心地拨开她的大衣,解开衬衣扣子,轻轻脱掉。 她的衬衣已经紧紧贴在伤口上,陆忆风不得不用刀子把衬衣拉开,再用水泡上,好让它变软。 江琳琳还穿着一件贴身内衣,胸前有一块长长的烧伤,算上耳后的,还有四处黄蜂的蜇伤。 陆忆风感觉还好,这些他都能应付得了。他决定先处理她上身的伤口,以减轻些疼痛,然后再处理加图在她腿上的刺伤。 因为她躺在泥坑里处理伤口似乎效果不好,陆忆风就把她身体竖起来,靠在一块大石头上。 江琳琳一声不响地坐着。陆忆风把她头发和皮肤上所有的泥都洗掉。在阳光下,她皮肤苍白,人看上去也不再柔韧敏捷。 陆忆风要把杀人蜂的毒刺从她皮肤里拔出来,她疼得直往回缩,可陆忆风一敷上药,她就轻松地舒了口气。 江琳琳披着他的风衣在太阳下晒着。陆忆风把她的脏衬衫和大衣洗干净,晾在石头上。然后给她胸口的烧伤敷上药。 这应该也是轰炸区造成的。这时陆忆风才发现她的身体很烫,泥和水掩盖了她的高体温。 陆忆风从红名玩家那里夺来的急救箱中找到退烧药。高静在自制的药方不起作用时,会买这种药。但这个急救箱的药品一应俱全。 “把这个吞下去。”陆忆风对她说。她很听话,吃了药。“你一定饿了吧。” “不太饿,很有趣,我已经几天都不觉得饿了。”江琳琳说。当陆忆风把大嘴雀肉举到她嘴边时,她抽抽鼻子,把头扭开了。这时陆忆风才意识到她病得有多厉害。 “你需要吃点东西。”陆忆风坚持道。 “马上会吐出来。”她说。陆忆风只能劝她吃点苹果干。“谢谢,我好多了,真的。我可以睡会吗?”她问。 “很快,”陆忆风答应道,“我还得先看看你的腿。” 陆忆风尽量轻地把她的靴子和袜子脱下来,然后再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解开腰带。 在外面衣服上可以看到被加图划开的大口子,但他却无论如何没想到里面伤得那么厉害。深深的伤口红肿着,流出脓血,整个腿已经肿了。 陆忆风办不到,就像那天营地里来了烧伤病人,他跑去林子打猎,留下他们照料他既没能力也没勇气面对的病人。 可在这儿,除他外没有别人。只能这么做了,他学着高静处理受伤的玩家时表现出的镇静自若。 “糟透了,对吗?”江琳琳说,她离陆忆风很近,看着他。“我记得,你不擅长应付这个。” “还好,”陆忆风耸耸肩,装作没事的样子,“我觉得应该告诉你一位伤势更严重的选手。目前情况还好....”陆忆风也许想说云杰,但不知道继续下去该说什么了,她的伤势也没好到哪去。 “先要把伤口洗干净。”他继续说道。 陆忆风把她的裙子往上撩了一些,他无法把它从江琳琳红肿的大腿根褪下来,还有,好吧,也许他得承认这么做会不妥。换了高静就不一样了,她觉得身体没什么,不会让人尴尬。 很讽刺,此时此地,在比赛中,高静对江琳琳比他对她会更有用。他把小块塑料布垫在她的身体下,这样就能冲洗她的腿部。 陆忆风一瓶瓶地往她腿上浇水,可伤口看上去更糟糕了。腿的其他地方都很好,只有一处蜇伤和一些小块烧伤,她迅速处理了这些伤口。 可她腿上的刀伤……哎,该怎么办呢? “咱们可以让伤口见见空气,然后……”陆忆风的声音没有了。 “然后你把它补好?”江琳琳说。她看上去甚至为陆忆风感到遗憾,完全明白此时他有多失落。 “没错,”陆忆风说,“你也别闲着,把这个吃了。”他把一些梨干放在江琳琳手里,之后去溪边洗衣服,又把洗好的衣服铺好,等晾干,然后仔细检查急救箱。 里面虽然什么种类的药都有,绷带、退烧药、胃药,但没有用来治疗刀伤和感染的药物。 “我们要做点试验。”陆忆风说。他知道治疗蜂毒的草药能将感染后的脓液吸出,所以他先用这些叶子试一试。 他把嚼好的草药敷在江琳琳的刀伤上,几分钟后,脓液就顺着大腿流下来,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这草药对伤口有好处。不过他紧咬着牙齿,好不让早饭从胃里荡漾出来。 “风风?”江琳琳说。他们的目光相遇,陆忆风的表情一定很青涩。她用唇语说,“刚才说的那个吻怎么样?” 陆忆风禁不住笑了出来,太让人起鸡皮疙瘩了,他不能忍受。 “有什么不对吗?”她问得有点太天真了。 “我……我不太会弄这个,我不是高静,不知道做得对不对,我讨厌面对这个。”陆忆风说。 “呜!”当陆忆风冲洗掉刚才敷上的草药,再敷上一层时,江琳琳发出痛苦的叫声,“呜……!” “那你怎么打猎的?又是怎么干掉其他选手的?”她问。 “说真的,杀死动物和人比这容易多了。”陆忆风说,“要我说,我现在正在杀死你。” “那你能快一点吗?”她问。 “不能,闭上嘴,吃你的梨干。”陆忆风说。 敷了三次药,感觉像是流出了一桶脓水之后,江琳琳伤口看上去确实好多了。肿已消下去很多,可以看清伤口有多深了,几乎快削到骨头。 “下面该干什么,陆大夫?”江琳琳问。 “没准我该给你敷点烧伤药膏。我觉得这药也能治感染。然后包扎起来。”陆忆风说。 陆忆风给她弄好,包上干净的白纱布,伤口看上去好多了。 可是,和白纱布紧挨着的短裤看上去脏乎乎的,大概藏满细菌,陆忆风拿出云杰的背包,“给你,盖住,我给你洗洗短裤。” “这不用了吧?”江琳琳语言混乱,她忽然想起这些直播画面即使会回避观众,但至少还会有一台对着他们?“我不在乎,没关系......”她随口一说。 “我在乎,好吗?”陆忆风转过身,面朝小溪,过了会儿,她把短裤扔到溪水里。她能扔东西,一定感觉还不错。 “瞧你,对一个要死的游戏角色,你有点太敏感了。”陆忆风在岩石上洗短裤时,江琳琳说道,“希望以后你不要给我抓住这样的机会。” “你不会抓到的,”陆忆风说着,眼神又看向她的伤口,眉头突然一皱,“到现在为止,史密斯给你送什么东西了?” “啥也没有。”江琳琳说,说到这儿,她略停顿了一下,“怎么,你拿到什么了吗?” “烧伤药膏,陆忆风说道,“还有一块面包。” “我就知道他最看重的人是你。”江琳琳说。 “得了吧,跟我待在一个屋里他都受不了。” “那是因为你俩很相像。”江琳琳喃喃地说。陆忆风没再答话,因为他的第一感觉是现在不是骂史密斯的时候。 趁着晒衣服,陆忆风让她打了会儿盹,接近黄昏时,陆忆风不敢再等了。 他轻轻摇摇江琳琳的肩膀,“琳琳,咱们得走了。” “走?”她一脸迷惑,“往哪儿走?” “离开这里。没准顺着溪流向下走,把你藏起来,一直等你好起来。”陆忆风说。 他帮她穿好衣服,让她光着脚,好在水里走,接着把她拉起来。可江琳琳的腿一用力,立刻脸色煞白。 “坚持,你能行。” 可她不行,走不了多远。她扶着陆忆风的肩,他们顺着溪流走了大约五十米,看得出她已经没力气了。 陆忆风让他坐在溪边,把头放在两腿上,然后笨拙地给他拍着后背,一边观察周围的情况。 当然,他很想把江琳琳弄到树上,可这是无法办到的,这样事情就更不好办了。 他发现岩石有些空洞,目光落在距溪流二十码远的一块石头上。江琳琳能站立时,他把她半拖半拽地拉到洞里。 其实,陆忆风想找到更理想的地方,但她受了伤,可以在此暂避。她已面无血色,天气只有一点凉,她已冻得浑身发抖。 陆忆风在洞穴的地上垫上一层松针,打开他的睡袋,把她塞进去。 趁江琳琳不注意时,他在水里放进几片药,可她连干果都不想吃。她躺在那儿,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陆忆风。 他又用藤蔓做了一下伪装,把洞口盖住。效果不太好,这东西不会引起动物的怀疑,但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草草搭上的,陆忆风把它扯了下来,内心十分沮丧。 “风风。”她虚弱的说。陆忆风走过去,把她的头发从他眼睛上拨开,“谢谢你找到了我。” “换了你,你也会去找我的。”陆忆风说。 她的前额烫极了,好像药片根本不起作用,绝地求生的游戏数据偏向写实玩法,对症下药是个几率问题。 突然,不知怎的陆忆风的心一凛,一种莫名的担心油然而生,她不会还是会死吧? “是的,你瞧,如果我被淘汰了——”她说。 “别这么说,你的伤不是白治的。”陆忆风说。 “我知道,可我能感觉到生命值在——”她想继续说下去。u看书.uukahu “不,我不想说这个。”陆忆风说着,把手指放在她嘴上不让他说下去。 “可我——”她坚持要说。 陆忆风一冲动,俯下身去吻了她,不让他再说下去。这吻也许来得有点迟了,可也许她是对的,他们应该在疯狂地恋爱。 这是他第一次吻女孩子,本应该留下深刻印象,即使是一场虚拟游戏,但陆忆风能感觉到的只是她滚烫的嘴唇。他赶紧起身,给她掖了掖睡袋。 “你不会淘汰,我们会赢的,好吗?” “嗯。”她轻声说。 陆忆风走到洞外凉爽的空气中,这时看到一只银色降落伞正飘落下来。 陆忆风赶快把带子解开。希望能送来给江琳琳治腿伤的药物。但只是一锅热肉汤。 史密斯发送给他的信息再清楚不过了,一个吻等于一锅汤,他几乎能听到史密斯的吼声,“你们在相爱,亲爱的,她就快凉了,给我一个可操作的理由!” 史密斯是对的,如果想让江琳琳活下去,他要给观众更多博得他们关心的理由,明星恋人渴望胜利,他们两人的心也是连在一起的。 陆忆风从没恋爱过,而他的第一次恋爱却纯粹是个计谋——如果游戏中的恋爱也算的话。 “琳琳。”他说。江琳琳又睡着了,可陆忆风把她吻醒了。她好像很吃惊。 之后,江琳琳面带微笑地看着他,好像愿意永远这么看着他。她在这方面还真挺擅长。 陆忆风把锅举起来,“瞧,史密斯给你送什么来了。” 四十九.危在旦夕,恋人之夜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陆忆风又是哄、又是求、又是威胁,嗯,还有亲吻。 终于,一小口一小口地把那锅汤给江琳琳灌下去。让她慢慢睡去,然后陆忆风处理自己的事情。他狼吞虎咽地吃了些鸟肉、植物根,一边翻着今天的淘汰记录。 没有新的伤亡。不管怎样,他和江琳琳让观众度过了有趣的一天。希望今晚大赛组织者能让他们安睡一晚。 陆忆风不由自主目光环视四周,希望找到休憩的理想大树,但旋即意识到这个居高的战术已经成为过去。 至少在一段时间内,他无法在江琳琳无人看护的情况下,把她一个人留在地面。 离开江琳琳原来岸上的藏身地时没有把痕迹消除,他该怎么隐藏一下呢?他们现在距那里不足一百米远。 陆忆风戴上眼镜,把武器准备好,坐下来,观察着四周。 温度很快下降,他不久就感到彻骨的寒冷。最后,他顶不住了,爬进江琳琳的睡袋。 睡袋里既暖和又舒适,他躺在江琳琳身边,但他很快意识到这不是暖和而是烫,因为睡袋反射了江琳琳的体温。 陆忆风摸了下她的前额,滚烫干燥,不知该如何是好。 让她待在睡袋里,让里面的高温帮她退烧?还是让她出来,让夜晚凉爽的空气帮她退烧? 陆忆风最后决定只把一块绷带浸湿,给她敷在额头上,这不起太大作用,可他怕别的方法效果更糟。 他整晚待在江琳琳身边,时而坐着,时而躺下,不停地给她换绷带。这种情况下组队会更易受到攻击,但管不了那么多了。 现在的活动范围被圈定,可能踪迹也已经暴露,要时时提防其他选手,还要照顾没有行动能力的江琳琳。 天边已露出鱼肚白,陆忆风看到她的嘴唇有些湿润,知道她的烧好些了。 她的体温还没有恢复正常,但降了几度。昨天陆忆风摘藤蔓时,看到一丛灌木,上面结了云杰认识的那种浆果。 他把果子摘下来,在汤锅里捣碎,加上凉水。 陆忆风回到洞里时,江琳琳正挣扎着要起来。“我醒来时你不在,我还正为你担心嘞。” 陆忆风扶她躺下,笑着说:“你担心我了?你看看你自己了吗?” “我以为加图和格拉芙找到了你,他们喜欢夜间捕杀。”江琳琳说,一脸严肃。 “格拉芙,她是谁?”陆忆风问。 “加图的搭档,职业选手,对吧?”她说。 “是的,就剩他们、我们、阿伯瑟特、萨里什和狐狸脸了,”陆忆风说,“那是我给那个飞刀的女孩起的外号。你感觉怎么样?” “比昨天好些,比以前在泥地里好多了。”江琳琳说,“有干净衣服、药、睡袋……还有你。” 噢,行了,又是这一套,明星恋人。陆忆风伸手去摸她的脸颊,江琳琳一下把他的手抓住,放在她的唇上。 “除非你吃东西,不然我不会吻你。”陆忆风说。 他让江琳琳靠洞壁坐着,她听话地吃下了几勺捣碎的浆果,可是鸟肉她还是不吃。 “你准没睡。”江琳琳说。 “我没事。”陆忆风说。可实际上,他很疲倦。 “现在睡吧,我来警戒,有事我就把你叫醒。”她说。陆忆风犹豫着。“你不可能总这么熬着。” 江琳琳说得没错,他总得睡觉。趁她还清醒,又是白天,他觉得最好现在睡。 “好吧,”陆忆风说,“就睡几个小时,然后把我叫醒。” 现在,睡袋里太热了。陆忆风把它铺在地上,躺下来,一手抓着匕首以防万一紧急情况出现。 江琳琳靠着洞壁,坐在他身边,她受伤的腿伸到前面,眼睛看着外面。“睡吧。”她轻柔地说。 她用手把陆忆风额头上几缕散乱的头发捋到脑后。与之前做作的言语和逢场作戏的亲吻不同,她的动作自然,让人感觉很舒服。 陆忆风不想让她停下来,她也没停。她还在抚弄着陆忆风的头发,他已沉沉睡去。 太长了,陆忆风睡的时间太长了,他睁开眼,发现已到了下午。 江琳琳还坐在他身边,一动不动。陆忆风坐起来,仍然很警觉,但这是他几天来睡得最踏实的一次。 “我说,你该几个小时前就把我叫醒呀。”陆忆风说。 “干吗?这儿什么事也没有。”她说,“再说,我喜欢看着你睡觉,你睡着时皱眉头,嘴里还会嘟囔两句,可帅了。” 说到这里,陆忆风又皱起眉头,江琳琳咧开嘴笑起来。这时他才发现她的嘴有多干。 陆忆风摸摸她的脸颊,像熔炉一样烫。她说她一直在喝水,可瓶里好像还挺满的。 陆忆风给他吃了些退烧药,站在她身旁看她喝下半壶水,然后又喝下半壶。 之后他处理了一下江琳琳较轻的伤口,已经好些了。之后陆忆风定定神,给她打开了腿上的绷带。 伤口更糟了,陆忆风的心往下一沉,已经没有明显的脓水,可发炎的腿肿得更厉害了,绷得皮肤亮晶晶的。 他看到红线上移到她腿根,这是血液中的毒素,不赶快救治,按这个生命值流失速度,江琳琳肯定会死于感染。 陆忆风嚼的草药和烫伤膏根本无济于事,他们需要空投或赞助送来强效抗生素。 陆忆风想象不出这种药赞助的话要花多少钱,如果史密斯把所有的赞助款合在一起,是不是够用呢?他怀疑。 礼物的价格随着比赛的进程而不断攀升。绝地求生第一天能买一顿饭的钱,到了第十天只能买一块饼干。而江琳琳现在需要的那种药从一开始就很稀缺,分类为紫色品级的药物。 “嗯,肿得厉害了,可已经不流脓了。”陆忆风说道,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我知道血液中毒是怎么回事,”江琳琳说,“就算高静在也没用,她也做不出这样的药。” “你会比任何人存活得都久,咱们赢了回到凯匹诺,你的伤势就会复原了。”陆忆风说。 “是啊,这计划不错。”她说。可陆忆风知道她这么说主要是为了安慰自己。她可不觉得自己这个样子还能赢。 “你要吃东西,保持体力,我给你做汤。”陆忆风说。 “不要点火,”江琳琳说,“这么做不值。” “咱们看看吧。”陆忆风说。他把锅拿到溪边时,发现天奇热无比。竞技场的天气古怪,大赛组织者肯定提高了白天的温度,而猛降夜间温度。 然而,溪边烤得发热的石头让陆忆风有了个主意,也许他不用生火。 在洞穴和溪流之间有一块平平的大石头,他在上面处理了一下,把半锅水消好毒,然后放在直射的阳光之下,在水里扔下几块烤热的鹅卵石。 应该说陆忆风不是个好厨子,可做汤只需把东西扔进去,等着锅开了就行了,所以汤是他做得比较好的。 陆忆风把鸟肉撕碎,之后弄碎云杰之前摘的植物根。还好,两种东西都是熟的,只要加热一下。 在阳光和热石头的双重作用下,锅里的水已经热了。 他把肉和植物根放进锅里,不停地换石头,然后再找些绿色野菜调剂下颜色。没多久,他在石头底下又找到了些野葱,不错。 陆忆风把野葱弄得碎碎的,放在锅里,又换块石头,盖上锅盖,让所有的东西在锅里焖一会儿。 附近几乎没看到有什么猎物,再说留下江琳琳一个人去打猎他也不放心,所以他就在附近下了六个套,希望有足够运气。 陆忆风又想起其他选手,他们的食物都炸没了,从哪里去弄吃的呢?至少有三个人——加图、格拉芙和狐狸脸靠那堆食物支撑。 也许不包括萨里什。陆忆风有种感觉,他一定和云杰一样,懂得如何在野外找食。 其他选手在互相争斗吗?或者正在找他们?陆忆风想,uu看书 ww.ukanshu也许他们中的一个已经找到了他和江琳琳,并伺机出手。想到这儿,陆忆风还是觉得先回到洞里。 江琳琳躺在睡袋上,躲在岩石缝里。尽管陆忆风进来时她精神好些,但看得出她很痛苦。 陆忆风把凉毛巾放在她的额头上,可不消一会儿,毛巾就又烫了。 “你想要什么吗?”陆忆风问。 “不,”她说,“等下,是的,给我讲个故事。” “故事?什么样的故事?”陆忆风说,他觉得自己不太善于讲故事,跟唱歌一样。可有时,在夹缝地带营地的许多安静的夜晚,高志鹏和高静倒是喜欢听他讲故事。 “讲点高兴的,我对你其实还不够了解呢,给我讲讲你记忆中最快乐的日子。”江琳琳说。 “快乐的事?”陆忆风脱口而出,微叹了口气,觉得有些气恼,这可比做汤费劲多了。 但陆忆风还是绞尽脑汁回忆着快乐的事。他大部分快乐的记忆都与游戏有关,和江琳琳有关,和与高志鹏打猎有关。 可这些事既不会让江琳琳开心,也不会让观众高兴。那就是“雪碧”了,陆忆风送给她的那只羊。 “我告诉过你我是怎么弄到“雪碧”的吗?”陆忆风问。 江琳琳摇摇头,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陆忆风开始讲起了故事。 他讲得很小心,因为他的话整个凯匹诺和所有游戏观众都听得到;显然夹缝地带的玩家是不可能有足够的金币买到一只蓝色品质、高产量的宠物奶山羊。 五十. 生日礼物,奶羊雪碧 这是真事,那是一个星期五的下午,江琳琳六月份生日的前一天。 学院一放学,他和高志鹏就到林子里打猎,因为他想攒够金币给江琳琳买礼物。也许买件新的装扮衣服裙子,或者发卡什么的。 他们在林子里下了很多套,林子里一片绿油油的,可那天捕到的猎物也不比平常多。 陆忆风在回营地的路上感到很沮丧,就算高志鹏不断安慰他说明天肯定比今天强也无济于事。然后他们在小溪边休息的时候看到了它——一头年幼的公鹿。 按鹿的年龄大概也就一岁吧,它的角刚长出来,上面还带着绒毛。 它站起身来准备跑掉,却又不肯定,毕竟它和人类并不熟悉。这头鹿很美。 当两支箭射到它身上时,也许就不那么美了,一支箭射在脖子上,另一支射中前胸。高志鹏和他同时射中了它。 那头鹿想跑掉,但身体摇摇晃晃,它还没来得及反应,陆忆风就把它的喉咙割断了。 一头鹿!他们总共只杀过三头。第一头是个母鹿,它的腿受了伤,可这鹿几乎没卖上什么价。 当时陆忆风和高志鹏把它拖到黑市去卖,玩家们争着给肉出价,引起一片混乱;有的玩家还动手自己割肉,鹿身和后腿被挖出了大洞。 最后格雷西出面,让他们趁着肉没被人割烂,赶紧送到屠户刘三刀那里。尽管大家出的价还算公平,可总价还是低了些,从那以后,他们就知道不能把这种猎物直接拿到黑市上卖。 这次他们等天黑以后,才到刘三刀肉铺上去。尽管大家都知道他们打猎厉害,可大白天拖着一百五十磅重的鹿在夹缝地带的大街上走总是不怎么好。 刘三刀是个矮胖的中年玩家,听到敲门声,他来给陆忆风和高志鹏开门。 他通常不跟人讲价,他说的是一口价,或卖或走,但他给的价也挺公平。 陆忆风接受了他给的价,不过他又给了点优惠,让他们屠宰后来拿几块鹿肉。 他们那会还没一次拿到过这么多金币。于是决定保守秘密,第二天晚上再亮出来,给江琳琳和高静一个惊喜。 他们就这么着挣到了买羊的钱,可高志鹏告诉她们的是他冲了点钱,还挨了高静好一顿训。不过这么说谁也不会伤害,他接着讲江琳琳生日那天下午的事。 高志鹏和他一起来到广场上的集市,好挑件漂亮的装扮。陆忆风抚摸着一条蓝色的热带裙,这时有个东西吸引了他的目光。 一个玩家在夹缝地带的另一头养了一群羊,陆忆风不知道他叫什么,大家都叫他羊女士。 她体态丰满,浑身脏兮兮的,也没什么耐性,可羊却很干净。只要能出起金币,就总能从他那里买到羊奶喝。 有一只小羊,黑白相间,蜷卧在手推车的角落里,陆忆风一眼就看中了它。 它的前肘好像被狗咬伤了,红肿得厉害,羊女士不得不把它抱起来给它挤奶。可陆忆风知道谁能把它医好。 “喂,我说,”陆忆风对高志鹏说,“我想把这只羊送给江琳琳。” 拥有一只奶羊对来他们讲,游戏生活可以大为改善。这动物寿命很长,而且夹缝地带有一片牧场,是理想的放羊的地方; 它一天可以产两升多的奶,而且成年后产量更大;可以喝,可以做成奶酪,还可以拿去卖。 高志鹏也看到了它,“蓝色品质,但它伤得可不轻,咱们最好走近看看。”他说。 他们走过去,买了杯奶喝,然后走到羊旁边,好像闲着没事,对羊很好奇的样子。 “别动它。”羊女士说。 “就看看。”高志鹏说。 “那快点看,马上就要宰了,没什么人买它的奶了,他们只付一半的钱。”羊女士说。 “屠户出多少钱?”陆忆风问。 羊女士耸耸肩。 “咱们再走走看吧。”陆忆风转过身。这时看到刘三刀正穿过街道朝他们走来。 “你来了,正好。”他走过来时,羊女士对她说。 “这小伙子正看你的羊嘞。”羊女士继续说。 “你要不说,我还没注意嘞。”陆忆风装作漫不经心地说。 刘三刀认出了陆忆风,他打量了一眼,又看看羊,皱起眉头。 “这羊不怎么样,看看那前肘,我敢说有一半的肉都烂了,连做香肠都不行。”他说。 “什么?”羊女士说,“我们讲好了的。” “我们讲好的,说的是羊身上有几个牙印,可不是这个,把它卖给那小子吧,要是他够蠢,愿意要它的话。”刘三刀说着,大步走开了,冲陆忆风挤了挤眼。 羊女士气蒙了,可她还是想把羊出手。他们用了半个小时讨价还价,周围了一堆玩家也在品头论足。 如果羊能活,还挺划算;要是羊死了,陆忆风就亏了血本。其他人也都七嘴八舌地议论,他终于买到了那只羊。 高志鹏愿意帮忙扛着,他准和陆忆风一样,想看到江琳琳开心的样子。 陆忆风灵光一闪,又买了一条红丝带,拴在羊脖子上,然后赶忙回家。 “你应该还没忘记你当时那个高兴劲吧,“陆忆风说,“要知道高静为了救这只后来叫做‘雪碧’的小奶羊还伤心落泪嘞。她当时把她治好后太激动了,竟又哭又笑起来。又是捣草药,又是给羊灌药汤。 “你现在也和高静一样,会用草药治病,是不是又解锁了治疗职业?”江琳琳说。陆忆风的故事讲的入迷,差点忘了她还在那儿。 “我做不来的,她的医术有魔力,只要那羊听话,它就不会死。”说到这儿,陆忆风想到自己这双笨手无力挽救濒死的她,她却救了自己好几回。江琳琳听了一定不是滋味,就马上沉默。 “别担心,我不会不听话的。”她开玩笑说,“把故事说完。” “恩,就是这样。接下来的故事你都知道了,我记得第一天晚上,‘可乐’一定要和‘雪碧’一起睡在炉边的一块毯子上,‘可乐’迷迷糊糊快睡着时,‘雪碧’去舔她的脸,好像给它道晚安嘞。气得一向睡觉不喜欢被吵醒的可乐狂吠起来。”陆忆风说。 “它们俩的确关系很好。uu看书 wuukashu.cm ”江琳琳说若有所思地说,“我好像也看到了它们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嗯,它们俩简直就是个我们的小金矿。”陆忆风说。 “小福星,说的浪漫一点不好吗?”江琳琳抢白他道。 “是啊,我就是这个意思,”陆忆风支支吾吾的说。 “你现在和‘可乐’关系怎么样?”江琳琳又问。 “是你救了它的命,它也不敢怎么样呀。”陆忆风得意的说。 “真的?我看你们关系挺好的现在,”江琳琳说。 “你又在胡说。”陆忆风说着,用手去摸摸她的脑门,烧一点没退,反而更厉害了。“你体温稍下来点儿了。” 突然,喇叭里传来了声音,让陆忆风吃了一惊。他迅速站起身来到洞口,仔细听着,一个字也不想漏掉。 真出陆忆风的意料,是他们的“朋友”克劳狄斯·刘子琛的声音,他邀请选手们去参加宴会。 他们并不太饿,陆忆风马上在心里拒绝了他的邀请。这时他又说:“等一下,你们有些人可能正在拒绝我的邀请,可这不是普通的宴会,有你们急需的物品。” 陆忆风确实急需给江琳琳治腿的药物。 “明早在血腥之角,每个人都能在标有选手对应名字的背包里找到一些物品。仔细想想拒绝参加的后果,对你们来讲,这也许是最后的机会。”刘子琛说道。 他的话说完了,声音在空中久久回荡,陆忆风跳起来,江琳琳从背后抓住他的肩。“不,你不能为我拿自己的命冒险。”她说。 五十一.特殊赞助,安眠糖浆 “谁说我要去了?”陆忆风说。 “那你不去了?”江琳琳问。 “当然,我不会去。相信我,你觉得我会直接跑去和加图、格拉芙,阿伯瑟特、还有萨里什对抗?别傻了。”陆忆风说着,扶她躺下。 “我要让他们先斗,咱们看明晚谁会在淘汰信息里出现,然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你这撒谎的本事可真不怎么样,陆忆风,我不知道你怎么能撒谎撒得这么久。”江琳琳开始学着着他的口气,“我知道那只羊是个小金矿。你体温稍下来点儿了。当然我不会去。” 江琳琳摇着头,“不要用任何方式赌博,你会输光最后一个铜子。”她说。陆忆风气极了,脸涨得通红,“好吧,我去,可你不能拦我!” “我可以跟着你,至少跟一段路,我走不到血腥之角,可如果我喊你的名字,准有人会发现我,那我就死定了。”她说。 “你那条腿连一百米也走不了。”陆忆风说。 “那我拖着自己走,你去,我也去。”江琳琳说。 她真固执,也许她还有些力气能做到。在丛林里跟在陆忆风后面,就算其他选手找不到她,野兽也会找到她,而她又无力自卫。 陆忆风觉得得把洞口伪装好,然后独自去。谁知道,没准这一去真能找到对他们有用的东西呢。 “我该怎么办?坐在这儿,看着你死掉?”陆忆风说。江琳琳也知道这不是办法,观众也会恨他。 并且,坦率地讲,要不试试,陆忆风也会恨自己。 “如果你答应不去,我不会死的,我保证。”江琳琳说。 他们僵在那儿。陆忆风知道跟她争也没用,所以他也不跟江琳琳争了。装出不情愿的样子。 “那,你得按我说的做。喝水,我让你几时叫我就几时叫,不管多恶心,把汤都喝了!”陆忆风没好气地对她说。 “同意了,准备好了?”她问。 “等在这儿。”陆忆风说。太阳还没落山,天已开始冷下来。 陆忆风猜得没错,大赛组织者就是想让气温忽高忽低。他纳闷刘子琛说急需的物品会不会是毯子。锅里的汤还是热乎乎的呢,实际上味道也不错。 江琳琳毫无怨言地吃起来,为了显出她喜欢吃,还认真地把鹅卵石舀出来,嘴里咕哝着汤多么好喝什么的。 如果不知道发烧有多难受的话,听她的话还真让人宽慰。就像史密斯醉酒时的状态一样,她现在已经语无伦次了。 陆忆风趁她还没完全烧糊涂,赶紧给她吃了退烧药。 它去小溪边冲洗,思忖着如果自己不去参加宴会她就会死,再拖个一两天,感染就会越来越严重,最后发展到不可逆,那江琳琳就会被淘汰。 而自己就会在此独自一人,直到和其他选手做出了断,独自胜利或被淘汰。 陆忆风想得出神,降落伞落到他身边他差点没看见。他跳起来去拿降落伞,从水里把它拖出来,撕掉外面的银色包装纸,看到里面有个小瓶。 史密斯成功了!他拿到了药品——陆忆风不知道他怎么拿到的,也许他劝说一群满脑子浪漫故事的玩家卖掉了她们的名贵珠宝或高级道具——他能去救江琳琳了! 这个小药瓶那么小,一定对她的伤口很有效。但,旋即陆忆风心中产生了一丝怀疑,拧开盖,使劲闻了一下,一股浓浓甜味差点让他腻倒胃。 为了确定是什么药,他用舌尖舔了一下,没错,是安眠糖浆,这是游戏里的一种功能性药物,合成公式并不复杂。 高静常用它给疼得大喊的玩家,以便给严重的伤口缝针,或者使某些病人镇静,还能帮助失眠的玩家入睡。 一小瓶这样的药能让江琳琳昏睡一整天,u看书 .ukanshu.cm 这有什么用?陆忆风气得刚要把史密斯的礼物扔到小溪里,但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一整天?这时间对他来说足够了。 陆忆风捣碎了一把浆果和在里面,这样就闻不出来了,为保险又加了些薄荷叶子,然后走到洞口。 “我又给你带来好吃的了,在溪流下游我找到了些浆果。” 江琳琳毫不犹豫就吃了第一口,再吃第二口时微微皱起眉头。 “浆果很甜啊。” “是的,这是砂糖果,我以前常用它做果酱下饭,我特地学着在游戏里做了一点,难道你以前没吃过吗?”陆忆风说,又往她嘴里塞了一勺。 “没有,”江琳琳说着,一脸的迷惑,“可这味道很熟悉,是叫砂糖果吗?” “嗯,也许是浆果放多了,可它保证是原汁原味,还是野生的。”陆忆风说。又给了一勺,就剩最后一勺了。 “跟糖浆一样甜。”江琳琳说着,正要吃下最后一口,“是安眠糖浆。” 她知道了,眼睛睁得大大的。陆忆风用手紧紧捂住他的嘴和鼻子,迫使她吞下最后一口。 江琳琳想把东西呕出来,但是太晚了,她大脑已迷糊不清了。就在他快要昏睡过去时,眼神仍透出责备,仿佛在说他的所作所为是多么不可原谅。 陆忆风蹲在她面前,眼睛看着她,心里忧喜参半。一颗浆果掉在她的下巴上,陆忆风把它擦掉。 “谁说我不会撒谎?”陆忆风说道,虽然她此时已听不见了。没关系,所有游戏观众都能听到。 五十二.绝地宴会,搏杀之前 还有几个小时,夜晚即将来临。陆忆风搬来很多石头,尽可能把洞口伪装好。 终于弄完了,洞口看上去就像一大块山石的一部分,和周围的石块融为一体,他对自己的工作很满意。 他仍从一个小口爬到江琳琳那里,但从外面看不出来。当然,如果陆忆风今晚回不来,江琳琳也可以很好地隐藏自己,又不会被困住。 但不知道她没有药物能坚持多久,如果陆忆风去赴宴发生意外,那么他们也不可能有胜出者了。 在这段小溪捕到的鱼比上游的鱼个头小,也更瘦,他把鱼做熟,各种容器里灌上水,消好毒,然后开始擦拭自己的匕首和弓箭,箭矢还有九支。 陆忆风考虑是否把刀子留给她,这样江琳琳还能自我保护;但实际上意义不大,她曾说伪装是她最后的自卫方法。 其实也不无道理,可陆忆风还需要刀子,天知道他还会遇到什么。 有几件事是可以肯定的,至少加图、格拉芙、阿伯瑟特和萨里什在赴宴会时会有备而来。 陆忆风不清楚狐狸脸怎么样,直接对抗不是她的风格,她的个头比江琳琳还小,除非猎杀那些手无寸铁的选手或者她最近得到了什么武器。 此时她肯定正在某个地方游荡,也许正瞅机会干点什么,可另外四个人……可够陆忆风应付的。 面对可能联合而来的职业选手,用弓箭远距离射杀是他的最大优势。可陆忆风知道必须近距离,才能拿到宴会上的东西,就是克劳狄斯·刘子琛提到的标有选手对应名字的背包。 陆忆风仰望天空,企望明早能少一个对手,可今天淘汰信息中依旧一个人也没出现。明天将出现很多久违的面孔,而宴会也会有血腥的死亡。 陆忆风爬进洞里,戴上夜视镜,蜷缩在江琳琳身旁。 他挺幸运自己今天白天睡了一大觉,现在他必须保持清醒。他觉得晚上不会有人袭击他们的洞穴,但他不能冒险错过清晨起身时间。 今晚太冷了,彻骨的寒冷,大赛组织者肯定在竞技场注入了冷空气。 陆忆风躺在睡袋里,江琳琳的身边,尽量吸收她发热的身体散发的每一丝热量。和一个虚拟世界里的女孩子身体挨得这么近,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江琳琳虽然近在咫尺,可又是那么遥不可及,就算她在凯匹诺或者现实世界或者在月亮上,也比此时离得更近些,陆忆风感到登录血腥收获以来还未有过的孤独。 “今晚确实很糟,接受现实吧。”陆忆风对自己说。他尽量不去想高志鹏和高静,可思绪还是不由得飞回到他们身边去。 他们今晚能合眼吗?肯定守在直播镜头前吧?大赛进行到后半段,又有宴会这样的重要活动,想必高静的冒险者学院也都放假了。 他们可以在陆忆风的的营地看那台新电视,也可以在现实世界里用电脑或手机看,在家里可以享受私人空间;但在游戏里挤到人群中观看凯匹诺中心广场上清晰的大屏幕,肯定会得到很多玩家的支持。 其他的玩家会给他们送来宽慰和祝福的话语。他们是否把兵团和营地打理的很好,特别是他和江琳琳参加绝地求生的这时,兵团是否还有人没填饱肚子?可乐和雪碧又怎么样呢? 夹缝地带的玩家一定情绪高涨,被称为新手村的这个地方以前很少有人能坚持到这一比赛阶段。他和江琳琳肯定让他们很兴奋,特别是他们被贴上“明星恋人”以后。 陆忆风闭上眼便可以想象他们在屏幕前呼喊,为他们鼓劲。他可以看到一张张脸——卖‘牛肉’的格雷西、被早早淘汰的马奇——陆忆风甚至都没见到过她;甚至买过他鹿肉的治安警——他们都在为他们加油。 透过石缝,陆忆风看到月亮高挂在空中,可以判断离天亮只有大约三个小时了,他做好最后的准备,细心地把水和急救箱留在江琳琳身边。 如果他回不来,其他东西也没什么大用了,就算这些东西全派上用场,江琳琳也只能坚持一小段时间。 仔细思量之后,陆忆风把她的大衣脱下来,披在了自己身上。披着两件大衣的感觉挺奇怪。 因为她也不需要大衣,她在发烧,又待在睡袋里,不会冷;白天没人帮他脱下,她更会焦热无比。 陆忆风的手现在已经冻僵了。他拿出云杰的袜子,挖出窟窿,然后戴在手上,不管怎么说,这还管点用。 他又在江琳琳的小背包里装上一些吃的、水瓶和绷带,然后把刀子别在腰里,拿好弓和箭。 正准备离开时,他忽然想起“明星恋人”的例行程序,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俯身给了江琳琳长长的一吻。 他想象着观众和玩家们肯定已为此感动得落泪,陆忆风也假装抹掉眼中的泪水。之后,从石缝中挤出去,来到外面。 陆忆风口中的哈气很快凝成白雾,很冷,就像十一月的黎明前的夜晚。像这样的夜晚,他常早早上线进到林子里,和高志鹏在约定地点碰头,然后挤靠着坐在一起,一边从加了棉套的金属杯中小口喝着调制的草药茶,一边等着猎物在天亮前经过。 陆忆风加快步伐。戴上夜视镜看得很清楚,可左耳失聪还是让他感到很难受。他说不清爆炸到底怎样损坏了听力,但肯定伤得很深,难以恢复。 没关系,只要能赢下比赛,他们就富得流油,就算恢复不了也可以在游戏里雇人替他听声音。u看书ww.uukanshu.cm 夜晚的丛林总显得不同,即便戴着夜视镜看,周围的一切仍显得陌生,好像白天的树木、花草、鱼石都已沉入睡眠,悄悄潜入夜晚的是它们不详的伙伴。 陆忆风没有尝试新路线,眼下稳扎稳打的战术已经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安全,他又回到小溪,循原路来到云杰在湖边的藏身地。 一路上,他没发现其他选手的任何踪迹,甚至连出气的声音、树枝断裂的声音都没听到。 陆忆风或者是第一个到,或者就是其他人昨晚已在此藏好。他趴下来匍匐前行,到灌木丛里藏好。 一场血腥搏斗即将到来,距离这一时刻还有一个多小时,也许两个小时。 陆忆风嚼了几片薄荷叶,肚子还不饿。谢天谢地,他穿着江琳琳的大衣和自己的大衣,否则,他就不得不来回走动来保持体温。 天已经亮了,阴沉沉、雾蒙蒙,其他人还是不见踪影,其实这也没什么奇怪,他们都认为自己身体强壮、杀伤力强、处事机敏。 陆忆风纳闷他们是否已知道他和江琳琳在一起?他猜测狐狸脸和萨里什甚至不知道她已受伤。 最好他们认为陆忆风来取背包时,江琳琳给他做掩护。 可是宴会在哪儿?竞技场已经大亮,他可以把眼镜摘了,清晨的鸟儿也在歌唱。 难道现在时间还没到?突然间,陆忆风心里一阵发慌,他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不,他肯定听到刘子琛说了血腥之角。而血腥之角就在眼前,他就在这里。那么他们的宴会呢? 五十三.宴会开始,0钧1发 当第一缕金色的阳光照射到血腥之角的时候,它上方的天空有了些动静。一架挂着绝地求生黄色帆布的运输机出现在竞技场上空。 它的身影越来越近,轰鸣声越来越大,直到划过陆忆风头顶,在他前方血腥之角的空地放下了七个挂着降落伞的背包。 两个大黑包上标有加图和和阿伯瑟特的名字,一个中号绿包上标着狐狸脸的名字,一个米白色迷彩包——很小,陆忆风可以缠在手腕上——一定标着江琳琳的名字。 背包吧嗒一声落在了地上,紧接着从血腥之角箭也似的冲出一个人影,抓住绿包就跑。 狐狸脸!真有她的,想出这么一个冒险而聪明的办法!其他人都还待在空地外围,等待合适时机,她已先声夺人,拿到背包。 其他背包还搁在地上,在一切难以预料时,大家谁也不会动。狐狸脸准是故意把其他背包放在远处,拿走一个肯定会惹来追杀者。 陆忆风觉得自己本该用这招!一时间,吃惊、羡慕、生气、嫉妒、沮丧,一股脑从心里涌出。 就在他迟疑的当儿,狐狸脸的棕红头发已经迅速消失在树林里,超出他的射箭范围。哈,他一直担心其他几个人,但没准真正的对手却是她! 光顾看她了,时间在飞逝,显然陆忆风应该第二个冲到背包边,任何其他人先到,就会拿走他的背包,然后逃之夭夭。 每个背包相隔的并不远,不能迟疑,陆忆风站起身,冲了过去。 这时,他可以感觉到危险在向他逼近,还好,第一把刀带着嗖嗖的声音从他身体右边冲过来,他右耳听到声音,急忙一躲,弓杆把刀子挡了出去。 陆忆风扭过身,拉满弓,瞄准格拉芙的心脏射去。她一侧身,躲过了致命一击,箭尖刺伤了她左上臂。 真不走运,她还可以用右手扔刀子,但这一箭也放慢了她的进攻速度,她把箭拔下来,检查伤口。 陆忆风仍照直向前冲,同时像老猎手一样,娴熟地搭上第二支箭。同时腰间的匕首一刻也没有松懈,随时待命着短兵相接。 他已跑到桌边,拿起米白色的小包,把它穿到胳膊上。这么小的包只能挎在胳膊上。 又是一阵寒光,陆忆风转身准备再次射箭,飞来的第二把刀正好击中他的前额,刀子滑落,在他右眉骨划出一个大口子。 血顺着脸流下来,挡住他的视线,嘴里有股血的铁锈味。 陆忆风摇摇晃晃退后几步,想把手中的箭朝那个大致方向射过去,他清楚这样射不中。就在这时,格拉芙砰的一声把他仰面推倒在地,用膝盖压住陆忆风的肩膀。 “完了,这一刻来了,”陆忆风想,为了江琳琳,他想让它来得快点。可格拉芙似要享受这一刻,觉得自己还有时间。 无疑,加图就在附近,保护着她,也防范着萨里什,也许还有阿伯瑟特。 “你的女朋友在哪儿,夹缝地带?没死?还在闲逛,哈?”她问。 好啊,只要还在说话,陆忆风就知道自己还没被淘汰。“她在那边,要杀死加图。”陆忆风冲她大吼。然后他喊道,“江琳琳!” 格拉芙一拳打在陆忆风脸上,很有效,他的声音出不来了。她左顾右看,陆忆风知道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说的是真话。江琳琳并没有出现,她又转向陆忆风。 “撒谎,”她咧嘴笑着,“她就快死了,加图明白扎伤了他哪里,你该不是把他藏在什么树上,让他苟延残喘吧。那个漂亮的小包里是什么?给你‘可爱女友’的药,哈?太糟糕了,她永远拿不到了。” 格拉芙拉开夹克,里面赫然摆着一排刀子,她拿出几把弧形精致小刀,说:“我答应过加图,如果我抓到你,就让观众好好开开眼。” 陆忆风挣扎着想摆脱她,但是没用,格拉芙用专业手法已经把关节全部扣死,牢牢地压在他身上。 “算了吧,恋人戏码?我们就要淘汰你了,就像干掉你的那个小同盟,他叫什么来着,那个在树上来回跳的人?云杰?嗯,先杀云杰,再杀你,至于‘可爱女孩’,就让绝地来照顾他吧。你看怎么样?” 格拉芙问道,“现在,咱们从哪儿开始?” 她漫不经心地用衣袖把陆忆风脸上的血擦掉,然后仔细打量他的脸,把他的脸拧来拧去,好像打量一块木头,好决定从哪里下刀子。 陆忆风想去咬她的手,但她顶住他的头顶,把他按在地上。“我觉得……”格拉芙的喉咙里发出粗重的声音,“我们决定从你的嘴割起。”她拿刀尖在陆忆风唇上划来划去。 陆忆风拒绝闭上眼睛,她说云杰的口气让他气愤,他决定有尊严的被淘汰。 只要能看见,尽管可能时间不长,他就要直视她的眼睛,以表示对她最后的蔑视,陆忆风会一直盯着她,他不会服软,他决定要显示自己的不屈。 “是的,我认为你的嘴唇也不会有什么用了,想给你的‘可爱女孩’最后一个飞吻吗?”她问。 陆忆风把满满一口血和唾沫吐在她脸上。她气得涨红了脸。 “那么,好吧,咱们就开始吧。” 陆忆风振作精神,预备着她把怒火发泄到自己身上,她刀尖刚划向他的嘴唇,一股巨大的力量把她的身体从陆忆风身上掀翻,接着听到她的尖叫。 陆忆风先是一惊,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没反应过来。是江琳琳来救自己了?有野兽这时候出没来为比赛助兴?还是大赛组织者神出鬼没的花式玩法把选手抓到空中? 他用麻木的臂肘支起身子,才发现都不是。格拉芙一只脚悬空被萨里什的双臂紧紧抱住。 陆忆风松了口气,看到萨里什像铁塔一样站在他面前,格拉芙在萨里什的怀里就像一个破玩偶。 在陆忆风的记忆中,他很高大,但现在看上去比记忆中的他更高大挺拔。 如果他猜得没错,萨里什应该是在竞技场增加了体重。他悠起格拉芙,然后一下把她掷在地上。 他大声吼着,陆忆风趁机赶快站起来,以前从未听他大声说过话。 “你对那小男孩怎么啦?是你杀了她?” 格拉芙四脚着地,向后爬着,活像个爬虫,吓得连加图的名字都喊不出来。“不!不!不是我!” “你说了他的名字,我听见了,你杀了他?”他越说越气,“你像割这个人一样,割他?” “不!不!——”格拉芙看到萨里什手里攥着一块小面包那么大的石头,失声尖叫起来:“加图!加图!” “格拉芙。”陆忆风听到加图的声音,从声音判断,他离得很远,帮不上格拉芙。 他在干什么?在抓狐狸脸和阿伯瑟特,或者是江琳琳?还是埋伏在什么地方等着袭击萨里什,但又严重判断错了位置。 萨里什手中的石头狠狠地砸向格拉芙的太阳穴,没有流血,但陆忆风看到她头上的大坑,就知道她快玩完了,她胸脯急促地上下起伏,最终发出低吟。 萨里什又急奔到陆忆风的面前,举起手中的石头,射箭已经来不及了,眼前还在滴血。陆忆风仓促的抽出匕首,然而萨里什用他奇怪的金棕色眼睛盯着他。 “她是什么意思?云杰是你的同盟?” “我们搭伴,炸掉了他们的给养,我设法救他,可是他先到了,直死之眼的那个人。”陆忆风说。 兴许他知道陆忆风救了云杰,就不会在这个关头发生冲突了。 “你杀了他?”萨里什问。 “是的,我杀了那个职业选手,然后把云杰埋在花丛里。”陆忆风说。 “你把他埋了起来?”萨里什粗声粗气地说。 “他被淘汰了,这只是我留给队友的一种纪念方式。”陆忆风说,“他是一个很好的伙伴,你们区的赞助人把本来给他的面包给了我。” 陆忆风抬起手,不是去拿箭,他也知道来不及拿箭,他只是不放弃可以拼一把的机会。 “做个了断,好吗,萨里什?” 萨里什内心的矛盾从他脸上看得出来,他放下手中的石头,用好似责怪的严厉语气说:“只此一次,我放过你,为了那男孩,我们现在扯平了,谁也不欠谁的,你明白吗?” 陆忆风点点头,它深知其意。什么是知恩图报,什么是爱恨分明。如果萨里什赢了,他也要面对那些打破规则感谢陆忆风的观众,而此时他同样在打破规则对他表示感谢。 陆忆风明白,这意味着现在萨里什不会趁着他的伤势砸碎他的脑壳。 “格拉芙!”加图的声音已经很近了,通过他痛苦的音调可以判断他已看到了地上的格拉芙。 “你最好快跑吧,燃烧的风。”萨里什说。 萨利什认出了他,可这之间又有什么联系呢?不需要再说第二次,陆忆风脚踏着坚实的地面,撤退进了林子里。 把萨里什、没断气的格拉芙,还有远处的加图抛在身后。一直跑到林子里,他才扭头看一眼。 萨里什背着两个大背包,uu看书 ww.uukansu.m 很快消失在那片他没看见过的未知的区域,加图跪在格拉芙身边,手里拿着长矛,求她不要离开他。 过一会儿,他就会意识到这么做根本没用,她的确已经没救了。 陆忆风在树林里拼命地跑,不停擦拭流到眼睛里的血,就像受伤逃跑的动物。 几分钟之后,他看到了淘汰信息刷新了两条,知道格拉芙已经死了,加图应该是埋伏到了阿伯瑟特。 加图会追踪他们中的一个,或者萨里什,或者陆忆风。 陆忆风头部的伤让他很虚弱,身体摇晃。他把刀收起来,又搭上一支箭,可加图抛矛的距离和他射箭的距离差不多远。 有一件事让陆忆风感到安慰,萨里什拿着加图的背包,里面有加图急需的东西。 如果要打赌的话,他会去追萨里什,而不是陆忆风。但他跑到溪边时还是没有放慢速度,他穿着靴子跳进水里,艰难地往下游走。 陆忆风脱下当做手套用的云杰的袜子,捂在额头上,想止住血,可袜子几分钟就被血浸透了。 他跌跌撞撞地回到了石洞,从岩石缝里挤进去。借着洞里斑驳的光线,他把包从胳膊上取下,把扣带割开,所有东西都倒在地上。 一个细长盒子里装着皮下注射针头。他没有犹豫,把针扎进江琳琳的胳膊,慢慢把药液推进去。 陆忆风抬起手摸摸头,之后手无力地垂落在膝盖上,上面沾满黏乎乎的血。 他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是一只特别美丽的银绿色飞蛾落在他的手腕上。 五十四.绝地雨夜,太难玩咯 雨水打在石洞上,噼里啪啦的声音使陆忆风渐渐恢复了意识,他想再睡会儿。 此时身上盖着温暖的毯子,安全地待在家里,他迷迷糊糊地觉得头很疼,兴许感冒了,所以才可以躺在床上,但他不知道已昏睡了多久。 一双温柔的手抚摸着陆忆风的面颊,他没有像清醒时那样把她的手推开。他不想让她知道多么渴望她温柔的抚摸,尽管陆忆风不信任她,但对她又是多么思念。 之后一个声音,是另一个的声音,说道:“风风,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陆忆风睁开了眼睛,他不是在家里,他在黑暗、冰冷的洞里。他的光脚在被子里已经冻僵了,空气中飘着一股血腥味。 一张憔悴苍白的女孩子的脸映入他的眼帘。陆忆风先是一惊,接着平静下来。 “琳琳。” “嘿,看到你又睁开眼了真高兴。”她说。 “我晕过去多久了?”陆忆风问。 “不清楚,我昨晚醒过来的,你躺在我身边,身边一大摊血,你生命值差点就见底了。”江琳琳说,“我想这一切终于结束了,我也不愿意坐起来,也不愿干别的。” 陆忆风小心翼翼地举起左手,摸摸额头,已经打了绷带。就做了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觉得虚弱、晕眩。可能角色的状态非常差。 江琳琳把水瓶举到他嘴边,他渴极了,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 “你好些了。”陆忆风说。 “好多了,你打的针起了作用。”江琳琳说,“今天早晨,我的腿差不多都消肿了。” 陆忆风骗了她,给她灌药,又跑去参加宴会,对这些她好像并不生气。 也许他现在太虚弱了,陆忆风想着等好起来再听她抱怨吧。可现在,她很温柔。 “你吃东西了吗?”陆忆风问。 “很抱歉,我把三块肉都吃了,后来才意识到还要再坚持一段时间。别担心,我会严格控制进食的。”江琳琳说。 “不,很好,你需要吃东西,我很快会去打猎的。”陆忆风说。 “别太着急了,好吗?”她说,“让我好好照顾你一阵儿。” 陆忆风似乎也没有太多其他选择。江琳琳喂了他一点鸟肉和葡萄干,又喂了他些水。 她给陆忆风搓脚把它搓热,然后裹在他的风衣里,最后把睡袋在他下巴底下掖好。 “你的靴子和袜子还是湿的,天气不怎么好。”江琳琳说。天上打起雷,透过石缝看到闪电划破了天空。 雨水从洞顶滴滴答答地渗下来。她在陆忆风的头顶岩石缝里塞了块塑料布,挡住滴落的雨水。 “这场雨,会让对抗变得更难。”江琳琳说。 “加图和萨里什,”陆忆风不假思索地说,“狐狸脸藏在洞穴里,格拉芙,她刺伤我,然后……”他的声音变小了。 “我知道格拉芙死了,我昨晚在淘汰信息里看到了。”她说。“可奇怪她不是你杀的。” “萨里什用石头敲碎了她的脑袋。”陆忆风说。 “还好你们没遇上。”江琳琳说。 宴会的情形一下子涌现在陆忆风的眼前,他感到一阵心悸。 “他抓到我的机会了,可又把我放了。” 然后,陆忆风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并把以前江琳琳因病重没有问过,陆忆风也没打算告诉她的许多事一股脑都告诉了他; 比如爆炸,他的耳朵,云杰的淘汰,直死之眼的职业选手,还有面包等等。所有这一切都和萨里什的行为有关,说明了为什么他要报答陆忆风的原因。 “他放你走就是因为他不想欠你的情吗?”江琳琳未为深信地问。 “是啊,我也不指望着你能理解,你从来都要啥有啥,游戏只是你的一部分,可要是你也在‘血腥收获’生活,我就不用解释了。”陆忆风说。 “嗯,你不用解释了,我笨得够呛,理解不了。”江琳琳说。 “就像那面包,我总觉得欠你的。”陆忆风说。 “面包?什么面包?是那天的事?”她说,“不是高志鹏吗?我觉得咱们真的不必再想它了,你不是也刚把我从死神手里夺过来吗?” “可你不了解我,我们甚至没说过这些事。另外,总是先得到的恩惠最报答难,要是你没帮我,他根本不会去救你。那天我也在,你为什么要帮我?”陆忆风说。 “为什么?你知道的。”江琳琳说。她好像记起那天雨里模模糊糊的,高志鹏身后的确还站了一个人的身影。陆忆风轻轻摇了摇头,好疼。“史密斯说你总让人说明理由。” “史密斯?”陆忆风说,“他和这事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uu看书ww.ukanshu.co ”她说,“那么,加图和萨里什,哈,我觉得指望他们同时互相毁灭也是期望太高了吧?” 可这么想让人觉得挺差劲的。“我觉得萨里什还有云杰,离开绝地求生我们会成为朋友。”陆忆风说。 “那,我们希望加图杀死他吧,这样我们就不用杀他了。”江琳琳冷酷地说。 陆忆风皱了皱眉头。可这不是胜利者应该在绝地竞技场里说的话。 江琳琳关心地看着他,“怎么了?你很疼吗?” 陆忆风回答说是,因为这么说也对,纠结也是一种软弱的表现,虽然不代表认输。“我想离开这里,退出游戏。”他像小孩子一样哀伤地说。“我太难咯,老妹。” “你会的,我保证。”江琳琳说着,低头吻了他一下。“你不难。” “那我们赶紧结束吧。”陆忆风说。 “给你说吧,你再睡会儿,就可以在梦里回家了,然后你不知不觉地,就可以真的回到家里。好吗?”她观察着陆忆风闪红的角色状态说道。 “好吧,”陆忆风轻声说,“需要我警戒时,叫醒我。” “我很好,休息得不错,感谢你和史密斯。”她说。 毒圈又收束了一圈,把剩下的选手驱赶到以血腥之角为中心点的更小的活动范围内。“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睡吧。” 她是什么意思?陆忆风想道,是说暴风雨吗?是说他们暂时得到的休息吗?还是比赛本身呢?他不知道,他太难过,太疲乏,不想再问她了。 五十五.狂风骤雨,绝地大餐 江琳琳叫醒他时已到了晚上,天上下起瓢泼大雨,原来洞顶的水滴变成细水流。 她已经把锅放在漏水最厉害的地方,陆忆风头顶的塑料布也换了位置,好把大部分雨水挡住。 陆忆风现在觉得好些了,可以坐起来,头也不怎么晕了。但觉得饿极了。江琳琳也是。显然他在等陆忆风醒来好一起吃东西,她已经等不及了。 剩下的吃的已经不多了,两块肉、一点捣碎的植物根,还有一把干果。 “我们是不是应该分成几份,分开吃?”江琳琳问。 “不,咱们吃了吧,肉都快坏了,最糟糕的是吃的东西坏掉。”陆忆风说。 他把食物分成两份,本想慢慢吃,可他们太饿了,一两分钟就吃完了。江琳琳的胃里丝毫也不满足。 “明天得去捕猎了。”陆忆风说。 “好啊,我们好久没一起打过了呢,”江琳琳说,“加入绝地求生以来,快十几天了吧?” “我打猎,你来做。”陆忆风说,“你还可以摘野菜野果。”他显然对江琳琳的状态不放心。 “你知道,我可以,我的伤已经好了,你不可能让我希望这里有蛋糕灌木丛。”江琳琳说。 “那会儿他们从落日遗迹送来的面包还热着呢。”陆忆风说着,叹了口气,“嚼点这个吧。”他递给江琳琳几片薄荷叶,在自己嘴里也塞了几片。 今天的淘汰信息没有刷新,但仍能猜到场上还剩下五名选手。这么说,狐狸脸仍然在暗中观察,加图和萨里什还没有决战。 “萨里什跑到哪里了?我是说,在竞技场那头有什么?”陆忆风问她。 “一片原野,一眼望不到头,里面到处是一人高的草,我说不清,也许有些是谷物,草的颜色都不一样,可是里面没有路。”江琳琳说。 “我敢打赌里面有些是谷物,萨里什也认得。”因为他和云杰来自同一个玩家区,陆忆风说,“你去过那里?” “不,大家都不想到草丛里跟踪萨里什,里面阴森森的,一看那片原野,就觉得里面兴许啥都有,蛇呀,野兽呀,流沙呀。”江琳琳说,“什么都可能有。” 陆忆风没吱声,她的话让他想起了第一次进冒险地的时候,江琳琳和高志鹏不一样,高志鹏会觉得那里藏着美味的猎物,当然也会有危险。 萨里什当然也清楚那里有危险。江琳琳并不软弱,她已经证明了她一点也不胆小。 “没准里面真有个蛋糕灌木丛,”江琳琳说,“萨里什好像比大赛开始时还胖,没准就是因为这个。” “不是吃得饱,就是赞助人好。”她继续说,“我纳闷咱们怎么做才能让史密斯送来面包?” 陆忆风抬起头刚要说话,却想起黑密斯几天前的夜晚给他们传递的信息江琳琳并不清楚。 “一个吻等于一锅汤”,这话他不能明说,否则会惹恼观众,观众会发现他们的浪漫爱情是炮制出来,是赚取他们同情心的手段,那样的话,就一点吃的也得不到了。 不管怎样,陆忆风觉得得把观众的情绪调动起来,这并不难。他伸出手,拉住江琳琳的手。 “你瞧,他没准花了不少钱,才帮我把你弄晕过去。”陆忆风调皮地说。 “是啊,没错,”江琳琳说,把她手指和陆忆风的交缠在一起。“以后可别再这么做了。” “要不然呢?”陆忆风问。 “不然……不然……”江琳琳一时想不起怎么说,“让我想想。” “有什么问题吗?”陆忆风笑着问。 “问题是咱们都还活着,这样你就更觉得你做得对啦。”她说。 “我确实做得对。”陆忆风说。 “不,不对!”江琳琳把他的手捏得生疼,声音很愤怒,“不要为我去冒险。你再也别帮我了,好吗?” 她说话的语气很强烈,让陆忆风吃惊,也让他看到得到食物的绝佳机会,陆忆风接着说:“也许我这么做全是为自己,琳琳,你这么想过吗?没准你不是唯一担心的人,万一……” 陆忆风想找到合适的词,他不像江琳琳善于言辞。他说话的时候,竟感到一种失去江琳琳的恐惧,他意识到自己已经真的开始在意她。 这和赞助人无关,和回到凯匹诺无关,甚至和游戏还是现实无关,只是他不想孤独一人,不想失去那个救他一命,给他希望的女孩。 “万一什么,风风?”她话音很轻柔。 这时陆忆风怂了,他居然希望面前有扇百叶窗,他能把它关上,将其他玩家和观众窥视的眼睛遮挡在外。即使这意味着失去食物。无论此时感觉如何,他觉得这都是他自己的事。 “史密斯让我避开这个话题。”陆忆风法正面回答,其实史密斯从没说过这样的话。也许他正生他的气,在感情激荡的节骨眼,陆忆风却掉了链子。可江琳琳似乎已经悟出了话里的意思。 “那我只好自己猜啦!”她说着,走到陆忆风近前。 这是第一次真情的亲吻,你情我愿。角色的病痛和肢体麻木并未减弱它的热度,嘴唇既没因发烧而滚烫,也未因寒冷而冰凉。也是他们第一次渴望再有下一次的亲吻。 可他们没得到第二个热吻,陆忆风只轻轻地在她鼻尖上又吻了一下。转而江琳琳注意到他的伤口,“我觉得你的伤口又流血了,来吧,躺下吧,反正也该睡了。”她说。 陆忆风的袜子已经干透,可以戴了。他让江琳琳穿上他自己的大衣。天气又湿又冷,寒气逼人,她肯定已经冻僵了。 陆忆风坚持自己先值班放哨,尽管他们俩都觉得在这种天气不会有人来。可江琳琳不同意,除非他也钻进睡袋。 陆忆风已冻得浑身发抖,好像也没必要拒绝。两个晚上之前,他想淘汰掉江琳琳的念头只恨像有千里之遥;而此时,他们却紧紧相依。 陆忆风躺下来,她把他的手臂拨过去,枕在他胳膊上。另一只胳膊保护似的搁在陆忆风身上,睡着了也没拿开。 透过夜视镜,陆忆风看着雨水滴落在石洞的地上,发出叮叮咚咚有节奏的声响,让人觉得四周很安静。 有几次陆忆风蒙眬睡去,但很快惊醒。三四个小时之后,他不得不叫醒江琳琳,因为他已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了。她看上去并不介意。 “明天不下雨了,我会在树上为我们俩找个地方,俩人都能睡。”陆忆风睡眼蒙眬,向她许诺。 可第二天天气并没有好转,仍然阴雨绵绵,好像这场雨决意要把绝地的选手们都冲走似的。 巨大的雷声震得地面都发抖。江琳琳打算无论怎样都出去找点吃的。可陆忆风跟她说在这种天气出去找不到吃的,视线前面十米外的东西就看不清楚了,只能淋得透湿,那就更麻烦了。 她知道陆忆风说的话是对的,可肚子咕咕叫,饿得很难受。 白天过去,夜晚来临,天气也无丝毫好转。 史密斯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可他那里一点动静也没有。陆忆风想,是因为缺金币——现在凯匹诺物价飞涨——还是不满意他们的表现? 很可能是后者。 他必须承认他们今天确实没什么精彩的表现。表现出来的只是饥饿、伤痛、惧怕伤口开裂。 他们闷缩在睡袋里依偎在一起,可这么做主要是为了暖和些,他们所做的最令人激动的事就是——打盹。 陆忆风真不知怎样才能再弄出一些动人的爱情场面,昨晚的最后一吻应该很棒,可再次激吻也得有前提啊。 北境市区和月升河畔有些玩家对这些简直就是如鱼得水。可陆忆风几乎从没想过这些,也没有什么用处。 总之,一个吻已经不起作用,否则昨晚他们就已经拿到吃的了。 陆忆风的直觉是史密斯不光要他们亲密接触,而且要一些更有个性化的东西。最好是在直播镜头前说起的个人经历和故事。 他压根讨厌这些,可江琳琳似乎很擅长,也许最好的办法是让她开口说话。 “琳琳,”陆忆风轻声说,“在我找到你时,你说对你对我痴情不改,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噢,让我想想,应该是在冒险者学院的第一天,我们一共二十八个人,那时你穿着红格子衬衫,戴着一副太阳镜,咱们排队的时候,高静把你指给我看。”江琳琳说。 “高静,她说什么了?”陆忆风问。 “她说,‘看见那个男孩子了吗?我本来对她有点感觉,可他却跟我弟跑了。’”江琳琳说。 “什么?你瞎编的吧!”陆忆风喊出来。 “不,是真的。”江琳琳说,“我说‘跟他跑了’?高静能跟你为什么跟他弟?她说,‘因为陆忆风一唱歌,连鸟都会掉下来啊。’” “是啊,确实是,我是说,以前确实是。”陆忆风说。想到高静这么对她说,他既吃惊,又感动——虽然都是临场瞎编的。陆忆风突然觉得唱歌还是有人喜欢听的,至少把云杰听睡着了。 “所以那天,在学院音乐会上,史密斯问谁会唱歌时,你的手举得高高的。他让你站在台上,给我们唱。我敢打赌,当时窗外所有的鸟都停止了鸣叫。”江琳琳说。 “哈,别这么说。”陆忆风说,笑出声来。 “确实,真的,当你的歌声结束时,我就知道——就像高静一样,像高志鹏一样——我也成了一个追随者。”江琳琳说,“在之后游戏里的日子,我一直想鼓起勇气跟你说话。” “可你却没说成。”陆忆风接着说。 “没有。所以,在收获节仪式上我能和你被选中,真是一件幸运的事。”江琳琳说。 一时间,陆忆风傻傻的,内心觉得很得意,但很快,又感到很惶惑。 按说,他们是为了给观众表演才弄的这一套,假装相爱;可江琳琳说的故事却像是真的,特别是说起高静和他的歌声。 而陆忆风确实在冒险者学院第一天也唱歌了,尽管他不记得唱的什么了。至于红格子衬衫……确实有一条,穿起风衣后,颜色不怎么搭,他就没穿过了。 这也可以解释另一件事,在他饥寒交迫从树上掉下来的那天,江琳琳为什么甘愿失去猎头赏金而去救陆忆风。u看书 uuknshu 那么,如果这些细节都是真的,其他的也都是真的吗? “你的……记忆力真好。”陆忆风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有关你的事,我都记得很清。”江琳琳说着,把他一缕睡乱的头发捋顺,“是你没注意罢了。” “我现在不会了。”陆忆风说。 “嗯,我在这儿没有竞争对手。”她说。“没有高静,没有别人,只有我们。” 陆忆风又想关掉“百叶窗”了,可他知道他不能。他好像能听到史密斯在他耳边说,“说出来!说出来!” 陆忆风犹豫着,最后终于说出了口:“你在哪里都不会有。”这次,是他主动靠近江琳琳。 他们刚要亲吻,就听到沉闷的金属撞击声,他们俩都惊跳了起来,陆忆风抽出匕首,江琳琳拿起弓箭,准备进行战斗,可没再听到其他声音。 江琳琳透过石缝看去,接着大叫了起来。陆忆风来不及喊住她,她就跳到了雨里,之后把一件东西递给他。 银色降落伞下拴着一个篮子。陆忆风赶快打开,里面装着丰盛的菜肴——新鲜的蛋卷,羊奶酪,苹果,最棒的是用汤盘盛着的野生大米炖羊肉,陆忆风曾说的“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 江琳琳扭着身子,钻进洞里,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我猜史密斯看我们挨饿已经看烦了。” “我想是吧。”陆忆风回答。 可在陆忆风心里可以听到史密斯的话语,“是的,你们所做的正是我想要的,亲爱的。”他的话有所怨怒,但还是挺自鸣得意的。 五十六.战术默契,潜藏威胁 江琳琳真想一头扎进炖肉里,然后大口大口地塞到嘴里,三下五除二地把它吃光。可陆忆风制止了她。 “那炖肉咱们最好慢慢吃,还记得咱们在火车上的第一个夜晚吗?吃得太多,那晚我都撑得睡不着啦。” “你说得对,我也不可能把这些东西一口吃光!”江琳琳很遗憾地说。 其实他们并不遗憾,他们很理智。他们一人吃了一个蛋卷,半个苹果,鸡蛋大的大米炖肉。 陆忆风大口吃着羊肉——他们甚至送来了银餐具和盘子——让他们慢慢品尝食物。他们吃完后,江琳琳仍然很眼馋地看着饭菜。 “我还想吃。” “我也是,这样吧,我们等一小时,要是还饿,我们就再吃点。”陆忆风说。 “同意,这一小时肯定很长。”江琳琳说。 “也许没那么长。”陆忆风说,“食物送来之前你说什么来着,是关于我的……没竞争对手……这对你来说是最好的……” “最后那几句话,我不记得我说过。”江琳琳说,希望这里够黑,摄像机照不到她脸红的镜头。 “噢,对啦,这是我心里想的。”她继续说,“往那边点,我都冻僵了。” 陆忆风在睡袋里给她腾出地方。他们斜倚在洞壁上,江琳琳的头靠在他肩上,他用胳膊抱着她。 陆忆风能感觉到黑密斯在说——要保持这个姿势。“那么,我们一共二十多个人,你没注意别的男孩吗?”他继续问道。 “不,我看了几乎每个男孩,可只有你给我留下的印象最持久。”江琳琳说。 “你喜欢一个新手村的玩家,你好友一定很吃惊吧。”陆忆风说。 “是有点,不过我不在乎。不管怎样,如果咱们能赢下,你就再不是新手村的玩家,而是‘胜利村庄’的玩家喽。”她说。 没错,如果赢得比赛,胜利者会得到一所专为绝地求生胜出者准备的房子作为营地。 说到这儿,陆忆风心里感到很烦乱。“那,我们的邻居就都是大佬了!” “啊,这很好吗,”江琳琳说,“我们,高志鹏和高静,还有史密斯,也许还能认识几个你说的大佬,很舒适呀。野餐呀、生日宴会呀,我们还可以在游戏里冬日漫长的夜晚围坐在火边,讲绝地求生的故事。” “我跟你说,他讨厌我!”陆忆风说。史密斯变成他的新朋友,这太可笑了。 “有时候他也许是,可他严肃起来的时候,我没听他说过你一句坏话。”江琳琳说。 “可他从来都没严肃过,”陆忆风反对道。 “也是啊。我想说谁来着?噢,对了,卡尔文喜欢你,主要是因为他给你点火时,你没紧张的缘故。”江琳琳说,“至于他,史密斯……嗯,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躲开他,他是不喜欢你。” “我原以为你会说我是他最喜欢的人。”陆忆风说。 “他更讨厌我,”江琳琳说,“我觉得他和大多数人都格格不入。” 陆忆风知道观众很喜欢他们拿史密斯寻开心。他参与绝地求生的次数太多了,对一些人而言,他已经是张太过熟悉的面孔。 自从他现在指导起了来自夹缝地带的选手,而且他们表现引人注目,他已家喻户晓。 此时此刻,肯定有人已经把他从控制室拽出来,接受关于他们的采访。 不知道他又会编出什么样的瞎话。他的处境很不利,因为多数指导老师都有搭档,他们可以相互帮衬,可史密斯没有,他得随时准备应战。 这有点像他们在竞技场孤军奋战的情形。他又喜欢喝酒,又要保持清醒,还要设法帮他们,陆忆风纳闷他是怎么应付这一切的。 很可笑,他和黑密斯私下处得关系不太好,可也许江琳琳说得对,他们很相像,在很多事情上,陆忆风似乎和他也心有灵犀: 例如送礼物的时间控制,在他迟迟不给水时,陆忆风知道已靠近水源;再如咳嗽安眠糖浆不是用来给江琳琳止痛,还有现在他们该上演的浪漫故事。 其实他没花很多力气跟江琳琳沟通,也许他觉得对江琳琳而言,一碗肉汤就是一碗肉汤,而陆忆风却能看出这其中的玄机。 陆忆风突然想起一件事,惊异于他脑子里出现这个问题时间之久,也许因为直到最近他才对黑密斯产生好奇心吧。 “你觉得他是怎么做到的?” “谁?做到什么?”江琳琳问。 “史密斯,他是怎么赢得比赛,还成了红名玩家的?”陆忆风说。 江琳琳想了半天,没有回答。史密斯身体强壮,可在块头上比不上加图和萨里什。 他也不特别英俊,不是能让赞助人给他大把礼物的那种。而他又性情乖戾,很难想象有人愿意跟他搭伴。 只有靠一种方法史密斯能赢。陆忆风刚说出原因,江琳琳也脱口而出。 “他比别人聪明。”她说。 陆忆风点点头,私下里他又觉得,黑密斯清醒的时间是否够长,来保证他和江琳琳活下去,因为他可能觉得他们有足够的智慧生存下去。 也许他并不总是醉醺醺的。也许,当指导老师的起始阶段,他确实帮助过参赛选手,慢慢地他觉得难以忍受。 指导几名选手,然后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淘汰确实不怎么有意思。 陆忆风意识到,如果他赢下了一场绝地求生,并选择从事导师这个游戏职业,那么,一届又一届,这也会成为他的工作。为前路未卜的求生者做指导,想想还挺没兴趣的。 大约半个小时过去了,陆忆风觉得还得吃点什么。江琳琳自己也太饿,不能与他争辩。 他们舀出两勺米饭炖肉,正准备吃,一架闪着航行灯的运输机呼啸而过,接连放下了两个空投。陆忆风从石缝里朝外面的天空看去。 “双簧弹,”陆忆风说,但他对肉炖米饭的兴趣远大于空投,而且两个空投的投放方式挨的特别紧,可能在引导选手进行最后决战。 “陆忆风。”江琳琳轻轻地说。 “我们是不是要再分一个蛋卷?”她问。 “陆忆风?”她重复道,可陆忆风还是没太在意。 “我要分一个,但我把奶酪留到明天。”陆忆风说。他看到江琳琳只盯着他,“什么?” “萨里什死了。”他说。淘汰信息这时突然刷新一条。——“加图使用铁矛淘汰了萨里什!” “看到了,”江琳琳说。“加图把他淘汰了。” “准是在往空投方向赶的时候遭到了埋伏。”陆忆风说。 “你肯定有空投吗?天上下着瓢泼大雨,我不知你是怎么看到的。”江琳琳说。 她把陆忆风从石缝边推开,向外面漆黑的雨夜看去。大约有十秒钟,她看到空投最后落在了生存范围的正中心,也就是血腥之角的位置。 萨里什死了。陆忆风本应高兴,不是吗?又少了一个对手,一个强劲的对手。 可他并不高兴,脑中浮现出的全是萨里什放他走的情形,他为了云杰——那个腹部中矛的男孩——而放走了他。 “是的,我明白,可这也就是说咱们离胜利更近了。”江琳琳看出了他的心情,把一盘食物推到他手里,“吃吧,还热着呢。” 陆忆风大口吃下米饭炖肉,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因为谁会赞助一个为其他选手淘汰而受到影响的人呢? “这也就是说加图会来找咱们。” “没准他又拿到给养了。” “他应该也受伤了,我猜。” “为什么这么说?”江琳琳说。 “因为萨里什在倒下之前肯定和加图有一场恶斗,他那么强壮,加图又是在他的地盘里。”陆忆风说。 “加图越是受伤,就越厉害。不知道狐狸脸怎么样?” “噢,她很好,”陆忆风气愤的说,一想起她藏到血腥之角,而他却没想到,至今还愤愤不平,“没准找到萨里什比找到她还容易。” “也许他们找到彼此,而我们可以直接胜利了。”江琳琳说。uu看书 .kanh显然他们俩已经快忘记了新的游戏规则,“可我们放哨时要加倍小心,有几次我都打盹了。” “我也是,”我承认,“可今晚不行。”他们默默地吃完饭,江琳琳提出先放哨。 陆忆风默默地对萨里什说再见,并感谢他救了自己一命。他暗暗想道,记住他,如果赢了,会邀请他来庆贺,还有云杰和他的弟弟妹妹们。 即使输了,以后在游戏里也会是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然后他蒙眬睡去,肚子饱饱的,身边还有江琳琳的温暖。 江琳琳叫醒他时,陆忆风一下子闻到了奶酪的味道,她正举着半个蛋卷,上面是白色的奶酪和苹果片。“别傻了,我还想吃,这是你的一半。” “噢,好。”陆忆风说,马上咬了一大口。香浓的奶酪和她做的奶酪一个味,苹果又甜又脆,“好吃!” 江琳琳困的马上倒了下去,不到一分钟,她就睡着了。 陆忆风担任警戒时,雨不是慢慢地下,而是突然停了。倾盆大雨已经停歇,只有水滴从树枝上慢慢滑落,他们身边的小溪哗哗地流淌着。 天上升起一轮满月,很美,即使不戴夜视眼镜,周围的一切也能看得很清楚。 陆忆风想起离开夹缝地带的前一晚月亮是圆的,高志鹏和他在最后的几小时打猎时,看着它升起来。 可他现实离家已经多久了?陆忆风约莫着来绝地竞技场已经快两周了,再加上收获节在凯匹诺准备的一周,也许月亮又该圆了。在一切都是虚构的竞技场的超现实世界里,总算有点真实的存在。 五十七.决战在即,重新出发 还剩下4个人。 陆忆风第一次在竞技场里真切感受到了胜利的可能性,这一届绝地求生的胜利者很可能就是他或江琳琳。他想到了荣誉,想到了财富,想到位于胜利者村属于他们的房子。 太阳终于升起了,阳光透过石头缝隙射进来,照在江琳琳的脸上。 陆忆风想,如果真能凯旋而归,他们的生活会变得怎样?这个令人费解可又善良的女孩会编织出令人信服的谎言,让整个凯匹诺大陆的玩家都相信她已疯狂地爱上了自己。 而且,陆忆风也承认,有几次,自己甚至都相信了她。至少,他们想过会成为朋友,他们救过彼此的命,这是不容更改的事实。 无论怎样,她永远都是那个救过自己一命的女孩,是好朋友。除此之外… 他躺得不舒服,挪了挪身子,又转过身摇摇江琳琳的肩膀。她睁开惺忪睡眼,当她清醒过来,目光落到陆忆风脸上时,她一下把他推倒,长长地亲吻了他。 “我们在浪费打猎时间。”陆忆风最后挣脱了她,说道。 “我不这么认为。”她坐起来,伸了个懒腰,“那么,咱们空着肚子是不是更容易打到猎物?” “不,”陆忆风说,“咱们吃饱了再去,会更有劲。” “算我一个。”江琳琳说。陆忆风把剩下的米饭炖肉递给她,她很吃惊,“都吃了?” “咱们今天再把它挣回来。”陆忆风说。他们大口吃起来。就算是凉的,这也是最好吃的食物。 江琳琳放下叉子,把最后的一点肉汁用手指刮起来。“艾菲看见我这样子肯定会撇嘴。” “嘿,艾菲,看这个!”陆忆风说着,把叉子扔到身后,用舌头把盘子舔干净,同时发出很大的心满意足的声音。然后他朝她来了个飞吻,叫道,“我想念你,艾菲!” 江琳琳用手捂住他的嘴,可她 自己也笑起来。“别叫了,弄不好加图就在洞外面。” 他抓住江琳琳的手,拉到一边,“我在乎什么?现在还有你。”陆忆风说,一下把江琳琳拉到他跟前。 “别闹了。”她急了,想从陆忆风手中挣开,可他这回抢先吻了她。 他们打好行囊,来到洞外,立刻严肃起来。过去的几天,加图在追踪萨里什,他们躲在大雨的洞中,紧张的情绪得到暂时的放松,好像度过了一个假期。 现在,虽然阳光明媚,天气和暖,可他们两个都觉得又回到了绝地求生中。 “他正在找咱们呢。”江琳琳说,“加图不是那种等着猎物上门的人。” “如果他受伤了——”陆忆风说。 “没关系,”江琳琳打断他的话,“只要他能挪动,就肯定在找咱们。” 下了几天雨,两岸的水已经涨高了几英尺。他们停下来往水瓶里灌满水。 陆忆风检查了一下几天前下的套,什么也没打到。在这样的天气里,也不奇怪。另外,在这一区域,他没见过很多动物的踪迹。 “如果咱们要打到猎物,最好回到我原来打猎的那块地方。”陆忆风说。 “听你的指挥,你只要告诉我该怎么做就行了。”江琳琳说。 “小心观察周围,”陆忆风说,“尽量走石头上,没必要给他留下足迹。你要为咱俩仔细听着四周动静。”现在已经很清楚,爆炸彻底弄废了他的左耳。 陆忆风走在水里,这样就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可他不肯定江琳琳的伤腿是否能经得住溪流的冲力。尽管药物已起到消炎作用,可她还很虚弱。 陆忆风头上的刀伤还挺疼,但已过了三天,不流血了,不过他头上还打着绷带,以防外部冲击再次把伤口扯开。 沿着溪流向上游走的时候,他们经过了江琳琳在草和泥里伪装自己的地方。还好,在大雨和激流的冲刷下,一切痕迹都荡然无存。 这就意味着,如果必要,他们可以返回石洞。否则,陆忆风不会冒险让加图跟在他们后面。 越往前走,石块变得越小,由大石块变成小石块,最后变为鹅卵石,陆忆风松了口气,他们又回到铺满柔软松针的平缓的森林地带。 可他第一次意识到他们有一个问题,在乱石满布的地方行走,肯定会产生噪声,就是在铺满松针的柔软的地面行走,他们的脚步声也很大,特别是江琳琳的伤腿。 陆忆风越想着声音大的问题,就愈发感觉她脚步声很大,好像跺脚一样,他扭过头看着她。 “怎么啦?”她问。 “你的脚步得轻点,”陆忆风说,“忘了加图了吧,你把方圆十英里的兔子都吓跑了。” “真的?”江琳琳说,“对不起,我不知道。” 他们又往前走,她的脚步声稍微小了一点,可就算只有一只好耳朵,他的声音放在平时也足以让陆忆风跳起来。 “我们把靴子脱掉吧。”他建议说。 “在这里?”江琳琳以怀疑的口气问,好像他们要准备光脚在火炭上走似的。陆忆风不得不提醒自己她虽然身手敏捷,但还很不适应隐藏气息和踪迹。 这时陆忆风又想起高志鹏轻盈的脚步。他虽然体格健壮,声音也大,但真奇怪,当树叶掉光的时候,即使不追赶猎物,悄声地在地面上走也完全没有压力。陆忆风敢肯定,他现在正在屏幕前笑呢! “是的,”陆忆风耐心地说,“我也脱掉,这样咱俩声音都轻得多。”这么说就好像我也发出挺大声音似的。 随后,他们俩都脱掉靴子和袜子。声音是小些了,但陆忆风肯定她的伤腿正用力踩折每一根树枝。 不用说,虽然花了几个小时才走到他和云杰原来的宿营地,但他们一个猎物也没逮到。 如果细流平缓,还可以抓鱼;可现在溪流很急。他们坐下休息喝水时,陆忆风琢磨着能有什么办法。 他留下江琳琳采摘植物根,自己去打猎。那样,她就只有一把弓箭用于自卫并对付加图的长矛,她不能灵活行动,加图显然占有优势。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把江琳琳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去打猎,之后再来找她。可陆忆风感觉以她倔强的性格,她是不会同意这么做的。 “陆忆风,”她说,“咱们得分开,我知道我把猎物都吓跑了。” “只是因为你的腿受了伤。”陆忆风说,很体谅她,实际上,这也只是一个小问题。 “我知道,”江琳琳说,“那你干吗不继续往前走?我知道哪些植物能吃,这样咱俩都能有活干。” “加图来追杀你,就不好了。”陆忆风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说,可听上去好像还是他觉得她是弱者。 令人吃惊的是,江琳琳只笑笑。“你瞧,我能对付加图,我之前跟他较量过,不是吗?” 是的,她干得很棒,结果躺在泥地上差点死掉。这是陆忆风想说的,可他不能这么说。 她确实和加图正面冲突,她也救了陆忆风一命。江琳琳的战斗能力不亚于任何一名职业选手,但现在情况不同。 陆忆风试着用另一种策略说服她。“你爬到树上担任岗哨,我来打猎,你看怎么样?”陆忆风说道,尽量使她的工作听上去很重要。uu看书 .uukanshu.om “我能办到,采些野菜或野果,然后你去弄点肉吃,你看怎么样?”她说,模仿着陆忆风的口气,“只是不要走远,万一你需要帮助呢。” 陆忆风只好叹口气,答应了她的要求。他们确实需要食物,毫无疑问。一只苹果、两个蛋卷和李子大的一块奶酪坚持不了多久。 陆忆风只向别处走一小段距离,也希望加图还在离此很远的地方。至少离江琳琳很远。 陆忆风又教会她一种鸟鸣——不是云杰的那种优美曲调,而是一种简单的两个音符的鸣叫——这样他们可以彼此联络,报个平安。 幸运的是,江琳琳很快学会了。把行囊留给她,陆忆风就去打猎了。 陆忆风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以前和父亲在野外野营的时候,以前的安全活动范围以篱笆为界,现在以江琳琳为标,他只允许自己走出离他三十米也许五十米的距离。 尽管离得不远,江琳琳不在跟前,森林里又重新活跃着动物的身影和声音。听到她发出的鸟鸣,陆忆风很放心,又往稍远的地方走去。 很快,他就打到了两只兔子和一只肥肥的松鼠。他觉得够了,可以再下一些套,抓几条鱼,再加上江琳琳挖的植物根、野菜,就够吃一阵子了。 他开始往回走。想到有一会儿没联系了,陆忆风马上发出鸟鸣。但没有回音。 陆忆风赶快往回跑,很快,他看到背包,旁边整齐地放着一堆植物根,地上铺着的一块塑料布上摆着一层浆果,太阳斜斜地照在上面。 可她在哪儿? 五十八.索命浆果,意外击杀 “江琳琳!”陆忆风喊道,心里一阵慌乱。“江琳琳!” 旁边的灌木丛发出沙沙的声音,弓箭给了江琳琳,他抽出匕首缓步走过去,突然暴起差点穿透她的心脏。 幸运的是,他在最后一秒钟偏离攻击,匕首正好插在她左边的一棵橡树干上。她向后跳了一步,把手里捧着的浆果扔了一地。 陆忆风又惊又气,“你干什么呢?你应该待在这儿,不要到林子里乱跑。” “我发现溪边有些浆果。”江琳琳说,被他的愤怒搞得一头雾水。 “我鸟鸣,你怎么没有回音?”陆忆风抢白他说。 “我没听见,水声太大了吧,我想,”她说。她走过来,把双手放在陆忆风肩上,这时她才发现他在发抖。 陆忆风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水,尽管他自己的瓶里还有水。他注意到那些食物,苹果和蛋卷都没动,可奶酪显然有人拿走了一些。 “我不在时,你还一个人偷偷吃东西。”陆忆风说,“你真馋。” “什么?不,我没吃。”江琳琳说。 “我猜是苹果吃了奶酪。”陆忆风说。 “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吃了奶酪。”江琳琳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说,已经有点生气了,“可不是我,我一直在溪边摘浆果,你想来点吗?” 陆忆风其实挺想吃的,他走过去看着这些浆果,他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个品种。 噢,不,他见过,但不是在绝地竞技场。尽管外形很像云杰说起的那种浆果,但却不是,也不像他在训练中认识的浆果。陆忆风俯身拿起一些,在指间翻弄着。 高静的声音在耳边回响。“这个不能吃,永远都别碰这个。这是‘索命果’,还没到肚子里,你就会被毒死。” 就在这时,淘汰信息刷新。陆忆风一闪身,以为江琳琳会应声倒地,可她只抬了下眉毛。 银白色的光束在约一百米外的地方出现,把狐狸脸干瘦的身躯刷新。陆忆风可以看到她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着红色的光。 刚才他第一眼看到奶酪时,就应该想到是她…… 江琳琳拉着他的胳膊,把他向一棵树推去,“往上爬,他一会儿就会到,咱们在树上攻击他更有利。” 陆忆风镇静下来,制止住她。“不,琳琳,她是你杀死的,不是加图。” “什么?我从第一天起就没见过她,我怎么会杀死她?”她说。 为了回答她的问题,陆忆风举起手里的浆果。 他花了些时间给江琳琳解释情况。狐狸脸怎么在他炸掉补给品之前偷走食物,她怎样只拿一些够自己活命,而不被发现,她又是如何不怀疑他们要吃的浆果。 “我纳闷她是怎么找到咱们的?估计是我的错,要是我走路轻点就好了。”江琳琳说。 要说追踪他们难吗?就跟追踪两只猎物的难度差不多,可陆忆风不想说那种话刺激她,“她很聪明,嗯,应该说以前很聪明,可你比她还聪明。” “我不是故意的,这好像不太公平,我是说,要不是她先吃了浆果,也许我们俩都死了。”江琳琳接着又纠正自己的话,“啊,不,当然我们不会,你认得这种浆果,对吧?” 陆忆风点点头。“这种果子叫索命果,我最后一次和高静进野狼望的时候见过这种果子。” “光这名字听起来就够可怕的。”江琳琳抱歉的说,“我一时没分辨出来,它们长得太像....” “我们离胜利又近了一步,对吧?”陆忆风说。 “我有个好主意。”江琳琳说,她把蓝色塑料布捧起来,小心翼翼地裹住里面的浆果,然后翻出之前职业选手的皮革袋子,把塑料布里的浆果拿了一些放在里面。 “如果这能骗过她,搞不好也能糊弄加图。如果他追踪咱们的话,咱们就假装把皮袋子丢了,兴许他会吃这些——” “那样的话,咱们就可以说,‘胜利者,你好。’”陆忆风说。 “没错。”江琳琳说着,把皮袋子别在腰上。 “他大概已估摸出咱们现在的位置了。”陆忆风说,“如果他就在附近,看到光束,他就会知道咱们杀死了她,也会来追踪咱们。” 他们说得没错,这可能正是加图等待的时机。就算他们现在跑,不点火烤肉,他也会得知他们的行踪。 “咱们点火,现在就点。”陆忆风开始捡柴火。 “你准备好结束比赛了?”江琳琳问。 “我准备好吃了,咱们现在先把肉烤了。”陆忆风说,“如果他得知咱们在这儿,就让他知道好了。他应该猜到咱们是两个人,火堆说明咱们没躲藏,你已经康复了,正等着他来。这时候换了你,你敢露头吗?” “兴许不敢。”她说。“这种局势,相比于主动出击被暗算,我会以逸待劳。” “不如看那个灼人的屏障待会怎么收束,咱们的供给品还不急着和加图决战,”陆忆风观察了一下不断被毒圈压缩的剩下的活动范围,屏障的颜色比之前变得更深了。 江琳琳也是点火的专家,她用湿木头慢慢点起火苗。不一会儿,他们的兔子肉和松鼠肉就烤上了,植物根用树叶裹着放在炭火里烤。 他们轮流去摘野菜,uu看书.ukanshu.co同时小心观察,提防着加图。不出陆忆风所料,他没敢露面。 食物做熟后,陆忆风把一大半包好,只留下两只兔子腿,他们俩边走边吃。 陆忆风打算往林子茂密的地方走,找一棵大树隐藏起来,准备在那里过夜。可江琳琳反对。 “我现在不能爬树,我的腿也不行,我可不想睡着觉从五十英尺高的地方掉到地上。” “待在地面不安全,你知道,”陆忆风说。 “咱们不能回石洞吗?”江琳琳问,“那里靠近水源,还是安全区,又利于防卫。” 陆忆风叹了口气。他们要在树林里走上很长一段路程,或者说,要一路噼里啪啦踩着树枝残叶回去,待一晚第二天再出来打猎。 可江琳琳的要求也不过分,她一整天都听从他的指挥,反过来换了她,也不会要求陆忆风在树上过夜。 反思陆忆风自己今天对她也不怎么好。唠叨她走路的声音太大,因为找不到她又大吵大嚷。 他们在石洞里的那份浪漫情怀在野外、在炎炎烈日下、在绝地和其他选手的威胁中,都消失了。史密斯肯定又要怨陆忆风了,而且观众也…… 陆忆风度俯身亲了她一下,说:“当然,咱们回石洞吧。” 她很高兴,悬着的心也放下来,“这样就太好了。” 陆忆风把之前置留的箭从橡树上拔下来,对箭杆格外小心,生怕把它弄断了,然后把它插进江琳琳背着的箭筒里。 靠这些箭,他们可以得到食物和安全,以及可以保住江琳琳性命。 五十九.最终决战,血腥之角 他们又在火堆里扔进一捆木柴,这样浓烟还能再持续几个小时,尽管如此,他们怀疑加图看到后是否会采取行动。 回到溪边时,水位下降了很多,溪流仍像以往一样缓缓地流淌着。陆忆风建议两人还在溪水里走。 江琳琳很乐意听从她的建议,这样她的声音比在陆地小得多。但这也许并不是太好的主意,就算他们顺溪流而下,也有兔肉给他们补充能量,但回石洞所用的时间要长得多。 两个人都很疲乏,吃得也不够饱。他们的武器还握在手里,防备加图袭击,也未能捕到鱼。 但很奇怪,小溪里似乎没什么生物。他们到达目的地时,腿已经酸乏无力,太阳也快要落山了。 他们在瓶里装上水,越过一个小山坡,来到石洞。 这石洞虽然不起眼,但在茫茫荒野中,这是最像“家”的地方,另外,这里也比树上暖和,总算给他们一点遮挡,这时寒风已从西边徐徐地吹起。 江琳琳把美味的晚餐摆好,陆忆风吃了一半就开始打盹了。好多天不活动了,今天出去打猎也够他累的。 她命令陆忆风钻进睡袋睡觉,把他剩下的食物留着睡醒了吃。他很快就沉沉睡去,江琳琳把睡袋拉到他下巴底下,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这不是为了观众,而是为他们,因为她很感激他们还好好地活着,没有如她想的倒在溪边,她也真高兴陆忆风不必一个人去面对加图。 加图,一个残忍、血腥的家伙,他胳膊一使劲就能拧断人的脖子,他能打过萨里什,从一开始就对陆忆风死盯不放,也许在训练中他成绩超过他时,就已经恨上了他。 换了江琳琳,他大概会一笑了之。因为他们遭遇的话她没有胜算。她有种感觉,陆忆风的好成绩也让他心烦意乱。 还记得陆忆风炸掉他们的补给品时,其他选手只是感到不安,而他却像是发了神经,甚至可以怀疑现在加图的神志是否完全正常。 之后淘汰信息刷新,“江琳琳使用索命果淘汰了阿曼达!”狐狸脸的名字闪动了一下,之后就从绝地竞技场中完全消失了。 虽然陆忆风没说,但她清楚他对她的死一定感觉不好,即使这是不得已的。 他也很佩服狐狸脸。江琳琳也觉得如果对所有选手都进行测试,她肯定是最聪明的一个。 如果,索命果是他们故意设的圈套,她一定会感觉到,也不会吃。 正因为她本人也不知道,才导致她的死亡。他们一直提醒自己不要低估自己的对手,但忘了高估他们也同样危险。 江琳琳的思绪又回到加图那里。她通过陆忆风的描述对狐狸脸也有了一定的判断力,她是谁,她会怎么行动,而对于加图,即使和他短暂组过队,但还是没有这种判断力。 他很有力气、受过训练,可他聪明吗?她不知道。看上去不像狐狸脸那么聪明,也完全没有她的控制力。 陆忆风也认为加图在大发脾气后,会完全失去判断力,至少她感觉他在这方面没有超常的能力。他想起陆忆风生气时朝猪嘴里的苹果射的那一箭,也许他对加图的了解比她想象的要多。 虽然已人困体乏,但她大脑仍很清醒。他们的换班时间已过,可她想让陆忆风多睡会儿。 她摇醒他时,天已蒙蒙亮了。陆忆风醒来时很吃惊。“我睡了整整一晚上,这不公平,你该叫醒我。” 她钻进睡袋里躺下,“我现在要睡了,有什么有趣的事别忘了叫醒我啊。” 显然在江琳琳睡觉时,没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她醒来时已是下午,炙热的太陽光透过石缝照进来。“有我们朋友出现的迹象吗?”她问。 陆忆风摇摇头,“没有,他相当低调,让人觉得不安生。” “你觉得还要多长时间,屏障或轰炸会把我们赶到一起?”江琳琳问。 “嗯,狐狸脸差不多一天前死的,所以有足够的时间下赌注,也差不多快厌烦了。我猜随时都有可能。”陆忆风说。 “是的,我觉得今天就有可能。”江琳琳说着,坐起身来,看着外面平静的原野。“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陆忆风没说话。实际上,这问题也不好回答。 “那么,在发生点什么之前,也没必要浪费打猎时间。咱们现在应该尽量多吃,以防万一遇到险情。”他说。 江琳琳把他们所有装备整好,他把吃的摆出来,兔肉、植物根、野菜、抹着最后一点奶酪的蛋卷。 他们吃完后,只剩下一堆兔骨头。江琳琳的手上沾满了兔肉油脂,让她觉得脏乎乎的。也许他们在夹缝地带并不每天洗澡,可也比他们最近这些日子干净。 离开石洞有种大结局即将出现的感觉,无论是死是活,无论结果如何,陆忆风觉得在这里不会再住第二个晚上了。 江琳琳也拍拍石头,跟它道别,然后朝溪边走去,想去冲洗一下。 她的皮肤渴望着凉水的冲刷,她可以洗洗头,然后湿着把头发梳起来,甚至能把衣服洗洗。可他们来到小溪边时,却发现河床已经干涸,她用手去摸了摸。 “连一点潮气都没有,看来一夜之间这里变化挺大。”江琳琳说。 之前脱水时嘴唇干裂、浑身疼痛、头晕脑涨的那种恐惧再次向陆忆风袭来。他们的水瓶挺满,身体也不缺水,可两个人要喝水,太太阳又很毒,他们坚持不了多久。 “湖,”陆忆风说,“他们想让我们去那儿。” “也许池塘里还有水。”江琳琳说,内心希望能找到水。 “咱们可以去看看。”陆忆风说。江琳琳知道他在调侃她,她也在自我调侃。因为她知道返回她泡腿的池塘后会看到什么,一个落满灰尘、也许还有一对脚丫子印的小坑。可他们还是朝那里走,以便加以确认。 “你说得对,他们是在把我们朝湖边赶。”江琳琳说。 大赛组织者毫不掩饰,正在竭尽全力酿成一场血腥的搏杀,任何事都无法阻挡他们观看的视线。 “你想直接去,还是等水喝光了再去?” “现在就去,咱们吃饱了,休息好了。就去把这一切结束吧。”她说。 陆忆风点点头。真滑稽,他感觉好像回到了绝地求生的第一天,在同一个位置,而现在一百名选手只剩下三名,他要最后去结果加图。 现在看来,其他选手似乎只是一个个小障碍,在清除他们之后,真正的比赛才开始,他和加图的搏杀比赛。 不,还有站在他身旁的女孩。 “二对一,小意思。”江琳琳说。 “咱们下一顿饭,就在凯匹诺了。”陆忆风说。 “肯定没错。”她说。 他们互相拥抱着,站在那里,沐浴在阳光中,感觉到彼此的力量,树叶在一旁发出沙沙的声响。然后,他们放开手,朝湖边走去。 陆忆风已不在乎她沉重的脚步声惊走了飞鸟,他们要去与加图进行一场厮杀,无论在这里还是在荒原,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如果大赛组织者要他们在空地,那行,厮杀就在空地展开。 当他们走到被职业选手困住的那棵树时,停下了脚步。杀人蜂的蜂巢经风吹日晒,已成了空壳,就是这里,没错。 陆忆风用靴子尖踢了一下蜂巢,它立刻化为灰烬,随风而去。 他忍不住看了看云杰爬过的那棵树,当时,就是在这棵树上,云杰想出这个办法救了他一命。杀人蜂,格丽默的尸体,可怕的幻觉…… “咱们走吧。”陆忆风说,希望赶快从这个恐惧笼罩的地方逃脱。江琳琳没有反对。 今早他们出发得较晚,到湖边时,已近黄昏。没有加图的影子,除了血腥之角在夕阳下熠熠发光之外,其他一点动静都没有。 为防止加图突袭,他们绕着宙斯之角走了一圈,以确定没人。之后,似乎仍在遵照黑密斯的指令,他俩都到湖边去把水灌满。 太阳渐渐落下,江琳琳皱起眉头,说:“我们不想天黑后与他对决,只有一副夜视镜。” 陆忆风小心地把碘酒滴在水里。“也许他等的就是天黑,你想怎样?回石洞?” “要不就回去,要不就找棵树,咱们再等他半个来小时,然后咱们藏起来。”江琳琳回答。 他们坐在湖边,完全没有隐蔽。现在没必要藏起来了。 在空地旁的林子里,陆忆风看到夜莺在飞,欢快地彼此对鸣着,像在对打色彩艳丽的皮球。 他张嘴唱出云杰的四音符曲调,它们停下来,先是对陆忆风的声音感到好奇,继续听着,他又唱了几声,接着一只夜莺学着他的调子唱出来,uu看书uknh又一只鸟唱出来,林子里便充满了欢快的鸟鸣。 “真神奇,”江琳琳说,眼前的景象把她看呆了。 陆忆风用手抚摸着大衣上的银色夜莺圈。“之前和你说过,那是云杰的歌。我想它们也还记得。”他说。 鸟鸣奏出的美丽音调传得越来越远,她觉得这小调很好听。当鸟鸣声交叠时,形成美妙的和声,是那么的和谐动听。 有一会儿,他们静静地听,陶醉在这优美的旋律中。可是有什么打断了这乐声,是跑步声,沿弯曲路线跑步的声音,不和谐的声音掺杂到美妙的旋律中。最后,夜莺的声音变成了尖厉的警报。 他们已站了起来,陆忆风握住他的刀子,江琳琳弯弓搭箭,准备射击。这时加图从林子里冲出,向他们跑来。 他手里没有矛,事实上,他空着手,直冲他们跑过来。 江琳琳的第一支箭射中他的前胸,但却不知为何,啪地一下,落向一旁。第二支箭正中脑门,又啪地一声弹开了。 “他身上有三级盔甲!”陆忆风冲她喊道。 瞬时,加图已经跑到他们面前,陆忆风振作精神准备应战,但加图飞也似的从他们身边跑过,根本没停下来。 他神色慌张、满头大汗、面红耳赤,看得出他已经奔跑了很长时间,但他不是冲他们跑,他为什么跑?想躲开什么? 陆忆风朝树林看去,正好看到第一只动物跃到空地,他转身就跑,接着看到另外六只。 他们顾不得一切跟在加图身后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逃命。 六十.变种野兽,最后1博 是杂种鬣狗,没错。陆忆风从没亲眼见过这种鬣狗,这不是普通的野兽。 这种鬣狗就像大狼,相比于在坦桑平原和其他冒险地通常出没的,它们被强化过数值,否则哪种鬣狗能轻易地靠后腿站立? 哪种鬣狗就像有手腕似的,会向同伙挥爪子,让它们往前冲?这些是他在远处看到的,靠近了看,它们一定更加凶残。 加图朝血腥之角直线飞奔,毫无疑问,陆忆风也要跟着他。如果他觉得那里安全,他还能跟谁争? 另外,要是他跑到树林里,江琳琳拖着那条腿也跑不过它们—— 啊,江琳琳!陆忆风把手放在宙斯之角尾部的金属尖上时,才猛然想起她。 江琳琳在她身后大约十五米的地方,拖着伤腿用尽最大力气向前跑着,可鬣狗正在一步步向她逼近。 陆忆风立刻跳了下去,接应上前抓过她手里的弓,同时从她箭筒里抽出一支箭,朝狗群射了过去。一只鬣狗倒下了,可是其他的仍紧追不舍。 陆忆风朝血腥之角的顶端挥手,“快跑,快跑!” 江琳琳知道他说得对,在地面,他们俩他一个也保护不了。她开始向上爬,手脚并用。 血腥之角和他们收获猎杀对象时的战利品盒子很相像,银色的表面没棱没缝,根本抓不住。经过一天的暴晒,血腥之角的金属表面把她的手烫坏了。 加图侧身卧在宙斯之角的最顶端,那里离地足有六米高。他解下了头盔,一边在宙斯之角的边缘呕吐,一边喘着粗气。 江琳琳觉得,现在就是结果他的时候。江琳琳抽出一支箭,接着阴影的掩护一点点的接近他。 当她爬到一半,这时听到陆忆风的喊叫声。她扭过身,看到他正跑到宙斯之角的尾部,鬣狗就在他身后。 “往上爬!”江琳琳大叫。牵制他的不仅是他的旧伤,还有他手里的弓。 第一只鬣狗的爪子已经搭到宙斯之角的金属壳上,陆忆风把弓丢还给江琳琳,她精准接住搭上一箭直接射去命中它的喉咙,这只鬣狗扭动着身子死去。 同时,尸体砸向后边的鬣狗,撞得它们向后略退了一步。 这时陆忆风看到野狗的爪子,足有十厘米长,尖利无比。 江琳琳抓住他的脚,他拉住她的胳膊把他拽上来。这时陆忆风想起顶部的加图,他正不安地来回移动,身体不停地抽搐,显然对于野狗的恐惧远大于对他们的担心。 他嘴里喊着什么,陆忆风听不清楚,只有鬣狗在嘶吼地叫着。 “什么?”他冲江琳琳喊道。 “他说,‘它们会爬上来吗?’”江琳琳说,他的注意力又被拉回到血腥之角的低端。 鬣狗越聚越多,它们都用后腿站立,与人极为相似。每只狗身上都有厚厚的毛,有的笔直,有的卷曲,眼睛从深黑到金黄色不等。这些野狗有种让人说不出的感觉,令人汗毛倒立。 这些鬣狗用嘴在血腥之角的金属壳上又闻又啃,爪子不停地抓挠金属表面,随后彼此之间发出尖厉的叫声。 这一定是它们互相交流的方式,尖叫声过后,狗群向后撤退,让出一定空间。 接着,一只有光滑金色毛发的大个鬣狗从远处跑过来,一下子跃上了宙斯之角。 它的后腿一定非常有力,它距他们十英尺远,又发出咆哮,粉红嘴唇向后张开。 有一会儿,它待在那儿不动了,加图惊恐的喊叫起来,江琳琳手里的弓箭也差点滑落,眼前的景象让人胆战心惊。 她一直在等待合适时机射击,因为箭袋里只有三支箭了。然而陆忆风横握匕首直接暴起向前,一刀划中了这只鬣狗的眼睛,对准它的侧脑门补上一脚,接着又是一刀。 江琳琳抓住机会,撘弓一箭射瞎了它另一只眼睛。那只野狗抓不住光滑的金属面,开始踉跄的向下滑,尖爪发出像指甲抓黑板似的刺耳声音。陆忆风又一刀刺进它的喉咙,喷涌出鲜血,野狗扭动身体,砰的一声摔到地面。 “干的漂亮,老妹。” “这得感谢我略有才能的老师?”江琳琳笑着说。 “略、有、才、能?”陆忆风又一字一顿的问。 “不能让你太骄傲。”江琳琳说,“等等,它们又要来了。”她倒吸一口冷气。 陆忆风还没来得及说话,鬣狗又发起新一轮的攻击。它们分成两拨,分列两旁,用强劲的后腿,向他们扑来。 一只狗扑上来,牙齿离陆忆风的手只有几英尺寸远,这时他听到江琳琳的叫声,可他感觉有人在猛拽他的身体。一个人和一只巨型鬣狗的重量都压在他的身体一侧。 如果不是因为抓着他的胳膊,江琳琳就已掉到地上,陆忆风用尽全身力气尽量让他们俩不从血腥之角的转弯处滑下去。更多的野狗猛扑过来。 “杀死它,江琳琳!杀死它!”陆忆风大喊。尽管他看不见,可他知道她肯定用箭刺到了鬣狗,因为向下拉的力量变小了。 陆忆风重新把她拉上来,接着他们朝顶端爬去,在那里等待着的是他们的另一个敌人。 加图还没有站起来,他的呼吸仍很虚弱,陆忆风知道他很快就会恢复,朝他们扑来,将他们置于死地。 江琳琳搭上箭,但却射向他们身后一只猛扑过来的野狗。这只鬣狗肯定是百夫长级别的,不然怎么能直接跳得这么高? 这时他们已经爬到野狗够不着的地方,陆忆风松了口气。他刚要扭头去对付加图,江琳琳却被一把从他身旁拉走,血溅了他一脸。他想这回她肯定让鬣狗给咬住了。 这时陆忆风看到加图站在血腥之角边缘之处,就在他面前,把江琳琳的头夹在他腋下,掐得她喘不上气来。 她拼命抓挠加图的胳膊,却颓然无力。江琳琳惊恐不安,生命值流失的很快,不知该先挣脱加图,还是堵住被鬣狗咬住的汩汩流血的小腿。 江琳琳还留给他最后两支箭,陆忆风用一支箭对准加图的脑袋,他知道箭无法伤到他的四肢和躯干,离得这么近,他能看清加图穿着厚重的护甲,这准是特地提供的高级钢丝铠甲,也就是血腥收获玩家们常说的三级甲。 这铠甲准是从空投或宴会的背包里拿到的,好吧,他还应该戴上那副面部钢盔,不过他也没机会戴了,加图狂笑着,“你射我吧,她会跟着一块掉下去,我知道你在乎。” 是啊,如果陆忆风射中加图,他会掉到鬣狗群中,江琳琳也必死无疑。他们一时僵在那里。 他射中加图就会杀死江琳琳,他杀了江琳琳,自己也会挨上一箭。他们像雕塑一样站着没动,两个人都在想着应对的计策。 陆忆风浑身肌肉紧绷,鬣狗安静下来,他的好耳朵能听到自己血管在怦怦作响。 江琳琳的嘴唇越来越紫,如果还不赶快行动,她会因为窒息而淘汰,然后加图会戴上三级头来对付他。 事实上,陆忆风清楚这是加图的策略,他不再狂笑,脸上浮现出胜利者的微笑。 在这危急时刻,江琳琳用尽最后的力气,把手举向加图的手臂。她没有试图挣脱他,而是在加图手背上故意做了一个“x”记号。 加图明白了这记号的意思,但已经晚了。陆忆风看到那微笑从他脸上消失,箭应声射中他的手背。 他大叫一声,松开江琳琳,她反身向他扑去。在那可怕的瞬间,陆忆风以为两个人会一块掉下去。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了江琳琳,金属壳满是血迹,加图脚下一滑,向地面直栽下去。 他们听到加图砰的一声,落到地上。鬣狗一拥而上。 陆忆风和她互相搀扶,等着最后一条淘汰信息刷新,等着比赛结束,等着宣告胜利。 可一切都没有发生。应该说还没有发生。因为这是绝地求生的高潮,观众等着精彩表演的呈现。 他们不愿看。他们能听到犬吠、人吼,人、鬣狗受伤发出的惨叫。 陆忆风不明白为什么加图还没死,直至他突然记起了他穿的铠甲。铠甲可以从脖颈到脚踝对他进行保护。 江琳琳也意识到他们还要经历一个漫漫长夜。加图肯定有刀或剑,藏在衣服里。 时不时能听到野狗垂死的吼叫,刀刃碰到宙斯之角时发出的金属撞击声。打斗声传到宙斯之角的侧面。 他们知道加图要孤注一掷,要回到宙斯之角尾部,重新找到他们,并进行最后的厮杀。 但终于,尽管他身高力大、善于角斗,还是鬣狗占了上风。 从加图一头栽下去到现在,不知过了多久,大约一小时吧。此时他们听到野狗拖拽他的声音,把他拖到血腥之角里面。 “这回,它们该把他结果了。”陆忆风暗忖。但,仍然没有淘汰信息刷新。 加图在他们身下的金属壳里发出低低的呻吟声。一阵冰冷的风刮过,提醒他们绝地求生还没有结束,天知道还要持续多久,仍然看不到胜利的曙光。 陆忆风的注意力转到江琳琳身上,她的腿流血不止。他们所有的装备在逃避鬣狗的追赶时,都留在了湖边。 他没有绷带,无法止住从她小腿涌出的鲜血。虽然寒风冻得陆忆风瑟瑟发抖,他还是脱下风衣,然后穿好衬衫。就脱了一下衣服,陆忆风已冻得牙齿打颤。 在月光下,江琳琳脸色苍白,他让她躺下,然后检查她的伤口。暖暖的、湿滑的血沾了他一手。 光用绷带止血根本不行。有几次,陆忆风在高静的草药店看过她用止血带,也学着她的样子给江琳琳止血。 他撕开衬衫的一只袖子,在江琳琳膝盖以下缠两圈,系上活扣。他没有木棍,所以把最后一支箭插到活扣里,尽可能绑紧。 这很冒险——江琳琳也许会因为“肢体坏死”而淘汰——可与必定死亡的失血过多相比,他还有别的选择吗?他用衬衫把她的伤口裹好,然后躺在她身边。 “不要睡。”陆忆风对她说。他不知道这么做在医学上有没有道理,但他怕江琳琳一旦睡过去,就会直接淘汰了。 “你冷吗?”江琳琳问。她拉开拉链,把他裹到她的衣服里。这样暖和些,陆忆风被裹在两层大衣里,又能彼此温暖,感觉稍暖和点。 可夜还长,温度在持续下降。黄昏时刚往上爬时烫人的血腥之角,现在已慢慢变得冰凉了。 “加图兴许能赢。”临近午夜,陆忆风小声对她说。 “别信这个。”江琳琳说,一边拉起陆忆风的兜帽。他抖得比她还厉害。 寒冷已使人痛苦万分,但真正的噩梦是听加图的呻吟、哀求,最后是野狗折磨他时的哭诉。 “它们干吗不杀了他?”江琳琳问道。 “你知道为什么。”陆忆风说着,把她拉近他。 是的,她知道了。观众不愿现在从电视机旁离开。从大赛组织者的角度来看,这是一场绝地求生绝望的高潮部分。 江琳琳开始迷迷糊糊地要睡去。陆忆风一次一次大声喊着她的名字,因为如果她倒在自己身边,他会完全发疯。 她也在努力坚持着,与其说为了她自己,倒不如说更多的是为陆忆风。 这很艰难,因为失去意识就脱离了绝地求生。江琳琳的生命值已经不足5%,可体内的肾上腺素绝不允许她跟他走,所以陆忆风也不让她走。他不能! 唯有月亮,这高挂在天际、缓慢移动的星体证明时间是流动的。 江琳琳说黑夜会过去,因为月亮在动;有时,他们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可很快又被寒冷的黑夜吞噬。 终于,江琳琳听到他轻轻说太阳要升起来了。她睁开眼,看到星光在晨曦中逐渐淡去。陆忆风也看到她的脸是多么的苍白。u看书 ww.uuksh.cm 1%的生命值,江琳琳应该真的撑不住了吧,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陆忆风还是看不到淘汰信息。他把好耳朵贴住血腥之角,隐隐听到加图的呻吟。 “我想他快不行了,你能射死他吗?”江琳琳问。 “如果他靠近宙斯之角外口,我也许能把他射死,”陆忆风说。 “我的最后一支箭在你的止血带上。”陆忆风说。 “让它发挥应有的作用吧。”江琳琳说。她拉开拉链,让陆忆风拿出来。 陆忆风把箭抽出来,用僵硬的手指尽量把止血带再系紧。他搓搓手,让血液流动起来。然后爬到边沿,垂下头看,江琳琳在后面抓着他。 过了一会儿,陆忆风才在昏暗的光线中看到浑身是血的加图,之后听到这个大块头的、他曾经的敌人发出一点声音。 他确认了他的位置。陆忆风觉得他是想说:“是你赢了。” 陆忆风把箭射进了他的脑壳。江琳琳把他拉回来,弓还在他手里,但已经没有箭了。 “你射中他了吗?”江琳琳轻声问。 一条淘汰信息刷新,为他们做出回答。 “陆忆风使用弓箭淘汰了加图!” “那么,我们赢了?”陆忆风说。 “让我们欢呼吧。”江琳琳也说。 在历届绝地求生,每当最后一名对手倒下,胜利者出现,解说的播报和游戏音乐会立刻出现。可这次仍是一片寂静。 当然,观众们都记得呢,新游戏规则是——他们中只能存活一个。 六十一.新的规则,比赛胜出 围绕血腥之角周围的空地落下了轰炸,一波波溅起漫天火花。鬣狗群仓皇逃窜,没被炸死的鬣狗一溜烟钻回了林子里,轰炸随之停息。 陆忆风把她松开。即使江琳琳被他死死搂在怀里,也能感觉到刚刚就像身处在火海一般,震耳欲聋的轰炸好像要融化竞技场的一切活物。幸运的是,轰炸没有伤及到他们一毫。 陆忆风不确定自己的另一只耳朵是否还能听见,但聋了就聋了吧!随它去吧!他们等待加图的尸体刷新,等着随后响起的胜利的号角。 可没有动静。 “嘿,”陆忆风对空大喊,“怎么回事?”唯一的回应是晨鸟的叫声。 加图的尸体已经刷新,暴露出他的战利品,“也许是血腥之角的缘故,我们应该离开。”江琳琳说。 陆忆风尽量回忆着历届绝地求生,最后胜利后是否需要远离血腥之角或最后死亡的选手。可脑子里一团乱麻,不能确定。不然的话,还有什么其他原因呢? “好吧,你觉得能走到湖边吗?”陆忆风问。 “我还是试试。”江琳琳说。他们一点点地挨到血腥之角边缘,然后滚落到地上。 如果陆忆风的身体都这么僵硬,江琳琳怎么挪动呢?陆忆风先站起来,伸伸胳膊伸伸腿,直到他觉得能帮助她了,才伸手去拉她。 他们艰难地来到湖边。陆忆风先捧起一捧水给她喝,之后又捧起水举到自己嘴边。 一只夜莺发出低低、长长的鸣叫,直升机出现了,陆忆风的眼中充满欣慰和激动的感觉。现在他们可以把他们带走了,现在他们可以返回凯匹诺大陆了。 可是,直升机却直直的朝他们放下了一个空投箱。又没动静了。 “他们还在等什么?”江琳琳声音虚弱地说。失去止血带的作用,又从血腥之角来到湖边,她的伤口又快裂开了。 “我不知道。”陆忆风说。 无论他们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他不能再眼看着江琳琳流血了。 陆忆风起身想去找一根小棍,很快找到从加图身上弹掉的那支箭。这支箭和另一支一样好用。 他俯身拾箭,这时竞技场响起了克劳狄斯·刘子琛的声音。 “向第三十五届绝地求生的最后的竞赛选手表示问候。提醒一次,新规则宣布生效,经仔细研究游戏规则,决定只能有一名选手获胜。祝你好运,愿收获永远与你相伴。” 几秒的静电噪声过后,一切归于寂静。 他呆呆地看着江琳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记起来了,新规则——绝地求生从来都没想让他们俩人都活着。 这是大赛历史上最富有戏剧性的情节。让无数玩家感动热泪的明星恋人,最后不得不为了胜利而对立?而陆忆风觉得自己却像傻子一样,买了他们的账。 “仔细想想,也不太意外。”江琳琳说话的声音很微弱。 陆忆风看她艰难地站立起来。然后朝他走来,好像慢动作一样,她从走地上捡起弓,又搭起了一根箭—— 陆忆风扬起眉毛,把匕首一下子扔到湖里,刀在水中溅起一片水花。江琳琳扔下手里的弓,向后退了一步又坐在了地上,脸羞得通红。 “不,”陆忆风说,“射吧。”他一步一顿地走到她面前,把弓重新塞到她手里。 “我不能,”江琳琳说,“我不能。” “在鬣狗没有折返回来之前,射吧,我不愿像加图那样死去。那一点也不酷。”他说。 “那你来射我吧。”江琳琳情绪激动地说,把弓塞到他手里。“你射死我,然后赢下这场比赛,我在家等你!”江琳琳这么说的时候,心里明白,对他们两人来说,淘汰是更容易的选择。 “你知道我不能。”陆忆风说,扔掉了武器。 “好吧,我总要这么做的。”她坐下来,拆掉腿上的绷带,拆掉了阻止血液涌出的最后一道障碍。 “不,你不要这样杀死自己。”陆忆风说着,伏到她身前,拼命把绷带贴到她的腿上。 “这场战斗你表现比我好太多了,”她说,“相比一下,这是属于你的。” “你不能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你知道,没有你我早已经淘汰了。”陆忆风说。 “听着,”江琳琳边说,边撑着口劲把他拉起来,“我们都知道只能有一个胜利者,我们两个中只能选一个,请做出选择,为了我。” 她在这个时候也不忘“表白”对陆忆风的爱,说没有他是多么的无趣,可他已经不再听了。她前面说的几句话在陆忆风脑子里回荡。uu看书 ww.uukns “我们都知道只有一个胜利者。”陆忆风重复说道。 是的,比赛必须要有一个胜利者,否则,大赛组织者就会当众挨一记耳光。所有玩家都会失望,没准还会遭到处罚,被判定为是一场虎头蛇尾的乌龙赛。 如果他和江琳琳都死了,或者他们认为他们都…… 陆忆风的手摸到腰里别着的皮袋,把它摘下来。江琳琳看到皮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不,我不会让你死的。” “相信我。”陆忆风轻声说。她怔怔地看着他,好一会儿,她放开了手。 陆忆风打开皮袋,把一把浆果倒在她手里,然后又在自己手里倒了一些。 “咱们数到三?” 江琳琳俯下身,又吻了他一次,然后温柔地说:“数到三。” 他们背对背站着,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举起手,让大家都看到。”陆忆风说。 他举起手,黑色的浆果在太阳下闪着光。他又紧握了一下江琳琳的手,作为信号,也是为绝地求生告别。 然后他们开始数,“一”——也许陆忆风错了,“二”——也许他们都将已将比赛置之度外,“三!”——改变主意已经太晚了。 陆忆风把手举到嘴边,最后再看一眼这个竞技场。他刚把浆果放到嘴里,喇叭就响起来了。 克劳狄斯·刘子琛慌张地说:“停!停!女士们,先生们,我很高兴为大家介绍第三十五届绝地求生的胜出者,陆忆风,江琳琳!来自夹缝地带的获胜者!” 六十二.离开绝地,特殊治疗 陆忆风把索命果从嘴里吐出来,确认没有汁液留在舌头上。江琳琳把他拉到湖边,用湖水使劲漱口,然后他们紧紧相拥在一起。 浆果你一点没吞下?”陆忆风问她。 她摇摇头,“你呢?” “要吃了想必我现在已经不在这了。”陆忆风说。他嘴唇嚅动着,回答她的问题,但声音被喇叭里传出的玩家的欢呼声淹没了。 返航直升机出现了,放下两个梯子。陆忆风不能松开她,他一只胳膊抱着江琳琳,帮她踏上梯子,两人一人踏上一只脚。电流把他们俩都吸住,然后向上升。 直升机的门在他们身后一关上,电流一断,江琳琳就晕倒在地板上。 陆忆风醒来时,起先不敢动。整个房间的天花板发出柔和的黄光,他可以看清自己待在一个只有一张床的房间里。 没有门,也看不到明显的窗户。房间的空气有股刺鼻的消毒水味。 他的右臂插着几根管子,延伸到他身后的墙上。没有穿衣服,但被单贴着他的身体,很舒服。 陆忆风拍了拍左前胸,角色状态像雾面玻璃一样呈现在眼前:生命值99%、健康度:中等、饱食度:37%。没有减益buff。 他把左手伸到被单外面。胳膊不仅被搓洗干净了,而且指甲也修成完美的椭圆形,烧伤的疤痕还在,但不那么痛了。 他摸摸脖子、胳膊腿、额头上的伤疤,正在摸柔滑的头发时,他发现自己又能听见了。 陆忆风试着坐起来,可腰上打着一条宽带子,身体只能抬起几英寸高。 这宽带让人紧张,他扭动身躯想从里面钻出来,这时墙壁向两边敞开,一名短发的女仆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 她把托盘放在陆忆风大腿上,按了一下按钮,把他升到坐起的位置。女仆为他弄枕头的当儿,他问道:“江琳琳在哪?你知道吗?” 她冲陆忆风点点头,用手指指隔壁的房间。她放下勺子的感觉,陆忆风感觉到这是朋友才有的力度。 他猜,江琳琳现在肯定也满血复活了。当然会。这是游戏规则不是么?绝地求生只是收获节的活动,它已经结束了不是么? 可,他也直到刚才,才敢肯定。在绝地求生的整整两个星期,一切的疼痛、噩梦、恐惧都太过真实。 那个女仆离开了,门无声地在她身后关闭,陆忆风饥饿地盯着盘子,小碗螺蛳粉,一盘稀肉汤、一些果酱,还有一杯可乐。“就这点?”他在心里不满地嘀咕着。难道欢迎他们回来的食物不应该比这更丰盛些? 可陆忆风却发现自己吃完这点东西都很费力。怎么回事?他的胃好像缩到栗子那么大。他纳闷绝地求生的游戏数据和凯匹诺不是不互通吗? 上次攻略伊兰吉尔战役时,江琳琳头都差点被拧飞了,离开战役后角色也没受到任何影响。 通常情况下,在比赛结束和胜利者再次露面之间的确会留出几天时间,可现在,除了听觉恢复了以外,这饥肠辘辘、伤痕累累,憔悴不堪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陆忆风唤出菜单功能,在一溜下来的“游戏设置”、“关于我们”、“生命监测”等十几个系统选项中,“退出游戏”的功能还是无法使用。 在某个地方,卡尔文和塞西尔正在为他和江琳琳赶制公开露面的服装。史密斯和艾菲也正在准备宴请他们的赞助玩家,为他们最后的胜利者采访做准备。 在夹缝地带,高志鹏和高静还有那边的玩家肯定已经为迎接他和江琳琳的归来忙作一团。毕竟,上一次新手村获胜已经是史密斯十几届前的事了。与胜利者同区域的所有玩家也都能得到收获节的额外奖励。 陆忆风本想在采访的准备期间先下线,等到节目快开始时再上。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断开虚拟链接回到现实,不过游戏系统好像并不允许胜利者在此期间离线。 不过也无所谓啦!多数潜行玩家都不介意在虚拟世界多停留一会。 陆忆风想马上从这张床上走下去,去看江琳琳,去看卡尔文,知道更多的事情。 为什么不行呢?他感觉虽然不是很好,但也不糟。可当他正要从绑在腰上的宽带子里爬出来的时候,一股凉凉的液体从一根管子里注进他的血管,他几乎马上失去知觉。 这样的事反复了好几回,也不知经过了多长时间,似乎总是醒来,然后吃饭。陆忆风尽量克制逃跑的念头,以免再次给弄晕过去。 但奇怪,他看到的好像总是黄昏时分。他只知道几件事。那个短发的女仆自从喂完他饭后就没再来过;他的伤疤也在以可见的速度恢复; 还有,是他的错觉吗?一个女孩在喊?是她熟悉的声音,还是特别真实的声音。他心里隐隐觉得很安慰,总算有人在找寻他。 总算熬过来了,他已渐渐恢复,右臂不再插管子,身上的宽带子也去掉了,允许自由活动。 陆忆风开始慢慢坐起来,皮肤光滑亮洁,不但伤疤没了,就连以前打猎留下的旧伤痕也无影无踪。前额像缎子般光滑,看看小腿,一点疤痕也没有。就像重生了一般。 他伸出腿下地,两条腿强劲有力。床头放着陆忆风的衣服,他一看就有点兴奋。但他随后转过弯来了,当然了,他要穿着这衣服去见他们的团队。 他不到一分钟就穿着完毕,急切不安地等在墙壁前面,即使看不见,他也知道这里有扇门。 门蓦地打开了,他一步跨入一个空阔无人的大厅,u看书 .uukanhu 大厅里好像根本没有门。可是,肯定有门。 江琳琳肯定正站在门后。他现在意识清醒,急于要见到她而越来越焦躁不安。她一定没事,不然短发女仆不会那么说,他要亲眼看到她。 “江琳琳!”他大喊着,反正这里也没人可问。随后他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但却不是江琳琳的声音。 但这声音让他激动,让他渴望见到她。是艾菲。 陆忆风转过身,看到他们都站在大厅尽头的一间屋子里——艾菲、史密斯和卡尔文。他毫不犹豫地朝他们跑去。 也许一个胜利者应该稳重、高傲,特别是当他知道这些都要录像的时候,可陆忆风不在乎。 他朝他们跑去,但,甚至连陆忆风自己都感到吃惊的是,他竟然首先和史密斯拥抱。他低声说:“干得不错,亲爱的。” 史密斯的话听上去也不那么讽刺了。艾菲的眼里汪着泪,不停地拍着陆忆风的头发,口中喃喃地说她逢人就讲他们犹如宝贵的珍珠。卡尔文只是紧紧地拥抱陆忆风,没有说话。陆忆风发现江琳琳的设计师塞西尔没在,便有种不祥之感。 “塞西尔在哪儿?她和江琳琳在一起吗?江琳琳没事,是吧?我是说,她还在这?”陆忆风一连串地问。 “他很好。只是他们希望把你们的重聚安排在颁奖仪式上进行现场直播。”史密斯说。 “噢,原来这样。”一直担心江琳琳出事,这时才一块石头落了地。“我要亲眼看见他才放心。” “去,跟卡尔文去吧,他要为你准备。”史密斯说。 六十三.胜利凯旋,新的危机 和卡尔文单独在一起心里觉得很宽慰,他们走在一起,很有自在的舒服感。 他领着陆忆风离开摄像镜头,穿过几个走廊,来到通往训练中心大厅的电梯。 医院在深深的地下,甚至比选手们练习打结和抛矛的训练场位置还要低。大厅的窗户被遮住了,黑漆漆的,几个分不清是玩家还是npc的警卫在一旁值勤,除此之外,空无一人。 他们走到之前选手的专用电梯,脚步声在空寂的大厅回荡。在电梯往二十四层上升的时候,寂静的感觉让陆忆风感到沉重不安。 电梯门打开了,李媛、索菲亚、弗莱维、奥克塔维亚还有几个陆忆风不认识的化妆师拥上来将他围住,兴奋地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说话快得叫他听不清她们说什么。 她们见到陆忆风发自内心地高兴。他也很高兴见到她们,虽然不像见到卡尔文那么高兴。见到她们就像在经过艰难的一天后,回家看到的一群你最喜爱的宠物。 她们簇拥着陆忆风来到餐厅,他可以大快朵颐——烤牛肉、豌豆、松软的蛋卷—— “不,不,他们现在不可能把所有好吃的都给你摆上。”索菲亚说,可她还是在桌子底下偷偷递给陆忆风一个蛋卷,以表明她是向着他的。 她们回到陆忆风的房间,卡尔文暂时离开,设计小组成员帮着他做好准备。 “他们给你的身体做了全位整形,你皮肤上一点瑕疵都没有。”奥克塔维亚不无嫉妒地说。 她们为陆忆风调好冲澡的水,然后为他做头发、修饰外形。在他身旁不停地说着,陆忆风几乎不用回答。这样很好,反正他也不太想说话。 她们说的全是绝地求生的事,比如发生一件特别的事情时她们在哪里、在干什么、有什么感觉。“血腥之角争夺结束的时候,我还在床上!”,“我刚染了一边的眉毛!”“决赛圈的那些野狗,我发誓我被吓得差点昏过去!” 她们连野狗和鬣狗也没分清楚,就这么七嘴八舌的聊着。卡尔文进来时,臂弯上挂着一件崭新的黑色风衣。 “我们继续‘燃烧的风’的想法?”陆忆风问。 “这可是你给我的答案。”卡尔文说着,把风衣从给他披上。 他仍然是“燃烧的风”。衣服料子闪出柔和的光泽。相比之下,开幕式在战车上穿的服装显得十分炫目,而这套服装,让人有种沐浴在珠光中的感觉。 “你觉得怎么样?”卡尔文问。 “我觉得这是最合适的。”陆忆风看着镜中的自己说。当他的视线从闪着珠光的大衣上移到头发上时,吃了一惊。 他的头发已经整齐的捋了起来,也可以戴上兜帽揽到脑后;修饰去除了他脸上的棱角,无袖背心把他的腰部收拢,同样带有风字的后摆垂到膝盖。 穿上野战高帮靴,更能显出他自然的身材。他看上去非常朴实,正如任何一个普通玩家,一个年轻的男孩,顶多十七岁,纯洁简单。 是啊,很难想象卡尔文怎么能抓住并凸显一个男孩本身的特点,而这个玩家刚在一场残酷的竞赛中获胜。 这设计一定花了卡尔文不少心思,他的任何设计都不会随心所欲。陆忆风琢磨着他的设计理念。 “我本以为这服装会显得更……成熟……老到。”陆忆风说。 “我想江琳琳可能更喜欢这套。”卡尔文的回答很审慎。 他们坐电梯来到训练场所在楼层,按照惯例,胜利者和他们的团队要从舞台下升上去,先是设计团队、陪同人员、指导老师,最后是胜利者。 陆忆风站在昏暗的舞台下,一个崭新的金属板会把他托上去。地上仍散落着小片的锯末,四周散发出油漆的味道。 卡尔文和他的设计团队已经下去换自己的服装,留下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在昏暗的光线下,他看到十米之外有一堵临时墙,他想江琳琳就站在那堵墙的后面。 观众熙熙攘攘,十分喧闹,史密斯碰了下他的肩膀,陆忆风才注意到他。 “是我。让我好好看看你。”史密斯说。陆忆风放平胳膊,“够不错了。” 这算不上真正的表扬。“就是有点什么。”陆忆风有点紧张,说。 史密斯朝这个精致的地方四下看了看,然后好像做出了决定,说:“没什么,来个拥抱怎么样?祝你好运。” 好吧,他的要求可真奇怪。陆忆风觉得,算给他鼓劲吗?不管怎么说,他们是胜利者,没准拥抱祝好运是常理。 可当他们的胳膊彼此环到后背时,史密斯却把他抱紧了。他开始在陆忆风耳边说话,很快,很轻,陆忆风的兜帽遮住他的嘴唇。 “仔细听着,你有麻烦了,你无视他们订下的规则,让大赛组织者、这个游戏的gm们出丑,他们很生气,不能忍受被人嘲弄,现在他们成了玩家的笑料。”史密斯说。 听到这话,陆忆风的心咯噔一下子揪了起来,内心充满恐惧。但他笑着,假装史密斯说的话很轻松愉快。“那会怎样?” “你唯一的辩白就是自己在疯狂恋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史密斯松开他,又为他理了理大衣。“明白了,亲爱的?”他现在的话可以指任何的事情。 “明白了。”陆忆风说,“你跟江琳琳说了吗?” “不用说,”他说,“她已经心领神会。” “你觉得我没领会?”陆忆风说着,看到了史密斯鲜红的领带。卡尔文一定费了许多口舌,才让他戴上这个。 “从何时起,大人想什么对你有关系了?”史密斯说。“咱们各就各位吧。” 他把陆忆风拉到金属盘上。“今晚属于你,亲爱的,玩得开心!”史密斯拍拍他的肩膀,消失在昏暗的光线中。 陆忆风拍拍身上的风衣,真希望它能长点,可他发现没用。 他紧张得如风中的树叶般瑟瑟发抖,尽量缓和着自己的紧张情绪,希望仅仅是激动而已。不管怎么说,这是属于他的夜晚。 台下金属板的油漆味简直令他窒息,他身上直冒冷汗,觉得头顶的板子要塌下来了,把他活埋在碎石下。 当胜利的号角响起,离开绝地求生时,陆忆风应该是安全的,也是值得庆祝的。 从那时起,直至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的团队、他的赛事团队、包括他的兵团在这个游戏世界都会是衣食无忧的。 可如果史密斯说的是真的——他也没理由撒谎——那他在游戏里待过的任何地方都不比他现在站立的地方更危险了。 这不比在野狼望遭遇到丧尸群、被狼群盯上更恐怖,在那里,他可以死去,一切还能重头再来。在绝地求生,被淘汰了顶多就是退出比赛。 可是在这里,如果他扮演不好史密斯所说的“疯狂恋爱”的角色,uu看书 .uuknshu 那么包括史密斯自己在内,江琳琳、卡尔文、艾菲、和所有关心喜爱他的人都会遭到牵连。这个性质也不是单单一个封号就能解决的事情。 那么,陆忆风现在还有机会。可笑,在竞技场,当他把浆果倒在手里时,只想与大赛组织者斗智,而没考虑他们会对此做出何种反应,或产生什么影响。 可是,要知道,游戏规则是他们的武器,玩家不能够违反他们。所以,现在组织者要摆出掌控一切的姿态,好像这一切都是他们导演的,最终导致他和江琳琳双双自杀。 只有顺着他们的思路,才能顺利脱身。 而如果这一幕演不好,陆忆风想,江琳琳……江琳琳也会遭殃。可当问起史密斯是否告诉她时,他的回答又是什么意思?要她也假装疯狂恋爱? 陆忆风知道绝地求生还没有完全结束,他们又身处险境?要么就是……真的陷入疯狂的恋爱?他不知道。 他自己对江琳琳的感情问题还没有理清。太复杂了。他在绝地求生中扮作她的恋人,在凯匹诺大陆时又和她仅仅像一对正常的搭档,顶多是“亲密度”的游戏数据比较高,现在回到夹缝地带又该怎样看待她? 也许陆忆风对她的所作所为都在情理之中,也许是他喜欢她才这么做?这些问题纠结在一起,这个结只有回到家才能慢慢解开,在现实的世界里,在安静的树林里,无人在旁观看的时候,才能打开。 可他没有那么多时间,现在,血腥收获最危险的情节刚刚上演。 六十四.颁奖仪式,比赛回放 血腥收获的沉重而又包含绝处逢生的音乐响起,之后陆忆风听到克劳狄斯·刘子琛问候观众。他是否知道从现在起他说的每字每句都至关重要? 看来他知道,他也想要帮助他们。 当设计团队登场时,观众爆发出热烈的掌声。陆忆风想象着李媛、索菲亚,维妮娅和奥克塔维亚准都高兴得手舞足蹈,以可笑的姿势给大家鞠躬,看来她们不明真相。 接着,介绍艾菲。她身为一个新手村的管理员,等候这一时刻已经有多久了?希望她能享受这一时刻。 不管她受到怎样的误导,她也有非凡的直觉,她应该至少怀疑他们陷入了麻烦。 卡尔文和塞西尔受到热烈欢迎,当然了,他们干得很棒,设计的服装在开幕式上大放异彩。 此时陆忆风终于明白了卡尔文为他选这套服装的用意,他要尽量让他向一个单纯的玩家形象靠近。 史密斯出现在台上时,观众一起跺脚呐喊,表示对他的狂热喜爱,至少持续了五分钟。 是啊,他又一次获得成功;让两个来自“新手村”的选手生存下来。 要是他当时没有及时警告陆忆风呢?他究竟会有多么不同的表现?当着凯匹诺所有玩家和观众的面炫耀自己要吞噬浆果的那一刻? 不,他不会那么做,但肯定不如现在说话更真实可信。此刻,圆盘正把他托上舞台。 刺眼的光线,如雷的吼声,震得陆忆风脚下的金属盘微微颤抖。 之后江琳琳登台,距他只有几码远。她看上去是那么的干净、漂亮、可人。陆忆风几乎认不出他了。 可她脸上灿然的微笑一如从前,无论是在泥地里、在凯匹诺,还是任何陆忆风看见她的时候。 她三步并作两步,一下子扑到陆忆风的怀里。他向后退了两步,然后稳稳站定。这时他看到江琳琳手里拿着的一个纤巧的原以为是金属的盒子,原来是藤编的。 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观众都疯狂了。他亲吻着江琳琳,然而一直在想:“你知道我们又有危险了吗?” 大约过了五分钟,刘子琛拍拍他们的肩膀,示意欢庆仪式继续。可江琳琳连看都没看就一把推开了他,观众更为之疯狂了。 不管她是否意识到,她一如平常,恰到好处地调动了观众的情绪。 最后,还是史密斯打断了她们,善意地把他们推到胜利者坐席。 通常,这是一个或几个装饰华丽的座椅,胜利者在这里观看比赛中的精彩场面,可这次因为有他们两个人,大赛组织者为他们准备了一张盖着红色天鹅绒的长沙发。 这个“爱人沙发”,在游戏商城的家具区有同款售卖,肯定是大赛组织者特意安排的。符合他们俩的同时,还能打一波广告。 陆忆风想,她坐得离自己这么近,简直像是坐在自己的腿上。可史密斯丢给江琳琳一个眼色,意思是他们离得还不够近。 她脱掉凉鞋,把腿弯起来,头枕在陆忆风的肩上,手臂很自然地环住了他。这感觉像是又回到了石洞里,他们为保持体温紧紧依偎在彼此身旁。 她的无袖长裙与陆忆风的打底衫是同样的黄色,脚上没穿靴子,而是穿着单薄的凉鞋,稚气而清凉。 江琳琳真希望塞西尔也给她设计了类似的服装。穿着这飘逸的裙装,觉得自己很孱弱。可也许他们要的正是这个。 刘子琛又开了几句玩笑,接着正式仪式开始。这节目要持续大约三个小时,而收视率依旧居高不下,甚至更加火爆。 光线变暗,屏幕上出现血腥收获的猩红标志。陆忆风突然觉得并没有做好心理准备,需要直面这么多双眼睛,他的心跳得厉害。 在绝地求生的精彩场面回放过程中,一个画中画,不停显示当时战斗胜利者的反应。 陆忆风回想之前多届绝地求生回放时,一些胜利者表现出胜利的喜悦,一些人在空中挥舞拳头,一些人捶自己的胸部,而多数胜利者只是吃惊。 陆忆风知道他现在能够坐在这张爱人沙发上的唯一原因是江琳琳。她用胳膊搂着他的肩,她的另一手拉着他的一只手。 当然了,所不同的是,以前绝地求生的胜利者并没有一个等着摧毁他们的游戏gm。 把过去两个星期的时间浓缩成三个小时,的确很不简单。特别是在许多台摄像机同时拍下大量录像的情况下,片子的剪辑者要突出某个主题。 整整三十五届,绝地求生第一次拥有了一个爱情主题。很显然,他和江琳琳赢得了比赛,但有关他们的内容多得不合比例,从一开始便是如此。 可是陆忆风也很高兴,因为这凸显他们的恋爱故事,也就是说,他们在面对死亡时,没时间多想,也为对他们比赛的蔑视行为找到了合适的理由。 开始的三十分钟左右,主要回顾了赛前的精彩场面,收获节的入选现场,火焰战车穿过凯匹特,他们的训练成绩。 接下来是绝地竞技场中的比赛情况,片子对血腥搏杀的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并时不时地在选手的淘汰场面和陆忆风、江琳琳的现场情况之间转换。 事实上,毫无疑问,江琳琳肩负着上演这一浪漫故事的主要任务。他们现在可以站在观众的角度观看这一切—— 在杀人蜂袭击他们之前的夜晚,她整晚没睡,和加图明争暗斗,试图让陆忆风逃脱;她躺在河岸的泥淖中,睡梦中还在轻声呼唤陆忆风的名字。 相比之下,陆忆风却显得冷酷无情——和毒圈赛跑,躲避轰炸区,向职业选手扔蜂巢,炸掉补给品——直到他寻找云杰时,情况才有所改变。 片子全程播放了云杰的死亡过程,怎样被矛击中,陆忆风怎样救他,怎样一箭射中直死之眼玩家的喉咙;云杰怎样在他怀里咽气,以及为他唱歌的场面。还有他给云杰身上放花的情景。 画面中再次出现陆忆风的镜头。当他们宣布只可以有一名选手获胜的新规则时——如果说开始他对江琳琳显得无情无义,那么此时的镜头对此进行了弥补。 陆忆风寻找她,u看书 ww.uukanshu 照顾她,使她恢复健康,参加宴会以得到药品,给予他温情的吻。 坦率地讲,当陆忆风看到加图和鬣狗狭路相遇的画面时,仍然感到不寒而栗。可此时,他肯定加图也在直死之眼的某一处的某一个营地里在观看他们的采访直播。 之后出现了他们拿浆果的场面,陆忆风可以听到观众让彼此保持安静的“嘘”的声音,现场的玩家观众们生怕漏掉一个字。 回放镜头的最后,出现了宣布胜利者的画面,同时还有江琳琳被抢救时,她在直升机上嘶喊他的名字、敲打玻璃门的场面。陆忆风内心对制片人的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在整晚的比赛回放中,这一瞬间的画面是陆忆风扮演“绝地恋人”的最有力证据。 血腥收获的bgm再次响起,这个虚拟世界的缔造者——也是这个游戏的总gm,巴泽尔“总统”站在台中央,身后的小女孩手捧着王冠,王冠放置在一只绒枕上。 然而绒枕上只有一顶王冠,可以听到台下的观众在窃窃私语,这顶王冠要放在谁的头上? 这时,巴泽尔“总统”用手一扭,出现了两顶王冠。 他面带微笑,把一顶王冠戴在江琳琳的头上;他给陆忆风戴另一顶王冠时,脸上仍带着微笑,但在距他只有数英寸远的眼神里,陆忆风看到了,透出的分明是不肯原谅他的严厉目光。 也就在此时陆忆风知道了,尽管他和江琳琳都可能吃毒浆果而被淘汰,产生一个乌龙赛,但他不应该出这个主意。是他先挑起的事,他应该受到惩罚。 六十五.虚拟总统,胜利访谈 颁奖之后,他们向大家鞠躬致谢,观众一片欢呼。 陆忆风向观众挥手致意,胳膊累得都快要掉下来的时候,刘子琛才向观众道晚安,提醒他们别忘了明天观看最后的电视访谈。 他和江琳琳旋即抵达总统官邸,这里位于北境市区正中心,参加在那里举行的庆祝晚宴。 他们也顾不上吃东西,前来赴宴的玩家、受到邀请函的玩家,特别是那些赞助者,一个个从人群里挤过来与他们合影。 一张张脸在他们面前闪过,夜色阑珊,大家却越来越沉醉在夜晚欢庆的氛围当中。 偶尔,江琳琳也会瞥一眼陆忆风,内心觉得很踏实。可她看到巴泽尔时,心里觉得很不安。 巴泽尔自称自己为“总统”,许多玩家都把他当作“神”一样的存在,也就默认了这个称呼。他的能力未知,但所有玩家都猜测,在这个虚拟世界,他的权限无所不能。 当她与陆忆风和照相时,她仍微笑着,不停地表示感谢。无论做什么,她始终没有放开陆忆风的手。 他们疲惫地回到训练中心十八层住处时,太阳已在地平线上悄悄地露出了头。 江琳琳想现在终于可以单独对陆忆风说一句话了,可史密斯让他跟卡尔文去试访谈时穿的衣服,他一人独自陪江琳琳来到她房间的门前。 “我为什么不能跟他说话?”江琳琳问。 “你们回家后有的是说话时间。”史密斯说,“去睡觉吧,你们下午两点钟开始直播。” 尽管史密斯出面干涉,她还是决定要私下见到陆忆风。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几个小时之后,偷偷地溜到大厅。 她第一感觉是先去楼顶看看,可楼顶没人。楼下的街道在经过昨日的庆典活动之后,此时也空荡荡的。 她又回到床上躺了一会儿,然后决定直接去陆忆风的房间。可她拧门把手时,发现门已经从外面反锁上了。 一开始她怀疑是史密斯干的,之后一个更可怕的想法涌上心头,没准是巴泽尔在监视、软禁她——他们。 江琳琳也唤出了系统菜单,没有“退出游戏”的选项。 自从绝地求生一开始,他们就没有退出过游戏,之前因为游戏规则而没有太在意,但现在的感觉却不一样,这似乎是针对他们个人似的。 江琳琳赶快跑到床上,假装睡觉。直到艾菲把她叫醒,准备迎接另一个“很长、很长、很长的一天”! 他们只允许有五分钟时间,赶快吃了一碗热乎乎的米饭炖肉,然后设计组人员就下来了。 她所要说的只有一句话:“大家爱你!”剩下的几个小时就不用再说话了。 塞西尔进来后,她把其他人都赶出去,给江琳琳穿上白色的纱裙和粉色的鞋子。之后又亲自调整了一下她的妆,直至她的脸看上去粉嫩柔和。 她们闲聊了一会儿,但江琳琳不敢问她任何重要的事情。自从昨晚反锁门的事情发生之后,她总觉得时时刻刻被人监视。 访谈就在大厅尽头的休息室进行,那里已经清理出足够的空间,爱人沙发也搬了进来,旁边装点着红色和粉色的玫瑰花。只有几台摄像机拍摄访谈过程,没有现场直播时的观众。 江琳琳走进去时,刘子琛热情地拥抱了他。“恭喜你,江琳琳,你好吗?” “我很好,要采访,我挺紧张的。”她说。 “不用紧张,我们的谈话会非常的愉快!”他说,安慰似的轻轻拍了拍江琳琳的脸蛋。 “我怕会说错话。”她说。 “你说的任何话都不会是错的。”刘子琛说。 江琳琳想:“噢,刘子琛,要真是这样就好了,巴泽尔说不定正等着我们出事故呢。” 坐在一旁的陆忆风穿着红色和白色的衣服,显得很英俊,他把江琳琳拉近他一些,说:“我很难看到你,史密斯密斯好像刻意把咱们分开。” 史密斯是想让他们活下去,但周围这么多只耳朵在听着,所以她只说:“是的,黑密斯最近很负责任嘞。” “那么,就只剩这个活动了,咱们回去以后,他就不能总看着咱们了。”陆忆风说。 陆忆风打了个寒战,也没时间分析为什么了,因为他们已经为他和江琳琳准备好了。 他们比较正式地坐在爱人沙发上,准备开始,可是刘子琛说:“噢,江琳琳,不用这样,你想的话就依偎在他身旁,那样看上去很甜蜜。”所以她把腿放在沙发上,陆忆风也把她拉近他。 倒计时,开始!他们的节目从现在开始对所有玩家和观众直播。 刘子琛,他插科打诨,笑话连连,随机应变。他和陆忆风开了很多善意的玩笑,他们的默契好像在昨晚就已经建立起来。 江琳琳只是在一旁微笑着,尽量少说话。当然也要说,但只要可能就把话锋转到陆忆风那儿去。 然而在访谈的末尾,刘子琛要求他提出的问题要得到更全面完整的回答。“那么,陆忆风,你对她的爱是一见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在现实,还是血腥收获里?”凯撒问。 “从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开始。”陆忆风说。 “那么,江琳琳,你的恋爱过程是怎样的?我想对于观众来讲,真正令他们兴奋的是看到你坠入爱河。你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爱上他的?”刘子琛问。 “噢,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江琳琳轻轻地羞涩地笑了一下,然后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救命啊! “嗯,我印象最深刻的是那天晚上你在树上喊出他的名字。” “谢谢你,刘子琛!”江琳琳想,之后便顺着他的话茬说下去。 之后陆忆风接上继续说,“是的,我想就是那个时候。在此之前,说实话,我也说不清对她是什么样的感觉,如果我真的喜欢她也只能让事情变得更糟。可,那一刻,在树上的那一刻,一切都发生了变化。”他说。 “那,你说这是什么样的变化呢?”凯撒接着问。uu看书 .uukanshu “也许……我感觉第一次……真正和她在一起。”陆忆风说。 他看到摄像机后面的史密斯轻轻舒了一口气,陆忆风知道自己说对了。刘子琛很感动,他拿出一块手绢拭去眼泪。 江琳琳的前额靠在他的太阳穴上,她问:“你现在已拥有了我,你准备怎么样对我呢?” 陆忆风扭过头看着他,“把你藏在一个永远都不会受到伤害的地方”。当他吻江琳琳时,屋子里的人发出感伤的叹息。 从这里,刘子琛很自然地将话题带到他们在绝地求生的冒险经历,如何被毒圈逼迫,被烧伤、如何蜂蜇伤,以及所受到的其他伤害。 但在说到鬣狗之前,陆忆风都始终谨记自己正坐在摄像机前。直到最后他问起浆果的问题。 “陆忆风,我知道你想起绝地求生的画面情绪会有些波动,可我还是要问你。当你把浆果拿出来的那一刻,你在想什么?……嗯?”他问。 一时间,陆忆风无法马上做出回答,他想尽量理清自己纷乱的头绪。就这个问题,似乎只有长长的、富有戏剧性的讲演才能完整地做出回答,可他说道:“我说不清,我只是……不能忍受……失去她。” “琳琳,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刘子琛问。 “不,这是我们共同的想法。”她说。 刘子琛示意结束,节目到此为止。 大家有哭的,有笑的,有与他们拥抱的。陆忆风心里仍觉得惴惴不安。他轻声问黑密斯:“可以吗?” “太完美了。”他回答。 六十六.收获落幕,危机4伏 陆忆风回房间收拾东西,发现除了高静给他的夜莺胸针,也没什么可拿的了。不知谁在比赛结束后,把它放在了他的房间。 一个代驾的npc驱车带他们穿过北境市区,车窗有黑色的镀膜。火车在等着他们。 他们几乎没有时间跟卡尔文和塞西尔道别。不过在下一届收获节绝地求生开启时,应该又能再次见到他们。 列车开始启动,很快他们又将进入黑暗的隧道。从隧道里出来后,陆忆风深深地舒了口气,这是自参加绝地求生以来他第一次“自由”地呼吸。 他又唤出了系统菜单,上面的“退出游戏”选项不再保持着警告色的红光,可以被选中。这代表他们已经可以随时登出这个虚拟世界。 “欢迎您再次回到血腥收获!”陆忆风叉掉了确认项。因为还不急,艾菲将陪伴他们回到夹缝地带,当然了,还有史密斯。 他们吃了顿大餐,之后安静地在电视机前观看采访录像。 随着北境市区的渐渐远去,陆忆风开始想起营地里的一切,想起高志鹏、高静和“逃杀兵团”。 他找了个借口,换掉了大衣装束,穿上普通的衣裤。 当江琳琳也仔细彻底地洗掉脸上的上镜用的化妆品,把散落的发型梳成一个辫子时,她也变成了原来的自己——那个住在“夹缝地带”、在林中打猎、在黑市交易的姑娘。 陆忆风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细细忆起自己是谁,在哪,现在在干什么。又不是谁。 当他再次回到他们中间时,江琳琳搭在他肩上的臂膀显得那么陌生。至少是少了一种感觉。 因为绝地求生的缘故,他一直把它隐藏到现在。可要回到夹缝地带,就没有绝地求生为他做遮挡了。 列车停下来加油,他们可以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此时已经没有人盯着他们,管着他们了。 他和江琳琳手拉着手沿着轨道往前走,这会他们独处时,却无话可说了。 陆忆风停下来为她摘了一抱野花,把它捧给江琳琳。她极力显出高兴的样子,因为他不知道这粉白色的野花是野洋葱的花朵,而这些花只能让她想起之前和他在冒险地打猎的时候。 只有几个小时就要见到他们了,陆忆风和她转移了一个话题,高志鹏和高静,心里居然挺期待的。 可为什么?他们想不明白,他们只感觉对信任自己的人撒了谎,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两个人。 “怎么了?”江琳琳问。 “没什么。”陆忆风回答。 他们继续走着,走到火车的尽头。他们知道现在铁道边的灌木丛里不可能藏有摄像机,但还是没有说话。 史密斯的手拍在陆忆风肩上,把他吓了一跳。即使现在,比赛已结束之时,他的声音仍压得低低的, “干得不错,你们两个。在夹缝地带也要一直保持这种姿态,直到摄像机完全撤掉。我们应该没事”。陆忆风看到他朝车厢走去,避开江琳琳的眼睛。 “他什么意思?”她问陆忆风。 “是绝地求生,大赛组织者不喜欢我们吃浆果的那一幕。”他脱口而出。 “什么?你在说什么呢?”江琳琳说。 “那样做显得太不尊重游戏了,至少是他们感觉受到了蔑视。所以史密斯最后几天一直在教我怎么做,这样我才没有砸锅。”陆忆风说。 “教你?可没教我。”江琳琳说。 “他知道你很聪明,可以应对自如。”他说。 “我根本不知道有什么要应对的。”江琳琳说,“所以,你说的这最后几天,哦,我猜,还有在竞技场,是你们两个策划好的。” “不,你瞧,我在竞技场根本不能和他讲话,不是吗?”陆忆风有些结结巴巴地说。 “可是你知道他要你这么做,对吗?”江琳琳说,咬住嘴唇。“陆忆风?”她说着扔了他的手,陆忆风不由得上前一步,像是要稳住自己的脚跟。 “这都是为了绝地求生。”江琳琳说,“你演得真棒。” “不完全是。”陆忆风说,更攥紧了手里的花朵。 “那么有多少?噢,算了,我关心的是回到这里剩多少?回去后剩多少?”她说。 “我不知道。离夹缝地带越近,我内心越糊涂了。”陆忆风说。她等着,等着陆忆风做出进一步解释,可他没能再说出什么。 “那么,告诉我你什么时候想出这主意的。”江琳琳说,可以从她的声音里听出她很痛苦。 尽管火车发动机的声音很大,陆忆风也能清楚地听到她走回车厢时沉重的脚步声。当他回到车厢时,u看书 .uansh 江琳琳已经回房间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他也没有见到她。事实上,他再次见到江琳琳时,火车已经到了夹缝地带,要进站了。她朝陆忆风点点头,脸上毫无表情。 陆忆风想告诉她这不公平,在这之前他们还没…至少自己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他这么做只是为了赢下绝地求生,她应该明白的,让两个人都赢下去,不是么? 陆忆风无法解释和她的感情,因为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江琳琳即使喜欢他也没有用,但可以这么说吗? 她即使现在恨陆忆风,以后也不会再恨他;就算陆忆风真的对他有感情,对他也无关紧要,因为他没想过还拥有些什么。 她怎么能这样?在他们共同经历了这一切之后,即使是虚拟世界,她怎么能这样? 陆忆风想告诉她他早已开始想念她了,她这么做对他不公平。 然而,他们只是静静地站着,看着中心广场的小车站一点点靠近。 透过车窗,陆忆风看到站台上有许多摄像机;高志鹏和高静、兵团的兄弟姐妹,还有很多夹缝地带的玩家,他们早早就来迎接他们。大家都在盼着他们回来。 陆忆风从眼角看到她伸出了手,他看着她,不肯定该怎么做。“再做一次?为了观众?”江琳琳说。 她的声音并没有气愤,只是空荡荡的,这更糟。那个救她一命的女孩正在渐渐地离他远去。 陆忆风拉住他的手,紧紧地拉着,为摄像做好准备;可心里隐隐地,为最终这是一场虚拟游戏,不得不撒开江琳琳的手而痛苦。 六十七.胜利旅行,例行巡演 壶中茶水的热气早已散发到冰冷的空气中,可陆忆风双手仍紧紧地握着茶壶。他的肌肉因为冷而绷得紧紧的。 此时如果有一群野狗来袭击,他肯定来不及爬到树上,就会遭到野狗的撕咬。 他觉得自己应该站起来,活动一下僵硬的四肢,可他却坐着,像顽石一样一动不动。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周围的树丛已隐隐显露出轮廓。他不能和太阳搏斗,只能看着它一点点地把他拖入白昼,而即将到来的这一天是几个月来他一直所期待的。 绝地求生结束,在现实世界待了将近十天后,他再次登入了血腥收获。 中午,记者、摄影师,还有他的原班陪护艾菲就会涌入他在胜利者村的家中,他们现在应该已经从北境市区出发了。 他不知道艾菲是否还戴着她那愚蠢的粉色假发,抑或她为这次胜利巡演特意弄点什么别的怪颜色,就不得而知了。总之在绝地求生结束后,她离开了夹缝地带,在北境市区从事了更“体面”的工作。 即将到来的还有他们的随行人员,在漫长的列车旅途中,有一个团队专门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当然也少不了化妆师,他们给陆忆风装点形象,好让他在公开场合亮相时鲜明照人。 他的设计师也是老朋友卡尔文也在此行人员之列。在上届绝地求生开幕式上,他为陆忆风设计了漂亮的服装,使他在比赛一开始就成了引人注目的焦点人物。 胜利旅行在即,自称“总统”的游戏gm巴泽尔故意将这次胜利者的环游旅行安排在下一届收获节之前;而不是像往届一样让选手自行安排,使恐惧时时悬在陆忆风的心头,挥之不去。 然而其他十八个区域的玩家,因为能见到胜利者,都会为此庆祝一番。 而本届,陆忆风是这场戏的主角之一,他说走就走的旅行也变成了繁琐审慎的“巡演”。他要在摄像机前,一个玩家区接一个区地走下去。 去站在欢呼的玩家面前,去面对那些在绝地求生中赞叹他们的人,因为他们行为而兴奋的人——尽管很多人内心对他厌恶,因为他们认为胜利不该属于他;当然,巴泽尔和游戏管理员眼睛也会注视着他的表现。 太阳仍固执地升了起来,陆忆风也强迫自己站起来。游戏角色长时间没有活动,浑身的关节都在反抗,左腿已经麻木了,他不得不来回走一走,使它恢复知觉。 他早上上线后,已在树林中待了三个小时,可没心思打猎或做些什么,所以还是两手空空。 对营地的伙伴来说,虽然新鲜的野味更好吃,可实际上已经无所谓,他们可以在商城或集市上直接买到鲜肉和其他精美的食物。 可高志鹏却依旧要选择打猎过日子,现在事情少了,他还在煤窑上了份工,他得帮他一把。陆忆风顺着他已经下好的套往前走,这得也得用个把来小时嘞。 以前在冒险者学院上学时,他和高志鹏下午总有些时间查看下好的套,把捕获的猎物收好,然后到集市上去卖。 可现在高志鹏去矿上的煤窑干活了,而他反正最近也闲着也没事干,就揽上了这个活。 这会儿高志鹏肯定正在井下熬点呢,活很累,但报酬特别高。他得先坐上颠得让人想吐的罐车,下到深不见底的井下,然后在掌子面上挖煤。 陆忆风知道在井下是什么感觉。狭窄幽闭的巷道、污浊的空气、四下里一片漆黑,可真够人受的。 他只有在林子里时才能真正地快活起来,这里有新鲜的空气、明媚的阳光,汩汩流淌的清澈溪水。 他真不知道高志鹏是怎么忍受井下的一切的。哦……当然,他不得不忍受这一切,因为他要供给自己和高静,还要接济兵团。 在陆忆风不在线的这段日子,他一个人打猎,一个人交易,一个人承担所有;可陆忆风现在有足够的金币能让所有人得到好的游戏体验,可他一个金币子儿都不要。想给他带点什么都难。 说实话,要是高志鹏在绝地求生胜出,他也不一样一直在打理这些吗?照顾高静和兵团吗。 陆忆风对他说,收下猎物等于帮他一个忙,一天到晚闲着没事,会发疯的。 可即使如此,只要他有时间,就决不收陆忆风打的猎物。不过还好,他一天在矿上干六个小时,一起打猎的日子总不算太难得。 这次下的套逮到了不少猎物——八只兔子、两只松鼠,还有一只河狸钻到高志鹏独门编制的那种套里。 他也是这方面的高手,他自学了一种打好套的绳子拴在弯弯的小树枝上,逮到猎物时树枝就会弹起来,别的食肉动物也抓不到;还能防止丧尸偷袭。 陆忆风把几根原木搭在小巧的捕兽夹子上,来作为伪装;但他编的鱼筐,只要鱼钻进去就很难逃脱。 陆忆风一边收猎物一边想,他永远都没有高志鹏那种直觉,他不仅身强力壮,而且还很敏锐,总能很好地判断猎物要从哪儿经过。 这不仅仅是经验的问题,而是一种天赋,正如江琳琳可以在漆黑的夜晚一箭射中猎物一样。 当陆忆风往夹缝地带的隔离网走去时,天还大亮着。像往常那样,他先静静地听了一会儿,没有听到电流通过铁丝网时低沉的嗡嗡声。 虽然照理说隔离网应该是一直通电的,可他几乎从来没听到过这种声音。他从底下的缺口爬过去,站到了边界牧场上,这儿离他原来的营地很近。 这所营地仍为他保留着,因为这是他拥有“建造产权”的住所。如果陆忆风注销账号,参与过营地建造的玩家都还可以回到这里。 可现在他们都快乐地生活在胜利者村的新房子里,而陆忆风是唯一还在使用这座矮小的两层营地的人。 他现在要进去换一下衣服,里面还保留着他的存档点和他置留的衣柜。脱掉的旧皮风衣和柔软的旧靴子,换上窄肩的细纺羊毛大衣和昂贵的机制皮鞋——他们觉得这身装扮现在更适合他的身份。 时候已经不早了,他还是想在厨房里坐上几分钟。熔炉搬走了,壁炉里已没有柴了,桌布也撤掉了,一切显得那么颓败,过去的时光已经流逝。 过去他们的日子很穷,但很有意义,这点他和高志鹏想得一样。然而在这张紧密编织的虚拟生活的网里,他更清楚自己的位置。他真希望能回到收获节之前,那时是多么的安全自在。 而现在他虽然富有、出名,却惹来了血腥收获管理无比的嫉恨。 这时后门传来小狗凄哀的叫声,吸引了他的注意。陆忆风打开门,原来是毛茸茸的可乐。 它几乎和陆忆风一样不喜欢新家,总是趁胜利者村的营地里没人时溜出来。 他们并不喜欢彼此,可现在却有了新的共同点。陆忆风让它进来,喂了它一块河狸肉,甚至还在它两耳间抚摸了一下。 “你很丑,知道吗,啊?”陆忆风问道。 可乐拱拱他的手,要陆忆风再抚摸它,可现在他得走了。 “走吧,伙计。” 陆忆风引导他出门,用一只手抓住装猎物的袋子,走到街上。可乐没跟几步一下就哧溜走了,消失在灌木丛中。 鞋子踩在坑洼路上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这鞋夹脚趾,很不舒服。 陆忆风穿过几道巷子,绕过几家的后院,很快来到马奇家。他的父亲安德赛市长正在办公桌前处理数据文件之类的东西。 马奇正在洗衣服,她透过窗户看到了陆忆风,就在围裙上擦干手,到门口来迎着他。 她看到想要的猎物咧开嘴笑了,提着河狸的尾巴,掂了掂分量,说:“这能炖一锅香喷喷的肉汤了。”她和她父亲不同,她对他们谁打的猎物从不计较。 “皮也不赖哦。”陆忆风说。和马奇待在一起很开心,她和他们一样,总是对猎物大加赞赏。她给陆忆风倒了一杯香草茶,他用冰冷的手抓住温暖的杯子,内心充满感谢。 “你知道吗,我想这次旅行回来,等你放学没事,我可以隔三差五地带你出去玩玩,还可以教教你打猎。”陆忆风说。 马奇点点头:“那敢情好,我爸爸一直想找个合适他又放心的探险者带我出去,可你只有星期天才有时间,我觉得你更愿意把这点时间留出来,和你的朋友们待在一起。” 陆忆风有些难为情。当然了,这样挺傻的。没几个人比马奇更了解他了,她也清楚他和江琳琳之间的关系。 绝地求生之后,她敢肯定很多玩家都认为他和江琳琳早晚会结合——比如,一场虚拟世界的盛宴?就算陆忆风从没这么想过。 可这是在绝地求生之前的事,是江琳琳宣称她疯狂地爱上他之前的事,“明星恋人”成为他们在绝地竞技场生存下去的关键策略,只不过江琳琳没把它当成策略。 陆忆风不知道这对她意味着什么,可他清楚这一切对她来说是一种痛苦。一想到马上要开始的胜利旅行,他和江琳琳不得不再次扮演情侣,他的胸口就有一种压迫感。 陆忆风匆匆喝下依然很烫的茶水,把杯子往桌上一推,对马奇说:“我得走了,穿漂亮点,好上镜。” 马奇拥抱了他,并说:“谢谢你送来的猎物。” 在返回胜利者村的路上要经过霍伯黑市,陆忆风以前在这里卖过不少东西。 几年前这里是储煤的仓库,后来废弃不用,就成为人们从事非法贸易的地方,长期以来就是公开的黑市。 高志鹏对他说过,那个在黑市卖汤的女人格雷西在绝地求生期间曾召集大伙赞助他和江琳琳。照理说,陆忆风是在黑市里混的人,赞助他的理应都是黑市的人,但后来许多玩家听说后也加入进来。 他不清楚他们到底弄到了多少钱,但投入绝地竞技场的任何礼物都价值不菲,它和选手在竞技场的生死息息相关。 陆忆风手提着空空如也的猎物袋子,没什么可拿来交易的,可裤兜里却揣着沉甸甸的金币,所以当他打开黑市前门时,有种奇怪的感觉。 他尽量多走几个摊位,多买些东西,他买了咖啡、能量饮料、蛋糕、鸡蛋、鹿肉。 后来,又想起来从一个叫瑞珀的独臂女人那里买了三瓶白酒。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把角色整成独臂这个造型,她只说她在现实里遇到了矿难,可她还挺聪明,找到了谋生的出路。 这酒是给史密斯而不是给其他人买的。史密斯是他和江琳琳在绝地求生竞赛中的指导老师,性情粗暴乖戾,大部分时间都是醉醺醺的。 可不管怎样他还是尽到了自己的职责。这次不同以往,因为在大赛历史上,绝地求生首次被迫改变游戏规则。 所以,不管史密斯是何许人,陆忆风觉得自己都欠了他的人情。哪怕回到现实,只要在虚拟世界多待一天,这份人情就长一天。 几周前,他去买酒没买到,发生了酒精脱瘾反应,出现可怕的幻觉,浑身颤抖、大喊大叫。很难想象他在现实世界是怎样的生活。 高静吓得要命,说实话,陆忆风看到他那样也并不开心。从那时起,他就开始存些白酒,以防他哪天断了顿。 麦克雷是胜利者村治安警的头,他看到陆忆风买酒不禁眉头紧蹙。他是个上了点年纪的玩家,一缕花白的头发从他红脸膛右边掠过。 “小哥,这东西对你来说劲太大。”他自然清楚这点,除了史密斯,麦克雷是他见过喝酒最凶的人。 “哦,高静用这个配药的。”陆忆风漫不经心地答道。 “噢,这东西可比什么都厉害。”他说着,把一枚硬币拍在案子上。 陆忆风又走到格雷西的摊子,身子一纵,坐到了她的柜台上,要了份汤,那汤好像是用葫芦和豆子一起煮的。 他喝汤时,一个叫76号的npc治安警也走过来,买了一碗。在所有的npc治安警里,他是陆忆风最喜欢的一个。 他不耍威风,还爱开个玩笑,二十多岁,可看上去比陆忆风大不了多少。他笑眯眯的脸,毛糙的头发使他看上去像个大孩子。 “你不是要坐火车走了吗?”他问陆忆风。 “他们中午来接我。”陆忆风答道。 “你不觉得自己该打扮得更灵光点吗?”76号压低声音对他说。uu看书 w.uuknsh 尽管陆忆风此时心绪不佳,可他的调侃还是让他忍不住笑了。 “你也许该穿回那件风衣?少了那个你那个风字,就像失去了灵魂?”他抚弄着陆忆风的毛衣说道。他一下把76号的手推开。 “别担心,等他们把我打扮好了,你还是会认不出我来的。”陆忆风说。 “那可真好,”他说,“陆忆风,咱们也得打扮好点,好给咱们夹缝地带争争光,恩?”他冲着格雷西的那边摇着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然后找他的朋友去了。 “把汤碗给我拿回来。”格雷西冲着他喊道,她脸上挂着笑,所以声音显得并不很严厉。 “有人会去送你吗?”她问陆忆风。 “恩,应该还蛮多的。”他说。 “还以为你们摊上这么大的事情,朋友都要跑光了呢。”她狡黠地说道。陆忆风一时愣着她,没反应过来。 在访谈结束之后,血腥收获的游戏gm给全服所有玩家发了一封通告邮件,炮制出第三十五届绝地求生的胜出选手有使用非法软件进行比赛的嫌疑; 其他玩家在他们巡演结束前的调查期间,不得与他们产生任何交互行为,否则就可能受到惩罚。 这时陆忆风扭头看到高志鹏、高静和其他几个兵团的人在等着他。如此,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只好顺其自然吧。 “我真希望这一切早点结束。”陆忆风轻声说。 “这我知道,”格雷西说,“可这过场也得走才能盼到它结束啊,最好别太迟了。” 六十八.胜利村庄,总统到访 陆忆风开车往胜利者村走的时候天上飘起了小雪。新营地离中心广场有将近三英里的距离,然而它却完全像另一个世界。 这里是一片掩映在绿色树丛中的独立的居住区,低矮的灌木丛中点缀着美丽的花朵,共有二十四座房子,每一座都有他之前的营地的十倍那么大。 其中还有九座房子是空的,一直空着,三座由史密斯、陆忆风和江琳琳居住。 陆忆风家和江琳琳家洋溢着温馨的生活气息,窗户里散发出柔和的光亮、烟囱里炊烟袅袅、大门上装饰着精致的图案,准备迎接新收获的到来。 然而黑密斯的家,虽然有专门的女仆照料,却一副颓败荒芜的样子。 陆忆风在他家门口停下来,定定神,料想到屋里肯定又脏又乱,然后推门进去。 屋里的气味让他立刻皱起了鼻子。史密斯不让任何人给他打扫房间,他自己也不打扫。 长久以来沉积的酒精和呕吐物的臭气,与糊白菜味、焦肉味、脏衣服味、老鼠屎味混在一起,熏得陆忆风眼泪直流。 地上满是烂包装纸、碎玻璃和骨头,他小心地穿过这些污物,吃力地走到黑密斯那里。 他坐在厨房的餐桌旁,两臂张开放在桌子上,脸趴在一摊酒上,鼾声如雷,正在睡觉呢。 陆忆风用胳膊肘推推他的肩膀。“起来!”他大声喊道,知道声音小了叫不醒他。他打鼾的声音停下了,似乎要醒了,但紧接着又打起鼾来。他使大劲推他。 “起来,史密斯,今天要巡演了!”随后,陆忆风用力把窗户打开,猛吸一口室外的新鲜空气,接着又用脚在地上的垃圾里扒拉,找到一把咖啡壶,到水管接满水。 炉火还没有完全灭,他慢慢把火弄旺。为了把咖啡煮浓些,他往壶里倒了很多磨好的咖啡,然后把壶坐在火上,等着水开。 史密斯仍在酣睡,人事不知。没办法,陆忆风只好接了一大盆冰凉的水,一股脑浇在他头上,然后赶紧跳到一旁躲开。 史密斯的喉咙咕里咕噜发出类似动物的叫声,猛地跳起来,把椅子踢到身后老远,手中握着刀子在空中乱舞。 陆忆风忘了他睡觉时手里总是握着一把刀子,刚才应该撬起他的手指把刀子拿开。他口中一边骂着脏话,一边挥舞手中的刀子,过了一会儿才清醒过来。 他用衣袖抹了把脸,朝窗户这边扭过头来。陆忆风已经坐到窗台上,以防万一,好赶快跑掉。 “你要干什么?”他气急败坏地说。 “你让我在记者来之前一小时叫醒你。”陆忆风说。 “什么?”他问。 “是你说的。”陆忆风坚持道。 他好像记起来了:“我怎么浑身都是湿的?” “我摇不醒你。瞧,你要想来温柔的,应该去叫江琳琳。”陆忆风说。 “叫我干吗?”一听到江琳琳的声音,陆忆风的内心就搅成了一团,既觉愧疚,又觉难过和害怕。也有渴望,他也许应该承认自己对她也有了一丝渴望,只是在内心的挣扎中不愿承认罢了。 他注视着江琳琳。她走到桌旁。从窗口射进的斜阳映着刚落到她头上的雪花,闪着熠熠的光。 她看上去充满活力,和在绝地竞技场时那个染病在身、饿得面黄肌瘦的女孩是多么的不同,甚至她的跛足也不怎么明显了。她把一大块刚烤好的蛋糕放在桌子上,把手伸给史密斯。 “让你把我叫醒,可不是要我染上肺炎。”史密斯说着,一边扔掉手里的刀子。他脱掉脏衬衫,露出一样脏的裤子,他抓着衬衫没被打湿的地方擦着身子。 江琳琳笑了笑,她拿刀子在地上的一瓶白酒里蘸了一下,用自己的衬衫角把刀片擦干,然后切起了面包。 江琳琳总让他们吃到新烤的蛋糕,还在学着调制奶茶。高志鹏打猎,她烤面包,史密斯喝酒。高静帮陆忆风打扫新家,陆忆风挂机。他们这段时间各忙各的,尽量不去想在绝地求生之后不快乐的事。 她把一片面包递给黑密斯,这时才第一次抬起眼来看着陆忆风。 “你来一片吗?” “不,我在黑市吃过了。谢谢你。”陆忆风说。 陆忆风觉得这声音听上去不像他自己的,一本正经的,自从摄影师拍完他们凯旋的镜头,彼此都回到现实生活中后,到现在就一直如此。 “不客气。”她很生硬地答道。 史密斯把他的衬衫扔到旁边的一堆杂物里:“哦,你们两个在正式表演之前还得好好热身一下。” 当然,他说得没错。观众会仔细审视这对绝地求生中的爱情小鸟,他们要看的可不是彼此一眼不睬的一对。可陆忆风只说了句:“冲个澡吧,史密斯。”之后就从窗台跳到窗外,穿过绿草坪,朝他的营地走去。 雪已有些化了,在他身后留下了一串脚印。到了门口,陆忆风停下来,把沾在脚上的湿雪磕掉,然后再进屋。 为了这次电视拍摄,高静把家里已经打扫得窗明几净,一尘不染,用大泥脚把她擦得铮亮的地板弄脏是不可以的。 陆忆风还没进门,她就已经举起手臂站在那儿,好像要拦住他。 “没事,我把鞋脱这儿。”陆忆风说着,把鞋脱在了门垫上。 高静轻笑了一下,声音怪怪的,她把装猎物的袋子从陆忆风肩上接过去,说:“天刚开始下雪,你去散步还好吗?” “散步?”她明知陆忆风在林子里待了半夜。这时他看到在高静身后厨房门边站着个男人。 他西服笔挺,身材匀称得像做过外科整形手术,陆忆风一眼就看出来他是游戏的管理员。气氛有点不对头。 “噢,地上滑极了,走起路来简直就像滑冰。”陆忆风说。 “有人要见你。”高静说,她脸色苍白,陆忆风可以听出来她在极力掩饰自己的焦虑不安。 “我以为他们中午才会到。uu看书 ”他假装没注意到高静不自然的神态,“是不是卡尔文要早点到,好帮我准备啊?” “不,是——”高静刚要说。 “请这边走,陆忆风先生。”那人说。先生?有点意思的称呼。陆忆风想,这感觉就像被亲戚家的小孩叫了声叔叔。 他做手势让陆忆风沿走廊走。在自己家里还要让人引领,感觉真奇怪,但陆忆风知道最好对此别妄加评论。 陆忆风边走,边对高静镇静地笑笑,好让她别担心。 “兴许还是巡演的什么指示吧。” 巡演开始前,他们不断给陆忆风送来各种资料,说明巡演的路线、到各区应该遵守哪些规矩等等。 原本这是一份给胜利者的奖励,四十五天列车环游整个凯匹诺大陆,衣食住行全部免费。现在却变成了受到监督的例行公事? 可当陆忆风朝书房走时,他看到那扇从未关过的门在他面前紧闭着,他的脑子里马上闪过各种猜测:谁在这里?他们要干什么?高静的脸色为什么这么难看? “直接进去吧。”那个游戏管理说,他一直跟在陆忆风的身后。 陆忆风旋起光滑的铜把手,推门走了进去。一进屋,他隐约闻到了一股血腥和玫瑰的混合气味。 一位白头发、身材瘦小的男人正在读书,他的脸似曾相识。他举起一根手指,似乎在说“稍等”,然后,他转过身来,陆忆风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巴泽尔“总统”,还有他那如蛇毒般犀利的眼神。 六十九.血腥玫瑰,封号警告 在陆忆风印象中,身为游戏gm的巴泽尔应该出现在满墙壁和天花板都是代码数据的房间,甚至身边还得环绕着一圈; 或是华丽的厅堂里,身后还有大理石柱,四周挂满巨大的血腥收获标志的旗帜。 当他出现在玩家营地时,周围的一切与他显得那么不谐调,就如同揭开锅盖看到的不是红烧肉而是一条毒蛇。 他到这里干什么呢?陆忆风迅速回想着以往选手的胜利旅行,屏幕上随行的只有有获胜者和他们的指导老师、造型师,偶尔一些高层的游戏管理也会露面。 但他从没见过巴泽尔,他总是在北境市区参加欢庆仪式。没错,是这样。 如果他千里迢迢从北境市区赶来,陆忆风觉得,这只意味着一件事:自己陷入了巨大的麻烦。 如果自己有麻烦,那身边的人也会有麻烦。想到江琳琳和高志鹏他们就在这个痛恨他的人触手可及的地方,陆忆风不禁打了个寒战。 是的,陆忆风觉得他会永远痛恨自己。因为他在残酷的绝地求生中智胜,让他们丢了脸,让他们的掌控失灵。 比赛时,陆忆风想到的一切就是让自己和江琳琳都能活下来,如果说有什么挑衅的意味,那也只是偶合。 但如果他们宣布只能有一名选手活下来,而你有胆量挑战这一规则时,这应该就是蔑视。 “那可以直接把我号封了?这样一了百了不是么?”他不止一次想过这个念头。就用他们那些注入了封号数据的子弹或武器,射向自己? 陆忆风觉得现在唯一自我保护的办法就是装作为江琳琳的爱而癫狂。 唯其如此,他和江琳琳才可能都平安无事,才能确实的戴上胜利的桂冠,才能回家。之后再与所有的摄影记者说再见,平安地在虚拟世界生活,直至今日? 也许是对这个房间比较陌生,也许是看到他后太震惊了,陆忆风感觉好像这是在他家里,而他是未被邀请的闯入者。 因此,陆忆风没有欢迎他也没给他让座,只是一言不发。事实上,陆忆风把他当作真正的蛇来看待,一条毒蛇。 陆忆风站着一动不动,眼睛直视着他,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我想如果咱们都同意不对彼此撒谎,那么事情就简单多了,你说呢?”巴泽尔说道。 陆忆风本以为在这种情况下他的舌头会僵住,但让他自己都感到吃惊的是,他竟然镇静地回答:“是的,我想这样会节约时间。” 巴泽尔微笑着,这时陆忆风才第一次注意到他的嘴唇,他本想自己会看到蛇一样的嘴唇,也就是说看不到嘴唇,但他真正看到的却是饱满而紧实的嘴唇。 我纳闷他是否为了让自己更有吸引力而做过唇部整形。如果真是这样,那简直是浪费时间和金钱,因为他一点也不吸引人。 “我的顾问担心你很难对付,事实上你没有准备这么做,对吧?”他问道。 “是的。”陆忆风答道。 “我也是这么跟他们说的,一个男孩不惜一切保全自己的游戏资格,他是不会失去一场收获的,这种精神正式我们所需要的,这值得赞赏。另外,他在这里还有自己的伙伴,朋友、好兄弟,还有那些个……表姐们。”他在说到“表姐”时故意慢了下来,陆忆风看得出他知道他和江琳琳没有亲缘关系。 好吧,一切都摆到了桌面上,也许这样更好,他不喜欢在似有似无的险境中徘徊,我宁愿知道最终结局。“您何必不直接把我号给封了?” “坐吧。”巴泽尔在一张宽大而光滑的木质桌子的一头坐下,高志鹏经常在那看高静草药书,而高静在那里算账。他无权拥有这个地方,就像他无权拥有陆忆风家里的一切,但其实,他最终却有权占有这个地方。 陆忆风也坐在桌旁一个雕花的直背椅子上,这张椅子是为他等身定做的。 “我有一个问题,陆忆风先生,”巴泽尔说,“这个问题是在绝地求生当你拿出有毒的浆果的那一刻产生的。” 在那关键的一刻,赛组委必须作出抉择:眼看着他和江琳琳自杀——这意味着比赛将不再有胜出者;或者让他们两人都活下来,陆忆风猜想他们会选择后者。 “如果赛组委主席思克林稍微有点脑子,他当时就该让你们两个灰飞烟灭,可不幸的是,他感情脆弱,所以你没有被淘汰,现在还坐在这里。你能猜猜他到哪儿去了?”他问。 陆忆风点点头,从他说话的语气可以判断思克林已经被炒鱿鱼了。现在他和斯克林之间只隔着一张桌子,玫瑰和血腥的混合气味更加浓烈。 巴泽尔的衣袋里别着一枝玫瑰,散发出浓浓的玫瑰异香。这枝玫瑰一定是修改过数据的玫瑰,因为自然生长的玫瑰不会如此芬芳。至于血腥味来自哪里……陆忆风不得而知。 “此后,我们毫无办法,只好让你继续演出你的小闹剧。你演得还不错,啊?还有那个痴情的小女生,所有玩家对此深信不疑。可不幸的是,并非每个玩家区的每个人都信你那一套。”他说。 说到这儿,他有意顿了顿,陆忆风的脸上一定也掠过一丝的疑惑。 “当然了,对此你并不知情。你无法了解其他玩家区的玩家的情绪和反应,事实上,有几个区的人认为你的毒浆果的把戏是对游戏规则的公然蔑视,而非爱情的表白。 那么,如果仅仅一个新手村——而非其他任何区——的一个小男孩都敢公然挑战游戏规则而且毫发无损的话,那么我们还有什么办法去阻止其他玩家采用同样的做法?比如说,一次颠覆游戏秩序的暴乱?”他说。 巴泽尔的最后一句话颇耐人寻味,过了片刻陆忆风才完全反应过来。 “这样不是更好吗?增加游戏性。”如果真的会这样,陆忆风既感到恐惧,又觉得兴奋。 “你是否想过这意味着什么?一场虚拟游戏,很多事情的发生其实也不会多严重,而这是我创造的世界,你知道我最想看到什么吗?” 巴泽尔用手指按住左侧眼眉的一点,轻轻地揉着,而在陆忆风头部的这个位置,也常常会感到头痛。 “无论哪个玩家认为游戏存在怎样的问题,请相信我,只要我们稍一松懈,整个的游戏的体系就会土崩瓦解。而你知道,这是一个在末日下求得生存的虚拟世界。” 他讲话坦率,甚至真诚,似乎他最关心的游戏的秩序,玩家的体验,令陆忆风吃惊。可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如果一把浆果就能把它摧毁的话,那它肯定非常脆弱。”陆忆风脱口而出,也不知自己哪来的胆量说出这些话。 他看着陆忆风,沉默了良久。结果他只简单地说道:“是很脆弱,但并非如你想象的那样。” 这时有人敲门,那位高级管理探进头来,“他的伙伴问您是否要喝茶?” “噢,我要茶,来一点吧。”巴泽尔说。 门打开了,进来的不是高静,居然是江琳琳,她手拿托盘,上面放着高志鹏从旧营地里带来的瓷器。 “放到这里吧。”巴泽尔把书放到桌角,指着桌子的中央说道。 她把茶盘放到桌子上时,回视着陆忆风的眼睛。茶盘上放着茶壶、茶杯、奶油、糖和一盘蛋糕,蛋糕是冰镇的,上面装点着柔色的花朵,只有她才有这手艺。 “噢,多么热情的款待,你知道,很可笑,人们经常忘了gm也是要吃饭的。”巴泽尔的口气轻松愉快。江琳琳听到这些话好像也稍微放松下来。 “还要点别的什么吗?您要是饿了的话,我可以给您做点别的。”她说。 “不要了,这已经很好了,谢谢。”他说,显然不需要她停留在这儿了。江琳琳点点头,也没看陆忆风,然后走开了。 巴泽尔为他和陆忆风都倒了一杯茶,在他的茶里放入奶油和糖,然后慢慢地搅着。陆忆风感觉他似乎已经把话说完,正等着他的回答。 “我并不想引起混乱,或者说,破坏你的世界?”陆忆风对他说。 “我相信你,没关系。你的设计师在你服装的选择上很有先见之明。陆忆风,燃烧的风,你已经点燃了第一把火,没有熄灭的火,它会引发一场地狱之火,将这个虚拟世界完全摧毁。”他说道。 “那您现在干吗不把我杀了?”陆忆风脱口而出。 “公开的?你是说封了你号?”他问,“那只能火上浇油。” “那就安排一次事故。”陆忆风说道。 “谁会买账?你要是观众,你也不会。” “那您直接告诉我要我怎么做,我会做的。”陆忆风说道。 “要是那么简单就好了。”他拿起一块装点着花朵的饼干,仔细地看着。“很可爱,‘她’做的?” “江琳琳。” 巴泽尔盯着他看,uu看书ww.uuash.om 陆忆风第一次觉得不能忍受他的凝视,他伸手拿起茶杯,但听到颤抖的茶杯碰击茶托发出的声音,他把它放下。为了掩饰内心的慌乱,陆忆风赶快拿起一块饼干。 “江琳琳。你的爱情生活怎么样?”他问。 “很好。”陆忆风说。 “他在多大程度上感觉到你的冷淡?”他问道,一边把饼干浸到茶里。 “我并不冷淡。”陆忆风说。 “可也许你对那年轻女孩没有你让人们相信的那么着迷。”他说。 “谁说的?”陆忆风说。 “我说的,”巴泽尔说道,“如果我是唯一怀疑的人我就不会到这来了。“你另外两个高姓姐弟伙伴怎么样?” “我不知道……我不……”和巴泽尔谈起他最关心的几个人以及感情问题,让陆忆风极为反感。他不知该说什么。 “说吧,陆忆风先生,如果我们的谈话没有达成令人愉快的共识,我可以轻易地把他们处理了。你每到星期天就跟他们钻到林子里,在黑市的买卖太划算,对他们真没有好处。”他说。 如果他连这个都知道,那其他的他还知道什么?他是怎么知道的?除非他真的有“天眼”? 如果从那时起,他们就被监视,那他们看到了什么?一群人一起打猎,说些觉得游戏规则不公的话,就这些,没有情话,这也许是巴泽尔想要听到的。他们不可能遭到这种指控,除非……除非…… 只有一次。这是第一次,也是意外的一次,但确是真实发生的事。 七十.甜蜜网恋,温柔现充 在他和江琳琳回到夹缝地带以后,陆忆风连续几个星期都没有单独见过高静。 且不论他和江琳琳的明星恋人这件事情是否离谱,高志鹏又是怎么看待的,总之高志鹏没有提起过这件事情。 因为有很多必须举办的庆祝活动,首先是只有受到胜利者邀请的玩家才能参加的庆功宴。 另外,夹缝地带全区的玩家都可以享受“假期”,假期里可以享用充足的食物,还有游戏管理员派来的演员为玩家们表演。 再有就是“礼包节”,这里的玩家都可以额外收到装满食物和装扮的礼包,苹果酱、肉罐头、各种精良级的装扮。这也是陆忆风赢得比赛以后感觉最好的时候。 所以在庆祝仪式上、各种活动举办期间,都有记者记录他们的一举一动。他和江琳琳在一起,为了观众而亲吻,根本没有隐私可言。 几周后,渐渐平静下来,摄影记者和文字记者逐渐撤离,他们之间从此也恢复到以前的平静关系中去。 陆忆风下线了一段时间,他的团队着手搬到胜利者村的新家。游戏世界的生活也恢复了以往的样子——打工玩家下井或从事职业工作、新手上学院、冒险玩家出城探险。 陆忆风一直在等,在现实世界等。等到一切恢复正常之后,一个电话叫醒了他。 在一个星期天的早上,离天亮还有两个小时,他登进了游戏,朝林子走去,没告诉任何人。 天气还算暖和,所以他只披了一件大衣,他在一个大包里装了许多好吃的,有冻鸡、奶酪、烤面包和橘子。 在旧营地里,他换上了靴子。和往常一样,隔离网没有通电,他很容易就爬了过去,在树洞里取出弓箭。他来到通常他们会面的地点,也是和江琳琳在收获节那天早上分食早餐的地方。 他等了至少两个小时。在等待中,他慢慢觉得,经过过去的这几周,她已经放弃了再和他见面的想法,她甚至已经不再在乎陆忆风了,甚至开始恨他。 一想可能到要失去她,那个温柔的人,他唯一可以对之敞开心扉、还能安慰他的人,陆忆风感到难以忍受的痛苦,这痛苦几乎超过了他所有的不幸。他的心头堵得难受。 当他抬起头时,却看到她就站在那里,在离他十英尺远的地方,正看着他。 他想都不想,一下子跑起来。她也投进陆忆风怀的里,又是哭又是笑,激动无比。 她紧紧地抱着陆忆风,致使陆忆风连她的脸都看不到。她久久地抱着他不肯松开,最后要不是因为他不可思议地大声打嗝,需要喝水,她还抱着他。 “怎么不直接来找我?”陆忆风摸着高静的脸,轻声地说。“我就在家里,你知道,当面解决比这样好。” “我怕尴尬,游戏里的话感觉会好受一些,我不知道,因为我也不能确定你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高静说。 “只是游戏,你知道,江琳琳和我只是搭档。” “高志鹏问这么跟我说,可你们演的也太像真的了。” 他们在林子里度过了一天,就像往常一样。她在一旁看着陆忆风打猎,连陆忆风剥松鼠皮时也不看,还总惦记着可以医治被他打伤的猎物。 他们吃早餐、钓鱼、采集野菜野果,还谈论了她下线后在现实中发生的事情; 熊露露做游戏代练了呀,李杰开虚拟现实体验店亏钱了呀,又是和同学一起看陆忆风在绝地求生时的直播一个通宵呀。 但他们却没说起他们之间的事,只是说其他的事。直到后来他们来到隔离网旁离霍伯黑市最近的豁口前时,陆忆风都认为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他把所有的金币转给了高静,让她去扩建一下她的小药店,多的金币自己留着。因为他们现在有很多好吃的。 陆忆风又对她说自己不去黑市了,尽管他内心很想去。江琳琳和高志鹏甚至不知道他又去打猎了,还和高静在一起。 他们也许会纳闷他上线之后去哪里了,或者他们还没醒,在胜利者村正睡着。正当陆忆风提议以后教她下套时,突然,高静踮起叫,用手捧起他的脸,吻了他。 他完全没有准备。陆忆风一整天都看着她说话、大笑、皱眉,他想他对她的嘴唇完全不熟悉。哪怕是虚拟还是现实,高静的样子都是一样。 可当高静用她的嘴唇贴近他的嘴唇时,却没有想到是那么的温润,林子还赋予了它额外的香气;一双灵巧充满爱心的手,轻易地将他捕捉。 陆忆风记得他当时喉咙里发出了轻微的喘息声,依稀记得自己的手指卷曲着,放在她的身后。随后她放开陆忆风说:“我不傻,可我不得不这么做,至少这一次。” 尽管此时太阳就要落山了,江琳琳和高志鹏一定在为他们着急。也许高静已经到胜利者村了。 但陆忆风还是在隔离网旁的一棵树下坐下来,回味着他对高静的吻的感觉,他是喜欢呢,还是厌恶呢? 他能记起的只是高静用力压在他唇上的感觉,再有就是留在他皮肤上的药草味,其中显然只有恨意。 把她的吻和江琳琳的吻相比较毫无意义,他不知道在这些吻中哪一个最有分量,是现实的吻还是虚拟的吻?最后,陆忆风回家了。 那一周陆忆风清理白天捕到的猎物,然后把它们给了格雷西,直到星期天他才再次在现实中见到高静。因为她游戏中好几天没有上线。 他已准备好说出下面的一套话:我真的不想要这样,他也没料到这些事情会这样发展。可最终他连这些话也没说出来。 高静也装出她好像从未吻过陆忆风。也许他在等待他的表白,或者是去主动吻他。 可是,陆忆风却假装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可这一切的确发生了。高静已经打破了他们之间无形的界限,也打破了他希望恢复他们之间单纯友谊的念头。 无论陆忆风怎样装,都不可能以同样的心境去直视她的嘴唇。 所有的回忆在陆忆风脑子里只是一闪而过,巴泽尔也已经说完威胁要杀死他们的话,他眼睛死死地盯着陆忆风,好像要将他一眼看透。 陆忆风一直以为绝地求生结束,uu看书 .uukanshu 一切就能结束,他们也能过上好日子。但现在发现这想法有多么的愚蠢。 也许陆忆风未曾想到秩序混乱的可能,但他知道他们恨他。他觉得自己本应根据形势谨言慎行,可他做都了些什么? 现在,由于他的不慎而使高静,高志鹏,江琳琳,他的兵团,他的团队,处于危险之中。 “请不要伤害他们,”陆忆风轻声说,“他只是我的朋友,我在这个世界的朋友。我们之间仅此而已。” “我感兴趣的是那个女孩会怎样影响你和江琳琳的关系,从而影响其他各区的玩家情绪。”他说。 “在巡演时会和以前一样,我会像以前一样爱江琳琳。”我说。 “像现在一样。”他纠正陆忆风道。 “像现在一样。”陆忆风肯定地说道。 “要想阻止混乱,你只能比以前做得更好。此次巡演将是你扭转局势的唯一机会。”他说。 “我知道,我会的,我要让每个区的所有人相信我没有对游戏规则挑战,我只是因为痴心的爱。”陆忆风说。 巴泽尔站起身来,用餐巾轻轻擦了擦显露出得意之色的嘴唇,“把目标定得高点,以免达不到要求。” “您是什么意思?我该怎样把目标定高呢?”陆忆风问。 “让我相信你。”他说。他扔下餐巾,拿起书。他朝门口走时陆忆风没有看着他,所以他在陆忆风耳边轻语时,他吓了一跳, “顺便说一句,我知道那个吻。”说完,他把身后的门关上了。 七十一.死亡威胁,巡演开始 窗外,一辆车驶过来接巴泽尔,引擎发出轻柔的声音如同猫的喘息,然后消失在远处。它悄然来去,如一阵轻风。 巴泽尔的来访,各玩家区面临动乱的严峻形势,他们对打破游戏规则也在跃跃欲试,而且如他所说,性质会更大更严重。 对高静直接的死亡威胁,只因为她会影响到“明星恋人”的巡演活3动,其他人也随后受到威胁。陆忆风身边的每一个人都面临着灭顶之灾。 天知道还会有谁为他的所作所为而遭难?除非他在这次旅行中扭转局势,除却玩家心中的不满和躁动,让巴泽尔及其他管理员安心。可是该怎么做?他要向所有玩家证明他爱江琳琳。 他做不到,他没有那么大的本事。陆忆风想。江琳琳比他强,她好像还行。 她可以让人们相信一切。陆忆风觉得自己可以默不作声,尽量让她开口说话;可需要证明对这份爱的坚定态度的人不是江琳琳,而是他。 他听到了高静在走廊轻盈、快速的脚步声。不能让她知道,一点消息都不能透露给她。陆忆风在心里盘算着。他把手伸到盘子上,把手里的饼干屑拍掉,拿起茶杯。 “还好吗?”她问。 “很好。咱们以前从来没有在直播或录像上看到过,可是‘总统’总在巡演前走访胜利者,还祝大家好运呢。”陆忆风表情轻松地说道。 高静的脸色一下子缓和下来:“噢,我以为又遇到麻烦了。” “不,没事。”陆忆风说,“等我的化妆师来了,看到我眉毛又长出来了,才有麻烦了呢。”高静笑了起来。 他在心中暗想,从十六岁开始和她交往时起,他就需要一直保护她,从那时到现在,从未改变。 “干吗不现在就让我准备给你洗个澡?”她问。 “太好了。”陆忆风说,看得出来,高静听到他的话非常高兴。 陆忆风自从绝地求生结束返回现实以后,就尽量修复和高静的关系,多为她些事情,也不拒绝她的一切好意,不会像从前那样,因为放了一场鸽子或打猎不如意而感到抱歉。 陆忆风把在血腥收获里挣到的钱都交到她手里,时不时主动去拥抱她,之前他们之间毫无浪漫可言,甚至只是一起看电影时拉过一次手。 在绝地竞技场的日子使陆忆风明白了,他不应该再去为她无力做到的事而埋怨她,特别是不应为母亲离开后自己的绝望状态而迁怒她。 因为有时候人遭遇变故,自身却无力抵挡。就像现在的处境一样。 另外,在陆忆风返回夹缝地带后,她还做了一件很棒的事。当朋友和其他玩家在车站见到他和江琳琳以后,记者可以问一些问题。 有人问高静她认为他的新女朋友怎么样,她回答说,江琳琳是一个理想女孩,可陆忆风觉得根本还谈不到这份上。她说完还看了一眼江琳琳。 这话引来了很多的笑声,也引来了记者们诸如“有人要遇到麻烦了”等评论。江琳琳听到后扔掉了他的手,走到了一旁去。 然而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很长时间,他们面临很大的压力,必须要拉起手来; 但至少这件事给他们一个借口,可以使我他们不必像在绝地竞技场时那样地亲密无间。也许这也藉以说明了为什么记者撤离后他和江琳琳不常在一起的原因。 陆忆风上楼来到浴室,满满一浴缸的水正等着他,高静已经用一袋干花为浴室熏香。 他们以前在夹缝地带的营地中从未这样奢侈,那里只有冷水,洗澡的话要把水在炉子上烧开。可现在一打开水龙头热水就会汩汩流出。 高静还在水里放了精油,水柔润丝滑。陆忆风脱掉衣服泡到水里,接着便开始盘算起自己的心事。 第一个问题是,应该把这一切告诉谁?能告诉谁?显然,高志鹏不行,很难想象他的“准小舅子”现在是怎么看待他的。 他们在游戏里还能照常一起打猎、在一张餐桌上吃饭已是万幸,只是对于“亲上江琳琳”这件事情他们都闭口不提。可他总觉得高志鹏有一天会炸开他现实中的大门。 高静也不行。就算把话传给她,她又能怎样?如果她只是孤身一人,可以让她逃跑。 当然,不被巡查警抓到的话,以她专业的治疗能力加入其它玩家的队伍在丛林中并非不能够生存。但她不是一个人,她在这个世界永远不可能离开高志鹏和江琳琳。或者陆忆风。 如果是刚回到营地里时,陆忆风还可以告诉他们一切已成为过去,可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了。现在只能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办。 另外,高志鹏对游戏规则和红名玩家的压迫已经十分不满,陆忆风有时候真觉得他自己都要策划暴动了。 他最不需要的是一个诱因。不,陆忆风觉得他们任何人他都不能告诉。 但至少还有三个人他可以信任,首先是卡尔文,他的设计师。但他猜想卡尔文本人也已经处于危险之中,陆忆风不想他因为和自己拉近关系而遭遇更大的麻烦。 下一个就是想江琳琳,在接下来的欺人表演中她是自己的搭档。可陆忆风觉得这怎么才能启齿? 嘿,江琳琳,你还记得我对你的感情是假的吗?嗨,我现在要你把这一切都忘了,你要假装更爱我,不然巴泽尔会杀了高静。 陆忆风不可能这么做。再说,江琳琳无论对危险是否知晓她都会尽职尽责。 那么最后就剩下史密斯。醉酒、乖戾、爱跟人顶牛的黑密斯,他不久前刚把一盆冰凉的水浇在他头上。作为大赛中的指导老师,他对陆忆风的生存负责,现在他希望史密斯仍能恪尽职守。 陆忆风把自己没在水里,让水把外面的声音隔绝开来。他希望浴缸能扩大,能在里面游泳,就像过去在炎热的夏季和他们在野狼望的湖里游泳一样。 那些日子真是很特别,他们一大早离开家,走进密林深处,在那里有一汪湖水,是高志鹏和江琳琳一起打猎时找到的。 陆忆风甚至记不清自己是怎样学会游泳的,uu看书 .ukanshu 那时他们之中会游泳的只有高志鹏和江琳琳;高志鹏在现实中就经常在池塘或水库里这样玩。 江琳琳说她很早就会游泳,小时候专门有老师教过。而高静非常忌讳下水,她只坐在岸边坚决看他们玩。 陆忆风只记得自己的狗刨,还翻了几次车,高志鹏潜水、江琳琳在水里翻筋斗、还有在水中嬉戏的情形,池塘底的稀泥软软的,四周飘散着花朵和绿色植物的清香。 他仰面朝天,就像现在一样,望着蓝蓝的天空,林子中的声音都被水隔绝在外。 陆忆风去逮住水鸭子,装在袋子里,高志鹏去草里找鸟蛋,他们还一起在水浅的地方挖金鱼藻根。 夜晚当他们回到家中,江琳琳和高静会假装认不出他们了,除非他们洗干净。然后,她们会做出香喷喷的烤水鸭肉,还有肉汁烤金鱼藻根。 陆忆风从没带别人去过那片湖,陆忆风觉得应该公告在兵团和告诉他的好友。到那里要花很长时间,但那里的水鸭子很容易捕到,在打猎的淡季可以接济一下。 可是,他从没真心想过和任何人分享那片湖水,这是一片只属他们的地方。 自从绝地求生结束后,他无事可做,去过那里几次。在那里游泳仍然很好,但他心情感到压抑。 虽然十几个星期过去,但湖水仍澄澈如初,没有什么变化;可他却像变了一个人。 就算在水里,陆忆风也可以听到躁动不安的声响,嘈杂的汽车喇叭、人们的欢呼声、砰砰的关门声。 这些声音意味着他的巡演时间到了。 七十二.装扮准备,比赛指导 江琳琳刚刚摘掉毛巾,裹上浴袍,她的化妆师们就冲进了浴室。说到她的身体,她们之间没有隐私。 “噢,江琳琳,你的头发!”塞西尔尖声叫道。这时,尽管心中和陆忆风一样愁云密布,她还是挤出一个笑脸。 塞西尔浅绿色的头发已重新做过,满头的头发像刺猬一样直立着。原来只是在眉毛上方才有的纹饰现在已卷曲延伸到眼的下方,所以江琳琳的样子自然很让她吃惊。 索菲亚走上前来,好像安慰似的轻轻拍着塞西尔的后背,与她清瘦、棱角分明的身材相比,索菲亚的身材丰满而曲线优美。 “得了,得了,你很快就可以将她的头发搞定,可我该拿她的指甲怎么办?” 她抓起江琳琳的手,用她那两只染成豆瓣绿色的手把她夹住。不,她的皮肤已经不是豆瓣绿,而是浅长青树绿。这种色彩的变化显然是为了跟上游戏装扮变化无常的潮流。 “噢,江琳琳,你应该给我留点施展的余地!”她哀号着。 没错,在过去的几个星期里她已经把指甲咬秃了。她也曾想改掉这个坏毛病,可又没想起好的理由。 “对不起。”她嗫嚅着。这会影响化妆师的工作,这一点她以前还真没多想。 塞西尔抓起她几缕干涩、纠结在一起的头发。无奈地摇摇头,头上螺丝状的橘色发卷也跟着摆动起来。 “自从上次咱们分手后,有人动过你的头发吗?”她固执地问道,“记住,我特别要求过任何人不许碰你的头发。” “记得。”江琳琳说。还好,我没把自己的头发不当回事,“我是说,没人剪过,我真的记着呢。” 不,她没记得,与其说记得,不如说没理会这事。自从返回夹缝地带又下线后,就一直像往常那样扎起一个辫子放在背后。 这么一说,她们总算得到了点安慰。她们抱她,把她拉到卧室的一张椅子上坐下。然后就开始像以前那样边喋喋不休,边一通忙活,也不在乎江琳琳是否会听。 塞西尔给她重塑发形,索菲亚给她装假指甲,李媛在她的头上抹护发素。从她们的谈话中她了解到这几个星期凯匹诺大陆发生的许多事情: 绝地求生多么轰动、之后一切又是多么平淡、人们正盼望她和陆忆风的胜利旅行,等着见到他们一面;以及结束后回到胜利者村,在此之后,很快要进行绝地极限赛等等。 “这难道不令人激动吗?” “你不觉得自己很幸运吗?” “在胜出后的第一届,你就可以在绝地极限赛中做指导老师了。” 她们很激动,兴奋的话语叠加在一起。 “啊,是啊。”江琳琳不温不火地说。她也只能这么说了。 这事她听陆忆风说过,指导老师的工作就是一场噩梦,他绝对不会想做,可有时候发生的事情哪由得当事者选择?她有一种直觉,现在每当她经过冒险者学院时,总想着她可能会指导哪一个玩家。 本届收获节即将举办第三十六届绝地求生,也就是说又将举办每十二届一次的绝地极限赛。尽管多数玩家在上届比赛中失败,却同样会举行庆典仪式,为了增加游戏活动的乐趣。 当然,陆忆风潜行在血腥收获里这么久,还没赶上过一次绝地极限赛。但在学院时好像听指导老师说过绝地极限赛,比赛规则要求每个玩家区选出两倍于以往的选手参加比赛。 老师并没有详细说,可这很让人吃惊,一共两百名,因为正是第二十四届绝地求生——也是第二届绝地极限赛,夹缝地带的玩家史密斯摘得桂冠。 “史密斯这次可要成红人了。”塞西尔尖声说道。“他要火了!” 史密斯以前从未对她或陆忆风提及他在绝地竞技场的个人经历。江琳琳也从没问过。就算她以前看过他在竞技场的节目录像,现在也一定是太早远,记不得了。 然而现在他的比赛录像带,在游戏商城已然卖到了六位数金币的价格。但在某种程度上说,她和陆忆风在绝地极限赛中做指导老师是件好事,因为史密斯总是很颓废,他没法干好这事。 等她们说厌了有关绝地极限赛的话题,她们就开始转而谈论起自己繁杂琐碎的生活。 什么人说了江琳琳从未听说过的某某玩家的坏话、她们刚买了什么样的鞋子,李媛在她的生日宴会上让所有人都穿了带羽毛服装是多么大的错误,这可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不多久江琳琳的眉毛开始刺痛、头发又光又滑、指甲也准备上色。显然,她们接到的任务只修饰她的手和脸,其他部位准是因为天冷而盖住了。 李媛很想用招牌式的紫色口红,但最后开始给她脸部和指甲着色时,他还是用了粉色。 江琳琳看到卡尔文分配给他们的色板,知道她的化妆定位是可爱而非性感。这很好,如果她试图走性感路线,那有关她的一切都无法令人信服。这点在史密斯培训她参加巡演时就已经很清楚了。 这时高静走进屋来,她有一点羞怯,她告诉江琳琳的化妆师们,卡尔文让她把以前在收获节仪式上给江琳琳做的发型做给她们看看。 化妆师们表示出极大的热情,高静在给她编扎复杂的散发时,她们全神贯注地看着。 江琳琳在镜子里,看到她们认真地观看着高静的每一个动作,轮到她们时,大家都跃跃欲试。 说实话,当她们三个对她和高静那么尊敬、那么好的时候,她为以前自己那么瞧不起她们而感到很愧疚。 江琳琳想,如果她也选在北境市区或黄金堡等rmb玩家的出生地,谁能说好她会成为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也许到那时,她最大的遗憾也是在自己的生日晚会上让所有的人都穿了羽毛服装呢。 江琳琳头发做好的时候,陆忆也在他家里楼下的起居室里见到了卡尔文。 卡尔文还像往常一样,简约的服装、短短的棕色头发、一点金色眼线膏。他们互相拥抱,陆忆风差点忍不住把巴泽尔来家里的事告诉他。 但他没有,他决定先告诉史密斯,他最清楚谁该知道这事。跟卡尔文说话感觉很轻松。最近他们回到现实在电话里也聊了很多。 有点可笑的是,他在虚拟世界认识的人里现实有联系方式的很少。当然有江琳琳的号码,但他不常跟她聊天。史密斯不用手机,几年前就把电话线从墙壁里扯掉了。 他的朋友,夹缝地带市长的女儿马奇倒是有电话,可他们要有什么话说,就在游戏里当面说。 起先,他觉得这种交流几乎没有用,因为在虚拟世界里一条私聊就可以随时“奔现面基”。可后来,卡尔文打来电话,他鼓励陆忆风培养自己的才艺。 每个胜利者都须有一种才艺。因为在赢得比赛后既不用上学,也无需工作,冒险的话全凭爱好。 胜利者才艺可以表现在任何方面,任何可供记者采访的才艺。江琳琳的才艺表现在绘画方面。 以前她在父母的作坊里做霜糖,已有很多年,而现在她富有了,可以在画布上尽情涂画。 陆忆风没有特殊才能,除非把打猎或耍枪算上,可那在现实是非法的,不能算在内。或者唱歌,而他一万年也不会为巴泽尔唱歌。 高静想在艾菲给列出的单子里给他选一样,uu看书 ww.uukshu.om 例如烹调、折纸、吉他。可一个都不适合他,倒是高志鹏对这三样很有感觉。 最后,还是卡尔文帮了他,他鼓励陆忆风对服装设计的兴趣,这对他提出很高的要求,因为他对此根本没兴趣;可因为学设计能跟卡尔文通话,他就答应了,而卡尔文也表示会尽心尽力。 此刻,卡尔文正在起居室安排和才艺展示有关的一切:服装、布料、包含有他的设计图案的草稿。陆忆风拿起一张设计草稿,仔细地看着假定是由他设计的图案。 “你知道,我还真挺有前途的。”陆忆风说。 “快穿上衣服,你这没用的家伙。”卡尔文说着,朝他扔过来一捆衣服。 也许陆忆风对服装设计不感兴趣,可他真的很喜欢卡尔文为他设计的服装。 就像这些,用厚而软的布料制作的潇洒的长裤、穿着舒适的白衬衫、用绿蓝灰三色毛线编织的柔软的毛衣、带袢扣的皮靴,这双靴子可不夹脚。 “这些衣服都是我设计的喽?”陆忆风说。 “不,你很渴望能为自己设计服装,成为像我一样的设计师,我是你心目中的英雄。”卡尔文说道。他随手递给陆忆风一沓卡片,“在摄影师拍摄服装的时候,你要照着这上面的文字念。尽量显出你很认真的样子。” 正说着,艾菲出现在陆忆风的面前,她头戴南瓜色的假发,特别惹眼。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她上来吻了陆忆风的两颊,这是她那边的礼仪,一边挥手示意让摄影记者进屋,同时他站在拍摄的特定位置。 七十三.恋人相见,真实目的 在胜利巡演上,他们的行程都靠艾菲安排,所以陆忆风也尽量配合她。 接下来的时间,他像一个木偶被摆来摆去,时不时拿起一套服装,说着一些类似“您不觉得这套服装很合适吗”之类的废话。 陆忆风以轻松愉快的声音把卡尔文卡片的话读出来,录音人员把这声音录下,之后在剪辑时把声音加进去。然后他被赶出房间,以便录制人员静静地拍摄他或者说卡尔文设计的服装。 高静为了今天的活动早早就从草药店回来。此时,她正站在大厅,被另一组人员采访拍摄。 她穿着和她眼睛的颜色很搭调的天蓝色上衣,显得很纯净,头发用同色调的发带扎起来,梳到背后。她脚穿一双雪白而光亮的靴子,身体略向前倾。 还会有谁会被巴泽尔报复,而他又无力救出?陆忆风想,如果不能令巴泽尔满意,还会有谁为此而死去? 这时他意识到卡尔文正在把一件皮毛大衣披在他的身上,他抬起手臂,感觉到一件里外都是皮毛的衣服裹在身上,这是一种没见过的动物皮毛。 “是白貂皮。”当陆忆风抚摸着白色衣袖时,卡尔文对他说,还有皮手套,一条鲜红的围巾,耳朵也被毛茸茸的东西捂住了。“你会把这耳罩重新带入时尚的。” 陆忆风讨厌耳罩。戴上它就听不清声音,自从上次在绝地竞技场一只耳朵失聪以后,他就更讨厌这东西了。 在离开绝地求生以后,刷新了角色身体机能的属性数据,可他仍时不时地在测试自己的听力。 高静手里捧着什么东西急匆匆地走过来。“祝你好运。”他说。 是她在陆忆风参加绝地求生之前送给她的带有一只夜莺的银色环形胸针。他曾想把它送给云杰,可他不肯要,他说正是因为这胸针他才信任了陆忆风。高静把胸针别在他围巾上。 艾菲站在一旁一边拍着手一边说:“大家注意了!下面我们就要进行第一次室外拍摄,两位胜利者首先互相问候,然后就将开始这次美妙的旅行。好的,陆忆风,好好笑一笑,现在你很激动,对吧?” 接着,她就一把把陆忆风推到门外,这么说一点也不夸张。 这时雪下得更紧了,他眼前一片模糊,接着,他看到江琳琳她的房子里走出来。此时巴泽尔的话在他脑中回响,“让我相信你。”陆忆风明白,自己必须做到。 他朝江琳琳走去,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接着,他好像等不及的样子,朝她跑过去。 江琳琳抱住他,陆忆风也托起她在地上打起旋来,却不小心摔倒在地——她顶不住陆忆风的冲击力,他们一起摔倒在雪地里,陆忆风压在她的身上,接下来,是他们几个月来的第一次亲吻。 在这一吻里夹带着大衣上脱落的毛发、雪花和口红,除此之外,他可以感到江琳琳的吻与以前一样热烈。 陆忆风知道自己不再孤单。尽管自己伤害了她,她却并没有让他在摄像机前暴露,没有因为对她的怨恨而给他虚假的吻,她仍在为陆忆风遮掩,就像那次在竞技场一样。 想到这儿,不知怎的,陆忆风很感动。可他没表露出来,他把江琳琳从雪地上拉起来,用手臂挽起她的手,高高兴兴地踏上了他们的旅程。 接下来又是一阵忙活,赶往火车站、与大家告别、直至火车驶出站台。最后,原班人马—陆忆风和江琳琳、艾菲和史密斯、卡尔文和江琳琳的设计师塞西尔——才在车上吃饭。 晚饭很美味,但具体吃的什么陆忆风也记不清了。之后他换上了睡衣和宽大的睡袍,坐在华丽的包间,等候所有的人睡去。他知道史密斯几个小时后会醒来,他不喜欢在天完全黑了以后睡觉。 当车厢内渐渐安静下来以后,他穿上拖鞋,轻手轻脚地来到史密斯的门前,他敲了好几下史密斯才来开门,眉头紧锁,好像他很肯定陆忆风带来了坏消息。 “你想干什么?”他说。嘴里的酒气差点把他熏个跟头。 “我得跟你谈谈。”陆忆风说。 “现在?”他说。陆忆风点点头。“最好说点好事。”史密斯说,在等陆忆风开口,可他们敢肯定他们说的每一字在这趟凯匹特的火车上都会被录音。“什么事?”史密斯大喊道。 这时车速慢了下来,刹那间,陆忆风觉得巴泽尔似乎正在看着他们,他并不赞同陆忆风对史密斯吐露真言,于是他决定抢先一步杀死他。可,火车停下来只是为了加油。“车里太闷了。”陆忆风说。 这话无关痛痒,但他看到史密斯眯起了眼睛,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我知道你需要什么。”史密斯起身从他身旁走过,踉踉跄跄地走到门口,用力把门打开,一股寒风夹着雪花吹了进来,他一下跌倒在雪地上。 一位随行女仆赶过来帮忙,可史密斯一边踉踉跄跄地站起来,u看书.ukns 一边一团和气地挥手让她走开。“只想来点儿新鲜空气,就一会儿。” “对不起,他喝醉了。”陆忆风很抱歉地说,“让我来吧。”他跳下车,扶着他沿着车轨往前走,雪弄湿了他的拖鞋。 他们走到列车尽头,这样就没人能听见他们说话了。然后,他转过身来看着陆忆风。“什么事?”他问。 陆忆风把一切都告诉了他,巴泽尔的来访、高静的事情以及他们做得不好就要被清算的事。 他表情严肃,在列车尾灯的照耀下显得无比苍老。“那么你必须做好。” “这次旅行,你要是能帮我就行。”陆忆风这样说道。 “不,陆忆风,不仅仅是这次旅行。”史密斯说。 “你什么意思?”陆忆风问。 “就算你这次平安度过,过几个星期他们又会让我们去参与比赛,你和江琳琳,你们要做指导老师,从此以后届届如此,每年他们都会重提你们的绝地爱恋史,会播放你们的私生活,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要么离开这个世界,要么永远、永远和那孩子一起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他的一番话让陆忆风猛然警醒。他永远不可能以这种方式和江琳琳生活在一起,永远不允许一个人或像之前一样正常生活。他必须永远爱江琳琳。 巴泽尔会坚持这么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他紧逼一步,问道。 陆忆风点点头。他的意思是陆忆风在这个虚拟世界的生活只有一种未来,如果他还想让他身边的人以及自己活下去的话,他和江琳琳必须永远在一起。 七十四.虚拟游戏,真实恐惧 陆忆风默不作声、步履沉重地走回到车厢。走到门口时,史密斯拍着他的肩膀说:“本来你很可能会做得更糟,你知道。”说完朝他的包厢走去,把一股酒气也带走了。 回到包厢,陆忆风脱掉了拖鞋和睡袍,它们都已经是湿冷冰凉的了。衣橱子里还有睡袍,但他只穿着睡衣钻进了被子。 他盯着黑暗的包厢,在内心细细琢磨着史密斯所说的话。他所说的有关巴泽尔等游戏gm对他们的期望、在虚拟世界的未来,甚至他最后的一句话都很正确。 当然,他觉得自己远没有江琳琳表现得好。可这并不是问题的关键,不是吗?在一个虚拟世界,与异性玩家结合或根本不结合是玩法自由。 而现在,对他而言,这种玩法自由居然被剥夺了。此事肯定引起广泛的兴趣,会有不少玩家纷纷议论他们的处境多么有趣;而事实往往远非处境有趣所能概括。 高志鹏一向确信游戏gm做的很多事是有目的的,比如设置抽签环节好让收获节的特殊活动更富戏剧性;陆忆风惹下了一堆麻烦,他和江琳琳一经结合,那么一定成为焦点人物。 他想到了史密斯,他在游戏里原本有一个搭档,但他现在却整日沉醉于酒精之中,据说是因为他和gm冲突原因使她再也不能登入游戏。 自此以后他就选择了独自一人。不是独自一人,这听上去太平静了,而是孤寂。 陆忆风的脑子飞速旋转,思考着如何应对这一复杂局面。他不能让巴泽尔将他置于这一境地,即使这意味着要冒封号的危险。 在一切成为可能之前,他要设法逃脱。如果干脆消失了又会如何?逃到林子里,再也不出现? 能不能带着自己的身边的人一起逃走,在丛林深处开始新的生活?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并非绝对没有可能。 陆忆风摇摇头,否定了这种想法。现在还不到制定疯狂的逃跑计划的时刻。他必须集中精力应对此次的胜利巡演。他此次的表现维系着许多人的命运。 黎明已至,陆忆风一夜未眠,外面传来艾菲的敲门声。 他匆匆地从衣柜里拽出一件衣服穿上,急急地赶往餐车。一切如常,今天一天都在旅途中度过,原来昨天造型只是为了在火车站露面。今天他们的造型师还要给他们打扮。 “为什么?今天这么冷,什么也看不到。”陆忆风说着。 “在落日遗迹是不会的。”艾菲说道。 落日遗迹。这是他们的第一站,陆忆风宁愿第一站在其他任何一个地方,现在谁离他越远谁就会越安全,因为这里是云杰的家啊。 陆忆风唤出好友列表查看一眼,云杰的小脑袋头像旁亮着一个绿点,他现在果然在线,肯定还在那边期待着他的到来呢! 可通常,胜利巡演应该从夹缝地带开始,依次排序,直至哥布林花园,然后到达北境市区,最后的欢庆活动要在胜利者所在的玩家区举办。 可由于夹缝地带的庆祝活动并不热烈,大部分新手玩家都懵懵懂懂——一般地就是为胜利者举办一场宴会,在中心广场举办一次集会。 不过不管在哪,参与的玩家都兴致盎然,因而对于巴泽尔和他手下的那些gm来说,能感受到的成功性就是最好的。因此自从陆忆风获胜以来还是第一次把夹缝地带安排到旅行的最后一站,但最终的欢庆活动依旧在北境市区进行。 陆忆风尽量享用自己的早餐,就像高静所说的那样。厨师很显然想讨好他,他们准备了他最喜欢的李子干炖羊羔肉,还有菠萝汁、冒热气的热巧克力奶等美味。 他吃了很多,饭菜的味道也无可厚非,可他吃得并不开心。而且吃饭的也只有他和艾菲,这真令人恼火。 “其他人呢?”陆忆风问。 “噢,天知道史密斯在哪儿?”艾菲说道。说实在的,陆忆风也没指望见到他,他恐怕刚上床。 “卡尔文一直在忙着弄你的服装,睡得很晚,他现在没在线。但他肯定给你准备了上百套服装。你的晚礼服真是太棒了。江琳琳的团队可能也还在睡觉。” “她不需要准备吗?”陆忆风问。 “没有你的那么复杂。”艾菲答道。 这是什么意思?这就是说他要花一上午准备,而江琳琳却在睡觉?陆忆风即使很少注意边幅问题,以前对这个也没多想,但在绝地竞技场,至少男孩可以保留汗毛,而女孩却不行。 他记起来江琳琳有汗毛,因为他在小溪旁帮她冲洗时有印象。身上的泥土和血冲洗掉之后,露出了淡淡的一些。只有身体和脸部是光洁的。 男孩也没有一个有胡子,可他们的角色参数明显没有这样洁净。陆忆风纳闷他们是怎么给男选手收拾的。 如果说陆忆风挺累的话,那他的化妆师们好像情况更糟,他们靠大量的咖啡和色彩鲜艳的小药片保持体力。 据他所知,除非发生他又长出胡子这样的“国家大事”,他们都要酣睡至中午才起床。 当陆忆风可以摸到自己腿上卷曲的汗毛时,或是下巴上柔软的胡子时,他就把自己交给他们。要是他们碰巧没有平时那么喧闹,他就能听到自己的汗毛从毛囊里拔出时发出的声响。 通常他需要泡在满是怪味液体的浴缸里,头发和脸上抹上了洗涤液。之后还要再进行两次沐浴,浴液的味道不像前一次那么刺鼻。然后他们给再次除毛、冲洗、按摩、涂上精油,直至最后把我弄得浑身刺痛才算完。 很难理解为什么一个末日求生的游戏对仪表居然这样讲究。李媛托起他的下巴,叹息道:“可惜卡尔文不让我们改变你的形象。” “是啊,我们本来可以让你与众不同呀。”奥克塔维亚说。 “等机会合适点,他就会让我们做了。”维妮娅用几近冷酷的语气说道。 弄什么,把嘴唇变成巴泽尔那样厚厚的?陆忆风想,又或是在胸部刺上文身?把皮肤染成洋红色?在脸上刻上装饰性花纹?给他安上卷曲的假指甲?或是猫胡须?这些他之前在北境市区那里都见过,他们真的不觉得这样的装扮很怪异吗? 一想到要把自己交到这些时尚狂人的手上,他就感到烦乱不安,要知道身体受虐、睡眠不足、玩法无自由、加之害怕达不到斯巴泽尔的要求,这些已经够他受的了。 午饭时间他来到餐厅时,艾菲、卡尔文、高志鹏、高静、塞西尔、史密斯和江琳琳没等他就已经开始吃了,而他心情太沉重,不想说话。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食物,在车上的睡眠很好,对这次旅行感到如何兴奋等等。是啊,每个人都在说,可史密斯除外。 他因为宿醉而不太舒服,正拿起一块松饼在吃。他也不太饿,也许今早吃得太多,也许是心绪不佳吧。 他懒洋洋地啜饮着一碗肉汤,只喝了一两口。他甚至不能正眼看着江琳琳——他指定的未婚伴侣?——尽管他知道这一切并非他们的错。 大家看陆忆风不开心,尽量把他拉到他们的谈话中,可他也懒得理他们。到了一个地方,火车停了下来。 乘务员汇报说火车不仅要加油,机件也出了故障,需要更换,至少要一小时。 这让艾菲慌了神,她赶快拿出行程表,盘算着这次延误会在多大程度上影响他们后半辈子的生活。最后,陆忆风对她的唠叨实在忍受不下去了。 “没人在乎,艾菲!”他猛地打断了她。桌旁的每一个人都盯着他看,包括史密斯。他本应该站在陆忆风一边的,因为艾菲也常常逼得他发疯。 陆忆风马上处于自我防御状态。“是的,没人会在乎!”他说着,站起身来,离开了餐桌。 火车里好像突然很闷,他情绪激动,来到出口,用力把门打开,触动了警报系统也没有注意到。 陆忆风跳到门外的地上,本以为会看到雪,但外面的空气温暖柔和,树叶绿绿的。“我们在一天的时间里究竟向南走了多远?”陆忆风沿着铁轨走,在明媚的阳光下眯起眼睛。 他很后悔不该对艾菲发脾气,她不应该因他的处境而受到责备,他觉得自己应该回去给她道歉,这样发脾气是很没礼貌的,而她对礼貌非常看重。 可他的脚步并没有停下,继续沿着铁轨走到了火车尽头,把车厢甩在身后。 要停留一个小时,他完全可以朝一个方向走二十分钟,然后再折返回来,时间都绰绰有余。 可陆忆风没再朝前走,两百米之后,他停下来,坐在地上,朝远处看去。要是有决定好的话,是不是会继续走下去呢?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肯定是高志鹏找他谈心,或是史密斯?不是不该听,而是不想听。“我可不想听你的长篇大论。”陆忆风眼睛盯着脚边的一束野草说道。 “我尽量长话短说。”江琳琳一屁股坐在他旁边。 “我以为你是史密斯。”他说。 “不,他还在吃那块松饼。”她边说,边摆放好自己的腿,“这一天很糟糕,是吗?” “没什么。”陆忆风说。 她深吸了一口气,说:“关于上次火车上的事,我一直想找你谈谈,我说的是上一次,咱们回家的那次。我知道你和高静的关系不一般,你们在现实就认识,真好。我在没正式遇到你之前就嫉妒她,她很温柔,也很漂亮,比赛时把你扯进那些事对你是不公平。我很抱歉。” 她的话让陆忆风很吃惊,没错,绝地求生结束后,他对江琳琳承认自己对他的感情只是演戏,那时她是冷落了他。 可陆忆风并不怨她。在绝地竞技场,自己必须扮一方爱恋的角色,因为值得那么做。那时也确实有些时候他不太清楚自己对他的感情究竟如何,直到现在他觉得也不太清楚,确实如此。 “我也很抱歉。”陆忆风说。他说不清为什么,也许因为他确实曾想过要杀死她。 “你没什么可抱歉的。你只是为了让我们都活下来。可我不想让大家就这么下去。在现实生活中不理会彼此,一有摄像机就跌倒在雪堆里。所以我想,要是我现在处于不同状态,比如说受伤了,那我们就可以只做朋友。”江琳琳说。 也许他的朋友和身边的人最终都会面对最坏的结果,但拒绝江琳琳也不会使她安全。“好吧。”陆忆风说。 她这么说让陆忆风感觉舒服些,至少减少了欺骗的成分。如果她早点对他这么说就更好了,在他得知巴泽尔的计划之前,在他以为他们还有可能做朋友的时候。但,不管怎样,陆忆风很高兴他们又能交谈了。 “出了什么事?”她问。 陆忆风不能告诉他,他用手拔着那丛野草。 “咱们从最基本的谈起吧。咱们在一起待了这么久,你也几次冒着危险救了我的命,而我连你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觉得奇怪吗?”江琳琳说。 他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蓝色,你呢?” “橘红色。”江琳琳说。 “橘红色,就像艾菲的头发?”陆忆风说。 “更柔和一点,”她说,“类似……落日的颜色。” 落日。陆忆风眼前马上出现了落日的景象,即将落山的太阳被柔和的橘色光晕环绕着,天边映出一道道彩霞。太美了。 他又想起了那装点着卷丹花饰的甜蛋糕。现在江琳琳又跟他说话了,他是否该把巴泽尔的事情告诉她呢?但他想史密斯一定不希望他这么做。最好还是说些不打紧的话吧。 “你知道,大家都一直在谈论你的画,我从没见过你的画,真糟糕。” “嗨,我的画装满了一车厢呢,”江琳琳把手伸向他,“来吧,去看看。” 他们的手指又交叉在一起,不是为了表演,而是因为友谊,这感觉真好。他们手拉手回到火车旁。走到门边,陆忆风突然想起来了,“我得先去给艾菲道歉。” “别害怕,坦白地承认自己的错误。”江琳琳告诉她。 陆忆风回到餐车上时,大家都还在吃饭。他给艾菲道了歉,在他看来已经够低声下气的啦,可在艾菲眼里,陆忆风只不过在为自己的无礼进行补偿。 艾菲优雅地接受了他的道歉。她说,很显然,他的压力过大,可必须有人关注时间表,说这些话她不过才用了五分钟。 是啊,陆忆风也觉得自己太容易发火了。艾菲说完之后,江琳琳带着他穿过几节车厢,去看她的画作。 他想象不出江琳琳会画些什么,兴许是装点着花朵的大号甜点,可看了她的画才知道是完全不同的题材,他画的是绝地求生。 如果不曾与她共同经历过这一切,是不可能马上理解她的画作的。水从洞顶的裂缝里滴落下来,干枯的池塘,一双手,是她自己的手,正在挖草根。 其他的画外人可以看懂,银色的血腥之角、格拉芙正在她的夹克内侧摆放刀子,一群鬣狗,其中有一只金毛绿眼的——正在冲他们龇牙怒吼。 而陆忆风,出现在许多画里,在树上、在小溪旁的石头上捶打衬衣、昏迷后倒在血泊中。还有一幅说不清在哪儿,好像是他在高烧的江琳琳眼中的形象——呈现在银色迷雾中的一双眼睛,他的眼睛。 “你觉得怎样?”江琳琳问。 “我不喜欢。”他说。陆忆风几乎可以闻到这些画的土味、血腥味和野狗呼出的难闻的气息。 “难怪有的玩家极力排斥绝地求生的事,我有时怀疑这个游戏的数据深深的植入了我的脑子里——可以这么说吧?不是那种印象深刻可以解释的,你却把它带回到现实生活中。这些事你怎么能记得这么清楚?” “我每晚都能看到。”江琳琳说。uu看书 w.uuknshu 陆忆风知道他的意思。那是真实噩梦——这是血腥收获,现在只要合眼噩梦也就如影随形。 原来的噩梦——父母离开的噩梦——已渐渐淡去,可绝地求生里的景象最近却时常出现在梦中。 无力救助云杰、江琳琳流血而死、格丽默浮肿的身躯在他的手中变得支离破碎、加图在鬣狗攻击下惨死,这些即使是在虚拟世界发生的,但是最常梦到的情形。 “我也常做噩梦,有时候我觉得这游戏就离谱,但你这么做有用吗?把它们画出来?”他说。 “我不知道,江琳琳说:“我觉得睡觉时不那么害怕了,或者我这样对自己说。可那些记忆并没有消失。” “也许它们不会消失,史密斯的就没有。”史密斯没这么说过,可陆忆风敢肯定这就是他不愿意在黑夜睡觉的原因,或“完全潜行”的原因。 “也许并不是所有选手赛后都对绝地求生印象深刻?”陆忆风说。“还是说,只有我们?应该还有别的谁谁谁,但史密斯和我们的共通点是什么?” “对我来说,我宁愿清醒的时候用画笔把它们画出来,也不愿意在睡觉时握着刀子。你真的不喜欢这些画?”她说。 “是的,可这些画很特别,真的。”陆忆风说。这些画确实与众不同,可他不想再看下去了。“想看看我的才艺展示吗?卡尔文干得很棒呢。” 江琳琳笑了起来,“以后吧。”火车慢慢启动了,陆忆风从窗户里看到大地在向他们的身后飞驰。“快点,快到落日遗迹了,咱们去看看吧。” 七十五.落日遗迹,新的世界 他们来到最后一节车厢,这里有椅子和沙发,最棒的是车窗已经收回到车厢顶部,跟户外一样,在这里可以呼吸到新鲜空气,视野也更加开阔。 大片的原野上成群的奶牛在悠闲地吃草,这里与林木茂密的夹缝地带截然不同。车速慢了下来,陆忆风以为他们到站了,可是随着列车的运行,一道足有十五米高的遗迹外墙出现在他们面前。相比之下,夹缝地带的铁丝网简直就是小儿科。 他从底端到顶端扫视了遗迹的外围,它们都被月历石打磨过,厚重而有着年代感,也不可能有危险的东西越进玩家区。 随后,他沿着外墙看到了均匀排列的瞭望塔,上面有也有巡查警,零散的遗迹营地与鲜花满布的原野看起来还挺协调。 “这里与咱们那里很不一样。”江琳琳说。云杰的话给陆忆风落日遗迹的印象其实也挺不错。 前面出现了麦田,一望无际。正在收割的npc们头戴草帽遮住炙热的阳光,火车经过时他们直起身来朝他们这边看着,其中还有几个和云杰一般大的玩家。 他看到了远处的果园,他在想那里是否就是云杰待过的地方,他把果子从最细的树枝顶端摘下来,然后拿去换金币。 一片片大小不一的棚屋散落在不同的地方,但很多棚屋里没有人,大部分的玩家都收获粮食了或冒险去了。 火车一直在前进,落日遗迹这么大,令人难以置信。“你觉得有多少玩家住这儿?”江琳琳问。 陆忆风摇摇头。在学院时,老师只说这是一个很大的玩家区,仅此而已,并没有提到玩家数量的确切数字。 他看着这大片大片、一望没有边际的原野。这时艾菲叫他们去穿衣服,他们没有反对。 陆忆风来到自己的车厢,任凭造型师师给他摆弄头发,拗造型。卡尔文拿着秋叶图案的上衣走进来,他心想江琳琳对这种颜色该有多喜欢。 艾菲把他和江琳琳叫到一起,最后熟悉一遍她们的行程。有些玩家区,胜利者在城市内穿过,玩家们夹道欢迎。 但在落日遗迹,所有的玩家集中在遗迹空地欢迎胜利者到来,这也许是因为这里没有像样的中心,夹缝地带还有个集市中心广场,但这里玩家的营区散落各处。 巡演活动就在他们的落日教堂前进行,这座教堂由大理石建造,它看上去有灿烂辉煌的痕迹,还保留着往日的光彩,它爬满青藤建筑的墙面有些倾颓,天花板还有些下垂。教堂四周排还列着一些小门店,多数在今天这个日子不再经营。 整个欢庆活动将在教堂的大门和台阶之间的前廊,即艾菲称之为“阳台”的地方进行,“阳台”相当于室外,地面铺着光滑的瓷砖,头上是由大理石柱支撑的屋顶。 活动一开始,先对他和江琳琳进行一番介绍,之后落日遗迹的市长致欢迎辞,他们则按团队事先备好的稿子表示答谢。如果胜利者中有人曾与这个地方的选手结为盟友,那么最好发表个人感言。 陆忆风觉得自己应该就云杰和萨里什发表一些感想。原来在胜利者村时他曾想把感想写出来,可结果总是对着一张白纸发呆,不知如何下笔。 每次写到他们,他就思绪纷乱。幸运的是,江琳琳准备了讲稿,稍作改动,就可以代表他们俩。仪式的最后,他们获赠一个落日遗迹的纪念道具,之后在法院大楼内将为他们一行人举办特别的欢迎晚宴。 当火车慢慢驶入落日遗迹的车站时,卡尔文为他最后整了整装,把橘色项坠改成金色的,把他在绝地竞技场所戴的胸针别在衣服上。 站台上有两名欢迎的管理员,还有由八名治安警组成的小分队引领他们坐上一辆装甲卡车。当车门砰的一声在他们身后关闭的时候,艾菲嗤之以鼻,说道:“还真是的,这不是玩家角色,人家还以为我们是罪犯呢。” 不是我们,艾菲,仅仅是我。陆忆风心想。 卡车开到落日教堂后面,他们下了车,又被示意赶快进到楼内。这里正在准备宴会,可以闻到香喷喷的味道。 他们没留时间让他们四处观看,而是径直走到前门,这时已经听到教堂奏响了血腥收获的bgm。有人在陆忆风衣服上别了一只麦克风,江琳琳拉起他的左手。 当沉重的大门吱吱嘎嘎地被打开时,他们听到市长正在介绍他和江琳琳。“笑得开心点!”艾菲捅了捅陆忆风,对他说。他们开始向前走。 时候到了,他要让所有人相信他多么爱江琳琳。他心想。这活动仪式时间安排得非常紧凑,他一时不知如何才好。这不是接吻的时候,但简单吻一下还是可以的吧? 观众发出热烈的掌声、欢呼声、口哨声还有赞叹声。他和江琳琳穿过“阳台”,一直走到前面大理石台阶的最上一级,炙热的阳光照着他们。 陆忆风的眼睛对着阳光适应了一下,看到广场上的建筑都挂满了彩旗,但却掩改不了它年代感的沉重气息。教堂台阶下挤满了这个区域的玩家。外周都是 按照惯例,在台阶下有一个为该区域区参赛选手搭建的特殊平台。在萨里什的平台上,站着一名高大健壮的女人,那应该是他亲密度最高的好友。否则没有上线又没有关系最高的好友代替,会受到一定时间内收益减半的惩罚。 在云杰的平台上——他站在那,他的脸上仍扬着着开朗的笑容。他和在竞技场里一样,不高的身材,明亮的褐色眼睛,还有他的另外六个“遗迹兄弟”,他们的角色外貌跟云杰很相像,就像一群黑色的鸟儿。 掌声渐渐平息,市长致欢迎辞。两个小姑娘捧着大大的花束走上前来。按事先准备好的稿子,江琳琳先致答谢辞,之后陆忆风致答谢辞。 幸好艾菲和高静帮他练习,现在陆忆风在梦里都能把稿子背出来。 江琳琳自己写的发言稿在卡片上,但她没拿出卡片,而是以朴素的语言讲述了萨里什和云杰怎样闯入前十。 他们怎样帮助使陆忆风活下来,从而也使她活了下来,这恩情他们永远也不会忘记等等。 卡片上的话说完后她犹豫了一下,也许江琳琳认为下面的一席话艾菲并不愿意让她说。 “为表示我们的感激之情,我们希望落日遗迹的每个玩家接受我们的心意,我们将所有在比赛里拿到的击杀奖金换成了各种食物和衣服做成了礼包,感谢你们。” 人群里发出了低低的议论声。以前并没有这样的先例,陆忆风甚至不知道这是否符合游戏规则。她肯定也不知道,所以为防万一,她也没敢问。 至于云杰和与萨里什的好友,他们只是吃惊地盯着他们。绝地求生的输赢对他们来说只是一场游戏,不是吗?然而同区的玩家一般都互相敌对,更无论别区。而江琳琳的这种做法? 她看着陆忆风,冲他凄然一笑,这笑里满含着悲伤。陆忆风耳边想起史密斯的话,“你很可能把事情搞得更糟。” 此时此刻,他想象不出有什么比现在所做的一切更好。礼物……这主意太棒了。他踮起脚尖吻了江琳琳,这吻一点也不勉强。 市长走上前来赠给他们一个大个纪念瓷盘,太大了,陆忆风不得不放下花束。 欢庆活动即将结束,这时陆忆风发现云杰的一个妹妹仍然盯着他看。她大概十几岁,跟云杰长得很像,甚至翘起胳膊站在那里的样子也很像。 尽管得到礼物对他们是个好消息,可她一点都不高兴。事实上,她的目光里透着责备。是因为他没能救下云杰吗? 不,是因为至今还没有对她表示感谢。陆忆风思忖着。 他感到一阵羞耻。这女孩想得没错。他怎么能站在这里,被动地一言不发,而把一切都委托给江琳琳呢?如果是云杰赢了,他不会这么平淡的走过夹缝地带。 记得在竞技场,他多么认真地在他的身上摆上花朵,他不能让仪式悄然结束。可是,陆忆风想,如果他此时无所表示,那样做也就毫无意义了。 “等一下!”陆忆风抱紧瓷盘向前跨了一步。规定的讲话时间已经结束,可他必须说点什么。这场比赛欠他们的太多了,落日遗迹的选手救了他两次,即使把所有的奖品都给了这一家人,他今天的沉默也是不可原谅的。 “请等一下。”陆忆风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可一开口,却把内心深处的话自然而然地吐露出来,好像那些话语已经存在他心里很久了。 他凝视着萨里什那位健壮的女性好友:“我想对萨里什表示感谢。我只跟萨里什说过一句话,可因为这一句话他放了我一条生路。虽然之前我并不认识他,但我一直尊重他,因为他孔武有力,他拒绝和他人结盟,他仅凭自己的力量求生存。那些‘职业贡品’开始要拉他入伙,可他拒绝了。我为此而尊敬他。”我说。 那位身量不逊萨里什的健壮的女人——是萨里什的姐姐吗?——第一次看向了台阶这边,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人群陷入了一片寂静,太寂静了,陆忆风纳闷他们是否都屏住了呼吸。 他又转向了云杰和他的伙伴们:“我觉得自己与云杰早已相识,感谢让我在绝地求生认识了这位小伙伴。每当我看到美好事物时,都会想起他。” “在夹缝地带附近的‘牧场’上开着黄色的花朵,那里有他的身影;在树丛里有鸣叫的夜莺,那里有他的身影;就连每次爬树时好像树林间也有他的影子。谢谢你,云杰!”陆忆风的声音激动得颤抖,可他马上就要结束了。“谢谢落日遗迹,”他抬起头对着群众,“谢谢你们给了我面包。” 他站在那里,感觉自己是那么的渺小,数千双眼睛盯着他。一阵长时间的沉默之后,不知从何处,传来云杰模仿夜莺的四音符的鸣叫声,这也是在果园结束一天活动时的哨声,在绝地求生,这哨声表明一切平安无事。 循着这哨声,陆忆风找到了吹哨的人,是云杰,他在微笑,他们的目光相遇在一起。 接下来发生的事更出人意料,uu看书 .ukanshu 落日遗迹的每个玩家都举起了两根手指,自发地吹起了这样的哨声。 如果陆忆风没有跟巴泽尔谈过话,那么这一举动会使他感动。可巴泽尔要安定各区秩序的命令犹然在耳,他的内心却充满痛苦。大家对这个曾蔑视游戏规则的男孩表示了公开的敬意,对此他又会怎么想? 陆忆风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可能带来的后果,不禁心里一凛,他不是故意的,只是为了表达内心的感谢,可他却引发了危险的举动——无论落日遗迹对游戏规则是否不满,但是他们都在支持陆忆风;而这正是他应该避免的事啊! 陆忆风想再说点什么扭转情势,但他听到了静电的嘈杂声,麦克风信号已经被截断,换上了市长的声音。 他和江琳琳对大家最后的一轮掌声致以谢意,然后他们来到门口,并没有意识到已出问题了。 陆忆风觉得有点紧张过度,不禁停下了脚步,耀眼的阳光在他眼前跳跃。 “你还好吧?”江琳琳问。 “只是有点晕,阳光太强了。”陆忆风说,他看到江琳琳手里的花束。“我忘了拿花了。”他低声说道。 “我去拿。”她说。 “我能行。”陆忆风回答。 如果他中途没有停下,如果他没有把花束忘记,他们此时已安全地回到了大厅。可在陆忆风回去的瞬间,却看到台阶下发生的一切。 两个治安警把刚才带头吹哨的人——也就是云杰,拽到台阶上,把他押在人群面前,然后一枪打穿了他的脑袋。 七十六.账号注销,1触即发 云杰颓然倒在地上,一群穿白制服的治安警挡住了玩家们的视线,几个手持自动步枪的士兵横握着枪把他和江琳琳推到门口。 违背,这是陆忆风的第一感觉。可说来可笑,只有在现实世界,才谈得上违背,而在虚拟的游戏世界,弱就是原罪?可好像也不是这么一回事。 而他和云杰之间的信任也非白纸黑字,板上钉钉,毕竟他们是彼此竞争的“血腥收获玩家”。 可那个冒着生命危险给他指引蜂巢、用草药治好他的致命伤口、又用第三堆篝火掩护他摧毁职业选手的供给、在最后一刻坚持说他一定能赢下比赛的人……却不能让他完全信任? 陆忆风一拳打在离他最近的一名巡查警的胸口,这名治安警一个趔趄,摔倒在插着几束花的落地花瓶上,花盆应声而碎,他倒在碎片上,手上立刻鲜血直流。 这名巡查警立刻抬起枪对着陆忆风,手指已经扣在扳机上。“你们没有权利这么做!没有权利这样对我们!”陆忆风吼道。 这时,史密斯及时插进来挡在他和围上来的巡查警们中间,向巡查警们致歉,又转向陆忆风,“你这是在干什么?你疯了?” “我们走着呢。”江琳琳说着,推开挡在在他们身前的治安警。“我们知道了,好吗?”陆忆风大吼还着想冲上去,被她和史密斯死死拉住,进到了教堂楼。 治安警紧跟在他们身后,离开只有一两步远。他们刚一进去,门就砰的一声关上了。接着他们听到治安警往回跑的脚步声。 “发生了什么事?”艾菲急急忙忙地跑过来,“我们刚听到陆忆风讲完那些感人的话语,信号就中断了,史密斯说他好像听到了枪声,我说这太可笑了,可谁知道呢?这游戏到处都是疯子。” “什么事都没有,一辆旧卡车的后胎爆了。”江琳琳平静地说。 又传来了两声枪响。大门没能把声音完全隔绝开来。这一个是谁?萨里什的那个好友?云杰的妹妹? “你们俩,跟我来。”史密斯说。“小子,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但别冲动。”他指着陆忆风叮嘱道。 他们俩跟在史密斯后面,把其他人留在原地。他们目前处于安全位置,治安警对他们的活动也没十分留意。这时,枪响居然变成扫射。 他们沿着一个很华丽的大理石旋转楼梯向上走。陆忆风唤出好友栏,看到云杰原先的绿色头像变成了灰色,他不仅处于离线状态,角色信息也变为“已注销”。这表示他在这个虚拟世界的一切都被抹除。 走到顶层后,前面出现一个长长的厅廊,地上铺着破旧的地毯。两扇大门洞开,对他们的到来没有丝毫的拒绝。 天花板足有二十英尺高,装饰着水果和鲜花浮雕,屋角长翅膀的胖胖的小孩在凝视着他们。花瓶里的鲜花发出浓烈的香气,熏得陆忆风睁不开眼。 史密斯把麦克风从他们的衣服上拽下来,把它们塞在沙发靠垫下面,然后挥手让他们继续向前走。 就他们所知道的,史密斯只在十一届前的胜利旅行时来过这一次。他肯定具有超强的记忆力和敏感的直觉,才能领他们穿过了一个又一个迷宫般旋转的楼梯,穿过一个又一个大厅,大厅越来越窄。 最后他们爬上一节梯子,来到一扇隔板门前。史密斯密斯把门打开,他们就已经来到法院大楼的圆顶内。 圆顶很大,堆满破家具、旧书、脚手架横木和生锈的武器,所有的物品上面都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看来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光线透过圆顶内肮脏的四个窗户费力地射进来,使圆顶内有了一丝昏暗的光亮。史密斯一脚把隔板门踢上,转身看着他们。 “发生了什么事?”他问道。 江琳琳把广场上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人们怎么吹哨、怎么向陆忆风表示敬意、他们在前厅如何犹豫、云杰被枪杀。“事情会怎么样?”陆忆风问。 “如果是你引起的,要好一些。”史密斯对他说。 陆忆风可不这么想,要是他引起的,事情要糟一百倍。他把一切以尽量平静的语气告诉了江琳琳,有关巴泽尔“总统”的事、有关各玩家区不稳定的局势、甚至和高静接吻的事都没有落下。 他坦白地告诉她他们都处境危险,整个虚拟世界都因他的浆果计策而处于危险之中。“他们希望我在这次旅行中把事情平息了,让每个人曾经有过怀疑的人坚信我这么做纯粹是因为爱。让一切平静下来。” “可是,明摆着,我今天所做的一切让三个人丧命,现在,可能还有更多人。”陆忆风心里低落极了,一屁股坐在旁边的一张弹簧和棉垫都跑出来的破沙发上。 “我把事情弄得更糟糕了,我还说要给他们礼包和金币。”江琳琳说道。突然,她一挥手猛地把一只歪歪斜斜放在板箱上的台灯扫出好远,台灯在地上摔得粉碎。 “绝不能再这么下去了,现在就停止,这——这——是你们两个玩的游戏,你们俩说悄悄话,偏把我扔在一边,好像我又蠢又笨又软弱,啥也应付不了似的。” “不是这样,江琳琳——”陆忆风说道。 “就是这么回事!”她冲陆忆风大喊,“我也有我爱的人!陆忆风!我在夹缝地带也有重要的人和朋友,如果搞不好,他们也会像你的朋友一样清除。咱们在绝地求生一起历尽艰险,难道还换不来你的实话?” “你一向表现得很好,你很聪明,总知道在摄像机前怎样表现,我不想打破这一切。”史密斯说。 “喏,你高估我了。瞧,我今天就把事情搞砸了。你觉的云杰和萨里什那边会怎样?落日遗迹又会怎样?他们能拿到礼物吗?你觉得我给了他们一个美好的报答?听到刚刚那阵枪声了吗?他们能活过今天就算幸运的啦!”说着她又摔碎了一个雕塑,陆忆风还从没见过她这样。 “她说得没错,史密斯,咱们有事不该瞒着她,甚至在北境市区的时候就不该这么做。”陆忆风说。 “甚至在竞技场,你们就秘密策划一些事情,对吧?”江琳琳问。她的声音已经平静了些,“没我的份。” “不是,没有策划什么,我只是通过史密斯送来的东西,来判断他的意思。”陆忆风说。 “可我从来就没这事。在我见到你之前,他啥也没送给过我。”她说。 确实,在竞技场陆忆风得到了烧伤药膏和面包,而在死亡线上苦苦挣扎的江琳琳却一无所获。站在她的角度他会怎么想,这事他以前从未认真想过。好像那时史密斯要让他活下来,而牺牲了江琳琳。 “听我说,孩子——”史密斯开始说道。 “不必了,史密斯。我明白你必须在我们两人中选一个,我也希望是他。可现在不一样,已经有人出事了,除非我俩好好表现,不然会殃及更多人。咱们大家都清楚在摄像机前我比陆忆风表现好,该怎么说话我也不需要有人教,可问题是我也得清楚自己的处境。”江琳琳说。 “从现在起,什么事都不瞒你。”史密斯向她保证。 “最好是这样。uu看书 .uansu ”她说道。说完扭头就走,看都没看陆忆风一眼。 尘土在她的身后扬起来,接着又落到新的地方,落在陆忆风的头发上、眼里、亮晶晶的金胸针上。 “那时候你选择了我,对吧,史密斯?”陆忆风问道。 “是的。”他说。 “为什么?比起我来,你更喜欢她。”陆忆风说。 “没错,可你得记住,在gm改变规则后,我只能指望你们两人有一个能活着出来,那时我觉得既然她也已经下决心去掩护你,那么我最有可能让你赢下来。”他说。 “噢。”陆忆风发出无奈的感慨。 “你瞧,有时候我们不得不作出抉择,这次要顺利地完成巡演,你也得凡事多留个心眼。” 是啊,今天他明白了一件事,现实世界不是虚拟游戏的一个大号的翻版,玩家们有的度日艰难,有的丰衣足食,可大家感到的是快乐,并没有激起愤怒。 可现在,在落日遗迹?在哪都好,仅仅是因为游戏规则被颠覆混乱,玩家遭受了更大的痛苦和绝望。可是这难道不可以是游戏玩法性的一种吗?巴泽尔说得没错。隐藏在玩家心中的熊熊怒火一触即发。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陆忆风来不及反应。治安警发出了警报、射出了子弹,他也许引发了更多的不满和挑战的情绪。一切太意外了。 要是他故意引发了骚动不安,那算是一回事;可事实是……天哪,怎么能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快走吧,咱们还要参加宴会。”史密斯说。 七十七.快乐之势,愈演愈烈 江琳琳站在喷头下面,尽可能长时间地用热水冲刷着身体,拖延着时间。 过一会儿他们的化妆师还要为她和陆忆风参加宴会做准备,他们似乎对今天发生的事还一无所知,正满心欢喜地等待着宴会的到来。 在落日遗迹或其他玩家区,他们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有资格参加宴会;可在北境市区和哥布林花园,哪怕是黄金堡,他们从未被邀请参加重要的场合。 开始给化她妆时,他们无比兴奋地猜测着在宴会上会预备什么样的大餐。可她脑海里都是陆忆风发给他的,云杰空白的角色资料截图。就连头像也变成了默认的系统照片。就像他在这虚拟世界没出现过似的。 她心不在焉地任他们随便摆弄。临走,她才照了一下镜子。她穿着一件淡粉色无吊带及地长裙,几缕头发束在脑后,卷卷的长发披在肩头。 塞西尔站到她身后,给她披了一条微微闪着银光的披肩,她看着镜子里江琳琳说:“喜欢吗?” “很漂亮,跟以往一样。”江琳琳说。 “让我看看这服装配上一副笑脸是什么样子。”她轻柔地说。塞西尔是在用这种方法提醒她过几分钟就会有摄像机出现。江琳琳勉强咧开嘴笑笑,“咱们走吧。” 当大家集合起来准备下楼就餐时,陆忆风看到艾菲烦躁不安。当然了,史密斯不可能把教堂阶梯前发生的事告诉她,卡尔文和塞西尔知道倒也无碍。 可大家似乎已形成默契,不会把坏消息告诉艾菲;当然了,过不了多久她也会知道这一切。 艾菲看着今晚的活动的时间表,接着把它扔到一旁。“噢,我的上帝,咱们不如干脆上火车走掉算了。”她说。 “有什么不对吗,艾菲?”卡尔文问。 “他们是怎么接待我们的,我可不喜欢,先是被关在卡车里,接着在台上又把咱们隔离开来。然后,一个小时前,我想在法院大楼里转转,你知道,我也是建筑设计的半个专家呢。”她说。 “噢,对呀,这我可听说过。”塞西尔插了一句。 “所以我就想到处看看,因为各区的不同的建筑风格也值得在意的一点,可这时两个治安警冒出来,命令我回到原位。有一个家伙甚至用枪顶着我!”艾菲说道。“那种枪你们知道,被打中就会注销账号,好歹我也是游戏的管理员!” 陆忆风不禁心中暗想,也许今早史密斯、江琳琳和他“玩失踪“才带来这样直接的后果。兴许史密斯想得没错,布满灰尘的楼顶没有巴泽尔的监控,这么一想,心里倒觉得踏实了些。但敢说现在那里肯定有人监控了。 艾菲看上去心情糟透了,他忍不住上去拥抱了她一下:“真是太糟了,也许咱们不该去参加宴会,至少要等他们道了歉再说。”陆忆风明白她绝不可能同意这么做,但艾菲听他这么说显然情绪好了很多,她知道有人在听她的抱怨。 “不,我会尽力安排好的,毕竟经受风风雨雨是我的工作。我们可不能让你们俩错过了这次宴会。”她说,“你能这么说,我已经很感谢了。” 艾菲安排了他们出场的顺序。造型师最先出场,然后是她自己,史密斯,江琳琳和陆忆风最后出场。 楼下已经响起了音乐。当最先出场的人走下楼梯时,他和江琳琳拉起了手。 “史密斯说我不该对你吼,你不过是按他的指示行事。我这么冲你喊,好像我以前从没瞒过你似的。”她说。 陆忆风记起了她面对全血腥收获玩家向他表白爱情时,他是多么吃惊。史密斯知晓一切,但他却没告诉他。“我记得在那次电视访谈之后你还气得乱摔东西。”他说。 “一个花盆而已。”江琳琳说。“我一生气就喜欢拆家。一点都不温柔,对吧?” “可你的手。这么说也没用了,咱们都曾瞒过彼此。”他说。 “是的,”江琳琳说道。他们站在楼梯的最上层,按艾菲说的离史密斯十五步远。“你真的只吻过高静一次吗?” 陆忆风马上回答:“是的。”他自己都感到吃惊。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难道她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个? “到十五步了,咱们走吧。”她说道。 聚光灯向他们射来,他们脸上立刻浮现出最灿烂的微笑。 他们走下楼梯……又将被卷入到漩涡般的一系列活动当中——宴会、各种仪式、乘车旅行。 每天重复着同样的节律,起床、穿衣、走过欢呼的人群、致欢迎辞、致答谢辞,每次都按当区管理员准备的讲稿说,从来没有自己讲过话。 有时有短暂的漫游:经过某玩家区时看一眼大海,在另一个区看到高大的树林,有时看到满眼破败的厂房,有时又是广阔的平原或冰霜堡的雪国都市。穿晚礼服,参加宴会,乘坐火车。 在各种仪式上,他和江琳琳都体面而受人尊敬,他们形影不离,总拉着手或挽着胳膊。 在宴会上,他们是近乎疯狂的恋人,他们接吻,一起跳舞,常在偷偷溜走时被抓住。 回到火车上,他们则心境黯然,静静地盘算这么做会产生怎样的效果。 即使他们没说那番话,也没引发不满和挑衅情绪——不用说,他们在落日遗迹的讲话已经在放送前就被删掉——仍能感觉到空气中的紧张氛围和即将爆发的混乱。 但并非所有的玩家都是如此,一些区的玩家对庆祝仪式的反应和北境市区的玩家一样,像一群快乐至上的咸鱼。 但在其他辖区,特别是铁民林地、月升湖畔和亚特兰大,在欢气洋洋的氛围背后暗藏着不安。 当他们呼喊陆忆风的名字时,发出的与其说是欢呼,不如说是响应号召的呼唤?当治安警试图推后不安的人群时,他们没有后退,反而一窝蜂拥到前面。 陆忆风开始明白,无论他做什么,也无法改变这一切;无论他们爱情的表演多么真实可信,也无法逆转这前行的大潮。如果说他手举浆果的行为是快乐而疯狂的举动,那么这些玩家宁愿拥抱疯狂。 江琳琳衣服的腰围在不断缩小,迫使造型师们不停地做出改动,化妆师们为陆忆风的黑眼圈而紧张不安,艾菲开始给他使用安眠药道具;他们的角色状态有点炸,可这一切都没用,至少作用不大。 江琳琳一合眼就噩梦连连,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他也常常在夜里徘徊,游戏的烙印越来越深,巴泽尔的鲜血味越来越浓;他有时听到江琳琳在沉沉的睡眠中发出呼喊,似乎要摆脱噩梦的侵扰。 每当此时他总设法把她弄醒,让她平静下来。之后他就到床上抱着她,直到她再次沉入睡眠。 从此之后,陆忆风拒绝再使用安眠道具,但每晚他都让她睡在他的床上。 他们就像在绝地求生时一样,蜷缩在彼此的身旁,像要应对随时降临的危险,共同度过漫漫长夜。以后没有再发生什么事情,但他们的行为却在车上引来了许多闲言碎语。 当艾菲对陆忆风提起这事时,他想,天哪,也许她会把这事告诉巴泽尔?他对她说以后他们做事会更加审慎,但事实上他们却没有。 随后他们到达了直死之眼和哥布林花园,情况就更差了。如果当时他和江琳琳拿不下比赛,那么加图和格拉芙则将凯旋。也许他们不会挑战游戏规则?但胜利者至少是他们其中一个。 而且他亲手杀死了几名哥布林花园的选手和加图。这个盛产职业选手的玩家区台下充满不在乎以及挑衅的眼神,以前怎么从来都不知道他们这么虎呢?也许是比赛前根本没有注意,之后又不愿知道了。 最后到达北境市区,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欢呼的人群中。这是一个多数vip玩家居住的地方、一个任何人无需冒险只要充钱就能获得快乐的地方,它远离冒险地,可以完全沉浸在虚拟世界适合生活的地方。 他们无需向这儿的玩家证明他们的爱多么坚贞不渝。然而,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他们绝不放弃,希望其他玩家区里那些对他们的爱未为深信的人相信他们之间的爱。然而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显得多么的微不足道。 他们又回到了在训练中心的老地方,江琳琳提议让他在公众面前向她求婚。陆忆风同意了,但之后他们下线了一段时间。史密斯对艾菲说让他们静一静。 “我以为他们也这么想啊。”艾菲说。 “但不是以这种方式,u看书 uansh.om你觉得他们希望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史密斯说。 现实世界。陆忆风回到房间,盖上被单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尽量不去想虚拟世界发生的事,也不去想其他的事情。 他拿起手机,拨下了一串号码,但提示音响起一声他就匆匆挂断。他想告诉她这一切只是游戏,放轻松,她当然也清楚,只是有一点像真的一样。 当晚,在训练中心前搭建的台子上,他们热情洋溢地回答着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刘子琛身着金光闪闪的蓝色晚礼服,头发、睫毛和嘴唇都染成了蓝色,他以其无可挑剔的娴熟技巧对他们进行了顺利的访谈。 当他问起他们将来有什么打算时,陆忆风单膝下跪,在储物栏中拉出了一束粉色月季捧在手中,吐露了他的心声,请求江琳琳嫁给他。 她,当然,接受了他的求婚。刘子琛激动无比,游戏的观众和玩家也疯狂了,他们热情的欢呼响彻云霄,表明血腥收获是一个充满快乐的虚拟世界。 巴泽尔“总统”也出人意料地来到现场,向他们表示祝贺。 他紧握着江琳琳的手,亲切地拍着她的肩膀,接着他拥抱了陆忆风,扑鼻而来的是一股血液和玫瑰的混合气味,然后他笑容可掬地看着他,手仍牢牢地抓着陆忆风的胳膊。 陆忆风抬起眉毛,似乎在问他一直想问而不敢问的问题,做到了吗?这样够了吗?把一切都交给你,让这场游戏继续,答应和江琳琳结合,这样做可以了吗? 作为回答,他几乎察觉不到地微微摇了摇头。 七十八.强制传送,游戏公告 他这难以察觉的微小动作让陆忆风感到希望破灭,毁灭已开始,即将毁灭的是他在这个世界的一切。 陆忆风猜想不出他会遭到何种惩罚,撒下的罗网会有多么巨大,但当这一切结束时,很可能一切都荡然无存。 此时他本该感到极度绝望,但奇怪的是他却感觉得到了解脱。他终于可以摆脱这场游戏了。在这次冒险中是否能够获胜的问题总算得到了回答,不管这答案是否意味着彻头彻尾的失败。 如果说以暴抑暴是在绝望时可以抓住的救命稻草的话,那么他可以毫无顾虑地拼着一死来捍卫他的权利。只是时机还没有成熟,地点也不是在这里。 假如他还在计划着如何在接下来的隆冬时节逃亡在外,去躲避无穷无尽的追捕,可如果他这么想的话,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他——应该说是任何玩家都绝对不会想到的。 没有倒下,没有恐惧,相反,陆忆风比过去几个星期的任何时候都要坚定自信。尽管此时他的微笑有点疯癫,但却并不勉强。巴泽尔让观众安静下来,然后说: “你们看就让他们在北境市区结婚怎么样?”话音刚落,江琳琳立刻扮出欣喜若狂的样子。于是刘子琛问巴泽尔“总统”是否已选定了日期。 “噢,在我们确定日期之前,我想先宣布一件事情,相信会很有趣的。”巴泽尔说道。观众发出一阵笑声。 他用胳膊搂着陆忆风。“如果所有玩家同意的话,我们争取送给你们一个惊喜。” “那您得确认发布一项新游戏规则了?”陆忆风笑着说道。“‘总统’主持的婚礼应该更加隆重。” “如果确实需要这么做的话,我看可以。”巴泽尔一团和气地说道。 噢,瞧,他们俩的谈话多开心。 然而一阵急促的警铃响起,所有血腥收获玩家本进行着各自的游戏:攻略赏金副本、解锁冒险地、收集资源材料、或正在营地睡觉。 突然他们同时被一道蓝色光柱给包围起来,透过这层膜向外看去,可以看到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 光柱的颜色越来越浓,越来越强烈。等到光线变淡,他们又可以看见周围的景色。 现在可以看见的,是一片广大的石板地面、环绕四周的行道树,以及潇洒中世纪风味的街道。 数秒钟之间,人群因为搞不清楚状况而沉默,接着开始慌张的看着周围的环境。 不久之后,开始传出嘈杂的声音,而且音量开始变大。 “发生了什么?” “我的尸群奖励啊,打深渊呢!”很多玩家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看到了巴泽尔和陆忆风,他们的影像正对着镜头,被投放在广场上的大屏幕。才意识到是胜利者的巡演活动。 “amazing!这个空间转移太神奇了!” “虽然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但这个传送可真及时,我差点喂狼。” “这肯定是他俩胜利旅行庆典的延续。” 陆忆风也惊讶于发生的景象,他们这边也能通过屏幕看到北境广场上发生的事情。以往这种大规模集体传送的情况只发生过一次。在血腥收获开服第一天的庆典上,巴泽尔将所有玩家召集在一起公告游戏的介绍和教程。 但接下来的现象却狠狠违背了他们的预料。 “各位玩家,欢迎,欢迎,”巴泽尔“总统”说道,“欢迎来到我的世界。”他的声音吸引台下和大屏幕前的所有玩家都看向他。 “我的世界?‘总统’的这话说的也太那啥了吧?中二吗?”玩家中传出几阵笑声。 如果他是游戏运营的gm,那他的确像神一样,拥有操作这个世界的权限,但像这种大家早就知道的事情,现在提出来也没必要。 “我的名字是巴泽尔,现在是能够控制这个虚拟世界的唯一的玩家,各位玩家想必已经注意到了,主菜单的登出键不见了,想必部分玩家有过这方面的经验,比如参加过绝地求生的选手。” 玩家们陆续接踵的唤出菜单,露出惊异不解的神情。陆忆风发现这次登出游戏的选项和之前“无法选中”不同,这次是完全消失。他回视了江琳琳了一眼,她也同样感觉气氛不对。 “但是,这不是游戏出了问题,”巴泽尔带着粗重的鼻息继续说道,“重复一遍,这不是游戏出了问题,而是血腥收获原本的玩法。” 原本的玩法?陆忆风诧异的想,他指的是?原本的玩法就是无法登出游戏?什么意思? 巴泽尔像是要切断他的想法似的,继续说道,“各位玩家无法主动登出。外部的人也无法解除。如果进行尝试,将会停止生命活动。”巴泽尔说着,在大屏幕上投影出几段因为玩游戏而猝死的玩家案例。 “这是为了炒热“明星恋人”的气氛在做戏吧?”对于巴泽尔令人不安的话语和屏幕里可怖的景象,玩家中传来不满。 同时有人唤出菜单后发现事实的确如此,无法离开游戏。人群开始混乱。“开什么玩笑?” “别叨叨了,快点开始吧,我不介意再参加一次庆典。” “走人啦,这就离谱。”一部分想离开这里的玩家刚往人群边缘走几步,却立马被电磁网状的屏障弹了回来。 巴泽尔观察良久,结果只是简单的说道,“希望玩家注意的是,游戏内所有的复活手段,重生机制都将无效,生命值变成0的瞬间,各位的角色将永远消失,同时,各位的生命活动也将消失。” 这一刻,玩家们想起了被野兽丧尸支配的恐惧,其他玩家竞争的威胁,生命值归零的瞬间,顿时陷入了恐慌。 “各位现在在想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吧?诸位获得脱离的条件只有一个,先活下来,以及不要让你的生命值变成‘0’。” “什么意思?说清楚点啊!” “活下来?我是来玩游戏的,不是来玩命的!” “不要自说自话了!” 有玩家想对巴泽尔发起攻击,但发现取不出任何武器,已经被完全解除了武装,唯一可用的武器只有拳头。 “现在你们位于北境市区的广场,待会我会把你们传送回各自之前的区域。那么最后,在各位的储物栏里有我赠送的礼物,请确认。”巴泽尔示意讲话结束,限制玩家活动的屏障随之消失。 “手镜。”陆忆风看到了出现在储物栏里标了个“新”字样的物品,代表它刚刚被放进背包。 与此同时,他周围的、广场上的玩家忽然被白色的光线笼罩起来。 而在这同时,他自己也同样被白光所包围,眼里所见尽是一片苍白。 仅仅两、三秒的时间,光线便消失了,原本的景色再度出现在眼前…… 不对。 现在在他面前的不是江琳琳那熟悉的脸孔。 淡粉色的无吊带裙、几束头发束在脑后,卷卷的长发披在肩头,连光鲜的图案的和发色都跟原来一样。 但只有脸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样子。原本细长的眼睛,换成一双的铜铃般的大眼睛。脸颊和嘴唇没有妆前那么红润,变成了两个小酒窝。 但陆忆风完全忘记现在的状况,只是呆呆地想道: 你……是..... 他眼前的这个女孩和他想着相同的问题—— 这一瞬间,uu看书 .kanu 一种预感闪过他们的心头,也同时了解了巴泽尔的礼物“手持小镜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陆忆风迅速地举起镜子,瞪大眼睛往镜子里面看去,而镜子里面出现的…… 是留着一头很普通的黑发,长长的刘海下有一双柔弱的眼睛,穿着在家里刚吃完饭的便服。和妹妹一起出去的话,到现在还常被误认为是姐妹的细长脸孔。 几秒之前陆忆风所拥有,如同生存强者般坚强的面孔已经不知道消失到哪去了。 出现在镜子里的—— 是他非常不喜欢的,现实世界里真正的脸孔。 “呜哦……这不就是我嘛?” 旁边跟他一样看着镜子的江琳琳大吃一惊。 他们两个再度对看,同一时间叫了起来: “你是江琳琳?” “你就是陆忆风?” 两个人发出的声音都因为语音效果停止,而与原本的声调产生了明显的变化,但这时候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注意这种事情了。 镜子从他们两人的手上掉落到地面后,随着细微的破碎声消失了。 陆忆风重新看了一下四周,可以发现,那些几十秒前还长得一副像在生存冒险游戏里出现的俊男美女相貌的人,全都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像把游戏展览会场里众多的客人聚集起来,然后让他们穿上探险装束的一群真实世界里的年轻人。 更恐怖的是,男女比例产生了相当大的变化。 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七十九.死亡游戏。在线奔现 陆忆风与江琳琳以及周围全部的玩家们,都从自己创建的角色变成真实世界里的模样。 虽然仍是由虚拟数据构成,细微的地方也看不出奇怪的地方,但仍然可以说是相当了不起的模拟程度。简直就像在他们身体施加了立体扫描一样。 周围哑然失声地看着自己与其它人容貌的玩家们,平均身高显然比变化之前降低了不少。 陆忆风为了防止角色视点的高度差异造成动作上的妨碍,所以把角色身高设定跟真实世界里的身高一样,这点他想江琳琳应该跟他一样。 但是其它大多数的玩家,应该都设定比现实世界里的身高高出十几二十厘米。 现实。陆忆风想,巴泽尔刚刚说,这就是现实? 被数值化的生命值都是他们真实的肉体,也是他们的生命。巴泽尔就是为了强制让他们了解这一点,才会重现玩家们在现实世界里的容貌和体格? 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江琳琳也在想道。她的眼睛闪着不解的光,为什么?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陆忆风看到了她投来的疑惑目光,回视她抬了下眉毛,“再等一下吧,反正巴泽尔马上就会回答了吧。” 巴泽尔这次没违背陆忆风的预测。几秒之后,天空被染成了血红色,还出现了一串类似于死机的停滞代码,场面的压迫和恐惧感顿时就像凝滞了一般。 “各位现在心里一定会想为什么。为什么——血腥收获这个虚拟世界的缔造者巴泽尔要这么做?大规模袭击?在线绑票?”他果然开始说。 先前语调完全不带任何立场的巴泽尔,这时候的声音却带有某种情感。 虽然场合不对,但陆忆风心里还是忽然浮现出“憧憬”这两个字。明知应该不是这么想的时候才对。 “这些都不是我的目的。甚至可以说,我如今已经没有任何目的或理由了。要说为什么的话,那是因为对我而言,这个状况就是最终目的。” “这是我的世界,我创造出这个世界并观赏它,我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会创造血腥收获,并创造出虚拟世界。而现在,我的所有目的都达成了。” 血红色的天空持续持续了一段短暂的时间后,巴泽尔的话语成无机质的声音响了起来。 “血腥收获正式营运的游戏说明就到此为止。各位玩家,相信你们还记得首次登进游戏时界面都能看到的一句话,‘祝你好运,愿收获与你同在’。” 最后的一句话残留了一些回音,他的身体从脚步尖端部分开始,仿佛溶化般逐渐与覆盖住整个天空的系统讯息同化。 它的肩膀、胸膛以及四肢慢慢随着光柱消失,最后只留下一个波纹扩散开来。接着,布满整片天空的血色讯息又跟出现时一样,突然消失了。天空恢复夜色。 吹过广场上空的风声以及由npc乐团所演奏、城市街道上的bgm由远方逐渐靠近,平稳地触动着玩家们的听觉。 游戏再度恢复成原本的模样。而唯一的变化,就是游戏的某些规则有了改变。这个改变不同于绝地求生时那样的规则。 紧接着——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总算... 数万人的玩家集团,这才出现应该有的反应。 总之就是许多地方都发出压倒性的超大声响,令整个广场震动了起来。 “骗人的吧!这玩毛线啊?一定是骗人的!” “别开玩笑了!放我出去!把我从这里放出去!” “这样我很困扰!接下来还跟人有约呢!岂不是要放人鸽子了!” “不要啊!让我回去!让我回去!我再也不打游戏了!” 整个广场都是悲鸣、怒吼、尖叫、痛骂、请求、以及咆哮。 在短短几十分钟里,就由游戏玩家变成被困在虚拟世界的“囚犯”,有的抱着头蹲在地上,有的双手朝天举起,有的互相拥抱,有的甚至开始互相互对骂。 听着无数喊叫声的同时,陆忆风的思绪不可思议地逐渐冷静下来。 这一切全都是真的。 巴泽尔所说的全部都是事实。如果是他,他的确有可能会做出这种事。应该说他会这么做一点也不奇怪。他给人的那种毁灭性冷血的印象,像血腥的毒蛇,让人不得不这么想。 他会有一段时间——几个月,或者更长的时间没有办法回到现实世界。就像之前在绝地求生的十四天一样,不过这次性质完全不同? 他将没有办法和父亲,以及妹妹见面,甚至是交谈。而且说不定他已经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们了,如果他在这个世界里死亡—— 就代表他将真正死去。 因为意识与虚拟世界链接,看书 .uuanshu.co 同时也是监狱大锁跟刑具的外置设备给烧死? 他回想起了在这个游戏第一次死亡时的经历,一头野猪追了他一路,最后轻而易举的用它的獠牙撞死了他。但那会很快就会重生在复活点。 陆忆风缓缓吸了口气,然后吐出来之后,开口说道:“江琳琳,你过来一下。” 他在现实世界里一样比江琳琳高出不少,他抓住她的手臂后,快步离开宴会,穿过开始发狂的人群。 看来他们应该是在人群的外围部分,这种关头也没人顾得上什么明星恋人了,他们很快就穿出了人群。 当跑回他们的房间,混乱声越来越远后,他们停在了门前阴影里。 陆忆风用最严肃的声音,叫了一次这个女孩的名字。虽然她的外貌发生了变化,但眼神中的灵气还是和她扮演时的角色一模一样,只是现在看起来一副无所适从的样子。 江琳琳一动不动的看着他,陆忆风则压低声音说道: “如果那家伙说的全是事实,那为了在这个世界里存活下来,我们得拼命让自己继续变强才行。我想这点你应该也很清楚才对,在线角色扮演游戏这种东西,就是玩家之间的资源抢夺战… “跟我们有同样想法的家伙……应该会在被传送回去之后在周边区域不断地收集生存资源等等,这样资源马上就会枯竭……我们应该…” 陆忆风继续说着,江琳琳还是征征的看着他,但是她感觉她跟其他玩家同样慌张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她的感觉渐渐变成,变成相信眼前这个“可爱”的男孩。 八十.命可以丢,游戏照玩 随后总统府邸重新召开了盛大的宴会。然而不是所有玩家陷入了混乱,他们很快接受了这个设定,赴宴的玩家居然越来越多。 餐桌和沙发旁人来人往,擦肩接踵。四十英尺高的天花板变成了天蓝色,上面的星星的一样闪闪发光。 陆忆风想在星星也是一样明亮的现实世界,但现在谁会在乎呢?游戏继续进行,北境市区总是如此,以至于看不到星星。 在地板和天花板中间位置,乐手飘浮在朵朵白云上,他看不出是什么把他们吊在半空。 传统的餐桌被无数绵软的沙发和椅子代替,有的围在壁炉旁,有的摆放在馥郁芳香的花园里,有的在池塘边,池塘里鱼儿在悠然地游动,这样玩家们可以在极其舒适的环境吃饭饮酒或做任何其他的事情。 房间的中间是铺瓷砖的宽阔大厅,这里既是舞池,又是演员们的舞台,更有衣着华丽的vip玩家在其中穿行。 但这晚真正的明星是宴席上的珍馐美味。靠墙而立的餐桌上面摆满了做梦都不曾想到的佳肴——烤全牛、烤全羊、烤全猪、大盘大盘塞满水果和坚果的鸡肉、淋着酱汁的海鲜、各种奶酪、面包、蔬菜、甜点,还有各种酒类,激发着宾客的热情。 陆忆风已下定决心,因此胃口大增。由于焦虑,他已经好几个星期没有好好进食,因而现在真是饿极了。 “这屋子里的每样食物我都想尝尝。”他对江琳琳说。 她不解地看着陆忆风,对于他的变化感到吃惊。因为若如巴泽尔所说,虚拟世界已经变成了一个死亡游戏,而且她并不知道巴泽尔认定他们已经失败,因而她只能猜测是他们赢了,她甚至可能猜想他对这项活动有点喜欢。 她眼睛里闪过了一丝疑虑,但很快就过去了,因为他们又处于摄像机镜头之下。“那你可得慢慢来了。”她说。 强制传送到北境市区的玩家已经被复位到之前的区域继续游戏,但前来赴宴的玩家一直在变多,他们又是相互介绍、又是拍照、又是亲吻。 显然,陆忆风的夜莺款胸针已经成为新的时尚,总有几个人走过来让他看她们的配饰。 但陆忆风能想到的只是巴泽尔总统对这一切会多么恼火。可他又会怎样呢?死亡游戏已经引起轰动,浆果事件也不过是一个男孩想要救出自己爱人的疯狂举动罢了。 而且事情发展到这样,无法登出,死亡游戏,其他玩家还会在意这个吗? 答案是肯定的。快乐就完事了。 他和江琳琳并没有刻意与人搭讪,可总有人把他们认出来。他们还是大家在宴会上不容错过的目标。 “来吧,还记得之前的舞吗?咱们接着跳吧!”陆忆风把江琳琳从一名化妆职业的玩家身边拉走,音乐从半空的云朵里缓缓飘来。 他们只会几种和着小提琴与长笛的节拍起舞的简单舞蹈,之前在学院里他们参加过舞蹈的职业培训。但显然不契合,而且这些舞蹈需要很大的空间。 但有一个舞蹈踩得很溜的玩家也教会了他们一些流行的舞步。音乐如梦幻般舒缓,陆忆风把她拉进臂弯,他们慢慢地转着圆圈,这种舞几乎没有什么舞步,在盛苹果派的盘子里都能跳。 “江琳琳,巴泽尔纯粹为了他的事情,不惜让我们死去,相比之下,这个宴会对他们而言,又算得了什么?”他说。 “我知道,这我知道。只是有时候我他的有点受不了了。甚至到了……说不清我会怎么做。”她顿了一下,然后小声说,“也许我们一直就想错了。” “什么?”陆忆风问。 “平息各玩家区的动荡情绪。”她说。“我认为他就是利用我们找到了开启死亡游戏的借口。” 陆忆风赶紧用余光扫了一下四周,还好,似乎没人听到。摄影组的人似乎已被海鲜吸引过去,在他们身边跳舞的人抑或醉醺醺,抑或自我陶醉,并没有注意。 “对不起。”江琳琳说。说得没错,这里可不是谈论这种事情的地方。 “回家再说吧。”陆忆风告诉她。 这时江琳琳的化妆师塞西尔领过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这人很面熟。她介绍说他叫海文斯,新任绝地求生组委会主席。 海文斯问她是否允许他把陆忆风带走一会儿,江琳琳恢复了她的摄像面孔,温和地把他交给海文斯,一边警告他快点把他放回来。 海文斯伸出一只手,邀请陆忆风和他跳舞。这是什么操作?陆忆风惊了。他看到海文斯把手伸过来想抓着他的手,他不习惯有人碰他,但是,现在好像也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 他真的不觉得两个大老爷们站在一起跳舞很奇怪吗?即使陆忆风现在看上去像个孱弱的少年。海文斯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一点,他们顿时离得八丈远。 他们闲聊着,晚宴、食物,海雯斯还开玩笑地说自从上次训练考核的事件后,他一直在练习躲避飞来的物体。 陆忆风先是一愣,接着才想起来在上次考核时,他朝比赛组织者开了一枪,一个人吓得向后退,碰倒了潘趣酒碗,他就是那个人。 “那么您是此届极限赛组织委员会主席?这可是莫大的荣誉噢。”陆忆风说。 “你和我的工作,没有多少人愿意接替。对于比赛结果,我所承担的责任太大了。”他说。 是啊,上届主席被清算了。陆忆风心想。他身为玩家,同样也知道死亡游戏的事,可他看上去一点也不担心。 “您已经在筹备第七十五届大赛啦?”陆忆风说。 “噢,是的。哦,大家已经为筹备这次比赛工作多年,竞技场不可能一日就选定。但是,应该说,比赛的基调已经确定,巧得很,今晚我们就要开一个赛事筹备会。” 海文斯后退一步,从西服背心里拿出一只挂金链的怀表,打开表盖儿,看了眼时间,眉头微蹙。“我现在就得走了。”他把表盘扭过来好让陆忆风看到时间,“会议在午夜开始。” “噢,那么晚啊——”陆忆风说着,眼睛却不由自主地被他的表吸引过去。海文斯的拇指在水晶表盘划过,上面立刻好像被蜡烛点亮了一样出现了一个图像,这是一只夜莺,跟他胸针上的一样,不过表盘盖一关闭,这鸟随着很快消失了。 “很漂亮。”陆忆风说。 “噢,确实很漂亮。这只是这类表中的一种。”海文斯说,“如果有人问起我,就说我回家睡觉了。我们应该对会议保密,可我想告诉你应该没问题。” “是的,我会保守秘密。”陆忆风说。 他们握手告别,他对陆忆风微微欠了下身,这在黄金堡那边是很普通的礼节。“好吧,明年夏天比赛时见,陆忆风。你订婚了,祝你们幸福,向江琳琳和你朋友问好。” “谢谢。”陆忆风说。 海文斯说完就走了。陆忆风在人群中穿梭,寻找着江琳琳。其间不断有陌生玩家向他恭喜,恭喜他订婚了、恭喜他赢得比赛、恭喜他选了漂亮的衣服。 他一一应酬着,心里却在想海文斯向他炫耀他的那只漂亮的怀表。这事有点蹊跷,挺神秘的。 他终于找到了江琳琳,她正无比赞赏地盯着一桌子精致的蛋糕看。糕点师专门从厨房出来向他说明糖霜的制作方法。 他们走过一个又一个的蛋糕,糕点师不断回答着她的问题。在她的请求下,他们拿来了许多种小蛋糕,让他带回胜利者村,在家静静地研习蛋糕的制作方法。 “之前艾菲说咱们一点钟必须到火车上。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她边说着,边四处张望。 “快十二点了。”陆忆风回答道。“发生这样的事情,不知道咱们的团队怎么样了。”他从蛋糕上拿起一朵巧克力花,放在嘴里咬着,全然不顾礼节了。 “到了说再见和表示感谢的时间了。”艾菲出现在他身旁,用颤抖的声音说。 艾菲做事总是很准时,这是陆忆风喜欢她的地方。他们找到卡尔文和塞西尔,然后由艾菲引领向晚宴的重要人物道别,之后大家一起来到大门边。 “我们难道不应该谢谢巴泽尔吗?这可是他的家啊。”江琳琳问。 “噢。他不大喜欢毫无目的参加晚宴,他太忙了。你知道。”艾菲说道,“我已经安排让人明天把特殊的礼物和感谢辞带给他。喏,就是他们!” 艾菲向两个北境巡查警微微挥了挥手,他们正架着醉醺醺的史密斯朝这边走来。看他这个状态,陆忆风甚至怀疑他是否听到了巴泽尔关于死亡游戏的公告。 一辆汽车载着他们穿过市区大街,车窗上贴着很深的黑色窗膜。后边的另一辆车上坐着他的化妆师们。 混乱和和欢庆的人群挤在一起,密密麻麻,汽车不得不放慢速度。但艾菲把一切安排得非常周密,他们一点钟正好上了火车,火车也慢慢驶出车站。 史密斯被扶到了他的包厢,卡尔文要了茶,我们围桌而坐,艾菲抖着手中的日程单,提醒他们大家都仍在旅途当中。 “我们的行程中好像包括夹缝地带的收获节呢,所以我建议大家喝完茶立刻上床睡觉。”没人反对。 当陆忆风睁开眼时,已经是下午了。江琳琳的头枕在他的肩上,他不记得她昨天进到他房间。陆忆风翻了翻身,尽量不去吵醒她,但她已经醒了。 “没做噩梦。”江琳琳说。 “什么?”他问。 “你昨晚没做噩梦。u看书.uuknshu ”她继续说道。 江琳琳说得没错。这是很长时间以来他睡的第一个整觉。“可,我做了个梦,”陆忆风说,一边回忆起来,“我跟着一只夜莺穿过树林,走了很长很长时间。那鸟就是云杰,我是说,鸟叫时,发出的是他的声音。” “他把你带到哪儿啦?”她说着,一边把他前额的刘海捋到后头。 “我不知道,我们也没去哪儿,可我觉得很开心。”陆忆风说。 “嗯,你睡觉的样子看上去也很开心。”她说。 “我说,我怎么就从来不知道你是不是做了噩梦?”陆忆风说。 “我也说不清,兴许我不喊,不抓或别的什么,我就是不动,但害怕得要死。”她说。 “你应该叫醒我。”想到做噩梦时一晚上要把她弄醒两三次,又要用很长时间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陆忆风忍不住说道。 “不需要,我的噩梦往往是害怕失去你,一旦意识到你在我身边,我就没事了。”江琳琳说。 啊唷,在猝不及防时她说了这些话,就好像当胸给了陆忆风一拳。她只是如实回答问题,并没有强迫陆忆风做出反应或发出爱的誓言。 可他还是感觉很糟,好像在卑劣地利用她。陆忆风想,自己利用她了吗? 不知道,他第一次感觉到让她睡在他身边有点不道德。而最讽刺的是,现在他们已经订婚了。 “回家以后我就得一个人睡,那就更糟了。”江琳琳说。看到陆忆风一脸错愕,她换了个说法说道:“我知道,我指的是胜利者村。” 八十.逃跑计划,爱的告白 他们回到夹缝地带的当晚要在市长府邸参加宴会,第二天在广场聚会,庆祝收获节。 一个皮革袋子里面装着食物和一壶热茶,一双毛皮镶边的手套——这是高志鹏落下的,三根刚从光秃秃的树上折下的小树枝摆放在雪地上,指向陆忆风离开的方向。在收获节彻底结束后的第一个周日,他把这些东西放在他和他们通常会合的地点。 陆忆风继续在寒冷而雾气弥漫的树林里前行,这条路高静并不熟悉,但对高志鹏来说很好走,这条路通往湖边。 对他们通常会面的地点,他已信不过,野狼望本就危机四伏,现在一条野狗、一只小型丧尸也可能会要了人命。他和高志鹏还好,而高静是应付不来的。 可陆忆风仍需要足够的隐私,以向她倾诉他的心声。但她会来吗?有些事情她必须知道……他需要她帮他想明白…… 此时的野外,陆忆风穿行在雪原林地,看到夜莺在树林的枝头跃来跃去,不时模仿另一只鸟的叫声,之后又鸣唱出新的曲调。 像往常一样,这叫声让他想起云杰。想起昨晚在火车上做的梦,在梦中,他追随着鸟的鸣啭,那是云杰。他希望自己睡得再长点,好知道他究竟要把自己带到哪里。 去湖边的路很长,毫无疑问。如果高志鹏决定跟随他,那他肯定要花很大的力气,而这力气更应该花在打猎上。 很明显,他没有出席市长家的宴会,尽管高静去了。她说他病了,待在房间里,但很显然她在说谎。 在收获节闭幕仪式上陆忆风也没有见到他。江琳琳对他说,他去林子里打猎了,这也许是实话。 大约走了几个小时,陆忆风来到湖边的一座破旧的房子。也许“房子”这个字对它来说太大了。这只是一间屋子,大约不到五平方米。 他们认为很久以前这地方原有很多房子,一些地基仍依稀可见。玩家们原来到这里来游玩或在湖里钓鱼。直到一大波尸群经过这里,这个地方就被渐渐被遗忘了。 这间屋子比其他屋子保留的时间长是因为它的地板、屋顶和天花板都是水泥的。四扇玻璃窗只有一扇还没坏,但也因天长日久颜色发黄、摇摇欲坠。 这里没有上下水管道也没有电,但壁炉还能用,屋角堆放着他和江琳琳以前前捡来的木头。 他生了一小堆火,希望迷雾能把火堆散发的烟雾遮盖住。不然可能会吸引林子里的其他玩家。 前来趁火苗渐渐旺起来的工夫,他把没窗的地方吹进来的积雪打扫干净,扫地的扫帚还是高静用嫩树枝做的。扫完了,陆忆风坐在水泥壁炉前的一小块水泥台上,一边取暖,一边等着她来。 他等了没多大会儿,高静就到了,这真让人吃惊。她腰带上拴着一只死火鸡,那一定是高志鹏在来这里的路上打给她的。 她站在门边好像在犹豫是否该进来,手里还拿着没打开的食物袋子、茶壶和她的手套。高志鹏就坐在湖边,没有跟进来。 礼物她是不会接受的,因为她在生陆忆风的气,这种感受他完全能理解。 陆忆风凝视着她的眼睛,高静的游戏角色样貌和高志鹏一样,被清除游戏数据后与现实也没有太大变化。但她眼神里的愤怒不能掩盖受到的伤害。 他和江琳琳订婚后,眼下都无法离开游戏,高静肯定感觉自己遭到了背叛。今晚见面将是他最后一次机会,来挽回一切,使他不至于永远失去她。 可陆忆风向他解释清楚可能需要几个小时,而即使到那时,她也可以拒绝原谅他。因此,他单刀直入。 “巴泽尔亲口对我说要杀死你。”陆忆风说。“之前你知道的,最严重的后果就是封号,而现在...” 高静眼睛转了一下,但却没有明显的恐惧和吃惊,“还有别人吗?” “唉,他也没明确对我说,但我想八成咱们所有人都在内。”我说。 意识到我说的话的严重性,她赶紧走上前来,蹲在壁炉边,边取暖边说:“除非?” “没有除非,至少现在没有。”显然陆忆风的话需要更多的解释,可他不知该从哪里说起,所以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忧愁地盯着炉中的火苗。 大约过了一分钟,高静打破了沉寂:“嗯,谢谢你报的信。” 陆忆风转向她,正要抢白她,却看到她诡秘的眼神。他忍不住笑了,他恨自己不该笑,这不是笑的时候,毕竟这事对一个人来说不是小事,没多久他们都要遭到灭顶之灾。“你听着,我真的有个计划。” “我敢说这一定是个绝妙的计划。”她说着,把手套扔到陆忆风膝盖上,“喏,我可不要你未婚妻的旧手套。” “他不是我的未婚妻。这不过是计划的一部分。这也不是她的手套,是高志鹏的。”陆忆风说道。 “把手套给我吧,那就。”她说着,戴上了手套,弯了弯手指,点了点头,说:“至少我死时可以舒服点。” “你挺乐观的,当然了,你不知道都发生了什么。”陆忆风说。 “说来听听吧。”她说。“死亡游戏的事情我知道了。” 陆忆风决定从他和江琳琳戴上胜利者桂冠的那晚说起——史密斯警告他游戏gm很生气,自从他回到胜利者村后一直十分不安,巴泽尔“总统”突然造访的原因,落日遗迹发生了清算事件。 玩家中的气氛很紧张,他们的订婚作为最后的防线。总统示意他做得不够,肯定要付出代价等。然而这一切却可能都是巴泽尔“死亡游戏”的阴谋。可他们的防线还在,玩家们还在意这对“明星恋人”。 高静一直没有打断他。陆忆风说话时,她把手套塞进衣兜里,接着又把皮袋子里吃的东西拿出来当作他们的晚餐,烤面包、奶酪、去皮苹果,她拿栗子在火上烤。 陆忆风看着他的手,这是一双漂亮而灵巧的手,正如他在加入绝地求生之前一样,上面有些伤痕,但纤细灵巧,他的手既能应付血腥的伤口,又能做出精巧的增益道具。对这双手他可以信赖。 他停了一下,喝了一口壶里的热茶,接着他准备告诉高静以后的事。 “瞧,你确实添了不少乱子。”她说。 “还没完呢。”陆忆风对她说。“可能在刚刚开始。” “这会儿我已经听够了。咱们先从你计划的开头说起吧。”高静说。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咱们逃走。” “什么?”她问,这话出乎她的意料。 “咱们逃吧,逃到林子里。现在情况不一样了。”陆忆风说。但她面部的表情很难琢磨,陆忆风想,她不会嘲笑他吧?“你知道,咱们可以活下来。” 这时高静突然上前一步,紧紧的抱住陆忆风,她哈哈地笑着,特别开心。 “嘿!”他,但也不停地笑着试图反抗。 高静停了下来,抱着他的手仍没有松开。“好吧,咱们逃吧。uu看书wwukansh ”她说。 “真的吗?你没觉得我疯了吧??”得知高静可以与他同甘共苦,陆忆风感到肩上的千斤重担卸下了一半。 “我确实觉得你疯了,可我还是愿意和你一起走。因为这个时候呆在玩家区是最安全的。即使那个巴泽尔会一直来找你麻烦。”她说。 高静说这话是认真的,不仅认真而且心甘情愿。“咱们能行,这我的确知道,咱们从这逃走,永远不再回来!知道能离开这里!” “你肯定?”陆忆风说,“这很艰难,带着“逃杀兵团”的人,还有团队所有的人,离开了主要的游戏活动圈,我们的所有财富都会变成一串数据,我不想在林子里走五百米,然后就——” “我很肯定,我完完全全、百分之百地肯定。”高静低下头,抵在他前额上,把陆忆风拉得更近。她的皮肤、她的身体因靠近火焰而散发出热量,他闭上眼睛,尽情享受这浓浓的暖意。 她的身上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和苹果的气味,还有被雪打湿的皮革味。陆忆风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这特殊的气味。这是冬的气息,在其中蕴藏着登入血腥收获前他们所共度的每一刻快乐时光。 陆忆风不想挪动身体。他为什么要挪开呢?高静用轻柔的声音对他说:“我爱你。” 这就是原因。 陆忆风没有预料到事情会是这样,太突然了。几分钟前他们还在商量逃跑计划,而此时…… 他应该学会应对这种情况,接下来他的回答也许是最糟糕的一种。 “我知道。” 八十一.策划逃跑,纪念徽章 太糟了,就好像高静情不自禁地爱上他,而陆忆风却没有反应。 她不由得向后退步,他一把拉住她。“我知道你爱我!而你……你也知道你对我意味着什么。” 这么说还不够,高静挣开了他的手。“我无论对谁都不能有这种想法了,我现在每天所想的——从“死亡游戏”被公布那一刻起的每分每秒所想的,就是我有多么害怕。他说:“我已经没有心思想别的了。要是咱们到了安全的地方,兴许我会不一样。我也说不清楚。” 陆忆风看得出她正竭力忍住内心的失望。“那,咱们逃吧,总会有办法。” 高静转向壁炉,那些栗子已烤爆了,她把栗子从火里拨出来,“说服高志鹏得要点时间。” 他觉得高静还是会走的,但那份快乐已经不见了,她又恢复到起先的拘谨状态。 “高志鹏也是,我得让他明白,和他去散步,多跟他聊会儿,让他明白我们不逃也活不了。”陆忆风说。 “他会明白的。我和他一起看过很多你们的录像,他相信你,不会对你说不的。”高静说。 “我也希望这样。”房间里的温度好像瞬间降了二十度。“说服史密斯一定很难。” “史密斯?”高静说着手里的栗子都掉了,“你不会叫他也和我们一起走吧?” “我不得不叫他,我不能把他和江琳琳扔下,因为那样的话他们就会——”她对陆忆风怒目而视,他停下来问道,“怎么了?” “对不起,我没想到有那么多人。”高静打断他说道。 “那样的话,巴泽尔为了找到我,会把他们折磨死的。”陆忆风说。 “那么兵团呢?你们的团队呢?他们肯定不会来。说实话,这个关头他们巴不得给我们打小报告呢。江琳琳那么聪明肯定也明白这点。要是她想留下呢?”她问。 陆忆风尽量显出无所谓的样子,但他的声音还是沙哑了:“那就让她留下。” “你会让他留下?”高静问。 “为了你们,是的。”陆忆风回答,“我是说,不!我会让她跟我走的。” “那我呢?你会让我留下?”高静咬住口气说,“假如,我无法说服高志鹏让他在大冬天拖着这么多人逃到林子里。” “高志鹏不会拒绝的,他明事理。”陆忆风说。 “要是他不呢,陆忆风。那该怎么办?”她问道。眼里噙出了泪光。 “那你就强迫他走,你觉得我刚才说的那些都是瞎编出来的?”他也生气了,提高了嗓门。 “不是,我也说不清楚,弄不好那个叫巴泽尔的也在操纵你。我的意思是,他想促使你赶快举办婚礼。你也看到了那么多玩家对这事有多兴奋。我觉得他未必会杀你,或者江琳琳。杀了你们俩,他自己怎么收场?”高静说。 “死亡游戏已经引起了落日遗迹的暴乱,肯定还有更多,我恐怕他也分不出多少时间给我选结婚蛋糕吧!”陆忆风大喊起来。 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不迭,恨不得马上收回来。他看见高志鹏站在了门口。“落日遗迹有暴动?”他压低声音说。 陆忆风想挽回这话的影响,竭力使他和高静平静下来,就像他在各玩家区平息事态一样。眼下显然是高志鹏兴奋情绪更加麻烦。 “我不清楚是不是真正的暴动,只是有些骚乱。你知道,很多玩家其实在这个时候都想避开危险,寻求自保,人们都上大街了——”他说。 高志鹏猛的冲了上来:“你都看到什么了?” “也没什么,没亲眼看到,只是听说。”陆忆风这么说着,感到自己的话像往常一样,那么苍白无力,又那么迟疑拖沓。最后不想再瞒他们什么了。 “我在市长家参加宴会的电视上看到的,电视里看到有很多人,还着了火,治安警在和落日遗迹的玩家交火,”陆忆风极力想描绘出当时看到的景象。 可最后,他却把长时间以来把憋在他心灵里的话一股脑倒了出来。如果这些话不能对眼前的两人说,那还能和谁说? “其实这都是我的错,因为我在竞技场的所作所为。我从来没有想过一场游戏能把事情弄成这个样子,要是我吃了浆果输掉了,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我们可以登出游戏,每个玩家都安全了。” “我记得巴泽尔说,这是这个游戏的本来玩法,我们要玩下去的话迟早会被困在这里面,他只是缺少一个借口。”高静说。 “安全,安全了又怎样?”高志鹏用柔和的语气抢白说,“在死亡游戏开始后,让所有玩家战战兢兢的玩游戏?收获节要参加吧?去抽生死签?下一届收获节是什么时候开始?你并没有伤害任何人,是你给大家带来了机会,一个需要勇气才能抓住的机会。” “矿井上我那些好友,他们已经议论开了。你难道一点没感觉吗?暴风骤雨已经来了。巴泽尔就是这么做的,不是么?如果落日遗迹发生暴动,我们为什么不能发生暴动?其他玩家区也一样。这就是最终的结果,我们已经——” “别说了!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是游戏!不是世界大战!你觉得你有什么理由去这么干?凭我们之前的中二梦想吗!”陆忆风说。 “因此我们必须参加战斗!”高志鹏粗声粗气地回答,“难道你还没明白吗?” “明白什么?不!我们要在他们来杀死我们或被卷入其中之前离开这里!”陆忆风又在喊了。 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看不清不可否认的事实?从巴泽尔宣布死亡游戏开始之后,他好友列表里被注销的账号还少吗? 高志鹏粗暴地转向门外:“那你走吧,我一万年都不会走。” “你以前很愿意离开的,死亡游戏的混乱只能使我们更该离开。你只对……生气。”不,他不能就这件事情不管不顾地在他面前提起江琳琳。“那高静呢?” “其他的人呢,陆忆风?我们兵团的那些人?你难道看不到吗?还是说你去参加绝地求生,去北境走了一圈已经不在意这些了?这已经不是只关系我们!”高志鹏摇着头,毫不掩饰他对陆忆风的厌恶。 “你能为他们做很多。”高志鹏把陆忆风送给他的落日遗迹纪念项链扔到他的脚下。“我改主意了,懦夫的任何东西我都不想要。”他说完,抬腿就走了。高静长长的看了他一眼,跟着出去了。 陆忆风看着地上的手套。懦夫的东西?高志鹏是在说他吗?他是否认为他是游戏管理员的一个产品而不愿触碰? 这太不公平了?陆忆风很气,可想到高志鹏下一步可能采取的疯狂行动,他又感到十分害怕。 他颓然倒在壁炉边,此时他多么需要有人能安慰他,帮他想清楚下一步该怎么办?他强使自己镇静下来,心想混乱不会在一天内发生,高志鹏明天之前不会跟他的好友们商议此事。 如果他提前再告诉高静,身为他的姐姐,也许她能够制止高志鹏。可他现在不能走,如果他在家,他会把他拒之门外。 也许今晚,等当大家都睡熟以后,再……高静琢磨草药书常常到深夜,可以那个时候去,敲敲窗户,告诉她事态严重,不让高志鹏做出傻事。 巴泽尔在他家书房的话再次在陆忆风耳边回响。 “我的顾问担心你很难对付,事实上你没有准备这么做,对吧?” “是的。” “我也是这么跟他们说的,一个男孩不惜一切保全自己的性命,他是不会把它随意丢弃的。” 他回忆起他们之前在夹缝地带带着兵团这么多人是多么艰难。在这一点上,她肯定支持我。难道高静会不支持? 现在一定快到中午了,天很短。如非必须,天黑后最好不要待在林子里。 陆忆风把微弱的火苗踩灭,收拾一下食物碎屑,把纪念项链别在腰里。这项链他还要再保留一段时间,万一高志鹏变主意呢。 他在雪地里艰难地跋涉,天还没黑透,他就走到了他的旧营地。 他和高志鹏显然没有说通,但他仍决意要离开夹缝地带。下一步他准备去找江琳琳,她和陆忆风在路途上所经所见相同,也许他比高志鹏更容易说服。 他碰到江琳琳时她正要离开胜利者村。“去打猎了?”她问。看得出,她不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 “没有,你要去城里?”陆忆风问。 “是的,我得跟艾菲和塞西尔他们一起吃饭。”她说。 “噢,那么至少我可以陪你走一段。”从胜利者村到广场的路没什么人走。在这条路上谈话很安全。 可陆忆风感觉好像很难开口。与高志鹏的谈话已经砸了锅。他拼命纠结着自己干裂的嘴唇。 广场越来越近,要不说,他很快就没机会了。 陆忆风深吸了口气,终于把话说了出来。“江琳琳,要是我要你跟我一起从区里逃跑,你愿意吗?” 江琳琳抓住他的胳膊,停了下来。她不用看陆忆风的脸来确定他是否是认真的。“那要看你为什么这么问了。” “我没能获取巴泽尔的信任。现在情况变成这样,落日遗迹发生了暴动。咱们得逃走。”陆忆风说。 “你说的‘咱们’就是指你和我吗?不会,还有谁一起走?”她问。 “你,我,高静,我们的团队,如果他们愿意走的话。也许还有史密斯。”陆忆风说。 “高志鹏呢?”她问。 “我不知道,他也许有别的计划。”陆忆风说。 江琳琳摇着头,苦笑了一下:“我想他肯定有计划。当然,我会跟你走。” 陆忆风感觉看到了一丝希望:“你会,哈?” “是的,可我肯定你不会。”她说。 陆忆风一下把她的手抓的更紧说:“你不了解我。准备好,随时离开。”他大步走起来,她追不上陆忆风的速度,被他牵着在一两步远的地方跟着。 “喂,陆忆风!”江琳琳说道。他并没有慢下来。如果她认为这不是一个好主意,陆忆风也不想知道为什么,因为这是他唯一的主意。 “陆忆风,等等。”他随脚踢开一块脏兮兮的冻雪块,停了下来。煤尘把一切都染得黑黑丑丑的。 “如果你想让我走的话,我会走的。我只是觉得咱们还得跟史密斯好好谈谈,确保他不会把大家的事情弄糟了。”她突然仰起头,“什么声音?” 陆忆风也抬起头。刚才他太专注于自己的烦心事,没注意到广场那边传来的声音。那里有哨声、拍打的声音、还有人群急促的喘息声。 “快点。”江琳琳说道,他的表情非常严肃。不知为什么,陆忆风无法确定声音的方位,更不用说猜测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他一定觉得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当他们来到广场时,看到这里很显然已经出事了,但聚集起来玩家厚厚的挡住了视线,他看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江琳琳踏上一个靠在糖果店墙边的箱子上,u看书 uukanshu 一边朝广场那边看,一边向我他出一只手。 陆忆风正爬了一半,她却把他拦住。“别上来,快走!”江琳琳声音很低,但却是命令的口气。 “怎么了?”陆忆风问道,一边朝后退。 “回家,我一会儿就去找你,我保证!”她说。 不管发生了什么,肯定是很可怕的事。陆忆风松开她的手,往人群里挤。 玩家们看见他,认出了陆忆风的脸,看上去很慌张。有玩家用手推他,还有人低声说。 “快走,兄弟。” “只会更糟。” “你想干什么?想害死他?” 这时,陆忆风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他几乎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他只知道,无论广场出了什么事,肯定跟他有关。 当他最后从人群里挤进去,看到发生的一切时,他才意识到他的猜测没错,江琳琳说对了,大伙说得都对。 她看到高志鹏双手被绑在一棵木桩子上,他打的火鸡用钉子穿过脖子挂在他头的上方,他的夹克被扔到一旁,衬衫被撕开。 他跪在地上,后背被打得血肉模糊,已经失去知觉。只因为手腕上的绳子拴着他,才没有完全倒下。 一个陌生人站在他身后,陆忆风没见过这个人,但一眼也认出了他穿的制服,巡查警长的制服。 可这人不是麦克雷,他高大结实,裤子被粗大的肌肉撑得净是褶皱。 陆忆风被眼前看到的景象惊呆了,那人又举起了胳膊,要打高志鹏,陆忆风这才猛地反应过来。 八十二.新的警长,命悬1线 “停下!”陆忆风喊着,冲向前去。拽住他落下的手臂已经来不及了。 他把治安警撞开,江琳琳扑在高志鹏身上,同时张开手臂尽全力遮挡着他皮开肉绽的身躯。 又是一鞭子下来,重重地抽打在江琳琳的 左颊。 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掠过她的身体,她立刻眼冒金星,跪倒在地。 她用一只手捂住脸,另一只手支住地面。陆忆风看到她被打的地方立刻肿起来,连眼睛也睁不开。 身下的石头已经沾满了高志鹏的鲜血,空气里飘散着浓浓的血腥味。“你会打死他的!”陆忆风看到高志鹏损失了80%+的生命值,江琳琳也被打倒在地。他狠狠拽住他的鞭子,眼中充满克制的怒火。 同时他看到了打人者的脸,他表情凶残,满脸横肉,头发剃得短到了发根,眼睛黑黑的,几乎都被黑色的瞳孔占据了,长而直的鼻子冻得通红。 他也盯着陆忆风,再次举起了另一只粗壮的胳膊。陆忆风不自觉地把手滑到腰间的匕首上,准备随时要了他的命。 他渴望这时手里有弓箭,因为周围还有许多其他的持枪巡查警,可他的弓箭放在林子的树洞里。 “住手!”一个声音喊道。史密斯出现了,但却被躺在地上的一个治安警绊了一跤。 那是麦克雷,他的前额上起了一个紫色的大包,已经晕过去了,但还有气儿。究竟发生了什么?在他们到来之前他想帮助高志鹏吗? 史密斯没理会麦克雷,他猛地把江琳琳拉起来。“噢,瞧你干的好事。”他用手托起她的下巴,“她下星期要拍婚纱照。你让我怎么跟她的设计师说?” 拿鞭子的那家伙好像认出了他们。外貌和之前相比变化不算太大,但因为天冷他们穿得厚厚的。 江琳琳脸也没上妆,头发随意地塞在大衣里,再加上她的半边脸已经肿了起来,要认出他们是绝地求生的胜利者也并不容易。 可史密斯这张脸没有一点儿变化,他是电视上的常客,他的脸很难被人忘记。 那人手拿鞭子,叉腰站在那里。“我在惩罚罪犯,可她却闯过来。” 此人操一口奇怪的口音,说话是命令的口气,他的出现是一个潜在的危险信号。他从哪儿来?新的npc?直死之眼的职业玩家?或者直接从“总统官邸”来? “她就算把裁决大楼炸了我也不在乎!看看她的脸!这个样子一星期后能拍照吗?”史密斯怒吼起来。 “那不关我的事。”尽管那家伙的语气仍然冷酷,可看得出他也有点拿不准了。 “不关你的事,哈,那你等着瞧,我的朋友。我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巴泽尔通话,”史密斯说,“我倒要看看是谁授权你把她的脸给毁了!” “他去偷猎,这跟她有什么关系?”那人说。 “他是她表兄。”陆忆风走上来,小心地扶着江琳琳的另一只胳膊,“她也是我的未婚妻,你想罚他,那就得先通过我们俩。” 也许事情就是如此,唯独他们三个才能对不平之事做出反抗,尽管这反抗也许是暂时的,有什么样的结果也很难预料。 但现在陆忆风所关心的一切就是如何让高志鹏活下来。警长扫视着他身后的治安警小分队。 还好,他们都是熟悉的面孔,是霍伯黑市的那帮老朋友。陆忆风不禁松了口气。从他们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们也并不乐意看到所发生的一切。 一个叫安妮的女人,也经常在格雷西的摊上喝汤,她直挺着身子,上前一步,说:“先生,我觉得按他的第一个罪名,他挨的鞭子已经够了,除非判了他死刑,那也该由火枪队执行。” “那是这里的规矩?”治安警长问。 “是的,先生。”安妮答道,另外有几个玩家也点头,表示同意。 陆忆风敢肯定这些外来的巡查警他们没一个人知道,在霍伯黑市,唯一的规矩就是,大家见到野火鸡,抢着为火鸡腿砍价。 “很好,那么,小兄弟,赶快把你们的表兄弄走。等他醒过来,告诉他,再敢顶撞我们,我会亲自召集火枪队的人。” 治安警长说着,用手在鞭子上捋了一下,血溅了他们一身,然后他把鞭子盘起来,踱着方步走了。 在场的治安警有一大半列成方队,尴尬地跟在他后面,另外几个七手八脚地抬着麦克雷的胳膊和腿把他带走。 陆忆风与安妮的眼神相遇,在她走之前,他用嘴唇无声地说“谢谢”。她没有反应,但陆忆风清楚她明白他的意思。 陆忆风赶紧解开绑着高志鹏手腕的绳子。有人递过来一把刀,江琳琳把他的绳子割开。高志鹏颓然倒在地上。 “最好把他抬到你们那个朋友那里。”史密斯说。 可是没有担架。卖布的一名女玩家把她的柜台板给了他们,对他们说:“千万别说这个是从哪儿弄到的。”然后她赶快把剩下的货物收拾干净。 广场基本已经没人了,恐惧胜过了同情,发生了这可怕的一切,谁也不想责怪谁。 他们把高志鹏脸朝下放到板子上,在场的只有几个人留下来帮忙抬他,史密斯、江琳琳,还有两三个和高志鹏在一个组干活的矿工把他抬了起来。 一个在“夹缝地带”和陆忆风旧营地隔几个门住的名叫丽薇的女孩,扶着江琳琳的胳膊。之前她患了肠胃炎,高静救治了她。 “需要帮忙搀回家吗?”她灰色的眼睛透着恐惧,但却很坚决。 “不需要,你能去找高静吗?把她叫来。”陆忆风问。 “是的。”丽薇说完,转身走了。 “丽薇!”陆忆风说,“她在草药店!” “好的。”她说。 “谢谢。”他抓起高志鹏的夹克,继续在前面快步走着。 “在上面糊点雪。”史密斯扭头对江琳琳说。她抓起一把雪,按在脸上,减轻了一点疼痛。 她的左眼在不住地流泪,视线模糊,紧跟着前面的人走。 他们向前走着,高志鹏的矿友布里斯托和索姆断断续续地讲着事情的经过。像以前一样,高志鹏肯定去找麦克雷了,因为他知道麦克雷总会为火鸡付个好价钱。 可是他却碰到了新来的警长,一个据说叫罗穆卢斯的人。大家都不清楚麦克雷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今早还在霍伯黑市买酒喝,显然还统管着辖区的治安警,可那会哪里也找不到他。 罗穆卢斯立即逮捕了高志鹏,他当时就说:“小老弟,关你什么事?” 他被带到广场,被判鞭笞。他们说陆忆风出现的时候,他都被打了至少四十鞭了。打到三十鞭时,他就昏了过去。 “还好当时他没法还手,”布里斯托说,“不然以他的爆脾气,估计会被打死。” “麦克雷是怎么回事?”江琳琳问。 “打了二十鞭子,他站出来说够了。只不过他没有安妮那么聪明,要是跟他说这是规定就好了。他抓住麦克雷的胳膊,用鞭子柄打了他的头。恐怕等着他的也没好事。u看书ukahom ”布里斯托说。 “恐怕咱们都没什么好果子吃。”史密斯说。 天开始下起了雪,纷飞的雪花又湿又冷,使他们的视线更加模糊了。江琳琳磕磕绊绊地跟在其他人后面往草药店走,靠听觉而不是视觉来分辨道路。 门开了,散射出一股金色的光亮,高静出现在门口。他们大半天都不知到哪里去了,她正在焦急地等待。 “来了个新头。”史密斯说道,冲她微微点了点头,好像其他的解释都是多余的。 此时的高静,从一个连蜘蛛都要陆忆风去打的女孩,变成了一个无所畏惧的医生,他对她肃然起敬。 他觉得,每当伤病的玩家或垂死的人被送来的时候,也是高静对自己的身份最确定的时候。 很快,床榻就清理干净,消过毒的白布铺在上面,高志鹏被抬到床上。 高静一边把开水从壶里倒到盘里,一边让江琳琳给她拿药箱,里面有干草药、酊剂和她做的成瓶的药。 陆忆风看着她不停地忙着,却插不上手。纤长的手指一会儿磨碎草药,一会儿在盆里滴入药液。她把一块布浸在很热的药水中,指示江琳琳准备第二次调制药液。 她转向江琳琳,说:“伤到眼睛了吗?” “没有,只是肿得睁不开了。”她回答说。 “再多敷点雪。”她对江琳琳说。但她显然现在顾不上江琳琳。 “你能救活他吗?”陆忆风问她。高志鹏不到13%的生命值还在减少。她顾不上说话,把布拧干,然后打开稍微凉一凉。 八十三.起死回生,新的决定 “别担心,”史密斯说,“麦克雷当警长之前,有很多人挨鞭子,我们总是把他们带到你朋友这儿来。” 陆忆风不知道麦克雷当警长之前的事,只听说那时的警长也随意给人施加鞭刑。高静和高志鹏登入游戏早一些,但肯定也不怎么熟练,但在高静确认职业属性之后,那时她就能给人疗伤了。 她开始小心翼翼地清理高志鹏后背绽开的皮肤。陆忆风真是忧心如焚,可他再着急也没有用。 雪水从他的手套上滴滴答答地流到地上。他让江琳琳坐在椅子上,然后用一块布裹着新拿来的雪给她贴在受伤的地方。 史密斯叫布里斯托和索姆先回家,陆忆风看到他在他们俩的手里塞金币。“不知你们组上的其他玩家会怎样。”他说道。他们点点头,然后离开了。 江琳琳头上满是刚落下的雪花。她一句话也不说,一屁股坐在桌子边的一张凳子上,她拉起高志鹏的手,合在手里。 高静甚至没意识到她的存在,她已经进入到一种只有她自己和病人,也许偶尔会有江琳琳的意识状态。他们其他人都在焦急地等待。 虽然她清理伤口驾轻就熟,但也用了很长时间,她把破损的皮肤慢慢处理好,涂上药膏,轻轻打上绷带。 当高志鹏皮肤上的淤血被清理干净之后,陆忆风可以清楚地看到每一次鞭子落下的痕迹,他试着想象自己的伤口在受到两次、三次直至四十次重复鞭打之后,会是什么感觉,真希望他不要醒来。 当然,这是非分之想。只是在他醒来之后,他将会怎么样看待或自诩这只是一场游戏。 最后打绷带时,他嘴里发出了轻轻的呻吟。高静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在他的耳边轻语着。 江琳琳正在给他上止疼药,通常止疼药的效果很有用,疼痛感能减少很多,可以充当肾上腺素的克止疼痛的效果。但这种紫色级药品贵倒是其次,总是供不应求。一般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使用。 可何时才是最疼的时候?估计对高志鹏来说,现在就一直是最疼的时候。陆忆风觉得要自己是医生,他一天就会把止疼药用完,因为他看不了别人受疼。 高志鹏正在渐渐恢复意识,所以高静准备给他一些口服药。“那药不够,不够,我知道吃那药的感觉,连头疼都治不了。”陆忆风说。 “嗯,我们会和安眠糖浆一起用,止疼药不能过量,他能挺过来。那些草药主要是为了消炎——”高静平静地说。 “给他吃药!”陆忆风冲她喊道,“给他吃药!高静,你不可能不知道他能承受多大痛苦!” 高志鹏听到他的声音,想挪动身体,他把手伸向陆忆风。但他一动就鲜血直流,浸湿了绷带,嘴里也不住地呻吟起来。 “把他带出去。”高静说道。江琳琳配合史密斯把他架了出去,他嘴里不住地冒着脏话。他们把陆忆风摁在一张床上,直到他不再挣扎为止。 他躺在床上。这时他听到江琳琳在对史密斯说起巴泽尔、落日遗迹暴动的事。“他想让咱们都逃走。”她说。可不管史密斯是怎么想的,他却并没有立刻表态。 过了一会儿,高静进屋来给江琳琳处理伤口。之后她拉着陆忆风的手,为他揉胳膊。史密斯把高志鹏的事告诉了她。 “这么说又开始了?就像以前公测时一样?”高静说。 “看样子是,”他答道,“谁能想到我们这么不愿意看到麦克雷离去啊。” 麦克雷经常身着警服在夹缝地带招摇过市,所以他向来不招人喜欢,可真正让他背上骂名的原因却是他总用金币引诱那些女孩子。 陆忆风不知道她说“又开始了”是什么意思,可他此时又疼痛又生气,也懒得去问了。但他已做好最坏的打算,所以门铃一响,他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 都深夜了,这个时间谁会来呢?回答是,巡查警警。 “不能让他们把高志鹏带走。”陆忆风说。 “也许他们是来找你的。”史密斯提醒他道。 “或你。”陆忆风说。 “这不是在我家,”史密斯指出,“我去开门。” “不,我去。”高静平静地说。 说着,他们却一起去开门,门铃一直响个不停。 江琳琳打开门,看到的不是一队治安警,而是一个浑身是雪的人影,是马奇。她手拿一个被雪打湿的小盒子,伸手递给她。 “这些拿去给你朋友用。”她说。陆忆风打开盒盖,看到里面有六个装着透明液体的药瓶。 “这是“特供专属”的道具,我爸说我可以拿来给你们,用吧,”他们还没来得及拦住她,马奇就已经消失在风雪里了。 “疯了,这孩子。”他和江琳琳扭身进屋,史密斯在一旁咕哝着。 他想得没错,不管高静给高志鹏吃的哪种药,都没起太大作用。他疼得牙齿打颤,汗水直流。 直到她用注射器抽取了一只小瓶里的药液,打在他的胳膊上。很快,他脸上的肌肉就松弛下来。 “这是什么东西?”江琳琳问。 “橙色品级的非卖品,叫吗啡。”高静答道。 “马奇也认识高志鹏,这我以前还不知道。”江琳琳说。 “我们过去经常卖给她草莓。”陆忆风没好气的说。可,他有什么好气恼的呢?肯定不是为她拿来药而生气吧。 “那她肯定吃过不少草莓吧。”史密斯说。 瞧,他就是为这个而恼火。这话的意思好像他和马奇之间有什么事,他不喜欢。 “她是我朋友。”陆忆风怏怏地说。 高志鹏用了止疼药,渐渐睡去了,他们大家也稍微松了口气。 江琳琳弄了点炖菜和甜点,每人吃了一点。江琳琳和史密斯都愿意留下来,但高静还是坚持让他们都回去了。她知道劝陆忆风去睡觉也是徒劳,就留下他来照顾高志鹏,她去休息。 现在餐厅里只剩下他和高志鹏,他坐在刚才江琳琳坐过的凳子上。 是不是每个人在睡梦中都显得年轻了?现在高志鹏看上去就像他之前在林子里遇到的那个人,那个和江琳琳一起救他一命的人,那个骂他抢走猎物的人,那个姐姐还被他拐跑的人。 他们是何其相似的人啊——都很恐惧,但其实都很有责任心。可,为什么只有在高志鹏被鞭笞、几近丧命的时候他才看到这一点? 陆忆风觉得自己自私,的确是个懦夫。也许之前一切都是游戏还好,然而虚拟世界已经今非昔比。 他觉得自己是那种人,一旦可能,就自己逃跑,以求生存。而把那些无力逃走的人丢弃,任其毙命。高志鹏今早在林子里见到的就是那样的一个人。 难怪他赢得了绝地求生,任何光明正大的人都不会做到。 “你救了江琳琳。”他在心里试图替自己辩解。 但现在,他对此甚至也产生了怀疑。他心里十分明白,如果他任凭江琳琳被淘汰,他回到凯匹诺大陆后的生活也不可想象。 他把头放在桌边上,对自己的鄙夷难以言表。正如巴泽尔总统所说的,像塞克林一样被撕成了碎片。 那些浆果啊。陆忆风意识到,“我是谁”这个问题的答案就隐藏在那有毒的浆果中。 如果说,当时他因为害怕自己返回凯匹诺大陆后会遭到冷遇,uu看书ww.uuanshu.cm而把毒浆果拿给江琳琳吃,那么他的动机是多么的可鄙。 如果说他把浆果给他是因为他爱她,那么,尽管他是可以原谅的,但他还是自私自利。 如果说,他给江琳琳浆果纯粹是为了快乐,那他的所作所为则是有价值的。问题是,他不清楚当时他内心究竟是怎么想的。 抑或,各辖区的玩家们的看法是正确的?这是一种快乐的挑衅行为,尽管是无意识的? 因为在陆忆风的内心深处,他清楚地知道靠逃避是无法让自己、让朋友,或者让身边的人活下去的。 虚拟世界的生活与死亡游戏的日子没有太大的区别。就像绝地求生相比于凯匹诺大陆的冒险地,在某些时候,你不能一味逃命,而应转过头来,去对付欲置你于死地的人。 最难的是找到对付敌人的勇气。嗯,陆忆风想,对高志鹏来说,这并不困难。他生来就具有不服的顽强性格。而他自己却是逃避现实的人。 “对不起。”陆忆风喃喃自语。他靠上前,喂了他一口能量饮料。 高志鹏的睫毛忽闪了一下,睁开朦胧的眼睛,看着陆忆风:“嘿,好兄弟。” “嘿。”陆忆风说。 “以为你已经走开了。”他说。 摆在陆忆风面前的选择很简单,要么像被追捕的动物一样死在林子里,要么死在朋友们身边。“我哪儿也不会去的,我就待在这儿,一直陪你搞事情。” “我也是。”高志鹏说。他勉强笑了笑,就又昏睡过去。 八十四.暴风雪夜,游戏目标 有人摇陆忆风的肩膀,他站了起来,刚才趴在桌子上已经睡着了,脸上印着白桌布的褶皱。 身边那个挨了罗穆卢斯鞭打的人,正在遭受着痛苦的折磨。高志鹏此时正睡得很沉,他的手搭在陆忆风的胳膊上。 陆忆风闻到一股面包味,扭过僵硬的脖子,发现江琳琳正看着他,一脸忧愁。陆忆风感觉她好像已经看着他们有一会儿了。 “去躺会儿吧,现在由我来照看他。”她说。 “我昨天说的,要逃走的事——”陆忆风说道。 “我知道,不要解释了。”她说。 在被雪映得惨白的晨光里,陆忆风看到了她端来的面包,她的眼圈黑黑的,他想她晚上或许根本没睡。 不会再这样下去了。 陆忆风想起了她昨天怎样答应了要和他一起走、在高志鹏遭难时她又怎样毫不迟疑地站在他一边、她怎样舍弃自己的性命,而他却给了她如此少的回报。无论他做什么,都会有一个人受到伤害。“江琳——” “去睡吧,好吗?”她说。 陆忆风拖着沉重的脚步上了楼,盖上被子,立刻坠人梦乡。 不多久,他梦到了绝地求生,梦到了格拉芙,那个直死之眼的职业女选手。 她在他身后拼命地追赶,把他按倒在地,拿出刀子割他的脸,割得很深,在脸上划开很宽的一道口子。 然后,格拉芙开始变形,脸拉得像猪脸那么长,黑毛从她的皮肤里冒出来,她的长指甲变成了尖利的兽爪,可她的眼睛并没有变。 她变成了鬣狗,在竞技场的最后一晚攻击他们的狼形动物。她伸长脖子,发出长长的、怪异的嚎叫,引来了周围鬣狗的成片的嚎叫。 格拉芙在他脸上的伤口舔血,每舔一下都刺痛无比。他开始绝望大喊,可脖子被卡住喊不出来。 这虽然是游戏,但可不是闹着玩的,生命值归零的结果不是被淘汰出比赛这么简单——陆忆风猛地醒了过来,满头是汗,不住颤抖。 他已决计选择高志鹏,选择高静,选择与游戏gm对立;与江琳琳携手未来是巴泽尔的计划,是他们的计划,不是他的。 他拉开窗帘,屋外的雪下得更急了,变成了狂风暴雪。在这夜晚的世界里,除了一片苍茫的皑皑白雪,就是狂风的怒号,这声音与鬣狗的嚎叫何其相似。 他喜欢这狂风暴雪,它夹带着猛烈的狂风,裹挟着随风炫舞的大雪。这雪可以把真正的豺狼隔绝在外,也可以阻挡巡查警的到来。 还有几天的时间,可以用来思考,做出计划。这暴风雪是虚拟世界赐予的礼物。 但在投入到这种新生活之前,陆忆风要花时间考虑清楚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生活。不到一天以前,他还在考虑与自己所关爱的人一起在深冬逃到林子里去,后有巴泽尔不断的追捕。 这充其量不过是一种冒险,但现在,他要迎接更大的危险。不仅仅是死亡游戏,与游戏gm对抗会立刻招致对方猛烈的反扑。 他必须随时准备遭到逮捕,像昨晚一样随时可能有人敲门;他会被一队治安警拉走,他会被折磨,被毁誉,会被拉到广场,在头上挨上一枪?——如果这惩罚来得足够快的话。 身为游戏gm的巴泽尔有无数杀人的新方法,陆忆风想到了这一切,感到恐惧;但他要面对: 事实上,他已经遭受过来自身后的威胁;他不曾是仅仅因为一场绝地求生,而已经遭到巴泽尔的威胁吗?高志鹏和江琳琳不是已经遭到了鞭打吗?好友列表中因为“死亡游戏”而被注销账号的朋友又少了吗?他们早已成了他们戕害的目标。 陆忆风撩开毯子,呼吸着从窗户缝隙吹进来的冷空气。 是的,在他即将被恐惧吞噬的时候,需要把这些事实牢记在心。 高志鹏说得对,如果玩家们有足够的勇气,夺到巴泽尔的权限,逼迫他说出离开这里方法,那么“死亡游戏”就能解除。 当然这只是他们的猜测,巴泽尔只是含糊其辞的只是给了玩家们提供了一个活下去的目标。即使是过关刷塔之类的游戏也会有个目标,但这不扯犊子吗? 如果陆忆风采取行动,他可以做的事情很多,虽然他现在也不清楚究竟该做什么。但,不再逃跑,是他采取行动的第一步。 他洗了个澡,今天早晨,他第一次不再为野外逃奔的给养列清单。他在想落日遗迹是怎样组织起暴动的? 玩家们一开始单纯为了快乐,而现在对游戏规则的挑衅已经明确的演变成了反抗。是有计划的吗?他们也觉得一切太过离谱了吗? 但在夹缝地带该怎么办?夹缝地带和胜利者村的玩家会加入到他们的行列还是会大门紧锁?昨天在高志鹏遭受鞭刑之后,人群散得那么快。 但,这不也是因为他们感觉自己软弱无力,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缘故吗? 毕竟对手是巴泽尔这个虚拟世界的“神”,拥有最高的游戏权限。即使失去了玩家的军队组织,但他还在各个玩家区域都拥有npc军队,手下还有许多支持他的游戏管理。 他们需要有人给予他们指导,告诉他们自己能做到。 陆忆风觉得自己无法成为这个人,他只是暴动的催化剂,但一位领袖应该具有坚定的信心、非凡的勇气、清晰的思维、出色的说服力; 而他却没有足够的信心,常在寻找勇气的边缘徘徊,也没有很好的口才。 口才,他想到口才,不由得想到了江琳琳,想到玩家们是如何信服她所说的每一句话。 如果她愿意,她可以用她的口才说服一群人去采取行动。对任何事,她都可以调动合适的词语,但他想她从未想到过这一点。 在楼下,高静和丽薇正在照看虚弱的高志鹏。从他的脸色可以看出止疼药效正在减弱。 陆忆风打起精神,准备再跟高静争辩,但他的声音却很平静。“你不能给他再打一针吗?” “如果需要,我会的。可我们觉得还是先试试冷敷吧。”高静说道。 她已经把绷带拆掉了。几乎可以看到热气从高志鹏的背上冒出来。她在他的后背铺上一块干净的布,然后朝丽薇点点头。 丽薇走过来,在一个大碗里不停地搅着,那东西看上去像是雪水,但液体带着淡淡的绿色,散发出甘甜、清新的气味。 是雪敷。她小心地把液体舀到高志鹏的背上,仿佛听到高志鹏破裂的皮肤遇到这雪、药混合物时发出的咝咝声。 他睁开眼睛,一脸迷惑,随后长舒了一口气。 “我们有雪还真够幸运的。”高静说。 陆忆风心想,要是在盛夏挨了鞭子,天气炎热、打来的水都是温的,那该有多受罪。“天热时你怎么办?”他问。 高静皱眉时,眼神里充满了无奈。“得想法子把苍蝇赶走。” 一想到夏天苍蝇围着伤口转,就让人倒胃口。高静用药液把手绢浸湿,然后递给陆忆风,让他敷在脸上。不适感马上减轻了。 冰凉的雪水发挥了作用,高静的药液虽不知成分为何物,但也起到麻醉作用。“噢,太棒了。你昨天干吗不给我敷上这个?” “我需要先让伤口闭合。”高静说。 陆忆风不清楚她说的究竟是什么,但只要能起作用,他干吗要怀疑她? 他为昨天的事感到愧疚,史密斯和江琳琳把拽走时,他还对她大喊大叫。“对不起,我昨天不该对你吼。” “我听到过你说比这更糟的话,”她说,“也知道在自己关爱的人受苦时,他们会怎样。” 他们关爱的人。这话让陆忆风的舌头好像被雪敷了似的僵在那里。当然了,他关爱高志鹏,也关爱她。 可她说的是哪一种爱呢?比这还糟的话?是昨天在林中小屋时对她大呼小叫吗?还是他自己说爱高静时又是什么意思呢?他不知道。 陆忆风确实吻了她,那一刻他感情激荡。uu看书 ww.uukansu但他肯定她一定不记得了。她还记得吗?陆忆风希望她忘记。 如果她还记得,那所有的一切都会复杂得多,他不能一边策划暴动,一边又想着亲吻谁。 陆忆风暗自摇头,否定了这种可能。“江琳琳在哪儿?”他说。 “他听到你起来就回家了,他怕下暴雪时史密斯家里没人照料。”高静说。 “她安全到家了吧?”陆忆风问,在暴风雪中离开道路几码远就可能迷路,被大雪吞没。 “你干吗不发个消息问问?”她说。 于是陆忆风打开了好友聊天栏,选中江琳琳。这个聊天功能他从来就没怎么用过,一般都是“自闭潜行”或当面聊天。 消息字体刷新了一行。对方显示“正在输入”—— “嗨,我想看看你是不是已经到家了。”他说。 “我和史密斯住的地方离你家只隔开三户。”江琳琳回道。 “我知道,可雪下得那么大,再说又出了那么多事。”陆忆风说。 “啊,我很好,谢谢你发消息来问。”很长的停顿,“高志鹏怎么样了?”她问。 “挺好的。高静和丽薇正在给他雪敷呢。”陆忆风问。“你的脸呢?” “我也敷了,”她说,“你今天看见史密斯了吗?” “他没在家吗?”他说。“我想跟——你俩谈谈。”陆忆风不敢再多说了,聊天记录肯定被系统监听。 “最好等天好起来再说吧,”她说,“这之前不会有什么大事。” “是啊,不会有什么事。”陆忆风附和着。 八十五.黑市火海,神秘女子 暴风雪持续了两天,下的雪高过陆忆风的头顶。清理胜利者村到广场的积雪又用了一整天。 这几天他一直在帮忙照料高志鹏,给江琳琳雪敷,极力回忆落日遗迹暴动的一切细节,兴许对他们有帮助。 江琳琳脸上的肿消了很多,正在愈合的伤口很刺痒,眼周围仍是黑青色。可是第一个机会来了,陆忆风问她是不是愿意跟他去城里。 他们叫醒了史密斯,硬拽着他和他们一起去。他埋怨他们,可没平时厉害。 他们心里都明白需要好好聊聊前几天发生的事,但不能在胜利者村的家里,那里太危险了。 事实上,他们走到了离胜利者村很远的地方,才开始讲话。 陆忆风挺长时间仔细打量着堆在狭窄的道路两旁高达十英尺的雪墙,担心它会不会倒下来,把他们闷在里面。 最后,史密斯打破了宁静。“这么说,咱们都要逃到那凶险莫测的林子里,哈?”他问陆忆风。 “不,”陆忆风说,“咱们不去了。” “自己想过这计划的缺陷了,哈,亲爱的?”他问,“有什么好主意?” “我想发起暴动。”陆忆风说。 史密斯密斯只是哧哧地笑着,他的笑不能算是鄙视或嘲笑,可这更让人心里没谱,这说明他甚至没把陆忆风的话当真。 “噢,我想来杯酒。不管怎么说,你让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啦。”他说。 “那,你有什么计划?”陆忆风反唇相讥。 “我的计划就是把你的婚礼办得完美无比。”史密斯说,“我给他们打电话了,重新安排婚纱照时间,可没说太多细节。” “你根本没有电话。”陆忆风说。 “艾菲把它修好了。”他说,“你知道吗?她问我是否愿意做婚礼上把江琳琳交给新郎的那个人,我说越快越好。” “史密斯。”陆忆风感觉江琳琳的声音不自觉地带有哀求的味道。 一群拿着铁锹的玩家从旁边经过,朝胜利者村方向走去,他们立刻停止谈话。也许他们能把那十英尺高的雪墙铲平。 等这些玩家离他们足够远的时候,他们离广场已经太近了。他们走进广场,不由得同时停住了脚步。 下雪的时候不会发生什么大事。这是他和江琳琳的共同想法,可他们却大错特错了。广场周围发生了很大变化。 一面绘有血腥收获搏杀图案的巨大旗帜高高地飘在裁决大楼的楼顶,那些穿着一色白色制服的治安警在清理得干干净净的鹅卵石广场巡逻,在楼顶,更多治安警占据了高射点。 最令人恐慌的是新添加的东西——新建的鞭刑柱,几处围栏,还有一个绞刑架——赫然矗立在广场中央。 “罗穆卢斯下手够快的。”史密斯说。 离广场几条街远的地方,冒着熊熊火光,霍伯黑市被点燃了。 陆忆风立刻想到了靠黑市过活的玩家——格雷西、瑞珀和他所有的朋友。 “史密斯,你不觉得大家都还——”陆忆风说不下去了。 “噢不,他们聪明得很,这点事应付得了,换了你,即使和之前有一点不同,但在这待久了,你也会变聪明的。”他说,“哎,我最好去看看从卖药的npc那还能弄到多少消毒酒精。” 他吃力地朝广场另一头走去,江琳琳看着陆忆风说:“他总喝那玩意干吗?”接着她有了自己的答案, “我们不能让他再喝了,会要了他的命,现在的发生一切都不是一串游戏数据,最少也要弄瞎眼睛。我在家给他备了些白酒。” “我也备了些也许能帮着他度过这段时间,直到瑞珀找到做生意的办法。”陆忆风说,“我得回家看看了,我得去看看高静。” 陆忆风开始担心起来。他原以为雪一停,她就该来他家,可到现在也没见高静的人影。 “我也一起去,在回家的路上顺便到蛋糕房看看。”江琳琳说。 “谢谢。”对于要看到的事,他突然不安起来。 大街上几乎没什么人,在这个时间,夹缝地带的打工玩家在矿上,新手们在学院,也稀松平常。现在还会去冒险地的玩家少之又少。 他们没上工,也没去学院。他看到一张张的脸透过门缝和窗缝在偷偷窥视他们。 暴动。陆忆风心想。多么愚蠢。 新手村有其固有的缺陷,而他和高志鹏却熟视无睹。要暴动就要打破现有的游戏规则、对游戏有一定认知和技巧,才会对gm以反抗。 虽然他们一直在从事冒险之事——打猎、在黑市交易、挑战游戏规则,可那之前都是可以重来的。 但对于夹缝地带的大多数玩家,他们都是新手,去黑市买东西都会被宰,又怎么能指望他们拿着武器或和一把石匕在会丧命的游戏中去广场集会? 仅仅在现在这个人人自危的情况下,看到他和江琳琳就足以让他们把伙伴拉开,把窗户紧闭了。 他们在陆忆风家见到了高静,她还在照看高志鹏,他病得很厉害,正在发烧。“我不能离开他不管,”高静说。 “我当然知道给高志鹏疗伤的是最好的医生。”陆忆风说。 “当然,”她说,“他再有一两个星期就可以回矿上干活了。” “兴许到那个时候也开不了矿。”史密斯说,“有消息说,矿井要关闭一段时间,等贴出告示再说。” “也许是下雪的缘故。”江琳琳说。 “我们会没事的。”陆忆风从兜里掏出一把金币支票,放在桌子上。“多给高志鹏买点药。” 他们从家里出来之后,他对江琳琳说:“你回去吧,我想去黑市那边转转。” “我和你一起去。”她说。 “不,我给你惹的麻烦够多了。”他说。 “不跟你去黑市闲逛……我就没事了?”她冲陆忆风微笑着,拉起他的手。 他们一起穿过夹缝地带的街巷,最后来到霍伯市场,那里正在燃烧,这个区连治安警都没有派,因为他们很清楚没人敢来救火。 大火散发的热量融化了四周的积雪,黑水横流,连他们脚下都是。 “都是煤灰,以前留下的。”陆忆风说。这里到处都是飘浮的煤尘,充满了每一个缝隙,从地面到地板。这里以前没着火,真是令人惊异。“我想去看看格雷西怎么样了。” “今天别去了,我觉得咱们今天去找他们未必能帮他们。”江琳琳说。 他们又回到了广场,他们在白米契的蛋糕店买了些蛋糕,他们谈论了会儿天气。大家都没有提起与家门口近在咫尺的不安的刑具。 离开广场前陆忆风注意到,那里的治安警没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时间一天天过去,情势越来越糟。矿井已关闭了几个星期了,只能靠打工玩法度日的玩家熬到现在,新手村已经有一半的玩家都在挨饿。 以前花费金币就能在在线商城里买到的食物,现在变成了每日限量出售。有食品劵的玩家也常常领不到东西。储物栏和邮箱空空如也。 在现实世界才有的粮荒与混乱,本一串数据就能解决的事情,居然发生在了一个游戏世界。 常有玩家触犯了游戏规则,被拉到广场遭到鞭笞,而这些所谓的违法行为早已被人们忽视,忘记是游戏里发生的事了。 高志鹏恢复过来了,他们没再提起反抗gm的话题,但混乱依旧在继续。 许多玩家的角色数据每况愈下,在广场遭到鞭笞、资源的售价依然在攀升,许多人迫不得已离开安全的玩家区进到林子里搜寻食物。陆忆风想他所目睹的一桩桩一件件只能更坚定他对立的决心。 唯一令人高兴的是,他说服史密斯雇用了高静做他的管家,不仅高静能挣到钱,史密斯的生活也大为改善。 每当进到史密斯的房间,看到房间整洁、气味清新、火炉上放着热饭热菜时,还真有种怪怪的感觉。 可史密斯对这一切似乎并没有留意,他正在为另外一件事苦苦斗争。 陆忆风和江琳琳把以前存储的酒定量给他,但即使如此,酒也快喝光了;而他最后一次见到瑞珀,也就是那个敢卖酒给史密斯的玩家,他的手被铐了起来。 走在大街上,陆忆风感觉自己像是遭到孤立的孤儿,玩家在公众场合,对他避之唯恐不及,可家里的人却往来频繁。 生病或受伤的人被不断地送到家里来,高静早已不再为她的治疗收费了。储备的药品也很快用光了,到最后,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给病人雪敷。 进到林子,当然,是很危险的。绝对危险。毫无疑问。就连陆忆风,也不敢贸然行事。 可一天早晨,他却进入到林子里。并非因为家里到处是生病的人,也不是不愿看到血肉模糊的脊背,或面黄肌瘦的玩家。 而是因为一天晚上江琳琳的结婚礼服送来了,里面夹着一张艾菲写的字条,字条上说礼服是经巴泽尔“总统”亲自看过了并确认了的。 婚礼。难道他真的会亲自过问每一个细节?他绞尽脑汁想要得到什么?是为了这个虚拟世界吗? 他答应给他们举办婚礼,而婚礼也即将举办,之后他就会杀掉他和江琳琳?从而对其他玩家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满足他观赏“血腥收获”的愉悦? 陆忆风不得而知。他想不出这是为什么。他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再也受不了了。他必须要逃出去,哪怕只有几个小时。 他在衣柜里翻来倒去,最后找到了卡尔文设计的冬装,那是为胜利巡演的娱乐场合准备的。 防水靴、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的防雪服、保温手套。虽然他更喜欢自己平常打猎时穿的风衣,可这身高科技服装也许更适合今天的林中的艰难跋涉。 他蹑手蹑脚地下了楼,在打猎袋中装上吃的,悄悄溜了出去。 他穿过偏僻的街道,绕过小巷,来到有缺口的隔离网旁边,这里离刘三刀肉铺最近。 当他拿到弓箭,顶着飘落的雪花向野狼望的林子深处跋涉时,天已近破晓。 他下决心,一定要走到湖边,他已经也说不清为什么。也许要对这个地方告别,跟虚拟世界告别,跟他们一起度过的快乐时光告别; 因为他知道他也许再也回不来了,也许只有这样他才能畅快地呼吸一次。只要能够再见到这个地方,uu看书 .ukansh.co 其实陆忆风也并不在乎他们是否会抓到他。 走到那里用了两倍于平常的时间。卡尔文设计的衣服很挡寒,他走到时,身上已被汗水浸湿了,可脸却冻得发木。 冬日的阳光照在雪地上,使他视线模糊,加之他身体极度疲劳,内心十分失望,所以他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变化——烟囱里冒出的袅袅青烟、地上的新脚印和烧松针的味道。 他走到离水泥房子只有几码远的地方却突然停住了脚步,不是因为烟雾、脚印或烧松针的味道,而是他清楚地听到身后咔嗒一声子弹上膛的声音。 凭着他的反应感,他本能地急速转身,拉满弓,内心很清楚目前处境对他不利。 他看到一个身穿白色制服、尖下巴的女人正站在他身后,她浅棕色的额头正是他弓箭要瞄准的位置。 一瞬间她的枪从手中滑落到地上,她正伸出另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把一件东西递给陆忆风。 “不要!”她喊道。 他不知所措,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未能及时反应过来。也许他们得到命令要将他活着带回去,之后折磨他,再给他身边的所有人都安上一个本不存在的罪名。 好吧,运气不错。陆忆风思忖着。 箭在弦上——就在他要把箭射出的刹那,他看到了她手里捧着的东西。 那是一个小白扁的面包圈,其实更像一块饼干,边缘已经有些潮湿了,颜色比别处也更深些。但饼干的中间位置却清晰地印着一个图案。 是他佩戴的胸针上的鸟——夜莺。 八十六.意外遭遇,逃杀玩家 把夜莺的图案印在面包上,这么做的意义何在?它与陆忆风在北境市区看到的时尚图案并不相同,这肯定不是某种时尚。 “这是什么?你什么意思?”陆忆风厉声问道,手里的弓箭仍时刻准备着。 “这意思是我们站在你一边。”从她身后传来一名男性颤抖的声音。 陆忆风刚才走过来时并没有看到他,他一定是藏在屋子里。而陆忆风的目光一直盯着他的目标。 也许这个人有武器,但陆忆风肯定他并不敢冒险让他听到子弹上膛的声音,因为当陆忆风得知受到死亡威胁时,就会杀死他的同伴。 “走过来,让我能看到你。”陆忆风命令道。 “他不能,他——”拿面包的女人说道。 “出来!”陆忆风喊道。 陆忆风同时听到踏步和拖着脚走路的声音,从声音可以听出来他走起来很吃力。这时,一个男人——也许应该叫男孩,因为他和陆忆风年龄相仿,进入他的视线。 他穿着治安警的制服,身披白色皮毛斗篷,但衣服比他瘦弱的身材大了好几号,看上去很不合体。 看样子,他没有携带武器,他双手扶着用折断的树枝做的拐杖,尽力保持着身体的平衡,他穿着靴子的右脚抬不起来,所以他才拖着脚走。 陆忆风仔细打量着这个男孩的脸,他的脸由于寒冷而冻得红红的,牙齿参差不齐,棕色眼睛,在一只眼皮上有块草莓色的胎记。 他不会是巡查警,也不会是特殊npc“你是谁?”陆忆风警觉地问道,但语气缓和下来。 “我叫徐颖,”那个女孩说。她的年龄要大些,二十来岁的样子。“这是李佳俊,我们是从落日遗迹逃出来的。” 落日遗迹!那他们肯定知道暴动的事! “你们的制服从哪儿来的?”陆忆风问。 “我从工厂偷的。”徐颖说,“我们那里做警服。这衣服是……是给别人做的,所以才那么不合身。” “那枪是从一个死掉的npc治安警那儿弄到的。”李佳俊说着,目光始终没离开陆忆风。 “你手里的饼干,有鸟的那个,是什么意思?”陆忆风问。 “你不知道吗,陆忆风?”徐颖表现出很吃惊的样子。 他们已经认出他来了。当然,他们认得陆忆风。他的脸又没有蒙起来,而他正手拿弓箭站在夹缝地带外瞄准着他们。他还能是谁? “我知道,这和我在竞技场的那枚胸针图案一样。” “他还不知道,”徐颖轻声说道,“也许他什么都不知道。” 突然,陆忆风觉得自己应该显得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的样子。“我知道在落日遗迹发生了暴动。” “是的,所以我们才逃了出来。”李佳俊说。 “好,你们已经逃出来了,而且平安无事,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我们正要逃到夜莺谷去。”李佳俊答道。 “夜莺谷?它不是‘玩家区’,它早被划分成‘冒险地’了。”陆忆风说。“里面只有成群的行尸。” “你说的没错,但不全对。”徐颖说。 李佳俊眉头紧蹙,靠拐杖的身体倒换了一下重心。 “你的腿怎么啦?”陆忆风问。 “我崴了脚脖子,鞋太大了。”李佳俊说。 陆忆风的直觉告诉他他们说的是真话,在这些话的背后有很多他想了解的情况。 他上前一步,拿起徐颖扔掉的手枪,手里的弓箭仍没有放下。然后他略微迟疑了一下。 他想起来江琳琳在训练那晚对他说起的那个故事,有一天她和高静在野狼望的林子里看到一架直升机蓦地出现在天空,抓走了两个出逃的人。 那个男孩被一支矛击中毙命,而那个红发女孩则从此失踪。总之他们没有再出现在这个虚拟世界。 “有人跟踪你们吗?” “我们觉得没有。他们可能以为我们在工厂的爆炸中丧命了。还好,侥幸我们没死。”徐颖说。 “好吧,咱们进屋吧。”陆忆风朝水泥房子点点头,示意让他们进去。他跟在他们后面,手里拿着枪。 李佳俊直扑到壁炉旁,把斗篷铺在地上,坐在上面。壁炉里,圆木的一头燃烧着,发出微弱的火苗,她伸手在上面烤着。 他的皮肤苍白无比,好像已经是半透明的,火苗发出的光亮似乎已穿透了他的肌肤。徐颖把斗篷——应该是她自己的斗篷,围在冻得直打颤的男孩身上。 一个罐头盒从中间被撕开,参差的铁皮危险地向外翻卷着。罐头盒放在壁炉的余烬中,里面有滚开的水和一些松枝。 “烧茶?”陆忆风问。 “我们也不懂,只记得几届前在绝地求生中有人这么弄,至少我们觉得那是松树枝。”李佳俊皱着眉说道。 “没有吃的了吧?”陆忆风问。 徐颖点点头。“在游戏无法退出之后,我们把能吃的都吃了,可食物现在太少了,金币完全不够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她颤抖的声音打消了陆忆风最后的一丝戒备之心。她只不过是一个想逃离危险地带,躲避死亡游戏,一个营养不良的、受伤的女孩。 “那,今天你可走运了。”陆忆风说着,把装猎物的袋子放到地上。 全区的玩家都在挨饿,可他们的食物却吃不完,所以他和江琳琳常常会接济别的玩家。 他也有首先需要考虑的:高志鹏和高静家、通一个兵团的玩家、格雷西、刘三刀,还有一些因黑市关闭而不能再做生意的玩家。高静也会接济其他一些人,往往是她的病人。 今天,他特意在袋子里多装了些吃的,高静看见厨房的食品拿走不少,就知道他又去接济别人啦。 他实际上悄悄去了湖边,uu看书 w.uknshuco他不想让她担心。陆忆风本打算今晚回去时把食物分发出去,可依现在的情况看,这不可能了。 他从袋子里拿出两块上面有一层水果装饰的奶油蛋糕。自从江琳琳发现这是他最爱吃的,家里就一直有这种面包。 陆忆风拿起一块扔给了李佳俊,然后又绕过去把一块面包放在徐颖的膝盖上。现在她的手眼协调能力值得怀疑,他不想把面包扔到火里。 “噢,”徐颖说,“噢,这都是给我的?” 陆忆风想起了另一个声音,在绝地求生时,云杰的声音,他心里一凛。 当时他把一只大嘴雀腿放到云杰手里,他说:“噢,我以前从未吃过一整条腿。”不过那时一切都是虚拟的,他在死亡游戏发生之前离开了这个世界,想到这,陆忆风心里又好受多了。 “嗯,吃吧。”陆忆风说。徐颖举起蛋糕,好像不敢相信上面白花花的奶油是真的,然后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你要是嚼一嚼,味道会更好。”她点点头,尽力想慢下来。可陆忆风知道,腹中饥饿时,这有多难。 “我想你们的茶煮好了。”陆忆风把罐头盒从火里拉出来,李佳俊在他的背包里拿出两个锡碗,陆忆风又把罐头盒里的“茶叶”弄出去,放在地上等着它凉。 他们俩蜷缩在一起,边吃边吹茶,小口地喝着,陆忆风在一旁生火。 他一直等他们吃完,已经开始嗍着手指头上的油脂时,他才开口问道:“喏,给我说说你们的事吧。”这时他们才把自己的故事向陆忆风一一道来。 八十七.真假信息,夜莺传说 自从“死亡游戏”开始以来,落日遗迹的不满情绪就越来越强烈。但渐渐地,玩家们已不满足于口头抱怨,而要采取行动,他们要把自己的意愿变为现实。 落日遗迹的纺织厂整日轰鸣,而噪声是很好的掩护,大家只要把嘴凑近耳边,就可以安全传递消息,不被察觉,也不会被审查。 徐颖在落日遗迹的学院教书,李佳俊是她的学生,下课以后,她们还会到生产警服的服装厂上四个小时的班。 徐颖在寒冷的服装检测车间干活,她花了一个礼拜的时间,才设法藏起了两套制服,又在其他地方藏起了靴子和裤子。 这些是为他们俩准备的,大家心里明白,一旦发生暴动,能否把消息传递出去对于暴动能否成功、其他玩家能否响应至关重要。 高志鹏遭到鞭笞那天,他们与巡察警发生的冲突和就为他们实施暴动计划提供了绝好的演练机会。因为gm们都在注意夹缝地带的事。 各暴动小组按计划进入各大楼的预定位置,暴动一旦开始,他们可以向所在目标进攻。 计划是这样的:首先占领市内的重要机构所在地,如裁决大楼、治安总部,还有位于广场的交通中心,并夺取其他重要建筑和设施:铁路、粮库、电厂和兵工厂。 当他们为高志鹏疗伤的那晚,落日遗迹夜晚的乡野气息正浓时,一场翻天覆地的暴动发生了。 巡查警大为震惊,他们被如此众多的暴动玩家吓怕了,玩家占了上风,很快占领了通讯中心、粮库和发电站。 巡查警丢盔卸甲,他们丢弃的枪支正好为玩家提供了武器。当时大家心里都希望这不是一次疯狂的举动,如果消息能够传到其他区,他们就有可能很快结束这场混乱。 但是情势急剧恶化。数千名的巡查警大批涌入落日遗迹,运输机投放轰炸,将暴动者占领的地点直接化为灰烬。 接下来是一片混乱,玩家们能活着逃回家中就很不易。暴动不到两天就被镇压下去。 接下来是一个星期的严密封锁,街区关闭,商城禁用。没有食物、没有资源,任何玩家都禁止离开自己家门半步。 唯一一次播放的电视节目就是混乱的煽动者被惩戒的实况转播。一天夜晚,当落日遗迹几乎所有的玩家都处于凉凉的边缘时,一切又恢复平常。 这就是说徐颖和李佳俊都要回到学校。由于一条他们的必经之路在暴动中被炸烂,因而她们未能及时赶到工厂。 当她们走到离工厂只有不到五十米的时候,工厂突然发生了爆炸,里面的玩家几乎无一生还。“一定有人向管理员告密,说暴动是从那里发起的。”李佳俊声音低沉地说。 于是两个人逃回到李佳俊家,制服还在那里,她们把所有吃的都装入包裹,又从失踪的邻居那里偷了些东西,然后直奔火车站。 在铁道旁的一间库房里,他们换上巡查警的衣服,化了装,混上了一节火车车厢,车厢里装满了运往黄金堡的纺织品和一些农业特产。 接着他们在火车加油时逃了出来,靠步行继续往前走。借助树林的掩护,她们沿轨道于两天前终于到了夹缝地带边界,李佳俊在那儿崴了脚,因而他们不得不停下来。 “我明白你们为什么要匆匆逃命,可干吗要去夜莺谷,在那儿能找到什么?”陆忆风问。 徐颖和李佳俊紧张地交换了一下眼色。“我们也不太清楚。”李佳俊说。 “那里除了碎石什么都没有,”陆忆风说,“咱们都能看到区域报告啊。” “没错,自从我们加入这个游戏起,这个报告一直没变过。”徐颖说。 “真的吗?”陆忆风试图回忆起上一次查看夜莺谷报告的样子:“警告区域”,探索难度:极高,四个半星。 “你知道电视片里有裁决大楼吧?我指的是凯匹诺中心广场的,”徐颖继续说道,陆忆风点点头,他已经看过成百上千次。“如果你仔细看,你就能看到。在最右上角的位置。” “看见什么?”陆忆风问。 徐颖又举起夜莺饼干:“有一只夜莺,一闪而过,每次都一样。” “在落日遗迹,游戏里的官方频道总是播放以前的录像,因为他们一直没让玩家看到现在的夜莺谷是什么样子。”李佳俊说。 陆忆风懵逼了一下,真不敢相信他们怎么能这么想。“你们要去夜莺谷,就凭这个?一只夜莺?你们觉得会看到一个玩家们在大街上徜徉的新区域?观测系统会坐视不管?” “不是的,”李佳俊急切地说,“我们觉得虽然地面的一切被毁掉了,可人们却转到了地下。人们设法生存了下来。在那里,我想根本就没有什么观测系统。 “他们的工业属性是石墨矿。”陆忆风说。说到这儿,他顿住了,因为这信息也是从信息报告上得到的。 “他们那里是有一些小矿,可也不足以供给那么多玩家啊。我猜,只有这一点是我们可以肯定的。”李佳俊说。 陆忆风的心突突地跳起来。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呢?可能是真的吗?除了荒野、和在之前的“救世主”战乱中摧毁的城区,难道还有别处可以藏身? 一个安全的地方?如果被遗忘的夜莺谷真的有玩家存在,那他们肯定也受困于死亡游戏,那么去那里是不是比在这里等死要强?也许到那里还能做点什么。 那么……要是夜莺谷不仅有人,还有强大的武器的话…… “那他们为什么不帮助我们?”陆忆风说,“如果这是真的,他们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这里现在这么难受,却不管呢?又是饥饿,又是惩罚,又是死亡的。”陆忆风心里突然对这个假想中的地下夜莺谷袖手旁观的做法感到愤怒。 “我们也不清楚,只是希望他们真的存在。” 说到这儿,陆忆风恍然醒悟。这些只不过是幻想和错觉。夜莺谷不会存在,因为观测系统不会允许一个地方不明不白的存在。 他们说的电视节目恐怕也是一种误解。夜莺跟地上的岩石一样随处可见,而且也很容易活。如果它们真的在最初轰炸夜莺谷时存活下来,那么现在它们一定生长得非常茁壮了。 徐颖没有家,她身边的好友都死在了工厂的爆炸里。无论回到落日遗迹或在别的玩家区安定下来都是不可能的。所以,当然独立而生机勃勃的夜莺谷的幻想吸引着她。 她在追寻一个如烟雾般虚无飘渺的梦幻,但陆忆风却不能对她直言。也许她和李佳俊可以在林子里勉强谋生。可对这一点陆忆风也很怀疑,他们很可怜,他觉得他得帮助他们。 陆忆风把袋子里所有的食物都给了他们,有谷类食物,大部分都是干豆子,这些吃得精心些,够他们坚持一段时间。 然后他带徐颖到林子里,教她一些捕捉猎物的基本技巧。她有一件长期使用的武器,必要时可以把太阳能转化成致命光束。 她用这件武器打第一只松鼠时,光束直对松鼠,可怜的松鼠几乎被烧焦了。 陆忆风还教她怎么剥皮、怎么去内脏。勤加练习,她最终是能自己摸索着学会的。他又给李佳俊做了一副新拐杖。 回到屋里,陆忆风又从储物栏里拿出几双新袜子给了李佳俊,告诉他走路时把袜子塞在靴子头里,晚上睡觉时穿在脚上保暖。最后,他教他们怎样生火。 他们也求陆忆风多说些夹缝地带和胜利者村的情况,他把新警长的残酷惩罚下的夹缝地带的生活向他们一一述说。看来他们认为这些情况很重要,要在逃往夜莺谷之后,把这些情况告诉其他人。 陆忆风不忍多说什么,免得他们希望破灭。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傍晚,天色不早,他得回去了。 “我得走了。”陆忆风说。 他们拥抱了他,连连称谢。 徐颖的眼里噙着热泪:“我们不敢相信真能遇到你,大家一直在谈论你,自从——” “我知道。自从我拿出那些浆果。”陆忆风疲惫地说道,“那时咱们都为了好玩。” 在回家的路上,天上飘起了雪花,又湿又冷,可他对这一切似乎毫无知觉,他不知自己怎样回到了家里。落日遗迹的暴动、夜莺谷诱人的幻想始终在他的脑海里盘桓。 陆忆风想,徐颖和李佳俊的话至少证实了一件事,巴泽尔一直在欺骗利用他。所有的亲吻和温存也不足以平息他的观赏计划会带来的不满和愤恨。u看书.uukanhu 是的,陆忆风手持浆果的举动确是个导火索,但这星星之火所引起的燎原之势却是他无法掌控的。巴泽尔肯定也很清楚这一点。 那么他为什么要造访他家?陆忆风想不明白,为什么又命令他在人前证实对江琳琳的爱?这显然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使他不致在他的计划开始后或各区巡演时煽动玩家们的情绪。 当然,同时也要愉悦很多决定潜行在虚拟世界的玩家。他觉得,婚礼也不过是这种策略的进一步延伸而已。 快到隔离网时,一只夜莺在树枝上轻快地跳来跳去,对他发出清脆的鸣啭。 看到这只鸟,陆忆风突然意识到自己并不曾了解印在饼干上的鸟图案的真正含义,也不知它的象征意义。它不比他风衣后面那个“风”字的意义一样。 “它的意思是我们站在你一边。”这是徐颖的原话。这么说,有玩家已经站在了他一边?他一边是什么意思? 陆忆风想,他是否已无意当中成为反抗的象征?他胸针上的夜莺成了反抗的标识?如果真是如此,那么情势对他可不怎么有利。只要看看落日遗迹的情况就一目了然了。 他把武器收回储物栏,然后朝隔离网走去。他一条腿跪地,准备钻进“牧场”,与此同时脑子里一直在想着白天发生的事。这时,一声猫头鹰的尖叫让他猛醒过来。 天色渐晚,在暮色中,铁丝网看上去如平时一样平静而安全。但一种类似杀人蜂发出的嗡嗡声却使他猛地把手缩了回来,这说明隔离网已经通了电。 八十八.隔离电网,巡警到访 陆忆风未及多想赶快后撤,借着暮色,隐藏到树林中,思考着这是怎么一回事。 新的危险迫近,无人永生兵团一直和游戏管理有着某种联系,否则干吗允许他们在夹缝地带的各个关卡自立门头收取新手玩家的“过路费”? 即使回避和他们的冲突,在这个关头他们选择投诚巴泽尔也不意外,但,这一定是和罗穆卢斯联合好的,他们又会怎样为难他? 他的肾上腺素急剧分泌,白天发生的事从他的脑子里一扫而光。给隔离网通电,是为了加强防卫? 这种可能性太小,会不会是他们已经知道他今天从这里钻出去了?他们是否已决心将陆忆风隔离在夹缝地带之外,好找到理由来逮捕他? 总是如此,通电过后的一段时间,一定会有巡察警在边界巡逻,多数是阿伯瑟特的手下,然后把没有交“过路费”的玩家逮捕,私自处以惩罚。 但现在,惩罚要么是被拖到广场,关在囚禁的违反游戏规则玩家的围栏,施以鞭刑或者更严重的惩罚?例如封号或限制登录的措施现在显然不合适。也许用金币可以为自己保释? 陆忆风命令自己要镇静。他好像不是第一次被电网隔离在辖区之外。从登陆游戏以来,这样的事确实发生过几次,可那几次都是和江琳琳在一起。 那时他们干脆爬上一棵树上,舒舒服服地待着,一直等到断电,而那时电最终总会断的。 有时他们回去晚了,高静就会习惯性地跑到“牧场”边缘去看隔离网是否通了电。 可今天,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陆忆风跑到林子里去了,他甚至还故意骗了他们。他没按时回家,他们一定很担心。 恰恰在他钻进树林的这一天,隔离网就通了电,陆忆风不敢肯定这是否只是巧合,因此他也有些焦虑。 他觉得没人看见他从隔离网的突破口出去,可谁又能说得准呢?总有npc或被雇来做眼线的玩家。 就在这个地方高静吻了他,不是已有人报告吗?当然,那是白天发生的事,他们那时也不太审慎。 会不会有监视摄像头或无人机呢?他以前曾怀疑过。巴泽尔是不是用这种办法来获知他们接吻的事? 陆忆风今早钻出来时天还没亮,脸也裹在厚厚的围巾里,应该不会被发现;但是,现在敢于越过隔离网进入林子的人恐怕也没几个呀。 只要与隔离网或隔离网顶端的带刺铁丝网稍微一接触,人就立刻会触电身亡。第一次突破陆忆风就被电死过一次,但很快又在营地重生,现在... 他恐怕很难从网底下钻过去,更何况此时地面还冻得铁硬。那么就只有一种选择啦,不管怎样他得从这里过去。要不就去和无人永生去碰碰?但显然现在麻烦已经够多了。 他顺着隔离网往前走,仍不打算离开树林。他想找一棵高度适当的大树,从树杈上翻过隔离网。 大约走了两百米,终于看到一棵高大的枫树,这树兴许能行。可树干粗大,树皮结了冰很滑,且树上也没有低矮的树枝,很难攀爬。 于是他爬上邻近的一棵树,纵身一跃,跳到这棵枫树上,可树皮湿滑,他身体一晃险些失手。他尽量稳住身体,慢慢地爬到一根横在隔离网上方的树枝上。 爬到树上,陆忆风才明白了当时他和江琳琳为什么宁肯等到断电也不愿翻越隔离网的原因。 要想不被电击,就要爬到足够高的地方,而那里距地足有七米,最少也有六米。陆忆风估摸着现在爬的这个树杈有将近八米高。 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就算对有丰富爬树经验的人也很危险。可他又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他可以再找一根树杈,可现在天已经几乎完全黑了。不断飘落的雪花也会使月光昏暗不明。 在这个地方,至少陆忆风可以看到地上有一个小雪堆,可以减弱他撞击地面的冲击力。就算他还能找到一根树杈——天晓得他是否能找得到,他也不知道要跳下去的地面会是什么情况。 他把空猎物袋挎在肩上,然后慢慢地向下移动,用双手吊在树杈上。略停了停,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就松开了抓住树杈的双手。 陆忆风bia叽一下跌落在地上,触地的瞬间,一股强烈的震荡顺着他的脊椎而上,之后,他屁股着地。 他躺在雪地里,思量着自己摔得到底有多重。他还没站起来,从左脚后跟和尾骨的疼痛就知道自己受伤了。 之前只要不从死亡判定的高度跌落,顶多是损失生命值或受到一定减益效果,身体的各项机能相比于之前显然被修正,变得脆弱。 唯一问题是摔得有多重?陆忆风希望只是摔得青红片紫,可当他强撑着站起来时,他觉得一定有根骨头摔断了。 不管怎样,他还勉强能走,所以他慢慢地向前挪动身子,尽量不显出自己一拐一拐的样子。 江琳琳和高静不可能知道他在林子里,他还得找个托辞,不管这托辞有多么不可信。 广场上有些商店还没关门,所以他进了一家商店买了些绷带。正好家里的绷带也快用完了。又在商店买了些薄荷糖果,这个糖果可以让嘴巴里有点味道,他们都爱吃。 当陆忆风走到家时,他的左脚后跟一点劲都使不上了。准备就跟他们说是在修理旧家的房顶时不小心摔了下来。 至于那些吃的,他尽量不提都送给谁了。他吃力地拖着脚进了门,准备立刻倒在壁炉前,可眼前的事却让他吃了一惊。 两个巡察警,一男一女,正站在厨房门口。看到他时,那女人面无表情,可那男人脸上却掠过一丝吃惊的表情。 他们没有料到陆忆风会出现。他们肯定知道他在林子里,应该被困在了那里。 “你们好。”陆忆风不温不火地说道。 这时高静出现在他们身后,但仍与他们保持着一段距离。“你瞧,他回来了,正好回来吃晚饭。”她说得很轻松,可他早就错过饭点了。 陆忆风本想像平常回家时那样脱掉靴子,可他怀疑这么做会暴露出他的伤痛。 因此,他只是摘掉了头上的湿毡帽,拂掉头上的雪花。“我可以帮您做什么吗?”陆忆风问巡查警。 “我们的头,阿伯瑟特,派我们来给你捎个信儿。”那女的说。他们果然是无人永生兵团的。 “他们等了有几个小时了。”高静加了一句。 他们一直在等着,等着听到他不能回来的消息。等着确认陆忆风在隔离网触电了,或者被困在林子里,这样他们就能把他们带走,进行盘问。 “这信儿肯定挺重要的吧。”陆忆风说。 “我们能问你去哪里了吗,陆忆风先生?”那女的问。 “要是问我没去哪儿会更容易些。”陆忆风说不无恼怒地答道。 他走进厨房,走路时尽量显得若无其事,尽管每走一步都疼得要命。他从两个治安警中间穿过去,直接走到一张桌旁。 他扔掉背袋,转向僵硬地站在壁炉边的高静。史密斯、高志鹏和江琳琳也在,他们俩正坐在两张摇椅上下棋,江琳琳在一旁看。 他们是碰巧来他家,还是被治安警“邀请”来的?不管怎样,陆忆风很高兴见到他们。 “嗯,你到底去哪儿了?”史密斯无比平淡地说道。 “唉,我没能把江琳琳的羊怀孕的事告诉养羊女士,有人把她住的地方完全搞错了。”他冲着江琳琳大声说。 “不,我没搞错,”江琳琳说,“我告诉你的一点没错。” “你说他住在矿井口的西边。”陆忆风说。 “东边。”江琳琳纠正他道。 “你明明说的是西边,我还说,‘是在矿渣堆旁边吗?’然后你说,‘是。’”陆忆风说道。 “我说矿渣堆的东边。”江琳琳锲而不舍地坚持自己的说法。 “不对。你什么时候说的?”他也一再坚持。 “昨天晚上。uu看书 .ukansh ”史密斯插进来。 “绝对是东边。”江琳琳说。她看着高志鹏,两人大笑起来。 陆忆风瞪了一眼她,她装出后悔的样子。“对不起,我一直都这么说,别人说话时,你从来都不好好听。” “我敢肯定有人告诉你说他现在不住那儿了,你只不过没听见罢了。”史密斯说道。 “你闭嘴,史密斯。”高静说,显然在说他说得没错。 史密斯也和高志鹏一样哈哈大笑起来,高静在一旁摇头,江琳琳也笑了。 “好吧,找别人给“雪碧”接生吧。”陆忆风说,他们听了笑得更厉害了。他暗想,还真有他们的,他们什么都能应付得了。 他看着治安警。那个男的也在笑,可那女的还不太信。“袋子里装着什么?”她尖声问道。 陆忆风明白她是想找到猎物或野菜什么的,一些显然能给他定罪的东西。他随即把袋子里的东西倒在桌子上。 “喏,自己看吧。” “噢,太好了。”高静看到绷带后说,“我们的绷带正好快用完了。” 江琳琳来到桌旁,拿起糖果。“噢,薄荷糖。”说着,把一块糖塞进嘴里。 “那是我的。”陆忆风伸手想把糖抢过来,可他把糖袋扔给了史密斯,史密斯往嘴里塞了一大把糖,之后又扔给在笑的高志鹏和高静。“今天你们谁也不配吃糖!”陆忆风说。 “什么,就因为我们说得没错?”江琳琳走上来,用她的胳膊环住陆忆风,这时尾骨的疼痛让他不由得“哟”了一声。 八十九.有惊无险,扑朔迷离 那个女人警惕的朝陆忆风这边张望了一眼。 他尽量掩饰,好像因为生气才喊的。可他从江琳琳的眼神可以看出她知道他受伤了。 “好吧,说西边,我明明听的是西边。我们都是傻瓜。这么说还行吧?”江琳琳说。 “这还差不多。”陆忆风说着,亲吻了她一下。之后他看着治安警,好像突然想起他们还在场的样子。“你们捎信儿给我?” “是团长阿伯瑟特的信儿。”那女的说,“他想让你知道隔离网以后将二十四小时通电。” “不是早已通电了吗?”陆忆风问道,装作全然不知的样子。“这样还更安全不是么?” “他觉得你兴许愿意把这信儿告诉你的表兄和表姐们。”那女的说。 “谢谢你,我会告诉的。我想隔离网通了电我们大家都可以睡得安稳些。”陆忆风说的话很过头,可这么说,他有种满足感。 那女人仍然绷着脸。一切都没能按他们的计划进行,可她也没有其他命令要执行了。 她向陆忆风微点了下头,然后就离开了,那个男的紧跟在她后面。当高静把门关上以后,他一下子趴倒在桌旁。 “怎么啦?”江琳琳问道,紧紧地抱住陆忆风。 “噢,我摔着我的左脚了,脚跟,我的尾骨也特别难受。”她扶着陆忆风走到一张摇椅旁,慢慢地让他躺到软垫上。 高静小心翼翼地脱掉他的靴子:“发生了什么事?” “我滑倒了,摔了一跤。”陆忆风说。四双眼睛不信任地看着他。“在冰上。”可他们都知道房间肯定安了窃听装置,谈话很不安全。在此时、此地,一切都不能说。 高静脱掉他的袜子,用手试探性地摸摸他的左脚后跟,陆忆风不禁疼得皱眉。“肯定骨折了。”她说。接着她又检查了另一只脚。“这只脚看来没事。”她又看看他的尾骨,青肿了一大块。 高静叫高志鹏去拿他的睡衣和睡袍。他换好衣服后,高静把他的脚支在椅垫上,给脚跟冷敷。 陆忆风坐在那儿,吃了三大碗炖菜和半块蛋糕,其他人在餐桌上吃饭。 他呆呆地盯着壁炉里的火苗,一边想着徐颖和李佳俊,内心希冀湿冷的大雪能掩盖他的足迹。 江琳琳走过来,坐在他身旁的小凳上,他想靠着陆忆风的膝盖,但犹豫了,他们吃着薄荷糖。陆忆风把她柔软的头发捋到耳后。“今天还好吗?”他问。 “挺好的。”她简单的说。他们眼睛盯着壁炉的火苗。过了一会儿,陆忆风说:“你要试试婚纱吗?” “今晚不行了,兴许明天吧。”她说。“等我回家再试,好吗?” “嗯。”要是他们没有在这之前就把他们抓起来的话。陆忆风心想。 高静给她倒了一杯黄春菊茶,里面掺进了催眠糖浆,他的眼皮很快就打起架来,她为陆忆风包扎了脚上的伤口,江琳琳自告奋勇要扶他上床。 开始,她扶着陆忆风,而他倚在她肩膀上,可走起来摇摇晃晃,终于送到楼上,她给陆忆风掖好被子,向他道了晚安。 刚要离开,陆忆风却一把抓住她的手,抱住了她。睡眠糖浆的副作用之一就是使人不再羞怯,它的作用就像酒精;可陆忆风清楚他必须管住自己的嘴。出于某种原因,他不能对她提出这样的要求。 “别,等我睡着了再走。”陆忆风说。 于是,江琳琳坐在他床边,把他的手放在她的两只手里暖着。“你今天吃饭时没在,我还以为你已经改变主意了。” 陆忆风睡意蒙眬,但他知道她的意思。隔离网通了电,他没按时回来吃饭,她以为他跑了,没准还带着高静。 “不,我会告诉你的。”陆忆风说,他把江琳琳的手拉近些,闻到她手上淡淡的牛奶和蔗糖的香气,一定是他烤蛋糕时沾在手上的。 他想把徐颖、李佳俊、暴动以及夜莺谷的事告诉她,可现在说不安全,而他也快进入梦乡了,他只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别走。” 当睡眠糖浆最终发挥作用,把陆忆风带入睡梦中时,他听到江琳琳对他轻声说了句话,可他却没听清。 高静让他一直睡到中午,然后才叫醒他,为他检查脚跟。 她命令陆忆风卧床休息一周,他也没有反对,因为他觉得很乏很倦,不仅脚跟和尾骨很疼,整个身体也觉得疲乏无比。 所以,他就安心地让高静为他治病,连早餐都在床上吃,她又拿来一床被子给陆忆风围上。 然后他静静地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窗外冬日的天空,设法在心里捋顺所发生的一切。 他想到了徐颖和李佳俊,楼下的白色婚纱、想到阿伯瑟特和罗穆卢斯如果得知陆忆风是怎么回来的,就会来逮捕他。 不管怎样,他之前的“挑衅”行为也足够有理由让他们把他抓起来。但也许要找到确凿的证据才能把他带走,毕竟他已经是绝地求生的胜利者了。 陆忆风纳闷巴泽尔是否一直和他们俩有联系,或者他们俩就是受到巴泽尔指示。他想巴泽尔可能根本不知道老警长麦克雷的存在,可现在他已经在凯匹诺大陆有名,也许他要小心谨慎地指示他们俩究竟该怎么办? 或者,阿伯瑟特和罗穆卢斯完全按自己的意志行事?毕竟“无人永生“和夹缝地带的巡查警唯他们是瞻,陆忆风敢肯定他们两人都同意不惜代价把他封闭在可控制的范围之内。 就算陆忆风知道怎样逃出去——也许他把绳子套在那棵枫树上,可以从树杈上爬出去——可他身边的人却逃不出去。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也跟高志鹏说了,他要留下来和他们一起斗争。 随后的几天,陆忆风只要一听到敲门声,就会从床上跳起来。但并没有治安警来抓他,渐渐地,他就松弛下来。 当江琳琳告诉他有npc巡查警在加固隔离网底端的铁丝,有些地方已经断电时,他就更放心了。 阿伯瑟特肯定认为即使通了致命的电流,他也能有办法进到林子里去。但不管怎么说,这对辖区里的玩家来说可以暂时喘一口气,因为巡查警除了惩罚玩家,还要忙于修理隔离网。 江琳琳每天都过来看他,给他带来鲜奶蛋糕,同时她开始帮助高静完成那本草药书的编写工作。 这本书到高静手时已经很旧了,是用羊皮纸和皮革做的,是游戏在内测时由冒险者学院一位治疗职业的玩家编的这本书。 书上一页一页画着游戏中出现的植物速写,同时有这种植物的药用价值的文字说明,游戏有的,就和现实中完全一致。江琳琳在这本书里还加入了可食用植物的内容,正是这些内容帮助以前他们很少因饥饿度而导致死亡。 很长时间以来,陆忆风就想把自己积累的知识加进去,包括从高静那里学来的东西,以及在参加绝地求生训练时学到的东西。 但这件事他一直没做成,因为他不是艺术家,而植物的图画要细致而精确。现在正好江琳琳可以帮忙。 在需要画的植物中,有些她已经认识,另外一些有标本,再有一些要靠他的描述。江琳琳先在纸上打出草稿,直到陆忆风认为她画对了,满意为止,然后她再把图画到书上。 工作时,他们很安静,很专注,陆忆风也把烦心事都搁在一旁。 江琳琳画画时,他很喜欢看她的手,正是这双手使一张白纸充满了各种线条,又使原本黑黄的书页铺满色彩。 她专心做事时,脸上有一种特殊的神情,平时表情轻松,现在却那么地凝神专注,仿佛整个世界都被锁在了外面。 陆忆风以前也见过她这样:在收获节拿出手枪时,绝地求生时、在她对人群讲话时、还有那次在落日遗迹她把治安警的枪口从他这里推开时,都曾有过。 他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言来形容。他又凝视她的睫毛。平时她的睫毛不太引人注意,那是因为颜色很浅。但从近处看睫毛很长,窗户射进的斜阳映出了它黝黑的色调,陆忆风真纳闷她眨眼时睫毛为什么不会绞缠在一起。 一天下午,江琳琳停下手里的活,突然抬起头来,陆忆风一惊,好像在窥视她时被抓了个正着,也许他就是在窥视她。 但她平静地说:“你瞧,我觉得这还是第一次咱们在一起做一件正常的事。” “是啊。”陆忆风也这么想。他们的关系一直以来都被蒙上了绝地求生或虚拟的色彩。“正常”永远都未包含在内。“这种改变确实不错。”他说。 每天下午,她都扶他下楼,换换环境,uu看书ww.ukansh 每当陆忆风打开电视时,大家又都挺烦的。 一般地,他们只在游戏公告强制观看的节目时才打开电视,因为那些对巴泽尔的宣传和军队战力的吹捧着实令人厌恶,这些内容中也包含三十五届绝地求生的片段。 可现在,陆忆风想看到些特殊的东西,想找到徐颖和李佳俊寄予了所有梦想的夜莺。 他知道这多半是愚蠢的想法,但这想法果真愚蠢,他也想找到证据,从而将其排除,并把存在一个繁荣的夜莺谷想法从脑中永远清除。 他一打开电视,所看到的是有关凯匹诺军队和夜莺谷“救世军”战争时的电视片。他看到了夜莺谷裁决大楼燃烧后的余烬,一只夜莺黑白相间的翅膀从屏幕的右上角一闪而过。 这不能说明任何问题,这不过是一个过时的故事中的一段过时的影像。他们那会大概也是为了快乐而挑衅了游戏的gm。 然而,几天之后,一件事吸引了陆忆风的注意力。 播音员正在广播一条消息,内容是在发现夜莺谷发现新型石墨材料。电视中出现了一位女记者,身着防护服,正站在夜莺谷裁决大楼前的废墟中,现场报道。 她透过面具看向街道上报道说,很不幸,一项探险数据表明夜莺谷仍然有大片行尸出没,因而不适合玩家靠近。 在报道的最后,陆忆风清楚地看到那同一只夜莺的翅膀在屏幕上一闪而过。 这位记者只不过通过剪辑,进入了以前的电视片中,她根本就不在夜莺谷。那紧接着出现的问题是,那么夜莺谷到底有什么? 九十.婚礼团队,绝望幻想 看到这段新闻后,陆忆风已不能静静地躺在床上。他希望能做点什么,了解更多关于夜莺谷的事情,现在可不是为了快乐,而是能参与到打破死亡游戏的过程中去。 可相反,他却无所事事地坐在那里,给他的肚子里填满奶酪面包,看着江琳琳画画。 史密斯偶尔也过来,把城里的消息带来,而这些往往都是坏消息。更多的玩家遭到惩罚,食物更加短缺。好像游戏gm执意要把玩家赶进凶险的冒险地或与他对抗似的。 等到陆忆风的脚差不多能到处走动的时候,冬天已经快过去了。高静让他练习走路,有时也让他自己走走。 一天晚上他上床时暗下决心,第二天一定到城里去看看,可当他早晨醒来时,却发现李媛、奥克塔维亚和索菲亚正冲着他笑呢。 “suprise!”她们尖声叫道,“我们早到了!” 自从江琳琳的脸部遭到鞭打之后,恰逢他脚又受伤,史密斯设法把他们的行程推迟了几个月,直到他们的伤口长好。 陆忆风以为他们三个星期以后才会到。但终于可以拍婚纱照了,他还是尽量要表现得高兴些。 高静已经把所有的婚礼服装都挂了起来,所以用起来很现成。可说实话,他们一件都还没试过呢。 化妆师们在照例对他们越来越糟的皮肤状况进行一番抱怨之后,她们马上行动起来。他们最关心的是江琳琳的脸,尽管高静已经精心护理,尽量不留下疤痕,但颊骨上还是有一道淡粉色的痕迹。 鞭打不是所有玩家都懂的常识。除了直死之眼的职业选手执着要在这个世界闯出一番名堂以外,听说北境市区、哥布林花园、黄金堡很多条件优越的玩家,很容易就接受了“死亡游戏”的设定。 他们就像在现实世界一样歌舞升天,除了不去冒险地以外为所欲为,不知道脑子成天在想些什么。 所以江琳琳告诉她们她在冰上滑了一下,割了道口子。之后,陆忆风意识到这同样可以作为他摔伤脚后跟的理由。 好在李媛、奥克塔维亚和索菲亚不是那种好怀疑的人,他在她们这里倒是安全的。 化妆师们如平常一样,喋喋不休地报告着各种新闻,他们通常尽量不去听。 可索菲亚随意提到的一句话却引起陆忆风的注意,她说在一次晚宴上没有虾吃。 “为什么吃不到虾?是过季了吗?”他问。 “噢,陆忆风,我们已经几个星期吃不到海鲜了!”奥克塔维亚说,“你知道的,因为绿林湾的天气一直很糟哦。” 陆忆风马上在心里盘算起来。游戏商城的货物供应通常对应各个玩家区的产量值,不同的类型的货物来自不同的玩家区,产量值则对应辖区内每名玩家的活跃度。 没有海鲜。几个星期。来自绿林湾。 突然,陆忆风几乎肯定绿林湾已经开始搞事情了。 他开始漫不经心地问起她们这个冬天还有哪些困难,她们不习惯于物品短缺,所以一些供货的小小中断就会使她们不适。 陆忆风猜想巴泽尔一定有修改游戏数据的权限,游戏里的物资对他来说仍然是一串游戏数据。然而他却袖手旁观,不知道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到了该穿婚纱的时候,她们的抱怨已经成堆了——从螃蟹到音乐盘,再到丝带,不是缺这就是少那——以至于对哪些玩家区真的发生暴乱,陆忆风的脑子里也一片混乱。 海鲜来自绿林湾,电器元件来自直死之眼,而,当然了,纺织品来自铁民林地。一想到这么多玩家区都可能出现了,陆忆风感到既兴奋,又害怕。 他想再多问些,但此时卡尔文进来了,他拥抱了陆忆风,然后检查给他的造型。他一下子就注意到他脚上的伤。 不知怎的,陆忆风觉得他不会相信他在冰上摔了一跤的托辞,但卡尔文并没有问。他只是把他的大衣下摆又重新理了理,脚上的不适感奇怪的好多了。 楼下的起居室已经打扫干净,灯火通明,为拍照做好了一切准备。 艾菲指挥大家就位,一切按计划进行,井然有序。 一共有六套婚纱,每套又要求有配套的头饰、鞋子、首饰、发型、化妆、布景、灯光。 奶油色饰带配粉红色的玫瑰和卷发。 象牙色缎带配金色文身和绿色植物。 钻石饰品和镶宝石的面纱要在月光下熠熠发光。 长袖坠地的重磅真丝婚纱要配珍珠饰品。 拍完一套婚纱,他和江琳琳立刻开始准备下一个。他们感觉自己像一个面团,被别人捏来捏去,塑成不同形状。 高静在他们忙碌的空隙,喂他和江琳琳吃点东西,喝点茶水。 最后婚纱照拍完之后,他们已经又饿又累。陆忆风希望能跟卡尔文单独待会儿,可艾菲却把所有人都赶出了门,没办法,他只好跟卡尔文说以后给他打电话。 夜幕已经降临,江琳琳穿了一天那些扎脚束跟的鞋子,脚真是疼死了,去城里的念头也只好打消了。 她上楼,洗掉了厚厚的化妆品、润肤霜、染料,然后下楼到壁炉边烘干头发。 高志鹏打猎回家后正好看到他们拍最后两套婚纱照,此时他坐在一边正和高静聊着这些事。 他们对拍婚纱照不能不说兴奋异常。陆忆风上床之后才意识到,他们之所以这么高兴是因为他们觉得觉得他和江琳琳已经安全了。 罗穆卢斯也不会在意陆忆风参与了鞭打高志鹏的事件,因为不管怎样,他们不会对一个即将被处死的人费这么大工夫。没错,是这样的。 夜晚,噩梦中,江琳琳穿着已经撕破、满是泥浆的真丝婚纱,奔跑在林间,长袖不断被荆棘挂住。 一群变成鬣狗的“选手”向她一步步逼近,最后将她扑倒在地,向她脸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尖利的牙齿即将进入她的身体,她尖叫着醒来。 已近破晓,再睡也没有必要了。再说,今天陆忆风一定要出门,跟人聊聊。 高志鹏现在在井下,找他不行。自从上次去湖边后,发生的一切一直闷在他心里,他需要找史密斯、江琳琳或高静还是别的什么人来分担内心的烦恼。 逃跑者、电网、独立的夜莺谷、游戏商城的物资短缺等,一切的一切。 江琳琳和高静吃了早饭之后就出门了,他猜她们俩已经进城去了。外面微风和煦,已有了春的气息。 春天应该是搞事情的好时机?严冬已过去,玩家们的心也逐渐感受到希望起来。 到了史密斯家,看到他这么早就在厨房里走动,还是很惊讶。 陆忆风没有敲门,直接走了进去。房间地板已经被他的新管家高静打扫的一尘不染。 史密斯没有酩酊大醉,但他走路还是摇摇晃晃的。有传闻说,瑞珀又干上了私酒买卖,陆忆风猜这是真的。他正想着是不是应该劝史密斯上床睡觉,他却说要去城里走走。 现在他和史密斯之间已经很默契,无需多言便可彼此达意。只用了几分钟时间。 陆忆风就把所有的事告诉了他,而史密斯也把有关月升湖畔和落日遗迹暴动的事告诉了他。如果陆忆风预料得没错的话,至少一半的玩家区正在准备搞事情。 “你还是觉得在我们区干不成?”陆忆风问。 “干不成。其他的几个玩家区要大得多,就算有一半的玩家缩在家里不出来,他们仍然有获胜的机会。可是,在这儿,新手村,我们大家都得行动起来,不然什么也做不成。”他说。 我们人数不够,这个我以前没想过。只知道他们经验不足,“可在某种程度上,我们也许能行。”陆忆风坚持道,“打起来都是一枪一刀的事。” “或许吧,可我们很小,我们的力量也很弱,我们也制作不了热武器。”史密斯说着,带着嘲讽的口吻。 “你觉得他们会怎样做,史密斯?怎么对付那些暴乱的玩家?”陆忆风问。 “喏,你已经听说他们怎么对付落日遗迹的啦,灰都炸没了。uu看书 ww.uknshucm你也看到他们在这里的所作所为,这还是在没有激怒他们的情况下呢。” 史密斯说,“如果事态真的失控,我想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消灭掉一个辖区,就像他们对夜莺谷那样。这是杀鸡儆猴,你明白吧?” “那么,你真的认为夜莺谷被摧毁了?我是说,现在情况也不一样啊?之前那是游戏,他们...陆忆风突然想到,徐颖和李佳俊那座被炸掉的工厂,那些没逃出来的玩家,”陆忆风改口说,“徐颖和李佳俊说的电视片中夜莺的猜测可是对的呀。” “好吧,就算是,可那又能说明什么?什么也说明不了。他们用旧电视片,可能有很多原因。也许这使片子看上去更真实,而且做起来也省劲多了,不是吗?在编辑室按几个按钮比飞到那里拍片子简单多了吧?” 他说,“夜莺谷又复活了,在这个节骨眼上,而巴泽尔或任何游戏gm不闻不问?这听上去很像那些绝望者的凭空幻想。” “我明白,可我还是希望……”陆忆风说。 “没错,因为你也很绝望。”史密斯说。 陆忆风没再争下去,因为,当然,他是对的。 突然,整个虚拟世界上空传来连续三声回响的钟声,又是一条游戏公告自动投放在眼前,就像眼前突然撞上了一块透明玻璃,“今晚又有规定必看的电视节目”。陆忆风说。 “肯定是你拍婚纱照的节目。”史密斯说。 “不可能,他们昨天才拍的。“陆忆风说。 “嗯,这么着急,一定有事情要发生。”史密斯说。 九十一.婚纱节目,绝地极限 陆忆风真希望史密斯说得不是真的。他还没时间告诉高志鹏,让他对这一切做好心理准备。 自从上次他被鞭打以后,基本只有在他来家里让高静检查伤口时他才会在家待一会,他常常一连七天都在矿上或在林子里。 陆忆风只有在步行送他回城的几分钟时间,才能单独和他在一起。他知道陆忆风不会再逃跑了。 并且他也清楚,如果夹缝地带不发生暴动,那他注定会成为江琳琳的新郎。当他看到陆忆风身着华贵的正装、慵懒地倚在沙发里的照片时,他身为“小舅子”又会作何感想呢? 七点钟,他们按时聚在一起看电视。和以往一样,这种场合肯定少不了刘子琛,他在训练中心前广场上,对一群满怀欣喜的玩家宣布了陆忆风即将举办婚礼的消息。 观众很拥挤,只有站立的空间。刘子琛同时向观众介绍了因设计陆忆风的服装而一夜成名的卡尔文。在一分钟的轻松谈话之后,他让大家把注意力转移到一个巨大的屏幕上。 陆忆风在大屏上看到了昨天他和江琳琳拍婚纱照的情形,也看到今晚的特别节目的整个准备过程。 最初,卡尔文设计了二十四套服装。此后,便开始了不断筛选婚纱设计图案、制作服装以及设计配套的饰品的过程。 显然,在凯匹诺大陆,玩家们可以于筛选婚纱的各个阶段为自己喜爱的服装设计投票,最后,选出最精彩的六套服装,这六套服装的婚纱照用很快的速度在节目当中播放。 在放映婚纱照时,观众反应非常强烈。遇到自己喜爱的婚纱时,他们就会尖叫、欢呼,遇到不喜欢的,则会发出嘘声。 大家要投票,甚而对最后胜出的作品打赌下注,因而观众的情绪非常投入。 陆忆风奇怪为什么在拍照之前江琳琳甚至没有试过这些婚纱。刘子琛最后宣布,感兴趣的观众必须在第二天中午之前,投最后一票。 “让我们为这对‘绝地恋人’挑选出最漂亮的婚纱吧!”他向观众喊道。 陆忆风正要关掉电视,这时,刘子琛让大家留在电视机旁,准备收看今晚的另一个重要新闻。“是的,本赛季将举办第三十六届绝地求生,也就是说要举办第三届绝地求生极限赛!” “他们要干什么?”高静问道,“离比赛开始还有好几个月呢。” 他们转向史密斯,他神情冷峻,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所有人都明白现在参加绝地求生意味着什么。“一定到了要读卡片的时候了。” 绝地求生的bgm响起,巴泽尔“总统”走向前台,陆忆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身后跟着一个穿白色西服的小男孩,手里拿着一个木盒子。 音乐结束后,巴泽尔“总统”开始讲话。他提醒大家要牢记“死亡游戏”,正是在那时开始了真正血腥收获。而本届绝地极限赛,要比以往任何一届都更隆重盛大,他要玩家们牢牢铭记这历史性的一刻——见证血腥收获的本来规则。 没有任何话题比这个更敏感了,陆忆风怀疑最近几个玩家区确实发生了暴乱。 巴泽尔回顾起以往的两届绝地极限赛的情形。“在第二十四届绝地求生中,每名选手的暴行和杀戮本可以更加生动,你们肯定也觉得,这不应该只是一场游戏。” 陆忆风不知道这会是什么样的感觉,挑选赴死的玩家?他想,让一个人把你的生命交出去,简直比从玻璃球里抽签更令人难以接受。 “在三十六届绝地求生极限赛上,”巴泽尔继续说道,“规则不变,每个辖区一共选出两倍于平时的选手。uu看书 .ukanshu.co ” 陆忆风设想着在竞技场面对两百个,而不是一百个选手的情形。那一定会带来更大的死亡威胁,活下来的希望更加渺茫。而现在最终的结果是,更多的玩家会在比赛中丧生。而史密斯获胜的那一届…… “那届我有一个朋友参加了比赛,”高静轻声地说,“梅丝丽,她开了糖果店,那以后她把她的鸟送给了我,一只金丝雀。” 高志鹏和他交换了一下眼色。他们第一次听到梅丝丽的名字,高静以前从没提起过,可能是她已经离开了这个游戏。 “现在,我们要开始隆重的第三次世纪极限赛。”巴泽尔“总统”说道。身着白色西服的小男孩手举着木盒,上前一步,巴泽尔把盒子打开。 陆忆风可以看到盒子里整齐码放着一排排黄色的信封。无论是谁设计了绝地极限赛,他似乎已经为游戏做好了一直延续下去的准备。 巴泽尔拿起了一个清楚地标有“三十六”的信封,用手指划过信封的封盖,从里面抽出一张小方卡片。 之后,没有丝毫停顿,他念道:“为了提醒各位玩家,即使他们中最强壮的人都无法战胜凯匹诺,三十六届绝地求生极限赛男女选手将从现有的胜利者中选出。” 高志鹏倒吸了一口气,高静把脸埋在双手里,可陆忆风感觉自己更像在电视里观看节目的观众。 他有点没听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现有的胜利者? 之后他明白了,明白了是什么意思。至少,对他而言,是这样。 他又要重返绝地求生。 九十二.死亡竞赛,重要抉择 陆忆风大脑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身体就做出了反应,瞬时,他已冲出了房间,穿过胜利者村的草坪,把他自己淹没在黑暗中。 从阴冷的地面泛上的潮气打湿了他的鞋袜,寒风像刀子一样割在他的脸上,可他却没有停下来。 往哪儿跑?哪里?树林,当然是。 陆忆风跑到隔离网边,听到了嗡嗡的声音,才意识到自己已如困兽一般被囚禁了起来。 他心慌意乱地向后退去,又急忙转身,向前跑去。 当他意识稍微清醒时,他发现自己身在胜利者村一间空房的地下室里,两手扶地,像咸鱼一样摊在那里。微弱的月光透过头顶的天窗洒在室内。 陆忆风又冷又湿,呼吸急促,尽管他试图逃脱,但这丝毫无助于抑制他内心的癫狂情绪,它会把他吞噬,除非把它释放出来。 他侧身蜷缩在地上,怔怔地看着投射在水泥地上的月光。回到绝地求生,回到那噩梦般的地方。 那就是他新的去处,闪现在他眼前的不是竞技场,而是不安的一切: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侮辱、被折磨、被杀死;在荒野中逃生,被毒圈追逐,运输机在头顶呼啸而过,永远,永远不要再回到竞技场去。 地上有一块布,是以前刷油漆时用过的,陆忆风把它拉过来,当毯子盖在身上。远处,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可现在,即使他最近的人,他也不再去想,他只想到他自己,和等待着他的一切。 那块布很硬,却给他带来温暖。他的肌肉渐渐松弛下来,心跳缓慢下来。 那个拿盒子的小男孩浮现在他眼前,巴泽尔从里面拿出有些泛黄的信封。这真的是早就为世纪极限赛所立好的规则?似乎不大可能。这对于目前死亡游戏的处境似乎是一个太过标准的答案了。除掉他,是第一步。 巴泽尔的话在他的耳边回荡,“为了提醒反各位玩家,即使他们中最强壮的人都无法战胜凯匹诺,第三十六届绝地极限赛将从现有的胜利者中选出。” 是的,胜利者是强者。他们在绝地求生中胜出,走上游戏人生的巅峰,在凯匹诺大陆声名鹊起。 如果说在这个情况下哪里还有希望的话,那么他们,或者说“他们”,就是希望的化身。而此时,包括红名玩家在内他们中的将近两百人要被杀死。 陆忆风庆幸自己只是上届才赢得了比赛,否则他就会结识其他胜利者,这不仅因为他会在电视上看到他们,而且因为他们每届都被绝地求生组织者邀请为嘉宾。 即使并非所有人都会像史密斯一样做指导老师,他们中的多数人也会回到游戏里参加绝地求生的活动。陆忆风想,他们中的许多人已经成为了朋友。而他所要担心被杀死的朋友只有江琳琳和斯密斯。江琳琳和史密斯! 他兀地坐了起来,理清思绪,扔掉盖在身上的布单。一直想什么呢?他永远都不会杀死江琳琳或史密斯,但他们中的一个将会和他一起进入竞技场,这是事实。 他们甚至已经商量好了谁去。无论先抽中哪一个,极限赛中另一个有权作为志愿者去替换他。无论怎样,江琳琳会要求史密斯允许她和陆忆风一起进入竞技场,去保护他。 陆忆风开始在地窖里徘徊,急切地寻找着出口。他是怎么进来的呢? 他慢慢摸到通向厨房的台阶,看到门上的玻璃已经被打碎了。他的手黏乎乎的,似乎在流血,肯定是玻璃划的。 他终于冲到黑夜中,直奔史密斯的住处。他正独自坐在厨房的桌旁,一手握着一只半空的酒瓶,另一只手握着匕首,喝得醉醺醺的。 “瞧瞧,谁来啦。折腾够了吧。终于想清楚了,亲爱的?终于弄明白你不是一个人去竞技场?瞧,你是来问我的……什么事?”史密斯说。 陆忆风不回答。窗户大开着,凛冽的寒风抽打着他,就好像他在室外一样。 “我得承认,这对那女孩要容易些。她刚才就来了,那会儿我还没来得及把酒瓶上的封条撕开。她求我再给他一次机会,好进到竞技场。可你会说些什么呢?” 史密斯学着他的声音说,“代替他,史密斯,因为机会是均等的,我更希望江琳琳而不是你能有一次机会,嗯?” 陆忆风没说话。既然他点到了,恐怕这也就是他想说的。 让江琳琳活下来,即使这意味着史密斯得死。不,他不会这么说。 当然,史密斯有时挺讨厌的,可他已经成了大家庭的一员。 到底干吗来啦?陆忆风思忖着,到底想要怎样? “我来要点喝的。”陆忆风说。 史密斯哈哈大笑起来,把瓶子甩到他面前。陆忆风拿袖子蹭了蹭瓶口,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然后喀喀地咳嗽起来。 过了好几分钟他才平静下来,可还是鼻涕眼泪直往下淌,酒精在胃里像火焰在燃烧,他喜欢这种感觉。 “也许该去的是你。”陆忆风一边拉椅子,一边实话实说,“反正...你也仇恨生活。” “一点没错。”史密斯说,“上次我光想着怎么让你活下去……虽然两次情况有点不同,但好像这回我该救那女孩子了。” “这也是一个理由。”陆忆风说着,边擦鼻子,边再次举起酒瓶。 “江琳琳一直觉得,既然我选择了你,那我就欠她一个人情。我得答应她的任何请求。而她的请求是给她机会进入竞技场,好去保护你。”史密斯说。 陆忆风早知道会是这样。在这方面,她的想法不难预料。 当他躺在地窖的地板上沉湎于自怜之中时,江琳琳却来到这里,心里想的只有他。羞耻一词已不足以形容陆忆风此时的感受。 “你就算赢一百次,也不抵她活一次,这你是知道的。”史密斯说。 “没错,没错。”陆忆风没好气地说道,“没说的,她是这三人组合中最高贵的。那么,你准备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史密斯哀叹了一声,“兴许和你一起回去,如果这次规则还是允许两个或一个团队存活的话,如果我的名字被抽中,这没有关系,她会自愿代替我的位置。” 他们默然地坐了一会儿。“你认识其他所有人吗?”陆忆风说。 “噢,我这人到哪儿都招人烦,这点我敢肯定。”史密斯冲着酒瓶点点头,“现在可以把那个还给我吗?” “不行。”陆忆风说,看书 wwukanshuom一边把瓶子放在椅子旁。黑密斯从桌子底下拿出另外一瓶,拧开了盖子。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到这儿来不是为了喝酒,而是要史密斯答应他件事情。“我想起我该说什么了,这次如果是我和江琳琳都进了竞技场,我们要设法让她活下来。”陆忆风说。 在史密斯布满血丝的眼中一闪而过的,是痛苦。 “就像你说的,无论你怎么看,这都很糟。无论江琳琳要求什么,都轮到她被救了。我们俩都欠她的。”陆忆风说,语气中带着恳求, “再说了,巴泽尔特别恨我,我现在就跟死了差不多,可她兴许还有机会。求你,史密斯,说你会帮我的。” 他对着酒瓶子拧起了眉头,心里掂量着陆忆风的话。“好吧。”最后他终于开口说道。 “谢谢。”陆忆风说。 他本该去看江琳琳了,可他不想动。喝了酒,他头晕目眩,而且身心俱疲,谁能说得好见了她,她会不会强迫陆忆风做出什么承诺?现在,他要回家去面对高志鹏和高静。 当陆忆风摇晃着身子走上台阶,准备回家时,大门突然打开了,高静一下子把他抱到她的怀里。“我错了,我们应该逃跑。”她轻声说道。 “不。”陆忆风说。他头脑昏沉,酒从摇晃着的酒瓶里流出来,洒在高静的后背上,但她似乎并不在意。 “还不算太晚。”高志鹏说。 陆忆风趴在高静的肩上,高志鹏看着他。如果他跑掉,他们可能都会死。而且现在他还要去保护江琳琳。无需多言。“是的。” 九十三.情绪崩盘,死亡抽签 他两脚酸软,高静用力扶着他。当酒精最终发挥它的威力,将陆忆风击垮时,他听到瓶子啪的一声摔碎在地板上。 这瓶子摔得正是时候,显然,此时的他对一切已经失去控制。 他醒过来时,还没来得及冲到卫生间,白酒就从胃里反了出来。呕吐出来的酒精和喝下去时一样辛辣刺鼻,可味道却比喝下时难闻得多。 呕吐完后,他满头大汗,浑身颤抖,好在,大部分东西已经从胃里倒了出来;可进入到血液里的酒精已经足够多了,他觉得口干舌燥、胃部灼烧、头疼欲裂。 他打开淋浴器,站在喷洒下来的热水里冲了一分钟,这时才发现自己还穿着贴身衬衣。 高静肯定刚把他的脏外衣脱掉,然后把他拖上了床。他把湿内衣扔到水盆里,把香波倒在头发上。 他的手很疼,一看才知道一只手的掌心和另一只手掌的侧面均匀地扎满了小刺。他隐约记得昨晚曾打碎了一扇玻璃窗。 他把自己从头到脚使劲搓洗,直到再次呕吐时才停下来。这次吐出来的基本上都是胆汁,苦涩的胆汁混杂着馥郁的浴液流入到排水口里。 最后他终于冲洗干净,披上睡袍,一头扎到床上,也不理会湿淋淋的头发。 陆忆风钻到毯子底下,觉得中毒一定就是这种感觉。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他像昨晚一样再次紧张起来。 他还没有准备好见高志鹏和高静。他要打起精神,显出镇静、自信的样子,就像之前收获节仪式那天跟他们道别时一样。 他觉得自己要坚强。陆忆风挣扎着坐起来,挺直了腰板,把几撮湿头发从剧烈作痛的太阳穴旁掠到脑后,等着高志鹏和高静的到来。 他们来到门口,手里端着茶水和蛋糕,脸上表现出无限的关切。陆忆风刚张开嘴,想开句玩笑,但却忍不住大哭起来。 别再想什么坚强的事了。 他们坐在床边,高静抱着他,轻声说着安慰的话语,一直等着他平静下来。 之后,高静拿了一条毛巾,擦干他的湿头发。高志鹏给他摆好茶水和蛋糕。他们又理好睡衣。 等陆忆风再次醒来时,室外的光线告诉他已经到了傍晚。床边的桌子上放着一杯水,他一饮而尽。穿上温暖的睡衣,在他身上多盖上几条毯子,然后轻轻走出了房间。 他的头还是昏昏沉沉,胃里也不舒服,但比之前好多了。我从床上爬起来,穿上衣服,理好头发。 下楼前,他在楼梯旁停下来,为自己听到绝地极限赛消息时所做出的反应感到有些尴尬。谁还不是个宝宝呢? 当时他疯狂地四处乱窜、和史密斯一起狂饮、大哭失声。在这种绝望的情况下,他想可以有一天的时间来放纵自己吧;还好,这里没有摄像机。 到了楼下,高志鹏正点了根烟坐在沙发上,可他的情绪并不激动。 陆忆风明白,他在抑制自己的感情,好让他觉得好受些。看着高志鹏的烟雾缭绕的侧脸,很难相信他是之前那个在林子里信誓旦旦的少年;而他也最应该和高志鹏干上一杯。 陆忆风盛了碗肉汤,又给黑密斯要一碗。然后他穿过草坪来到他家。 他刚睡醒,也没说什么,接过了陆忆风手里的肉汤。他们俩坐在那儿,可以说很平静地喝着肉汤,看着窗外的落日。 他听到有人在楼上走动,以为是高静。但几分钟后江琳琳却走了下来,她二话没说,把一个装着许多空酒瓶子的盒子往桌子上一扔。 “行啦,该结束了。”她说。 史密斯强打起精神,死盯着那些酒瓶子。陆忆风说:“什么要结束了?” “我把所有的黄汤都倒在了下水道里。”江琳琳说。 听到这话,史密斯的酒立刻醒了一半,他抓着酒瓶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什么?” “我把那玩意都倒了。”她说。 “他还能买更多。”陆忆风说。 “噢,他不会的。”江琳琳说,“今天早上我找到了瑞珀,告诉他要是再敢卖酒给你们俩,我就扭送他去警察局。另外,我还付给了他钱。我想他不会急着想再进到局子里去。” 史密斯举起刀子要刺江琳琳,可他身体软绵,江琳琳一挥手就把刀子挡开了。 陆忆风也生气地说:“他干什么,关你什么事?” “这和我有关。无论结果怎样,咱们得有两个人进竞技场,另一个要做指导老师。咱们中间不能有醉鬼,特别是你,”江琳琳对他说。 “什么?”陆忆风气不打一处来,“我不就昨晚醉过一次吗?” “没错,可瞧你变成了什么样子。”江琳琳说。 再次参加绝地求生的消息宣布后,陆忆风不知道与她相见时,她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也许他们会紧紧相拥,也许会给予他们会有热切的亲吻,说些安慰的话语,但陆忆风无论如何都没料到她会像现在这样。 他转向黑密斯,说道:“别急,我会给你弄到更多的白酒。” “那我把你俩都送进局子,让你们戴着足枷子好好清醒一下。”江琳琳说。 “干吗要这样?”史密斯问。 “我这么做,是因为咱们中的两个人要回家,一个胜利者和一个指导老师。哪怕是先回到凯匹诺。”江琳琳说, “艾菲已经把所有还活着的胜利者的录像带给我了,咱们得看他们的比赛录像,了解他们的生存技巧,咱们得增技巧、强健身体,得像职业选手那样参赛。不管你们俩怎么想,咱们得有一个人得胜。” 她的一番话像一记重锤敲在陆忆风和史密斯身上,说得他俩哑口无言。 “我不喜欢自以为是的人。”陆忆风说。 “那你喜欢什么?”史密斯说着,一边咂着空瓶里残剩的酒滴。 “你和我,她计划让咱们俩回家。”他说。 “喔,那她的玩笑可开到自己身上去了。”史密斯说。 但几天之后,他们达成一致,要像职业选手那样参赛,因为这是让江琳琳做好准备的最好办法。 每晚,他们都观看历届胜利者以往绝地求生的录像。陆忆风发觉在胜利巡演时,这些人一个都没见过,回想起来觉得真奇怪。 他跟史密斯提起这事,他说巴泽尔最不愿看到江琳琳和他——特别是他——和其他具有潜在危险的胜利者联合起来。 胜利者都是拥有特殊地位的人,如果他们对陆忆风的暴动态度表示支持的话,会给游戏gm带来出发点意义上的冒险。 他们还注意到了胜利者的年龄,发现许多都是有一定年纪的玩家。江琳琳作了大量记录,史密斯自愿收集有关他们性格的信息,渐渐地,他们开始了解这次比赛。 每天早晨,他们跑步、举重来锻炼身体,强健体魄,由于游戏之前赋予身体的机能加成被修正,现在就和在现实活动一样; 每天下午练习抛刀子、空手搏击、格斗等技巧。陆忆风和江琳琳甚至教会史密斯爬树。 在经历了长久自暴自弃的生活之后,史密斯的体能已很难恢复。当然,他仍很强壮,但是跑很短一段距离,他都会气喘吁吁。 本以为一个拿着刀子睡觉的人肯定出刀很快,可他的手抖得厉害,光练习这一项,就花了几周的时间。 陆忆风和江琳琳在这种新的训练方式下进步飞快。他们终于可以积极应对,而不是坐以待毙。 高静给他们制定了特殊的食谱,以增加体重,还为他们按摩酸疼的肌肉;马奇从她爸爸那里偷来了管理专线报纸,根据预测他们是获胜的热门选手; 高志鹏甚至也出现在周日的全服邮箱报纸上,尽管他不喜欢史密斯,和江琳琳之间也产生某种界限。但他也教授他们下套的方法。 同时江琳琳和高静说话,让陆忆风有种怪怪的感觉,但他们似乎已经把与他有关的一切问题抛在了脑后。 一天晚上,在他送高静回草药店的路上,高志鹏甚至也承认,“要是她招人恨,事情可能还好办些。” “要是以前没有这样的认识,在竞技场时就能恨她,我们现在就不会有这一大堆麻烦了。她会被淘汰,而我会成为快乐的胜利者。” “那我们将来又会怎样,陆忆风?”高静问。高志鹏也站在一旁等着他的回答。 陆忆风嗫嚅着,不知如何作答。如果没有江琳琳,他们就不会成为他的“表姐表兄”。如果没有江琳琳,那他和这个假冒的“表姐”之间又会发生什么呢? 但回头一想,在收获节上,他也不把江琳琳认了“表姐”,即使是随口一说。那样的话,他是个弟弟吗?她们还会吻他吗? 如果他有选择的自由,他也会吻她们吗?哪怕真的也好,假的也好?作为一个胜利者,在任何情况下都会得到金币、食物、安全的保障,在这一切的麻痹下,他还会对她们敞开心扉吗? 然而,无论怎样,现在说什么都有些像天方夜谭。他们深陷死亡游戏,也许还会很很长时间笼罩在这个随时丢掉可能性命的游戏的恐惧之中。不管他们想或不想…… “去打猎,就像现在的每个星期天一样。”陆忆风说。 他知道他们问的不是这个意思,可这是他所能作出的最诚实的回答。高志鹏知道如果他逃跑的话,会选择他和高静而不是江琳琳。 可对陆忆风来说,谈论可能发生的事毫无意义。即使他在竞技场杀死了江琳琳,他也不愿和任何人结婚,他只想快乐的游戏,可结果却事与愿违。 他害怕,对高志鹏任何的情感刺激都会促使他采取激进的行动,比如在矿井掀起暴动。 可就像史密斯说的,新手村暴动的条件并不成熟,在宣布绝地极限赛之后,情况更是如此。因为在宣布死亡消息的第二天,火车又运来了两百名巡查警。看书ww.ukah 陆忆风不指望自己能第二次赢下比赛,难度更高,后果也不一样,高静对他越早放手,就越好。 事实上,在抽签结束后,他应该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与朋友告别,他本想对高静说些什么,他想告诉她这么多年来她对他一直都是很重要,认识她、爱上他——即使在有限的条件下,也让他的生活变得十分美好。 但,陆忆风从未得到这样的机会。 抽签的那一天天气闷热,夹缝地带的玩家们在等待着,汗流浃背,默不作声。广场上很多枪口对准了他们。 江琳琳,孤零零地站在被绳索围起来的小圈子里,他和史密斯也站在类似的圈子里。抽签只用了一分钟。 艾菲戴着一个金色闪亮的假发,却没有了平时的活力。她在装玻璃球里抓挠了半天,才拿出了大家都清楚写有他们名字的纸条。 之后她又抓到了史密斯的名字,他还没来得及朝陆忆风投来悲凉的眼神,江琳琳就自愿代替了他的位置。 他们很快被押送到了裁决大楼,警长罗穆卢斯和阿伯瑟特正等在那里。“新程序啊!”罗穆卢斯面带微笑地说道。 他们被从后门带出去,带到一辆车里,然后被送到火车站。站台上没有摄像机,没有欢送的人群。 史密斯和艾菲在巡查警的护送下,也来到车站。巡查警警催促他们赶紧上车,然后砰地关上了车门。车轮开始转动…… 陆忆风向窗外望去,看着夹缝地带和胜利者村从他的视线中消失,可许多告别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九十四.夜行火车,极限录像 几个小时后,陆忆风从噩梦中惊醒,一名中年女选手变成一只巨大的啮齿动物,冲着他扑过来。 他猛然惊醒,披上睡袍,尽力平静下来,好让一身的鸡皮疙瘩落下去。 待在包厢已经不可能了,他想喊人来给他弄点茶或热巧克力或别的什么。兴许史密斯还没睡,嗯,他肯定没睡。 他从女仆那里要了热牛奶,这是他知道的最有镇静作用的饮品。听到放电视的车厢传来的声音,他走过去,发现江琳琳在那里。 她身旁放着艾菲找来的以往绝地求生的录像带。陆忆风认出其中一盘是阿伯瑟特获胜的那一年的录像带。江琳琳看到他,站起来,关了录像。 “睡不着?” “睡不了太长。”陆忆风说。想起了离他越来越远的夹缝地带,那个老妇变成的动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想聊会儿天吗?”江琳琳问。有时聊天确实有用,可他只是摇了摇头,一想到还没开赛就被对手困扰,他感到自己很脆弱。 江琳琳向他伸出双臂,他们立刻抱在一起。自从宣布绝地极限赛以来,他们还是第一次对有亲昵的举动。 前一段时间,江琳琳更像一个严厉的教练,很严厉、很坚持。史密斯跑得越来越快,吃得越来越多,他们对自己的对手也越来越了解。 恋人?算了吧,她甚至懒得假装成陆忆风的朋友。趁她还没有命令他要继续加油干,陆忆风用双臂紧紧地搂着她的脖子。 他把江琳琳拉得更近,脸埋在她的头发里。他的嘴唇触到了江琳琳的脖颈,一股暖流从他触及的一点散开,传遍了她的全身。 那感觉真好,太好了,他们知道,他们绝不会先放开彼此。 为什么要这么做?陆忆风已经跟高静道了别,很肯定,他再也不会见到她了。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不会伤害到她。 她要么看不到,要么以为陆忆风是在摄像机前的表演。这么想,至少,他的心里还轻松些。 一个女仆拿着热牛奶走了进来,他们只好分开。她端着一个托盘,上面的一只瓷壶盛着热气腾腾的牛奶,旁边放着两只杯子。“我多拿了一只杯子。”她说。 “谢谢。”陆忆风说。 “我在牛奶里加了一点蜂蜜,甜一点,还放了一点调味料。”她说道,一边看着他们,似乎还有话要说,然后轻轻摇了摇头,走出了房间。 “她怎么啦?”江琳琳说。 “他为我们难过,我想。”陆忆风边说,边倒了些牛奶。 “说真的,玩家们也并非都愿意看到咱们或其他胜利者再去参赛。”陆忆风说,“他们已经爱上他们的冠军了。” “我猜,血腥搏杀一开始,他们就不再想什么爱不爱的啦。”江琳琳平淡地说道。 是啊,如果说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们没时间想的,那便是绝地极限赛会如何影响玩家们的情绪。 “怎么,你还要把所有的录像再看一遍?”陆忆风问。 “说不上,我只想再粗略地看一遍,熟悉一下各个选手的生存技能。”江琳琳说。 “下一个是谁?”他问。 “你选吧。”江琳琳手里举着盛录像带的盒子对他说道。 磁带上标着比赛的届份及参赛选手的名字。他翻来翻去,突然发现一盘没看过的录像带,上面标的届数是二十四,也就是第二届绝地极限赛,而胜利者的名字是史密斯。 “咱们从没看过这盘。”陆忆风说。 江琳琳摇摇头:“不,我知道史密斯不想让咱们看。既然咱们是一个团队的,我想看看也无所谓吧。” “也许咱们能找到点有用的东西。”陆忆风说。这么说着,他的心里觉得挺别扭,好像在窥探史密斯的隐私。但不得不承认,他对此很好奇。 “可以不告诉史密斯咱们看过。” “好吧。”江琳琳表示同意。她放好录像带,陆忆风手里端着牛奶,坐在沙发上,两个人蜷缩在一起。一边喝着加了蜂蜜和调味料的牛奶,一边沉入到第二十四届绝地求生中。 绝地求生的音乐奏完之后,录像中的另一名“总统”抽出一个信封,里面的卡片写有第二届世纪极限赛的规程。当时游戏gm有两名,除了巴泽尔外,克兹利夫显得年轻些,但却一样令人反感。 他用跟玩家们说话时同样沉重的语调宣布卡片上的规程,为了隆重开启绝地极限赛,极限赛的选手数量定下为历届的两倍,但最后的生存者只有一名。 电视编导立刻将画面切换到抽签仪式现场,画面上,主持人宣布了一个又一个入选选手的名字。 录像播放到了夹缝地带,看到那些被选中的玩家即将参加绝地求生,陆忆风隔着屏幕都能感到那时的快乐。 一个女人,不是艾菲,负责宣读着夹缝地带入选玩家的名字。她念出了一个女孩的名字,“梅丝丽”,这个女孩来自“夹缝地带”。 摄像机搜寻到了人群中的她,她正紧挨着另外两个女孩站着,她们在为她祝贺,她们都长着金黄色头发。 没有夸张,她确实很美。另一个与梅丝丽长得很像的女孩拉着她的手,可她长得也更像另一个陆忆风认识的人。 “马奇。”他说。金发的女孩在他眼里都一个样。 最后一个念到史密斯的名字。陆忆风看到他那时的样子,甚至比看到梅丝丽还吃惊,他年青、健壮,甚至算得上英俊。 他的头发乌黑卷曲,那双的灰眼睛明亮有神,即使在那时,已透出咄咄的杀气。 “你不会觉得是他杀死了梅丝丽吧?”陆忆风脱口而出。 “那时有两百个人参赛,我觉得可能性不大。”江琳琳说。 开幕式上,参赛者的彩车进入场地,选手们的镜头一闪而过,每个选手在录像中出现的时间都不长。 由于史密斯是胜利者,所以片中完整展示了他和刘子琛对话的场面。在片中,刘子琛穿着他一贯穿着的金光闪闪的深蓝色晚礼服,不同的是,他的头发、眼睫毛和嘴唇是深绿色的。 “那么,史密斯,你对于比赛选手超过平时的一倍是怎么想的?”刘子琛问。 史密斯耸耸肩:“我看这没什么不同。他们会和以前一样愚蠢,所以我想我获胜的几率和以前的比赛没有太大区别。” 观众发出一阵笑声,史密斯也冲笑了一下,他的笑既傲慢、狡黠又冷漠。 “他毫不费力就能赢得比赛,对吧?”江琳琳说。 第二天早晨,比赛开始,镜头从一名参赛选手的视角切入,观众看到他从飞机上跳下降落到地面,接着进入竞技场。 竞技场里的景象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各选手的脸上也露出惊异的表情,甚至黑密斯也眼前一亮,但他很快又眉头紧锁。 跃入人们视线的是一个美丽无比的地方,金色的血腥之角矗立在花团锦簇的绿色草坪上,蓝蓝的天空飘着朵朵白云,美丽的鸣鸟在天空中舞动着翅膀。 从空中俯瞰,草坪绵延数英里。顺便说一下,一些选手在扇动鼻翼,看得出,空气中一定飘散着清新的花香。 在竞技场的一侧,密密的树林隐隐呈现,另一侧,巍峨的雪山高耸入云。 这美景迷住了一些选手,当锣声响起,他们才如梦初醒。但,黑密斯却不同。 他像箭一般冲到宙斯之角,抢到了武器和一背包供给品,在其他人还没来得及离开所站立的圆盘时,他已经奔向丛林。 第一天就有将近一百名选手死于混乱血腥的搏杀。其他选手也在慢慢淘汰。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渐渐明了,在这个美丽的地方,几乎所有的东西——垂挂在枝头的鲜嫩水果,清澈的小溪中奔流的溪水——都带有致命的毒性,甚至花儿的芳香,如果直接吸入肺中,都是有毒的。 只有雨水和血腥之角的食物是安全的。除此之外,职业选手和红名玩家结成多达二十人的联盟来捕杀对手。 史密斯在丛林中也遇到了麻烦,金色绒毛松鼠竟然是食肉动物,它们会成群地袭击选手; 蝴蝶的毒针即使不致人死地,也会给人带来极大痛苦。但他一直坚持向前走,始终把雪山远远地甩在身后。 梅丝丽也是一个足智多谋的女孩,她在离开血腥之角时只拿了一个小小的背包。背包里有一个碗、一些牛肉干和一个带二十四只镖的吹箭筒。 她物尽其用,把镖浸在现成的毒汁中,不久就把吹箭筒变成了致命武器。她将毒镖射入对手体内,致其死命。 一周之内,美丽如画的雪山成为火山,又夺去了二十二个选手的生命,职业选手也有九人死亡。 雪山在喷射岩浆时,草地也无处藏身,这就迫使剩下的十六名选手躲进丛林,这里包括史密斯和梅丝丽。 史密斯似乎很喜欢朝一个方向走,那就是远离火山的方向。但一些由密集的树篱组成的迷宫迫使他又回到了丛林地的中心地带,在那里他遇到三个职业选手,并拔刀与他们搏斗。 那几个职业选手身材高大魁梧,但史密斯却非常灵活,他杀死了两个人,而第三个人却夺了他的刀子。 当第三个职业选手正要割断他的喉咙时,却被射来的毒镖击中,倒地身亡。 梅丝丽从树林里走出来,她说:“咱们两个一起干,能活得长些。” “我想你刚刚证实了这一点。”史密斯一边揉着脖子,一边说道,“我们联手?”梅丝丽点点头。 他们很快结成了同盟,一个人如果想赢下比赛,那么,这个联盟就不能打破。 正像陆忆风和江琳琳,他们在一起干得很棒。他们可以得到更多休息、分享从淘汰的对手那里获取的供给品和武器。 史密斯仍一直坚持前行。“为什么?”梅丝丽总是在问,而他一直对她不予理睬,直到她得不到答案就拒绝再往前走时,他才回答。 “因为这地方总得有个边际啊,对吧?”史密斯说,“竞技场不可能没边没沿啊。” “那你想找到什么?”梅丝丽问。 “我也说不清,也许有什么我们可以利用的东西。”他说。 他们利用一个死亡的职业选手留下的吹管,终于穿过了树篱,来到一片平坦、干燥的地方,这里一直通到一处悬崖。悬崖下,可以看到嶙峋怪石。 “这就是你要找的地方,史斯,咱们往回返吧。”梅丝丽说。 “不,我要待在这儿。”他说。 “好吧。现在只剩下五个人,也许现在咱们也该道别了。”她说,“我不想最后在你我之间决胜负。” “好吧。”他同意了。情况就这样,她走了,他没有主动跟她握手,甚至没看她一眼。 史密斯继续绕着悬崖边沿前行,似乎要找出某种破绽。他的脚踢到一块鹅卵石,石头掉进了深渊,石头本应该消失在悬崖深处。 但一分钟以后,在他坐下休息时,鹅卵石又弹了回来,落在他身旁。 史密斯盯着石块,一脸迷惑,接着他眼前一亮。他又把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投下悬崖,然后等待。当石头弹回,落在他手上时,他哈哈地笑起来。 这时远处传来梅丽丝的呼喊,他们的结盟关系在她的提议下已经终止,此时史密斯不再伸出援手也无可厚非。 但史密斯却向她呼喊的方向跑去。他跑到那里时,正看到一群粉色鸟用尖利的长喙啄她的脖子。 她倒地濒死时,他拉着她的手。这时陆忆风想起了云杰,当时他同样也是晚了一步没能救成他。 同一天,另一个选手在搏斗中丧命,还有一个被食人松鼠吃掉,剩下史密斯和直死之眼的一个职业女选手进行最后的厮杀。 她比他高大,和他一样敏捷。他们进行了激烈而血腥的搏斗,两人都受了致命伤,史密斯最终被夺去了武器。 他用手捂着即将流出体外的肠子,在美丽的丛林中跌跌撞撞,拼命奔逃,而她,虽然同样步履艰难,但手里拿着斧头,在他身后紧追不舍; 这斧头将给他最后致命的一击。史密斯朝悬崖边奔去,恰在他来到悬崖边时,她的斧头便朝他飞过来。 他倒在地上,斧头飞下了深渊。此时,两人都没有了武器。 那女孩站在那里,试图止住从她塌陷的眼窝汩汩流出的鲜血。而史密斯已经躺在地上,浑身抽搐。 也许她在想,她可以比史密斯坚持得更久,从而活下来。 可她不知道、但史密斯非常清楚的是那把斧头还会弹回来。斧头最后弹回来,正好砍在她的前额上。 欢庆声响起,她的尸体被刷新,胜利的号角吹响,史密斯最终获胜。uu看书 ww.uukns 陆忆风关上录像机,他们静静地坐在那儿,一言不发。 终于,江琳琳开口说道:“史密斯发现了这个秘密并把它变成了一件武器。 “这不仅成了针对其他选手的武器,也成了打破游戏规则的武器。” 陆忆风说,“那些gm大概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这不是绝地求生的一部分,他们从没想要把悬崖当作一种武器。” “史密斯破解了这个秘密,使他们显得很愚蠢。我敢说,他们为这事也没少伤脑筋,这就是咱们以前在公开播映时没看到这段录像的原因。这和咱们吃浆果的情况一样糟!”他说。” 陆忆风禁不住大笑起来,这是几个月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声。江琳琳只是无奈地摇头,好像他已经疯了;是啊,陆忆风觉得自己没准真有点疯了。 “差不多吧,但也不尽然。”史密斯站在他们身后说道。 他们急速转身,真怕他会因为他们看了有关他的录像而生气,可他只是呵呵地笑着,又拿起葡萄酒瓶喝了一大口。 别指望他是清醒的啦。看到他又开始喝酒,他们本该感到有些不安,可他们现在却产生了另外一种想法。 这几个星期,陆忆风一直在尽力熟悉自己的竞争对手,没太多在意自己的团队。 而此时,他的内心燃起了新的希望,因为他终于了解了史密斯是什么样的人。 他也开始认识到自己是什么样的人。那么,可以肯定,两个给这个世界的gn带来大麻烦的人可以想出让江琳琳活命的办法。 九十五.开幕仪式,糖果秘密 陆忆风和江琳琳已经和他们的化妆师李媛、奥克塔维亚和索菲亚合作多次,他们本以为再次与她们合作应该是稍加忍耐就过去的事。 可他们没料到的还有可怕的感情折磨在等着他。 在化妆的过程中,她们每个人至少大哭过两次,而李媛整个上午都在嘤嘤嘤。 没想到他们已真的喜欢上他和江琳琳,看到他们在这种情况下再回到竞技场,她们便垮掉了。 加之,失去他们就等于失去了进入所有重要社交场合的门票,特别是他们的婚礼,她们更觉难以忍受。 要为了别人而坚强,这种念头从没在她们的脑子里出现过,因而,江琳琳反倒成了安慰她们的人。 可要去赴死的人却是他们,陆忆风这么一想,不禁感到恼火。 他想起他们在火车上说过,那个女仆不愿看到胜利者再回到绝地求生,哥布林花园的玩家也一样不愿意; 有趣的是,当做一场厮杀游戏来观赏,他们决对没有问题。但哥布林花园的玩家确实在乎他们,这是一个新发现。 但兴许他们对那些胜利者太熟悉了,特别是那些在游戏内测时期就已出名的玩家,然而现在观看这场比赛,就跟观看自己的老朋友故去一样。那么,这场比赛不如说是给玩家们看的吧。 江琳琳一直不停地在安慰她们,卡尔文和塞西尔到来时,他们已经极度疲乏和恼怒,他们的眼泪使陆忆风想起高志鹏和高静,他们也一定在为他和江琳琳祈祷。 江琳琳也穿着薄薄的长袍站在那里,皮肤刺痛,心情难过,陆忆风知道她再也不愿看到别人脸上表露出哪怕只是一点点遗憾的表情。 所以他们一进门,她就大声说道:“要是你哭,我发誓,我马上杀了你。” 卡尔文只是笑笑,说:“今天早晨湿度很大,啊?” “你可以把她拧干。”陆忆风回答。 卡尔文把手搭在陆忆风肩上,拉他们去吃午饭。“别担心,我经常通过工作来疏导自己的情绪,这样我伤到的只有自己,而不会是别人。” “我有点受不了了。”陆忆风警告他说。 “我知道,我回头跟他们谈谈。”卡尔文说。 吃完午饭,江琳琳的情绪稍微好些。午饭的主菜是缤彩果冻野鸡、黄油汁蔬菜丁、土豆沤芹泥,甜点是水果热巧克力。 塞西尔又为他们要了份甜点,因为她一开始就用大勺吃,几口就吃完了。 “我们在开幕式上穿什么?”陆忆风开口说道,“头灯配火焰?”在开幕式上,要求他和江琳琳都穿上和火焰有关的服装。 “可以说,和这有关吧。”卡尔文说。 绝地求生开幕式又开始了。 开始前陆忆风要作最后的准备,这时他的化妆师们又出现了,卡尔文夸赞她们上午的工作干得很棒,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借此把她们支开了。 她们到一旁去稳定情绪,真是幸运,陆忆风想,现在只留下了他和卡尔文。 卡尔文已经把他的头发修到合适长短,样子跟参加上一次开幕式理的一样,又用摩丝固定成反翘。然后给他穿上服装。 上届的装束使陆忆风进入场地时观众能一眼就认出他。可看上去也很简单:一件从脖子到膝盖的黑色风衣套装。奇怪的是,这次身后没有logo。 之后,卡尔文给他戴上类似去年得胜时所戴的王冠,材质是深黑色金属而非黄色金属。他调整室内光线,使之类似黎明,然后他按动了隐藏在陆忆风袖口里的一个按钮。 陆忆风低头一看,真是太奇妙了,他全身的衣服渐渐亮起来,闪动着缤纷的色彩,先是柔和的金黄色,逐渐变成橘红色,他看上去像是被炭火包裹了起来。 啊,不,他就是一块壁炉里燃烧的炭火。色彩忽明忽暗,跳动闪烁,跟火焰燃烧时发出的光亮一样。 “你是怎么做到的?”陆忆风惊奇地问道。 “塞西尔和我花了很长时间观察火苗。”卡尔文说,“喏,你瞧瞧。”他把陆忆风转向一面镜子,好看到整体效果。 陆忆风在镜子里看到的,不是一个少年或一个男子,而更像是某种魔法游戏中居住在火山里的战士,那火山就是史密斯的绝地极限赛中出现的摧毁一切的火山。 黑色的王冠此时呈现出红色,似在燃烧,在陆忆风的脸上映出奇幻的影像。他身后隐藏的logo此时展现出一个闪着火光的“风”字。 陆忆风,燃烧的风,她已经抛弃了熠熠跳动的火焰、珠光闪闪的风衣、烛光般柔和的上衣。他是一团火,一团正在熊熊燃烧的致命的火。 “我想……我正需要把这样的形象展示在玩家面前。”陆忆风说。 “是的,我想你修碎刘海、走路带风的中二时光已经过去了。不过我还是满足了你,这次你身后的logo会更加闪亮。”卡尔文说。他又按了一下陆忆风手腕上的按钮,把光熄灭。 “别把电用光了。这次你在彩车上不要挥手,也不要微笑。我要你直视前方,好像所有的观众都已远离你的视线。” “终于轮到我擅长的了。”陆忆风说。 卡尔文还有事,所以他决定先到一楼的预备中心,所有的选手和彩车都在那里集合,等待开幕式开始。 他在人群中搜索着江琳琳和史密斯,可他们还没来。上一届,所有的选手都安排在彩车旁等候,可这次不同,大家可以进行交流。 那些胜利者,不管是今年的选手、红名玩家还是指导老师,三三两两地围成一圈,在谈论着什么。 当然,他们之间都认识,可陆忆风却不认识他们,而他也不是那种愿意到处走走,进行自我介绍的人。因而他只是抚弄着我的马脖子,尽量不引人注目。 可这么做也没用。 一阵嘎吱嘎吱嚼东西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陆忆风一扭身,看到的布兰琪那双著名的海水般碧蓝的眼睛,离他只有几英寸远,他甚至没意识到她已经走近。她靠在陆忆风的马身上,嘴里正嚼着一个糖块。 “你好,陆忆风。”她说,那口气好像他们已是多年的朋友,而实际上,他们以前从没见过面。 “你好,布兰琪。”陆忆风说。她离得这么近,尤其是她的衣着很暴露,让他觉得很不自在,但陆忆风仍尽力显得自然。 “想吃糖吗?”她边说,边伸出手来,她的手里抓了一大把糖。“这糖应该是给马吃的,可谁在乎?它们已经吃了好多年糖了,可你和我……咳,要是看到糖果,最好赶快下手。” 布兰琪可是血腥收获的传奇人物。他十六岁时赢得第十八届绝地求生桂冠,现在算来,她仍是最年轻的胜出者之一。 他是来自绿林湾的职业选手,因而她获胜的几率就比较大。但无论如何训练者都无法给予的是她迷人的容貌,她标致而柔美,最值得夸耀的是那双漂亮的眼睛。 那届,当其他选手为了得到一些谷物或者火柴而拼命争抢时,她却什么都不需要,不需要食物,不需要药品或者武器。 她的竞争对手在一周后才意识到他是真正的杀手,可是已经太晚了。他已经能够熟练使用在血腥之角得到的长矛和刀子,成为一个厉害的杀手。 当她收到赞助空投特别送来的三叉戟时——那是陆忆风见过的,除枪支手榴弹以外送到竞技场里最贵重的礼物——比赛已接近尾声。 绿林湾以渔业为主,长期的游戏生活他都在船上过活,三叉戟是那边的玩家常使用的工具,也成为她的武器。 他用自己找到的藤条织成网,把对手缠住,再用三叉戟杀死他们,只用了几天时间,胜利的桂冠就已到了她的手里。 从那时起,凯特诺大陆上的许多玩家就开始对他垂涎了。 但一开始,因为她年龄太小,还没人敢碰她。但每次绝地求生期间,她的身后就跟随着无数疯狂的爱慕者。 她对任何人的喜爱都为时不长,每次在凯匹诺环游旅行期间,她都会和四五个玩家交往,这些人的年龄或大或小,或可爱或平常,或富有或极富有,她与他们交往,索取她们昂贵的礼物; 但不久就会离他们而去,她一旦离去,就绝不回头。 陆忆风不能否认布兰妮是世界上最漂亮、最给人以美感的人之一,但坦率地讲,她从来都不吸引他。 或许因为她太漂亮了,或许因为她太容易被得到,也或许因为她太容易被失去。 “不,谢谢。”陆忆风看着她手中的糖说,“我倒是很想借你的外衣穿穿。” 她穿着一件金色渔网状的衣服,衣服在前身很狡黠地打了个结,所以从技术上讲,不能说她是裸体,但已十分接近。 陆忆风敢肯定,她的设计师认为布兰妮裸露得越多就越好。 “你穿这身真的吓了我一跳,那些‘可爱男孩’的装束哪里去了?”她一边问,一边用舌头轻舔着嘴唇。 “那些衣服不适合我。”陆忆风说。 布兰妮拈起他的衣领,用手指在它的边缘划过。“这极限赛和这游戏真是糟糕透顶,在凯匹诺,你应该像强盗,夺掠一切,珠宝、金币、一切。” “我不喜欢珠宝,我的金币够多了,你的金币都用在什么地方,布兰妮?”他说。 “噢,我已经好多年没碰过金币这种东西了。我的储物栏通常都是空的。”布兰妮说。 “那么,为了得到你这样好伙伴的陪伴,他们拿什么付给你?” “秘密,”她一边轻柔地说着,一边把脸凑过来,嘴唇和陆忆风的几乎要挨上了。“你呢,火焰男孩?你有什么秘密值得我来花时间听吗?” 不知怎的,陆忆风的脸刷地红了,真愚蠢,他仍尽力保持镇静,说:“不,我是一本打开的书。”他也轻声说,“每个人在我没来得及认识他们时就已经知道我的秘密了。” 她狡黠地笑着,“不幸的是,恐怕事实确实如此。”她向旁边扫了一眼,“琳琳来了,很遗憾你的婚礼被取消了,我知道这对你有多糟。”她又往嘴里扔了块糖,然后不慌不忙地走开了。 江琳琳站在他身边,穿着一身和他类似的衣服。“布兰妮想干什么?”她问。 陆忆风转过身,学着布兰妮的样子,垂下眼皮,把嘴凑近她,说:“她请我吃糖,想探听我所有的秘密。”陆忆风用最具诱惑的声音说道。 江琳琳大笑起来:“唷,不会吧。” “是真的,”他说,“等我鸡皮疙瘩下去以后,我再跟你说。” “要是咱们俩有一个赢了,uu看书 .也会变成这个样子?行为古怪无常?”江琳琳说着,眼光扫视着周围的胜利者。 “没错,特别是你。”陆忆风说。 “噢,为什么特别是我?”她笑着问道。 “因为你有喜欢漂亮东西的弱点,可我不会。”陆忆风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说道,“他们会诱使你陷入死亡游戏的生活方式,而你也会沉迷于其中,完全迷失自我。” “对美的东西独具慧眼并不等于就是弱点。”江琳琳一针见血,“也许轮到你,就不同了。” 绝地求生的音乐响起,陆忆风看到大门洞开,为第一组彩车入场做好准备,人群的喧嚣从门外传来。“上车吧。”江琳琳伸出一只手。 陆忆风先上彩车,然后把她拉上来。“站稳了。”他说,又把她头上的王冠扶正,“你看见过衣服点着的样子吗?咱们还会很出彩的。” “绝对。不过塞西尔说咱们要摆出傲视一切的样子,不要挥手,什么动作也别做。”她说,“走到哪儿了?” “我不知道。”陆忆风看了一下游行的彩车,“也许咱们可以直接把灯打开。”他们说着,打开了灯。 陆忆风看到玩家们在对他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他知道,这次他们会再次成为开幕式上议论的焦点。 当他们的彩车快到门边时,他扭头搜寻着卡尔文和塞西尔,可是却看不到他们的身影。去年他们可是陪他和江琳琳走到最后的哦。 “咱们今年要拉手吗?”陆忆风问。 “看来他们让咱们自己定了。”江琳琳说。 九十六.可爱男孩,新的仆人 陆忆风抬头看着江琳琳黑色的眼睛,这双无论多浓的彩妆都不可能使其狞厉的眼睛。他上次曾决计要淘汰她,他也曾确信她也想杀死他。 而这次,一切都反了个。从一开始,陆忆风就决意让她活下去,哪怕他自己失败的后果。 他们没再讨论就把手拉到了一起。毋庸置疑,他们要携手并进,踏上这荆棘满布的旅程。 已到傍晚,光线越来越暗,他们进入场地时,观众的喊声已经响成了一片,但他们两个谁也没动,只把目光投射到远方,就好像周围没有观众,也没有疯狂的喊叫。 江琳琳忍不住扫了一眼场地周边的大屏幕,在屏幕上,他们不仅漂亮,而且深黑的颜色使他们显得强健有力。 不,远不止这些。他们,来自新手村的明星恋人,遭受了巨大的困难,却没能享受绝地求生的胜利带来的回报; 他们不需要追随者的仰慕,无需对他们报以优雅的微笑,无视他们飞来的吻。他们不愿意原谅游戏gm的所作所为。 陆忆风喜欢这样。他觉得终于做回了自己。 在城市广场的转弯处,陆忆风看到另外几名选手的着装,他们的设计师显然想模仿卡尔文和塞西尔的设计理念,给自己的选手设计了发光的服装。 如果说来自出品电子产品直死之眼的选手穿着发光的服装还有一定道理的话,那么来自以畜牧业为主的铁民林地的选手,穿着奶牛造型的服装,却配着一条燃烧的腰带又有什么意义呢?把自己烤熟吗?unbelieveble! 而他和江琳琳穿着的仿佛燃烧的火焰般忽明忽暗服装却光彩夺目,其他的选手都在盯着他们看。月升湖畔的三名脸色蜡黄、骨瘦如柴的选手是众所周知的吗啡上头的玩家。 他们目不转睛地看着江琳琳,眼光里不无艳羡,甚至当巴泽尔“总统”站在月台上,为绝地极限赛致开幕词时,他们都没能把深陷的大眼睛挪开。 最后,国歌响起,他们在城市广场绕行最后一圈。难道陆忆风看错了?他明明看到巴泽尔也在注视着他,是真的吗? 他和江琳琳姿势不变,直到训练中心的大门在他们身后关闭才放松下来。卡尔文和塞西尔在那里等候着他们,他们对表演很满意。 史密斯今年也露面了,只不过他不在他们的彩车旁,而是和落日遗迹的选手在一起。陆忆风看到他朝他们这边点头,两名选手跟在他身后来向他们问候。 陆忆风一眼就认出了查夫,游戏自公测以来,他在电视上经常看到他和史密斯推杯换盏。 他皮肤黝黑,约一百七十厘米高。他在“死亡游戏”中失去了一只手,因而一只手臂是残肢。应该有人准备给他安义肢,但他一定是拒绝了。 那个女的,希维尔,长着橄榄色的皮肤,夹杂着几缕银丝的黑色直发,她应该有三十来岁了,但看上去很强健。 没等他们开口,她就走上前来分别拥抱了他和江琳琳。陆忆风心里明白,这一定是因为云杰和萨里什的缘故。他不由得说道:“萨里什怎么样了?” “还活着。”她在陆忆风耳边轻声说道,然后在他的脸上使劲吻了一下。 陆忆风吃了一惊,赶紧后退,而她和史密斯却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闲聊的时间十分短暂,之后游戏的管理人员赶紧示意他们往电梯方向走。陆忆风有一种感觉,他们对重感情的胜利者在彼此之间传递友情感到很不舒服。 他朝电梯走去,仍牵着江琳琳的手。这时一个女孩从他身旁走过来,她摘掉头上的树叶头饰,一把扔到身后,也不管它掉在哪里。 约翰娜,来自达拉之森的选手。她戴着树叶头饰是因为达拉之森生产木制品和相关材料。 当时她把自己伪装成孱弱无助的样子,根本不引人注目。但后来,她却露出了邪恶的杀人技巧。 此时,她把自己尖耸的头发弄乱,骨碌着棕色的大眼睛说道:“我的衣服真糟糕,不是吗?我的设计师是这个游戏最要命的傻瓜。她让我们都当了三十六届的大树了。真希望我们能有卡尔文那样的设计师。你们看上去真是太棒了。” 女孩儿们的闲谈,谈论衣服、头发、化妆品之类,江琳琳最不擅长这个,可她直直的盯着她,所以她随口说道:“是啊,他一直在帮我们设计服装。你应该看看他使用天鹅绒的本事。” “在你胜利巡演的时候我看到过。是你在黄金堡穿的那件无吊带晚礼服吗?那件深蓝色镶钻石的衣服?真是太棒了。”约翰娜说。 你肯定愿意,陆忆风暗想,连着她的一块肉。 他们等电梯时,约翰娜拉开她的大树造型衣服拉链,直接把它脱在地上,然后无比厌恶地一脚把它踢开。 此时的她,除了脚上的绿色拖鞋,身上一丝不挂。“唉,这样还好点。”她说。 电梯来了,他们和她一起上了电梯。到十七楼下电梯之前,她一直在和江琳琳谈论着她身上的图案画,江琳琳衣服上的灯光映在她裸露的胸脯上。 约翰娜下电梯后,陆忆风没理睬她,但他却感觉到江琳琳在笑。 查夫和希维尔最后也下了电梯,就剩下他和江琳琳。电梯门刚一关上,江琳琳却忍不住大笑起来。 “怎么了?”陆忆风说着,已到了他们的楼层,他们走出电梯。 “都是你。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她说。 “我什么?”陆忆风说。 “他们为什么这个样子,布兰妮拿糖块让你吃,希维尔吻你的脸,约翰娜脱掉了她的衣服。”说话时,她想尽力显得严肃一点,但却不成功,“她们在逗你,因为你太……你知道的。” “不,我不知道。”陆忆风说。他真的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这就好像那次在绝地竞技场,我快淘汰的时候,你还不敢看我。你就是太……可爱了。”江琳琳终于说了出来。 “我不是!上回几个月,只要是在摄像机前,看书 .uukansu.cm 我都在和你调情!”陆忆风说。 “是的,可是……我是说,对于大部分专业的玩家来说,你太纯了。”江琳琳说道,显然是为刚才的话打圆场,好平息他的怨怼。“对我来说,你很完美。可他们都在逗你。” “不,他们在嘲笑我,你也是!”陆忆风说。 “不。”江琳琳摇着头,脸上尽力保持着微笑。 陆忆风气得又要认真地重新考虑是谁该从这次的死亡竞赛中活着回来的问题。这时另一个电梯门开了。 史密斯和艾菲从电梯里走了出来,他们看上去好像有什么高兴事。但史密斯的脸色瞬时又严肃起来。 陆忆风觉得刚才自己怎么能那么想呢,他差点说出来。可他看到史密斯并不是在看他,而是看着他身后餐厅的入口处。 艾菲也朝那边看去,之后她以欢快的口气说道:“好像今年他们给你们弄来了一对仆人。” 陆忆风转过身,看到去年绝地求生期间一直服侍她的短发女仆。觉得有一个朋友在这里真好。 同时他也注意到她身边有一个男仆,也是红头发,他想这就是艾菲说的“一对侍者”吧。 可是,陆忆风不禁打了个寒噤。这个玩家他也认识,不是在凯匹诺大陆的任何地方,而是在夹缝地带的霍伯黑市,游戏公测以来他与他闲话日常、拿格雷西的汤开玩笑。 最后一次见他是在夹缝地带的广场上,他失去了知觉,躺在高志鹏身旁。当时高志鹏也被打得血肉模糊,几近半死。 他们的新仆人是麦克雷。 九十七.禁言惩罚,职业结盟 史密斯赶紧抓住陆忆风的手腕,好像料到他下一步要干什么。可他却保持沉默,就像遭受死亡游戏折磨的麦克雷一样。 游戏中的仆人职业分为两个类型,一种是职业仆人,提供有偿性的服务。 而另一种类型则为永久性的惩罚,把接受处理的玩家的“舌头”割掉,也就是“禁言”,不仅无法与其他玩家打字交流,而且失去语言能力,也就是哑巴。 在陆忆风的心里,他仍能听到麦克雷的话语,轻松、顽皮,在霍伯市场跟他们开玩笑。 他的玩笑和其他胜利者拿他寻开心不同,他们真诚地对待彼此。假如高志鹏看到了他,又会怎么想呢…… 此刻,只要他对麦克雷做出任何表示,表示他认识他或别的什么,都可能会使他遭受惩罚,这点他很清楚。 因此,他们只是注视着彼此。麦克雷,现在成为哑巴奴隶; 而陆忆风,即将进行生死的搏杀。他们又能说什么呢?为彼此惋惜?为对方难过?他们很高兴认识了彼此? 不,认识他,麦克雷不该高兴。 如果他当时在场,去制止罗穆卢斯,那他就不必站出来救高志鹏,不会有此横祸,成为职业奴仆,显然,巴泽尔是有意把麦克雷安排来服侍他的。 陆忆风回到他以前居住的房间,把门锁上。坐在床边,胳膊肘支在膝盖上,用手托着前额,在幽暗的房间看着身上闪烁着光亮的衣服。 他想象着自己正待在家中,至少是胜利者村或夹缝地带的家中,蜷缩在壁炉旁。衣服上的光亮渐渐退去,直至电量全部用完,灯光消失为止。 艾菲终于来敲门叫他去吃饭,他站起身,脱掉衣服,把它叠整齐,和王冠一起放在桌子上。 在浴室,他洗掉了头发上一道道的定型水,穿上朴素的衬衣、裤子,穿过大厅走向餐厅。 吃饭时,他心绪不宁,脑子里只想着他们的侍者——麦克雷和红发女孩。 艾菲、史密斯、卡尔文、塞西尔、江琳琳,所有的人都似乎在餐桌旁讨论着开幕式的事情。 他故意将一盘豌豆打翻在地,趁着还没人拦他,他赶快弯下身去捡。吃饭时,他一直心不在焉,只有这个动作是有意识的。 他打翻盘子的当儿,麦克雷就站在他身旁,在俯身捡豆子时,他们并排蹲在地上,但陆忆风没敢正眼看他。 在一个短暂的瞬间,他们的手握在一起。菜里的黄油汁溅了他一手,他可以感觉到麦克雷的皮肤很粗糙。在他们不顾一切紧握着的手指间蕴含着一切未能吐露的话语。 这时,陆忆风听到艾菲在他身后大声说:“这不是你该干的,陆忆风!”随即,麦克雷松开了他的手。 随后他们回到大厅,观看开幕式录像。陆忆风挤在卡尔文和史密斯中间,因为他不想坐在江琳琳身边。 麦克雷的事让他难过,可这事属于他和高志鹏,也许还有史密斯,但却和她无关。 她也许认识麦克雷,已对他点头致意,但江琳琳不像他们,在霍伯黑市混的人之间有着特殊的联系。 另外,她和其他胜利者一起嘲笑他也让他生气,他最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和安慰。 陆忆风决计在竞技场保住她的想法没有变,可除此之外,他也不欠她什么。 当陆忆风看到游行的彩车驶向城市广场的画面时,他觉得每次都让他们穿着彩装在街市穿行十分糟糕。现在看来更是如此。即使许多选手看起来灯光闪亮,其中也包括呼声最高的他们。 录像一结束,陆忆风就站起来,感谢卡尔文和塞西尔所做的一切,然后他回到卧室。 艾菲定了早叫醒服务,以便第二天早餐时大家碰头,商量训练计划。可即使艾菲的声音都显得空洞无力。 可怜的艾菲。她终于遇到陆忆风和江琳琳这样的好选手,露了把脸;可现在一切都乱成一团糟,她想都不敢往好处想。用现实的话说,这就是真正的悲剧。 他上床后不久,听到轻轻的敲门声,他没理睬。他现在不希望江琳琳来,特别是在麦克雷就在附近的时候。 这就跟高志鹏或高静在身边感觉差不多。噢,高静。麦克雷就在外面,他怎么可能不想起她呢? 他梦里出现的竟是舌头。 麦克雷的舌头已经冻僵,不能动弹,一只戴胶皮手套的手把血淋淋的舌头从他嘴里取出来。 之后,他来到一个晚会上,每个人都戴着面具,一些人的面具上有上下摆动的湿乎乎的舌头。 一个人悄悄走近他,在梦中,陆忆风觉得这个人就是布兰妮,她抓住他并摘下面具,可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巴泽尔,他肥厚的嘴唇正滴着血红的口水。 最后,他出现在竞技场,他的舌头干得像砂纸,想来到水塘边,可每当他快要靠近时,水塘却总是向后退去。 陆忆风从梦中醒来,跌跌撞撞地冲到洗手间,对着水龙头狂喝,直到他再也喝不下去为止。 他脱下被汗水浸湿的衣服,光着身子躺回到床上,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 第二天早饭时他尽量拖着不想下楼,实在不想讨论训练计划了。有什么可讨论的?每一个胜利者都清楚其他选手有什么技能,或者至少过去有什么技能。 江琳琳和他还要扮作恋人,不过尔尔。不知怎的,他就是不想谈论这些,特别是在哑然无声的麦克雷站在一旁时。 陆忆风洗了个长长的澡,慢条斯理地穿上卡尔文为他准备的训练服,然后拉出菜单定了早餐。 一分钟后,香肠、鸡蛋、土豆、面包、果汁和热巧克力送到了房间。 他吃了个饱,一点点地消磨时间,想尽量拖到十点钟,这是他们到训练中心集合的时间。 九点三十分,史密斯砰砰地敲他的门,他显然已经等烦了。他命令陆忆风赶快到餐厅集合。马上! 可是,他还是不慌不忙地刷了刷牙,之后才慢腾腾地来到大厅,又成功地拖延了五分钟。 餐厅里除了江琳琳和史密斯已经没人了。史密斯喝了酒,再加上生气,脸涨得通红。 在他的手腕上戴着一个纯金手镯,上面绘着火焰花纹,显然,他对艾菲的“配套饰品计划”做出了让步。 他很不自在地扭动着手腕。那手镯还真挺漂亮,可他不停地扭动手腕,好像挺别扭,手镯看起来也就更像手铐而非首饰。“你迟到了。”他冲陆忆风吼道。 “对不起,我做了一晚上割舌头的噩梦,所以起不来了。”他本来想显得凶点,可他声音却很平静。 史密斯开始时板着脸,之后又变温和了。“好吧,没关系。今天的训练,你们有两个任务,第一,要像恋人。” “肯定。”陆忆风说。 “第二,交一些朋友。”他说。 “不,”陆忆风说,“我不信任任何人,多数人让我不能忍受,我宁愿就我们两人合作。” “我开始也是这么说的,可是——”江琳琳说。 “可这不够。”史密斯坚持说道,“这次你们需要更多的盟友。” “为什么?”陆忆风问。 “因为你们处于绝对弱势。你们的对手彼此认识已经多年了。那么,你觉得他们会首先把谁当作目标?”他说。 “喔,那无论我们怎么做都不可能打破他们多年的友谊。u看书.uukanshu ”陆忆风说,“所以,干吗费这个神?” “因为你有搏杀能力,有脑子和技巧。你在他们中很吃香。他们还是愿意和你结盟的。只要你让他们知道你愿意和他们结盟就行了。”史密斯说。 “你是说今年你想让我们跟职业选手联手?”陆忆风问,掩饰不住内心的厌恶。 传统上,来自北境市区、哥布林花园、黄金堡的选手会结成同盟,往往还会带上几个特别好的红名选手,一起捕杀力量弱的选手。 “这一直就是我们的策略,不是吗?要像职业选手一样训练?”史密斯反驳道,“谁属于职业选手同盟往往都在赛前决定,江琳琳上届刚好在他们里面。” 回想起上回的情形,当陆忆风发现江琳琳和其他职业选手在一起时内心有多么厌恶。“所以我要尽量和布兰妮、李伟联合起来,你是这个意思吧?” “也不一定。每个人都是胜利者。自己组成自己的联盟,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建议你们跟查夫、希维尔联合。当然,布兰妮不可忽视。” 黑密斯说,“找到对你们有用的人,和他们联合起来。记住,竞技场里并不都是蹒跚学步的孩子,不管这些人外表看起来如何,他们都是老练的杀手。” 史密斯说得也许没错,可问题是,陆忆风想,该信任谁?也许希维尔吧。但是,如果他最终不得不与她厮杀,他还愿意和她建立盟约吗? 不。可是,他在同样情况下曾和云杰达成盟约。他告诉史密斯他会尽力,尽管他清楚自己这么做感觉很糟。 九十八.再次训练,防爆磁场 艾菲来了,要他们到楼下集合。今年艾菲定的集合时间比上届早,因为上次他们虽然没有迟到,但却是最后到的。 但史密斯说他不会陪同他们俩一起到训练场,因为其他选手都没有保姆陪同。另外,作为最受关注的选手,更应该显得独立。 所以,只好由艾菲带他们到电梯旁,她一路上还不停地替他们整理头发,又替他们把扣子扣好。 训练场近在咫尺,几分钟就到了,他们也没时间说话。 当陆忆风拉住她的手时,他也没把她的手甩开。也许昨晚他冷落了江琳琳,但在训练场,他们要摆出不离不弃的样子。 艾菲不用担心他们落到最后了,来到训练场时,只有李万伟和哥布林花园的女选手伊诺贝丽在那里。 伊诺贝丽二十来岁,在陆忆风的印象中,她在一次徒手搏斗时用牙齿咬断了对手的喉咙。 她因此成名,在成为胜利者后,她特意修整了牙齿,使之成为狼牙的形状,并镶了金。她在凯匹诺大陆可不乏追捧者。 到了十点钟,选手只有一半到场。负责训练的女教员阿塔拉也不管训练人数的多少,开始训话。也许她早想到会这样。 陆忆风也松了口气,这样他也就不用假装着跟他们交朋友了。阿塔拉宣布了所有训练站的名称,其中包括搏击和生存技巧,然后让他们自由训练。 他告诉江琳琳他们最好分开训练,这样他们就能接触更多的训练项目。于是她与李万伟、查夫一起练习吹箭筒,而陆忆风去练习下套。 这里几乎没什么人。陆忆风很喜欢这位教员,而他也还记得他,并对他有良好印象,说不定上回就跟他练习过。 陆忆风仍记得如何设计圈套,这种圈套可以将逮住的人一条腿吊在树上。他看到后十分高兴。 显然,他对陆忆风去年设计圈套的情况做过记录,很高兴看到他取得了进步。 所以,陆忆风想让他帮他复习所有便于使用的打绳结的方法,再教会他一些不太常用的方法。 陆忆风心想,整个上午都能单独向教员学习,他也很满意。 可是,约一个半小时后,他正在满头大汗地打一个很复杂的绳结,这时一个人从他身后伸出手来,毫不费力地就把绳结打好了。 当然,这人是布兰妮,他猜,她的熟练度都盯在摆弄三叉戟、为织网打各种各样的绳结上了。 陆忆风一旁观察了一分钟,她拿起一截绳子,打成一个套索,然后像是逗他乐,装成自己被勒死的样子。 陆忆风垂下眼皮,没理睬她。然后朝一个学习取火的空训练站走去。 对取火的技巧,他已经很熟练,但他对火柴和打火机的依赖性也很强。 所以,教员教他用打火石、铁块、烧焦的棉布进行点火训练。 这比看上去的难得多,陆忆风全神贯注地用心学,也用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把火点着。他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抬起头来,却发现自己身边还有别人。 三区的两个选手站在他旁边,正在努力学习用空木点火。陆忆风想离开,可又很想再试用一下打火石。 再说,要是回去给史密斯汇报,告诉他跟这两个人交朋友也勉强说得过去。 这两个人都个头不高,皮肤苍白,头发黝黑。那个女的,名叫韦莉丝,和高静年龄相仿,说话时显得平和而聪慧。 但陆忆风很快又发现她习惯话说到一半就停下来,好像忘记了听话者的存在。那个男的,名叫比特,年龄比她要大些,好像总是坐立不安的样子。他戴着眼镜,但多数时候却从眼镜的下方看东西。 他们有些怪,但陆忆风肯定至少他们不会在他的眼前脱得精光,让人感到不舒服。而且他们是黄金堡来的,也许能帮他证实黄金堡是否发生了暴动。 陆忆风在训练场扫视了一圈。江琳琳正站在一群言语粗俗的选手中间,练习抛刀子; 月升湖畔的几个吗啡上头的玩家正在学习迷彩,在彼此的脸上画了些亮粉色的漩涡形线条; 铁民林地的男选手正在击剑训练区呕吐;布兰妮和他们区的中年女子正在进行箭术训练; 约翰娜又裸露着身体,正在全身抹油,为摔跤课作准备。陆忆风决定还是留在原地。 看来,韦莉丝和比特是不错的伴儿。他们似乎很友好,也并不随便探听他人的隐私。 他们谈起了才艺,他们告诉陆忆风他们俩都喜欢发明,这使得他从卡尔文那学到的的服装设计的小伎俩相形见绌。韦莉丝谈起她正在发明的缝纫装置。 “它可以感知织物的密度,从而控制——”她说,这时她的注意力转移到一撮干草上,把话停了下来。 “缝纫的力度。”比特继续解释道,“完全是自动的,它避免了人为的错误。” 之后他谈起最近成功发明的一种体积很小的芯片,这种芯片可以藏在一片闪光纸屑里面,但却能储存长达几个小时的歌曲。 陆忆风瞅准这个机会,想把谈话慢慢引到玩家暴动的话题上。 “噢,对啊,我的化妆师说几个月以前他们因为买不到这种东西,特别着急。”陆忆风假装不经意间提起这事,“从黄金堡订的好多货都当作备用品了吧,我猜。” 贝特从眼镜下面看着陆忆风,“是啊,你们还有冶炼的材料储备吗?”他问。“煤矿?钢铁?” “没有,嗯,现在他们派来新警长,耽误了一段时间,不过也没什么大问题。”陆忆风说,“我是说打造武器方面。可是玩家几个月待在营地里没有活跃度,就要挨几个月的饿。” 陆忆风想他们明白他说的话,新手村没有暴动。“唔,真是的。”韦莉丝用略显失望的口气说道,“熟练度太低也没办法,可真够倒霉的,什么都……”她的话说了半截,被脑子里想的其他事打断了。 “有意思。”贝特补充道,“我们这两个区都差不多。u看书w.ukanshu.co ” 陆忆风知道黄金堡是一个富裕的玩家区,他们不会暴动也是意料之中。“唔,新手也不少,至少不能从npc巡查警的人数的多少来判断,可我觉得我们确实挺有意思。”他说。 当他们朝建房训练站走去时,韦莉丝一直盯着极限赛组委所在的看台,他们有的在溜达,有的在喝酒、吃肉,也有的在看着他们。 “瞧。”她说,头朝他们的方向轻点了一下。陆忆风抬起头,看见海文斯比穿着华丽的紫色长袍,毛皮镶边的领口,这身装扮表明了他赛组委主席的身份,游戏的高权限gm之一,他正坐在桌旁吃火鸡腿。 陆忆风不明就里,可他还是随口说道:“嗯,他今年刚被提拔成赛组委的头。” “不,不。那,看桌子角。你可以……”韦莉丝说。 比特也从眼镜后面斜着眼看:“你仔细看。” 陆忆风朝那个方向看去,还是不明白。可,随后,他看清楚了。 在桌子角,有一块大约10厘米的地方好像在振动,似乎有气体从里面吹出来,桌布在微微颤动,桌布下面桌子的棱角已经不明显了,在那个位置刚好放着一个高脚杯。 “是电磁力场。”陆忆风说,“上一届在单独训练时,我朝他们射了一箭。” 比特和韦莉丝充满好奇地看着他。“那时我给惹急了,所有的电磁力场都有那么振动的一小块吗?” “一条缝。”韦莉丝含混地说道。 “这么说吧,是藏在罩子里的,”比特补充道,“它最好是看不见的,不是吗?” 九十九.联盟确立,射击训练 陆忆风还想再问,但这时中饭时间到了。 他四处看,寻找江琳琳,她正跟其他的十来个胜利者在一起。所以陆忆风决定就跟黄金堡的这两个人一起吃。兴许能把希维尔也叫来跟他们一起吃。 他们朝餐厅走,却发现江琳琳的那伙人又在搞新花样。他们把小桌拉到一起,拼成一张大桌子,让大家一起吃。 这下子陆忆风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即使在学院,他也不愿和大家挤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说实话,要不是马奇习惯跟他凑在一起,兴许他就会一直一个人吃。 他倒是有可能跟高静一起吃,不过他们差两个学级,开饭时间从来不可能碰到一起。 饭菜放在餐车上,绕屋子一圈,陆忆风拿着托盘取餐,走到炖菜前面时,江琳琳走了上来。“怎么样?” “不错,挺好。我喜欢黄金堡的胜利者。”陆忆风说,“韦莉丝和比特。” “真的吗?”她问,“别人都觉得他们很可笑嘞。” “我怎么也不觉这有什么了不起的。”陆忆风说。 他回想起在学院时,江琳琳周围总是围着一帮朋友。他以为她只会觉得他怪,没想到她还挺注意他,真是不可思议。 “约翰娜给他们起的外号是‘坚果’和‘伏特’,我想女的叫‘坚果’,男的叫‘伏特’。”她说。 “所以,我认为他们有用是很愚蠢的喽,就因为约翰娜在参加摔跤训练时,一边给自己的胸脯抹油一边心不在焉地说的那些话。”陆忆风反唇相讥。 “说实话,他们的外号已经叫了很多年了,我这么说也并不是想侮辱他们,只不过大家传递一种信息罢了。”江琳琳说。 “其实,韦莉丝和比特挺聪明的。他们会发明,他们看一眼就知道在赛组委和咱们之间设置了防暴装置。如果我们还想跟人联手的话,我宁愿选他们。” 陆忆风说着,把勺子往炖菜里一扔,溅了他们俩一身的肉汁。 “你干吗这么生气?”江琳琳问,边把肉汁从衬衫上擦掉,“就因为我在电梯上逗了逗你?对不起,我以为你笑笑就得了。” “别提了,”陆忆风边说边无奈的摇头,“好多事呢。” “麦克雷。”她说。 “麦克雷,比赛,史密斯让咱们和别人联手。”陆忆风说。 “不行就咱们俩也可以,你知道。”江琳琳说。 “我知道,可也许史密斯说得没错。别告诉他这是我说的,只要是和绝地求生有关的事,一般他说的都没错。”陆忆风说。 “那好吧,和谁联手你最终说了算。可就目前来看,我倾向于希维尔和查夫。”江琳琳说。 “我觉得查夫还可以,可希维尔不行。”陆忆风说,“不管怎么说,现在还不行。” “过来咱们一起吃吧,我保证这回不会让她再亲你啦。”江琳琳说。 查夫吃饭时表现还不错。比较冷静,他大声说话,开了很多玩笑,但多数都是自我调侃。 陆忆风明白了为什么他跟史密斯相处那么好,因为史密斯心情阴郁。可他还是不敢确定是否要跟他联合。 陆忆风尽量表现得随和一些,不仅对希维尔,对其他人也一样。 吃完饭,他和落日遗迹的选手一起在食用野生昆虫训练站训练。一个是茜茜莉亚,另一个是伍夫,听觉很差;他对于眼前的训练似乎不大熟悉,总想把有毒的昆虫往嘴里塞。 陆忆风很想跟他们提起在林子里见到徐颖和李佳俊的事,可又不知该怎么说。 直死之眼的兄妹高坂介京和高坂惠乃邀请陆忆风一起练,他们鼓弄了一会儿吊床。他们彬彬有礼,但也很冷漠。 上届他淘汰直视之眼的格丽芙和加图的事一直在陆忆风的脑子里盘桓,他觉得兴许他们认识加图或格丽芙,没准还是他们的指导老师呢。 陆忆风心不在焉,床搭得一般,和他们联手的愿望也不强烈。 在剑术训练站,他碰到了伊诺贝丽,说了几句话,可显然,他们俩都不想跟彼此联手。 在陆忆风学习捕鱼技巧时,布兰妮又出现了,这回,她把同样来自绿林湾的玛格丝介绍给他认识。 玛格丝的年龄看起来很大,就像中过一次风。但很灵巧,可以把任何东西做成鱼钩——骨头、荆棘、耳环。 不一会儿,陆忆风就不再理睬培训教师在说什么,而是一心一意地学起了玛格丝的手艺。 最后,当他用弯钉做了一个挺不错的鱼钩,并把它拴在她头发上时,她咧开残缺的嘴朝他笑着,好像是在表扬他。 太好了。现在陆忆风可以回去,对史密斯说他选择了一位可能有八十岁的老太太、“坚果”和“伏特”作为盟友。他肯定高兴。 所以,为了自己心智健康,陆忆风放弃了选择朋友的念头,跑到枪械区练起射击。 这里真是太棒了,他试用各种各样的自动步枪和狙击步枪。培训教师泰格斯看到固定靶已经不能满足他的需求,就干脆把假鸟发射到空中,给他做活动射击靶。 起先,这主意看上去并不怎么样,但很快,陆忆风发现这么做很有意思,跟射活物差不多。 他弹无虚发,枪枪射中目标,培训教师也干脆不断增加数量。 陆忆风忘记了自己是训练场,忘了其他的选手,忘了自己的不幸,完全沉浸在射击的快乐中。 他开始尝试m16a4两次连续射击六只鸟,每次枪响过后他都感觉周围太静了,并不是声音太喧哗,训练枪械的声音都被修正了80%,但依然静得每只假鸟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辨。 他转过身,发现大多数的选手都停下手里的活,盯着他看。 脸上表情各异,有嫉妒,有厌恶,也有艳羡;还有讥讽,因为枪械这类热武器,举办了三十六届在第十三届只出现过一次,往往当作高潮赛事来举办。 训练结束后,他和江琳琳随便溜达着,等着史密斯和艾菲来,一起去吃饭。 史密斯一见面便兴冲冲地对他说:“瞧,有一半的选手都跟他们的指导老师说要选你做盟友。我知道,大家这么做肯定不是因为你性格开朗。” “他们看见他射击了。”江琳琳笑着说,“事实上,我也看见他用枪了,第一次这么真切地看到。我自己都要正式提出要求了。” “你枪法有那么棒吗?”史密斯问他,“就连李万伟都想和你联手?” 陆忆风耸耸肩:“不会有枪的,我也不想和李万伟联手,我想要玛格丝,还有黄金堡的两个人。” “你当然会选他们。”史密斯叹了口气,点了瓶葡萄酒,“我会告诉他们你还没拿定主意。” 在陆忆风射击表演之后,还时不时会有人拿他调侃,但他已经不觉得那是讽刺了。 事实上,他觉得自己已经开始被列入胜利者的小圈子。在接下来的两天里,他几乎和所有的选手都有接触,甚至吗啡玩家。 他们和江琳琳一起,把他画成了田野中的一棵黑杉树。甚至布兰妮也花了一小时教他使用鱼叉。 作为交换,他也用了一小时教她射击的技巧,显然这个没有箭法实在,但她说还是想尝试一下枪械。 而陆忆风对这些人的了解越深入,情况就越糟。因为,总的来说,他不讨厌他们,有些人他挺喜欢; 而多数选手心理状态很糟,甚至激发了陆忆风要保护他们的本能。但是,要想救江琳琳,他们都不得不毙命。 最后一天训练,要进行个人测试。每个选手依旧允许有十五分钟时间,在极限赛组织者面前展示自己的技能。可陆忆风不清楚大家究竟要展示什么。吃午饭时,大家都不停地拿这事开玩笑。 他们能干什么呢?唱歌、跳舞、跳脱衣舞、讲笑话。玛格丝——他对她了解得也多点了——竟然说干脆睡上一觉。 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干脆就睡一觉吧,陆忆风琢磨着。史密斯说尽量让他们吃一惊,可他真的没什么好想法。 因为是新手村的选手,他最后一个上场。选手们一个接一个上场,餐厅里也越来越静。 在人多的时候,大家很可以表现出一贯的玩世不恭、无所畏惧。但,当人们一个个在门口消失的时候,陆忆风能想到的一切就是,“我们只有几天时间,就要魂归西天了。” 最后只剩下江琳琳和他。她越过桌子,伸出手来握住陆忆风的手:“想好了要展示什么了吗?” 他摇摇头:“今年我不能再拿他们当练习靶了,那里有电磁防暴区。也许制作个鱼钩什么的吧。你呢?” “没想好呢。我一直希望能烤个蛋糕什么的。”江琳琳说。 “再弄个迷彩吧。”陆忆风建议。uu看书 w.uuanshu “要是吗啡瘾君子还给我留有余地的话。”她狡黠地说,“训练一开始,我就一直被黏在那个训练站里。” 他们一言不发地坐了一会儿,江琳琳突然把他们俩的心思说了出来:“咱们怎么杀死这些人呢?” “我不知道。”陆忆风低下头,“我们并没有和‘他们’抗衡的能力,游戏权限,他们其实只需要改动一串数字,我们就灰飞烟灭了。”他把额头抵在他们交叉在一起的手上。 江琳琳抬起头睁大了眼睛,吃惊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噢,我理解错了,”陆忆风缓过神来,以为她问的是,干掉‘他们’——也就是游戏gm,而非其他极限赛选手。 “我不想和他们联合。史密斯干吗要咱们和他们认识啊?这次情况就比上次复杂多了。他改口说。 江琳琳眉头紧皱,“这样一想,咱们都太惨了,不是吗?” “每个人都会死得都很惨。”陆忆风说。他顺手拉出了好友菜单,注销账号的好友比昨天又多了两名。 有人叫到江琳琳的名字,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十五分钟过去了,半个小时,过了将近四十五分钟,才有人来叫他。 一进去,就闻到强烈的清洁剂的味道,有一只垫子被拉到了训练场中央。 去年的此时,看台上的比赛组织者喝得醉醺醺的,心不在焉地从桌上的盘子里挑选着美味珍馐。 而此时的氛围明显与上次不同。他们低声耳语着,脸上露出愠怒之色。江琳琳究竟干了什么?她惹恼他们了吗? 一百.2个gm,权限赋予 这不是好兆头。陆忆风不想让极限赛组织者因为恼火而把江琳琳作为唯一清理的目标。他要把江琳琳从他们的怒火中拯救出来。 可是,她怎么惹恼了他们?换了他,陆忆风觉得,自己只会做得有过之而无不及。 对于那些绞尽脑汁把杀死他们当乐事之人,他多想撕破他们自鸣得意的假面具,让他们也知道在这种无法而又残忍的杀人手段面前,玩家们很脆弱,而他们也同样不堪一击。 你们知道我有多恨你们吗?陆忆风暗想,你们这些挖空心思设计这个游戏,然后把玩家们困在这里的家伙? 陆忆风眼睛直视着海文斯比的眼睛,但他似乎有意避开他,在整个训练期间,他一直如此。 他回想起他当时怎样‘邀请’他跳舞,怎样兴致勃勃地给他看他表上的夜莺。可在这里,他的友好举止已经无处展示。然而在眼神交互的那一刹那—— 怎么可能呢?陆忆风想,自己只是一个受困于这个世界已经危如累卵的玩家,而他是赛组委主席。如此权重位高、如此遥不可及、如此安全无忧…… 他的表情一直都如此地平稳。他只是无言俯视场上的训练玩家。他那温暖又充满慈悲的眼神——就好像—— 就好像看着在精致笼子里游戏着的小白老鼠群一般。 这一刹那间,陆忆风感到一股令人恐惧的战栗感贯穿他全身。 海文斯比的那种眼神、那种平稳度。那不是体恤或共情的情感所露出的表情。他与他们并不站在同等的立场。他那是由遥远的高处给予他的——造物神的表情…… 那是有着和巴泽尔同样眼神的表情。他想起之前在与巴泽尔接触时,那种超乎常人的压迫力。 再加上他们平常那种态度。虽然身为拥有游戏最高权限却从不曾发出过命令,只将所有事情交给其它玩家,自己则在一旁注视。 如果那不是因为信任自己部下——而是因为知道一般玩家不可能得知的情报而对自己的自制呢? 不为死亡游戏规则所束缚的存在。但又不是npc。只是程序的话,不可能表现出那种充满慈悲的表情。 既不是npc也不是一般玩家,剩下来的可能性就只有一个。但要怎么做才能确认这种可能性呢。目前没有……任何办法。 不对,应该有。有一个只有在这一刻、在这个地方才有机会办到的方法。他看向训练场上一水儿摆放整齐的枪支。 “一条缝。”韦莉丝混乱的言语这一刻在陆忆风脑中清晰起来。对,没错,防暴磁网有一条缝的破绽。 他盯着海文斯比的角色信息,很快解析出他的“hp条”,也就是生命值。维持在近乎完美的状态,显示为绿色。 死亡次数记录为不可见的角色,常常有着常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压倒性防御或战力。不过这颗马格南子弹... 陆忆风走到狙击步枪的训练站前,缓缓地端起一把awm,它很沉,很好。他能以极微小的动作缓缓地将右脚往后移。 跟着腰稍微向后一缩,身子一弓,视线没入六倍镜中,归零点放低,做出子弹出膛前的准备姿势。 海文斯比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他那平稳视线只看向他的餐桌和其他人而已。 如果预测不正确,那么他将被打为‘犯罪者’,然后得接受毫不容情的制裁。那个时候……就对不起了…… 但这时候陆忆风的右手食指已经扣下扳机。 他与海文斯比的距离大概有十米,子弹以60度角极速破空,一瞬间便跑过这段距离,向着他的胸膛奔去。 他没有瞄准头部,而海文斯比是生命值是满状态,所以不会伤害到他的性命。 不过,如果真如陆忆风所料—— 海文斯比居然注意到拖曳着尖锐的杀意、由左侧进逼的子弹,瞪大了眼睛露出惊愕表情,整个过程全然不到0.5秒。 就在子弹快射进他胸膛时——准确来说的确是完全命中,但碰上了一道肉眼见不到的墙壁。强烈的截断,紫色闪光炸裂,陆忆风和他之间出现了一堵由同样是紫色——也就是系统颜色所显示的讯息。 “immortality。”——“不死存在”。对有系统限制存在的玩家来说,这是绝不可能拥有的属性。 此外,这种惊人的反应速度不可能是任何玩家可以做出的反应。不,任何人也不可能。 海文斯比平静的嘴角上扬,安全墙消失的瞬间,陆忆风身上立刻承受了超越常理的冲击力。冲击震碎了看台和训练场唯一的分隔屏障,紧接着是无数的玻璃碎片向陆忆风打来。 他用双臂掩面挡住爆裂的碎片气流,尖锐的碎渣不断的插入他的手臂和身体,这种夸张的战斗方式,开玩笑的吧? 似乎有无数只冰冷的手指,抚摸过他的胸膛深处。他勉强的把痛苦感赶出自己脑袋,把精神集中在抵挡海文斯比那藏着凶猛威力的攻击上。 海文斯比就这么直接跳下六米高的看台,来到了训练场上。陆忆风果决的飞奔起来,他的目标很明确,直接抓起一把m416,抬枪、瞄准、扳机。 结果很不可思议的,就在子弹即将出膛的那一瞬间,一阵剧烈的痛苦忽然袭来,他嘶哑一声蓦地跪倒在地,痛苦的抽动着。 海文斯比将系统唤出,将可见的疼痛感体验的系统滑条从六级滑动到三级对应区。他摇摇头,走到行动已经瘫痪陆忆风身边,凭空唤出一把长剑…… 如果以生存为最优先考虑的话,完全不离开属于安全范围的玩家区,耐心等待有人能够将死亡游戏解除,才是最聪明的办法。 但是陆忆风却不采取这种方法,每天都在做着微不足道的反抗和谋划,不断以死亡的危险来换取那一点点可能,这究竟是已经中了这个虚拟游戏的毒,还是——被迫如此? 陆忆风觉得,想靠他的力量来解救整个世界,根本就是个不太现实呢,虽然一切已经不太现实了,而且这么说还有点太过于自傲了。 想到这里他嘴角不禁扬起了一丝自嘲的微笑。 这一瞬间——就在这个生死一瞬的战斗中,陆忆风体验到过去从未有过的体感。失去控制了吗?无力感,还很模糊... “结束了吗?” “嗯,结束了。” 这个共同思绪的对话结束之后,他和虚拟世界的“链接”似乎也就中断了。忽然间强烈疲劳感朝他袭来,这让他承受不住而跪到地板上。 他进入了一种“空我”的状态,他身处在一片只有白光的空间中,没有声音,看不见任何其他东西。 周围只有他与江琳琳——是她吗?不知道,应该吧,总之是一个人。他们背对背坐了下来,但两个人似乎都无法动弹。 他本以为在这个世界中,能够靠自己的力量救出他们,可他,明明是这么的无力。 “很有意思的游戏,对吧?” 那个人以金属板一般冰冷的语气在问他。这声音显然不是江琳琳,也不是他认识的任何人。而且陆忆风也没有回答他这句话的理由。 “要逃跑吗?”他继续问。 “不是的,我认识到了现实。” “这里就是现实。”他说。 “你说是就是吧。” “要屈服吗,屈服于系统的力量。” “这没办法的吧?我是玩家,而那海文斯比是游戏管理员。” “这句话看配不上你所做的这些事啊,让我知道玩家的意志的力量可以超越系统。” “不是这样的。”陆忆风说。 “让我领悟到未来的可能性,这是我们的世界。” 听到这句话,陆忆风心里一凛,这个声音好像忽然真实了起来,是不是在哪听过—— “你是...” 那个与他背靠着的人站起身来,走到他身前,面容不是海文斯比,而是身为“血腥收获”开发者本来的面貌。 身穿白色衬衫打着领带,披着一件白色长袍。在他那柔弱、尖瘦的脸上,只有那双带着金属质感的眼睛给人相同的感觉。 而那双眼睛现在则是充满着温和的眼神,眺望逐渐投映出来若即若离的凯匹诺大陆的每一个玩家区,他的全身也跟陆忆风现在一样呈现半透明状态。 是克兹利夫。在二十四届绝地极限赛上,他以gm的身份曾出现过一次,就和巴泽尔每一届宣读开幕致辞一样。 陆忆风在史密斯的录像带上见过他,不过此后他销声匿迹。再也没有玩家见过他。 原来他更换了另一个角色,潜藏在玩家的队伍中。海文斯比就是克兹利夫。 “这个世界由我和巴泽尔共同创造,但他一直以外都有些偏执,以他个人的目的篡夺了我们的一切。” “噢,真有意思,你想怎么样呢?游戏?世界?也单纯只是数字的增减而已吧?陆忆风说。 “你应该知道不只是那样而已。”他说。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陆忆风问。 “应该说是……象征性的表现吧。”克兹利夫的声音相当平静。 他继续说,“现在,设置在arg总公司地下五楼的血腥收获大型主机,正用上所有内存进行我的档案完全删除的工作。再过十分钟左右我就会完全消灭了。” “这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借用了这个叫作海文斯比的角色身体登陆了这个游戏,我本人的账号已经被限制登陆这个游戏。” “这事情可不太有趣,你身为开发者之一,居然会被限制登陆这个游戏?”陆忆风感到很诧异。 克兹利夫的表情没有任何改变,他将双手插进口袋,然后开口说道,“所以得看你怎么做了。 “生命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复原的东西。玩家们的意识再也回不来了。死者注定会消失,uu看书 ukanshu 这个道理不论在哪个世界都一样。至于你的话——是因为我最后还想跟你说点话,才会特别创造出这些时间。” “因为在你身上,我看到了希望。” 很不可思议,陆忆风觉得,但取而代之的是产生了更多疑问。恐怕全部玩家,不对,应该说是知道这次事件的所有玩家,应该都有这个最基本的疑问。 他感到克兹利夫稍微苦笑了一下。沉默了一阵子之后,他又开口说道: “为什么吗——我也已经忘了很久了。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当我们知道完全潜行的游戏系统的开发之后——不,应该说是从更早之前开始,我们就是为了创造出那个世界,那个超越现实世界所有框架与法规的世界而活。然后他在最后一刻,见到了能够超越我所创造出来的世界法则的东西… “系统登录 id:克兹利夫。” “系统指令,管理员权限变更:陆忆风。” “我所能够赋予你的权限可以让你不再受到系统影响;也就是现在他们无法随意操控你的“生死”。至于一些其他的特殊权限,你先站起来吧,陆忆风。” “站起来——” 那道声音像雷鸣般响起,接着又像闪电般贯穿陆忆风的大脑。原本已经逐渐远去的感觉瞬间像重新联机般全回来了。他立刻用力睁开双眼。 陆忆风的喉咙深处发出沙哑的声音。他咬紧牙根,将右手撑在地面上并且立起手肘。 当他准备撑起身体时,发现海文斯比一脸微笑的站在他面前,好像他十分满意眼前发生的一切。 一百零一.权限试用,2个满分 有几个训练评委发出了轻声的呼喊,有的手里的酒杯掉到了地上,发出音乐般清脆的响声,两个人好像要晕过去了。 在他们看来,陆忆风用awm对着海文斯比开了一枪,只是所幸有防暴磁网而没有命中但每个人脸上依旧露出了无比震惊的表情。 此时,海文斯比正打量着陆忆风,果汁从他手里捏烂的桃子里挤出来,顺着手指往下流。 最后,他清了清嗓子说:“你可以走了,陆忆风。” 陆忆风尊敬地点点头,转身走开。但在离开前的最后一刻,他忍不住又把数据的调整权限叫出。 他用中指和食指一起笔直举起,往下一挥,然后出现一个只有他可见的“角色数据”窗口,一个发着紫色光芒的长方形,立刻与铃铛般的效果音一同出现。 直到电梯来时,他都没看到看台任何人挪动身体,他的作为让他们大吃一惊,枪杀管理员,离谱吗? 他很鲁莽,很冒险,无疑他要付出十倍于此的代价。可此时此刻,陆忆风感觉到的是兴奋和快乐,那就先让他品尝快乐的滋味吧。 角色数据调整、特殊能力、物品具象。 陆忆风仔细了解了这个系统权限下的每一项能力;这是一个调整修改个人参数的系统,虽然无法直接影响其他玩家,但能免疫来自系统的数据攻击。 不会免疫死亡,但可修改生命值上限,他立马将hp从100修改为“999”。然而假设被击中要害,比如头被直接打飞,会计算为多少伤害?陆忆风想,也许能多挨上两刀。 此外还可以修改各项角色属性。也是实际意义上的提高攻击力、x倍加速、战斗续行、敏锐的视力、听觉、以及不容易产生饥饿。 这一点陆忆风觉得不错,于是立刻把属性从原先的数值调整到100-150不等的突破上限值。 然而当他发现把“敏捷”这一项滑到超出120,走路时脚底在打飘,而且突破临界值的听觉变的异常尖钻敏感,只得将过激的属性下调一些。 系统还拥有类似于作弊的特殊功能,输入对应指令指令代码,“飞天遁地”、“索敌感知”、“空间转移”。 假设需要游泳或飞行,输入对应指令,立刻就能深潜水下或“踏空而行”。没有屏息限制,而且跳一步就会停在对应的停留高度,然后可以在这一高度自如行走。如果一直跳的话... 具象化随时可以在手中产生任意游戏系统允许存在的武器、道具、供给品。 陆忆风又体验了一下这个具象化的能力,只见一道多角度的碎片光线立马合成某种奇怪的形状,紧接着一把冰冷的rpg火箭筒架在手中。 他慌忙把它放入储物栏,这个夸张的“反社会武器”让人看到只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同时他注意到,这个系统的备注上有一个数据超额的限制。 陆忆风想马上找到史密斯,然后告诉他这事,但周围没有人。他想他们可能正在准备吃饭。 那么,好吧,他打算先回去洗个澡。而且他也在犹豫这件事情是否需要告诉他们。 陆忆风洗澡时,依旧在思考这份能力应该去如何使用。一天前,他还是个脆弱的玩家,一天后,他掌握了修改游戏数据的权限。他们除了抹除无法对他使用系统的能力。陆忆风拥有了直接和他们抗衡的能力。 不过,他一直在想的问题是“这对江琳琳获得生存的机会有帮助吗?” 间接地讲,不会。训练的情况依旧是高度保密的,而且,海文斯比给他的感觉一直很怪。所以,如果没人知道他干了什么出格的事,也没必要对他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事实上,上届他陆忆风还因为做事鲁莽而得到了好处。当然,这次的行为性质有所不同。上次是ak空放,这回是awm,还击中了? 如果极限赛组织者对他很生气,决定在竞技场惩罚他,他现在倒是不方,倒是,江琳琳也会遭受同样的境遇。 也许他今天太冲动了。可是……他内心还是不会为此后悔。他已经能够完完全全保护他们了,不是么?他看了一眼储物栏里的rpg火箭发射器,心里暂时想不出还有什么离谱的武器。 吃饭时,他发现江琳琳刚洗了澡,头发还是湿的,但她的手上还有染料的痕迹。那么,她还是用了伪装迷彩。 汤一上来,史密斯单刀直入,说:“好,你们今天的个人测试怎么样?” 他和江琳琳交换了一下眼色。不知怎的,今天的事,他还不想马上说出口。在安静的餐厅,这事听上去太过激了。 “你先说。”他对江琳琳说,“肯定很特别吧,我等了四十多分钟才进去。” 江琳琳却好像和他一样,也不太愿意说。“唔,我——我使用了迷彩,听了你的建议,”她吞吞吐吐地说,“严格说,不是迷彩。我是说,我用了染料。” “干了什么?”塞西尔问。 陆忆风回想起他刚进到训练现场时,评委有多么的不快。还有清洁剂的味道,以及拖到场地中央的垫子,是不是为了盖住冲洗不掉的痕迹? “你画了什么,对吗?一幅画?”他说。 “你看到了吗?”江琳琳问。 “没有,他们特意遮住了。”陆忆风说。 “嗯,这很正常,他们不会让一个选手看到另一个选手做了什么。”艾菲漫不经心地说道,“那你画了什么,江琳琳?”突然,她眼睛有些湿润了,“是陆忆风吗?” “他为什么要画我呀,艾菲?”陆忆风问,有点惊异。 “表示他要做出一切去保护你啊。不管怎样,在凯匹诺每一个玩家也都是这样期望的。难道她不是自愿来到竞技场保护你的吗?”艾菲说道,好像这是世界上最显而易见的事情。 “事实上,我画了云杰。”江琳琳说,“陆忆风拿花放在他身上时他的样子。” 饭桌上出现了长时间的沉默,大家在内心思量着这件事。“那么,你想要达到什么样的效果?”史密斯字斟句酌地说道。 “我也不肯定,我只是想提醒他们对自己所作所为应负责任,哪怕只是眼前的一小会儿。”江琳琳说,“对杀死的那个小男孩负责。” “他没死,在这之前被注销账号,其实他是幸运的。”陆忆风解释说。 但他们显然和陆忆风想的不一样。“这太糟了。”艾菲的话带着哭腔,“这种想法……是不允许的,江琳琳,绝对不允许。你只会给陆忆风和你自己惹来更多麻烦。” “在这点上,我不得不同意艾菲的说法。”史密斯说。卡尔文和塞西尔沉默不语,可他们表情严肃。 当然,他们是对的。尽管江琳琳的做法令他担心,但陆忆风得承认,她这么做太令人吃惊了,对他们来说,这是一种无声的暴动。 “虽然说这话不是时候,可我也得说我用awm对着海文斯比开了一枪。”陆忆风说。此话一出,立刻引起预想的效果,大家先是不相信,接着,反对之声雨点般落在他身上。 “你……啊……海文斯比?”卡尔文说。 “嗯,我本想展示打绳结的技巧,你们知道,但我突然想这么试一下,”陆忆风说。“看看他们会不会‘死’。” “噢,忆风,”艾菲压低声音说,“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是秘密吗?看巴泽尔的样子,可不像啊。事实上,是他们急于让我知道呢。”陆忆风说。 艾菲离开座位,用餐巾捂住脸。“瞧,他让艾菲不安了,陆忆风觉得自己该撒谎——应该说储物栏里现在扛了一把火箭筒。uu看书uuans “他们和其他玩家肯定以为我们是计划好了这么做的。”江琳琳说道,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难道不是吗?”塞西尔问道。她用手指捂住眼睛,好像在挡住刺眼的光线。 “不,”陆忆风说着,一边用欣赏的眼光看着江琳琳,“我们在进去之前根本不知道彼此要干什么。” “哦,史密斯?”江琳琳说道,“我们已经决定在竞技场不要任何盟友。” “好吧,那你愚蠢地杀死我的任何朋友我都不负责任。”史密斯说。 “我们正是这么想的。”陆忆风对他说。 他们静静地吃完了饭,但当他们起身去客厅时,卡尔文站起身搭着陆忆风的肩膀,说:“来吧,咱们去看看成绩吧。” 他们都坐在电视机旁,把红着眼的艾菲也叫了过来。选手的脸一个个出现在画面上,测试分数打在屏幕下方。 从0到100。可以想见,红名玩家高坂介京、职业选手海斯科洛夫、李万伟、以及伊诺贝丽、布兰妮都会得高分,其他人分数从中到低。 “以前打过零分吗?”陆忆风问。 “没有,但任何事都有第一次。”卡尔文答道。 结果证明他是对的。陆忆风和江琳琳都得了十二分,这是绝地求生前所未有的。但他们都没有庆祝的心情。 “他们为什么这么做?”陆忆风问。 “这样其他人别无选择,只能把你们当靶子。”史密斯密斯平淡地说, “去睡吧,你们俩我一个也不愿看到了。” 一百零二.隐瞒权限,烛光晚餐 陆忆风默默地陪江琳琳走到房间门口,没等她道晚安,他就用胳膊搂住了她。 他把江琳琳抵在胸前,已经决定好,不告诉任何人他获得克兹利夫部分系统权限的事情,而且对其他玩家隐藏真实的属性数据。包括gm系统,也包括她。 他用手抚摸着她的后背,脸颊贴着她的头发。“要是我把事情弄糟了,实在对不起。”陆忆风说。 “没有我糟。你究竟为什么要那么做呢?”她说。 “我也不知道,也许想让他们知道我不再是游戏中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吧。”陆忆风说。 江琳琳轻笑了一下,无疑,她又回想起上届绝地求生前夜的情形。他们谁也睡不着,于是爬上楼顶。 江琳琳当时说了些类似的话,可他没能理解她。现在,他理解了。 “我也是。”江琳琳对他说,“我并不是说我不会努力,我会努力让你活着回去。可是,如果事实是……” “如果事实是,你认为巴泽尔已经直接给他们下了命令,一定要在极限赛上要了我们的命。”陆忆风说。 “我是这么想过。”她说。 陆忆风承认他之前也这么想过,反复地想过。他想,如果他无法离开竞技场,那么他还希望她能活着。 但现在不一样,不管怎么说,拿出那些有毒浆果的不是江琳琳,是他。没有人怀疑过她的行为是出于对陆忆风的爱。 所以,巴泽尔也许愿意选择让她活着,遍体伤痕、伤心欲绝地活着,作为对其他玩家的警示。 “可就算事实真的如此,那么其他玩家也会知道咱们确实和他们斗争了,对吧?”江琳琳问。 “是的,每个玩家都会知道。”陆忆风答道。 此时此刻,他不再只顾及个人的遭遇,自从宣布举办绝地极限赛以来,这还是第一次。 他想起了落日遗迹被他们打死的玩家,想起了徐颖、李佳俊,还有传说中的暴动。 是的,各辖区的每一个玩家都在看着他们怎样对待这种生死的判决,怎样对待巴泽尔“总统”的gm强权。 他们要找到某种迹象,去表明他们对“死亡游戏”的反抗并非徒劳。如果陆忆风公开地蔑视gm并坚持到最后,可能他依旧会失去他的生命…… 但却无法摧毁他的精神,对,这是否就是克兹利夫所说的,玩家的意志?还有什么比这更能给予反抗者以希望呢? 这种想法太好了,陆忆风觉得,牺牲自己,去挽救江琳琳的生命,甚至是所有身陷“死亡游戏”玩家的生命。这种行为本身就是对gm的蔑视,是对巴泽尔制定的游戏规则的抗拒。 玩游戏玩到这个份上,一切都是这么的离谱,然而他个人的计划与公开的日程不谋而合。如果他真的能救出江琳琳,没错,对于发动一场“游戏革命”是理想的选择。 那样,他的作为便具有了更大价值,玩家们会把他当作一项高尚事业的殉难者,会把他的脸绘在这个世界的旗帜上,这将比他活着凝聚更多的力量。 而江琳琳活下去才具有了更大价值,他会将个人的哀痛转化成语言,去激励更多的玩家。 而且,如果江琳琳知道他已经拥有“系统”的能力,还有这方面的任何想法,她最终就不可能做到。所以陆忆风只是说:“咱们最后几天干点什么?” “我愿意将生命的最后时光与你一起度过,每分每秒。”她回答。 “那么,过来吧。”陆忆风说着,把她拉到了他的房间。 如果今天晚上一个人睡,绝对会作恶梦。他们都是如此。陆忆风确定自己一定会梦见那个疯狂的白衣男人、巴泽尔血腥的大舌头,以及往下刺穿过来的剑。 虽然江琳琳瞬间瞪大了眼睛凝视着他,但她好像可以听懂陆忆风话中的涵义—— 不久,她才双颊微红轻轻点了一下头。 再一次造访训练大楼的包房,发现在这里迎接他们的依然是奢华摆饰,以及令人感到相当舒适的暖和度。 从房间四处那些带着点缀效果的小东西,就可以看房间主人的品味。墙上按照陆忆风想要的风格设置,贴满了各式各样的海报,桌上摆着几十种模型手办,还有一水儿服装设计的草稿纸。 陆忆风嘿嘿笑着,肚子却咕咕的连续叫了两声——原来饥饿度也能像属性一样随时调整。 只不过他在调整身体属性时不小心碰了一下,担心江琳琳察觉到异样,但一不小心把饥饿条直接往左拉近了底。 “饿了嘛,”江琳琳笑着说。 “有一点。”他说。 “那你能等我一下,别用点餐功能,我亲手给你做几样吃的,你先看那几张报纸等我一下。”江琳琳说。 “恩,好。”看着换下行装穿着围裙的江琳琳消失在厨房里,陆忆风在柔软沙发上坐下。接着拿起桌上的大纸张,这应该是女仆放在桌上的。 说是报纸,其实是以贩卖游戏新闻和一手资料赚取金币的玩家们,把八卦和消息收集起来后,冠上报纸名称拿来贩卖的替代品。不过这在凯匹诺大陆上也是相当重要的媒体,甚至有不少玩家长期订阅。 陆忆风只随意看着印有四页的新闻其中一面,报纸头条记载的,是他和江琳琳的即将步入绝地极限赛的新闻。 在“被死亡游戏诅咒的明星恋人”的标题之下,非常贴心地放江琳琳靠着他的一张婚纱合照,照片中江琳琳笑得很开心。也就是说,他们又替这个死亡和末日阴霾下的浪漫故事增添了新的一页。uu看书 .uukashu 这么一来,看到这些新闻的玩家又将要被感动的死去活来,他们也许会更加不满这时举办的极限赛?抑或更加期待?也许吧。 陆忆风帮自己找了个比较容易接受的理由。当他开始看起游戏商城上新的道具价目表时,想着这个“物品具象”系统会不会同步更新,一股浓郁香味从厨房里飘出来。 晚餐是牛肉加上她所说的“特制酱淋”的牛排。陆忆风又直接入手了昨天才上架的最新款的“爱人蜡烛”,点亮在餐桌中间——它和爱人沙发是配套的家具。 而且,这个调味实在是太完美了,草率的添加调味道具可做不出这样的多汁的味道。在昏暗柔和的灯光下,江琳琳的脸好像变得红扑扑的。他们满脸笑意地大口咬着牛肉,悠闲的喝着茶。 饭后不知道为什么江琳琳变得有点话多,不断讲着喜欢的定制弓箭和史诗级料理,或是之前在环游旅行时哪个玩家区有什么印象深刻的观光景点。 陆忆风想,现在她想要什么都可以满足她,只需要挥挥手。但他却不能这么做。 他们一直聊到九点半,洗漱之后就躺到了床上,陆忆风又给他讲了个故事。那是一次关于他带着“可乐”在林子里追鹿的经历。 他们能跟彼此睡在一起,是多么奢侈的享受。直到此时,陆忆风才意识到自己多么渴望与人亲密接触,多么渴望在黑暗中有江琳琳伴在他身边。 他希望自己不要浪费生命的最后几个夜晚,将他关在门外。他们躺在彼此温暖的臂弯里,渐渐沉入了睡眠。 一百零三.最后1天,星火夜莺 当陆忆风睁开眼时,晨光已穿透了玻璃窗。 “我们好像没有做噩梦。”江琳琳说。 “没有。”陆忆风肯定地说道,“你呢?” “也没有,我都快忘了香甜的睡眠是什么滋味了。”她说。 他们在床上躺着,并不急于开始新的一天。明晚要进行电视访谈,所以,今天艾菲和史密斯要对他们进行指导。 江琳琳还要穿高跟鞋,还要听他们的嘲讽。陆忆风心里暗自想着。 但这时,他们的女仆捎来了艾菲的条子,上面说鉴于他们最近已做了胜利巡演,所以她和史密斯一致同意他们自由处理在玩家公众前的访谈。培训取消。 “真的吗?”江琳琳说。她把字条从陆忆风手里拿过去,仔细地看着。“你知道吗,这就是说咱们有一整天的时间归自己支配。” “咱们哪儿也不能去,也不怎么好。”陆忆风满心渴望地说道。 “谁说不能?”她问。 楼顶。她们要了些吃的,随手拿起几张毯子,来到楼顶。 他们一整天都待在铺满鲜花的楼顶花园,伴随着叮叮咚咚的风铃声和远处的汽笛声,快乐地野餐。 他们吃东西,晒太阳。陆忆风揪下垂吊的藤蔓,利用他新学的知识,编织起网子,打起了绳结。 江琳琳给他画像。他们还利用楼顶四周的电磁防暴墙做起了游戏——一个人把苹果扔过去,另一个人把它接住。 陆忆风甚至跳了下去,把江琳琳吓了一跳。但最后他竟然像苹果一样弹了回来。 没有人打扰他们。傍晚,江琳琳把头枕在他的膝头,编着花冠。 而陆忆风用手指缠绞着她的头发,说是要练习打结。过了一会儿,他的手突然不动了。 “怎么啦?”江琳琳问。 “我真希望能让这一刻凝固,此时、此刻,直到永远。”他说。 以前,每当陆忆风说起这样的话,对她表白他永远不变的爱时,她都有种负疚感,很不舒服。 可这次,江琳琳感受到的却是阵阵的暖意,她不再为根本不存在的未来担心忧虑。这么想着,江琳琳的话脱口而出:“好吧。” 陆忆风听到她在笑,“那你同意了?” “我同意。”她说。 陆忆风的手指又回到她的头发里,江琳琳也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可他摇醒了她,叫她看日落。 美丽的晚霞染红了凯匹诺大陆的天边,“你一定不想错过这美丽的景色吧。”陆忆风说。 “谢谢。”她说。她觉得他们能看到的晚霞已经屈指可数了,她不想错过任何一个。 他们不想去吃饭,不想见到其他人,也没有人叫他们。 “我在这儿很开心。我已经厌倦了让自己周围的人为我而难过。”江琳琳说,“每个人都在哭。噢,史密斯……”她无需再说下去了。 他们在楼顶一直待到上床的时间,之后他们又悄悄地溜到陆忆风的房间,路上也没碰到任何人。 第二天一早,他们的化妆师们来叫醒他们。奥克塔维亚一看到睡在一起的陆忆风和江琳琳马上就受不了了,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你要记住卡尔文的话。”李媛厉声说。奥克塔维亚点点头,哭着跑了出去。 江琳琳回到自己房间化妆,剩下陆忆风和李媛、索菲亚待在屋子里。通常她们在一起时叽叽喳喳的闲聊已经消失了。 除了在给陆忆风修饰边幅时让他抬头、说说化妆技法,她们几乎没说话。 快到午饭时间了,陆忆风突然觉得什么东西滴落在他的肩头上,他转过身,看到索菲亚边给他剪头发,边默默地流泪。 李媛给他使了个脸色,之后她把剪子轻轻地放在桌子上,离开了房间。 现在只有李媛一个人在给他化妆。她的皮肤苍白,上面的文身装饰似乎要从皮肤上脱落下来。 她脸上没有表情,决计忍住内心的哀痛。她为陆忆风弄头发、修指甲、化淡妆。她纤细的手指不停上下翻飞,来弥补她同伴的空缺。 整个化妆的过程,她都避开了陆忆风的目光。最后卡尔文出现,允许她离开,这时她才抬起头来直视着陆忆风,说:“我们都想让你知道……能帮你打扮的得体,是多么大的荣幸。”之后,她匆匆地离开了。 他的化妆师们,让人觉得单调不够机灵,她们对羽毛和晚会是那么的痴迷,可最后却用她们特别的告别方式碾碎了他的心。 索菲亚的话表明他们大家都心照不宣,陆忆风再也回不来了。难道全世界的玩家都知道这一点? 陆忆风心里纳闷。他看看卡尔文,不用说,他也知道。但正如他说的,他不会流泪。 “那么,我今晚穿什么?”陆忆风问着,眼睛看着他手里拎着的服装袋。 “巴泽尔‘总统’亲自指定你穿这件衣服。”卡尔文说。他拉开拉链,露出了里面他和江琳琳拍婚纱照时所穿的婚服正装。 黑色重磅开司米,低领,卡腰的燕尾服。还有一双白手套。 “虽然在电视上播放婚纱照的当晚,他们宣布了绝地极限赛的消息,可玩家们还是为自己最喜爱的婚纱投了票,这是赢得第一名的那件。巴泽尔‘总统’让你今晚穿这件。我们反对也没用。” 陆忆风用手指拈起衣角,在手里揉着,思忖着巴泽尔这样做究竟是什么意图。 因为他的行为冒犯了游戏规则,侵犯了他们的绝对权威。因而他的痛苦、他的损失、他的屈辱将是巴泽尔‘总统’最希望看到的。 而他认为他们穿着婚纱可以达到这个目的。巴泽尔把他们的婚纱变成了他的裹尸布,这是多么锐利的行径,这重重的一击不仅使他和江琳琳,也将使所有玩家的内心伤痕累累。 “哦,这么好看的衣服浪费了也挺可惜的。”陆忆风淡淡地说。 卡尔文小心地帮他穿上衣服。衣服穿好后,陆忆风诧异起来,“这衣服总是这么沉吗?”他问。他记得以前有几件衣服确实很沉,可这件感觉像是有一吨重。 “因为光线的缘故,我又做了些改动。”卡尔文说,“江琳琳的婚纱可比你的还重。” 陆忆风点点头,可他没觉得光线和改衣服有什么关系。卡尔文又帮他戴上手套和坠饰。又为他整了整妆,然后他们一起出门。 “你真是太有型了。”卡尔文说,“喏,因为这衣服很合体,所以你们在牵手时不要把手臂抬得超过头顶。唔,到你需要时,按下袖子上的开关。” “需要?这次也需要按开关吗?”陆忆风问道,回想起上一届访谈时江琳琳穿着服装转圈的情形。 “我肯定刘子琛还会让她转圈。如果他没有,江琳琳会自己提出来。只是不要一上台就打开,你和她要把这些留到最精彩的时刻。”卡尔文对她说。 “你给我一个信号,我好知道什么时候合适。”陆忆风说。 “好吧。你的访谈有什么计划吗?我知道史密斯让你们自己设计话题。”他说。 “我们没有。今年就看现场发挥吧。可笑的是,我一点也不紧张。” 是的,陆忆风确实不紧张。不管巴泽尔“总统”多么恨他,观众还是他的观众。 他们在电梯口碰到了艾菲、史密斯、塞西尔和江琳琳。江琳琳穿着白色真丝的坠地长裙。还有许多装饰珍珠,衣服上、绕颈的长丝带上、还有面纱上,美的像画。 在凯匹诺大陆,婚礼按玩家意愿可以简单得多。新娘通常会租用或在商城里挑选一件新的婚纱。但相比于租用,一件崭新的婚纱价格十分昂贵。 他们在本区的裁决大楼一起填一个表格,然后系统会根据他们的婚礼档次分配给他们一所营地住房。邻里和好友聚在一起吃顿饭,还可以买个蛋糕。举办一场派对。 在新人入住时,会有系统派遣的npc司仪和团队唱一种传统歌谣。也会举行婚庆仪式:到场的嘉宾发放红包邮件。新人做出各种各样的礼包,有食物、有材料、还有道具或金币。然后大家分享。 也许在末日生存的环境下结婚玩法总让人觉得格格不入,但在新手村或其他比较落后的玩家区,没吃到婚礼蛋糕或拿到红包,大家就感觉没有结婚。 其他选手已经聚集在台下,小声谈论着什么。但当他们出现时,那些选手都不再说话。 陆忆风感觉到大家都面无表情,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和江琳琳的婚纱。是嫉妒吗?怕他们把观众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最后,布兰妮说话了:“真不敢相信卡尔文让你们穿这个。” “他没法选择,巴泽尔让他这么做的。”陆忆风说,好像在为他辩护。他不打算让任何人说卡尔文的不是。 高坂介京把他金黄的卷发甩到脑后,突然开口说道:“噢,你看上去太可笑了!”他抓住他妹妹的手,把她拉到队伍前面的位置。其他的选手也排好队。 陆忆风很不解,一方面有些选手很生气,而另一些人却轻轻地拍着他和江琳琳的肩膀表示同情。约翰娜甚至停下来,为他摆正了项链。 “让他为此付出代价,好吗?”她说。 陆忆风点点头,可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后来才慢慢明白过来。 他们都坐到了台上,刘子琛今年头发和脸部都是淡紫色的。他先做了一个开场白,然后开始采访各位选手。 直到这时,陆忆风才第一次意识到其他选手们有多气愤,他们感觉遭到了背叛。 可是他们很聪明,用巧妙的方式表达自己,使观众们把矛头对准了gm和赛委会的管理员,特别是巴泽尔‘总统’。 也并非每个选手都这样。像李万伟和伊诺贝丽,就是为了重返赛场,参加比赛。 还有一些选手,那些瘾君子、畏怯的或迷惘的人,他们没有参与进来。但有很多的胜利者,他们运用自己的智慧参加到对gm和“死亡游戏”进行反抗的特殊的战斗中。 高坂惠乃——也就是高坂介京的妹妹说,当她想到很多玩家因失去她而痛苦时,她就忍不住哭泣。这样,她把矛盾焦点引到了死亡游戏。 高坂介京回忆起玩家们所给予他和他妹妹的关爱。比特用他神经质、颤巍巍的声音问道是否有专家最近对绝地极限赛规则进行了检查,从而对比赛的合法性表示出怀疑。 布兰妮背诵了他写给血腥收获的恋人的一首诗,有一百个人晕了过去,因为他们以为诗是念给自己的。 约翰娜在访谈中提到是否可以对目前的情况采取应对措施,因为绝地极限赛的设计者显然没有预料到胜利者和玩家观众之间产生了如此深厚的感情,没有人可以这么残酷,将这种感情的纽带切断。 希维尔静静地回顾,以前在铁民林地,每个玩家都认为巴泽尔‘总统’拥有至高无上的权限,那么,他为什么不去改变世纪极限赛的规则?还要发动一场“死亡游戏”? 紧跟在她后面的查夫也坚持说,如果‘总统’愿意,可以改变游戏规则,但他一定不要以为大家对这很在意。 轮到陆忆风时,观众情绪激动,已经乱成了一片。他们有的哭,有的崩溃、有的甚至在大喊要改变规则。 江琳琳身穿白色婚纱的亮相引起了现场的混乱。不再有他们、不再有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明星恋人、不再有激动人心的婚礼。 刘子琛不停地说让大家安静,好让陆忆风讲话,但即使他的声音也有些嘶哑。他预定的三分钟讲话时间在快速地溜掉。 最后,借着暂时的平静,刘子琛说道:“那么,陆忆风,今晚对大多数人来说,显然是一个激动的夜晚。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陆忆风用无奈的声音答道:“很遗憾,你们不能参加我们的婚礼……”他悲哀的看了一眼江琳琳。 “但是,至少你们看到了我穿上婚纱。”江琳琳接上说,“难道你们不觉得……这是最漂亮的婚纱吗?”他们已无需再看卡尔文或塞西尔的指示,陆忆风也知道是时候了。 她开始慢慢地转圈,把很重的婚纱的长袖举过头顶。而陆忆风则按下了袖子上的开关。 这时他听到了观众的尖叫,u看书 .uukansh.om 他以为这是大家觉得他们很漂亮的缘故。可随即他注意到有什么在他们的身旁升起。 是烟雾,烧火引起的烟雾。这火和他上届在彩车上燃烧的金光闪闪的人工火焰不同,这火看上去更像真火,而且它正在吞噬他们的婚服。 火焰燃烧得越来越猛烈,他知道江琳琳的心里也开始发慌。被烧焦的片片丝绸在空中飞旋,珍珠首饰脱落到地上。 不知怎的,他的燕尾服形状发生了改变,被逐渐烧尽的燕尾服里面好像藏了一个夹层,脱落出了另一件风衣似的服装披在他身上。 江琳琳也没有停下,一方面她的皮肤应该同样没有灼热感。另一方面,她也知道在一切的背后有卡尔文和塞西尔的作用。所以她一直不停地转啊,转啊。 陆忆风一度呼吸困难,因为他完全被奇怪的火焰包围了。突然,江琳琳的火焰消失了。 她慢慢地停下来。不知自己是否已经裸露了身体,陆忆风也纳闷为什么卡尔文为什么要烧掉他们的婚纱。 可是,他们并没有裸露身体。陆忆风穿着一件和他的日常行装设计得一模一样的大衣,只不过它是碳黑色。 而江琳琳的服装变得由极小的羽毛做成。太奇妙了,她举起飘逸的长袖,这时在电视屏幕上,他们看到了自己。 他看到江琳琳穿着黑色的衣服,只有袖子上——噢,应该说是她的翅膀上,有斑斑白点。 卡尔文把她变成了一只夜莺。而陆忆风的大衣仍旧在燃烧,映照出一个闪亮的“风”字。 一百零四.联合意志,木已成舟 衣服燃烧之后还有些热,所以刘子琛试探性地伸出手来分别触摸了他们的服装。 风字状的火焰熄灭,江琳琳白色的面纱也已经不见了,现在戴在江琳琳头上的是垂到后颈的光滑的面纱。 “羽毛,”刘子琛对她说,“你就像一只鸟。” “夜莺,我想。”江琳琳说着,轻轻扇动了一下翅膀,“是陆忆风的胸针,它是我们的吉祥物。” 刘子琛的脸上掠过一丝异样的表情,他已经认出来了。看得出来,他已经知道这鸟具有更多的象征含义。 之前由高静送给陆忆风参加第三十五届绝地求生的幸运饰品,后来在凯匹诺被玩家看做一件华丽的装饰品的胸针,现在在在各玩家区拥有了完全不同的含义。可他还是尽力打圆场。 “噢,要向你的设计师致敬。我认为谁也不能否认这是直播访谈中最令人激动的展示。卡尔文,我想,你要给大家鞠个躬哟!”刘子琛示意让卡尔文站起来。 卡尔文站起身,优雅地微微鞠了一个躬。突然,陆忆风的心为他揪成了一团。 他做了什么?非常可怕而危险。这是一种反抗的举动。而他是为他们俩这么做的。 陆忆风想起了他曾经说过的话……“别担心,我经常通过工作来疏导自己的情绪,这样我伤到的只有自己,而不会是别人。” ……恐怕他已经伤到自己,而且到了无法恢复的程度。而巴泽尔‘总统’对于他和江琳琳在火中的造型一定不会视而不见的。 被刚才的变化惊得沉寂不语的观众突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陆忆风几乎听不到蜂鸣器的声音。 刘子琛对他和江琳琳表示了谢意,然后他们朝座位走去。此时陆忆风觉得自己的衣服比空气还要轻。 他们即将接受采访,小心地坐在座位上。空气中满是烟雾的味道。 上一届第一次见面时,刘子琛和陆忆风就是一对自然和谐的搭档。他们的对话轻松自由、幽默诙谐。 江琳琳也会不失时机地把观众的情绪调动起来,比如上次陆忆风做出爱的表白时,观众的心都碎了。他们在观众面前取得了巨大成功。 这次他们先开了些火啊、羽毛啊、烧焦的鸡毛啊的玩笑,来作为开场白。但人人都看得出他们的脑子里正想着别的事。所以刘子琛直接将话题引入到大家关心的问题上。 “那么,陆忆风,在经历了这所有的一切之后,你对绝地极限赛是怎么看的?”刘子琛问。 “我有点吃惊,我是说,一分钟前我还看到她穿着漂亮的婚纱,可转眼间……”陆忆风的话中断了。 他顿了很长时间,好像在作什么决定。他眼光扫视着像中了魔似的观众,之后又看看地板,最后抬起头看着刘子琛。 “刘子琛,你觉得这里的朋友都能替我保密吗?” 观众发出一些不大自然的笑声。他是什么意思?江琳琳想,保密?对谁保密?他和史密斯又有事情瞒着她?但这个世界所有的玩家都在看着呢。 想到这里,忽然有一个这时不该出现的问题从她脑海里一闪而过,虚拟世界乱成这样,那么现实那边发生了什么?那边还有观众吗? “我保证没问题。”刘子琛说。 “我们已经结婚了。”陆忆风静静地说。 观众非常吃惊。江琳琳则一脸困惑,还好她及时把头埋在了衣服里,免得别人看出来。他究竟要说什么啊?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刘子琛问。 “噢,这不是正式的婚礼。我们没有去裁决大楼登记什么的。可这也是一种方式。我不知道游戏里有什么特殊方式,可我们在现实就是这样。”陆忆风说道,然后简单地描述了“先上车、后买票”的意思。 “你们的家人也在这个世界吗?”刘子琛问。 “不,我们谁也没告诉,甚至没告诉任何人。可你知道,如果我们在游戏里举行婚礼,我们就不可能多举办一场仪式,可我们俩谁也不想再等了。所以,有一天,我们就这么做了。”陆忆风说道,“对我们而言,这比任何纸质的证明或一场虚拟的婚礼宴会来得更真实。” “那么,这是在绝地极限赛宣布之前发生的事?”刘子琛问。 “当然。我敢说,要是在此之后,我们绝不会这么做。”陆忆风说道,江琳琳也开始感到不安。 “可谁会想到有这样的事?没人。我们经历了血腥收获的一切,我们成为绝地求生的胜利者,每个人看到我们在一起都激动万分。uu看书ww.uknshu 可是,突然间——我是说,谁预料到会有这种事发生呢?” “你不可能预见到,”刘子琛用胳膊搂住他的肩,“正像你所说的,没人能预见到。可是,我得承认,我很高兴看到你们两个至少幸福地在一起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几个月时间。” 热烈的掌声。好像受到鼓励,陆忆风抬起头,让观众看到他脸上凄然的微笑。刚才燃烧的烟雾刺激得他眼睛发红,正好为此添加了一丝悲凉的色彩。 “可我并不高兴。”江琳琳说,“我真希望我们是在正式婚礼之后才做的这一切。” 听到这个,连刘子琛都吃了一惊,说:“当然,你们在一起的时间虽短,总比没有强吧?” “也许我也该这么想的,”陆忆风痛苦地说道,“要不是因为孩子的缘故。” 天哪,这是什么操作?江琳琳惊得手里的花都掉了,没想到他一套下来最后是说出这样的话。 他扔下了一颗重磅炸弹,使其他选手在访谈上所说的一切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噢,也许不是。也许这次是其他人一起制造了这颗炸弹,而他只是点着了引信。 这颗炸弹引起了轩然大波,不公、野蛮、残忍,“玩nm”,指责从观众席的各个方向纷至沓来。 即使是那些对血腥收获这个游戏最热爱、对绝地求生这场赛事最痴迷、最嗜血的玩家也不可能不为之动容,哪怕只是此时此刻,一切真是太怕了。 江琳琳有了身孕? 观众对此不能接受。她自己对此也有些不能接受。 一百零五.消逝的火,极限求生 刚听到这个消息,观众们先是震惊、再是迟疑,继而是确信。 之后他们就像一群受伤的动物,哀叹着、嘶喊着、有的甚至大呼救命。 而江琳琳呢?知道电视上出现了她的特写,可她不会把脸藏起来。有那么一会儿,甚至她都在思考陆忆风所说的话的含义。 难道这不正是她担心的理由吗?她担心未来,担心会在现实中失去什么?要不是她设置一道道防线,对勇气避之唯恐不及的话,现在这一切不是完全有可能吗? 刘子琛已经无法控制观众的情绪,蜂鸣器嘀嘀作响,但无人理睬。 陆忆风点头示意与观众再见,然后无声地回到他的座位上。他看到刘子琛的嘴唇在动,但现场非常混乱,根本听不到一点声音。 最后血腥收获沉重的bgm响起,声音非常大,震得陆忆风感到浑身的肌肉都在颤抖。这声音告诉他节目进行到了哪里。 他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江琳琳向他伸出了手,他拉住了她的手,看到她泪流满面。 她的眼泪有多少是真的?陆忆风想,这是不是说她和他自己有着同样的恐惧?是不是每个胜利者都有?是不是每个玩家都有? 陆忆风看着观众,想起了云杰、萨里什女朋友、还有黑市好友的样子,他不由得向查夫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断臂,紧紧地抓住。 之后出现了令人吃惊的场面。 所有的胜利者都拉起了手——有些人马上拉起了手,比如吗啡上头的选手、韦莉丝,还有比特; 有些人开始时有些犹豫,但在旁边的人要求下,也拉起了手,如高坂介京和伊诺贝丽。到音乐结束时,所有的胜利者牵着手站成了一条线。 这是自“死亡游戏”以来各玩家联合力量的第一次公开展示。直播屏幕突然一片漆黑,更证实了这力量的巨大。 然而,已经太晚了。在混乱中,管理员没能及时地把电视信号切断。所有玩家都看见了发生的一切。 台上也出现了混乱,灯光熄灭,他们跌跌撞撞往训练中心跑。查夫的没能抓住陆忆风的手,他只能领着江琳琳上了电梯。 布兰妮和约翰娜想跟在他们后面上来,但凶恶的npc巡查警挡住了他们。他们的电梯迅速上升。 他们下电梯时,陆忆风抓住江琳琳的肩膀说:“没时间啦,那么告诉我,我有没有做得不对,需要道歉的地方?” “没有。”她说。她想,他这么做很了不起,他做什么无需她的同意。 江琳琳很高兴事先并不知道,这样也就没时间胡乱揣度他这么做的目的,也不会因对高志鹏和高静的负疚感而影响对他行为的判断。他有权按自己的想法去做任何想做的事。 远在胜利者村,高志鹏、高静、逃杀兵团和所有的来往密切的朋友都要设法应对今天所发生的一切的附带后果。 距此不远,只需直升机飞一小段路程,就是绝地竞技场。明天,江琳琳、陆忆风和其他的选手要面对即将到来的惩罚。 即使他们每个人都遭遇不幸,昨晚在台上发生的一切都不枉费。他们——胜利者们上演一场抗争gm权限的大戏,也许,只是也许,巴泽尔和他手下的管理员们已经无法应对。 他们俩等着其他人的到来,但电梯门开了,只有史密斯走了出来。“外面都乱套了,其他选手都让回家了,电视访谈的实况录像也取消了。” 他们俩赶快跑到窗口,看到下面的大街上一片骚乱,难以预料最终情势会怎样变化。 “他们正在说什么?”江琳琳问,“是不是要求巴泽尔‘总统’取消这次比赛?” “我认为他们自己也不清楚要说什么。这是前所未有的事,对他们来说,一切都在他们的预料之外,甚至一个反对死亡游戏的念头就可能导致混乱。”史密斯说,“但巴泽尔不会取消比赛。这你们是知道的,对吧?” 陆忆风知道。当然,现在巴泽尔绝不可能做出让步。他的唯一选择就是压制,不顾一切地压制。“其他人回家了?”陆忆风问。 “他们被命令回去。我不知道他们运气怎么样,能不能从骚 乱的人群里穿过去。”史密斯说。 “那,我们不可能再见到艾菲了。”江琳琳说。上一届在开赛的那个早晨就没见到她,“你替我们谢谢她吧。” “还不止这些。是她使一切变得很特别。不管怎么说,是艾菲给了我们机会。”陆忆风说,“告诉她我们有多么感激她,她是我们见过的最好领队,告诉她……告诉她我们爱她。” 有那么一会儿,他们站在那里,没有了话,尽量拖延那分别一刻的到来。 之后,史密斯说:“我想我们也要在这里说再见吧。” “还有一些最后的建议吗?”江琳琳问。 “活着。”史密斯粗声粗气地说。这简直成了对他们的嘲讽。陆忆风忍不住想告诉他现在拥有了唤出系统的权限,甚至想和他们探讨一下该如何去使用。 但史密斯快速拥抱了他们,陆忆风看得出来,他已经快忍耐不住了。“去上床吧,你们需要休息。” 陆忆风知道自己有好多话要对他说,可一时想不起该说什么,他的嗓子眼堵得慌,什么也说不出来。所以,还是让江琳琳替他们俩说吧。 “你多保重,史密斯。”她说。 之后,他们穿过房间,到了门口,史密斯叫住他们。“陆忆风,在竞技场。” 他说,然后停了一下。他说话时板着脸,陆忆风觉得自己肯定让他失望了。 “什么?”陆忆风自卫似的问道。 “你要记住你的敌人是谁,”史密斯对他说,“好了,去吧,去吧。” 他们穿过走廊,朝各自的房间走去。江琳琳想回自己房间冲个澡,洗掉化妆品,几分钟之后就到他的房间,可陆忆风不让他走。 他敢肯定,大门一旦在他们之间关闭,就会锁上。也许他可以用储物箱里的rpg把它轰开,然后不必独自度过这个夜晚。 再说,他的房间也可以冲澡。陆忆风紧抓住她的手不放。 他们能睡着吗?他不知道。总之他们整晚都拥抱在一起,在梦和醒之间徘徊。 他们没有说话,彼此都希望对方能多睡一会儿,保住这珍贵的睡眠时间。 卡尔文和塞西尔一早就来了。陆忆风知道她就要走了。每名选手需要独自进入竞技场。 她轻吻了他一下。“一会儿见。”江琳琳说。 “一会儿见。”陆忆风答道。 卡尔文帮他穿好比赛的衣服,和陆忆风一起来到楼顶。他刚要上直升机的梯子,突然想起来了,说:“我还没跟塞西尔说再见呢。” “我会向她转达。”卡尔文说。 电流把陆忆风固定在直升机的梯子上,后来医生又在他左前臂注射了追踪器。现在,无论他在竞技场的任何地方,赛组委都可以找到他。 接着卡尔文也上了直升机。直升机起飞了,他目视着窗外,直至一切都模糊成一个个小黑点。 卡尔文一直要他多吃点,陆忆风实在吃不下去,他又让他多喝点水。 陆忆风一直小口喝水,脑子里回想着上一次脱水,差点渴死的情形,琢磨着怎样才能让江琳琳活下去。 当他们到达竞技场出发室时,陆忆风冲了个澡。卡尔文为他理好发型,帮他穿好大衣。 “你觉得怎么样?”陆忆风抬起胳膊让他仔细看看衣料。 卡尔文捏了捏那很薄的皮革衣料,皱着眉头说:“说不上,这衣料实用起来不大防水,也不大保暖。” “阳光呢?”陆忆风问,眼前浮现出干旱的沙漠中的大太阳的景象。 “兴许行,要是处理过的话。”卡尔文说,“噢,我差点忘了。”他从兜里掏出夜莺胸针,别在他的大衣上。 “昨晚我的衣服太棒了。”陆忆风说。 很棒,也很危险。卡尔文知道这一点。 “我想你可能会喜欢。”卡尔文说着,勉强笑了一下。 他们像上次一样,坐在那里。一个声音传来,要陆忆风做好准备。 卡尔文把他送到金属圆盘旁,把他衣领的拉链拉好。 “记住,燃烧的风,”他说,“我还赌你赢。” 他拥抱了陆忆风一下,向后退了一步,uu看书 .uansu 玻璃罩落下,将陆忆风罩住。 “谢谢你。”陆忆风说,尽管卡尔文可能听不到他的话。他抬起胸膛,高昂着头,正如他每次教他做的那样,等着金属圆盘上升。 可圆盘没有动。 还是没动。 他看着卡尔文,抬起眉毛表示疑惑。他只是轻轻摇摇头,和陆忆风一样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延长了时间? 突然,卡尔文身后的门打开了,三个巡查警冲到屋子里。 其中两个反剪住卡尔文的胳膊,戴上手铐,第三个人在他的太阳穴上猛击,他一下子跪倒在地上。 可他们还用布满金属扣钉的手套打他,在他的脸上和身上划下了一道道的口子。陆忆风愤怒的大声嘶喊,用手捶打着坚固的玻璃,我想抓住他。 他激活权限在手中叫出了一把破冰镐,死命敲打玻璃罩。巡查警根本不理他,他们把卡尔文颓然的身体拖出了房间。屋子里只留下了片片血污。 陆忆风感到又恐惧又难过。这时金属盘开始上升了。他还靠在玻璃上,风吹动了他的头发,他强迫自己站起来。 刚好,玻璃罩打开,这回不用空降竞技场。因为他已经站到了竞技场里。 可是,他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地面极亮,金光闪闪,好像还有荡漾的波纹。 陆忆风眯着眼看自己脚下的地面,看到金属盘被蓝色的水波环绕,水波拍打着他的鞋子。 他慢慢抬起头,看到了一望无际水的世界。 只有一个概念在陆忆风的脑海清晰浮现:这里不是燃烧的风的世界。 一百零六.林海世界,敌友难分 “女士们、先生们,第三十六届绝地求生开始了!”刘子琛传奇般的声音又在陆忆风耳边回荡。 他只有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来找到方向。之后比赛就会开始,选手就可以离开金属盘。 但在这等待的六十秒内,早离开金属盘一步,腿就会被立刻被地雷炸断。而且,该往哪里走呢? 陆忆风思维混乱。卡尔文被打得血淋淋的场面让他不能集中思想。显然,袭击他的场面是有意安排的,来扰乱他的思想,跟麦克雷出现在他们的服务人员中一样。 而它确实使陆忆风意绪纷乱。现在他想做的一切就是瘫倒在金属盘上,掏出一把akm,过来一个突突一个就完事了。 但眼前的一切要求他必须站起来,也不能掏出akm随便就突突人,他欠卡尔文的。他不顾一切,违背了巴泽尔的初衷,把他和江琳琳的婚纱变成了火光的和夜莺的翅膀。 他也欠那些反抗玩家的,他们受到卡尔文的鼓舞,也许正在奋起反抗“死亡游戏”的权限支配。 他在绝地求生中违背游戏规则是他最后的行为。所以,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投入比赛。 你在哪儿?陆忆风无法确定自己身处何方。你在哪儿?!他自问。 渐渐地,周围的一切变得清晰起来。蓝色的水。粉红的天空。炙热的太阳,挂在天空。 好吧,在五十米之外,一个金光闪闪的金属壳,那是血腥之角。 猛一看,还以为它在一个孤岛上,再仔细看,发现许多长条状的陆地以它为中心,仿佛车轮的辐条,向四面散射。 他想应该有三十到到五十条这样的陆地,似乎也是均匀分布的。在这些辐条之间,都是水。水把选手三两隔开。 那么,就是这样。有将近五十个辐条,每两个辐条之间有两到五名选手,此时还站在金属盘上。 陆忆风旁边的另一个选手是铁民林地的红名玩家,他在右侧,与他的距离和陆忆风距左侧陆地的距离相近。 向远处各个方向望去,可以看到一条窄窄的沙滩,再往前是一片绿色的林地。 陆忆风扫视所有的选手,寻找着江琳琳的身影,他一定是被血腥之角挡住了,他看不到她。 水拍过来时,陆忆风捧起一捧水,闻了闻,然后把湿手指放在嘴里尝了尝。 正如他所料,水是咸的。就像他和江琳琳在绿林湾的海滩做短暂停留时所见到的海一样。但至少水看起来是干净的。 没有船、没有绳索,甚至没有一片可以抓靠的破木头。不,通向血腥之角只有一条途径。 当代表倒计时结束的锣声响起,陆忆风毫不犹豫地跳入水中。 这里,游泳的距离比他通常习惯的距离要长,在水浪里保持平衡也比在野狼望平静的湖水里游泳需要更高的技巧。 可奇怪,他的身体很轻,游泳并不费力。这可能是敏捷值和耐力值分别达到了119和150的缘故,而且他在游泳时,完全无需喘息换气。 他爬上陆地,浑身湿淋淋的,然后沿着沙地朝血腥之角急奔。 尽管被血腥之角挡住的地方,有一部分他看不到,但他的目力所及,还没有看到一个选手露出水面。 不能因为想着对手就放慢速度。现在要像一个职业选手一样思考,他想要的第一件事就是赶快拿到武器——于是,他在手里叫出一把“免上膛”的akm,端在手里。 上一届,所有的供给品散放在距血腥之角相当远的地方,最珍贵的供给品离血腥之角最近。但现在,这些和他没有太大关系。 他的身后有人。他立刻警觉到,是沙子的流动、或者是气流的流动,让他感知到了这一切。 但他不打算对他开枪,这会打草惊蛇,枪声会引起恐慌,还没赶到血腥之角的选手会立刻放弃争夺。 他把枪背在身后,发现他这边的供给品里只有一堆武器。钉头锤、剑、弓箭、鱼叉、刀子、矛、斧头,还有一些他叫不上名字的金属器具……没有其他东西。 他从中抽出一把金色长弓,但箭袋还埋在一堆东西里,于是他立刻在手中生成一支箭,搭在弓上,同时转过身来。 布兰妮一身亮闪闪的、矫捷敏锐,站在他身后几米远的地方,手里拿着鱼叉做好了攻击的姿势。 她的另一只手里拿着渔网。她面带微笑,但肢体的肌肉绷紧,做好了进攻的准备。 “你也会游泳,在新手村,你是怎么学游泳的?”她说,从她的眼神可以知道她看见了陆忆风背着的那把枪,但她似乎毫不在意。 “我们有一个大浴缸。”陆忆风答道。 “你们肯定有。你喜欢这竞技场吗?”她说。 “不太喜欢,可你该喜欢。他们肯定是专门给你造的。”陆忆风略带讽刺地说道。 事实确实如此,到处都是水,没有多少胜利者会游泳。在训练场也没有游泳池,没机会学。 要么你登录游戏来的时候就会游泳,要么很快学会。即使要参加最初的搏杀,也起码要游三十米。绿林湾的选手拥有绝对优势。 他们定定地待在那里,衡量着彼此的力量、武器、技巧。突然,布兰妮咧开嘴笑了起来:“很幸运,我们是盟友,对吧?”她认为自己不会给陆忆风抽出枪的机会。 这肯定是她的圈套,陆忆风正要先声夺人,想在布兰妮的鱼叉还没有击中他之前,用弓箭也能把他射死。“ 这时,陆忆风忽然看到她手臂上有一样东西在晃动,在阳光下十分抢眼。是那只带火焰花纹的纯金手镯。 他记得在开始训练的第一天史密斯戴着一只同样的手镯。他开始觉得布兰妮可能是偷来骗他的,可不知怎的,他知道这并非实情。 应该是史密斯给她的,作为给他的一个信号。事实上,是一个命令,要他去信任布兰妮。 他已经听到了其他选手的脚步声,必须尽快作出决定。“没错!”陆忆风没好气地说。 虽然史密斯是他的指导老师,他想让他活下去,可他这么做还是让陆忆风感到不爽。 他为什么不提前告知已经做好了安排?也许是因为他和江琳琳根本不愿意和人结盟。而现在史密斯自己替他们挑选了盟友。 “躲开!”布兰妮厉声说道,此时的声音与平时诱惑的腔调截然不同。 陆忆风埋低身姿,顺势从背后抽出akm准备直接开枪,鱼叉嗖的一声从他的头上飞过,随即听到一声惨叫,好像她的鱼叉击中了目标。 黄金堡的男子,那个训练时在击剑站呕吐的人应声倒地。布兰妮把鱼叉从他的胸膛拔出来。“你的枪有那么好使吗?”她说。 已经没有时间去回答她开车语气的问题。陆忆风给akm补装了一个枪口,“咱们各朝一个方向走?”他说。 布兰妮点点头。他开始绕着一大堆供给品转。大约四个辐条之外,伊诺贝丽和李万伟正好游到岸边。 或许因为水流湍急,或者他们以为水里暗含着其他的危险——这也是很有可能的,他们刚游到。此时他们已经上岸,几秒钟后他们就会来到跟前。 “还有什么有用的东西吗?”他听到布兰妮的喊声。 陆忆风迅速扫视供给品,“武器,”他大声喊,“其他的什么也没有,只有武器!” “这边也是。”她肯定地说道,“你肯定什么也不需要了,咱们走吧!” 伊诺贝丽离他太近了,陆忆风朝她连开四枪,可她料到了,一下子潜入水中,没被子弹射中。 李万伟没有她敏捷,陆忆风一枪射在他小腿上,他也没入水中。他又追上前去,向他下潜的方位接连扫射,子弹入水溅起阵阵水花。 “你对付他,好吗?”布兰妮说。这时,陆忆风在手里生成三颗手雷,弹开插销,同时丢入李万伟下水的区域附近。 前两颗手雷没能炸中他,uu看书ukasu 但第三颗的冲击力却穿透了他,把他直接从水里高高抛起,身子一骨碌,又落回了水里,短暂几秒后,漂上来了一个战利品背包。 “陆忆风使用破片手榴弹击杀了李万伟!” 紧接着,陆忆风身后又传来了叮叮当当的金属撞击声。“怎么说?”他对布兰妮说。 说话工夫,伊诺贝丽和已经来到了血腥之角。高坂两兄妹肯定在射程范围内,离此不远,而也在附近。 这几个职业选手肯定已经结成了联盟。如果陆忆风仅仅为了他自己考虑,他愿意和他们一起,连同布兰妮,结成同盟。 可他要考虑江琳琳。他现在看到她了,他还被困在金属圆盘上。 陆忆风朝她跑去,布兰妮毫不迟疑地跟在后面,好像知道他下一步要这么做。 当他跑到离江琳琳最近的地方时,他把枪收起来,准备游过去,把她弄过来。 布兰妮拍拍他的肩:“我去救她。” 怀疑和不信任在陆忆风的脑中闪过。这是不是她的诡计?布兰妮先赢得他的信任,然后再游过去,淹死江琳琳? “我能行。”陆忆风坚持说。 可是布兰妮已经把所有的武器都扔到了地上,“你用枪帮我架着,”她说着,弯下身拍拍陆忆风的肚子。 噢,是的。现在,她的意思是,江琳琳应该是有了身孕的人。 陆忆风想着有身孕的人应该有什么反应,呕吐呢,还是别的什么。这时布兰妮已经站在水边准备跳下去了。 “掩护我。”她说。她用完美的动作跳入水中。 一百零七.萨诺雨林,联盟隔阂 陆忆风举起akm,防御着来自血腥之角方向的可能的进攻者。 可在所有选手都只有一把刀甚至只有拳头的情况下,他手中居然有枪?没人对追逐他们感兴趣。 肯定,高坂兄妹、伊诺贝丽和布鲁托已经聚合在一起,正在挑选武器。陆忆风快速看了一下四周,多数的选手都还被困在金属圆盘上。 只要他想,任何人都可以成为他的靶子。他叫出一个六倍镜,视线埋入镜中。在他的百米归零点下,每个选手衣服上的图案都清晰可见。 等着,不,不能随意开火。凭借着叫出任意武器道具以及突破属性临界值的权限,他的确可以血洗竞技场。 但如果这么做了,史密斯、卡尔文、艾菲,那么多人为他做的那些算什么,投诚巴泽尔的见面礼? 他看到有人站在江琳琳对面,也就是他左侧的陆地上。是玛格丝。 可她既没有朝血腥之角之角跑,也没有准备逃跑,相反,她跳到水里,朝陆忆风这边游来,灰色的头在水中上下起伏。 唔,她看起来是上了年纪,可选择绿林湾作为起始之地的玩家都水性极好,她是不会被淹的。 布兰妮已经游到了江琳琳那里,她正一手揽着江琳琳的前胸,另一只手轻松地在水中划动,往岸边游。 江琳琳后退了一步,准备直接扎进水里,但接着很顺从。陆忆风不知道布兰妮说了什么或做了什么,使她情愿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她的手里—— 也许布兰妮把金手镯给她看了,也许她看见陆忆风在岸边等候。当她们靠到岸边时,陆忆风伸手把她拉上来。 “你好,又见面了。”江琳琳说着,吻了他一下,“咱们有盟友了。” “是的,正像史密斯所希望的。”他回答。 “请提醒我,咱们还和别人结盟了吗?”江琳琳问。 “只有玛格丝,我想。”陆忆风说,目光转向了那位执著地朝他们游过来的老妇人。 “噢,我不能扔下玛格丝不管。”布兰妮说,“一共没几个人喜欢我,她算一个。” “我可以接受玛格丝,没问题,特别是看到现在竞技场的情况之后。她做的鱼钩兴许能帮我们弄到吃的。”陆忆风说。 “陆忆风第一天就想邀她入盟嘞。”江琳琳说。 “那他还真有眼光。”布兰妮嬉笑的瞥了陆忆风一眼。 布兰妮伸出一只手,毫不费力地把玛格丝拉上来,好像她是个木偶。她含混不清地说了几句话,好像有什么“鲍勃”,然后拍拍她的腰带。 “瞧,她说得没错。有人已经想到了。”布兰妮指着比特。他正在浪里挥动着手臂,尽力把头伸出水面。 “什么?”陆忆风说。 “那腰带。它可以让人浮在水面。”布兰妮说,“我是说,需要自己划水,但腰带可以让人漂浮在水面上,不会被淹死。” 陆忆风在考虑说让布兰妮等等,带上比特和韦莉丝同他们一起走。但是比特与他们相隔三块长条陆地,而他甚至看不到韦莉丝在哪儿。 而他猜测,布兰妮会像叉死黄金堡的选手一样毫不犹豫地要了他们的命。因此他决定先离开这里。 江琳琳惊讶的看着他背上的枪,“刚在武器堆里翻到的,好像就这一把,”他解释说,“你知道,akm。但子弹不多,就30发。” “30发足够了。”江琳琳笑着说。 然后陆忆风递给她弓、箭袋和一把匕首。其余的自己留用,一把枪、一把长刀还有一把尖锥。 可是,玛格丝拉着他的袖子,一直不停地嘟囔,最后他只好把尖锥给了她。 她很高兴,用牙咬住锥子把,然后朝布兰妮伸出手。 布兰妮把渔网搭在肩上,把玛格丝也背上,另一只手抓起鱼叉,然后他们一起离开了血腥之角。 沙滩的边缘,赫然出现了林地。不,不能叫林地,至少不是陆忆风熟悉的那种。是丛林,热带丛林。 这个陌生、几乎只在游戏资料上看到的字眼出现在脑子里。这是他在另一次绝地求生中听到过的地方,属于凯匹诺大陆东部海岸线——萨诺海上的一座雨林岛屿。 大多数的树木他并不熟悉,都是光滑的树干,枝丫并不繁茂。 地面是黑色的、软绵绵的,被缠绕的藤蔓植物覆盖,上面开满了色彩艳丽的花朵。炙热无比的太阳高悬在天空,空气闷热潮湿。 陆忆风有种感觉,在这里,恐怕永远都不会干燥的。身上穿的轻而薄的黑色连衫很容易使汗水蒸发,可现在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紧贴在身上。 他在前面开道,用长刀砍掉大片浓密的绿色植物,让布兰妮走在江琳琳后面。虽然说布兰妮十分健壮,可她背着玛格丝也腾不出手。 另外,虽说她用鱼叉是高手,可在丛林里,终不如弓箭和枪好使。 山林陡峭,空气闷热,不一会儿,大家就气喘吁吁了。 因为耐力属性高的缘故,陆忆风并没有感到疲乏,至少还能接着走很长一段路。但这样做不符合正常玩家的状态,所以他也得装装样子。 而布兰妮则是体育健将,她背着玛格丝,一直健步如飞地走了大约一千五百米,才要求停下,也不需要陆忆风的帮忙。 浓密的树叶挡住了视线,看不到远方的由海水和长条沙地组成的“巨轮”,所以陆忆风顺着绵软的树干爬到树顶,想看个究竟。但爬上去一看,却看到了非常真实的画面。 血腥之角周围的地面被血染成红色,水里也有一团团的血迹。尸体横在地上或漂在水里。 但是距离这么远,他们身上的衣服看不太清,很难辨别究竟谁已经遇难。借助六倍镜的视野可以看清的是一些蓝色的小点还在搏斗。 昨晚想什么来着?昨晚胜利者的手牵在一起,所以大家在竞技场会集体休战?不,绝不会,的确太真实了。 他猜测选手会表现出一点……什么?克制? 至少在残酷血腥的搏杀开始前,有一丝的不情愿,这已经不是虚拟游戏,你们都知道,你们都认识,你们一直都是朋友。 微风吹着陆忆风的面颊,稍微凉快一下,然后他才作出决定。 尽管布兰妮有金手镯,他还是要杀死她,这个同盟真的没有什么前途。而她是一个危险的人,不能让她逃脱。 现在,他们之间还有一点信任,现在就是杀死她的最好机会。他们往前走时,他可以不被察觉轻松就要了她的命。 陆忆风一落地,却发现布兰妮似乎已猜透了他的心思,好像她知道陆忆风看到了什么,她把一只鱼叉举起来,看似不经意地做着防御的姿势。 “那边怎么样,他们都联手了吗?宣誓拒绝残杀?已经把武器都扔到海里,来反抗gm了?”布兰妮问。 “没有。”陆忆风说。 “没有,”布兰妮重复道,“因为,无论之前发生了什么都已经过去了,在绝地竞技场,没有人可以靠运气获胜。”他又盯着江琳琳,“也许江琳琳除外。” 陆忆风盯着她,估摸着枪里的子弹穿透她的脑壳与她的鱼叉穿透自己的身体,哪个速度更快。 他看到,布兰妮正在等着他首先行动,也在心里盘算着先躲避掉他的子弹,她的敏捷值不亚于江琳琳,她可以这么做再采取进攻。 而陆忆风即使被鱼叉刺穿,对于他999的生命值也没有大碍。他感觉他们两个都盘算好了。 这时江琳琳故意过来站在他们中间。“喏,死了多少人?”她问。 走开,你这傻瓜。可她就是站在他们中间不走。 “难说,”陆忆风回答,“至少几十个吧,我觉得,有的还在打。” “咱们走吧,还得找水。”她说。布兰妮收起鱼叉,滑稽的瞥了一眼他。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看到小溪或池塘的任何踪迹,而咸水是不能喝的。 陆忆风又想起了上次的绝地求生,现在她们有可能会像自己上次一样脱水。他倒是想要饮用水就能在手里随时随地叫出来,但却不能随时随地当她们面显露这种能力。 “最好赶快找到水。”布兰妮说,“今晚他们要来捕杀我们,我们得做好准备。” 我们。咱们。捕杀。好吧,也许现在杀死布兰妮为时尚早。到目前为止,她对大家还是很有帮助的。他确实是得到了史密斯的首肯。 谁知道今晚会遇到什么?如果情况恶化,或者她对江琳琳造成威胁,可以随时杀死她。 现在,先按照联合的战术规划走?也先放她一马。u看书 ww.uukansh 找不到水,她们也越来越渴了。他们边爬山,边四处寻找水源,可还是没有水的踪影。 又走了将近一千米,陆忆风看到了树林的边缘,他估计他们已经爬到山顶了。 “也许我们在山的另一边会有好运气,找到泉水什么的。”他说。 但根本没有山的另一面,他这回即使走在队伍最后面,也比其他人更早知道这一点。 那是因为他发现有一块奇怪的方形、有波浪纹的物体悬在空中,很像一块表面弯曲不平的玻璃。 起先,陆忆风以为是太阳的反光,或者地面的热蒸气造成的气流。可那东西在空中一动不动,他们走动时它也不会移动。 这时他想起了和韦莉丝、比特在训练场看到的东西,他马上意识到这是什么。他刚要开口警告江琳琳,她的刀已经举起来,朝前面的青藤砍下去。 只听得喀喇一声巨响,树木立刻消失了,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块光秃的空地。她被电磁力场啪的一下弹了回来,把布兰妮和玛格丝也撞倒在地。 陆忆风扑上前去,江琳琳躺在布满藤蔓的地上,不能动弹。 “江琳琳?”有一股微弱的烧焦了的头发的味道。他又大喊她的名字,轻摇她的身体,但她却没有反应。 陆忆风手伸到她的鼻子上,尽管不久前她还气喘吁吁,可现在一点温乎气都没有了。 他又趴在她胸前他经常趴着的地方去听,他知道在这里总能听到灵活扑通的心跳。 但是,他没有听到。 一百零八.地图边缘,生死急救 “江琳琳!”陆忆风慌的一批,使劲摇晃她的身体,甚至扇她的脸,可是没有用。 她的心跳已经停止。扇也没用。“醒醒啊!你怎么肥四?” 布兰妮让玛格丝靠在一棵树上,然后一把把陆忆风推开。“小老弟,让我来。” 她用手指按压江琳琳的脖子,接着是肋骨和脊椎骨,然后她捏住了江琳琳的鼻孔。 陆忆风朝布兰妮猛扑过去,她肯定是想置江琳琳于死地,而且绝不让他再活过来。 布兰妮手臂一挥,正好打在他胸口上,他撞在身后的树干上。这时他看到布兰妮又去江琳琳的鼻子。 陆忆风坐在地上,抬起枪来,正要把子弹射出去,却看到她在亲江琳琳的嘴。 即使是布兰妮,这么做也太奇怪了,陆忆风停住了手。 不,他不是在亲她。她捏住江琳琳的鼻子,却张开了她的嘴,往她的嘴里费力地吹气。 陆忆风可以看到江琳琳的胸脯一起一伏。然后布兰妮拉开了她的衣服,用手掌按压她心脏的部位。陆忆风愣了两秒,终于明白了她在干什么。 以前,在一个明亮的月夜,他曾经看到高静这样做过,但不经常。 毕竟,在夹缝地带,如果一个玩家心跳停止,他们也不会来找她了,一般就等复活重开。 但布兰妮生活的玩家区肯定不一样。绿林湾大半的玩家营地都建在水面上,很多出门就是水。无论她此时在做什么,她以前肯定这么做过。 她做得很有节奏,方法娴熟。陆忆风的枪渐渐垂向地面,也走到跟前去看。 他焦急万分,希望她能成功。痛苦而漫长的几分钟过去了,他的希望也破灭了。 陆忆风正在想,太晚了,她死了,永远地没了。 这时,她轻咳了一下,布兰妮也挺直了身体。 陆忆风把枪扔到地上,朝她扑了过去。“江琳琳?”他轻柔地说道。 陆忆风把她前额一缕湿发捋到后面,发现她脖颈上的脉搏又开始在他的手指下怦然跳动。 她睁开眼睛,忽闪着长长的睫毛,她的眼光与陆忆风的相遇。“小心,”江琳琳气息微弱地说,“前面有电磁力场。” 他笑了,“对对,电磁力场。”陆忆风说。与此同时,他的心也更坚强了。 “肯定比训练中心楼顶的力场强多了。”江琳琳说,“可我没事,只是震了一下。” “没事,那只是她的荷尔蒙在起作用。”布兰妮说,“是因为怀孕的缘故。” 陆忆风抬起头来看着她,因为爬山的疲劳、天气闷热、还有救江琳琳的紧张,她仍然是气喘吁吁。 “不,不是——”陆忆风说着。 这很愚蠢,他知道。而且,布兰妮刚才的举动让他无比纠结。 他想要的一切就是让江琳琳活着,而他做不到,布兰妮做到了,应该感激她? 是的,陆忆风很感激她。可他顺便也欠了布兰妮一个大的人情。那么,怎么做才能趁机杀死她? 他预备要看到布兰妮脸上得意或者嘲讽的表情,可她的表情却怪怪的。 她看看陆忆风,又看看江琳琳,好像要看出点什么,之后又轻轻摇了摇头,好像说别再想这些了。 “你怎么样?”她问江琳琳,“你觉得还能走吗?” “不,她需要休息。”陆忆风说。 他看到江琳琳胸脯上有金光闪闪的东西,伸手拿到了一个小圆盘,上面刻着一只夜莺。 “这是你的吉祥物?”陆忆风问。 “是的,我用了你的夜莺,你不介意吧?我想让我们俩的匹配起来。” “不,当然不介意。”陆忆风勉强笑了笑。 江琳琳戴着夜莺图案出现在竞技场,这可能是一种祝福,也可能是一种不幸。一 方面,它会给各区的反抗的玩家以鼓励,另一方面,巴泽尔‘总统’也绝不会忽视它的存在。这样,让江琳琳活下去就更难了。 “那么,你们想在这里宿营吗?”布兰妮问。 “我认为这不是个好主意。”江琳琳说,“待在这儿,没有水,没有防护。要是咱们慢点走,我感觉还行,真的。” “慢也比不走强。”布兰妮扶着江琳琳站起来,陆忆风也用湿青苔抹了把脸,清醒了一下精神。 自从今早起床,他经历了一连串残酷的事情:目睹了卡尔文被打得血肉模糊、进入到一个陌生的竞技场、眼看着江琳琳死去。 但是还行,布兰妮帮他们打着江琳琳怀有身孕的牌,为了吸引赞助者,这是最妙的一招。 陆忆风叫出权限后台,确认了一下他当前的状态: 生命值:99%(997/999) 力量:138/150(突破后) 敏捷:129/150(突破后) 耐力:150/150(突破后) 感知力:113/150(突破后。视力听觉的平均值) 角色评级:sss 操作技巧:70/100(权限拥有者不会合理使用) 活跃度评分:60/100(在参加绝地极限赛与死亡游戏前后评分有浮动。之前过着自闭-下线-自闭-打猎的老年生活) 武器:开山刀、满配全息akm;弹药40/xxx。 食物:???(自检系统无法计算) 医疗品:???(自检系统无法计算) 其他供给品:???(自检系统无法计算) 特殊权限:【“封闭玩家”:会在其他玩家和被系统“查看信息”时,隐藏真实的属性数据。】 “还是我来开道。”陆忆风这样宣布。 江琳琳刚要反对,布兰妮打断了她。“不,还是让他来吧。” 布兰妮对陆忆风皱着眉头,问,“你知道那里有电磁力场,对吧?在最后一刻?你刚要发出警告来的?”陆忆风点点头,“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没有立刻回答,他知道比特和韦莉丝了解电磁力场的事,但其实他现在也完全能通过本能一般的感知察觉到电磁场的存在,然而这要传出去,对任何人有危险的。 他不清楚在训练场他们俩指出电磁力场“一条缝”的破绽时,是否引起了极限赛组织者的注意。不管怎样,他得到的信息非常关键。 但现在极限赛组织者至少已经上报了在竞技场里莫名出现了枪械和手榴弹的事情,这里面的一切都是他们设计安排的。它们本不该出现,现在系统第一步肯定是调查持有者陆忆风的数据。 然而再掌握了这个信息,他们就会采取措施改变电磁力场;出现枪械这样的事情还可以判断为组织者的失误,然而这样下去他甚至有可能会露馅,甚至不能再轻易辨认出电磁力场周围的微妙变化。 因而,uu看书 ww.uuasu.om 陆忆风撒谎说,但好像又并不是这么回事:“我不知道。我好像能听到细微的声音。听。” 大家都静了下来,周围有虫鸣、有鸟叫,有徐徐微风吹动树叶的声音。 “我什么也没听到。”江琳琳说。 “能听到。”陆忆风坚持说,“声音跟夹缝地带电网的嗡嗡声一样,只是小得多。” 这时每个人又都竖起耳朵听起来,他自己也听着,尽管他知道她们不可能听到什么。 “你们听!”陆忆风说,“难道你们听不到吗?就从江琳琳被打倒的地方传过来的。” “我也什么都听不到。”布兰妮说,“你能听到,那你就走前面吧。” 陆忆风干脆将计就计,顺坡下驴。“真奇怪,”他说。他把头一会儿转向左边,一会儿转向右边,好像很不理解的样子,“我只能用左耳听到。” “就是在上届绝地求生之后给你治好的那只耳朵?”江琳琳说。 “是的,”陆忆风耸耸肩,说道,“也许虚拟世界的医术比他们自己想象的还要高明,不过,这一直以来不都只是一串数据不是吗?你瞧,有的时候我这只耳朵真能听到奇怪的声音,人们通常认为这些东西是不会发声的,比如昆虫扇动翅膀的声音,或者雪落在地面的声音。” 太完美了,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到去年给陆忆风做数据修复的管理员那里,他们还要解释为什么他的听觉现在像蝙蝠一样灵敏。 “你这小伙子。”玛格丝拿胳膊推了他一下。于是,陆忆风走在了前面。 一百零九.巨型电网,死亡淘汰 他们走得速度较慢,布兰妮手脚麻利地用树枝给玛格丝做了根拐杖,让她用着。她给江琳琳也做了一根。 尽管她说了她可以走,没问题,但这拐杖对她有帮助,她刚刚给电傻了,现在恨不得躺下才好呢。 布兰妮走在最后,这样,至少能有一个机敏的人给大家殿后。 左耳是陆忆风谎称超灵敏的耳朵,所以他走路时,把左耳朝向电磁力场的位置。 但这些都是骗人的,所以他从附近的树上摘下一串像葡萄一样垂下的坚果,每走一段,就把它抛到前面去探路。假装这样很管用,他感觉正常情况下多数时候并看不到电磁力场。 每当树枝碰到电磁力场时,就会在树枝落地前冒出一股烟雾,坚果也随即被烧焦、果壳开裂,弹回到他们的脚下。 过了几分钟,陆忆风听到身后传来噼噼啪啪的声音,他转过身,看到玛格丝正在剥坚果壳,往嘴里塞,嘴里也已经塞得满满的。 江琳琳也回过头,“玛格丝!”她一愣后立马冲她喊道,“快吐出来,会有毒的。” 她嘟囔了些什么,也没理江琳琳,一边舔着嘴唇,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 陆忆风看着布兰妮,认为她能说两句,她却笑笑说:“我想咱们很快会知道的。” 奇怪的是,她救了玛格丝,却还眼瞅着她吃下那些奇怪的坚果,而且她要她们死的话,也没理由救她们。 陆忆风边扔树枝,往前走着。有时他迎上电磁力场。但他尽力向左走,希望能找到突破口,走出这片区域,远离血腥之角,给她们找到水源。 但又走了大约一个小时之后,他发现他们一直未能向左,在做无用功。事实上,电磁力场好像一直在赶着他们转圆圈。 陆忆风停下来,转身看到玛格丝一瘸一拐地走着,看到江琳琳满脸的汗水,说道:“咱们歇会儿,我得上树再看一看。” 他挑的这棵树似乎比别的树更加高耸挺拔,他沿着弯曲的树枝往上爬,尽量靠近树干。 很难说这些绵软的树枝是否很容易断裂,但他的身体比之前更加灵巧,问题不大。 尽管如此,为了看清楚下面的情况,他爬得相当高。当他在纤细的小树枝上悠来荡去,湿热微风拂动他面颊时,他的怀疑终于得到了证实。 他们一直无法向左走是有原因的,他们永远不可能走过去。在这个高高的地方,他第一次看到整个绝地竞技场的形状。 它是一个规则的圆形,中间有一个规则的巨轮,四周是丛林,天空是一色的粉红色。 他能辨认出那里有一两个波浪形的方形电磁力场,正如韦莉丝和比特所说的那种“被罩子隐蔽起来的屏障”,但有一道缝。 这些防护罩是为了隐藏电磁力场,却暴露了它的位置,这恰恰是它的弱点所在。 为了百分之百地确定这一点,陆忆风装上消音器,朝树林上方开了一枪。 子弹射中的地方,露出了一丝光线,那是真正蓝天的颜色。他顺着树干下来,准备把这个坏消息告诉她们。 电磁力场把他们困在了一个圈子里。实际上,上面还有一个穹顶。也不知道它究竟有多高。 竞技场中央是血腥之角,周围是水,最外面是丛林。非常规则,特别对称,而且面积不太大。 “你看到水了吗?”布兰妮问。 “只看到比赛开始时咱们见到的咸水。”陆忆风说。 “肯定还有别的水源。”江琳琳说着,紧皱着眉头,“否则我们要不了几天就都渴死了。” “嗯,林子挺密的,兴许能找到泉水或池塘什么的。”陆忆风说。 他对自己的话也将信将疑。他本能地感觉,也许赛组委想让这个不受欢迎的比赛尽早结束。说不定海文斯比早就接到命令,要击垮他们。 “不管怎么说,去弄清楚山脚下有什么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答案是:那里什么也没有。”陆忆风说。 “那么,在电磁力场和巨轮之间应该有能喝的水。”江琳琳坚持说道。 他们都明白,这就是说要往回走,去遭遇职业团队和血腥搏杀;而此时,江琳琳还没缓过来,玛格丝年老体弱,也不可能参加搏杀。 他们决定朝山下走几百米,然后再绕圈,也许在那个高度能找到水源。 陆忆风仍走在最前面,偶尔会碰到坚果在左边爆开,但他们远离了电磁力场的作用范围。 太阳发出炙热的光芒,把空气中的水气蒸发掉,晃得他们睁不开眼睛。到了中午,很显然,她们三个已经再也走不动了,还赞叹陆忆风体力真好。 布兰妮在距电磁力场三十米的地方选了一个地方,准备露营。她说一旦受到攻击时,可以把它当作武器,诱使他们的敌人踏进电磁力场。 然后她和玛格丝把一丛丛约十厘米高的尖利的草叶摘下来,开始用它们编织草席。看来玛格丝吃了那些坚果之后也没有什么不良反应。 于是江琳琳也摘了些,扔到电磁力场,把它们烤熟,然后熟练地剥下果壳,把果肉堆在树叶上。 陆忆风在一旁放哨,燥热的天气和今天所经历的一切让人感到烦躁,不安。 渴,焦渴难当。最后,陆忆风决定动用系统的能力。 “布兰妮,不如你来放哨,我去四周看看有没有水。”他说。 大家对他独自出去找水的提议没有感到十分兴奋,可是每个人都感觉受到极度缺水的威胁。 “别担心,我不会走远的。”他向江琳琳保证。 “我也去。”她说。 “不,可能的话,我还顺便打些猎物。”陆忆风告诉她。“我很快就回来。” 他潜藏起踪迹地在林子里走,很高兴他的行动能力配合上发现这种地面不容易弄出声音。他沿斜线往前走,但除了郁郁葱葱的植物,并没有找到想找的东西。 突然传来了炮声,陆忆风停住了脚步。在血腥之角的最初的搏杀已经结束了。现在死亡的选手人数已经很清楚。 第一轮淘汰没有上一次极限赛的多,可感觉好像比去年多,因为他们每个人的名字他都知道。 他即使不会感到疲惫,但炎热的空气还是好像海绵一样把他体内的水都吸干了,他希望某个有同情心的观众能成为江琳琳的赞助者,一尸两命呢!让史密斯给她送点水?可是,没有。 陆忆风在手里叫出一大壶水,足够他们四个喝的,又叫出了一个迷彩背包。然后把水装进了包里。 他静静地待着,他需要消磨一下时间,待会回去好有理由解释这些水和背包是哪弄来的。 但突然,他看到了各种动物:一些羽毛艳丽的鸟、三只忽闪着蓝色舌头的蜥蜴,还有一些既像老鼠、又似负鼠的啮齿动物。 它们趴在树干附近的枝丫上。他很轻松的就用“吸引锁定单位”的特殊能力把其中一只吸了过来。猝不及防就腾空的那只啮齿动物慌的一批,但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一把刀就结果了它。陆忆风拿到眼前仔细观察。 这家伙很丑,是一只大个啮齿动物,长着杂色灰毛,两只突出的长牙伸在上唇之外。 陆忆风给它去内脏、剥皮,这时,他注意到这只啮齿动物的嘴是湿的,很像是刚喝完水的样子。 他有点兴奋,使劲盯着它待着的那棵树看,小心地围着树附近转了一圈。水源肯定不会太远。 没有,什么也没找到。连一滴露水都没找到。最后,他怕江琳琳为他担心,所以决定返回,带着这些“战利品”。 当他返回营地后,发现大家已经把营地整得很像样了,玛格丝和布兰妮用草垫子搭起了一个雨棚,三面封闭,一面是敞开的。 玛格丝还编了几只碗,江琳琳把烤熟的坚果放在里面。她们满怀希望地看着陆忆风,可陆忆风摇摇头。 “刚捡到一个背包,里面有一些水,但这不是办法,我知道哪肯定有水,它知道在哪儿。”他说。 他把那只剥了皮的啮齿动物拿给她们看。 “把它从树上打下来的时候,它像是刚喝过水,可找不到它喝水的地方。我绕着那棵树转了一大圈。”他说。 “这个能吃吗?”江琳琳问。 “它的肉看上去跟松鼠没有很大区别。烤一烤应该没毛病……” 但是要生火,他们犹豫起来。生火会产生烟雾。在竞技场,每个选手距离彼此如此之近,生火不可能不被发现。 一旦遭遇就免不了一场血腥冲突,但是,他们现在的敌人根本不是彼此。希望剩下的所有选手都能意识到这点。 江琳琳想起一个好主意。她撕下一块肉,串在一个尖树棍上,然后把它扔到电磁力场,那块肉外表立刻烧糊了,可里面也熟了。 他们对她鼓掌致意,可马上意识这么做很危险,又赶快停了下来, 炙热的太阳从粉红色的天空落下,他们也聚集到了雨棚旁边。陆忆风到现在还在怀疑坚果的可食用性。 万一有毒,毒性发作,他死也不是,因为血厚扛得住。但不死也不是,这样一来就漏了马脚。 可布兰妮说玛格丝在另一次绝地求生中看到过这种坚果。在训练时,陆忆风没有在植物辨别训练站花时间,觉得这些都太简单了。 现在看来,真该去训练。现在他的四周到处都是不熟悉的植物,要是去训练,他也能更熟悉自己身处的环境,心里更有点b数。 玛格丝看上去没问题,刚才的几个小时她一直在吃这种坚果。所以,他还是拿起一个,咬了一小口。 微微有点甜,很像栗子。应该没事。至于那个被“万象天引”接匕首刺穿的丑家伙,肉挺有嚼劲,也很膻气,但是肉汁还挺多。 在竞技场的第一晚能有这样的晚餐,还挺好。要是能就着点喝的一块吃,比如快乐水,该有多好。 关于那只啮齿动物,布兰妮一直在询问陆忆风,它究竟是个什么生物,叫什么名字? 最后他们决定叫它树鼠。它待在多高的地方?在打它之前他看了多久?那时候它正在干吗? 陆忆风不记得它在干什么,四处嗅嗅,找昆虫什么的。然后双脚离地直接被他吸了过来。 夜晚即将降临,气氛开始不安起来。至少编织得很细密的草棚把夜间在林子里窜行的动物挡在外面,还有陆忆风把枪端在手里。给她们提供一点保护。 在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山之前,明亮的月亮已经升起来了,在惨白的月光下,周遭的一切清晰可见。 他们的谈话声变得越来越小,uu看书 .uukansu.om因为身为绝地求生的老司机,他们都清楚下面要到来的是什么。陆忆风陪着她们在雨棚敞口的地方排成一排,江琳琳拉住他的手。 血腥收获的标志出现,它好像飘浮在空中,夜空被照得通明。 当绝地求生bgm响起时,这对布兰妮和玛格丝来说,可能更难以接受。可是陆忆风和江琳琳来说,也很难接受。他们静静地看着天空,上面不断跳动着被“死亡游戏”淘汰的玩家。 黄金堡的男选手,布兰妮用鱼叉杀死的那个,第一个出现。这是本场绝地求生的第一滴血。 这意味着北境市区到哥布林花园的几个选手都还活着——几十个职业职业选手和红名玩家,还有比特、韦莉丝,当然,还有布兰妮和玛格丝。 在黄金堡的男选手之后出现的是月升湖畔的瘾君子、铁民林地的茜茜莉亚和伍夫、亚特兰大的两个选手、失落矿井的女选手、还有落日遗迹的希维尔。 血腥收获图标伴随着短暂的音乐再次出现,之后夜空又恢复了宁静,只有月亮高挂在天空。大家寂然无声。 他们中的任何一位可能并不彼此相熟,可选手们的内心却不能平静。茜茜莉亚被带走时,依偎着她的三个好友; 希维尔在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对陆忆风和善的面孔;大眼睛的瘾君子在他的脸上画黄花的情景,现在他们都死了,魂归西土。 如果不是银色降落伞从树叶里落下,掉落在他们面前,真不知他们还要在那里坐多久。 可是却没人伸手去拿。 一百一十.甘甜树液,疲劳药剂 “这是谁的?” 最后,陆忆风开口了。 “说不上。”布兰妮说,“干吗不让江琳琳认领呢,他昨天已经死过一次了?” 江琳琳把绳子解开,把绸伞铺平。降落伞上有一个小小的金属物,谁也说不上是什么。 “这是什么?”布兰妮问。没人知道。物品备注上只解释为“取水器”。 这是一个中空的金属管,一头略微收缩,另一头有一片向外卷曲的舌片。 这东西看上去很眼熟,很像自行车上掉下来的零部件,或者窗帘杆什么的。真的很像。 江琳琳冲着一头吹了一下,看看是否能出声。不行。布兰妮把小手指伸进去,看看是否能当作武器。可是也没用。 “玛格丝,你能用这个打鱼吗?”陆忆风问。玛格丝,这个几乎可以用任何东西打鱼的玩家,摇摇头,咕哝着什么。 陆忆风拿起它,在手里骨碌来骨碌去。因为和他们是盟友,史密斯肯定在和绿林湾的指导老师合作,他也能参与礼物的选择过程。 这也就是说这东西很珍贵,甚至陆忆风上一次极度缺水时,史密斯也没有给他送水,他知道如果他努力是可以找到水源的。 史密斯无论送来或者不送来礼物,都包含着重要的信息。用用你的脑子,他想,要是你还有脑子的话。这是什么? 他们在月光下举着礼物发呆。来回转动着它,又从不同的角度看它,遮住一部分,又打开来看,想让它自己传递出秘密。 最后,失望至极,布兰妮把它一下子插在土里。 “如果我们和比特、韦莉丝在一起,兴许还能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 陆忆风躺下,把脸贴在草垫上,江琳琳替他揉着肩上僵硬的肌肉,想让他放松下来。 很纳闷,太阳都下山了,怎么这地方还那么热,那么胜利者村又会是什么样呢? 高志鹏、高静、马奇、逃杀兵团的好友,甚至是卖给史密斯酒的那个青年,他们现在一定在看着极限赛的直播。 希望他们至少能待在家里,没有被罗穆卢斯带去裁决大楼监管起来,或者像卡尔文那样遭受惩罚,或者像麦克雷一样,因为陆忆风而受到惩罚。 我们的树林有真正的硬木林,有许多食物,有非爬行的猎物,有奔流的小溪,有凉爽的微风。 不,是凉风,能把炎热的闷气一扫而光。可以在自己的意念里营造了这样的风,它吹得人脸颊僵冷、手指麻木。突然,埋在黑土里的东西有了一个名字。 “是插管!”陆忆风大喊起来,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什么?”布兰妮问。 他把那东西从土里拔出来,擦干净。用手掌罩住较细的一端,把它藏在手心里,然后看着伸出的舌片。 没错,这东西他以前见过。头几次组队冒险的几天,寒风凛冽,他和高志鹏一起到林子里去,在一棵枫树上挖一个小孔,把它插到小孔里,枫糖就会顺着小孔流到下面的桶里。 不仅解渴美味,有了枫糖,即使最粗糙的食物都变成了美味。后来,不知道高志鹏的那一根小管抛到哪里去了,也许掉在林子里的什么地方了,他们再也没见到过那东西。 “是插管,就像是水龙头,你把它插在树上,树汁就会流出来。”陆忆风看着周围粗大的树干。“这种树很适宜。” “树汁?”布兰妮问,他们们在海边可没这种树。 “做糖浆的。”江琳琳说,“可这种树里兴许会流出别的东西。” 他们都站立起来。每个人分着喝了陆忆风带回来的那些水,还是很渴。 这里没有泉水。树鼠的嘴是湿的。这一切都说明树干里应该有一种有价值的东西。 布兰妮拿起一块石头,正准备把插管楔到粗大的树干里。她被拦住了。“等下,这样可能把它弄坏。咱们先在树上钻个孔。”陆忆风说。 没有东西可以拿来钻孔,所以玛格丝把她的锥子拿出来,用它一下子就把树皮穿透了,把锥子头插到五厘米深的地方。 他们轮流的吃力打着树孔,但到陆忆风时轻松的就把口开的够大,完全可以把插管放进去。 江琳琳小心翼翼地把插管楔进去,然后大家都往后退了一步,等待着结果。 一开始,没什么动静。接着,一滴水珠从插管的小舌片上滴下来,滴在玛格丝的手心里,她随即用舌头把水添了,又伸出手去接。 又拧了拧插管,重新调整了一下位置,接着一小溜水从管里流出来。 她们三个轮流在插管下面用嘴接水,焦渴的舌面得到了滋润。陆忆风也喝了两口,味道很甜。 玛格丝拿来一只篮子,篮子编织得很密,可以用来盛水。 把篮子接满水后,大家就传着喝,大口大口地喝。接着,他们很奢侈地把水泼到脸上,把脸洗干净。 像这里所有的东西一样,水也是温热的,但也顾不上去挑剔了。 赶走了焦渴的困扰,疲劳又接踵而至。他们准备在此过夜。 上一届,陆忆风总是把自己的背包备好,打法苟的很,时刻准备着紧急撤退。 但今年,只有一个背包,还不是正常获得,也没有任何供给品,只有他的武器,而武器是时刻不会离手的。 然后他想起了插管。把它小心地从树孔里拧出来,从树上摘下一根结实的藤条,穿在孔里,然后把插管牢牢绑在背包上。 陆忆风提出由他放哨,没人反对,知道放哨的也只有他和布兰妮两个人,江琳琳现在还不行。 他躺在雨棚里的地上,紧挨着江琳琳,布兰妮告诉她如果累了就叫醒她。 几个小时后,她们被一个声音惊醒,一道闪电击中了一棵参天大树。接着一道道闪电接踵而至,划破夜空。 这可能是一个信号,u看书 ukansu 雨、水源,给那些不如史密斯聪明的指导老师们。 “去睡吧,反正也该轮到我值班了。”布兰妮说。 她在雨棚口躺倒,一只手拿着鱼叉,慢慢沉入不平静的睡眠。 陆忆风躺了会,但睡意不重,而且他想到了一样道具——疲劳药剂。 这个史诗级道具价格昂贵,它是一个小药瓶,味道和摩卡咖啡的味道相似,但味道要淡一点。 饮用后可以立刻获得全新一天的活力,但有一定副作用。每周使用次数0/2。 他叫出了一瓶,一饮而尽,疲倦完全一扫而空。然后也坐在那里,枪不离手。 看着眼前的丛林,在月光下,一片惨白和墨绿的颜色交织在一起。 大约过了一小时,闪电停了。但却看到雨却哗哗地下起来,拍打着几百米外的树叶。他等着雨来到他们这里,但雨却始终没有过来。 然而,难以捉摸的雨突然间停了,就像上次竞技场的暴风雨一样。 雨停之后,刚下过雨的地方升起了薄雾。这是自然反应,是较冷的雨水落在热地面上形成的。 陆忆风暗自思忖。雾慢慢向前蔓延,卷曲着,又伸展,就像人的手指,好像在拉拽着后面的雾气,好让它跟上来。 看着看着,他突然觉得,这雾气不对头。雾气的前端太整齐了,很不自然。 一种令人作呕的甜味钻进了他的鼻孔,他伸出手去拍她们,催促着她们醒来。 在陆忆风试图叫醒他们的几秒钟内,他的生命值开始下降,身上也已经开始起水泡。 一百一十一.白雾弥漫,最后抉择 一种突如其来的疼痛袭来,只要是水雾碰到的地方,皮肤就会刺痛,既像针扎,又像火烧。 “快跑!” “快跑!” 布兰妮立刻醒了过来,跳起来准备迎敌。但当她看到雾墙向前逼近时,她背起仍在睡梦中的玛格丝,抬腿就跑。 江琳琳已经站起来了,但却不怎么灵活。陆忆风抓住她的胳膊,也把她背起来,跟在布兰妮后面跑。 “怎么啦?怎么啦?”她迷惑地问道。 “是雾,有毒的雾。” 脚下的蔓生植物和矮树丛密密层层,虽然偶尔会脚下不稳,但每走一步都不会被绊倒。 陆忆风回身看着雾墙,它正在以一条直线向前移动,在身后的两侧都可以看得见。 逃跑是很容易的,全速跑开,甚至爬到树上,雾气在十几米高的地方似乎就结束了,可以爬到雾气所不能到达的高度。 上次绝地求生,当鬣狗突然出现时,就是这么做的,向高处爬。 以陆忆风的力量属性,他带着江琳琳也可以这么做到。但布兰妮的力量属性只有64点,还背着玛格丝,而且她自己显然对爬树也不灵光。 玩家们的眼睛正一刻不离地紧盯着电视,在看着陆忆风——是像游戏gm所希望的那样临阵脱逃,还是坚守阵地。 陆忆风跑到前面,紧紧抓住江琳琳的手,回头对布兰妮说:“看着我的脚,我踩在哪儿,你就踩哪儿。” 这很管用。她们好像移动得快了些,可是不能休息。而雾气始终紧跟在他们身后。 雾气中的水滴飘离了雾墙,侵蚀着他们的身体,火烧火燎的,像化学品那样引起皮肤的刺痛。 它开始粘着在皮肤上,继而渗透到皮肤的深层。他们的大衣和连裤衫如一层薄纸,根本挡不住雾气的侵害。 陆忆风最先冲出去,但当他意识到布兰妮遇到麻烦时,停了下来。 可这雾不是能与之搏斗的东西,你只能逃跑。他大声的喊话,催促她们快速前行。他的声音是一种指引。 布兰妮的腿碰到了一团攀援植物,她没能抓住玛格丝,两人摔倒在地上。 当陆忆风扶她们起来的时候,他发现了比起水泡、皮肤灼烧和生命值削减更加可怕的实情。 布兰妮左边的脸已经萎缩了,好像里面的肌肉已经坏死,眼皮也耷拉下来,几乎把整个眼睛都盖住了。 她的嘴向一侧歪斜。“陆忆——”她刚要开口,突然感到胳膊一阵抽搐。 雾气里的化学物质不仅使人产生灼热感,它侵蚀人的神经系统。一种莫名的恐惧攫住了他们。 他又背起玛格丝猛拉着布兰妮往前跑,结果却使她又绊了个跟头。等把她拉起来时,他背着两个人的胳膊也有点无法控制,抽个不停。 雾墙就在他们身后,距他们不到五米远,江琳琳试图自己向前走,但她也不行,腿却在痉挛,像木偶一样。 她迈步已经十分困难,布兰妮也用力拽着她往前走。陆忆风的肩膀还听使唤,他顶住江琳琳的胳膊,托着她们一起走。 他们跑到离雾气十米远的地方,布兰妮停了下来。 “这样不太好,我来背江琳琳,你能背玛格丝吗?”她问陆忆风。 是的,江琳琳很轻巧,不到一百磅。但他以前肯定背过更重的东西。要是把力量调满就好了!现在陆忆风的胳膊也在忍不住抽搐。 雾气仍不依不饶、悄然无声地紧跟在他们身后,除了小绺的雾气像翻卷的舌头舔舐着企图接近它的人,大部分的雾气是一个整齐的垂直平面。 尽管他们的第一反应该直着往前跑,可陆忆风的直觉却告诉他要沿斜线往山下跑。在远离雾气的同时,前往血腥之角旁的水域。 是的,水。酸水珠更深地侵入皮肤。 布兰妮开始脚下不稳,摔跟头,这不是江琳琳的错。她已经尽全力使自己成为一个轻盈的“乘客”。 可问题是,陆忆风也不能再背这么重的重量,特别是此时他的右腿好像已经僵了。 头几次摔倒时,布兰妮尽力站起来,可第三次摔倒,她的腿却不再配合了。 当她拼力站起来时,又腿下一软,她胡乱挥动手臂,想抓住藤蔓或者树干把自己支撑起来。陆忆风走到她身边时,江琳琳还趴在她肩上。 “不行。”布兰妮说,“你还能背上她们俩吗?继续往前走,我会追上来的。” 他看到布兰妮绿色的眼睛,像白天看到的那样很像猫眼,里面有种奇怪的反光。也许是她的眼里充满泪水的缘故吧。 “没问题,让我来吧,”陆忆风这么说其实心里也没谱,但他尽力显得有把握的样子。 也许这个时候该借用一下系统的能力,是时候了。只需要一个木推车就能救下她们所有人的性命。 她说,“我背不了江琳琳了,我的胳膊不听使唤了。”是的,布兰妮的胳膊在身体两旁不停地抽搐。u看书 她的手里也是空的,三个鱼叉,只有一个还在,也攥在江琳琳的手里。“对不起,玛格丝,我不行啊!” 接下来的事发生得那么突然、那么出乎意料,陆忆风甚至没来得及阻止。 玛格丝拼死力站起来,在布兰妮的嘴唇上吻了一下,然后跌跌撞撞地冲入迷雾。 她的身体立刻疯狂地扭动起来,随后她倒在地上。 布兰妮想喊叫,但她的嗓子像火在燃烧。陆忆风朝玛格丝倒下的方向刚迈了一步,就听到了一声炮响,以及一条刷新的淘汰信息。 知道她的心跳已经停止,她死了。“布兰妮?”陆忆风喊道,可是她已经走开了,继续逃离毒雾。 陆忆风背起江琳琳,继续跑了起来,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月光洒在布兰妮金黄的头发上,闪着熠熠的光。疲劳药剂的副作用来了,疼痛的汗珠浸湿了陆忆风的全身,加上毒物对神经系统的侵蚀,他的一条腿已经像木头一样完全没有了知觉。 他指出脱身方向,背着江琳琳跑在在布兰妮身后,最后布兰妮突然突然跌倒在地,绊倒了一手陆忆风,江琳琳仍趴在他身上。 他无法控制向前走的步伐,一下子撞倒在布兰妮身上,他被夹在中间,三个人摞在一起。 毒雾还在前进。 就在这里,就这样,他们会死去。 可思维是抽象的,它远不如身上的痛楚来得真实。陆忆风听到布兰妮的呻吟,设法把身体从她身上挪开。但他被江琳琳压着一动不能动。 一百一十二.解毒海水,萨诺野兽 也许是眼睛在骗人,也许是月光的缘故,现在毒雾已经变成了珍珠般的乳白色。而且它好像被玻璃窗挡住了,正在被压缩起来。 “它停了。”江琳琳想说话,可从她肿胀的喉咙发出的却是可怕的呜噜声。 “它已经停了。”这次她的声音肯定已经清晰些了。 毒雾在向上升,好像暂时没有再前进的意思。看来他们到圈边了。 又过了好一会,江琳琳从陆忆风的身上滚下来,布兰妮躺倒在地。 他们都躺在地上,喘着粗气、浑身抽搐、大脑和身体都被毒素侵蚀了,角色状态下面一排的“中毒、皮肤灼伤、体力透支”的负面buff。 过了几分钟,江琳琳指着上面,说:“猴——子。” 陆忆风抬起头看到了两只动物,是猴子。但又不完全是,样子色彩鲜艳,红色部分伸延到鼻骨和吻部周围,形似鬼怪,正直勾勾的回视着他。 以前从没见过这样的动物,夹缝地带附近的林子里也没有这种动物。所以当他们看到时,脑子里立刻出现了这个词。 尽管很难看清楚,但这些猴子似乎长着灰色的毛,有成年人的一半高。 猴子的出现应该是个好征兆,这说明空气已经是无毒的,否则它们怎么能在这里优哉游哉的呢! 就这么,他们静静地观察着彼此,人和猴子。 之后,江琳琳挣扎着爬起来,陆忆风分别拉了她们俩一把。她们都爬起来,现在要她们俩走简直就跟要她们飞一样,是不大可能完成的壮举;但他们还是慢慢朝山坡下爬去。 他们一直来到布满藤蔓的地面变成一窄溜沙滩的地方。血腥之角四周的水拍打着他们的脸。但他们突然陆续向后弹去,好像被火烧了一样。 在伤口上撒盐。 他们第一次真正领略了这句话的含义,水里的盐使人疼痛无比,差点昏死过去。 但同时也出现了另一种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从皮肤里往外抽的感觉,陆忆风让她们先等等,他又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把手伸到水里。 好难受,是啊,接着就不太难受了。 透过蓝蓝的水,他看到一种奶状的物质从皮肤的伤口上渗出来。当白色物质消失之后,疼痛也就停止了。 脱下大衣,他的鞋子和贴身衣裤好像没有一点损坏。陆忆风把胳膊伸到水里,让毒液慢慢从伤口内滤除,解除掉“中毒”的负面buff。江琳琳好像也在这么做。 但是布兰妮第一次碰到水就退了回去,脸朝下躺在沙地上,可能是不愿意,也可能是不能够,把自己泡在水里涤清毒素。 向四周看去,就越来越能强烈地感觉到他们所处的位置是多么危险。现在是夜晚,没错,但月光太亮,会暴露他们的位置。 很幸运现在还没有选手攻击他们。如果有选手从血腥之角的方向攻击他们,可以看得见,陆忆风可以直接抬枪崩了他。 但如果同时几名职业选手一起攻击,即使他们没有首先看到,布兰妮的呻吟也足以把他们吸引过来。 “咱们得把他拖到水里。”江琳琳轻声说。 但是不能先把她的脸浸到水里。他们俩一人一头,抬着布兰妮,把她掉了一百八十度,然后往水里拖。 布兰妮也在慢慢恢复。她睁开眼睛,看到了他和江琳琳,明白了他们在帮他。 “现在就剩你的头了。这是最难受的部位,可如果你受得了,之后你会感觉很好的。”江琳琳说说。 然后陆忆风让她坐起来,把她的眼、鼻、口都浸在水里。她的嗓子肿着,说不出话。 “我去树上取点水。”陆忆风说着,摸出拴在背包上的插管。 “让我先打洞吧。”江琳琳说,“你和她待在这里,你是治疗师。” 这可是个笑话,陆忆风是治疗师。但他没有说出来,因为还有人正在经受痛苦。 她体内的毒素最多,很难说不出是为什么,也许因为她也出了很多力。 还有毫不犹豫地扑向死亡的马格丝。是不是因为她年事已高,是不是都觉得如果他们结为同盟,那么获胜的几率就会更大呢? 从布兰妮憔悴的脸色告来看,现在还没到问的时候。 陆忆风把胸针从大衣上摘下来,别在贴身衣服上。他会游泳,所以玛格丝在生命最后一刻转增给他的浮力腰带对他不如给她们有用。 他把腰带给布兰妮扣上,硬邦邦的金属构造也许能提供一种防护。 江琳琳把头发散开,用手指拢一拢。毒雾毁头发,掉了不少,然后她把其余的头发梳成辫子放在身后。 她在沙地边三十米的地方找到了一棵不错的树。看不到她,但她用刀子刻树的声音清晰可辨。 但纳闷的是那锥子不知道哪里去了。玛格丝肯定把它弄丢了,或者带着它一起钻到毒雾里。总之,找不到了。 陆忆风游得更远一点,一会儿脸朝下,一会儿脸朝上,漂在水上。 如果水对他们俩有用,那么它对布兰妮也同样管用。她开始慢慢移动,试着举举胳膊、动动腿,最后甚至能游泳了。 当然,她并非像陆忆风这样有节奏地游水,而是四肢的抽动,很像看到一只动物恢复到有生命状态。 她忽而潜下去,忽而浮上来,从嘴里喷出水花,在水里不停地翻转,像个奇怪的螺丝锥,看着都眼晕。 接着,他在水里好长时间不出来,几乎可以认为已经溺死了,她却突然从陆忆风的身边冒出来,吓了他一跳。 “你做什么?”陆忆风说。 “什么?别上来还是别待在下面?”她说。 “都行,都不行,搞什么鬼?泡在水里,好好待着。要么,你觉得没问题,我们就去帮江琳琳。”他说。 就在走到林子边的几分钟内,陆忆风感觉到周围的变化。 也许是多年打猎练就的敏锐感觉,也许是系统赋予的特异功能,他感觉到有许多温热的物体在他们的上方盘桓。 它们无需说话或者喊叫,仅仅呼吸就够了。 他碰碰芬布兰妮的胳膊,她随着陆忆风的眼光往上看,没人知道它们怎么能够这么悄然无声地就靠近了他们。 也许它们并不是很静,只是他们刚才在专心地恢复体能,它们是趁那个时候靠近的。 不是五只,不是十只,而是好几十只猴子——它们聚集在丛林的树枝上,看上去很邪恶。刚从毒雾中逃出来时看到的那两只只是迎宾者。 陆忆风更换了一个新的弹夹。布兰妮也准备好了鱼叉。 “江琳琳,”陆忆风尽量平静地说,“我要你帮个忙。” “好吧,等一下。我想就快弄好了。”江琳琳说着,还在专心地挖树洞,“好了,行了,你的插管呢?” “在这儿。不过我们发现了新东西,你最好看一看。”陆忆风仍用平静的声音说道,“轻轻地朝我们这边走,别惊动它们。” 不知怎的,他并不想让她看见猴子,甚至朝它们那边看。有些动物把眼光的接触当作进攻的挑衅。 江琳琳转向他们,由于刚才在挖树洞因而气喘吁吁的。陆忆风说话的语气很奇怪,已经让她在一惊之下动作有些不自然了。 “好吧。”她似乎不经意地说道,朝他们走来。 江琳琳一定尽力轻手轻脚,可她发出的声音很大,就算在腿上安上两只铃铛也不过如此。 但是还好,她向他们移动时猴子没有被惊动。当她走到离沙滩五码远时,她也感觉到了它们的存在。 只抬眼看了一下,却好像引爆了一颗炸弹。成群的猴子尖叫着,翻身跳跃,一下子把她围住了。 从未见过移动速度如此之快的动物。它们从树藤上溜下来,好像藤蔓上抹了润滑油,在树木间长距离跳跃如履平地。 它们龇牙咧嘴、颈毛倒竖,尖利的爪子就像锋利的刀片。 也许他们对猴子并不熟悉,但常见到的野兽不会具有这样的特点。“山魈!”陆忆风脱口而出。 他在游戏资料的野兽图鉴上见过这种动物,肉食性的灵长类动物,危险系数极高,成群出没。 他和布兰妮向树丛中的它们发起进攻。江琳琳也知道每支箭都必须派上用场。 在这诡谲的夜色中,陆忆风无情的火力从枪口中喷吐出去,一只只山魈应声毙命。火光照亮了半边丛林。 布兰妮用鱼叉插入它们的胸膛,然后再甩到一旁;江琳琳用箭瞄准它们的眼珠、喉咙、心脏。 如果没有江琳琳和布兰妮一起应对,uu看书ww.ukanshu这场厮杀真令人难以招架。陆忆风感到有山魈抓住他的腿,扑到他后背,接着它被江琳琳一箭射死。而扑向她的山魈又在在半空被布兰妮一叉插死。 空气中飘散着蔓生植物、血腥和山魈腥臊的混合味道,气氛紧张至极。 他们三个相距半米,背对背站成三角形。陆忆风在更换弹夹时,立刻想起了江琳琳还有一个箭袋在他这里,但她没有用弓箭,而是用刀子在砍。 此时,他也拔出自己的刀子,可山魈太快了,它们蹿来蹿去,让人来不及做出反应。 “江琳琳!”他喊道,“你的箭!” 她转身看到陆忆风的阵势,准备摘下箭袋,这时一只山魈从树上跳下来,朝她胸口扑去。 枪膛里没有子弹,没法开枪。他听到布兰妮杀死山魈的声音,知道她现在也无暇顾及。 江琳琳的手要摘箭袋,所以也被占住了。陆忆风拿刀子朝扑过来的山魈扔去,可那家伙翻了个跟头,躲过了刀锋,跳高了又朝她扑过去。 没有武器,没有防护,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朝江琳琳跑去,一下子把她扑倒在地,用身体来挡住山魈的进攻,即使如此,也怕来不及了。 这时,陆忆风没能做到的他却做到了。不知他从什么地方冲出来,一下子站到了江琳琳身前。 他已经浑身是血,大张着嘴发出尖叫,瞳孔张得大大的,眼睛就像两个黑洞。 像发了疯似的月升湖畔的吗啡瘾君子伸出骨瘦如柴的胳膊,好像要去抱住猛扑过来的山魈,山魈的利齿一下插入她的胸膛。 一百一十三.迷彩的梦,默契再续 江琳琳扔下箭袋,把刀子刺入山魈的后背,一刀又一刀,直到它松开嘴。 她把山魈一脚踢开,准备应对更多的攻击,也拿到了陆忆风的箭袋,搭上箭。 布兰妮在她背后,累得气喘吁吁,但却不像刚才那么忙于应对了。 “过来吧!过来吧!”陆忆风怒火中烧,又更换了一个弹夹。 可是山魈却没有再上来,退了两步回到树上,蹦跳着消失在林子里。 “带她走,”他对江琳琳说,“我掩护你。” 江琳琳轻轻抱着瘾君子,走了几米来到沙滩,而另外两人做着防御的准备。但现在除了地面上灰色的山魈尸体,其它的都不见了。 她把瘾君子放在地上。把胸口的杂物拨拉掉,露出了四个被牙刺穿的孔。 血从里面慢慢地流出来,四个孔看从刺穿的位置来看,山魈咬到了致命的地方,是肺部,也许是心脏。 她躺在沙滩上,两眼空洞,像陆地上的鱼一样张开口费力地喘着气。 “我去林子那边看看。”布兰妮说着,大步走开了。 陆忆风也想走开,但被江琳琳牢牢抓住手,只有撬才能撬得开。“他救了我的命。”她说。 这让人想起了云杰,兴许能给他唱个歌什么的。可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更别说知道她喜欢什么歌了。陆忆风只知道他就要死了。 江琳琳俯身待在他身体的另一侧,抚弄着他头发。在她的耳边轻声耳语,说着些听不懂的话: “用我家颜料盒里的颜料,我可以配出各种各样的色彩,粉色,如婴儿的皮肤般的嫩粉,或如大黄茎花朵般的深粉;绿色,如春天的绿草般的翠绿;蓝色,如晶莹的冰凌般的淡蓝。” 他直视着江琳琳的眼睛,痴痴地听着。 陆忆风看着他削瘦的脸,突然记起来,这是在训练场场一直跟着江琳琳学习迷彩伪装的那个吗啡成瘾的玩家。 “一次,我花了三天时间调色,直到我在白色的皮毛上找到了阳光的颜色。你知道,我一直以为阳光是黄色的,可它远远不是只有黄色那么简单。它是由各种颜色构成的,一层层的。”她说。 瘾君子的呼吸越来越浅,最后成了短暂的气喘。他用手在胸口的血上蘸了蘸,比画着他平时最喜欢的螺旋形。 “我还没想出来该怎么画彩虹,我总是没有足够的时间来捕捉它,就是这边一点蓝色,那边一点紫红色,然后就消失了,消散在空气中。” 瘾君子好像被江琳琳的话催眠了,他举起一只颤抖的手,在她的脸上画了一朵像是花的形状。 “谢谢,它很漂亮。” 在那短短的一霎,他的脸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发出了轻微的咯咯声,之后他蘸血的手无力地垂到胸前,咽了最后一口气。闭上眼睛。宣布死亡的炮声再次响起。 江琳琳把他放到水里。她走回来,坐到陆忆风旁边。 瘾君子朝血腥之角的方向漂了一会儿,之后处理选手尸体的直升机出现,从里面伸出一个四爪的机械手,把他抓到飞机里,随即消失在黑暗的夜空。 布兰妮也回来了,他的手里抓着满满一把箭,上面还有山魈血。她把箭扔到沙滩上。“我想你用得着。” “谢谢。”江琳琳说。她趟到水里,把弓箭和伤口上的血洗掉。 当他们返回林边准备找点苔藓来擦武器和衣服时,发现所有山魈的尸体都已经不见了。 他们呆呆地看着林子,既木然又疲惫。 “那些藤蔓都挪了位置,猴子也不见了。陆忆风警觉的说。 在静静的月光下,他们身上刚才被毒雾侵蚀的地方已经起痂了,伤口不再疼痛,而是开始发痒,奇痒无比。 他看看江琳琳,又看看布兰妮,她们也都在使劲地挠脸上受伤的部位。甚至布兰妮的漂亮容貌都被今晚的毒雾给毁了。 “别挠。”陆忆风说,其实他自己也很想挠。但高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们这样是会感染的,兴许你们可以试试用水止痒?” 他们来到打洞的那棵树,陆忆风架枪和布兰妮在一旁放哨,江琳琳继续挖树洞。没有出现新的危险。 她找到了一个很棒的树脉,水从插管里涌出来。他们痛饮了一番,然后用温暖的水冲洗伤口结痂的地方。再用贝壳盛满水,之后回到沙滩。 现在仍是深夜,但几个小时后黎明即将到来。 “你们俩干吗不睡会儿?我来放哨。”陆忆风说。 “不,我来吧。”布兰妮说。看着她的眼睛,她在强忍着泪水。 一定是因为玛格丝。好吧,至少应该把为她哀悼的私人空间留给她。 “好吧,谢谢。”陆忆风说。 他和江琳琳一起躺在沙滩上,海风不断的拍打过来,他们看着天空,很快睡着了。 一天之内发生了多么大的变化。昨天,布兰妮还在取命名单上,而今天,却在她的守护下睡去。 她救了江琳琳,而放弃了玛格丝,很难明白为什么。可再也无法找到这之间的平衡。现在所能做的一切就是——让她默默地为玛格丝哀悼。 陆忆风醒来时,已经到了上午,江琳琳还躺在他身边。 在他们头上,一张编织的草席搭在树枝上,遮挡住了强烈的阳光。 他坐起身来,发现其实布兰妮一直就没闲着。她编了两只碗,里面盛满了水,第三只碗里盛着一堆蛤蜊。 她正坐在沙地上,用石头把蛤蜊敲开。“蛤蜊是新鲜的。”她说着,把一大块蛤蜊肉挖下来,塞到嘴里。 好像很香,闻到食物的味道,他的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他也拿起一个蛤蜊,却突然看到自己的手指甲里都是血,便停下手。原来,在睡着的时候,一直在抓脸。 “你知道,要是总抓,是会感染的。”布兰妮戏谑的说。 这女人真烦,陆忆风来到水边,洗掉血渍。心里忖度着,是更讨厌疼呢,还是更讨厌痒。为什么这个权限里没有体感设定。这也很烦。 史密斯,要是你没喝醉,就该马上送点治皮肤的东西。 可笑的是,话音刚落,降落伞马上就出现在他面前。 陆忆风伸出手,一个药膏软管正好落在手心里。 “还真是时候。”他说。史密斯还真有点东西,默契一点就透,用不着唠叨半天。 他扑通一声趴在布兰妮身边的沙地上,拧开药膏的盖子,发现里面是一种黑色黏稠的药膏,有股刺鼻的焦油和松枝的混合味道。 把一小点药膏挤到手心,然后抹到腿上,结痂的腿变成了难看的深绿色,可是却立刻不痒了。 他在另一条腿上也抹上药膏,之后把药膏扔给布兰妮。她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它,好像看着一只扎人的刺猬。 “你的腿像烂梨似的。”布兰妮说。 可是,她也痒得难受。几分钟之后,uu看书uukanshu.co 她终于忍不住也抹上药膏。 是啊,腿上结的痂和药膏连在一起看着确实让人恶心。看她那副难受样,还真让人挺开心。 “这是不是你这辈子最难看的时候啊?”陆忆风说。 “应该是吧,这是一种全新的感受。你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她问。 “不照镜子就得了,那样我就忘了。”陆忆风说。 “我看着你的时候可忘不了。”她说。 他们把全身涂了个遍,在衣物没保护好的地方,也抹了抹。 “我把江琳琳叫醒。”陆忆风说。 “不,等等。咱们把脸凑到他脸前,再一起叫她。”布兰妮说。 是啊,反正一天到晚也没什么可乐的事,也就同意了。 他们蹲在江琳琳身体两旁,把脸凑到离她只有几英寸的地方,然后摇她的身体。 “醒醒,醒醒。”他们拉长了音,轻轻地喊她。 她慢慢睁开眼睛,突然像被刺了一刀似的大喊起来:“啊!” 他们两瘫倒在沙滩上,笑得直不起腰来。每次想不笑了,可看到江琳琳一脸懊恼,就又忍不住大笑起来。 不过陆忆风在试探布兰妮,但答案还不错,她还可以,不像原来想象的那么虚荣或高傲,她人不坏。 突然,一只降落伞落在他们身边,带来了一个刚烤的蛋糕。 回想起上一次,史密斯送来的礼物都包含着某种信息,只有默契才懂的信息。 陆忆风知道,这只面包传达的信息是:和布兰妮交朋友。你就会得到食物。 一百一十四.海啸血雨,新的盟友 布兰妮拿着热乎的面包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占有欲也有点太强了。 这没必要。面包皮上有绿色的海苔,只有绿林湾才有,都知道这是给她的。 也许她只是觉得这时候的面包太宝贵了,也许觉得再也见不到第二个面包了,也许面包勾起了他对玛格丝的回忆。 但最后,她只说了一句, “这面包要和蛤蜊一起吃。” 在给江琳琳抹药的时候,布兰妮熟练地砸开蛤蜊壳,随后几个人围在一起,大嚼美味的蛤蜊肉和绿林湾的咸面包。 他们看上去都挺吓人的:药膏好像导致身上的痂开始剥落了——但都很高兴有了药膏。它不仅能止痒,还有防晒霜的效果,阻挡粉红天空中的灼热的太阳光。 从太阳的位置看,应该是快十点了,在竞技场大约待了有一天。死了接近一半的选手,还有一半活着。 这是一个小型竞技场,但复杂的地形很容易藏人。在丛林里潜伏着几十个红名玩家,有一部分是职业选手,但也懒得去想其他的人是谁了。 可以这么说,丛林从一个遮风挡雨的栖身之处,很快变成了一个荆棘满途的险恶世界。 到一定时候,选手们不得不涉险进入其中,去厮杀或者被杀。但现在,他们还想继续待在可爱的沙滩上。 江琳琳和布兰妮建议去别处,但陆忆风一概不听。此时的丛林,寂然无声,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柔和的光,丝毫没有展露它的危险。 在具有枪械的情况下,他认为,视野最开阔的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但,突然,从远处传来了叫喊声。 他们对面的丛林开始摇晃震动,掀起齐树高的巨浪,巨浪涌上山坡,又咆哮着从山坡滚下,拍打着浪花翻卷的海水。 尽管极力奔逃,水还是没过他们的膝盖,那点可怜的财产也漂到水里,他们三个赶紧在浪花没把东西卷走之前,把能拿到的抢到手。 只有被腐蚀的连裤衫除外,因为已经太破,没人在乎了。 几声炮响,直升机出现在刚才起浪的地方,从丛林里接连抓起四具尸体。 水面在巨浪翻卷过后,终于平静下来。 他们在湿沙地上重新整理了一下东西,刚要定下神来,却看到了距离有两个“辐条”远的地方,出现了三个人,他们正磕磕绊绊地往沙滩上爬。 “看。”陆忆风轻声说,一边朝他们那边点头示意。 江琳琳和布兰妮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马上不约而同地隐藏到丛林里的树荫下面。 他们在树荫下张望了一会,布兰妮好奇的说道,“你枪法那么好,又恰巧拿到了可能是唯一的一把枪,”她故意问,“你干吗不杀了他们?” “巴泽尔是‘杀人凶手’,我不是。”陆忆风没好气的说。 “那照你这么说,我跟他应该是一伙的喽?我也杀了人,黄金堡的那个,”布兰妮上下打量着他,就像看着她的宠物一般,“你之前往水里丢了三个手雷炸鱼,好像很开心啊。” “因为他想杀我。”陆忆风说。 “你真有意思。”布兰妮回道。 远处的那三个选手很狼狈。第一个人是由第二个人拽上岸的,第三个人在地上直打转,好像精神不正常。他们浑身都是砖红色,好像刚在染缸里染了,拉出来晒。 “那是谁?”江琳琳问,“又是什么?变种人?” 她搭弓上箭,做好防御准备。布兰妮也把三叉戟擎在手里。 被拽上来的人无力地倒在沙滩上,拽他的人跺着脚,显然很生气,然后转过身,把那个疯癫转圈的人推倒在地。 布兰妮突然眼前一亮,“约翰娜!”她喊道,立刻朝那个红家伙跑去。 “布兰妮!”可以听到约翰娜也在喊。 陆忆风和江琳琳交换了一下眼色。“现在怎么说?”陆忆风问。 “布兰妮和咱们是一起的,你知道。”江琳琳说。“我们还不能离开彼此。” “我想也是,史密斯也替咱们确认过,那就走吧。”陆忆风爽快的说。 虽然他心中有一连串预想的盟友,约翰娜却绝对不在其中。他们两个大步流星朝布兰妮和约翰娜碰面的地方走过去。 走近一看,不禁感到困惑,原来她的盟友是比特和韦莉丝。比特躺在地上,韦莉丝刚站了起来,又开始在原地打转。 “她和比特、韦莉丝在一起。”陆忆风说。 “坚果和伏特?”江琳琳说道,同样也想不明白,“我得看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走到他们身边时,可以看到约翰娜正指着丛林,快速地给布兰妮说着什么。 “我们开始以为是下雨,你肯定也看得到,天上打闪了,我们也都渴极了。可是当雨落下来时,一看是血,很稠的、很热的血。弄得我们满鼻子满眼都是。我们急得四处乱转,想逃出来,就在这时候布莱特撞到了电磁力场。” “很为你遗憾,约翰娜。”布兰妮说。 陆忆风一时想不起谁是布莱特,他应该是约翰娜达拉之森的同伴吧,可几乎想不起曾见过他。仔细想想,觉得他甚至没来参加过训练。 “唉,是啊,他也没什么,可毕竟是同一个区一起来的。”她说,“可是,他走了,就把我留给了这两个人。” 她用脚踢了踢比特,后者也没什么反应。uu看书 .uuanshu.om “他在血腥之角时就在后背挨了一刀,你瞧她——”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韦莉丝那里,她满身是血,一边打转,一边嘟嘟囔囔地“嘀,嗒,嘀,嗒”。 “是啊,我们知道。‘嘀,嗒’。坚果受刺激了。”约翰娜说。 这么一说,好像倒把韦莉丝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她朝这边走来,约翰娜猛地一下把她推倒在沙滩上。 “待在地上,别起来,行吗?” “你别碰她。”江琳琳厉声对她说。 约翰娜眯着她棕色的眼睛,恶狠狠地咬着牙说:“别碰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就猛地冲上来,在江琳琳的脸上狠扇了一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 “你以为是谁把他们从冒血的丛林里给你们弄出来的?你这个——”陆忆风一下子把她扛到肩上,她还在踢打着,然后把她扔到水里。 一次又一次地把她摁到水里,这期间,她嘴里还不停地骂着脏话。可陆忆风没有弄死她,因为布兰妮在她旁边,也因为她所说的,为了“我们”把他们弄出来。 “她是什么意思?为我们把他们弄出来?”江琳琳问陆忆风。她的脸还红着。 “我不知道。你开始是想跟他们联手来着。”陆忆风提醒她说。“疼么?” “没事。”江琳琳淡淡的说,好像真的没有在意。 “是啊,没错。原来有这样的事!”陆忆风对他们说。 他低头看着浑身无力躺在那里的比特,“可现在要是不帮帮他们,咱们也跟他们合作不了多久。你们觉得呢?” 一百一十五.次元口袋,嘀嗒嘀嗒 陆忆风背起昏迷的比特,江琳琳拉着韦莉丝的手,他们一起回到沙滩上的小营地。 本来打算把韦莉丝放在浅水里,好让她能洗洗。可是她只是紧握着双手,嘴里偶尔嘟囔着“嘀,嗒”。 解开比特的腰带,发现上面用藤条拴着一个很重的金属线卷。说不上这是什么,可如果他认为有用,就不能把它弄丢了。 陆忆风把它放在沙滩上。比特的衣服已经被血粘在身上,只能把他的衣服从身体上剥离。 他们脸朝下,把比特放在布兰妮编好的垫子上,好检查他的后背。 一道十厘米的伤口,从他的肩胛骨一直延伸到肋骨内侧,好在伤得不深。 他失掉了很多血,从他苍白的皮肤可以看出来,血还在往外渗。 江琳琳跪在地上,坐在自己的脚后跟上,琢磨着这个伤口该怎么办。 用海水疗伤?可以想起高静每次给病人疗伤,第一招就是用雪。 可这哪来的雪? 望着浓密的丛林,要是懂行,敢说丛林就是一个大药房。可这丛林里的热带植物都是陆忆风不熟悉的。 来自达拉之森的约翰娜也不认识这里的植物。她那边的森林的常年保持秋日。 但陆忆风突然想起了玛格丝给他捂鼻子用的苔藓。“我马上回来。”他告诉江琳琳。 幸好,苔藓在丛林里随处可见。而且他启用系统叫出了一个史诗级的治疗用品——“医疗箱”。然后还是从附近的树上拽了许多苔藓。 他把这些东西装进背包里返回沙滩。把厚厚的一层苔藓铺在比特的伤口上,又把医疗箱交给江琳琳。 接着用藤条把苔藓固定住,又在上面浇了海水,之后把他拉到丛林边的树荫里。 “我想,咱们能做的也就这些了。”陆忆风说。 “厉害了,这医疗箱哪弄来的?”江琳琳吃惊的问。 “难说。”陆忆风摇着头,“之前那个背包里自带的。”这种“四次元背包”只有在四下无人时最能体现出来。 “我去看看韦莉丝。”他很自然引开话题说。 他又拿起一把苔藓,当作抹布,走到韦莉丝身边。她也没有反抗,可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陆忆风说话时,她没有回答,而是更紧张地说着“嘀,嗒”。她确实是想告诉些什么,可要是没有比特的解释,还是让人一无所知。 “是的,‘嘀,嗒。嘀,嗒’。”陆忆风说。听到这个,她好像平静了些。 在陆忆风去海边打水时,约翰娜和布兰妮也走过来。约翰娜洗得干干净净,布兰妮的浑身结的痂都翘起了皮。 约翰娜咕咚咕咚地喝水,吃蛤蜊肉。然后她们让韦莉丝也吃一点。 布兰妮用冷静客观的语气说起了毒雾和山魈的事,略掉了最重要的细节。 大家都愿意放哨,让别人休息,最后决定陆忆风和约翰娜来担任这项任务。 陆忆风这么做是因为他睡足了,疲劳药剂的副作用也过去了。而她呢,则是因为根本不愿意躺下。 他们两个静静地待在沙滩上,其他人慢慢睡去。 约翰娜看着布兰妮,确定她已经睡着了,然后问陆忆风:“你们是怎么失去玛格丝的?” “在雾里。她背江琳琳,我背玛格丝,后来我背不动两个人了,她体力也不支了,她亲了她一下,就径直跑到雾里。”她说。 “她是布兰妮的指导老师,你知道的。”约翰娜用责备的口气说。 “不,我不知道。”陆忆风说。 “她就像她的家人。”过了一会儿,她说道。可这次话里少了些敌意。 约翰娜的话让他想到史密斯。 他们看着海浪拍打着沿岸的礁石。“那,你们和坚果,还有伏特怎么样?”陆忆风问。 “我告诉过你——我是为了你们——准确来说是你,才把他们弄出来的。史密斯说,要是我们想和你成为盟友,就得把他们给你带来。”约翰娜说,“你告诉他的,对吧?” 不,陆忆风心想,可他还是点点头,“谢谢,非常感谢。” “我希望如此。”她充满厌恶地看了陆忆风一眼。 好像他给她造成了生活中最大的拖累。不知道有一个恨你的姐姐是否就是这种感觉。 “嘀,嗒。”又听到韦莉丝在身后说。 他们转过身,看到她已经坐起来,眼睛死盯着丛林。 “噢,好了,她又来了。好吧,我睡了,你和坚果可以一起放哨。”约翰娜说。她走过去,一下子躺倒在布兰妮身边。 “嘀,嗒。”韦莉丝轻轻说着。 陆忆风呼唤她来到身边,躺在前面,抚摸着她的胳膊,让她安静下来。 她慢慢睡着了,睡梦中还在不安地抖动,偶尔还在梦呓,“嘀,嗒。” “嘀,嗒。”陆忆风轻声顺着她说,“该睡觉了,嘀,嗒。睡吧。” 太阳已经高挂天空,悬在头顶。肯定到中午了。 时间倒没有关系,但是在他的右边,隔着远处的水面,可以看到耀眼的闪光,uu看书 ww.uuknsh.cm像闪电似的击中了一棵树。 接着,像昨晚一样,接二连三的闪电又开始了。肯定又有人踏入到那个区域,触发了闪电暴,就像锁定的轰炸区一样。 他坐着不动,看着远处的闪电,尽量使韦莉丝保持平静,水面有节奏的拍打使她进入到较为安静的状态。 想起昨晚,钟声响后,闪电就开始了,那时钟声响了十二下。 “嘀,嗒。”韦莉丝在梦中呓语,她好像要醒了,忽而又沉入睡眠。 十二下钟声,好像夜半的钟声,然后出现闪电; 现在太阳高悬,像是中午,也出现了闪电。 陆忆风慢慢站起身来,环顾竞技场。 竞技场是一个圆形,闪电出现在一个特定的位置,在紧挨着它的那个区域,出现了血雨,就是约翰娜、韦莉丝和比特遇到的那场血雨。 之前他和江琳琳、布兰妮可能是在第三个区域,与他们所处的区域紧挨着,遇到了毒雾。 毒雾一经停下,山魈在第四个区域出现。“嘀,嗒”。换一个角度想。 几个小时前,大约十点钟的时候,海浪翻卷,发生在第二个区域,也就是现在闪电的区域的左侧区域。 中午——午夜——中午。 “嘀,嗒。”韦莉丝还在说梦话。闪电停止后,血雨在它右边的区域马上开始了。好像突然间可以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噢,”陆忆风恍然大悟,“嘀,嗒。” 他扫视了竞技场整整一圈,知道她是对的。 “嘀,嗒。竞技场是一个钟。” 一百一十六.死亡大钟,血腥之角 一个钟。 似乎可以看到表针在竞技场这个大钟的表盘上嘀嗒嘀嗒地转动,这个大钟由十二个区域组成。 每个小时就会出现新的恐怖,前一个也会自然终止。 闪电、血雨、毒雾、山魈——这是头四个小时的内容。十点,巨浪。 不清楚在剩下的七个小时还会出现什么恐怖的事情,但可以知道,韦莉丝是对的。 现在,血雨正在下,他们位于山魈出现的区域下方的沙滩上,离毒雾出现的区域也太近了。令人不安。 是不是所有的袭击都会停留在丛林的区域内? 不一定。巨浪就没有。如果毒雾会从丛林中渗漏出来,或者山魈在此返回…… “快起来。”陆忆风大声命令,把江琳琳、布兰妮、约翰娜都摇醒。 “起来——咱们得走了。”还有足够的时间,跟她们解释大钟的推理。 韦莉丝为什么要说“嘀,嗒”,为什么无形的威胁总是在每个区域触发致命的袭击。 已经跟每一个有清醒意识的人都解释清楚了,可约翰娜除外,陆忆风说什么她都喜欢唱反调。 但即使如此,她也必须承认获得安全总比留下遗憾要好。 收拾好东西,又帮着比特穿上衣服,最后叫醒韦莉丝。她一睁开眼就紧张地喊:“嘀,嗒!” “是的,‘嘀,嗒’,竞技场是个大钟,是个钟,韦莉丝,你是对的,”陆忆风说,“你是对的。” 她的脸上掠过了释然的表情——大概是因为大家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也许从第一声钟声响,她就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半夜。”她嘟囔着。 “是半夜开始。”又进一步向她确认。 记忆中的一个图景在陆忆风的脑海里浮现,一个钟,不,是一只手表,放在海文斯比的掌心。 “会议在午夜开始。”他这么说。 然后表盘上的灯光亮起,映出上面的夜莺,接着灯就灭了。 现在回想起来在北境市区的宴会上,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好像就是在给一个关于竞技场的暗示。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陆忆风已经是和他一样的“自由人”,而不是竞技场里的选手和单纯的玩家。 也许他觉得这对陆忆风作为指导老师有帮助? 或者,这一切早就是计划好的了。 韦莉丝朝下血雨的地方直点头。“一——三十。”她说。 完全正确,一点三十。两点,那个地方出现了毒雾。 陆忆风指着那片的丛林,“所以,现在咱们得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了。” 她笑着,顺从地站了起来。 “你渴吗?”江琳琳把编织碗递给她,她咕咚咕咚喝了一大碗水。 布兰妮把最后的一点面包也给了她,她三口两口就吞了下去。她好像已克服了意识错乱的障碍,正在逐渐恢复正常。 陆忆风检查了一下装备和武器,把枪背在身后,弹夹用藤条拴在腰带上,又把插管和药膏放在降落伞里捆好,最后装进背包里。 比特的状况还是不太好。他起来时,他却不愿意,“韦莉丝。”他说。 “她在这儿。”江琳琳告诉他,“韦莉丝很好,她也一块走。” 可比特还在挣扎,“韦莉丝。”他固执地说道。 “噢,我知道他的意思。”约翰娜不耐烦地说。 她走到沙滩旁边,拿起了之前给他处理伤口时从他身上拿下来的线卷,线卷的上面凝结着厚厚的一层血。 “就这没用的东西,他跑到血腥之角去拿这东西才挨了一刀。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武器,我猜可以拉出一截当作绞具什么的,可你能想象比特把人勒死吗?” “他以前是用电线才赢得的胜利,那时他做了一个通电的陷井。这是他所能得到的最好的武器。”布兰妮说。 真奇怪,约翰娜怎么连这个都听不明白,这不大对头,真可疑。 “对这一切你早就想明白了吧,伏特这个外号还是你给他起的。”陆忆风说。 约翰娜眯着眼,恶毒地看着他说:“是啊,我可真蠢,是不是?我猜我为了救你的小朋友而分了心,可那时候,你却在……干什么,啊?让玛格丝丧了命?” 陆忆风把别在腰带里的刀子握得紧紧的。 “来啊,你试试,你动手,我不在乎,我会把你的喉咙撕破的。”约翰娜说。 和约翰娜的一场厮杀是早晚的事,最终会有一天,他们其中一个会要了对方的命。 “也许我们大家每走一步都得多加小心。”布兰妮说着,看了陆忆风一眼。 她拿起线卷,放在比特的胸前。“给你的线,伏特。插电时要小心啊。” 江琳琳拉起比特,他现在已不再抗拒,“去哪儿?”他问。 “我想到血腥之角去观察一下,看看这种钟表的猜测是否正确。”布兰妮说。这似乎是最佳方案。 另外,能再去拿些武器也不赖。 一共有六个人,即使除去比特和韦莉丝,他们四个也很强。 这和陆忆风上一届在血腥之角的情况差别如此之大,那时候他干什么都要靠自己。 是的,建立联盟确实不错,如果不用想最后如何杀死他们的话。 比特和韦莉丝很可能不会得到别人的救助。如果所有人遇到紧急情况,而不得不快速逃跑的话,他们又能跑多远? 至于约翰娜,说实话,为了保护江琳琳,陆忆风可以轻易就结果了她,或者让她闭嘴。 真正需要的是有人帮助把布兰妮清理出局,无论怎么说,在她为江琳琳做了所有的一切之后。陆忆风不可能下这个手。 能否让她和职业选手来一次遭遇?这样做很冷酷,谁都知道。 可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吗?既然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大钟的秘密,她是不可能死在丛林中的。 这样,就得有人在搏斗中杀死她。 思考这些事情让人内心很烦乱,所以干脆就换换脑子,想点别的。 现在最让人感到快乐的想法是如何杀死巴泽尔‘总’统。这对一个游戏玩家来说不是一个很美丽的白日梦,但这么想想还是挺心满意足的。 他们沿着最近的一条沙地往血腥之角走,路上十分小心,以防职业选手隐身其中。 但他们应该不会在那里,因为已经在沙滩上待了几个小时了,也没见有一点的动静。 正如所料,这地方已经没人了,只有金色的巨角和一堆挑剩下的武器。 江琳琳把比特安置在血腥之角不大的一点阴凉地里,然后又招呼韦莉丝。 她蜷缩在比特身边,比特却把手里的线卷递给她,“洗干净,好吗?”他问。 韦莉丝跑到水边,把线卷泡到水里,之后她唱起了滑稽的小曲,好像是在表盘上跑的老鼠呀什么的,那肯定是个儿童歌曲,可她唱得很开心。 “噢,别再唱那个歌了。”约翰娜翻着眼珠子说, “自从她开始说‘嘀,嗒’俩字之后,就一直唱这个歌,都唱了好几个小时了。” 突然,韦莉丝直直地站起来,指着丛林说:“两点。” 他们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雾墙正往沙滩上渗透。“是的,看,韦莉丝是对的。现在是两点,雾起来了。” “就像由钟表控制的。”江琳琳说,“你真聪明,韦莉丝,能想到这些。” 韦莉丝笑着,边洗线卷,边哼起了歌。 “她不仅聪明,还有很强的直觉。”比特说。他们都把目光转向比特,他好像精神恢复了很多。 尽管约翰娜对韦莉丝很恼火,可此时的她是陆忆风见到她在绝地求生最快乐的时候。 韦莉丝在武器堆里找箭。她也四处翻着,最后找到了一对看来很具杀伤力的斧头。 起先,这个选择很奇怪,但是当她用力把一只斧子扔出去时,斧子一下子嵌在了被太阳晒软了的金色宙斯之角上,才让人感到吃惊。 当然啦,她是约翰娜,来自达拉之森,那个有伐木职业的玩家区。 不难猜测,那个区的玩家使用这类型武器有额外加成,更何况她肯定练的特别多。 这就跟布兰妮用鱼叉、或者的比特用电线,云杰懂得植物的知识是一样的道理。 可以意识到,这是新手村——夹缝地带的选手长久以来面临的一个不利的挑战。 新手村的玩家熟练度积攒的很慢,除了可以去冒险者学院学习以外,打工的玩法就是下矿。似乎别的区的玩家少了许多有关的技巧和能力加成。 在井下干活确实有些技能是可以用到绝地求生的,比如使用鹤嘴锄、爆破。 正如他们在打猎时学会的技能。可通常夹缝地带的玩家学会这些技能的时间太晚了。 陆忆风在里面翻找武器的时候,江琳琳已经蹲到地上,用刀尖在一片从林子里摘来的很大的、光滑的叶子上画着什么。 从她的肩头看过去,发现她在画竞技场图。uu看书 ww.cm 中间是血腥之角,被一圈沙地包围,几十个细长的沙地从中间扩散出去。 看上去像一只大饼,被分成了许多个一样大的块。 还有一个小圈代表水线,另一个大一点的圈代表丛林的边缘。 “看,血腥之角是怎么放置的。”她对陆忆风说。 他仔细看了看宙斯之角的位置,然后明白了她的意思。 “血腥之角的尾部指向十二点位置。”陆忆风说。 “没错,所以这就是我们钟表的顶部。”她说。然后迅速在表盘上写上一到十二的数字。 “十二点到一点是闪电区。”江琳琳在相应的区用极小的字体写上“闪电”两个字,然后按顺时针方向在其他区域写上“血雨”、“雾”、“猴子”。 “十点到十一点是巨浪。”陆忆风说。她又加上。 说到这,布兰妮和约翰娜也走了过来,鱼叉、斧子、刀子,她们已经武装到牙齿。 “你们还注意到其他反常的地方吗?”陆忆风问约翰娜和比特,兴许他们看到了一些没看到的东西。 可是,他们看到的一切就是血。 “肯定还会有新花样。”陆忆风十分肯定。 “我把丛林里有威胁的区域标出来,这样我们就可以避开。”江琳琳说着,在毒雾和有巨浪出现的沙滩用斜线标出来。然后她坐到地上, “嗯,不管怎样,这比今天早晨咱们了解的情况清晰多了。” 他们们都点头同意,这时陆忆风注意到了—— 寂静。 韦莉丝不唱歌了。 上架感言 “一章一个大招,作品即将出道...” 不知是在快上架这几天从哪看到的,好像是一条本章说的评论,看着挺奇怪,又挺惭愧的。 毕竟这个数据可以说凉到凯匹诺大陆去了,我真不知道能写点啥。 (打字的手停在这里微微颤抖...) 总之还是想来一点,指不定这个小心思就被看上了呢。 其实还是想像前两天在“作品相关”筹备连更那章一样,贴一章小番外什么的。 但据说会影响数据,(其实也没啥好影响的...)但存稿状况良好,随时可以出发!冲鸭! 求支持的话就不说了,能看到这里肯定都在一路默默支持的朋友,而且还要厚颜无耻的说一句...求首订...求继续支持! 精彩也会一直继续,在第七更的123章,陆忆风终于毅然决定不再放弃继续当个“弟弟”,掏出那把82年的祖传rpg…… 阿里嘎多!!! 一百一十七.钟的秘密,联合力量 一刻也没耽误,陆忆风立刻抽出枪,架在手里。 江琳琳边扭身边搭弓上箭。他瞥见韦莉丝正从浑身湿透的格鲁兹的手里滑到地上,韦莉丝的喉咙已被切开,脸上还挂着笑容。 他连续几枪扫射把格鲁兹直接射成了筛子,在他转移目标的功夫,江琳琳一箭射中一名红名玩家的右侧太阳穴。 约翰娜飞出的斧子插入到了高坂介京的胸膛。布兰妮挡住了李万伟扔向江琳琳的一支矛,高坂惠乃的刀子却扎到她的大腿上。 要是没有血腥之角可以作掩体藏身的话,直死之眼的职业两兄妹早已死了。 “不能相信直死之眼和哥布林花园的人!”布兰妮一叉刺穿伊莎贝尔后大喊道。 陆忆风跳到水里,继续追赶。 砰!砰!砰!砰!四声炮响,证明了韦莉丝已无力回天。格鲁兹和高坂介京,还有伊莎贝尔也都一命归西。 陆忆风去追赶李万伟和高坂惠乃。他们已经爬上了岸,正沿着长条沙滩往丛林的方向跑。 他在水里打开了储物栏,换上六倍镜。连续单发射击,第三枪点倒了高坂惠乃。 啪!又是一枪,直接把即将跑进丛林阴影的李万伟一枪爆掉。 又是一声炮响。高坂惠乃还没断气,倒在地上苦苦挣扎着。 突然,陆忆风所在的水面开始剧烈晃动,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就被侧身抛回地上。 血腥之角四周的地面开始也快速转动起来,速度飞快,丛林都变得模糊起来。 巨大的离心力几乎能把人甩到水里,他们赶紧把手和脚插到沙子里,尽力保持平衡。 一时间,飞沙走石,天旋地转。所有人都眯着眼睛。毫无办法,只能紧紧抓住地面。 然后,在没有缓慢减速的情况下,地面突然停止转动。 离谱。这个萨诺岛怕不是一个活着的小岛? 陆忆风不住地咳嗽、头晕目眩,慢慢地坐起来,看到他的同伴处于同样的境地。 江琳琳、布兰妮和约翰娜和都抓住了,其他四个死去的人被甩到了水里。 整个事件,从韦莉丝歌声消失到现在,只有三分多钟。他们坐在那里喘着大气,把沙子从嘴里抠出来。 “伏特呢?”约翰娜问。 这时他们都站了起来。歪歪斜斜地绕了宙斯之角一圈,没找到他。 布兰妮看到他在二十米之外的水里,快漂不上来了。她游过去,把他拉上来。 这时陆忆风想起线卷,那对比特有多重要。 他问了江琳琳,她也没见着。于是便心急火燎地四处寻找。 哪里去了?哪里去了? 结果他看到了。在水里,还死死抓在韦莉丝的手中。 “掩护我。”他对其他人说。然后把武器和背包都扔到一旁,顺着沙滩跑到离韦莉丝最近的地方,然后一猛子扎到水里,迅速朝她游去。 他用眼角的余光看到直升机出现在头顶,机械爪已经伸出来,很快要把她抓走。可他没停下。 韦莉丝脸朝上漂在水面,由于已经死亡,加之金属皮带的浮力,她没沉下去,两只眼直愣愣地冲着血红的太阳。 陆忆风一边踩水,一边掰开她的手指——把线卷取下来。 最后,他所能做的只是把她的眼皮合上,对她说再见,然后游开。 到了把线卷扔到沙地上,爬上岸时,她的遗体已经被运走了。仍能感觉到嘴里有一股血腥混着海盐的味道。 陆忆风走回到血腥之角,布兰妮已经把比特活着拉了回来,但他有点呛水,正坐在地上,把肚子里的水吐出来。 他很聪明,没把眼镜弄丢,所以至少他可以看见。陆忆风把那卷金属线扔到他膝盖旁。 线卷闪闪发亮,一点血渍都没有。他拉出一截线,用手指捋着。 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线,它不像见到过的任何线,浅金色,像头发一样细。 很纳闷这东西到底有多长。装满这个线轴看来得有几千米长。可是陆忆风没有问,他知道比特正想着韦莉丝。 现在,布兰妮、约翰娜和比特都失去了他们的伙伴,他走到江琳琳身边,抱住她,一时间,所有人都静默无语。 “咱们离开这个讨厌的岛吧。”约翰娜终于说道。 现在只剩下拿多少武器的问题了,他们尽量多拿些。 幸好,丛林里的藤子够结实,包在降落伞里的插管和药膏还好好地装在陆忆风背包里。 布兰妮脱下衬衣,用它包住伊诺贝丽在她大腿上留下的伤口,伤口并不深。 比特认为如果走得慢些,他也可以自己走。最后他们决定待在十二点位置的沙滩上。 在这里可以得到几个小时的宁静,也可以远离残余的毒雾。 可是刚这样决定,江琳琳、约翰娜和布兰妮却朝着三个不同的方向走去。 “十二点方向,对吧?”江琳琳说,“血腥之角的尾部正对着十二点。” “那是在他们转动圆盘之前。”布兰妮说,“我是通过太阳来判断的。” “太阳只是说明现在快四点了。”陆忆风说。 “我想陆忆风的意思是说,知道时间是四点并不说明你知道四点钟的位置在哪里。你只能大概说出它的位置,除非他们把丛林外围的位置也改变了。”比特说。 不,陆忆风觉得自己所表达的意思比这简单多了。比特的理论比他说的话复杂得多。 但他还是点点头,好像一直都是这么想的。“是的,所以任何一条路都可能是通向十二点位置。”他说。 “所以你们得出了一个什么结论,告诉我好吗?”约翰娜说。 他们继续绕着血腥之角转,仔细观察周围的丛林。丛林在各个位置上看上去都惊人的相似。 依稀记得十二点第一个被闪电击中的是棵高大的树木,可每个地方的树都很相似。约翰娜认为要循着伊诺贝丽和布鲁托来的印记走,可那些印记也都被水冲走了。一切都无从辨认。 “我们不该提起钟表的事。现在他们连这一点点,“十点,我们又会看到巨浪,又会回到正常的轨道上。” “是的,不可能整个小岛完全变动。”江琳琳说。 “我想我们要找回方向感。”布兰妮说。 “没关系啦。你要告诉我们怎么走,不然我们永远都别想挪动营地的位置,你这没脑子的家伙。”约翰娜不耐烦地说。 具有讽刺意味的,她这种蔑视性的话,还挺符合逻辑,是唯一让人感到舒服的回答。是的,重要的是得决定往哪儿走。 “好吧,我需要喝水。大家觉得渴了吗?”她接着说。 这样,他们就随便挑了一条路走,也不知道是几点钟方向。 当走到丛林边时,所有人疑惑地看着丛林,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们。 “嗯,肯定到了山魈出现的时间了。可我一个也看不见。我去树上打孔。”江琳琳说。 “不不,这回该我了。”布兰妮说。 “那至少让我保护你身后。”江琳琳说。 “陆忆风可以打孔,我们需要你再画一幅地图。那张给冲走了。”约翰娜对她说。 然后她从树上摘下一片宽阔的叶子,递给江琳琳。 陆忆风突然怀疑,他们是不是要把他和江琳琳分开,然后杀死他们? 可这么想也没有道理。先抛开隐藏起来的属性和已经摊牌的ak不说,即使没有这些,而且布兰妮在树上打孔,他怎样都会占尽优势; 而江琳琳也比约翰娜个头高一些,属性各方面也都高于她。 所以他跟着布兰妮走了几十米进入丛林,她找到一棵不错的树,开始用刀在树上挖孔。 当陆忆风站在那里,持枪做好防御时,总觉得哪里不对。好像有什么事正在发生,而且这事和江琳琳有关。 过去的这段时间,从进入绝地竞技场铜锣声响起时到现在,到底是什么事让他感到奇怪。 首先是布兰妮把江琳琳从金属盘上背过来,在她被电磁力场击中时,布兰妮又救活了她; 玛格丝自愿钻进毒雾,好让他们能够背江琳琳。瘾君子冲到她前面,挡住山魈的进攻。 在与职业选手短暂的交锋中,难道不是布兰妮为她挡住了李万伟的长矛,自己却挨了高坂惠乃的刀子? 即使是现在,约翰娜也拉她去画地图,而不愿让她到丛林里冒险…… 陆忆风想不出这其中有什么问题,这背后的原因太深不可测了。 一些胜利者试图让她活下去,即使这意味着牺牲他们自己的生命。 他感到震惊。当然,保护江琳琳是他的责任,可是,这说不通啊。 所有选手中,也许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出去。那么,他们为什么选择去保护江琳琳? 史密斯究竟跟他们说了什么,又跟他们做了怎样的交换,才使他们把保护江琳琳的生命放在了第一位? 他知道他保护江琳琳的理由。她是朋友,是伙伴,是一种蔑视游戏g的方式,是要一起去颠覆这可怕的游戏独一无二的存在。 但是,uu看书 ww.uknsh 如果并非与她的切身利益息息相关,什么才能真正想去救她?把她置于他们自己的生命选择之上? 当然,她很勇敢,但是所有人都很勇敢,这样才能在绝地求生中获胜。这是每个人身上不可忽视的优点。 可是……可以想起来,江琳琳有比他们任何人都出色的地方,她会有效使用语言。 她在几次电视访谈中都征服了所有的观众,也许就是这种潜在的能力使他能够鼓动玩家——不,是号召所有玩家——而她靠的不过是调动了朴素的语言。 记得陆忆风曾经思考过这个问题,这正是领导者所应具有的天赋。 是否史密斯已经说服了大家?说服大家去相信江琳琳的语言力量比他们所有人的力量相加还要大? 没人知道,但要某些胜利者做到这一点还要有很长的路要走。这点指的是约翰娜。可是他们决定保护她还能有什么其他的解释吗? “陆忆风,把插管给我。”布兰妮说。 她的话兀地把陆忆风从纷繁的思绪中拉了回来。他割断拴着插管的藤条,把金属管递给她。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一阵叫喊声。 这声音是那么熟悉,声音充满了痛苦与恐惧。让陆忆风从头到脚一阵冰凉。 他扔掉插管,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前面等着他的是什么。 他只知道必须找到她,去保护她。 不顾危险,发疯似的朝着传来声音的方向狂奔。穿过满是藤蔓和浓密的枝叶的树林。 此时,任何事都不能阻挡陆忆风奔向她的脚步。 因为,那是高静的声音。 一百一十八.变种夜莺,意志折磨 她在哪儿?他们把她怎么样了? “高静!”陆忆风喊道,“高静!” 回答他的只有另一声痛苦的喊叫。看1毛线3中文网她怎么会到了这里?她怎么会来到这个世界?来到绝地求生? 藤蔓划破了他的脸和胳膊,脚下的矮树丛把他绊倒,可是他却在一步步向她靠近。 更近了,现在已经很近了。 汗珠从脸上滑落,刺得刚结痂的皮肤生疼。他尽力从令人窒息的湿热的空气中吸到一点氧气。 高静又叫了一声——这是多么失落、无助的喊声——简直不敢想他们在怎样对她才使她发出这样凄惨的叫声。 陆忆风穿过一层厚厚的密林,来到一小片空地,那声音在他的头顶不断传来。 头顶?他仰起头,他们把她弄到树上了? 他拼命地在树枝里搜寻,却没有看到。能听见她的声音,却看不见她。 她又发出一声喊叫,像铃声一样清晰。 没错,是从树上传来的,是从一只小花斑夜莺的嘴里传出来的,它落在离陆忆风头顶十英尺的一个树枝上。 这时,他才明白过来。 是一只变种夜莺。 他以前从未见过这种鸟,只听说过它,它们学舌的能力远超鹦鹉。还以为它们已经不存在了。 陆忆风靠在树上,疾跑产生的岔气很快消散,仔细地观察起这鸟。 这的确是一个变种,被修改过数据。在背景资料里,这种变种鸟是现存夜莺的祖先或者父体。 变种夜莺丝毫看不出来和通常夜莺的区别,跟普通的鸟无异,不同的是从它嘴里发出了可怕而逼真的高静的叫喊。 陆忆风一枪射中它的喉咙,结果了它。鸟掉在地上,然后把这个可恶的家伙扔到树丛里。 这不是真的。这只是极限赛组织者设置的一种玩法罢了。 布兰妮冲过来,看到他正把枪横在胸前。“你在干吗?” “没事,我没事。”陆忆风说。其实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本以为听到我一个朋友的喊声,可是——” 一声尖叫打断了陆忆风的话。 这是另一个声音,不是高静的,也许是个年轻男子的。 陆忆风没听出是谁,可布兰妮却听出来了。她立刻变得面无血色,甚至可以看到她的瞳孔都恐惧地张开了。 “等等!”陆忆风说着,想跟她解释一切,但他却像箭一样地跑开了。看‘毛.线、中.文、网 她要去寻找那个声音,就像他疯狂地寻找高静一样。“布兰妮!”陆忆风喊道。 但可以知道她是不会停下来听解释的。他只能跟在她身后狂奔。 即使她跑得这么快,跟上她并不难,因为她在身后留下了一条清晰的痕迹,草上趟出了一道印。 可是鸟的叫声至少在两百米之外,而且是在山上。布兰妮围着一棵大树转,大树的直经足有十五厘米,最低的树枝离地也有八米。 男子的喊叫来自树叶里面,可是却看不到变种夜莺。布兰妮也在喊,一遍一遍地喊,皮特!皮特!” 她异常惊慌,根本没法跟她解释。 所以干脆陆忆风爬上旁边的一棵树,找到变种鸟,一枪射死了它。 那鸟直直地落到地上,正好落在布兰妮的脚下。她捡起鸟,渐渐明白了过来。 陆忆风从树上下来。但她看上去比刚才还要绝望。 “没事的,这只是一只变种夜莺,赛组委在给我们耍诡计。这不是真的,这不是你的……皮特!”他说。 “是啊,不是皮特。可那声音是他的。我现在知道是鸟在模仿,那它们是从哪儿听到的?”她问。 陆忆风明白她的意思,心里一凛。“你不会认为他们……” “是的,我觉得是。我就是这么想的。”她说。 陆忆风立刻想到高静在一个白色的小屋子里,脸上戴着面具,被绑在一张桌子上,一些穿制服的nc逼迫她大声喊叫 在某个地方,他们正在折磨她,或者过去曾折磨过她,让她发出那些喊叫。可他最后却听到另一只鸟在左边发出尖叫,这次是高志鹏的声音。 “咱们快离开这儿!”陆忆风拉着布兰妮往海边跑。可高志鹏的声音太痛苦了,让他忍不住要去找到他。 “这不是真的,陆忆风!是杂种鸟!”布兰妮冲着他喊,“快点!” 她又连拉带拽,反过来拉着陆忆风往前跑。跑着跑着,他才明白了她说的话。 布兰妮是对的,只是另一只变种夜莺发出的声音。追赶这个声音也帮不了高志鹏。 可是,这的的确是高志鹏的声音。在某个地方、某个时间,某个人,逼迫他发出了这样的喊声。 这一定是大钟竞技场的另一种武器。当指针打到四的时候,山魈消失,变种夜莺出动。 他们说得没错,逃离这里是唯一能做的。史密斯用降落伞送来任何礼物都无法治疗这样的伤害。 陆忆风看到江琳琳和约翰娜站在林子边缘,既觉得宽心,又很不解。 为什么江琳琳不来帮忙?为什么没人来帮他们? 即使现在,她也站得远远的,举着双手,手掌心对着他们。 她的嘴在嚅动,但却没有声音。为什么? 一堵极为透明的墙拦在前面,他和布兰妮一下子撞在上面,接着被弹回到丛林的地上。 很幸运,这就是为什么江琳琳、约翰娜,甚至站在她们身后的比特都不来帮忙的原因。 这不是电磁力场,是可以触摸得到的坚硬、光滑的墙面。 无论江琳琳的箭,还是约翰娜的斧子,在这堵墙上连一个印都刻不上去。 陆忆风在墙里侧几米的范围内查看了一下,知道整个四点到五点钟的区域已经全部被封住了。 他们像老鼠一样被困在里面,直到这一个小时过去。 江琳琳把手放在墙面上,可以看到她的嘴在动,却听不见她的声音,外面的任何声音都听不到。设法猜出他说了什么。 这时,很多变种夜莺出现了,一只接着一只,落在周围的树枝上。 从它们的嘴里发出许多精心安排的可怕声音。 布兰妮立刻坚持不住了,她蜷缩在地上,两手紧捂着耳朵,好像要把自己的头骨捏碎。 陆忆风硬撑了一会儿,用枪射死那些可恶的鸟,枪膛里的子弹用光,它又立刻换上一个新弹夹。 可每射死一只,另一只立刻补上来。最后,他也放弃了。 他两指向下一挥,叫出属性系统,把感知能力调到最低。尽力堵住那些令人无比痛苦的声音: 高志鹏、高静、马奇、卡尔文、甚至珀茜,可怜的小珀茜…… 即使这样,这种声音还是直击灵魂,不断消磨着生存的意志。 当他终于可以用手来扶布兰妮的时候,她知道这一切已经结束了。 离开了丛林。可布兰妮还是眯着眼,捂着耳朵,肌肉绷得紧紧的。 江琳琳不停的说着安慰她的话,很长时间过去了,她如石头般僵硬的身体才渐渐放松下来。 “没事的。”她轻声说。 “你没听见。”陆忆风说。 “我听到高静的声音了,就在一开始。可那不是她,是变种的夜莺。”她说。 “那是他们。在什么别的地方,这种鸟模仿了他们的声音。”布兰妮说。 “不,”陆忆风说,“也许他们正要让我们这么想。而或者,就算是,也是他们从采访或者别的地方弄来录音,然后扭曲了声音调出来的,他们想让鸟说什么,就设置什么。” “对啊,没人会死。他们怎么能现在伤害他们?我们已经坚持到现在,就要决出最后的十名选手了,在比赛最后的十名选手产生时会发生什么事?”江琳琳直视着布兰妮的眼睛。 她知道江琳琳在尽力帮助她。所以认真地想起来。“最后八名?”布兰妮重复了她的话,“他们会采访和选手‘亲密度’最高的几名的好友。” “对呀。他们会采访你的朋友。要是和你亲密度最高朋友都被杀了,怎么采访呢?”江琳琳说。 “不能?”布兰妮问。还是不敢确定。 “不,这样我们就知道你的朋友还活着。他们是节目第一个要采访的人,不是吗?” 陆忆风也很想相信她,太想了。可是……那些声音……也太像了 可怕的伤人伎俩,受到伤害的只有选手,因为他们在参加比赛,而不是场外的他们。 “你真相信是这样的?”布兰妮说。 “真的。”江琳琳说。她摇摇头。uu看书 .uukanshu.cm 她能说服他想说服的任何人。 她看看陆忆风,想从他那儿得到证实。可他也在注视着江琳琳,听着她的话。 “可能是吧,我也不知道,他们能做到吗,比特?录下人正常的声音,然后造出来……”她说。 “噢,是的。这甚至一点都不难。我们区的学院有一种类似的技术玩法。”比特说,“简单来说称为调音。” “当然,比特说得没错。这个游戏的人都喜欢陆忆风的小表姐们,如果他们就像这样杀死了她们,那很快就会发生暴动。”约翰娜平淡地说。 “他们也不想这样,对吧?”她仰起头,大喊,“整个世界的玩家都反抗?他们根本不想这样!” 其他人惊呆了。没人,从来没有任何玩家,在游戏中说过任何这样的话。 绝对没有。肯定,他们在电视转播中会把约翰娜的话切掉。 可陆忆风已经听到了她说的话,也永远不可能按原来的眼光去看她了。 她不可能因为善良而赢得任何奖励,但她确实很勇敢。 或者疯狂。 她捡起一些贝壳,朝丛林走去。“我去弄水。”她说。 她从陆忆风身旁经过时,他不由得拉住她的手,“别去。那些鸟——” 他想起了肯定变种夜莺已经消失了,可还是不想让任何人过去。甚至是她。 “它们不能把我怎么样,我不像你们,我已经没有亲密度高的人啦。”约翰娜说着,不耐烦地挣开陆忆风的手。 当她用贝壳给陆忆风端来水时,他点点头,表示了无声的感谢。可心里明白,她对他的同情是多么的鄙视。 一百一十九.温暖渴望,现实世界 当约翰娜给陆忆风端水,把散在地上的背包、药膏、金属管、水壶、还有没用完的医疗箱都捡回来的时候,比特一直在鼓捣他的金属线。 “他们拿谁来威胁布兰妮?”陆忆风边用海水洗着脸,一边说。 “一个叫皮特的人。”江琳琳说。 “谁?”陆忆风问。 “皮特,她就是玛格丝报名自愿代替的那个男孩,他大概在五届前的绝地求生中获胜。”她说。 “那应该是在加入这个游戏时的第一个夏天,也就是我刚开始进林子的那会。那时候我整日忙于跟饥饿作斗争,不太在意这些比赛。”陆忆风说。“是地震的那次吗?” “是的,皮特的同伴被砍掉脑袋后,他就疯了。好像据说现实里他得了什么重病,是个‘完全潜行者’。但角色的身体也很脆弱。他自己逃跑了,躲起来。可是地震把水坝震塌了,淹没了整个绝地竞技场。他赢了是因为他游泳游得最好。”江琳琳说。 “那他后来好点了吗?比如说现在?我是说,死亡游戏开始之后,他的脑子正常了?”陆忆风问。 “我不知道,在游戏中,我不记得再见到过他,可是这次抽签时,他看上去好像不怎么稳定。”江琳琳说。 原来他就是布兰妮所爱的人,不是她在凯匹诺大陆各个区域的一大串情人,而是同区的一个贫穷的疯男孩。 一声炮响把他们都引到了沙滩上。 一架直升机出现在大概六点到七点的位置。可以看到直升机的机械爪抓了五次,才把尸体的残肢收拾完。 很难说死的是谁。无论在六点区域发生了什么事,没人想知道。 江琳琳又在树叶上画了一张新地图,在四点到五点区域标上了一个“yy”夜莺的标志,在抓走尸体残肢的区域写上了野兽俩字。 他们现在比较清楚剩下的七个小时的区域内会发生什么。如果说变种夜莺的突袭有什么好处的话,那就让他们重新找到了在表盘上的位置。 布兰妮又编了一只水篮子和一张用来捕鱼的网,陆忆风放哨。其他人在海里游了会儿泳,又在身上抹了些药膏。 他坐在海边,边清理布兰妮捕的鱼,边看着西边的落日。 明亮的月亮已经升上了天空,在竞技场洒下了奇异光芒,好似已经到了黎明。 他们准备坐下来吃生鱼,这时绝地求生的bg响起,一个个死去的选手的脸出现在天空…… 李万伟、高坂介京、高坂惠乃、凯什米尔、格鲁兹、韦莉丝、玛格丝、月升湖畔的红名玩家、为保护江琳琳而死去的瘾君子、布莱特、铁民林地的男人,还有许多不认识的红名选手。 “他们正一点点地把我们耗光。”约翰娜说。 “还剩下谁?除了我们五个和哥布林花园的那几个?”布兰妮问。 “查夫。”江琳琳连想都没想就说道。 也许是因为史密斯的缘故,她早就对他多加留意了。 一只赞助降落伞落了下来,上面挂着一个篮子,送来了一些方形面包卷,面包卷不大,一口可以吃掉一个。“ 这是你们区送来的,对吧,比特?”陆忆风问。 “是的,是黄金堡送的。一共多少个?”他说。 布兰妮数了数,拿起每一个在手心里转着看了看,然后又摆放整齐。 不知道布兰妮对面包卷有什么样的认识,不过她好像对摆弄面包卷很着迷的样子。 “二十四个。”她说。 “整二十四个,然后呢?”比特问。 “正好二十四个,咱们怎么分呢?”江琳琳问。 “咱们每个人吃三个,那么明天早饭时还活着的人可以投票决定怎么分剩下的。”约翰娜说。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这个觉得很想笑,也许因为这是实情吧。 陆忆风一笑,约翰娜用赞许的眼光看了他一眼。不,不是赞许,兴许是有点高兴吧。 所有人等着,一直等到十点到十一点区域的巨浪过后,才到沙滩去露营。 理论上讲,他们拥有十二个小时的安全时间。 这时,从十一点到十二点区域传来了烦人的咔嗒咔嗒的声音,很可能是某种邪恶的昆虫发出的。 但不管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响,它停留在丛林的范围内。 总之离那片丛林远些,免得不小心惊动了它们,它们会倾巢出动。 很难明白为什么约翰娜还能坚持不睡觉。她又没有昂贵的“疲劳药剂”,如果是在比赛中赞助一个这样的道具,翻上几十倍的价格可以比上一座黄金堡二环之外的房子。 自从比赛开始以来她只睡了大约一小时。陆忆风和江琳琳自告奋勇,要求先放哨。 一方面,他们休息得比较充分;另一方面,他们需要独处的时间。 于是其他人都很快睡去了。布兰妮的睡眠很不安定,时不时地可以听到他呼唤安妮的名字。 他们俩坐在潮湿的沙滩上,面对相反的方向,江琳琳的右肩挨着他的左肩。 陆忆风负责观察着水的方向,她负责观察丛林的方向。 过了一会儿,江琳琳把头倚在他的肩上,她感觉到他的手在抚摸她的头发。“我们都假装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这没有用。”她温柔地说。 是的,这么想也是,而且讨论这个也没什么意思。 反正,对他们俩来说是这样。 可是极限赛的观众眼巴巴地看着直播屏幕,不会错过他们所说的每一句伤心话。 “不管你觉得你跟史密斯达成了什么协议,他也让我做出了保证。”江琳琳说。 当然,这个谁都清楚。 陆忆风也告诉她,他们俩会尽力让他自己活下去。这样江琳琳就不用疑心了。 “所以,我想我们可以假定史密斯对我们中的一个撒了谎。”她说。 这句话很引人注意。两面协议,两边许诺。 只有史密斯知道哪个是真的。陆忆风抬起头,看着江琳琳的眼睛。 “你为什么现在说这个?”他说。 “因为我不想让你忘了我们的境况有多么不同。如果你死了,而我活着,那我即使回到凯匹诺,哪怕回到了现实。我也不会忘这些,这会了无生趣。我很幸运能在这里遇到了你,你是我全部的一切。那样的话,我永远都无法获得快乐。”她说。 陆忆风刚要反驳,她却把手指放在他的嘴唇上。 “可你就不同了,我不是说这么做对你不难,可是你还有其他人可以让你的生命充满意义。一定有的。” 江琳琳把挂在脖子上带金属圆盘的项链摘下来。她把圆盘举在月光下,可以清楚地看到上面的夜莺。 之后,她用拇指拨了一下陆忆风以前没注意到的一个小搭钩,圆盘的盖子一下子打开了。 这不是实心的,而是一个小盒,在小盒里装着照片。 右边是他的父亲和妹妹,他们在微笑。左边是高志鹏和高静,也在微笑。 看到这几个人的脸,陆忆风的心瞬间不是滋味了。 “他们需要你。”江琳琳说。 “你怎么有我父亲和陆思雨的照片的?” “高静上传给我的。”她简单的说。 家人,妹妹,朋友,还有他的假表姐。可是江琳琳的意图很清楚。高静也是他的家人。 或者,如果能活下去,脱离这个死亡游戏。早晚有一天会成为他的家人。 陆忆风等着她提起那个捏造出来的孩子——为了电视机前观众进行表演。可是她却没有提及。 这时他明白了,江琳琳所说的一切都不是为了绝地求生,她是在告诉她内心的真实感受。 “没有人真的需要我。”她说着,声音里没有一丝的自怜。 是的,她的家庭不需要她,他们会和一些朋友一起为她哀悼,可是他们的生活会继续;甚至史密斯,在酒精的帮助下,也会支撑着活下去。 更遑论这一切是一场游戏。只算是曾经同生共死过一回。 可以意识到,如果江琳琳死了,只有一个人会为她永远心碎。 “我需要你。我需要。”陆忆风说。 她看上去很不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像又准备一大番话来说服他。 可这没用,根本没用。因为他又要说起家人或朋友和所有的一切,而这只会让人更迷惑。 没等她开口,陆忆风上前亲吻她,堵住了她的嘴。 他们又有了这样的感觉,这种感觉以前只有过一次。 那就是上次在岩洞里,陆忆风想让史密斯给他们送食物时,亲吻她的那一次。 在比赛中和比赛结束后,他亲吻江琳琳不下百次。可只有那一次让人心动,心生渴望。 可那时头上的伤开始流血,而她让陆忆风躺下了。u看书 ww.uukanshu 这一次,没有任何人会打扰他们。 江琳琳还想说话,可试了几次没用,她也不再坚持了。 这种奇妙的感觉在心里流淌,温暖了他们的心,又传遍了全身。 这感觉不但没让人满足,反而促使渴望更多。 陆忆风已经成了饥饿方面的专家,可这是一种完全不同的饥饿,完全不同的渴望。 是第一个闪电的噼啪声,以及在夜半击中树木的声音,把他们拉回到“现实世界”。 它把布兰妮也惊醒了。她坐起身来,尖叫起来。 可以看到她的手指插入沙土,好像在提醒自己,无论多么可怕的噩梦都不是真的。 “我睡不着了。你们俩应该轮流睡一会儿。”她说。 就在这时,可能她才注意到他们的表情,才看到他们拥抱在一起。 “要么你们俩都去睡吧。我可以一个人放哨。” 江琳琳不同意。“那太危险了,我不累,你躺会儿吧,”她对陆忆风说。 他没有反对。她把项链戴在陆忆风的脖子上,最后又亲了他一下,然后就到布兰妮那去了。 他们暂时与死亡游戏——与绝地求生脱离的时间已经结束。 她知道观众会纳闷为什么不用最强有力的语言去说服陆忆风,赞助人一定被操纵了。 但当他躺在沙滩上,还会有其他的可能性吗?江琳琳要提醒他和高静或者和现实的关系? 即使她真的是这个意思,现在说这些,这也是个错误。 第一,这不在计划内。第二,他们俩如果真的有一个人离开这个世界,那人人都看得出,这个人是江琳琳。 一百二十.离盟出逃,闪电计划 陆忆风醒来时,心里有种虽然短暂,但却幸福甜蜜的感觉,这里有江琳琳的原因。看‘毛.线、中.文、网 当然,幸福,在这个时刻,是个很奇怪的词,也很差劲。 按照现在的设想,他一天以后就会死去。 如果到那时消灭竞技场里所有的敌人,包括他自己在内,让江琳琳戴上绝地极限赛的桂冠,那将是最理想的结局。 可不管怎样,这种感觉是那么出入意料、那么甜蜜。 哪怕只有一会儿,也愿意在粗糙的沙地、炎热的阳光、瘙痒的皮肤把他唤醒到现实世界之前,把它留住。 大家都醒了,这时一只降落伞落在沙滩上。 陆忆风跑过去看,又有面包卷送来,和头天晚上收到的一样。 黄金堡送来的二十四个面包卷。这样,总共还有三十三个。 每人拿五个,留下八个备用。没有人提起这事,可是在下一个人死亡时,八个分起来正好不多不少。 可是,大白天的,开玩笑说谁会活下来吃剩下的面包卷,好像挺有意思。 他们的这种联盟能保持多长时间?可以看出,玩家们不会以为幸存的选手的数目会迅速减少。 陆忆风认为大家都在保护江琳琳,要是这个想法是错的怎么办呢? 如果一切只是偶然,或者大家不过是为了赢得他们的信任,好更容易地杀死他们,或者压根就没弄清真正的情况怎么办? 没有如果,他们一起上也锤不过陆忆风,一梭子的事。可他确实没弄清真实情况。如果这样,现在就到了先撤出的时候了。 在沙滩上,他坐在江琳琳的身边,吃着面包卷。 不知怎的,他们不敢正视彼此。 也许是因为昨晚的吻——尽管他们亲吻也不是第一次了,她似乎并没感到与平时有任何的不同; 也许是因为他们心中很清楚他们在一起的时日无多,他们两个抱有的共同目的都是为了让对方活下去。 他们吃完之后,陆忆风拉着她去水边。“走吧,我们去游泳。” 江琳琳觉得很奇怪,陆地上不比水下安全吗?但陆忆风需要把她叫到一旁,好商量与其他人脱离的事。看1毛2线3中文网 这一定要做得人鬼不知,不然一旦大家知道他们要与他们脱离,他们就立刻会成为所有人的目标。 一开始,陆忆风注意到约翰娜在小心地观察他们。但最后,她没了兴趣,到一旁打盹去了。 布兰妮正在用藤条编鱼网,比特在鼓捣金属线。知道现在时间到了。 “瞧,就快到最后的八个人了,咱们该走了。”陆忆风说。 江琳琳点点头,看得出她正在考虑陆忆风的建议,在心里掂量着这么做对他们是否有利。 “依我看,咱们再等等,等把布鲁托和伊诺贝丽结果了再说。我猜比特正研究着捕获他们的圈套,到那时,咱们再走。”她说。 她的决定不太妥当。可反过来讲,如果现在离开,就会有两拨人要追杀他们俩,也许三拨。谁知道查夫处于什么状态; “好吧,我们把职业选手干掉,之后就和他们分开。”陆忆风说。 比特叫所有人都过去,原来他一直鼓捣金属线是有道理的,他制定了一个计划。 “我想大家都同意我们下一步的计划是杀死布鲁托和伊诺贝丽吧,”他不慌不忙地说,“我想他们应该不会再公开地袭击我们了,因为他们的人数比我们少。我们应该追踪他们,可那又危险,又累。” “你觉得他们已经琢磨出来大钟的道理了吗?”陆忆风问。 “就算没有,他们很快也会想出来。也许不像我们这么精确,但他们至少明白不同的区域会发动不同的袭击,而且是以循环的方式进行。上次的交手被极限赛组织者有意干预,他们也不可能没注意到。 极限赛组织者是想让我们失去方向感,他们肯定也会问自己同样的问题,这样,也会使他们很快明白竞技场是个大钟的事实。所以,我想我们最好的办法就是设计圈套。”比特说。 “等等,让我把约翰娜叫起来。要是她知道自己错过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她又会发怒的。”布兰妮说。 约翰娜一会儿被叫了过来,然后比特让他们大家都略微后退一些,腾出地方让他在沙地上画示意图。 他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圈,分成三十二个等份,这是竞技场。 他画得不像江琳琳那么仔细,而是大致画了一下。因为他脑子里想的是更复杂的问题。 “如果你是布鲁托和伊诺贝丽,了解丛林里的情况之后,你会觉得哪里最安全?”比特问。 尽管他说话的语气并没有高高在上的感觉,但还是觉得他很像一个在学校里给孩子们上课的老师。 之所以有这样的感觉,也许因为他长其他人许多,也许是因为他确实要比其他人聪明一百倍吧。 “就是我们现在的位置,沙滩。这儿最安全。”江琳琳说。 “那么他们为什么没有来沙滩?”比特说。 “因为我们在这儿。”约翰娜不耐烦地说。 “完全正确。我们在这儿,占着这块地方,那么你会上哪儿?”比特说。 “我想丛林很危险,沙滩有人占据着。我会藏在丛林的边缘。有人袭击,我可以反击,同时还可以监视对方的活动。”陆忆风说。 “还可以找到吃的。丛林里到处是奇怪的动物和植物。可是,通过观察我们,他们知道水里的生物是安全的。”布兰妮说。 比特冲他们笑笑,好像大家的理解力已超出了他的预料。“很好,你看,这是我的计划:当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时,在中午和午夜会发生什么?” “闪电击中大树。”陆忆风说。 “是的,所以,我建议,当中午闪电过后,晚上闪电到来之前,我们把金属线跟山上的大树连接上,然后一直引到山下的咸水里,当然,咸水的导电性是很强的。当闪电击中大树时,电流会顺着金属线向下传导,一直传导到唯一的水域,当然,还会传导到周围的沙滩,正好,沙滩因为十点的巨浪刚过也还是潮湿的。任何人只要这个时候接触沙滩,都会触电身亡。”比特说。 这时谁也不说话,努力理解消化着比特的计划。 这有点太复杂了,简直不可能实现。 可为什么不行?陆忆风也设过上百个圈套。 这难道不就是一个更科学、更复杂的圈套吗?怎么能对此表示怀疑呢?对于利用天空的电流又了解多少呢? 江琳琳想出了一个问题:“这金属线真的能传导那么多电流吗,比特?这线看上去挺不结实,它会不会烧坏啊?” “噢,是的,但电流通过之后可能烧断,它就像保险丝,不同的是电流可以通过。”比特说。 “你是怎么知道的?”约翰娜问,显然她不太相信。 “因为这是我发明的,”比特说,似乎有点惊讶,“这不是通常意义上的电线,你比我们都更了解树,约翰娜。经过这么多次雷击,现在它早该死了,对吧?” “是的。”她沉着脸说。uu看书ww.uukansh “别担心金属线了——它会完全按我说的发挥作用。”比特向他们保证。 “那么,这一切发生时我们躲到哪儿?”布兰妮说。 “我们在丛林远离事发区的安全地带。”比特回答。 “那么职业选手,除非他们在水附近,否则也是安全的。”陆忆风指出了这一点。 “是的。”比特说。 “这样的话,所有的海鲜都煮熟了。”江琳琳说。 “恐怕不只是煮熟了。我们很可能失去这个食物来源。但是你在丛林可以找到很多能吃的东西,对吧,陆忆风?”比特说。 “是的,坚果和树鼠,而且我们还有赞助人。”他说。 “那么,好吧,我觉得这个不成问题。既然大家是盟友,这事就得我们一起干,干还是不干,你们四个决定。”比特说。 你们四个?他们就像学校里的学生。 他们完全不可能怀疑他的理论,只关心一些最基本的问题,而这些问题跟他的计划也基本不关联。 陆忆风看看其他几个人,虽然有些茫然,但跃跃欲试。 “为什么不?如果失败,也不会伤害谁;如果成功,我们还有机会杀死他们;如果我们没杀死他们,而只是杀死了海生物,布鲁托和伊诺贝丽也失去了这个食物来源。”陆忆风说。 “咱们可以试试。”江琳琳说。 布兰妮抬头看看约翰娜。约翰娜不说话她是不会表态的。 “好吧。”她终于说道,“不管怎么说,这比在丛林追杀他们要好。我觉得他们也不会知道我们的计划,因为我们自己都还不太明白呢。” 一百二十一.斩杀效果,海鲜大餐 在接线之前,比特需要检查一下那棵被闪电击中的大树。看1毛2线3中文网 通过太阳的位置判断,现在是上午约九点钟。不管怎样,需要赶快离开沙滩。 所以他们收拾营地的东西,走过位于闪电区附近的沙滩,朝丛林走去。 比特不能爬山,所以陆忆风背着他。 陆忆风让约翰娜领头,因为上山的路是一条直线,她不大可能迷路; 另外,他的ak比她的斧头能发挥更大威力,所以最好殿后。 湿热的空气包裹着他们,让人透不过气来。自从比赛开始以来天气一直如此。 真希望史密斯不再给送黄金堡的面包,而是送些绿林湾的物品。因为前两天所有人流了足有两桶的汗。 即使他们吃了很多鱼,也很渴望能吃点咸的东西,来点冰块或者来点冷饮也不错。 很让人感激的是还能喝到树汁,但树汁的温度与海水、空气、其他选手的温度是一样的。他们就像是一只大锅里炖熟的热菜。 当所有人快接近目标大树时,布兰妮建议陆忆风打头。 “陆忆风能听见电磁力场的声音。”她跟比特、约翰娜解释道。 “听见?”比特说。 “我能用上次绝地求生之后系统帮我修复的那只耳朵听到。”陆忆风说,“我不知道,可能出了bug什么的。” 猜猜这里只有谁骗不了? 比特。 他肯定还记得曾经告诉过陆忆风怎么辨别电磁力场的位置。 可是,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并没有再问。 而且,他肯定不会往g权限啥的这一块去想,所以问题不大。 “那么,不管怎样,让陆忆风打头吧。”他说。停了一下,把眼镜上的水气擦掉,“电磁力场可不是闹着玩的,它有斩杀效果,和生命值多少无关。” 不知道为什么,他特意又补充说明了一句。 吸引闪电的那棵树是不会找错的,它巍然耸立,比别的树高出许多。 陆忆风让其他人等在后面,拿着挂着坚果的树枝,边往地上扔,边谨慎地往上走。 他觉得比特说的话肯定是真的。看‘毛.线、中.文、网斩杀,一击致死。 可是他马上就真的发现了电磁力场,甚至在坚果还没碰到它之前。因为它离他只有三米远。 他用锐利的目光扫视前面的绿色植物,很快发现了在右上方有一个波动的方块。把树枝扔到前面,立刻听到滋滋的声音。 “就待在吸引闪电的树下边。”陆忆风对其他人说。 他们分了一下工。比特检查大树,芬尼克放哨,约翰娜去树上取水,江琳琳收集坚果,他在附近打猎。 树鼠好像一点也不怕人,所以他轻而易举就打到了三只。 十点钟时巨浪发出的声音提醒他该回去了。 陆忆风回到原地,开始清理树鼠。 然后在距离电磁力场几英尺的地上画了一道线,提醒大家不要接近。江琳琳陪他坐下来,烤熟坚果和鼠肉。 比特还在树旁忙着,一会儿量量这儿,一会儿量量那儿,也不懂他究竟在忙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拽下一长条树皮,来到他们跟前,把树皮往电磁力场上一扔。 树皮弹回来,落在地上,烧得红红的。 过了一会儿,树皮又恢复了本来的颜色。 “嗯,这很能说明问题。”比特说。 陆忆风看看江琳琳,忍着没笑出来。除了比特,这对他们任何人不说明任何问题。 这时,所有人都听到对面的区域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这就是说现在已经十一点了。 在丛林里听上去,这声音比昨天在沙滩上听要大得多。他们都专心地听起来。 “这不是机械声音。”比特很肯定地说。 “我猜是昆虫。也许是甲壳虫。”陆忆风说。 “是一种带螯的虫子。”布兰妮说。 那声音越来越大,好像那些昆虫被他们轻轻的说话声惊动,以为新鲜的猎物就在附近。 不管是什么东西发出那咔嗒咔嗒的声音,可以打赌它们会在几秒钟内把活物啃个精光。 “我们反正得离开这儿。不到一个小时,闪电就来了。”约翰娜说。 还好,不需要走很远,只需走到下血雨区域的那棵同样的大树就行。 他们干脆蹲在地上来个野餐,边吃着丛林食物,边等着闪电信号的到来。 在咔嗒声逐渐减弱之后,比特要陆忆风爬到树顶去观察一下。 闪电在对面区域的天空划过,即使在这个位置,在明亮的阳光下,都可以看到耀眼的光。 闪电击中远处的那棵大树,发出了蓝白色的光,周围的气体也在电光的击打下噼啪作响。 陆忆风爬下树来,给比特汇报看到的情况。虽然他的话不很在行,但比特看上去很满意。 他们从旁边的路又绕回到十点钟位置的沙滩上。沙子光滑潮湿,被刚刚经过的巨浪冲洗得干干净净。 比特在忙着鼓弄金属线,其他人就等于放了假。 这是他的武器,其他人完全仰仗他的知识,所以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现在他让他们早早放了学。 起先,他们轮流在林子边的树荫里打盹。可是到了傍晚,每个人都睡醒了,闲着没事干。 陆忆风提议来顿海鲜大餐,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在布兰妮的指挥下,他们叉鱼,抓蛤蜊,甚至潜水去摸牡蛎。 陆忆风最喜欢这最后一项,并不是因为他特别喜欢吃牡蛎,而是因为这让他想起了在现实世界和高志鹏还有高静烧烤的感觉。 而且,还有这在水下的感觉,好像到了另一个世界。这水特别清澈,各种色彩艳丽的鱼和奇异的水草装点着海底世界。 约翰娜放哨,布兰妮、江琳琳和他清洗海鲜。 陆忆风打开了一只牡蛎,不禁笑出声来。“嘿,看看这个!” 他拿着一颗亮晶晶的像豆子那么大的珍珠。 “你知道,如果你给一颗石头加压的话,它就会变成珍珠。”他对布兰妮说。 “不,不会的。”布兰妮不屑地说。 可这话却把江琳琳逗笑了。她想起艾菲上次就是这样地把他们推介给北镜市区土豪玩家的。那时还没有多少人认识他们。 当小石子被生存的重负压成珍珠时,那世上所有的美无疑也就来自痛苦了。 陆忆风把珍珠洗干净,递给江琳琳,“给你的。” 她把珍珠放在手心里,看到它在阳光下闪烁着美丽的珠光。 是的,在生命最后的几个小时,她要把它保留下,放在贴身的地方。 这是陆忆风给她的最后礼物,也是她唯一可以接受的礼物。 也许这珍珠会在最后时刻给予她力量。 “谢谢。”江琳琳说着,把手掌合拢。 陆忆风以平静的目光注视着她黑色的眼睛。看书 .nshu 她现在已成为最大的对手,宁愿牺牲她自己的生命去换得他的生存。 而陆忆风决定是让她的计划落空。 江琳琳眼里闪动着的快乐突然消失了,她定定地看着陆忆风,像是已经读懂了他的心思。 从那一刻起,她一直低垂着头,盯着牡蛎,没再看别处。 正当要开餐时,一只降落伞出现了,送来了两样东西,一瓶辛辣的红色沙司,再有就是黄金堡的面包卷。 当然,布兰妮马上又数了数,“又是二十四个。”她说。 这样的话他们共有三十二个面包卷。 每个人拿五个,还剩下七个,这就不可能再平均分了。 有一个单个的,只能给一个人吃。 咸鱼肉、多汁的蛤蜊,真好吃。 牡蛎在放了调味料以后,味道似乎也不错。 他们大快朵颐,直到每个人再也吃不下去一口了。 即使吃成这样,也还剩下了好多。 海鲜不能存放,所以他们把剩下的都扔到了水里,不给职业选手留下。 至于贝壳,就不用管了。海浪会把它们冲走的。 现在也无事可做,只能等待。 陆忆风和江琳琳他坐在水边,手拉着手,默默无语。 她昨晚已经说了很多,可陆忆风的决心丝毫没有改变,任何话语都无法改变。 这次,她能言善辩的天赋没有了用武之地。 但江琳琳保留了珍珠,把它和插管、绷带一起卷在降落伞里,她希望这珍珠最后能带回胜利者村。 当然,在陆忆风下葬之前,高志鹏和高静会把它还给江琳琳。 一百二十二.背盟之刺,混乱战局 绝地求生的bg响起,这次天空没有出现任何选手的脸。看。毛线、中文网也代表没有人死亡。 观众肯定坐卧不安,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然而比特的圈套肯定很刺激,所以极限赛组织者也没有干预比赛。也许他们对于这个圈套是否管用也很好奇。 陆忆风估摸着约九点钟的时候,大家一起离开满是贝壳的沙滩,穿过十二点钟位置的沙滩,在月光中静静地向闪电树出发。 他们吃得太饱,爬起山来很不舒服,也远不如早晨轻快。有人开始后悔多吃了最后的一打牡蛎。 比特要布兰妮帮着他弄,其他人放哨。 比特在接线之前,把线拆开了很长很长,他让布兰妮把线的一头牢牢地绑在一根断树枝上,然后放到地上。 之后两个人各站在树的两边,用相互传递线轴的方式,把金属线在树上绕了很多圈。 乍一看上去,好像是随便缠的,但仔细观察,会发现有一定的规律。 从比特这一侧看,缠好的线好像复杂的迷宫,在朦朦月色下闪着熠熠的光。 不知道缠线的方式是否能产生不同效果,还是仅仅为了吸引观众的注意力,但可以说,比特比他们都更懂得电是怎么回事。 大浪打上来的时候,缠线的活正好结束。这时,比特才把余下的计划告诉其他人。 因为陆忆风和约翰娜在丛林里跑得最快,所以比特要他们俩带着线轴顺山坡布线。 他们要把线铺到十二点钟的沙滩,然后不管还剩下多少线,把它连同线轴一起扔到水里,一定要保证线轴沉入水底,然后跑回丛林。 如果现在就走,马上走,他们可以跑到安全地带。 “我想和她们一起去,好掩护他们。”江琳琳马上说。 在陆忆风给她珍珠之后,看得出她再也不愿意让他离开她的视线。 “你现在太慢了。另外,我这里还需要你。陆忆风会保护约翰娜的。没时间再争了,对不起,如果想要他们活着离开,那他们现在就得走了。”比特说。他把线轴交给约翰娜。 虽然离江琳琳太远了会保护不了她,但比特是对的。她现在状态很不好,她不可能及时跑到山下。 而且,如果说这里除了江琳琳,还能信任谁的话,那就是比特。 “没关系。我们扔下线轴以后,马上上山。”陆忆风说。 “不要跑到闪电区啊。朝一点到两点钟位置的丛林跑。看1毛2线3中文网如果你时间不够,那就再移动一个区域。完后先不要回到沙滩,直到我能够判断是否还有危险再说。”比特提醒他说。 “别担心,我今晚午夜时就会看到你。”陆忆风说道。没等她表示反对,他松开手转向约翰娜说:“准备好了吗?” “干吗不?”约翰娜耸耸肩说。她对于这种组合也并不比陆忆风开心。可是她们都已经上了比特的套。 “你警戒,我放线。我们回头再互相替换。” 二话没说,他们朝山下跑去。事实上,他们路上也没说多少话。 他们动作很快,一个人放线,一个人警戒。 走到一半时,可以听到咔嗒咔嗒的声音又响起来了,现在已经过了十一点钟。 “最好快点。我想在闪电开始前尽量跑得远点,万一伏特算错了什么呢。”约翰娜说。 “我来放一会儿线吧。”陆忆风说。放线比警戒要难得多,而且她也跑了好半天了。 “给你。”约翰娜说着,把线轴递给他。 他们俩的手都还没松开金属线轴,陆忆风就感到金属线震动了一下。 突然,细细的金属线从上边弹了回来,卷成圆圈,缠在他们的手腕上,接着被剪断的线头卷缩在脚下。 这突然发生的一切只用了一秒钟,他和约翰娜对视了一下,谁也不必多言,山上面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人把线剪断了。他们随时可能出现眼前。 陆忆风松开金属线,伸到背后去拿枪,刚摸到枪的托把,金属线轴就啪的一下砸在他头的左侧。 他一下子陷入僵直状态,然后左侧太陽穴又是一阵剧痛。眼睛也看不清了,眼前一片模糊,天上的月亮时而是一个时而变成两个。 呼吸困难,这时他感到约翰娜压在胸上,用膝盖抵住他的肩膀。 左臂感到刺痛,陆忆风想挣开,但却使不上力气。 约翰娜在挖什么,她好像正把刀尖刺到肉里,接着又在里面搅动。 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温暖的血顺着胳膊流到手腕,他的手掌。 接着,她把他的胳膊重重甩到地上,弄得半边脸都是血。 “躺着别动!”她低声说。接着她离开了陆忆风,只剩下他一个人。 躺着别动?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有枪还怕他们?不玩偷袭他们三个一起上也丝毫不虚啊? 陆忆风闭上眼,暂时把这个不可理喻的行为关在外面,拼命地要想明白他目前的处境。 传来了脚步声。两个人。很重,看来他们并不想隐藏踪迹。 布鲁托的声音,“他已经死了!快走!”脚步声消失在夜晚的山林。 死了? 陆忆风在清醒和昏迷的状态徘徊,寻找着答案。 死了?但找不到相反的答案。 事实上,他还在挣扎着,希望还能保持着意识。 他所知道的一切就是约翰娜袭击了他。用线轴接连打在头上,割破了他的胳膊,也许割破了要害。 然后,在她还没来得及杀死他之前,布鲁托和伊诺贝丽出现了。 同盟关系已经结束。 布兰妮和约翰娜一定已经约好了今晚要下手。 陆忆风知道今天早晨就该走。他不知道比特站在哪一边。但是他成了他们杀死的目标,江琳琳也是。 她还在树边等着,毫无疑心,也没有防备。也许布兰妮早已把他杀死了。 但电线是在不远处被职业选手割断的。布兰妮、比特和江琳琳不可能知道底下发生的事。 他们在心里嘀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线松了,甚至弹了回去。 单凭这个,不会成为杀人的信号吧?会吗? 很肯定,只是约翰娜觉得到了与这个联盟分离的时候。除掉最棘手的人,从职业选手那里逃开,然后和布兰妮一起,杀死其他人。 想不明白,很难想明白,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想问。 他只知道必须回到江琳琳身边,保护她,让她活下去。 他用尽浑身力气咬牙坐了起来,然后又拼命扶着树站起来。只觉得天旋地转,幸好还有东西能扶着。 浑身颤抖,满身是血,他需要估量一下自己的状况: 生命值:93-02s(947999) 力量:61150(削减后) 敏捷:18150(削减后) 负面状态:头部受击、右手臂刀伤;晕眩、出血 受到影响的状态不多。约翰娜可能来不及下死手,也很难想到陆忆风的生命值有这么厚。 虽然生命威胁不大,但这个负面状态也够让人难受。 陆忆风举起受伤的左臂,血溅了一脸,天地又在旋转。 他赶紧把眼闭上,倚在树上,等着这阵晕眩过去。 状态正在逐渐恢复,他挪到另一棵树旁,扯下一些苔藓,用苔藓把伤口紧紧裹上,把血止住。 江琳琳,他的承诺,要让她活下去。 炮声还没有响,她一定还活着,陆忆风的心又有了希望。 也许约翰娜是单独行动,她知道布兰妮知道一切后会站到她一边,uu看书.uuknuco尽管说不清她们之间究竟搞了什么勾当。 他回想起布兰妮曾看着约翰娜的眼色行事,以决定是否帮助比特设套。长久友情构筑了牢固的同盟,也许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然而,如果约翰娜已经开始对付他,就不能再信任布兰妮了。 陆忆风刚作了决定只有几秒钟时间,就听到有人跑下山来。 无论江琳琳或者比特都不可能跑得这么快。他抬起枪隐藏在藤条后面,刚好在阴影中只露出半个身位。 布兰妮径直向他跑来,她的皮肤因为抹了药而显得很暗,她跳过地上丛生的灌木时,就像一只鹿。 陆忆风的眼睛无法焦聚,但是开了枪就必须得命中。他犹豫了。 布兰妮很快跑到他被袭击的地方,她肯定也看到了血。 “约翰娜!陆忆风!”她喊道。 陆忆风站着没动,他瞄准镜下的布兰妮好像有三个,一直在晃动。直到她朝约翰娜和职业选手跑掉的方向跑去。 真奇怪这阵晕眩为什么会持续这么久,他以最快的速度往山上跑。那些昆虫肯定是受到了血腥味的刺激,叫得更响了,最后在耳边响成一片。 不,等一下。也许他的耳朵是因为撞击才响的。这要到虫子不叫了,才能知道。 但是到虫子不叫的时候,闪电就又开始了。 得快点走,他要找到江琳琳。 轰的一声炮响,有人死了。 现在大家都拿着武器四处乱窜,死的可能是任何人。但不管死的是谁,这里的同盟肯定已经一扫而光。 人们会先杀人,过后再思考杀人的动机。 一百二十三.闪电世界,飞弹引燃 有东西在脚下绊住了陆忆风。 他一下子扑倒在地,绊倒的东西把他缠了起来,是很细的纤维。 一张网! 这肯定是布兰妮编的漂亮网,专门放在这里捕获他的。 她肯定就在附近,手里拿着鱼叉。 陆忆风用全力挣开,刚撑开一些,但转眼却被缠得更紧了。 这时借着月色,他看到了缠着脚的东西,看清楚是闪亮的金属线。 很让人困惑。这根本不是布兰妮的网,是比特的金属线。 他站起来,发现自己实际上倒在一堆金属线上,金属线在接到闪电树的过程中挂住了树干。 他迅速把线绕开,抛在一旁,接着往山上爬。 碰到金属线是件好事,一方面,它说明他还没有因为头晕目眩而失去方向感; 另一方面,它提醒闪电就要来临。 陆忆风耳朵里仍能听到昆虫的咔嗒声,可是不是声音越来越小了呢? 他沿着金属线右侧几英尺的地方向前跑,免得迷路,同时非常小心不碰到它。 如果虫鸣声在逐渐消失的话,这说明闪电即将击中大树。之后,所有的能量就将顺着电线往下传,任何人只要一碰到它就会立刻丧命。 大树模模糊糊地映入视线,树身上缠绕着闪亮的金属线。 他放慢速度,把枪端在胸前,销声匿迹地走,想看看有没有其他人的踪迹。 晕眩缓解过来后,他打算见到除了江琳琳之外的人,见一个杀一个。 但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江琳琳?”他呼唤道,“江琳琳?” 一个低声的呻吟传了过来,他猛然抬枪转身,却看到一个人躺在地上。 是比特,他的呻吟一定是在不自觉地发出的。 除了眉骨下有一个伤痕,他别处并没有受伤,但他已经失去了意识。看.毛.线.中.文.网 陆忆风随手抓了一把苔藓,一边捂在他的伤口上,一边扶他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谁砍的你?”陆忆风使劲地摇晃着他,尽管不应该这么摇晃一个受伤的人,可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 他又呻吟了一声,然后伸出手来,好像要挡住陆忆风。 这时才注意到他手里拿着一把江琳琳曾经用过的刀,这刀已经被金属线松松地缠了起来。 这让人困惑不解,陆忆风站起来,提起金属线,看到它已经接到了大树上。 过了一会儿他想起来还有第二条线,这条线要短得多,在比特还没有往树干上缠线之前,就把这条线缠到一根树枝上,扔在地上。 原以为这条线是导电用的,放在一旁备用。可是这条线不可能已经接到树上,因为光是留在这里的线就足有二三十米长。 陆忆风用敏锐的视力朝山顶看去,意识到电磁力场距他们只有几步之遥。那个泄露秘密的方块依然悬在右上方,跟今早看到的一样。 比特到底干了什么?他是不是跟江琳琳一样不小心用刀触到了电磁力场? 可是金属线是干什么用的?这是他的备选方案?如果将电流导入水中的计划失败,他要将闪电的能量导入电磁力场? 那么,这又有什么作用?没有作用还是有很大作用?把所有人都烤熟?电磁力场肯定也是能量。 在竞技场的那个电磁力场是隐形的,而这个电磁力场简直能把整个丛林都映在上面。 可是在江琳琳的刀碰到它,陆忆风的子弹射到它的时候,能够看到它在摇晃,竞技场外的“真实世界”就藏在它背后。 陆忆风的耳朵也不再鸣叫了。看来这声音还是昆虫的鸣叫。昆虫的鸣叫声正在快速减弱,周围只能听到丛林中发出的大自然的声响。 比特没有生命危险,但还没有缓过劲来。不知道他要拿那把刀和金属线干什么,他现在的样子也无法向陆忆风解释。 “陆忆风!”尽管江琳琳的声音离她很远,他还是听到了。 她在干什么?江琳琳一定已经很清楚每个人都已经背叛了他们。“陆忆风,你在哪?” 保护她。就这么做,再遭遇一次这样的事情,能否再次站起来都值得怀疑。这幅身体比预想的要脆弱的多,角色的属性看上去就是一串数字。 陆忆风决定,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其他人从她那引开,引到他这里来。 “江琳琳!”陆忆风大喊道,他的声调恨不得叫出一个扩声喇叭来喊,“我在这儿!江琳琳!在这!” 是的,他要把他们,把所有在他和江琳琳附近的人都从她那里引开,引到他这里来。 “我在这儿!我在这儿!”江琳琳的腿不好,再加上昏暗的夜色,她不可能跑过来。“江琳琳!”他又喊了一声。 陆忆风的喊声起了作用。能听到有人朝他这边跑来,从脚步声来判断,两个人在丛林里穿行。 他把枪提前架在预瞄点下。子弹就在枪膛中,保险销已经弹开,只差扣下扳机,他甚至特意把消音器去掉了。 如果把他们吸引过来,再捕捉到位置一一消灭,就万事俱备了。 伊诺贝丽和布兰妮来到闪电树旁。她们看不到陆忆风,因为他在山坡上,伏身在一颗树后面。 陆忆风把ak切换成全自动模式,从树拉出来,子弹瞬间像雨点般朝伊诺贝丽倾泻而去。 如果这些子弹杀死了她,布兰妮会躲到树后,正好这时闪电就会到来而击中她——闪电随时会到来。 现在昆虫的叫声已经很弱,只是偶尔发出一两声。但陆忆风现在可以结果了她们,把她们两个都杀死。 又一声炮响。 “陆忆风!”江琳琳在用凄哀的声音大声呼喊他。可是这次,他没有回答。 比特躺在他身旁的地上,呼吸微弱。他很快就会死去。布兰妮和伊诺贝丽也会死去。他将会继续追杀其他人。而她会活下来。 已经听到了两声炮响。 布鲁托、约翰娜、查夫。他们中的两个人已经死去。他们只需要再杀死一个,就可以取胜。 敌人。敌人。陆忆风的这个想法勾起了极限赛之前的一个片段。 那时史密斯沉着脸说:“当你在竞技场时……”仍记得他严肃、不肯原谅陆忆风的表情。“什么?” 知道他又要开始指责,陆忆风的声音变得生硬起来。 “你要记住谁是你的敌人。”史密斯说,“就这些。” 这是史密斯给他的最后忠告。 为什么需要他提醒?陆忆风认为自己一直都清楚谁是他的敌人。 是他们在游戏里折磨他们,又杀死他们,很快就要杀死他以及身边所有的人。 当陆忆风终于明白这话里的含义时,他垂下了手中的枪。uu看书.uukahu.cm 是的,他知道谁是他们的敌人,而这人不是伊诺贝丽。 他的目光又落到比特手里的刀子上,他把金属线从刀子上摘掉,利用系统权限直接跨界打开储物栏,取出了之前在尝试权限时叫出rg火箭发射器,以及三枚火箭爆弹。 他将金属线缠在其中一枚火箭弹上,又用训练中学到的方法给它死死地打了一个结。 他站起身,转向电磁力场,把自己完全暴露出来,已经没有什么好顾及的了。他没用过这类重型反装甲的武器,但知道要把瞄准镜对准一个地方。 没错,比特如果能够选择,他手中的刀子也会同样抛向那个地方。 陆忆风举起rg火箭发射器,对准那个闪动的方块,那道开缝…… 他们那天叫它什么来着?藏在护罩里的一条缝?“一条缝”。 没错,一条缝。 陆忆风肩上的火箭筒喷吐出一阵炽热的火花,轰的一声呼啸,火箭炮被推射着向空中飞了出去。 它击中了外面的护罩,然后消失了,带着它后面缠着的金属线也飞了出去。 一阵热浪打来,陆忆风兴奋的浑身起了一阵疙瘩。这时闪电也攫住了大树。 一道红白光在金属线上一闪而过,一瞬间,天空的穹顶发出耀眼的蓝光。 他一下子被抛到地上,眼睛瞪得大大的,身体好像也不能动弹,一些羽毛状的物体从天空落下。 他够不着江琳琳,甚至无法伸手拿到他断裂的背包。他睁大了眼睛,想再看一眼这美丽的虚拟世界,把这景色带走。 在爆炸前的一刻,他好像看到了真正的星星。 一百二十四.重伤昏迷,自杀计划 一切似乎都在那一瞬间爆开了。看1毛2线3中文网 地表爆炸后掀起泥土和植物的碎屑,树林也起了火,即使天空也闪烁着彩色的火焰。 很难明白为什么天空也能爆炸,直到陆忆风意识到真正的爆炸发生在地面时——极限赛组织者正在放“烟火”。 也许是怕毁掉竞技场和里面所有的选手还不够热闹,也许是为了给他们在竞技场血淋淋的收场提供更好的照明。 他们会让任何人活下去吗?会产生第三十六届绝地求生的冠军吗? 也许不会。 不管怎么说,什么叫世纪极限赛……巴泽尔“总统”怎么念的来着? “……为了提醒反抗者,即使他们中最强壮的玩家都无法战胜凯匹特……” 即使是强者中的强者都无法取得胜利。 也许他们从来都没打算让任何玩家在这场竞技中取得胜利。也许陆忆风最后的行为促成他们这么做。 对不起,江琳琳,陆忆风想,对不起,我救不了你了。 还说救她?陆忆风恐怕把她最后的生存机会都夺走了。 他毁坏了电磁力场,搅乱了整个比赛,从而把她完完全全拖了进来。如果他们都按照规则比赛,也许巴泽尔会让她活下去。 这时,直升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陆忆风头顶。 如果周围很静,会有鸟停在附近的枝丫上,它们会在直升机出现之前发出警报,他也能够听见。 可是,在阵阵的爆炸声中,不可能辨别那微弱的声响。 机械爪从飞机肚子里伸出来,直接落到陆忆风身体上方。 金属机械爪插到他身体下,他想攻击、想跑、想捣碎这一切,可他却动弹不得。 陆忆风渴望在看到飞机里的憧憧人影之前就结束这一切。看。毛线、中文网他们不可能让他成为胜利者,给他第二次戴上第桂冠。而是让他慢慢地死去,还要把他的死在其他玩家面前曝光。 当看到飞机里的人是海文斯比——赛组委会主席时,陆忆风的猜测得到证实。 他很聪明地把竞技场设计成了一个嘀嗒作响的大钟。而他却把他美丽的竞技场搞得天翻地覆,居然还掏出了rg这种离谱的东西。 陆忆风会为自己的失败付出代价,也许会丢掉性命,但却是在受到惩罚之后。 他把手伸向他,陆忆风以为他要动手了,可他却做了更糟的事——他盖上了陆忆风的眼皮,让他坠入黑暗之中。 他们现在可以做任何事,而陆忆风甚至没有预兆,看不到它的到来。 一根冰冷的针头刺进了他的胳膊,陆忆风剧烈跳动的心平静下来,血流慢慢变缓。 他意识变得模糊,兴许认为自己再也不会醒来,就留在了这个虚拟世界。 当陆忆风再次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他感到自己躺在一张带垫子的桌子上。 他的左臂正在打吊针,隐隐作痛。他伤的很重,火箭炮在他正上方爆炸。这是一种恢复生命状态的h药水,他们正在设法让他活下去。 因为如果陆忆风静悄悄地死掉了,也等于他取得了胜利。 虽然他的身体机能恢复的很快,还没有完全恢复,这个药液还具有某种麻痹和平静效果。他只能睁开眼睛,抬抬头。 他的右臂恢复了一点知觉,它无力地垂在胸前,就像鱼鳍,不,没那么好,像一根木棍。 它还不能做出协调的动作,陆忆风甚至感觉不到自己是否还有手指。但是,他使劲晃动手臂,最后还是设法把输液管拔了下来。 之后,警报铃响起,他还没有看到铃声叫来的人,就又晕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陆忆风的手臂被绑在桌子上,胳膊上又插入了针头。 他可以睁开眼睛,略微抬起头。他在一个很大的房间里,天花板很低,四周一片银白色。 两排床对着摆放,可以听到呼吸声,陆忆风猜是他的同伴。 在他对面,可以看到比特身上连接着大约十种不同的仪器。就让我们结束这一切吧! 陆忆风在心里呼喊。然后使劲把头部撞在床沿上,之后又晕了过去。 当他最后终于真正醒来时,他已经给松了绑。 他举起手,发现已经有移动自如的手指。虽然浑身还是有点不自在,但他强行坐了起来,房间的一切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 他的左臂已经被包扎过了,但是输液管还吊在床边的架子上。 屋子里除了比特也没有别人。 他仍躺在陆忆风对面的床上,身上连接着各种机器。那么,其他的人呢? 江琳琳、布兰妮、伊诺贝丽,还有……还有……还有一个,对吗? 在爆炸发生时,约翰娜、查夫、布鲁托,三个人中有一个还活着。 可以肯定赛组委想在他们中挑一个典型交给巴泽尔。可他们被带到哪里去了?把他们从医院转移到监狱了? “江琳琳……”他轻声呼唤着。 陆忆风仍然想要保护她,仍然决心这样做。因为他没能让她安全地活着。 那么在巴泽尔决定把她痛苦地折磨死她之前,必须找到她,把她杀死。 陆忆风拖着腿下了地,四处寻找武器。 在比特床边的桌子上,有几个封在药袋里的注射器。太好了。所需要的就是把一管空气注射进他的身体里。 他停了一下,考虑是否杀死比特。因为如果这么做,监视器就会发出报警声,那么还没找到江琳琳就会被抓住。 所以他决定,如果还能回来,到那时再杀死比特。 陆忆风身上只穿了一件长袍,所以他把注射器塞在胳膊的绷带下面。 门口没有警卫,毫无疑问,他在训练中心几百米深的地下或者在某个凯匹诺的重要地点。uu看书ukansh 可以逃跑的可能几乎为零。 没关系。不要逃跑,他只要完成一项任务。 陆忆风蹑手蹑脚地穿过一个狭长的过道,来到一扇微微敞开的铁门前。里面有人。 他把注射器拿出来,攥在手里。他紧靠着墙站着,听到里面有人说话。 “冰霜门、月升湖畔、铁民林地的通讯已经中断。可是落日遗迹已经控制了交通要道。所以他们还有可能运出一些粮食。” 是海文斯比的声音,虽然陆忆风只跟他说过两次话,不知道第二次算不算,但也能听出来。这时另一个沙哑的声音问了一个问题。 “不,对不起。我没办法把你送到绿林湾。可是,我已特别下了命令要他们把他弄出来。我只能做到这些了,布兰妮。” 布兰妮? 陆忆风脑子快速转动,想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海文斯比怎么能跟布兰妮对话。 难道她跟赛组委的关系已经亲近到可以被g免除罪名的地步?还是她真的不了解比特的意图? 她又用沙哑的嗓音说些别的,好像很绝望。 “别傻了,这么做太蠢了。一定要让他死,只要你活着,他们肯定会拿他当诱饵。”史密斯说。 史密斯!陆忆风砰的一声把门推开,跌跌撞撞地冲到屋子里。 史密斯、海文斯比和狼狈不已的布兰妮坐在桌子旁边。桌子上摆着食物,可没人吃。 外面的光线从圆窗照射进来。在远处,可以看到大片森林的树尖。 没有什么训练场、医院、也没有监狱。他们在飞机上。 一百二十五.联盟真相,绝望边缘 “你已经不晕了,亲爱的?”史密斯说。看。毛线、中文网听他的声音显然很恼火。 但当陆忆风脚下没根,向前移动时,他站了起来,看着陆忆风的手。 “那么你要么就是拿注射器、要么就是拿火箭筒,你就准备这么跟巴泽尔斗喽?瞧,这就是为什么没人找你制定计划的原因。” 陆忆风不解地盯着他。 他把陆忆风推到布兰妮旁边的椅子上。海文斯比把一碗肉汤和一个面包卷摆在他面前,“吃吧。”他说,口气比史密斯的要柔和很多。 史密斯坐在他正对面说:“我来解释发生了的事。在我说完之前,请你不要问任何问题。你明白吗?” 陆忆风点点头。下面是史密斯对他说的一番话。 从绝地极限赛宣布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制定了一个计划,让他和江琳琳从竞技场逃出来。 黄金堡、绿林湾、冰霜门、月升湖畔、铁民林地的选手对这件事略有知情。 海文斯比长久以来一直是推翻巴泽尔权限统治的“救世军”成员,因为他清楚巴泽尔一直在蓄谋“死亡游戏”的计划。他确保这次金属线会出现在竞技场的武器单中。 比特负责把竞技场的电磁力场炸出一个洞。他们在竞技场收到的面包卷是救援的时间暗号。 面包卷出品的地区代表救援的日期:黄金堡对应第三天。面包卷的数目代表救援时间:二十四点。直升机是夜莺谷派来的。 陆忆风曾在林子里遇到的两个落日遗迹的玩家——徐颖和李佳俊,他们对于夜莺谷不仅存在并具有抵抗能力的猜测是对的。 他们现在就是在绕道去夜莺谷的路上。 另外,凯匹诺大陆的大部分玩家区已经掀起整个大陆范围内的暴动。 史密斯停下来,看他是否听明白了。也或者,他现在已经说完了。 发生了这么多事,陆忆风一时理解不了。在这个复杂的计划中,他好像是一颗棋子,正如他在绝地求生中扮演的角色一样。 这一切都未征得他的同意、他完全不知情。可至少在绝地求生中,他还知道被利用了。 原来有这么多的秘密。 “以前你没告诉过我。”他的声音和布兰妮的一样沙哑。 “是没告诉你,也没告诉江琳琳。我们不能冒这险。我甚至担心在比赛时你会提起我的表。” 海文斯比说着,拿出怀表,用大拇指划过水晶表盘,里面的灯亮了,显出了夜莺。 “当然,我给你看这表的时候,是想给你有关竞技场的暗示。你可能要做指导老师。我想这是赢得你信任的第一步,我做梦都没想到你会被强制的成为参赛选手。”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江琳琳和我不能参与计划。”陆忆风说。 “因为一旦电磁力场被爆破,你们是赛组委首先要抓的人。你知道的越少就越好。”史密斯说。 “首先被抓?为什么?”陆忆风说,想弄明白这话中的意思。 “我们愿意牺牲自己去救你们,是出于同样的原因。”布兰妮说。 “不,约翰娜想杀死我。”陆忆风说。 “约翰娜把你打昏是为了把你胳膊里的追踪器取出来,也是为了把布鲁托和伊诺贝丽从你那里引开。”史密斯说。 “什么?”他的头还是太疼,不希望他们转着圈说,“我不知道你——” “我们要救你,因为你是已经点燃的火,是风。燃烧的风。你活着,反抗的火就不会熄灭。”海文斯比说。 鸟、胸针、歌曲、浆果、表、饼干还有燃烧的服装。他是火,而江琳琳是夜莺。 尽管巴泽尔和其他游戏g周密计划,可以说让所有突然陷入死亡游戏的玩家都措手不及。但仍顽强生存下来的夜莺,它是反抗的象征。 当时在林子里发现了逃跑的徐颖和李佳俊时,他就曾怀疑过这一点,尽管从来不清楚这种象征意义的真正内涵。 可是,那个时候玩家们并不想让他明白这一点。 他回想起当时史密斯曾对他逃离玩家区的计划、在本区发动暴动、甚至夜莺谷存在的想法都嗤之以鼻。 借口、欺骗。如果在他嘲讽、装醉的面具下,曾向陆忆风隐瞒了这么多,那他还在多少地方撒了谎?还能知道什么? “江琳琳。”陆忆风的心在往下沉。 “其他人保护江琳琳也是因为怕她死了,你也就不在这个同盟里了,而我们不能冒险让你失去保护。”史密斯说。 他实话实说,表情镇静,可他掩饰不了自己的老到奸诈。 “江琳琳在哪儿?”陆忆风哑着嗓子问他。 “他和约翰娜、伊诺贝丽一起被赛组委的飞机抓走了。”史密斯说。说这话时,他终于垂下了眼皮。 照理说,陆忆风被清空了储物栏,已经没有了武器。 可拳头也是厉害的武器,特别是在对方没有丝毫准备的情况下。 他越过桌子,一拳打在史密斯的脸上,他的脸上立刻流出血来,一只眼睛也打肿了。 之后,他们两个人都大喊着咒骂对方,布兰妮赶紧把陆忆风往屋子外面。他们两人都是强忍着怒火才没把对方撕成碎片。 可他是火。而且被风燃起来的火是很不容易熄灭的。 其他人也来帮忙,直把陆忆风拽回到桌子上,身体和手腕都被绑起来,他拿头使劲一次次地撞桌子。 一支针头一下子扎进他的身体里,他头疼欲裂,不再挣扎,而是像濒死的野兽一样嘶叫大吼,直至再也发不出声来。 药物作用是镇静,而不是睡眠。 所以他被绑在那里,被似乎永不间断的疼痛折磨着。 他们又给陆忆风打上吊针,在他耳边说着安慰的话语,但他却什么都听不到。 他所能想的一切就是江琳琳。 她躺在别的地方一张类似的桌子上,被不断地折磨,要她交代她根本不知道的事情。 “陆忆风,陆忆风,对不起。”布兰妮在他旁边的一张床上对他说,把他拉回到现实中来。 也许她也在遭受同样的痛苦。“我那时想回去找皮江琳琳和约翰娜,可我动不了。” 他没有回答。布兰妮的好意对他没有一点意义。 “她比约翰娜的处境要好。那些游戏管理员很快会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他们认为可以利用她来对付你,所以不会杀她。”布兰妮说。 “当作诱饵?”陆忆风对着天花板说,“就像他们也会利用皮特来做诱饵?” 他能听到布兰妮在哭,可他不在乎。 他们甚至不会去审讯皮特,他已经解脱了,那时在绝地求生结束时他就已经解脱了。 也许陆忆风也正朝着同样的方向发展,没准他已经疯了,只是没人这样告诉他。他觉得自己已经疯了。玩游戏玩疯应该就是这样。 “我真希望这一切是梦。我希望他们都死了,我们也死了。然后真正醒过来,这是最好的结局。”布兰妮说。 是啊,无话可说。刚才陆忆风还拿着注射器想找到江琳琳并杀死她。 可真的要让她死吗?他可能想要的是……想要她回来,可是已经都不可能让她回来了。 就算反抗的玩家们最后推翻了巴泽尔‘总统’的权限,他最后也会割断江琳琳的喉咙。是的,为什么不呢?永远都不可能让她回来了。 但江琳琳知道这一切吗?她会继续斗争吗?她很聪明,又很会撒谎。 她认为自己还有生存的机会吗?如果她有机会,他会争取吗? 不管怎么说,她没有这样的计划。也许,如果她知道陆忆风被救了,她会更高兴,觉得她完成了救活陆忆风的使命。 对她的恨应该超过史密斯。 陆忆风放弃了生的希望。他是火吗?也许曾经是过,熊熊燃烧。但现在正在逐渐熄灭。 不再说话,没有反应,拒绝吃饭、喝水。 他们可以把任何东西注入他的胳膊,可是,如果一个人失去了生的愿望,光靠这些是远远不够的。 他甚至有一个可笑的想法,如果真的死在了游戏里,是挺扫兴的。但是,是这和真的又有什么差别呢? 也许他们会让江琳琳活下去。当然不是自由人,而是一直困在这里虚拟世界,成为一名哑巴女仆,侍候其他玩家。 然后,她也许可以逃出来。终究,还是能够救活她。 “瞧,这就是为什么没人找你制定计划的原因。”史密斯的话在他脑海里回响了一遍。 没错,任何正常人都不会找他商量事情。因为显然他连敌友都分不清。 很多人来跟他说话,可陆忆风把他们的话都当作丛林里虫子的嘶叫。毫无意义,无比遥远。 很危险,但只是在靠近时才会这样。 每当他们的话语变得清晰时,陆忆风就会头疼欲裂。然后他们就给他更多的止痛药,问题就马上解决了。 直到有一天,一个人来到他身边,他再也不能把她从视线里挡开。 这个人不会哀求,不会解释,或者自以为可以用恳求来改变他的想法。因为她是真正了解他的人。 “高静。”陆忆风轻声说。 “嗨,”她俯下身,把一缕头发从他眼前拨拉开。 她脸的一侧刚被烧伤,手上好像还有伤。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她怎么到了这里?胜利者村一定发生了很可怕的事情。 忘掉江琳琳和想起其他人一样容易。只要看一眼高静,uu看书 .uukans从前的一切记忆又都回到眼前。 “高志鹏呢?”陆忆风气喘吁吁地说。 “他当然还活着,你知道吗?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你不要惊讶,”她说,陆忆风点点头。 他现在很难受,难受的一批,除了看到高静后的惊喜,他认为自己绝对不会再有任何情绪波动。 高静轻声的继续说,“你妹妹,陆思雨也来了这里。“ 陆忆风脸上闪过一丝惊异的表情,听着高静继续说,“她刚好赶到出事地点,和我一起把被爆炸困在矿下的高志鹏救了出来。”她说。 陆思雨从来都反感打游戏,甚至讨厌陆忆风玩游戏上头。 现在她自己却登入了这个有来无回的游戏世界。是看到陆忆风太久没“回家”进来找他的吗? 想到这里,陆忆风笑出了声。模范妹妹,在线同生共死。 “他们现在在哪?”陆忆风问。 “在极限赛结束之后,有飞机飞到夹缝地带这边,投了好多燃烧弹。”高静顿了一下,接着说,“你知道,霍伯黑市的事。” 陆忆风当然知道,他看着它起的火。那个旧仓房里到处是煤灰。整个夹缝地带也一样。 当想到夹缝地带在燃烧弹的袭击下起火时,他的心里充满了新的不安。 “他们不在夹缝地带?”他又重复一遍,好像只有这么说才能保证它是真的。 “听我说,”高静柔声说。 陆忆风听出来了她的声音,这是她在靠近受伤的人或动物,最后把它救活时所用的声音。 可高静是不会对他保守任何秘密的,“夹缝地带已经不存在了。” 一百二十六.残酷余烬,情景再现 陆忆风低头俯视着自己的鞋子,一层细密的灰尘正缓缓地落在磨旧的皮革上。 此时,他正站在原来放着他和高志鹏的床铺的地方,旁边不远是放饭桌的地方。 熔炉的烟囱已经塌了,烧得焦黑的碎砖头堆成了一堆。靠这个他还勉强能认得出营地原来房间的位置。 不然的话,在这茫茫灰海中,要靠什么来辨认方向? 新手村——夹缝地带的一切几乎已荡然无存。这一下玩大发了。 一个月前,凯匹诺管理员的火焰炸弹摧毁了夹缝地带新手的房子、镇上的商店,甚至裁决大楼。在这场火海中唯一幸免的是胜利者村的房子。 说不清这究竟是为什么。也许是给那些迫不得已从北境市区来夹缝地带办公事的管理员留个合适的落脚地。 他们或许是一两个来收集新闻的记者,或许是视察的管理人员,或许是稽查返乡玩家的nc治安警分队。 事实上并没有任何玩家回来,而陆忆风回来也只是短暂的逗留。 夜莺谷的“救世军”当局不同意他回来,认为他这么做既冒险又没有意义。 他们为了保障陆忆风的安全,至少要派十二架隐形飞机在他头顶不停地盘旋,而他回来也不会得到有价值的情报。 可是,他必须要回来看一看。陆忆风把此行当做和他们进行任何意义上合作的先决条件。 海文斯比——此次反抗死亡游戏的组织者、绝地求生组委会主席——最后举手表示赞成。 “让他去吧,赔上一天总比浪费一个月强。也许让他回夹缝地带看看,他就相信我们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了。” 同一条战线。离谱。究竟是怎样的一系列事件导致他现在身处于游戏世界的家乡的一片废墟之中? 他想不明白。他采纳了一位医生给他的建议:尽量理清头绪。 他从最简单的事实开始,慢慢地思考更复杂的问题。让一连串的事件在头脑里展开…… 我叫陆忆风,今年十九岁。爱好不多,但最爱打游戏。 在一次偶然的机遇,我登陆了血腥收获,一个世界末日背景下的生存动作游戏。 这是一个虚拟世界,发生的一切都像真的一样,可却不是真的。 后来,因为游戏创造者的观赏计划,这里成了一个“死亡游戏”的试验场。 用轻松一些的话来说——这虽然是游戏,但可不是闹着玩的。 在这个虚拟世界,我住在第十二个玩家区:夹缝地带。也是游戏中常听到的新手村。 在由我通关“伊兰吉尔的覆灭”的赏金战役而开启第三十五届收获节上,我“幸运”的被选中。接连两次参加了绝地求生。 最后幸免于难,游戏主办方恨我,江琳琳被抓了。 据信她已亡故,很可能雅已亡故,可也许亡故对她来讲是最好的…… “陆忆风。要我下来吗?” 耳边传来了他最好的朋友高志鹏的声音。夜莺谷的反抗者坚持让他戴无线电耳麦,这声音是从那里传来的。 高志鹏现在正坐在飞机里,正密切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万一有情况他会立刻下来。 陆忆风站起身,向他挥挥手,示意没事。“不,我很好。” 为了使高志鹏确信他没事,他离开旧营地的位置,朝镇上里走去。 高志鹏曾要求跟他一起来,但陆忆风拒绝了。他也没再坚持。 高志鹏明白,今天他不想让任何人陪着。这事只能由他一个人来做。 这一季的夏天,天气酷热干燥,凯匹诺的南边大陆几乎滴雨未下,因而炸弹袭击后留下的成堆灰烬也不曾有过任何的改变。 陆忆风的脚踏过的地方腾起了灰尘,也没有一丝风将它们吹走。 在他的记忆中,这里应该是一条路。他刚从飞机上落到“牧场”时——那片铁丝网边缘的草地,不小心踢到一块岩石上。 事实上,这并不是一块岩石——而是一颗人头骨。它滚了出去,最后脸朝上停了下来。 陆忆风死死地盯着这颗头骨的牙齿看,好像恍若隔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能这么淡定。 这究竟是谁的头骨呢?换了他,在同样的情况下,看上去也是一样的吧? 他习惯性地沿着这条路走,可这个选择真是糟透了。路上到处都是逃命的玩家留下的尸骸。 一些人已经彻底烧焦了,另外一些人,兴许一开始从浓烟和烈焰中逃了出来,但终究难逃一死。 横尸旷野,发出浓烈的腐臭味,上面爬满了苍蝇,成了食腐动物的美餐。 陆忆风经过一堆尸体时内心激烈地翻卷着,心想,“是我杀死了你,你,还有你。” 这一切都因他而起。是他的火箭炮射向了竞技场上方的电磁力场,是它招致了游戏g的报复性袭击,是它使夹缝地带变成了一片火海,是它使整个凯匹诺大陆陷入混乱。 陆忆风的耳边又回响起巴泽尔‘总统’在胜利巡演开始的那天上午说过的话—— “陆忆风,燃烧的风,你煽动了一颗火星,任其蔓延,也许这颗火星会变成地狱之火,将整个凯匹诺摧毁。” 事实上,他的话并非恐吓陆忆风的夸大之语。这一切也是他搞起来的事情,他没有理由后悔,也不可能这么想,对吗? 也有可能他当时也许真的是在寻求陆忆风的帮助。可现在木已成舟,一切都已无可挽回。 燃烧,还在燃烧。远处矿井处仍在吐着黑烟。 可是已经没人管它了,夹缝地带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玩家都已葬身火海,侥幸生存下来的八百来人成了夜莺谷的‘难民’。 陆忆风不该这么想,在死亡游戏开启以来,他们已经是伤病缠身,饥肠辘辘,无时无刻不战战兢兢。 夜莺谷接纳了他们,应该心存感激。可陆忆风还是转不过弯来,觉得夜莺谷对夹缝地带的毁灭也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当然,他自己也难辞其咎。可不管怎么说,没有他们,他不可能参与到推翻死亡游戏的计划中来,根本不可能。 夹缝地带的玩家没有组织反抗运动,他们一直都没有相关发言权,甚至有的玩家还是云里雾里。 不幸的是,新手村出了陆忆风这样的人。 但是,一些幸存下来的玩家觉得自己很幸运。他们终于逃离了饥饿地带、危险地带、炮火地带。 能够在一个新的地方安身已经算是个奇迹了。要知道,就在不久前,他们根本不知道夜莺谷会有玩家存在。 这次能从夹缝地带逃出来全仗着高志鹏和陆思雨,可高志鹏并不肯把功劳都揽到自己身上。因为陆思雨虽然对这个虚拟世界还不熟,但帮上了不少忙。 当时的情况是,绝地极限赛刚结束,也就是陆忆风从竞技场被救出来的时候,夹缝地带突然断电。 电视屏幕变得漆黑,“夹缝地带”一片死寂,玩家们甚至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u看书 uuanshu.om 对绝地竞技场发生的一切,玩家们没有采取任何行动,既没有表示反抗也没庆贺。 然而,在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里,天空骤然间布满了黑压压的直升机,之后炸弹就如雨点般落了下来。 是高志鹏首先想到了“牧场”。在夹缝地带区,只有包括“牧场”在内的少数几个地方有足够的空地用来躲避空袭。 他尽可能招呼大家朝那个方向跑,高静和黑市的好友也在。 他和陆思雨指挥着大家穿过隔离网——这个时候隔离网已断电,它不过是一道没有危险的铁丝网。 来到野狼望的林子里,把他们带到他所知道的唯一的藏身之所,就是他们以前常去的那个湖边。 也就是在那里,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远处的大火把他们在这个世界的一切吞噬。 到了拂晓,直升机早已离去,火势也不那么凶猛了,最后的一些幸存者也聚集到这里。 高静和陆思雨设了一个临时医护点,用她们在林子找到的一切尽力为受伤的人处理伤口。陆思雨比江琳琳那时学的还快,很快就能独自处理一些小的伤口。 共有八百多玩家逃了出来,他们惊魂未定,惶恐不安。 高志鹏找到了一把92,子弹只有14发;两把弓箭,一把打猎刀,一张渔网。 靠这些工具,他教陆思雨如何使用武器工具,尽量给八百多惊恐的人们弄到吃的。 一些活还不错的玩家也来帮忙,大家勉强挨了三天。 意想不到的是,在这艰难的时刻,夜莺谷的直升机出现了,把他们撤离到夜莺谷。 一百二十七.地下区域,错综复杂 夜莺谷是一个军事化管理的玩家区。看。毛线、中文网有干净洁白的住处、充足的衣物和一日三餐。 虽然他们居住在地下、服式装扮样单一、食物味道也不太好,也没有在线商城可以使用,所有东西都需要自给自足。 但对于逃出来的玩家来说,这算不上什么,重要的是他们安全了。活了下来,得到关照,还受到热情的欢迎。 大家都觉得夜莺谷的热情款待是出于他们的善良的本意。但一个在死亡游戏开始不久,靠步行从亚特兰大逃到夜莺谷的名叫道尔顿的人向陆忆风透露了其中的玄机。 “他们需要你,需要我,需要我们。不久前,这里闹了场瘟疫,你知道的,丧尸瘟疫,有一个人在外面受伤了之后逃回来,好多人命丧黄泉。在他们的眼里,我们就是一群会反抗的肉。” 这个玩家以前在铁民林地的养牛场干活,铁民林地的主职业是畜牧。他对于夜莺谷的猜测兴许是对的,因为这里除了正规“救世军”以外,可以战斗的玩家的确不多。 可那又怎样?他们没有被圈在游戏管理员设置的围栏里,也没有暴力的惩罚。 他们受到培训,年龄小的玩家们也受到教育,十四岁以上的还可以参军,穿上体面的军装,成为一个“战士”,每个逃出来的玩家也都获得了夜莺谷的合法身份。 可是,陆忆风还是憎恨他们。当然了,现在他几乎谁都恨,最恨的是他自己。 脚下的地面开始变硬了,他似乎踩到了埋在厚厚灰尘下面的广场的石块。环绕广场四周的低矮的废墟,是原来的商店倒塌后留下的。 高高的裁决大楼也坍塌了,留下了一大堆黑色瓦砾。他又走到江琳琳营地的的大概位置。这里除了被融化的烤炉,几乎没剩下什么。 她的所有好友,还有她的两个亲如姐妹的玩家都没能逃到夜莺谷。这一片只有十来个从火海中逃生。就算她回到来也见不到熟悉的人了…… 陆忆风从面包房的废墟向后退,不小心踩在什么东西上,一下子失去平衡,坐在一堆被太阳晒得滚烫的金属物体上。 正纳闷这是什么东西,突然想起来罗穆卢斯对广场改造后留下的东西——监禁栏,鞭刑柱和绞刑架,这堆应该就是绞刑架了。 走吧,离开这个广场,到唯一未被火舌吞噬的地方。 他经过市长家的废墟,马奇就住在这里。最近没有她和她父亲的任何消息。 他们是否因为马奇的爸爸是夹缝地带市长而帮助他们撤离,抑或他们已经葬身火海?一阵风吹过,浓厚的灰尘在四周腾起,让人窒息。 胜利者村的草坪被烧焦了,落在上面的雪变成了灰色,可这里的三十二所房子却完好如初。 陆忆风走进居住了一季的房子,把门关上,靠在门上。 这里的一切似乎都没人碰过,干净,安静,感觉怪怪的。 为什么要回到胜利者村?此行又将如何帮他回答一直困扰着他的问题? 该怎么办?陆忆风看着墙壁上可他真的不知道。 各种各样的人轮番找他谈话,谈话,谈话,还是谈话。海文斯比、他精明的助理卡杜、一大堆辖区的头头,还有救世军的要员。 可是夜莺谷的“总统”科恩却没有发话,她只从旁观察。 她大约四十来岁,灰色的直发一直垂到肩头。不知怎的,她的头发很让人着迷,她的头发是那么的光洁而完美无瑕,没有一丝打绺,也没有一点开叉。 她的眼睛是灰色的,那是一种很浅淡的颜色,好像所有的颜色都从她的眼球里被吸走了,是那种似乎会融化掉的浅浅的泥灰色。 他们希望陆忆风成为象征反叛的燃烧的风,那是早已为他设计好的角色。 这还不够,他曾在绝地求生中蔑视凯匹特、曾经几乎让所有的选手玩家联合起来。 鉴于他过去所做的一切,他们希望陆忆风现在成为真正的领袖。 他的面孔、他的声音都将成为反抗死亡游戏的象征,他必须成为各区反抗者的领头人——大多数辖区现在已公开反抗g。 陆忆风要成为他们可信任的人,一路带领他们走向胜利。 他并非孤独一人,整个一个团队会帮扶他。给他设计服装、写讲演稿、为他公开露面进行策划。 好像这套做法陆忆风还不够熟悉——他所要做的一切就是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有时他会认真听他们说话,有时他只观察科恩完美的头发,琢磨着那究竟是不是假发。 最终,一切以陆忆风的离去而告终,原因是他又开始“头疼”,或者到了吃饭时间,或者因为在地下室太憋得慌,又想大声发泄。 他不需要多说什么,只是站起身,走出去就是了。 昨天下午谈完话,大门在陆忆风身后关闭时,科恩说道:“我告诉过你们我们应该先救那女孩。” 她说的是江琳琳。 对于这一点,陆忆风肯定举双手赞成。因为她本来可以成为一个完美的传话筒的。 可事实上从竞技场救出来的人是谁呢? 陆忆风,一个不合作的人。 比特,黄金堡的一个老发明者。 几乎没再见到他,因为他身体刚有所恢复,仅仅能坐起来,就被拽去参加武器改良工作了。 事实上,他们把比特的病床推到高级机密区域的,现在,只是在吃饭时偶尔会碰到他。 他聪明异常,并且非常乐意参加到这项事业中去,可他并不是一块组织反抗计划的料子。 被救出来的人还有布兰妮,从绿林湾来的性感偶像。 夜莺谷当局也曾试图将她改造成一个反抗领袖,可他们首先要让她意识清醒的时间超过五分钟。 即使在她意识清醒的时候,人们也需要把话重复三遍,才能让她最终明白。医生说,那是因为她在竞技场遭到电击。可陆忆风清楚事情要比这复杂得多。 布兰妮无法专注于夜莺谷的任何事情,因为他一直挂记皮特,那个她在这世上唯一爱着的疯男孩,关注着g对他采取的一举一动。 陆忆风找到一些有纪念意义的物品:他和江琳琳在婚礼那天照的照片,uu看书 .uuknshu高志鹏的一双黑色手套,高静关于医药和可食用植物的书籍。 这本书翻开着,在打开的那一页上面画着黄色的花朵。他把它合上了,因为这花是江琳琳画的。 该这么办? 做什么或不做什么还有意义吗?陆思雨现在已经知道游戏里的情况,虽然没有表现出太多慌张,但也觉得很不可思议。然而至少她和高志鹏和高静一样暂时安全了。 对于同辖区的其他玩家,已经死去的,任何人都无力回天,活下来的在夜莺谷受到保护。 剩下要考虑的就是其他玩家区的反抗者。当然,陆忆风对g也心怀仇恨,可是他成为火或江琳琳成为夜莺就能帮助他们推翻支配的统治吗? 每次采取行动,都会带来痛苦和死亡,怎么做才可能帮得了他们呢? 落日遗迹的那位玩家因为吹口哨而被枪毙,在介入高志鹏的鞭刑后带来对夹缝地带的镇压; 他的设计师卡尔文于绝地求生开始前在地下室被打得血肉模糊,失去知觉。海文斯比的内线认为他在审讯时已经身亡。 该怎么办? 成为燃烧的风……这么做会带来好处吗?可以信任谁?由谁来回答他的问题? 当然,夜莺谷的人不行。可以肯定的是,现在他的妹妹和高志鹏、高静已经脱离险境,他可以跑了。 只有一件事还让他挂念,那就是江琳琳。 如果能确定她已经死了,陆忆风可以径直消失在林子里,不再回来。但在采取最后行动之前,他还要坚持一段时间。 这时,他听到咻咻的声音。 一百二十八.意外惊喜,黑暗年代 这世界上最丑的狗弓背垂尾站在厨房门旁边。 “可乐。”陆忆风说。成千上万的玩家已经死亡,轰炸那天它也失踪了。 但现在却告诉陆忆风它却活了下来,甚至还吃得挺肥。 它靠吃什么活着?餐具室的一扇窗户常开着,它可以从那里自由进出,原来它一直靠吃以前的食物活着。 陆忆风蹲下来,向它伸出手。“过来,可乐。” 它并没有挪身子,它还为自己遭到遗弃而生气。再说,陆忆风手里也没吃的,给它吃动物内脏一直就是他做出补偿的主要方法。 有一段时间,他们会在原来的旧营地相会,因为他们都不喜欢这个新家,那时他们似乎还稍微亲近些。可那段时间显然已经过去了。它不开心地眨眨它的黄眼珠。 “想见高静吗?”陆忆风问。 听到她的名字它立刻精神起来。除了它自己的名字,这两个字对它而言是这世上最有意义的字眼。 它扯开沙哑的喉咙,吠了一声,然后走到陆忆风身边。 陆忆风把它抱起来,抚弄着它的毛。要把它带上直升机,也再没什么别的东西好拿。 而它对高静而言,是在这个虚拟世界最珍贵的一样东西。还有养的羊“雪碧”倒是很有实用价值的动物,很不幸,它没有出现。 耳机里传来高志鹏的声音,告诉他,他们现在必须离开了。但“可乐”使他想起了还有另外一件东西要带走。 他把“可乐”往椅子上一抛,快速上楼来到他的卧室。 在衣橱里挂着他平时最常穿的风衣。幸好之前高静把它从旧营地带了过来,不然早就被烧成灰了。 柔软的皮革给人一种熟悉舒适的感觉,有一下,可以沉浸在对过去打猎冒险美好时光的回忆当中,内心感受到一丝安慰。 可不知为何,他的手心沁出汗来,一种莫名的怪异感爬上的心头。 陆忆风赶紧转身,仔细打量着这个房间,房间空空如也,一切都井然有序。四周一片寂静。那么,是什么感觉? 他耸起鼻子,啊,是一股味道,品,细细品,可以感觉到,很呕人的香精的气味。 他的目光不由得落到梳妆台的花瓶上,瓶里插着的一束花已经干枯,在干枯的花瓣中间隐隐显露出一点白色。 走近它,原来如此,在一把干枯的花朵里,藏着一朵新鲜的白玫瑰。 这是一朵完美无比的花朵,如缎面般柔软的花瓣,嫩绿的玫瑰花刺。 陆忆风一看便知是谁送来了这枝花。 是巴泽尔“总统”。 花朵散发出的香气非常刺鼻,他赶快后退,走出了房间。这花在这里放了多长时间? 一天?一个小时?在他来之前,夜莺谷的反抗者已提前做了安全检查,查看房间内是否有炸弹、窃听器和任何其他不正常的物品。 可这朵玫瑰在他们看来也许并无特别之处,只是在陆忆风的眼里不同寻常罢了。 来到楼下,他又抱起“可乐”,在门外的草坪上,他给直升机示意,而“可乐”却在怀里不安分拼命地翻腾。 一架直升机出现了,从飞机里放下了一个软梯。 他踏上梯子,之后梯子上升,把他带入机舱内。 “你没事吧?”高志鹏问道。 “是的。”陆忆风说着,一边用衣袖擦掉脸上的汗。 巴泽尔给他留下了一枝玫瑰。但陆忆风内心很清楚,不能把这事告诉海文斯比那帮人。 首先,他们会以为他疯了,又在胡思乱想,或者以为没人能够完全明白这枝玫瑰的意义。 它不仅仅是一枝玫瑰,甚至不仅仅是巴泽尔“总统”送来的一枝玫瑰,它预示的是必将到来的报复。 这是因为在胜利巡演前他在书房里威胁陆忆风时,没有任何其他人在场。 这枝出现在装饰台上的洁白如雪的玫瑰是给他个人的暗示。它表明一切还没有结束。 这枝玫瑰似乎在轻声说,我能找到你,能抓到你,兴许我此时正在注视着你。 游戏g的直升机这时会不会突然出现,把他们炸飞 当在夹缝地带上空飞行时,陆忆风观察四周,看是否会遭到突袭,可是没有飞机跟踪他们。 几分钟后,他听到海文斯比与飞行员的对话,飞行员报告说前方一切正常,这时才能略松口气。 高志鹏看到陆忆风脚下的“可乐”,说:“现在我明白你为什么非要回来了。” “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就要把它找回来。”陆忆风把它扔到座椅上,这讨厌的家伙随即发出低低的叫声。 “闭嘴。”陆忆风边在对面靠窗的一张暄软的座位上坐下,边对着袋子它命令道。” 高志鹏坐在他在身边,说道:“那儿肯定很惨吧?” “不可能更惨了。”陆忆风答道。凝视他的眼睛,在那里看到了同样的悲哀。 他们的手握到了一起,在这紧握的手中,有巴泽尔“总统”未能摧毁的坚毅。 飞往夜莺谷仅需约二十五分钟,在剩下的路途中,他们没有再说话。 这里离夜莺谷步行也只需要一星期。上一季冬天,陆忆风在林子里遇到了落日遗迹的逃难者徐颖和李佳俊,他们当时离夜莺谷也并不太远了。 可显然,他们没能走到夜莺谷。 陆忆风在夜莺谷时曾打听过他们的下落,但似乎没人听说过她们。他想他们可能死在林子里了。 从空中俯瞰,夜莺谷和夹缝地带同样毫无生气。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在成堆瓦砾中有密密麻麻的行尸在攒动。 没有一缕生存的炊烟。正像游戏官方频道在电视中播放的画面一样,地面上几乎没有玩家迹象。 自“黑暗年代”起的游戏内测结束后,那时据称夜莺谷已在游戏官方的战争中完全被摧毁。从一个玩家区上被抹除为一处野地。几乎所有的新建筑都建在地下。 事实上,自公测以来在地下早已建立了整套完备的设施,作为一处特区的秘密避难所。 或者在地面条件不适宜人类生存时,作为地下避难处。对于夜莺谷的玩家来说,最重要的是这里是核武器和重型武器的研发中心。u看书 .uukanshu 在“黑暗时期”,夜莺谷的反叛者从游戏官方那里夺取了这些设施的控制权,并将杀伤力巨大重型武器对准了北境市区。游戏官方总部大楼就在这个地方。 之后,他们提出条件:只要g不攻击他们,他们就可以假装已经被毁灭。 官方在西部还有一个重型武器基地,可只要攻击夜莺谷就不可能不遭到回击。因而官方接受了夜莺谷的条件,将地面的一切都摧毁了,并切断了外界与之的一切联系。 也许那时游戏g当局认为夜莺谷没有外界帮助会自行消失,切断了与那里的一切游戏功能:邮箱系统、聊天系统、游戏商城也不再对那边开放。 夜莺谷也确实经历了一段艰难时期,几乎消亡了。 但他们靠严格控制资源,建立良好秩序,加强对g官方的防范,终于渡过了难关。 现在,几乎所有的夜莺谷玩家都居住在地下,大家可以到户外锻炼或享受阳光。在死亡游戏开始之前甚至可以猎杀行尸。 但必须在严格规定的时段内,绝不能超时。 每天早晨,玩家们把右臂伸入一个精巧的装置内,它便会把时间表像文身一样印刻在玩家们光滑的小臂内侧,弄得大家的手臂都是难看的紫色印记。 这个时间表是:7:00——早饭,7:30——清理厨房,8:30——17号房间,教育中心集合,等等。 紫色印记是擦不掉的,直到22:00——淋浴时,它上面的防水涂层才会脱落,才能冲洗掉。 22:30发出熄灯信号,除了上夜班的,任何玩家都要上床睡觉。 一百二十九.咸鱼游荡,官方节目 一开始陆忆风入住时,不必在手臂上印时间表。看.毛.线.中.文.网 但后来他和陆思雨、高志鹏、高静一起住到319房间之后,也要按例行事。 可除了吃饭时间,他并不遵守那个时间表。其他时间他要么回到住处,要么在夜莺谷瞎溜达。 要么找个僻静的地方,比如废弃的通风管道、洗衣房后面或者别的什么地方,眯上一觉。 在教育中心有一个大壁柜,那是个打盹的好地方,好像从来就没人去那里拿过东西。 夜莺谷的玩家极为节俭,浪费就是违规。好在,新手村的玩家一向也不懂挥霍。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全摆脱东道主严格的时间限制。但至少现在他们不管他,陆忆风被认定为:“精神恍惚”—— 在他的塑料医疗手环上赫然写有这样的字样。 每个人对他四处游荡都要加以容忍。可这种状况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他们对燃烧的风计划的耐心也不可能永无止境。 他和高志鹏从停机坪下来,左拐右拐走了好多级楼梯才来到319房间。自从与那朵惨白玫瑰不期而遇,他第一次觉得深入地下是很安全的。 在319房间门口,陆忆风踌躇着,预料到她们肯定有一大堆问题在等着他。 “夹缝地带的事,你觉得我该怎么跟她们说?”他问高志鹏。 “我想高静不会问得那么详细,陆思雨也亲眼看到夹缝地带着了火,兴许她们更担心的是你会有什么反应。”高志鹏把手搭在他肩上,“我也和她们一样。” 之后陆忆风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房门。 高静和陆思雨此时在家。18:00——思考时间,这是吃饭前休息的半小时时间。 从她们脸上的关切表情,可以看得出她们很担心陆忆风回来后有什么反应。 没等她们开口,陆忆风就把身后跟着的“可乐”亮了出来,于是出现了18:00——爱狗时间。 高静激动得热泪盈眶,抚摸着那个丑陋的“可乐”。那狗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偶尔也对陆忆风汪地叫一下。 当高静把之前“雪碧”的红色丝带拴在它脖子上时,它向陆忆风递来得意的一瞥。 陆思雨把他紧紧地抱住,之后解下陆忆风的行装,和那本草药书一起,放在夜莺谷配发的五斗柜上。 他的的风衣搭在椅背上。现在,陆思雨也在,这地方看上去还真有了点家的味道? 那么,这次的重返夹缝地带之行,还是有所收获的吧。 18:30——晚饭时间,他们正准备去饭厅吃饭,陆思雨的腕式卡米特却嘀嘀地响了起来。 腕式卡米特看上去就像一块大号的手表,能显示文字信息。 这是一项特殊待遇,只有对反抗事业极为重要的玩家才有资格配备它。陆思雨因救援夹缝地带玩家有功而获得了这一殊荣。 “通知我们去指挥部。”她说。 她和高志鹏走在陆忆风身后,离他几步远。 在投入到另一场注定是无情的“战斗”前,陆忆风要尽量打起精神。他们来到指挥部门口,但他停在门口没有马上进去。 指挥部是一个高科技会议中心兼作战指挥中心,四面墙壁布满了配备语言系统的电子屏幕。看1毛2线3中文网上面的电子地图显示着各区军队的部署情况,屋子里还有一张带控制板的长方形大桌子。 陆忆风走进去时,没人注意他,他们都聚集在屋子最里侧的电视机前,正在看全时播放凯匹诺的电视节目。 身材魁梧的海文斯比正好背对他挡住了电视屏幕。陆忆风正想溜号,海文斯比却看见了他,他急切地向他挥手,让他过去。 于是陆忆风不怎么情愿的慢慢往前走,好奇电视上又会有什么有趣的事呢,反正现在的电视节目千篇一律,一成不变。 战争场面、游戏宣传、轰炸夹缝地带、巴泽尔‘总统’发布新的公告。 所以,当化着浓妆、身着华丽礼服、正准备采访的刘子琛出现在电视上时,这个画面简直可以说是赏心悦目。 当镜头向后拉时,才看到他采访的对象竟然是江琳琳。 陆忆风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就像被闷在水底,想呼吸却透不过气来。 他急忙把周围的人推开,挤到电视机前,在她的眼神里拼命地搜寻着,想从那里看出他是否受到伤害。 没有。江琳琳看上去很健康,甚至可以说很活泼。 她的皮肤光洁亮泽,好像全身皮肤做了抛光。她神态安宁,表情严肃。 完全不能把和陆忆风想象中那个挨了打、浑身是血的江琳琳联系起来。 刘子琛坐在江琳琳对面的一张椅子上,调整到更舒适的位置,然后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说:“那么……江琳琳……欢迎回来。” 江琳琳微微笑了一下,“刘子琛,我觉得,上次的采访你一定以为是最后一次吧。” “我承认,是的。”刘子琛说,“绝地极限赛前的那次……是啊,谁能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可以肯定地说,这也不在我的计划之内。”江琳琳皱着眉头说。 刘子琛身子向前探了探,“我想当时大家都很清楚你的计划是什么,你打算牺牲自己,好让陆忆风活下来。那么,你有考虑过你们的孩子吗?” 确实如此。简单明了。江琳琳忘记了陆忆风炮制出来的这一点,只是单单想让他活下来。 “我想,对这个事情有很多种意外,”说话时。江琳琳的手不停地在沙发软垫上摩挲着,“因为,其他人也有他们的计划。” 是的,其他人有他们的计划。 江琳琳已经猜出来他们被人利用了吗?她是否猜出从一开始他们就筹划好了陆忆风的救援计划? 她是否猜出他们的指导老师史密斯,已经为了她装作不感兴趣的所谓救赎事业而背叛了他们两个? 接着是一阵沉默,可以看到江琳琳紧锁的眉头拧成一团。 她已经猜出来了,或者有人已经告诉了她。但g并没有杀死她,甚至没有惩罚她。目前的情况已远远超出了想象。 看到她毫发无伤、身体健康、思维清晰,陆忆风感到一种释然的感觉。效果甚至超过吗啡。 “你能不能跟我们谈谈在竞技场最后一晚发生的事情,以便帮助我们理清头绪?”刘子琛提出了建议。 江琳琳点点头,却没有急于回答,她慢慢说道: “最后一晚……最后一晚发生的事情……嗯,首先,你必须要想象一下在竞技场里的感受。 那感觉就像一只昆虫被困在充满热腾腾的水蒸气的碗里。 在你的四周都是丛林……绿色的、活生生的、嘀嗒作响的丛林。 一只大钟分分秒秒都在计时,生命也在慢慢流逝,每个小时都必定会出现新的恐惧。 要知道,在过去的两天中已经有一百多个人丧命——有些人是在与你的搏斗中死去的。 而情况就会这样发展下去,到第二天早晨,除了一个人,最后的八个人也会死去。 只有胜利者能活下来,而按计划,活下来的那个人却不是你。” 竞技场的回忆让人浑身冷汗津津。 “人一旦身处竞技场内,外部的世界就变得极为遥远。”她接着说, “你所爱的、所关心的一切人和事都几乎不存在了。粉色的天空、丛林里的怪物,还有那些想要你命的选手就成为了你现实世界里的一切,唯一能影响你的一切。 更糟的是,你也要杀人,因为在竞技场,人们只有一个愿望,一个要为之付出昂贵代价的愿望。” “它要你付出生命。”刘子琛说。 “噢,不。它要你付出的不仅是生命。你要去杀死无辜的人,要付出所有的一切。”江琳琳说。 “付出所有的一切。”刘子琛轻声重复着江琳琳的话。 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寂静,可以感觉到这寂静正传递到整个凯尼诺的每一个角落。整个世界的玩家肯定都在电视机前静静地听着,因为以前从没有人提过在死亡游戏的感受。 江琳琳继续往下说:“那么,你要坚守着自己的信念。而那最后一晚,是的,我的愿望是救陆忆风。 但即使对反抗一无所知,整个事情也让人感觉很蹊跷,当时的情况太复杂了。 我很后悔早晨他提议我们离开时没有听他的话。可那时候谁也看不出事态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也许你对比特电击海水的计划太过专注了。”刘子琛说。 “光顾着和他们结盟了。我绝不应该让他们把我们分开!”江琳琳突然提高了嗓音,“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失去了他。” “也就是你留在闪电树旁,而她和约翰娜拿着电线往海边走的时候。”刘子琛进一步描述当时的情形。 “当时我也不想那样!”江琳琳因为气愤,脸涨得通红。 “可要是我跟比特争执就暴露了我们要离开他们的企图。当电线被隔断时,一切都全然失控了。我对那时发生的事依稀只记得一些。 我设法去找她,我看到布鲁托杀死查夫,我自己又杀死了布鲁托。我知道他在叫我的名字。接着,闪电击中大树,然后竞技场四周的电磁力场……就爆炸了。” “是陆忆风把它打爆的,你已经看过录像了。”刘子琛说。 “他当时并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我们都不明白比特的计划。你也可以看到他当时想弄明白电线是干什么的。”江琳琳争辩道。 “是的,当时的情况确实很令人生疑,好像他一直都参与了反抗计划。”说到这儿,江琳琳站了起来,她把脸凑近刘子琛,双手扶在刘子琛的椅子扶手上—— “是吗?难道约翰娜把偷袭他也是他的计划?那电流把他击伤也是他的计划?轰炸也是他的计划?” 此时她已经在大喊了,“他并不知情!我们俩当时除了要让彼此活命,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刘子琛赶紧抬起手,一方面是自我防卫,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安慰江琳琳,“好的,我相信你。” “好吧。”江琳琳退了回来,抬起双手抓挠着头发,把精心梳理的发型都弄乱了。她发疯似的一屁股坐在自己的椅子上。 刘子琛暂时停止了问话,仔细观察着江琳琳。继而,他接着说:“那么,你的指导老师,史密斯呢?” 江琳琳脸上的表情严肃起来,“史密斯是否知情,我不清楚。” “他会不会参与了这次阴谋?”刘子琛问。 “他从未提起过。”江琳琳说。 刘子琛步步紧逼,“那你的感觉呢?” “我觉得以前我不该信任他。就这些。”江琳琳说。 自从上次在飞机上和史密斯厮打,陆忆风用拳套在他眼睛上刻下了一道深深的青印后,他也没有再见到过他。 他在这里也不好过。夜莺谷禁止生产或消费任何带酒精的饮品,即使医用酒精也锁在柜子里。 最后,史密斯一滴酒也沾不上,没有任何私藏的或家酿的代替品来帮他渡过难关。 因为他不适宜在公众场合露面,所以他们把他隔离了,直到他把酒瘾完全戒掉。 这一定极为痛苦。uu看书 ww.uukanshucm 但想到他是怎样欺骗了他们,他们对他已没有丝毫的同情。 真希望他此时此刻也在看电视,这样他就会知道江琳琳同样也唾弃他。 刘子琛拍拍江琳琳的肩膀,“如果你想,咱们现在可以停止了。” “还有更多需要讨论的吗?”江琳琳不无讽刺地问。 “我刚才想问你对于战争的看法,但如果你心绪不佳的话……”刘子琛说道。 “噢,我没有心绪不佳,可以回答这个问题。”江琳琳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眼睛直视摄像头, “我想要每一个人正在看电视的人——不管你站在凯匹诺一方或者反抗者一方,暂时停止战争,仔细想想这场战争意味着什么。 以前因为我们对彼此发动战争,已使这个虚拟世界处于崩坏的边缘。现在,玩家数量下降,生存状况更加恶劣,难道这就是我们所想要的吗? 在一场游戏里面相互屠杀直至最终灭绝?我们希望达到……什么目的?” “我不太明白……不太明白你说的话……”刘子琛说。 “我们不能再这样进行下去,”江琳琳解释道,“不然幸存下来的少数玩家会难以为继。如果大家不放下武器的话……我是说,不很快结束掉这些的话,咱们就都完了。” “那么……你是在呼吁大家停火啦?”刘子琛问。 “是的。我是呼吁大家停火。”江琳琳不无疲惫地说,“现在干吗不让警卫来把我带回我的房间,这样我就能搭建一百个卡片房。” 刘子琛转向镜头,“好的,本节目到此结束,请大家继续观看本台其他节目。” 一百三十一.2个总统,关键决定 电视上,音乐声过后,一位女播音员开始播报商城的物资短缺情况——新鲜水果、电池、肥皂。看.毛.线.中.文.网 陆忆风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因为他知道此时大家都在等候他对采访做出的反应。 可他一时间也想不明白——江琳琳还活着,没有受到伤害,对此很庆幸。 其他方面呢?她为陆忆风反抗行为的辩护,她呼吁停火显然又和凯匹特贯通一气。 然而,她好像是在谴责交战的双方? 目前,反抗的玩家方只取得了小小的胜利。如果停火,就意味着他们承认死亡游戏,然后回到从前的状态中去,甚至比以前更糟。 在陆忆风身后,已经传来对江琳琳的一片谴责声。叛徒,骗子,敌人,这些词语从四壁反射到他的耳朵里。 可他既不能加入反抗者愤怒的谴责,又不能加以反对,因此他决定现在走掉。 刚走到门边,就传来了科恩的声音,“你现在还不能走,陆忆风战士。” 话音未落,科恩的一个手下就用手拉住了他的胳膊。这不算一个具有进攻性的举动,真的。 但在经历了绝地极限赛的一切之后,现在他的状态对任何不熟悉的人的触碰都会做出过激的反应。陆忆风一拳把他打飞了出去,撞碎了一把椅子,然后抬腿就朝着大厅外跑。 身后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可他并没停下来。 也许他真的疯了。 他边跑,还边在脑子想着自己一连串古怪的藏身之处。最后他跑到学校的大壁橱里,蜷缩在一堆粉笔盒子里。 “你还活着。”他一边小声说着,一边用手掌捂住脸颊。 他觉得自己正咧着大嘴笑,看上去一定傻得很。 江琳琳还活着,她现在成了叛徒。可眼下,他并不在乎。 他也不在乎她说什么、对谁说,在乎的是她还能说话。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一个人溜了进来。是陆思雨。 她倚靠在陆忆风身边,鼻子在流血。 “你怎么回事?”陆忆风问。 “高志鹏挡住了博格斯的去路,然后我挤过来时挨了一下,”陆思雨说着,又擦了擦鼻子上的血。 “不过他也没占到我的好处,我踹了他一脚。”她继续说着,居然得意的笑了起来。 陆忆风用袖口给她擦鼻子上的血,说:“小心点!” 陆忆风尽量轻轻地给她擦拭,实际上用袖口蘸,而不是擦。“他是谁?” “你居然没听过他?科恩的走狗,就是那个想把你拦住的家伙。”说着,她把陆忆风的手推开,“别弄了,你会让我流血而死的。” 这时,血流得不那么厉害了,陆忆风也就不再帮她蘸血。“高志鹏和博格斯打起来了?” “没有,就是在你往外跑时,他拦住了他,然后他胳膊肘撞到了我鼻子上。”陆思雨说。 “他们肯定会惩罚你。”陆忆风说。 “已经罚了。”她举起手腕,陆忆风茫然不解。“科恩把我的卡米特拿走了。” 陆忆风尽量保持严肃的表情,可这一切真是太可笑了。“对不起,陆思雨战士。” “没什么,陆忆风战士。”她咧开嘴笑了,“戴着那玩意儿到处逛,我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他们俩哈哈地笑了起来。“这下我可降职了。”她又说了一句。 他又重新得到了陆思雨,这也是陷入“死亡游戏”不多的好处之一。 随着g为他和江琳琳策划的婚姻所带来的压力的消失,他不仅得到了误闯游戏的妹妹,和高志鹏也开始重拾旧时的友谊。 他也不再对陆忆风强求什么——比如和高静谈情说爱。毕竟他自己对陆思雨也有一些道不明的感觉,两人在现实世界本无交集的友谊在这个世界的残酷条件下渐渐就微妙起来。 也可能是陆忆风也对这些厌倦了,也可能是陆思雨也想给他一点空间,高志鹏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和伙伴。也可能是她觉得这对于落在g手心里的江琳琳太残酷了吧。 不管怎样,陆忆风又有了一个可以吐露心扉的人。 “那些是什么人?”他说。 “和我们一样的人,我听高志鹏说,要是我们有核武器而不是煤疙瘩的话,我们和他们也没什么区别。”陆思雨答道。 “真要是那样,要么投降,要么来场核战争。可说实话,他们能生存下来也真不简单。” 也许因为身上夹缝地带的烟尘还未散尽,陆忆风对那片起始之地始终难以忘怀。 但此时,他第一次感觉应该给予夜莺谷一直以来他所不愿意给予的评价,那就是赞叹。 赞叹他们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排除一切困难生存下来的本领。眼下陷入死亡游戏的迷局一定不是不是第一次发生。 起初,在城市被炸成一片焦土之后,与外部末世的隔离围墙倒塌,大规模的丧尸涌入。他们挤在地下狭小的防空工事里,一定无比艰难。 在全区范围内,玩家正遭到无情杀戮,信息在凯匹诺大陆被封锁。 他们没有同盟,没有人可以求助。在自内测结束到公测开启以来,他们学会了自给自足。 残存下来的救世军把其他玩家也变成了一支军队,在没有援助的情况下,建立了新的社会体系。 如果不是那场瘟疫影响了他们的数量,迫使他们需要寻找新的玩家来源的话,他们会变得更加强大。 也许他们是军事治理,也许他们过于严谨苛刻,也许有时还缺乏幽默感,但他们却顽强地生存下来,并毅然肩负起推翻死亡游戏的重任。 “可他们用了很长时间才表明自己的存在。”陆忆风说。 “这可没那么简单。”高志鹏这时出现在门口,手上打着绷带。 “他们要在凯匹诺建立反抗组织,还要在其他各区建立地下活动组织。而最后,他们需要有人组织最后的暴动。他们需要你。”他说。 “他们也需要江琳琳,可他们好像把这事给忘了。”陆忆风说。 高志鹏脸上的表情黯淡下来,她今晚的话也许产生破坏作用。 当然,大多数辖区的反抗玩家根本不在乎她说什么,可那些本来反抗的决心就不那么坚定的玩家辖区就不好说了。 “停火肯定是巴泽尔的主意。可这话从江琳琳嘴里说出来,好像还挺有道理似的。”他说。 “你觉得他为什么这么说?”虽然陆忆风能预料到高志鹏接下来要说的话,可他还是问道。 “也许她受到了折磨,或者被人劝说。我猜想,她是跟他们做了某种交易来保护你。 她提出停火建议,条件是巴泽尔允许她把你当做一个无辜而冲动的玩家呈现在大家面前,你在被反抗玩家救走时对一切都毫不知情。 这样的话,如果各辖区反抗运动失败,而你也做得恰如其分的话,正好又如你所说的,她又怀着孕,你,甚至你们都还有获得赦免的机会。” 游戏还没有结束。虽然他们已经离开了竞技场,但因为他们俩都还活着,因此他们设法让彼此活下去的许诺仍然有效。 江琳琳的想法就是让陆忆风保持低调,安全地禁锢在夹缝地带,等着战争结束。 这样,双方都没有理由杀死他。 那么江琳琳呢?如果反抗者取得胜利,那她的处境就惨了。 如果g获胜呢? 也许g允许他们两个都活下来——如果陆忆风做得恰如其分的话——去观看这场永无止境的死亡游戏永远继续下去…… 一幕幕可怖的景象浮现在眼前:被子弹穿透了身体的云杰,绑在鞭刑柱上、被打得奄奄一息的高志鹏,尸横遍地的玩家区。 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为什么? 对往事的回忆让人热血沸腾,一些其他的细节也涌上陆忆风的心头。他想起了在电视上第一次看到落日遗迹暴动时的情形,想起了在绝地极限赛举办前夜胜利者们手拉手的情形。u看书ww.ukanu 向电磁力场射出的那一炮并非出于偶然,那是他渴望已久的射向敌人心窝的一发。 陆忆风嗵的一下站了起来,满满的一大盒足有上百支铅笔让他给撞翻在地,撒得到处都是。 “怎么啦?”陆思雨问。 “不能停火。”陆忆风边说,边俯身摸索着。把散落一地的铅笔捡回盒子里,“我们不能再回到过去了。” “我知道。”高志鹏捡起一大把撒落在地的铅笔,在地上戳齐了。 “不管为什么,江琳琳这么说都是错的。”那些该死的铅笔一直装不进盒子里,陆忆风心态不稳,撅折了几支。 “我知道。把笔给我吧,你都把它们撅折了。”陆思雨把盒子从他手里拿过去,用敏捷精确的动作把笔重新插进去。 “江琳琳不知道他们是怎样对待夹缝地带的。要是他看到那样的惨状,”陆忆风说道。 “陆忆风,我不是要跟你争。要是我一按按钮,就能送所有的游戏管理送上西天,我也会这么做的。毫不犹豫。” 高志鹏把最后一支笔插进盒子,然后把盖合上。“问题是,现在你准备怎么做?” 是啊,这段时间一直令人极度不安的问题只有一个答案,然而还是在听了江琳琳的话后才醒悟过来。 准备怎么做? 陆忆风深吸了一口气,抬起两根手指,轻轻向下一划。 瞬间,他的浑身被点燃,就像开幕式上卡尔文给他设计的熊熊烈火,——高志鹏和陆思雨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然后他手指一挥,火焰又瞬间熄灭。 “我要做燃烧的风。” 一百三十二.夜色余烬,芜菁甘蓝 “可乐”趴在高静的臂弯里,门头上安全灯的光亮照在它的眼睛上,反射出微弱的光。看。毛线、中文网 它又担当起自己一贯的职责,在漆黑的夜里保护着高静。陆思雨和她挤在一张床上,躺在她旁边。 她们熟睡着,看上去很安静。 陆忆风想起上一次在现实世界见到陆思雨的样子,一模一样,也正是在那一天早晨,他登入了血腥收获。 之后好像攻略伊兰吉尔失败时退出过一次,再进来时就也没再退出去过。 陆忆风在床上辗转反侧,几个小时都没能入眠,高志鹏的呼噜声倒是挺响。 最后他也不睡了,反正睡不着。他起身,在“可乐”眈眈的注视之下,蹑手蹑脚地走到梳妆台旁。 夜莺谷发的服装放在中间的抽斗。每个男性玩家都是一样的灰色裤子和衬衫,穿时,衬衫掖在裤子里。女性是相同颜色的长裙装。 在这衣服下面还放着陆忆风在竞技场被救时随身带的几件物品,夜莺胸针、江琳琳送的带有父亲和妹妹、高志鹏和高静照片的纪念挂坠;还有拴在银色降落伞上、从树上取水用的插管。 在医院时,夜莺谷的人把他的皮肤药膏拿走用了,同时把rg和长刀也没收了,因为只有军火库的警卫才能够携带武器。 在黑暗中,他摸索着找到降落伞,然后把手指伸进去,触到了那个夜莺胸针。 陆忆风回到床上,坐在那里,用胸针在手上上反复摩挲着。 胸针的表面很光滑,散发出幽幽的光亮。不知怎的,用手触碰胸针让人感到宽慰,感觉如同胸针象征者的凉凉的触碰。 “陆忆风?”高静轻声叫他。她已经醒了,正在黑暗中看着他,“怎么啦?” “没什么。做了个噩梦。睡吧。”他说。 这完全是自然反应,对高静和陆思雨封锁一切信息,以使她们免受伤害。 高静尽量不吵醒陆思雨,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起来,抱起“可乐”,坐到他身边。 她摸到了陆忆风那只捏着胸针的手。 “你冷吧?”她从床头又拉过一条毯子,把他们三个一股脑裹进去。 把她身上的温暖,还有“可乐”身上的热乎气传给了陆忆风。“有事你可以跟我说,我准保不会说出去,连你妹妹也不说。” “明天早上,我就同意做燃烧的风。”陆忆风告诉她。 “是你想去,还是被迫去呢?”高静问。 陆忆风无奈地笑了笑,“都有吧,我想。不对,我想去,我必须去,只要这样做能帮助那些反抗者战胜巴泽尔。” 陆忆风把胸针在手心攥得更紧了,“只是……江琳琳。我怕我们真的取胜了,反抗者会把她当做叛徒。” 高静认真地想着这个问题,“我想你并不知道你对反抗事业有多么重要。重要的人通常总能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如果你想让江琳琳活着,你就一定能做到。” 是很重要。他们费了那么大劲去救陆忆风,他们甚至冒险让他回夹缝地带。 “你是说……我可以要求他们免了江琳琳的罪名?而他们也必须同意?”陆忆风问。 “我觉得你可以向他们提出任何要求,他们都会同意。”说道这里,高静又皱起眉头,“只是,你怎么才能知道他们说话是不是算数呢?” 陆忆风回想起史密斯为了摆布他和江琳琳而说的那些谎话。 怎样才能不让那些反抗者食言呢?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所做的口头承诺,甚至写在纸上的协定都可能在战争结束后化为乌有,可能没人再承认它的存在。 即使有夜莺谷当局者作为人证,也没有什么价值。说不定给江琳琳判了死刑的正是他们。 需要更有利的见证人,任何能帮助陆忆风的人。 “这事必须公开。”他说,“可乐”也摇摇尾巴,表示同意。 “我要让科恩在全夜莺谷玩家的面前公布这件事。” 高静笑了笑,“这太好了。虽然这算不上是什么承诺,但他们要想反悔也没那么容易。” 这办法不错,陆忆风松了口气,“看来我得常打扰你睡觉了。” “我想也是。”她说。吻了陆忆风一下,“睡会儿吧,好吗?” 到了早晨,陆忆风看了看卡米特——他今天的时间表安排:7:00——早饭,紧接着就是7:30——指挥部。 很好,可以开始跟他们谈判了。 在餐厅,他在传感器上扫描了他的个人信息,里面包含了身份编号,时间表。 他推着餐盘,沿着餐柜前的铁支架向前走,发现早餐倒是一如既往,固定不变的—— 一碗热米饭、一杯牛奶、一勺水果和蔬菜。今天,还有芜菁甘蓝泥这些食物都来自于夜莺谷的地下农场。 他坐在专为陆忆风、陆思雨和其他一些逃难玩家划出的就餐区,迅速地吃下早餐。 想再来一份,可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虽然陆忆风随时随地都能加餐。夜莺谷有严格的营养配比,摄入的卡路里足够支撑到下一餐,不多,也不少。 配餐的数量是按照每个人的角色数据、体量、健康状况和按时间表所需付出的体力劳动来决定的。 但这个办法很奏效。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他们看上去就健康状态就好多了。 陆思雨推着餐盘,紧挨着陆忆风站着。他尽量无视她馋巴巴地盯着他的芜菁甘蓝泥的样子。 可他还是眼疾手快,趁陆思雨打开餐巾时,把一勺芜菁甘蓝泥舀到她碗里。 “你可不能老是这样了。”陆忆风嘴上说着,勺子已经把菜舀起来,这话也就不怎么作数了。 “真的,这样做要么不合法,要么就违反了别的规定。” 夜莺谷对食物有严格的规定。例如,如果这顿饭的食物没吃完,想留着以后吃,你是不能把吃的带出去的。 显然,以前发生过有人故意囤积食物的事。这种规定对于像他或高志鹏这样长久承担打猎积攒食物重任的人却显得不合时宜。uu看书 .ukanh “他们还能把我怎么样?他们已经把我的卡米特拿走了。”陆思雨说。 “嘿,他们让我当燃烧的风,也许我可以给他们提个条件。” “允许我喂你喂我吃芜菁甘蓝?”她说。 “不是,允许我们打猎。”陆忆风说。听到这个她可来神了。 “我们得把打来的东西都交给厨房。可就算这样,我们也可以……” 陆忆风不用再说下去了,因为她也知道要打猎就必须得到地上去。在林子里,就享有自由。 “就这么办。”陆思雨说,“现在正是时候,就算你要月亮,他们也不会给你星星。” 她有所不知,陆忆风对他们提出赦免江琳琳的要求就已经是在朝他们要月亮了。 正当陆忆风犹豫是否应当把这事告诉她时,铃声响了,这铃声表示我们吃饭时间已经结束。 接下来要独自自面对科恩,“你的时间表是怎么安排的?”他问。 陆思雨查看他臂上的时间表,“是历史课,核能发展史。顺便说一句,你上次逃课已经被发现了。” “我要去指挥部。跟我去吗?”陆忆风问。 “昨天跟他们打了一通,可能一见面他们就直接把我扔出去了。”陆思雨说。 在他们送餐盘的当儿,她又对陆忆风说:“我觉得最好把‘可乐’也算在你的条件内,我听说这不能养没用的宠物。” “他们可以给它找份工作,每天早晨在它的爪子上印上时间表。“陆忆风边说着,边在心里盘算着这事,为了高静应该把它留下。 一百三十三.合作条件,谈判硝烟 他们到指挥部时,科恩、海文斯比和其他人都已经到了。 陆思雨的到来引起一些人的侧目,但却没人赶她出去。 陆忆风脑子里想着一大堆事,这会儿有点乱,所以他要了一支铅笔,一张纸,准备把它们记下来。 他对会议表现出的兴趣——来这里之后还是头一次——让他们感到很吃惊。 有几个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兴许他们为陆忆风准备了特别的讲演辞。 可是相反,科恩亲手递给他会议文件,其他人静静地等待着。 陆忆风坐在桌旁,在纸上草草列出了一个单子:“可乐”、打猎、江琳琳赦免、在公众场合公布。 好了。可能今天是唯一可以讨价还价的机会。 好好想想,你还想要什么? 高志鹏正站在他身后。高志鹏,他加到单子里。没有他,这事肯定干不成。 “头痛”又来了,思维开始有些混乱。陆忆风闭上眼睛,开始在心里默念。 我叫陆忆风。我十九岁。家住临江城不,家住夹缝地带和胜利者村。 我来到了血腥收获,参加了绝地求生。我幸免于难。游戏g恨我。江琳琳被抓起来了。 她还活着。她是叛徒。但她还活着。要设法让她活下去…… 这张单子上列出的条件似乎太简短了。应该想想更重要的事。难道不应该提出更多的要求吗?为了身边的人?为了还活着的人? 他好像仍能感觉到那颗头颅在脚下滚动的可怕感觉,血腥和白玫瑰的混合气味仍在鼻腔里飘浮着。 铅笔在纸上不由自主地划动,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我亲手杀死巴泽尔。看.毛.线.中.文.网” 如果抓住他,陆忆风要求亲手结果了他。 海文斯比小心地咳了一下,“准备好了吗?” 陆忆风在这里已经坐了二十分钟了。看来思维不能集中的还不止布兰妮一个人。 “是的。”陆忆风声音沙哑,于是清了清嗓子,接着说,“是的,我同意做你们的燃烧的风。” 他们发出宽慰的叹息,互相拍肩膀表示祝贺。 陆忆风默默地等着时机的到来。科恩仍像以往一样冷漠而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 “可我还有一些条件。”陆忆风在心里又默想了一下单子上的内容,说, “我要求我的家人可以继续养那条狗。”他的这个小小的要求立刻引起了大家的争论。 当然。夜莺谷的反抗者认为这不是问题——可以保留这条狗——但其他玩家会认为这会带来大麻烦。 最后,大家商定让陆忆风搬到顶层,那里有一个20多厘米的地上窗户,作为“可乐”的出入口。它必须自己觅食。 如果它错过了关门时间,就不得进入室内。这听上去不错。 “我想打猎,跟朋友一起,到林子里。”陆忆风说。 一听到这个,大家都立刻不出声了。 “我们不会走远,使用自己的弓箭,猎物送到厨房。”陆思雨说道。 趁他们还没来得及反驳,高志鹏又说道:“这里太闷,要是他能打猎,他会恢复得更快。” 海文斯比开始提出一些反对意见——那样太危险,要提供特殊保护,可能受伤——可是科恩打断了他—— “不,让他们去吧,每天两个小时,减掉他们受训练的时间,活动范围不超过300米。要随身带着通讯工具和追踪器。下一个条件?” “高静,我需要他跟我一起干。”陆忆风说道。 “怎么跟你一起?远离摄像头?所有时间都在你身边?你希望他作为你新的女友出现在公众场合?”科恩问。 她这么说的时候毫无恶意——相反,她只是实话实说。 “我认为还是不要改变目前的浪漫故事,这么快就抛弃江琳琳会失去玩家对他的支持。特别是大家都认为她怀着他的孩子。”海文斯比说。 “同意,所以,在电视上公开露面时,你身边的人都还是战友。这样可以吗?”科恩说。 陆忆风定定的看着她。她又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又接着说:“对高静来说,这样足够了吗?” “我们可以一直把她当做你的表姐。”富尔维亚说。 “我们不是表姐弟。”陆忆风说。 “是的,只是在电视镜头前如此。其他时间,她属于你。还有别的问题吗?”海文斯比说。 谈话突然转向让人感到一阵慌乱。 他们话里包含的意思是他可以轻易地抛弃江琳琳。他爱着高静,整个事件不过是一场表演。 在目前情况下一心只想着谁是自己爱人的人,这个想法太卑劣了。但陆忆风进一步提出自己最重要的要求。 “战争结束后,如果我们赢了,江琳琳要被赦免。” 一片死寂。可以感到高志鹏和陆思雨的身体也紧张起来。本该早点告诉他们。 “不能对她进行任何形式的惩罚。”陆忆风接着说。 一个新的想法涌上心头,“其他被抓的职业玩家也一样,约翰娜,伊诺贝丽。” 坦率地讲,他并不在乎哥布林花园的伊诺贝丽。事实上,可把她丢下好像也挺不仗义的。 “不行。”科恩平静地说。 “行。uu看书 ukanshu.o ”陆忆风反驳道,“你们把他们丢在竞技场,这不是他们的错。谁能知道g是怎么对待他们的?” “他们将和其他战犯一起遭到审判,按照法庭的判决量刑。”她说。 “他们应该被赦免!”陆忆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紧握着拳头,声音洪亮有力。 “您必须亲自在全体夜莺谷玩家和夹缝地带幸存者面前公开承诺。尽快,就今天。您和您代表的救世军必须对他们的安全负责,否则就再找一个人吧!” 陆忆风的声音在空中久久回荡。 “他就是这样!”可以听到富尔维亚悄声对海文斯比说,“就这样,一副貌不惊人的感觉,背后藏着火药桶,你只能看到一点硝烟,可他的能量却很巨大。” “是的,这正是我们想要的。”海文斯比压低了声音说。 可以看得出科恩正在心里掂量着陆忆风的最后通牒,思量值不值得这样做。 “您认为怎样,‘总统’阁下?”海文斯比说,“您可以在特定条件下发表一份官方赦免声明,说那女孩……还太年轻。” “好吧。”科恩终于开口说道,“可你最好发挥你的作用。” “您一旦发表声明,我就会尽职尽责。”陆忆风说。 “在反思时段召开一个全区安全会议。”她发布命令,“我发布声明。你的单子上还有别的内容吗,陆忆风?” 纸条已经在他的右出了那几个字,“还有最后一件事,我要亲手杀死巴泽尔。” 还是第一次,看到科恩‘总统’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到了那时候,我会亲自去叫你的。” 一百三十四.领袖形象,诡异房间 也许她说得没错。陆忆风不是唯一想要巴泽尔命的人,还要指望她一起来完成这个意愿。科恩扫了一眼她的胳膊,她同样也有时间表,“那么,我就把她交给你了,海文斯比。” 说完,和她的指挥班底人员一起走了,只剩下海文斯比、高志鹏、陆思雨和他。 “太棒了,太棒了。”海文斯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胳膊肘支在桌子上,用手揉着眼睛。 他说:“你知道我在这里想念什么?最想念什么?咖啡。我问你,什么东西和稀粥、芜菁甘蓝一起吃最不可思议?” “我们以前没想到在这儿一切都那么严格。”高志鹏一边查看着凯匹诺地图,一边说道,“至少在高层人士里不该有那么多规矩。” “至少还有点通融的办法。我是说,即使夹缝地带也还有个黑市呢,不是吗?”海文斯比说。 “是的,霍伯黑市。我们的买卖就在那儿做。这也只是一种玩法而已。”陆忆风说,“并不违规。” “啊哈,你瞧瞧!你们俩看上去可正是优秀的玩家。多么诚实、正直。” 普鲁塔什叹了口气,“噢,是啊,战争总有结束的一天。嗯,很高兴你们加入到这个队伍中来。” 他伸出手,指着陆思雨的一个黑皮大速写本,说:“你大概知道我们想要你做什么吧,陆忆风。我知道参加这次行动你的心情很复杂。我希望这个能对你有所帮助。” 海文斯比把速写本推到他的面前。 里面有一张他的素描,穿着黑色的风衣,笔直而坚定地站立着。 只有一个人能设计出这样的制服。 一眼看去功能性很强,再仔细看,会发现它仍不失为一种艺术品。 边檐下垂的帽盔,胸甲美丽的曲线,宽松的袖筒下面隐约显露出白色褶皱。在他的手底下,他又成为了燃烧的风。 “卡尔文。看1毛2线3中文网”陆忆风轻声说道。 “是的,他要我保证在你自愿成为燃烧的风后再把这个本子给你。相信我,我可是要经过一番挣扎的哦。”海文斯比说,“翻翻看看。” 一层层的铠甲经过精心设计,靴子、腰带里隐藏有武器,在要害部位增加了强度。 在最后一页夜莺的胸针图下面,有卡尔文的一行字:我还赌你赢。 “比特在兵械厂也为你准备了特别的东西。我可不想因为我的暗示把这些惊喜给毁了。”海文斯比说。 “你将成为游戏有史以来穿得最精神的斗士反抗斗士。”海文斯比笑着说。 可以意识到,他很长时间一直在耐心等候着陆忆风做出决定。正像卡尔文,他也一直希望他做出这一决定。 “我们计划在电视节目播放的黄金时间采取行动。”普鲁塔什说,“我们准备制作一个叫做‘热点’的系列电视节目——‘热点’取‘热点人物宣传’之意——届时把你推出来,在整个凯匹诺大陆播放。” “怎么做?g完全控制了全国的电视台。”高志鹏说。 “我们有比特。他基本上重新设计了转播电视节目的地下网络。他认为这计划完全行得通。当然,我们也需要播放的内容。所以,陆忆风,演播室正等待着你的光临。” 海文斯比转向他的助手,“陆思雨?” “我们一直在讨论如何操作这次行动。我们要从外形直至内在气质上把你塑造为一名反抗领袖,这是最好的办法。也就是说,我们塑造最令人震撼的烈火形象,使之与你的外在形象匹配!”她兴致勃勃地说道。 “他的服装已经有了。”高志鹏说。 “是的,但是他是否还应有伤疤或血痕?他是否应该浑身散发出反抗者的光芒?我们要让他脏到什么程度才能不致引起观众的反感?不管怎么说,我们要让他看上去不同寻常。哦,这点是显而易见的。” 陆思雨说着,快速走到陆忆风身边,用手打成取景框,比在他的脸上——“不能剪辑”。 这时她已经忙着收拾桌上的东西去了。“嗯,这是我们已经想好的,另外还有一个小小的惊喜等着你。来,来。”她说。 海文斯比向他们挥挥手。高志鹏和他跟在陆思雨和海文斯比后面,来到大厅里。 “她倒是一片好心,可让人觉得有点奇怪。”高志鹏附在他耳边小声说。意指陆思雨对游戏“上道”的有点儿快。 “欢迎来到血腥收获。”陆忆风用口型默示他。 他们上了电梯,海文斯比查看他的记事本,“让我看一下,是3908房间。” 他按下了标有39的按钮,电梯却没动。 “你得用钥匙。”陆思雨说。 海文斯比从衬衫下拿出一把穿在细链上的钥匙,插到一个小孔里。电梯门马上关闭了。“啊,这下行了。” 电梯开始下行,十层、二十层、三十层,以前真不知道夜莺谷的地下有这么深。 电梯门终于打开了,一个白色的宽阔走廊出现在面前。沿走廊是一个个红色的门,与上层灰色的房间相比,这里的房间看上去装饰得更漂亮。 每个门上都有标号:3901、3902、3903…… 走出电梯后,身后的电梯门缓缓关闭,一个金属隔栅缓缓滑动,停在电梯门外。 陆忆风回过头,看到一个警卫出现在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的门口,正向他们大步走过来时。 他身后的一扇门无声地关闭。 海文斯比举起手,走上前去跟他打招呼。他们跟在海文斯比身后。 这里有种诡异的感觉。电梯加了安全隔栅、房间深在地下,u看书 ww.uuanshu四周充满消毒水的味道。令人惴惴不安的似乎还不止这些。 他与高志鹏和陆思雨分别对视了一眼。看得出,他们也有同样的感觉。 “早上好,我们要找——”海文斯比说道。 “您下错楼层了。”警卫生硬地说。 “是吗?”海文斯比再次查看他的记事本。“我这里明明写着3908,你能否打个电话——” “恐怕您得马上离开,地址错误可以到总部查询。”警卫说道。 3908号房间就在我们面前,只有几步之遥。 那扇门——事实上所有的门——似乎都不是正常的门,没有门把手。 这些门肯定跟刚才警卫出来时的那扇门一样,是顺着一个门轴开合的。 “总部在哪儿?”陆思雨问。 “总部在七层。”警卫说着,伸出手臂示意他们回到电梯旁。 从3908房间里传来奇怪的声音,是嘤嘤的哭泣声,就像惧怕挨打的小狗发出的呜呜哀嚎。 可这是人声,而且很熟悉。 他和高志鹏交换了一个眼色,他俩马上心领神会。 陆忆风啪的一声把卡尔文的速写本掉到了警卫的脚下。等他俯身去捡的时候,高志鹏也俯下身去,故意和他的脑袋撞了个正着。 “噢,对不起。”高志鹏笑着说道,伸手扶住警卫的胳膊,把他转向一旁。 陆忆风趁着警卫的注意力被转移的当儿,一个箭步冲向前去,利用满点的力量属性直接撞开了3908号房间的门。 地上斑斑血迹,几个人浑身青紫、被铐在墙边。 她们是他的化妆师。 一百三十五.违规惩罚,协约条例 一股的血腥味、腐溃伤口的味道混合着浓烈的消毒水味扑鼻而来。看‘毛.线、中.文、网 要不是这三个人的时尚怪癖——李媛脸上的金色纹饰、索菲亚的橘红色卷发、奥克塔维亚淡绿色的皮肤——几乎已经认不出她们了。 在看见陆忆风之后,索菲亚和奥克塔维亚靠在瓷砖墙壁上缩成一团,好像怕他会打她们。 警卫命令他出去,同时身后传来拉拉扯扯的声音,高志鹏正在阻止他。 为了弄清情况,陆忆风走到李媛身旁,她一直是三个人中最勇敢的一个。 他蹲下身子,拉住李媛冰凉的手。她立刻把陆忆风的手死死抓住。 “发生了什么事,李媛?你们怎么会在这儿?”他问。 “他们把我们抓来了,从北境市区。”李媛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海文斯比随后走了进来,“天哪,这到底怎么回事?” “是谁抓你来的?”陆忆风接着问。 “一些人。”李媛含混地说,“就是你从竞技场逃走的那一天。” “我们认为兴许你与原来的化妆师合作会更加满意。”海文斯比在他身后说道。 “合作?怎么能像罪犯似的对待他们?”陆忆风反问道。 “这个,我确实不知情。”从海文斯比说话的语气判断,他没有撒谎。陆思雨脸色苍白,也证明了这一点。 这时警卫出现在门口,高志鹏跟在他身后,海文斯比转向警卫,“我只接到报告说她们的行动受到限制,可为什么要惩罚他们?” “她们偷窃食物。看‘毛.线、中.文、网她们因为偷面包而遭到拘禁。”警卫说。 李媛皱起了眉头,似乎她还是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没人告诉我们任何规矩。我们太饿了,她只拿了一小片面包。” 奥克塔维亚用她破旧的束腰衬衣袖口捂住嘴,开始不住地抽泣。 “奥克塔维亚?没事了,我会带你们离开这儿的,好吗?”陆忆风蹲在她面前,她还在抽泣。 “这好像太过分了。”海文斯比说。 “就因为他们拿了片面包?”高志鹏问。 “之前还发生了几次违反规定的情况,她们曾受到警告,可却置之不理,继续拿面包。” 警卫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好像对他们的疑惑感到不解,“面包是不允许拿走的。” 奥克塔维亚仍然捂着脸哭泣,陆忆风无法劝止。当她的脸微微抬起时,他看到她戴手铐的腕子上有斑斑血痕。 “我会把你带回去的。”他又对警卫说:“打开她的手铐。” 警卫摇摇头,“我没有得到命令。” “打开!马上!”陆忆风大喊。 警卫慌了神。这里一般的玩家没人敢跟他这样说话,“我没有得到释放他们的命令。你也无权去——” “按我的命令去做。我们来这儿本来也是接他们三个的,他们需要到特防部工作,我会负全部责任。” 警卫赶紧去打电话了。回来时拿了一大串钥匙。 他的化妆师们已经蜷缩了很久,镣铐打开后,他们都佝偻弓背,难以行走。 高志鹏、陆思雨和他不得不搀扶着她们。海文斯比在前面引路。 他在医院找到了高静。她是他在这里唯一可以信任的医生。 高静检查了三个人的伤势之后很快进行了处理。可在处理伤口时,她始终是一脸的惊惧。 死亡游戏之后,在夹缝地带时疗伤已经成了她日常的一部分。让她感到不安的不是他们的伤口,而是在夜莺谷竟然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高静来夜莺谷的医院工作是受到欢迎的。虽然她有长久的行医经验,可在这里大家都把她看成护士而不是医生。 但她领着三个化妆师进诊室检查伤口时,也没人说什么。 陆忆风在医院门外大厅里找了张凳子坐下,等着高静给她们检查受伤的情况。 高志鹏坐在他身边,一只胳膊搭在他肩上,“她会处理好的。” 陆忆风点点头,心想此时他是不是又回忆起自己在夹缝地带遭到鞭打的经历。 陆思雨和海文斯比坐在他们对面的长凳上,对于三个人目前的状况也没说什么。 如果海文斯比果真对三个人受虐的情况一无所知的话,陆思雨不知道倒也没什么。但他们对科恩‘总统’采取的这一行动又作何感想? 陆忆风决定帮他们把这个问题想清楚。 “这是给我们所有人的警告。”陆忆风说。 “什么?不会吧。你的意思是?”陆思雨问。 “惩罚我的化妆师是给大家的警告。”陆忆风对她说,“不仅仅是对我,也是对你们。这是为了告诉大家谁在这儿说了算,要是有人不听话会有什么下场。 如果对所谓特权还抱有幻想,咱们最好放弃这个想法。uu看书 .uukanshu 明摆着,任何特权和身份在这里不能形成保护,甚至更容易带来麻烦。” “但这也不能和我们相提并论,我们是暴动的策划者。”陆思雨解释说。 陆忆风耸耸肩,“要是科恩失败了怎么办?我的化妆师们是被绑架的,她们至少还可以期望有一天回到北境。咱们可以生活在林子里。可海文斯比呢?” “也许我们在战争中所起的作用比你想象的要大。”海文斯比漫不经心地说道。但看得出,他也在犹豫。 “那当然。玩家对于这个游戏也很重要,可还是有一天他们变得不再重要了。所以,我们就被抛弃了——对吧?” 谈话就到此结束了。 他们静静地等着,直到高静来找他们。“她们没事,都是外伤。”她说。 “好啊,太好了。她们多久能开始工作?”海文斯比问。 “也许明天吧。”她回答说,“在受到伤害后,她们的情绪兴许还不太稳定,毕竟他们从北境市区来到这里,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我们不也都一样吗?”海文斯比说。 今天的燃烧的风工作到此为止,海文斯比也给他放了假。于是高志鹏和他还有陆思雨去吃中午饭,午饭是豌豆和洋葱,薄薄的一片面包和一杯水。 经历了化妆师的事之后,吃饭总是感觉没什么味道。他把没吃完的放到陆思雨的盘子里。 他们吃饭时都没什么话。吃完饭后,高志鹏撩开袖子,露出里面的时间表,“下面我该训练了。” “我也是。”陆忆风想起来在训练时间他们是可以打猎的。 一百三十六.久违狩猎,豁免权利 陆忆风急切的想到林子里去。看1毛2线3中文网林子里有绿色的树林和明媚的阳光,这肯定有助于理清心绪。 高志鹏和陆思雨和他一走出楼道,就像学校军训的孩子般跑了起来。 林子里的丧尸比较稀散,但出没的野兽很多。警卫把原来的除了rg以外的武器和刀子给了他们,还有一个粗布麻袋当猎物袋。 陆忆风把ak横在胸前,脚踝上绑着追踪器,他得忍受。他们讲解手持对讲机的使用方法时,也要假装听着。 可真正需要牢记在心的却是时间表。他们必须按规定时间回到十三区,否则陆忆风打猎的权限将被废止,这是必须要严格遵守的规矩。 他们在林子里穿行直到隔离网在视线里变得模糊起来。路上用匕首清扫了几只侵扰的丧尸,还从一个穿着工装的丧尸身上搜集到了一个罐头和一个打火机。 在一小片空地,他们停了下来,仰起头享受着阳光的照耀。 陆思雨伸出臂膀,转动身体,但速度不快。她自加入游戏以来,基本就一直生活在夜莺谷不见天日的地下。她很享受现在的这一刻。 缺水少雨的天气侵害了这里的植物。一些树已经枯萎,在地上撒下一层厚厚的干叶子。 像过去的日子一样,他和高志鹏打猎时悄然无声,行动起来配合默契。 他们总能知道彼此的行动意图,总为彼此观察身后的动静。 现在还有陆思雨,虽然她做的没有江琳琳那样出色,但她感知也很优秀 已经多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的自由了?自从陷入绝地求生的事情以来,几乎是第一次。 这里的动物并不十分警觉,和丧尸一样蠢萌。它们还没嗅出陌生气味来自哪里就已丧命。 仅用了一个半小时,他们就打到了几十只猎物——兔子、松鼠、火鸡还有一头价值不菲的棕熊。 他们决定就此收工,到一个池塘边消闲。池塘的水清凉、甜美,下面一定有泉眼。 陆忆风说要清理猎物,也没人反对。 他把几片薄荷叶子贴在舌头上,坐在一块岩石上,一边忙活一边静静地听着四周的虫鸣,让午后和煦的阳光晒着皮肤,真宁静啊。 这时陆思雨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兴致。“我有个问题,你好像很在乎你的化妆师呢。” 陆忆风抬起眼,看她是否在开玩笑。可她眉峰紧蹙,眼睛盯着他手上正宰杀的兔子。 “我为什么不呢?”陆忆风说。 “唔,我猜啊,是不是因为她们都忙着在你参加各种场合前把你打扮帅一些?”陆思雨试着问道,“你之前的节目我在电视上都看到了,一举一动都在直播。” “原因要比这复杂得多。我了解他们,他们既不邪恶,甚至不聪明。她们看不到……我是说,她们不知道……”陆忆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 “她们不知道什么?搏杀到死?不知道你现在去竞技场是为了给某些人取乐?现在是个惊天的秘密吗?”高志鹏质疑道。 “不,可他们和我们看问题的方式不一样,他们一加入这个游戏,这规则就已存在了,而且……”陆忆风说。 “你是在为他们辩护吗?”高志鹏说着,一使劲把熊皮扒了下来。 辩护,太可笑了。但这也是一个合乎逻辑的理由。 “我并不想跟你争。可我觉得她们因为坏了规矩而受罚,这并不是说科恩要警告你什么,弄不好她还觉得这是在帮你的忙呢。” 高志鹏把熊皮塞进袋子里,站了起来,“要想不误点儿,我看现在咱们就该走了。” “当她们为我重塑形象时,我会记住这点的。”陆忆风回道。 一路上他们都没再说什么。 回去后,他们把猎物交给在厨房干活的格雷西。虽然她觉得夜莺谷的厨子们缺乏想象力,她还是挺喜欢这里。 不管怎么说,对于一个会烹调美味的野狗肉、喜欢做大黄叶炖菜的人来说,在这干活多少有点施展不开。 打猎折腾了一天,陆忆风直接回到住处,却发现这里已经搬空了。 这时才想起来,为了“可乐”,他们已经搬家了。 他来到顶层的e房间,发现这里和319房间一模一样,但这里有一落地窗位于墙壁的中央。 窗户上装着沉重的铁栅栏,此时却是开着的,而那只猫现在已不知去向。 陆忆风平躺在床上,一缕午后的斜阳照在我脸上。等妹妹把他叫醒时,已是18:00——反思时间。 陆思雨告诉他从中午起就广播说要召开会议。除了在工作的人,全体玩家都要求参加。 他们按指示来到可以轻松容纳数千人的会议大厅。 这个大厅很大,看得出当时建造时是为了能容纳更多的玩家,也许在那次瘟疫大暴发时就曾经召开过大型会议。 陆思雨悄悄地把救世军的人指给他看——一些人的身上有疤痕,还有一些人身体有各种畸形,也许是核辐射的原因。 “这里的人肯定遭了不少罪。”她说。 “我们也一样。”陆忆风说。 这时他看到高静带着一群身穿病号服的人走了进来。这些玩家病情不重,还能走动。布兰妮也夹在他们中间。 她看上去精神恍惚,但身体倒挺健康,手里拿着一截不到一英尺长的细细的短绳,这种短绳即使像她那样的巧手也打不出什么有用的结。 她四处张望,手里却快速不停地打着结,之后又把它们拆开。这也许是她治疗的方法之一。 陆忆风走过去说:“嘿,布兰妮。” 她好像没注意,他又用胳膊肘推了推他,“布兰妮,你怎么样?” “陆忆风,”她说,一边抓住他的手。她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肯定也很高兴,“我们为什么要聚到这儿来?” “我答应科恩做他们燃烧的风,但要她保证如果反抗者胜利了,要豁免所有的绝地求生胜利者。这事要公开宣布,要公众作为见证人。” “噢,太好了。我还一直担心皮特呢,我真怕他无意中说出什么,被当做叛徒。”布兰妮说。 皮特。差点把他忘了。 “别担心,这事交给我。”陆忆风用力握了一下布兰妮的手,然后径直朝大厅前方的主席台走去。 科恩正在看她的发言稿。她扬起眉毛看着陆忆风。“请把皮特加到豁免人员的名单中去。”陆忆风对她说。 科恩娥眉微蹙,“他是什么人?” “她是布兰妮——”什么?不知道究竟应该叫她什么?“她是布兰妮的朋友,绿林湾的,也是一个胜利者。在竞技场爆炸时,他也被g抓去了。” “噢,你说的是那个疯男孩,这没有必要了吧。我们通常不会惩罚像她那样孱弱的玩家。uu看书 .uukanshu.co”她说。 回想起今早发生的一幕,化妆师们蜷缩在墙根的可怜兮兮的样子,在科恩心里,所谓的孱弱肯定与通常意义上的大相径庭。 可陆忆风只是说:“不会吗?那把他加上也应该不成问题。” “好吧。”总统说着,把皮特的名字也加了进去。 “宣布时你是否要跟我站到台上来?”陆忆风拒绝了。她接着说:“我也这么想。那你赶紧到人群中去吧,我马上要开始了。”他又回到布兰妮身边。 在夜莺谷,说话也要言简意赅。 科恩请大家注意,她宣布道,陆忆风已经同意成为燃烧的风,条件是其他的胜利者——江琳琳、布兰妮、伊诺贝丽和皮特无论做出任何有害于反抗游戏g事业的事情,都将获得豁免。 人群中一片嘈杂,可以听到玩家们有人表示不同意。 虽然没人怀疑陆忆风愿意成为领袖,但在这种情况下还提出条件,豁免潜在的敌人,这令他们气愤。 许多人对他投来敌视的目光,陆忆风却并不以为意。 人群骚动不安时,科恩总统静默了几分钟,之后继续按她一贯简约的风格讲下去,只不过下面讲的话是第一次听到。 “作为对这一特殊条件的回报,陆忆风战士承诺将献身于我们的事业。今后,如若其在动机或行为上不能履行诺言,将被视为违反这一协定,其他四名胜利者的豁免权也将被终止,他们的命运将由夜莺谷的规则来决定,陆忆风本人也包括在内。谢谢。” 换句话说,只要陆忆风不按规矩办事,他们都得死。 一百三十七.棋局变幻,特防兵库 又一种需要与之抗争的力量,又一个将陆忆风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当权势力,尽管这盘棋局始终风云变幻。 一开始,绝地求生的赛组委把他和江琳琳塑造成他们的明星,继而又不得不狼狈不堪地试图挽回因毒浆果事件而造成的不良影响。 接着是巴泽尔总统试图利用陆忆风来扑灭反抗的火焰,其结果却导致他反抗的火焰愈燃愈烈。 反抗者用铁爪把他从竞技场抓走,把他设计成他们的燃烧的风,结果却吃惊地发现他根本不想做那样的火焰。 现在的科恩,虽然手握核武器和精良的机械,却发现塑造一团熊熊烈火比抓到他更难。 不过她倒是最先发现陆忆风是那种自有主张、不可信赖的人。也是第一个在他身上打上“威胁者”标签的人。 清洗沐浴是打造新形象的第一步。酸蚀过的头发、晒黑的皮肤、丑陋的伤疤都是他的化妆师需要首先改造的地方。 之后,他会以更引入注目的方式重新被咬伤、被灼伤、被摔伤。 “把他重新整回到基础状态。”这是索菲亚今早发出的第一道指令。“我们要从这儿开始。” 基础状态是指一个人清晨刚睡醒时的清爽而自然的状态,也就是说指甲光洁但却没有修饰、头发柔软光亮却没有做发型、皮肤也光滑清洁。 但似乎出现在电视镜头前的反抗者要有新的标准。 她们半个上午都在捣鼓着他手臂上一处伤疤,看起来十分头疼。“大家都知道我这里有块疤。”陆忆风说。 “知道和看见是两回事,这疤痕会引起人的反感。我和海文斯比吃午饭时好好想想这事。”李媛说。 “没什么大不了的。看.毛.线.中.文.网”海文斯比无所谓似的挥了挥手,“可以戴个护手什么的。” 中午吃饭时,他们领了自己的午餐:一块颜色灰暗的鱼、一碗黄秋葵、还有一杯水。 大家都开始埋头吃饭。菜的味道还不错,可就是黏黏的,好像每吃一口都要咽三次才咽得下去。 高志鹏一般吃饭时没什么话,可今天他努力找话题,他问起了陆忆风造型的事。 也许这是试图缓和气氛。昨晚他们之间产生了激烈的争论。 他责怪陆忆风逼得科恩别无选择,正因为提出几个胜利者的豁免条件,为了平衡,科恩也只好开出她自己的条件。“陆忆风,她是这个区的统治者。她不能在公众面前显得事事听从你的安排。” “你是说她不能容忍任何反对意见,即使这意见是对的?”陆忆风反驳道。 “我是说,你这么做让她处境不利,让她赦免江琳琳或其他人,可谁也不知道他们造成多大破坏。”高志鹏说。 “这么说我根本不该这么做,而让他们自己去撞大运?其实这么做也没什么了不得,反正我们都是在碰运气?” 说到这里,陆忆风平静的站了起来,端起盘子离开了座位。 后来海文斯比让他去参加训练,他们也没说上话。 高志鹏是因为关心朋友才说的那些话,可他应该站在同一战线而不是科恩一边。他怎么可能连这个都不知道? 吃完中午饭,按照时间表的安排,他和高志鹏要去特防部去找比特。高静也陪着一起来了。 他们坐电梯时,为了缓解一下他们之间的气氛,高静说:“你们这是在干吗?这点小事情。” “这点小事情?”陆忆风问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觉得高志鹏说的也没错,谁也不清楚江琳琳和被赦免的玩家会对我们的反抗造成多大破坏。” 陆忆风听着气不打一处来,”他们现在只是被困住了。被困住了,知道吗?很多事情他们身不由己。” 高静没再说话,但看得出她并不赞同陆忆风的话。 “我还是坚持我的看法,你想让我撒谎?”高志鹏问。 “不是啊,我想让你重新思考并得出正确答案。”陆忆风对他说。可听了他的话高志鹏只是哈哈大笑起来。 没办法,随他去吧。拼命纠正他的想法也毫无意义。 现在很多事情都变了,陆忆风之所以信任他们,原因之一就是他们能说实话。 特防部在很深的地下,几乎和关押化妆师的楼层一样深。 这里全是蜂窝似的小房间,里面布满了计算机、实验设备、研究设备和测试仪器。 当询问起比特在哪儿时,有人给他们指了路。他们穿过迷宫似的房间,最后来到一面巨大的玻璃窗前。 透过窗子,他们看到了十三区最美的景色:一个大草坪,上面生长着真正的树木和缀满花朵的植物,蜂鸟在花丛里飞舞。 比特正一动不动地坐在草坪中央的一张轮椅上,观察一只飞在半空、正从一只橘黄色的花朵里吮吸花蜜的翠绿色的蜂鸟。 蜂鸟刷的一下飞走时,他的目光也追随着它,这时他也看见了他们。他热情地向他们挥挥手,示意他们进去。 这里的空气清新凉爽,不像想象的那么潮湿闷热。蜂鸟扇动小翅膀的声音从四面传来,这要是在林子,陆忆风肯定会以为是一种昆虫的呜叫。u看书ukanshu.m 比特的身体仍在康复中,脸色苍白。他戴的眼镜并不合适,但在这一对镜片后的眼睛却闪着兴奋的光。 “你不觉得它们很棒吗?夜莺谷在这里研究空气动力学已经有很多年了。向前飞、向后飞,时速可达一百一十里,真应该给你们也装上一个翅膀!” “我怀疑我是否控制得了它们。”陆忆风笑着说。 “它们一会儿飞到这儿,转眼又飞到别处,你能把它射下来吗?”他问。 “我从来没试过,它们身上没多少肉。”陆忆风说。 “是啊,你也不会为了练习枪法或箭术而射杀它们。可我敢说,射中它们并不容易。”他说。 “倒是可以张网,把它们抓住。”高志鹏说着,回忆起以前张网捕捉动物时的情形,“拿一张细网,罩住一片地方,留出一个几厘米的口子,在网子里放上有蜜的花朵。当鸟来吃食时,赶紧把口合上。它们听见声音想飞走,可网子正好把它们兜住。” “能抓住鸟吗?”高静确认道问。 “我不知道,我就是这么想想,也许它们不上这当。”高志鹏说。 “有可能。你刚才说到它们逃生的本能。站在要捕猎的动物的角度思考问题……就能抓住它们的弱点。”比特说。 记得在世纪极限赛开赛前的准备阶段,陆忆风看到比特参加绝地求生的一段录像。当时他把几根电线接在一起,导致那些追捕他的选手触电身亡。 “比特,海文斯比说你有东西要给我看?” “是的,没错,你的新武器。”他按下了轮椅上的按钮,轮椅载着他出了玻璃房。 一百三十八.专属武器,演播试镜 一个大厅的门上标有特制军械库,门口有四个警卫把守。警卫检查了他们手臂上的时间表,这只是第一步。接着又扫描了指纹、视网膜和角色数据,还要穿过特殊的金属检测装置。 比特需要把他的轮椅留在室外,安全检查完毕进入室内后,他们会再给他另一张轮椅。 穿过大厅来到军械库门口时,又进行了第二轮身份检查——好像在穿过二十米大厅的几分钟内,指纹会发生改变。 一切安检进行完之后,他们终于被允许进入军械库。 军械库内的武器弹药之多,确实让人吃惊。里面有一排排的轻型武器、运载火箭、炸药和装甲车。 “当然,航空军械和这些是分开放置的。”比特告诉他们。 “那当然了。”陆忆风说道,好像这是不言自明的事情。 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一个地方,看到整个一面墙都摆放着致命的枪械。 之前在参加北境市区的训练时已经见识过各种武器,但那些都非用于军事目的。 他的注意力依旧集中到各种枪械上去,最后还是选中了最拿手的ak。这把枪上面有强化视镜和小配件装置。 “高志鹏,也许你想试几件武器?”陆忆风说。 “说真的吗?”他问。 “当然,早晚有一件武器会发到你手上。如果你作为燃烧的风小分队成员,这武器看上去肯定更惹眼,我想你肯定想选一件适合你的吧。”比特说。 “是的,没错。”高志鹏说着顺手拿起一把i14。他把枪举到肩上,通过瞄准镜,瞄准室内的不同方向。 “用这东西打鹿好像不太适合。”高志鹏说。 “这不是用来打鹿的,不是吗?”陆忆风回答道。 “我马上回来。看1毛线3中文网”比特说。他按下一个控制板上的按钮,一扇小门随即打开了。他坐轮椅进去,直到小门在身后关闭。 “喏,你觉得轻易就能使用这武器吗?”陆忆风问。 “我可没这么说。”高志鹏把枪放下来,戳在他身旁的地上。 “可要是我有一件武器能够阻止g对夹缝地带的轰炸……要是我有件武器能让咱们远离这场游戏……我肯定会用。”他继续说。 “我也是。”陆忆风承认道。可很难向他描述真正杀人之后的感觉。 比特坐着轮椅回来了,怀里抱着一个笨重的黑色长方形大盒子,盒子的长度从脚蹬一直到他的肩膀。他到我面前停下来,把它斜过来递给我说:“这是给你的。” 陆忆风把盒子在地上放倒,打开侧面的插锁,掀开盒盖。 盒子里铺着枪的模型垫,里面赫然放着一把火红色的ak。 陆忆风不无惊异赞叹了一声,小心地把它举起来,这把枪设计精美,平衡良好,枪身曲线优美,但却很像展翅飞翔的鸟翼。 燃烧的夜莺——这个理念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还有,陆忆风必须把它稳稳地端在手里才能确定他并非产生了幻觉。不,这把枪是有生命的。 他把它贴近脸颊,枪身传来轻轻的嗡嗡声。“这是什么?”陆忆风问。 “在跟你打招呼。”比特咧开嘴笑着,说道,“它已经听见了你的声音。” “它听出了是我的声音?”陆忆风问。 “它只认得你的声音。”他告诉陆忆风, “你瞧,他们要求我设计一把外形漂亮的枪械,作为你造型的一部分。可我一直在想,这样多浪费啊。 我是说,万一你真的要用它呢?而不仅仅作为一个时尚的摆设? 所以我把外形设计得很简单,但在内在的设计上却发挥了我的想象力。当然,真的用起来才会发现它的不同。想试试吗?”比特问。 当然。射击场地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 陆忆风在一百米的距离内射击准确无误。比特设计的子弹也同样非同一般。子弹可以用常规762口径的,但也有专门定制的各种各样的类型—— 穿透力强的、带火焰的、震爆的。每种特殊的子弹都清楚地标有不同的颜色。但每批次数量有限。 陆忆风可以随时中止它的声音辨识系统,可他觉得没必要用它。想关闭枪械的特殊功能,只需要告诉它“晚安”,它就会进入睡眠状态。直到他的声音再次把它唤醒。 看完武器后,陆忆风心情很激动,他和高静回到化妆师那里去,高志鹏和比特留在军械库。 他耐心地让化妆师给他化完妆,穿上衣服,他们在他胳膊的疤痕上也箍上了一个血红的绷带,表明他刚参加完一场站斗。 李媛把夜莺胸针别在他胸前。他拿起比特设计的ak,腰间束着子弹的弹夹,身后还多背着一把火红皮肤的98k。 虽然陆忆风说自己不会玩狙,但他们只说不需要会玩。这是造型需要。 之后他们来到演播室。在那里,他们又是一阵忙乱,调整妆容、布置灯光和烟雾效果,陆忆风站着等了大概有几个小时。 最后,站在玻璃后面的神秘的人物通过内部通话系统传来的指令越来越少,陆思雨和海文斯比研究演播方案的时间越来越多,给他调整造型所需时间越来越短。 终于,演播室安静了下来。他们又对着陆忆风端详了足有五分钟,之后,海文斯比说:“我想这样可以了。” 他们招呼陆忆风来到控制室,把一盘录像回放了几分钟的长度,让他看一下屏幕上出现的男人。 这个男人的身材看上去比陆忆风要高大些,看上去比他也更加镇静自若。他的脸上有烟熏的污迹,但却很坚定。 他浓黑的眉宇间显露出他的桀骜不驯。衣服上有烟熏的痕迹,那表明他刚从火海中逃出,或者即将投入火海。陆忆风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布兰妮在演播室忙活了几个小时了,这时她来到陆忆风身后,用她一贯幽默的口吻说:“他们要么是想杀了你、要么拥抱你、要么成为你。u看书 ww.uuksh.om ” 在场所有的人都异常兴奋,对完成的工作也非常满意。中饭时间临近,但他们坚持要接着干下去。 明天的拍摄任务是电视访谈和讲演,要装作陆忆风刚参加一场战斗。今天的拍摄任务是完成了一句话的录像,是一句口号,之后送交科恩过目。 “凯匹诺的玩家,我们要勇敢,我们要战斗,我们要为了正义而结束这场游戏!”就是这一句话。 从这句话出炉的那一刻,陆忆风可以看得出他们已经花了数月、甚至很长一段的时间来构思这句话,并为此感到无比骄傲。 可他觉得这句话冗长而拗口,又很僵硬。无法想象在虚拟世界中,有什么人会这样说话——除非这话是以开玩笑的形式说出来的。 就像以前他和江琳琳模仿艾菲的怪腔调说:“愿收获永远与你同在!” 而陆思雨就站在他面前,向他叙述他如何刚刚参加完一场战斗,他的同志如何在战斗中牺牲,他该如何为了联合活着的玩家而对着镜头喊出这句话! 接着陆忆风被送回演播室,烟雾剂也喷射出来。有人喊:安静。 摄像机开始转动,他听到一声“开拍”。 陆忆风把枪举过头顶,用他所能激起的满腔的愤怒,大喊:“凯匹诺的玩家,我们要勇敢,我们要战斗,我们要为了正义而结束这场游戏!” 现场一片寂静。他一遍遍地喊着这句口号。 最后,从内部通话系统传来史密斯嘲讽的笑声。他终于忍不住了,说道: “瞧,我的朋友,革命就是这样夭折的。” 一百三十九.新的方式,奔赴前线 昨天,在演播室听到史密斯的声音令陆忆风大为吃惊,得知他不但活得好好的,而且还在左右着他的行动,这令他十分气愤。 陆忆风立刻离开了演播室,今天也不打算听从他的指挥。虽然如此,但他对表演的看法是正确的。 史密斯用了整整一上午的时间说服大家,使他们相信陆忆风是有局限性的。 他认为陆忆风不可能完成这项工作,不可能穿着特定的服装、脸上化了妆拗着造型,站在摄像机前的一团人造烟雾里,呼吁各辖区玩家联合起来,直至取得最后的胜利。 事实上,他在摄像机前坚持了那么久,已经很不简单了。 他认为最后的解决办法是江琳琳。而他,无法成为一种象征。 他们来到指挥部,坐在一张大桌子旁讨论。 在座的有科恩和她的手下,海文斯比、陆思雨和他的化妆师们。另外还有来自夹缝地带的史密斯、高志鹏和另外一些人,比如羊女士和格雷西。 这些人为什么也被请来,陆忆风搞不明白。 在开会前最后一分钟,布兰妮推着比特也走了进来,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铁民林地的养牛专家道尔顿。 科恩召集这些杂七杂八的玩家来,也许是为了见证他的失败的。 没想到,史密斯首先开口,对大家表示欢迎。看他说话的意思,好像是他个人向大家发出了邀请。 在陆忆风打伤他的脸之后,他们还第一次共处一室。他脸色有点黄,看上去瘦了很多。不知怎么,陆忆风突然觉得他时日无多。 史密斯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他们看刚拍摄的录像小样。录像中,在海文斯比和陆思雨的指导下,陆忆风显得更加低调。 他声音生硬,身体僵直,好像一个被无形的力量控制的提线木偶。 “好的。”录像放完后黑密斯说,“有没有人愿意说两句,你觉得这录像对于我们赢得这场战争有用吗?” 没有人做声。看‘毛.线、中.文、网 “好吧,这样也省了时间。现在,请大家好好想想,陆忆风有没有真正打动你的时候? 不是他首通伊兰吉尔副本的时候,不是他身穿火焰服装出现在舞台上的时候,不是他凌空飞射的时候,也不是因为江琳琳而让她变得更有魅力的时候。我想听听有没有他让你实实在在觉得感动的时候?” 仍然没有人做声,这样下去可没个头。 这时李维说:“他自愿陪江琳琳参加绝地求生时候,很感人,我想没人会愿意面对这样的恐怖。” “很好,好例子。”史密斯说。 他拿一支紫色的马克笔,把这事记在本上。“在抽签日自愿陪江琳琳参赛。” 史密斯扫视了一下四周,“还有谁说。” 下一个发言的人是博格斯,真令人吃惊。陆忆风一直觉得他只是听命于科恩的四肢发达的机器人。“那个小男孩死时,他唱歌的时候。” “大家并不觉得那造作,对吧?”史密斯一边说着,一边记下来。 “他给江琳琳吃药,让她睡觉,自己好去血腥之角给她取药。李媛突然开口说道,接着她赶紧捂住嘴,好像害怕自己说错了话。 史密斯点点头说:“是的,他给江琳琳吃药,好救她的命,很好。” 直到这时,大家才七嘴八舌地热烈议论起来。 他和云杰联合的时候,在电视访谈的当晚他和查夫拉起手来的时刻,拼尽全力背起玛格斯的时候。 大家讨论最热烈的是他举起毒浆果的瞬间人们的不同感受,有人说那样做是出于他对江琳琳的爱,有人认为是他拒绝向规则屈服,也有人说是对g毫无原则做法的蔑视。 史密斯举起记事本说:“现在的问题是,这些行为有什么共同之处?” “这些都是陆忆风自发的,没人告诉他要怎么说或怎么做。”高志鹏平静地说。 “没有底稿,没错!”比特说。他伸出手来在陆忆风的手上拍拍,“这么说我们不应该打搅你,对吗?” 大家都笑了起来。 “是的,这很好,可是却没有很大帮助。”陆思雨气恼地说,“他在夜莺谷要表现自己的机会很少。所以,除非你们是在建议把他重新投入到搏斗当中去……” “这正是我的想法。让他投入战斗,让摄像机跟着他。”史密斯说。 “而且玩家们都认为江琳琳怀孕了。”高志鹏指出这一点。 “我们把消息散出去,就说江琳琳在竞技场遭到电击,失去了孩子。他很悲伤,也很不幸。”海文斯比说。 让陆忆风重新投入战斗,这立刻引起了大家的热议。史密斯的说法似乎顺理成章。 如果在现实生活中表现更为出色,那么他就应该投入到现实生活中去。 史密斯接着说:“每次我们训练他或者让他念现成的台词,他都表现一般。一切要发自内心,这样玩家们才会有反应。” “可就算我们再小心,也不能保证他的安全。他会成为大家攻击的……”博格斯说。 “我愿意去,”陆忆风打断了他的话,“反正我对这里的反抗工作也帮不上什么忙。” “你要被杀死怎么办?”科恩问道。 “你们拍摄一些录像,这样你们就可以用了。”陆忆风回答。 “好吧。不过咱们要一步步来,先投入到危险性最小的战斗,激发起你自然的情绪。”她在指挥部的地图前踱来踱去,研究着地图上闪亮区域所标明的各区战斗进展情况。 “今天下午让他到亚特兰大吧,上午那里遭到了严重的轰炸,现在看来空袭已经结束。派一队保镖跟着他,摄像人员在地面拍摄。 史密斯,你在空中飞行,随时与他保持联系。看看那里的情况怎么样吧,其他人还有什么要说的?”科恩说。 “把他脸上的妆洗掉。”道尔顿说。大家把目光都转向了他。 “他本来还是个男孩子,可看上去足有三十五岁了,这种感觉不对,这很像g搞得那一套。” 当科恩宣布会议结束时,史密斯请示科恩他是否能跟陆忆风单独谈谈。这时其他人都已走了,只有高志鹏和陆思雨还在他身边迟疑着没马上离开。 “你们担心什么?”史密斯问他们俩,uu看书 .uuansh “我才是需要保镖的人。” “没事的。”陆忆风对高志鹏说,又拍拍陆思雨的头,之后他就离开了。 屋子里很静,只能听到机器的嗡嗡声和通风系统的呼呼声。 史密斯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我们又要合作了,所以,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上次他们在直升机上大吵、相互诅咒的不愉快经历的事情好像已经过去,但陆忆风只简单地说了一句:“我不能相信你竟然没救江琳琳。” “这我知道。”史密斯答道。 陆忆风内心有一种失落感,因为他们本应是一个团队。他们之间已经达成协议要尽力去救江琳琳,他知道他们俩都失败了。 “现在你说吧。”陆忆风对他说。 “我不能相信那晚你竟然让她离开你的视线。”史密斯密斯说。陆忆风点点头。他说得没错。 那一天的战局陆忆风没能处理好,他不知道如何脱身又能不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你当时确实没有别的选择。而我当时就算说服了海文斯比去救江琳琳,整个直升机都可能会掉下去。说实话,那晚连我们也险些没走成。” 他们的目光终于相遇。他那灰色的眼睛,很深沉,因睡眠不足形成了黑眼圈。“可她还没死,陆忆风。” “我们还在进行着死亡游戏。”陆忆风说这话时尽量显得乐观些。 “是的,而且我还是你的指导老师。”史密斯用他手里的马克笔指着陆忆风说,“当你在地面的时候,记住我在空中,我的视线要好,所以你一定要听我的。” “走着看吧。”陆忆风回答说。 一百四十.登机出发,索命药片 陆忆风回到造型设计室,用力冲洗脸上的彩妆,看到沉重的粉彩顺着出水口流了出去。看1毛2线3中文网 镜子里的这个人卸完妆后看上去皮肤粗糙、眼神倦怠,可这个人更接近真实的他。 他把护手也取下来,露出原来埋追踪器的位置留下的难看的伤疤。又把那件卡尔文给他定做的黑色风衣披上。好了,这才是他。 因为要进入战斗区域,他戴上比特给他设计的头盔,这种头盔是由金属线织成的,紧贴着头部。 头盔的材质很柔软,跟纤维类似,不用时可以像帽兜一样放下来。另外还有一件防护背心,护住了身体的关键部位。 一个白色的小耳麦通过电线连在他的衣领上。比特又把一个面具拴在我腰带上,以便在遇到毒气弹袭击时使用。 “如果你看到有人莫名其妙地倒下,你就赶紧把它戴上。”他说。 最后,他把分成三个的弹夹绑在陆忆风腰间。“一定要记住:右边是震荡弹,左边是火药箭,中间是普通子弹。枪膛里的弹夹已经是换新的。一般地,你用不上这些,但是关键时刻,保证安全是第一。” 博格斯到了,他需要陪陆忆风到底层的空战部。 等电梯到了,布兰妮却出现了,她显得很不安。“陆忆风,他们不让我去!我告诉他们我没事,可他们连直升机也不让我上!” 他打量了一下布兰妮——她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和拖鞋,中间露出一截光腿,头发蓬乱,打了一半的绳结还缠在手指上,眼神十分散乱—— 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怎样替她说情都无济于事,甚至他自己也觉得带她去不合适。 所以,陆忆风用手掌拍了下前额说:“噢,我忘了,都是这脑震荡搞的,特制军械部的比特要我告诉你,他给你设计了一种新鱼叉。” 听到鱼叉二字,以前的布兰妮好像复活了,“真的?怎么用?” “我不知道,要是设计得跟我的枪似的,你肯定会喜欢的。但你得先拿它练习。”陆忆风说。 “是的,当然,我想咱们最好现在就去吧。”她说。 “布兰妮?也许你该穿上裤子?”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腿,好像第一次注意到自己的着装,然后他脱掉病号服,露出里面的短裤, “怎么?你觉得这样……”她摆出一个可笑的挑逗姿势——“很惹眼吗?” 陆忆风忍不住笑了起来,真是太好笑了,博格斯一脸尴尬,就更觉好笑了。看.毛.线.中.文.网因为此时的布兰妮正像在世纪极限赛时遇到的那个大女孩。 电梯门马上要关了,陆忆风紧赶一步上了电梯。“对不起。”他对博格斯说。 “没什么。我觉得你……刚才处理得不错。总比我逮捕她要强得多。”博格斯说。 “是啊。”陆忆风说完,才仔细的扫视了他。 他四十五岁左右,短短的灰头发,蓝眼睛。身板笔直。 今天听他两次说话,给陆忆风的感觉他是朋友而不是敌人。也许应该试着和他成为朋友,但他似乎又跟科恩过于步调一致。 电梯突然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略停一下之后,接着开始向左侧移动。 “电梯还能往侧面走?”陆忆风问。 “是的,在夜莺谷地下,有一个完整的电梯网。这条线路正好位于通向第五空降平台的通道上方。现在我们正向机库走。” 机库,地牢,特防部,还有长庄稼的地方,发电的地方,净化水和空气的地方。 “夜莺谷比我想象的还要大。”陆忆风说。 “也谈不上,我们基本上是直接从游戏的基础建筑手里接管的这个地方,尽量让各部分都运转起来。”他解释说。 又是咯嗒咯嗒的声音,接着他们又开始向下行。只走了一两层,门打开了,他们来到了机库。 “卧槽!”看到眼前的情景,陆忆风情不自禁地发出了感叹。就像小孩子第一次见到火车一样。 一排排各种各样的飞机停放在这里,“这些也是你们接管的吗?”他问。 “有些是我们用图纸制造的,有些属于原救世军空军,当然,那些飞机已经进行了升级改造。”博格斯说。 “这么说,你们什么都有,却眼看着别的辖区没有丝毫反抗能力而坐视不管。”陆忆风说。 “事情没那么简单。”博格斯反驳道,“我们也直到最近才有了反击的能力,以前连生存问题都难以解决。没有几个人懂得飞行。 我们可以用核武器摧毁这个世界,但总有更严峻的问题等着我们:如果他们也使用核武器,那么还有什么人能生存下来?他们也许和我们不一样,随时都能退出游戏。” “你们这么说跟江琳琳的说法很接近,可你们都管她叫叛徒。”陆忆风反唇相讥。 “那是因为她呼吁停火了。你也注意到了双方都没有使用核武器,我们之间进行的还是传统意义上的战争。这边走,陆忆风战士。”博格斯说,边用手指着一架较小的直升机。 他登上飞机,发现里面有摄制组人员和许多录像设备。 除了他自己以外,每个人都穿上了夜莺谷的黑灰色连体军装,甚至史密斯,但他好像对那衣服的厚衣领不太满意。 陆思雨匆匆地赶过来,她看到陆忆风把脸上的妆都洗掉时,失望地叹了口气, “辛辛苦苦弄了半天,都冲到下水道了。我不是在责怪你,老哥,但不是每个人生来就长着上镜的脸蛋。比如说他吧,” 她抓住正跟海文斯比说话的高志鹏,让他转过身来面对着他们。“他不英俊吗?” 高志鹏穿上军服确实挺英俊,复杂可因为他和陆思雨的事情,他们俩却涨红了脸。 陆忆风正想说点诙谐的话把这茬岔过去,这时博格斯突然插进来说:“哎呀,别指望我们有多漂亮,我刚才还看见布兰妮,她只穿条内裤嘞。” 可以确认,他们之间的好感肯定会延续下去。 飞机上传来即将起飞的提示语,陆忆风系好安全带,紧挨着陆思雨坐下。他的对面是史密斯、高志鹏和海文斯比。 他们的飞机在一个个迷宫似的地下隧道里滑行,最后来到一个平台。一种起降装置将飞机缓缓托到地面上。 猛然间,眼前豁然开朗,他们已来到一片林地。之后,飞机飞离平台,冲入云端。 至此,陆忆风此次行动的一系列策划活动已告结束。接下来在亚特兰大要面临什么样的境况,不得而知。 事实上,他对整个战事所知不多,究竟要花多大的代价去赢得这场战争,他们赢了又会怎样,是否真的能脱离这个游戏,都不清楚。 对目前的战事,海文斯比用直白的语言给他说明了一下。 首先,目前除了哥布林花园和g的中心北境市区之外,其他各区都已经展开了对g的反抗斗争。 哥布林花园的玩家尽管也参加死亡游戏,但它与g的关系很特殊,他们得到的系统赠送的食物较多,生活条件也略好。 在黑暗时期和夜莺谷陷落之后,哥布林花园成为g新的防御中心。除了地形上有一个缓冲坐拥外,他还训练巡查警,生产武器,甚至成为输送玩家巡查警扩充部队实力的基地。 “你是说……有些治安警其实是玩家?”陆忆风问道,“这也太疯狂了,我原以为他们都是nc。” 海文斯比点点头:“你可以这样认为,大部分治安警的确都是nc,但他们缺乏操作性、战术性、灵活性,你知道,ai的活动方式总是一板一眼的,维持不了这么庞大的治安军队。 另外,g招募到的巡查警,也不单纯来自哥布林花园这一个区。u看书.uuanshuom”他又补充说道。 “居然还有玩家投诚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陆忆风诧异的问。 “是的。我们的目标就是接管各辖区,最后夺取哥布林花园,切断战略生命线。最后,当g的力量被削弱后,我们再将其攻破。到那时,肯定又会出现新的挑战,但是船到桥头自然直嘛。”海文斯比说。 “如果我们赢了,谁来管理这个游戏?”高志鹏问。 “每个人都可以。”海文斯比对他说,“我们将建立一个全新的虚拟世界,每个区都可以选出自己的代表,在新世界中发出自己的声音。不要一脸的怀疑,以前有过先例。” “在这个游戏的历史书里。”史密斯嘟囔了一句。 “在历史书里。如果内测时的玩家先能做到,那么,我们也能做到。”海文斯比说。 “要是我们输了呢?”陆忆风问。 “要是我们输了?”海文斯比望着飞机外面的流云,脸上浮上了一丝自嘲的微笑,“那我们下一届的绝地求生一定会非常令人难忘。这倒提醒了我。” 他从背心里掏出一个小瓶,把几粒深紫色的药片倒在手上,递给他们,“我们以你的名义命名它为索命果,陆忆风。我们这些反抗者谁也不能被抓住,但我保证,吃了它绝对没有痛苦的。” 陆忆风拿起一粒药片,不知该放在哪里。海文斯比指指他风衣左肩膀前侧。 他仔细看了看,那里有一个小兜,可以把药粒安全地放进去,外面又看不见。 即使手被绑住,也能伸出嘴巴,把它咬住。 卡尔文,似乎已经考虑到所有的细节。 一百四十一.亚特兰大,游戏继续 直升机在空中盘旋,迅速降落到了亚特兰大境内的一条马路上。 几乎同时,飞机门打开,梯子放下,他们从机舱出来,踏上外面的沥青地面,待最后一个人脚一落地,梯子就收了回去。 飞机迅速起飞,随即从视线里消失了。由高志鹏、博格斯和另外两个士兵组成的一队保镖跟随着陆忆风。 摄制组则由四名成员构成,两名魁梧的凯匹特摄影师,他们随身携带着沉重的像昆虫甲壳般的移动摄像机。陆思雨担任导演和节目编排。 博格斯让他们迅速移动到一排仓库前,这时第二架直升机也降落了。 这架飞机送他们跟随博格斯顺着一条狭长的小道往前走,这条道夹在两排色彩单调的灰色仓库中间,来了六名医生和许多箱药品——医生穿着白大褂,一眼就能认出他们。 他们跟随博格斯顺着一条狭长的小道往前走,这条道夹在两排色彩单调的灰色仓库中间,仓库的金属板墙壁锈迹斑斑,偶尔有一两个通往屋顶的梯子倚靠在上面。 当他们来到大街上时,好像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 在今天上午的轰炸中受伤的玩家被不断地抬到仓库里,他们或躺在自制的担架上,或躺在独轮手推车上,或躺在四轮车上。 有的肩上绑了吊带,有的手臂打着夹板,有的流血不止,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失去知觉,他们被人们急匆匆推进仓库,仓库的门头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个h。 陆忆风以前见过类似的情形,那是高静在处理那些受伤甚至濒死的玩家,而这里的比之前里多十倍、五十倍、一百倍。 本以为来到这里会看到大批被炸毁的建筑,却没承想面对的却是大批肢体残缺、鲜血横流的伤者。 这就是他们计划要给我拍摄的地方?陆忆风转过身,对博格斯说:“这样不行,我在这儿找不到状态。” 他一定也已经看到了陆忆风眼神里的惶恐不安,他顿了一下,用手拍拍他的肩膀说:“你会的,让他们看到你,对他们来说,这比全世界所有医生都管用。” 一个指挥受伤的进进出出的女玩家看到了陆忆风,犹疑了一下,然后大跨步走了过来。 她深棕色的眼睛因疲倦而稍显肿胀,身上有股汗味。脖子上打着绷带,挎在背上的自动步槍的带子正好卡在她脖子上。 她抖抖肩膀,把它的位置调整好,然后竖起拇指,示意医生进入仓库。医生没有说话,完全听从她的指挥。 “这是亚特兰大的总指挥官佩拉。”博格斯说。“总指挥,这是陆忆风战士。” 作为一个玩家区的指挥官,她看上去很年轻,大概三十出头。但在她的声音里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使你觉得任命她做指挥官并非偶然。 陆忆风披着随性的风衣站在她身边,感觉就像刚出壳的小鸡,懵懂无知地窥视着这世界发生的一切。 “是的,我知道他是谁。”佩拉说,“这么说你还活着。我们一直不敢肯定。” 是陆忆风听错了,还是在她的话里隐含着指责? “我自己也不敢肯定。”陆忆风说。 “她一直在恢复当中。”博格斯敲敲他的头,“严重的脑震荡。”说着他压低了声音,“可他坚持要来看望伤员。” “喏,我们的伤员可不少。”佩拉说。 “你觉得这能行吗?把伤员像这样都堆在这里?”高志鹏皱着眉头说,“我觉得不好,一旦出现传染病,就会像野火一样蔓延开来。” “我想这比不管他们,让他们去死要稍稍好一点。”佩拉说。“这事儿和战争没有区别。” “我不是这个意思。”高志鹏对她说。 “没办法,这是我目前唯一的选择。如果你能说出什么好办法,让科恩支援我,那我洗耳恭听。” 佩拉向门口挥挥手,“来吧,燃烧的风。不管怎样,让你的朋友进来吧。” 陆忆风回头看了一眼他们这个怪异的组合,打起精神,跟在她后面,走进这个临时医院。 一种很厚重的工厂用的幕帘从屋顶垂到地面,形成了一个很长的走廊。 排排的尸体摆放在地上,头顶正好挨着帘子,他们的脸上盖着块白布,把脸遮住了。 “我们在西边离这儿几个街区远的地方正在挖公墓,可我还没腾出人手去搬运这些尸首。”佩拉说。她在帘子上找到一个裂口,一下子把它撕开。 陆思雨的手紧紧抓住高志鹏,压低声音说:“别离开我。” “我就在这儿。”他轻声说。 陆忆风穿过帘子,扑鼻而来的恶臭令我难以忍受,所有的感官立刻受到强烈冲击,他的第一反应是赶快捂住鼻子,挡住腐肉和霉烂的亚麻布的臭味。 仓库里闷热难当,顶部的金属天窗已经打开,但是外面的空气无法穿透这恶浊的臭气。 从天窗透进来的一缕细细的阳光是这里唯一的光源。 陆忆风的眼睛慢慢适应了这里昏暗的光线,看到大批的受伤的玩家挤在狭小的空间里,有的躺在行军床上,有的躺在集装箱架上,有的躺在地上。 黑糊糊的苍蝇在嗡嗡地打转,受伤的玩家发出痛苦的呻吟,看望伤员的玩家在哀伤地哭泣,这混合的声音中透着无比的悲伤与忧愁。 这还是游戏吗?战争大概就是这样? 所有的玩家都死在家里,即使如此,似乎也比死在陆忆风眼前看到的这个地方强。 这里的人无法离开这个虚拟世界,但会迎来真正的死亡,然而却在轰炸中失去了自己的家。 陆忆风张开嘴呼吸,想把这臭味驱赶走,眼前直冒金星,好像快要晕过去了。 但他突然瞥见了佩拉,她正在很近的地方看着他。好像要看出陆忆风是否够坚强,他们信任他的想法是否正确。 因此他离开队伍,径直向前走,强迫自己顺着两排床的中间往里走。 “陆忆风?” 从他左边传来了沙哑的叫声,在昏暗的光线里,有一只手向他伸过来。 这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她的一条腿受了伤,血已经洇湿了厚厚的绷带。 痛苦写在她的脸上,但除了痛苦,她的眼神里还蕴藏着一种东西,一种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的东西。 “真的是你吗?”她又确认道。 “是呀,是我。”陆忆风脱口而出。 快乐。这就是她眼睛里蕴藏的东西。在听到她的声音后,痛苦暂时消失了,心绪突然开朗起来。 “你还活着!我们不知道,大家都说你已经……我们原来不知道!”她兴奋起来。 “我受了重伤,但我好了,就像你,你也会好起来的。”陆忆风说。 “我得告诉我弟弟!”那女人挣扎着坐起来,冲着跟她隔开几张床的人喊道,“艾迪!艾迪!她在这儿!是陆忆风,燃烧的风!” 一个男孩,大约十二岁,转过头来看着他们。 绷带遮住了他的半张脸,他露出来的半边嘴张开来,似乎想要喊出声来。 陆忆风走到他身边,把他前额湿漉漉的头发捋到后面,向他问了声好。 这个小男孩不能说话,但他的一只好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陆忆风。似乎要把他脸上的每一个特征都印在心底。 在这闷热的空气中,陆忆风听到自己的名字被一遍遍地叫起,声音传遍了医院的每一个角落。 “陆忆风!陆忆风!陆忆风!”痛苦与哀伤的声音在退去,代之而起的是充满希望的呼喊。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陆忆风到处走着,握住伸向他的手,抚摩着那些肢体残缺、不能走动的人,向每个人说:你好,你们好,很高兴见到你。 这些话语是那么平常,没有激情和豪言壮语,但这没有关系。 博格斯说得对。大家需要看到他,一个活生生的他,那就是希望。 大家把手伸向陆忆风,急切地想要触摸到他 尽管刘子琛采访时江琳琳所说的话备受争议,但很多人还是问起江琳琳,他们告诉陆忆风,江琳琳肯定是受到胁迫才说的那些话。 他在大家面前尽量显得乐观积极,但人们听说他失去了孩子还是十分难过。 一个女玩家在他的面前哭泣。陆忆风真想把真相告诉她,告诉她这不过是一个骗局,是游戏中的一步棋。 但把江琳琳作为撒谎的人呈现在大家面前对他没有好处,uu看书 .uknshu 对他也没有好处,对事业也是如此。 这时陆忆风才真正了解了大家是以怎样的一颗心在保护着他。他对反抗者意味着什么。 在反抗死亡游戏与g斗争的路程上,并非一直孤独。但现在陆忆风明白,他并非孑然一身。 千千万万的人都站在他一边。在他没有接受自己成为燃烧的风之前,他早成为了他们心中的熊熊烈火。 一种新的感觉在陆忆风的心中萌生。 但直到他站到桌子上,对着所有默念着他的名字的人说再见的时候,他才清楚这种感觉究竟是什么。 那就是力量。他一直拥有它,但从来都不知道。 就在他捧出毒浆果的那一瞬间,巴泽尔‘总统’知道。 在赋予他系统权限、把重任托付给他的时候,克兹利夫知道。 当海文斯比从竞技场把他救出来出来的时候,他也知道。 而且科恩现在也知道。她如此地清楚这一点,以致她需要在公众面前宣布,她并不能完全控制他。 走出仓库时,陆忆风靠在仓库的墙壁上,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接过博格斯递给他的水。 “你干得不错。”他说。 是啊,陆忆风没有“头晕”,没有找借口离开。他只是顺应着大家的情绪,表现出他真实的自我而已。 “你干的真棒!”陆思雨说道。“我们拍到了不少好镜头。” 他看着这个导演,脸上满是汗水。摄像师麦萨拉正在记录有关细节。陆忆风甚至已经忘了他们在拍他。 “我没做什么,真的。”陆忆风说。 一百四十二.轰炸侵袭,自行离队 “每个区都是这样吗?”陆忆风转向博格斯问道。 “是的,多数辖区遭到袭击。我们尽量提供支援,但还不够。”说着他停下来,专心听着耳麦里传来的声音。 陆忆风突然意识到他好半天没听到史密斯的声音了,他调了一下耳麦,怀疑它是不是坏了。 “我们需要赶快到飞机跑道那里去。马上行动。有情况。”博格斯说着,示意所有人跑了起来。 “什么情况?”陆思雨问。 “轰炸机要来了。”高志鹏说。他把手伸到陆思雨脖子后面,帮她把头盔戴上。“快走!” 陆忆风并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只是顺着仓库前门的空地朝来时的小道跑,前面就是飞机起落地点。 可他并没有感觉到危险迫近,天空蓝蓝的,万里无云,什么都看不到。 大街上除了拉伤者到临时医院的几个人外,没有其他人。没有敌人,没有警报。 但接着,警报突然响起。 几秒钟内,在低空飞行的v形g飞机纵队突然出现在他们头顶,随即炸弹开始落下。 陆忆风立刻就被炸飞了,重重地摔到仓库墙壁上。他的角色属性在这一刻不值一提。 他右膝后面立刻钻心地疼痛,后背也遭到重击,但好像还没有穿透他的防护背心。 他试图站起来,博格斯把他摁住,用手臂把他护住。 当一颗颗炸弹从空中落下,在地面引爆时,大地在剧烈地震颤。 炸弹雨点般落下,陆忆风却被钉在墙根动弹不得,这种感觉太恐怖了。 这种轻而易举的杀戮,就像杀死水桶里的鱼。看.毛.线.中.文.网他们就是鱼,而大街就是桶。 “陆忆风?”他的耳麦里传出史密斯的声音。 “什么?是的,什么?我在这里!”陆忆风回答道。 “听我说。我们在轰炸时无法降落,但是注意一定不要让他们看到你。”他说。 “这么说他们不知道我在这儿?”像以往一样,陆忆风又觉得是他的出现才导致的这场灾难。 “根据情报,他们不知道。这次袭击是按原计划进行的。”史密斯说。 这时传来海文斯比坚定而果断的声音。作为一个绝地求生组织者,游戏的前高级管理,他已经习惯了在压力下发出指令: “离你三个仓库远的地方有一个浅蓝色仓库,在仓库的最北端有一个掩体,你们能到那儿吗?” “我们会尽全力。”博格斯说。 海文斯比的声音一定大家都听得到,因为这时所有的保镖和摄制组成员都已站起身来。 陆忆风本能地搜寻陆思雨,看到她被高志鹏护着也站了起来,显然他们都没有受伤。 “现在距下一次袭击大约有四十五秒钟。”海文斯比说。 当陆忆风站起来时,把身体的重量压到右腿时,他感觉不行。 没有时间顾忌这些了,他又两指一划,立刻把状态恢复到最佳。现在最好也别看它。 而且他脚上穿着卡尔文设计的鞋子,它在脚落下时很好地抓住沥青地面,抬起时富有弹性。 博格斯领头,跑在他前面。可其他人也都没有超过他。 相反,他们和他保持着同样的步伐和速度,在他身体两侧和后面保护着他。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他们已经跑过了第二个灰色的仓库,正沿着一个土黄色的建筑往前跑。 在前面不远处,已经可以看到一个已经褪色的蓝色的建筑,掩体就在那里。 他们又靠近了一个夹道,只需穿过这个夹道就来到了仓库门前。这时又一轮轰炸开始了。 陆忆风本能地扑倒在夹道上,然后朝前面蓝色的墙壁跟前滚去。这次是高志鹏扑倒在他旁边,想掩护他。 这次的轰炸似乎持续的时间要更长,但他们距离爆炸地点要远得多。 “没事吧?”高志鹏问。他的声音几乎被强烈的爆炸声淹没。 “他们并没有发现咱们。”陆忆风答道。 “是的,他们瞄准了别的目标。”陆思雨说。 “我知道,可是那里什么也没有,除了……”他马上想到了那里有什么。 “医院。”刹那间,高志鹏已站起身来,冲着其他人大喊:“他们的目标是医院!” “这不是你要对付的问题。快去掩体。”耳麦里传来海文斯比坚定的声音。 “可那里除了受伤的玩家,没有别人!”陆忆风说。 “陆忆风。”史密斯在警告他。他也很清楚史密斯下面要说什么。“你想都别想!” 陆忆风把耳麦从耳朵里拽下来,垂在耳边。 耳麦里声音不再干扰他。他听到了其他的声音,那是夹道对面土黄色仓库上方的机枪扫射的声音。 飞机又转过头来进行轰炸。趁着没人能拦住他,陆忆风冲到一个梯子前,开始往上爬。 攀爬,这是他最擅长的技能之一。 “别停下来!”他听到高志鹏在他身后说。u看书 .uuknshu.co 接着他听到高志鹏的靴子踹在别人脸上的声音。如果高志鹏踹的是博格斯的脸,他可要付出高昂的代价了。 陆忆风很快爬到屋顶,踩在柏油屋顶上。然后停下,把陆思雨也拽上来,接着他们跑向屋顶靠近大街一侧,那里摆放着一排机枪。 他跳进掩体,里面有几个士兵,藏在掩体后面。 “博格斯知道你们在这里吗?”在他左边,陆忆风看到佩拉在一挺机枪后面,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为了不至于睁着眼说瞎话,陆忆风说道:“他知道我们在哪儿,没事的。” 佩拉笑起来,“我敢打赌他知道。你会用火箭炮,肯定也知道怎么用这个。”她拍着枪托说。 “我们受过训练,在夜莺谷,但我宁肯用自己的武器。”陆思雨说。 “是的,我们有武器。”陆忆风举起他的枪,突然觉得这东西在这里简直就像个装饰品,“这枪比看上去的要厉害得多。” “就得厉害点。我估计他们至少还有三次袭击,他们在投弹前需要推开遮挡板,这是我们攻击的好时机。趴下!”她说。陆忆风单膝跪下,准备射击。 “最好先用火焰子弹。”陆思雨说。 陆忆风换下普通弹夹,装上了一弹夹火焰子弹。如果射中目标,会产生类似燃烧弹的效果。可说不定还能引爆些什么,比如仓库顶部的几桶汽油。 突然,飞机出现在他们头顶约一百码的地方,与此相隔两个仓库的距离。 共有七架飞机组成v形编队。 “鹅!”他冲陆思雨大喊。 一百四十三.燎原星火,熊熊燃烧 她完全明白陆忆风的意思。看。毛线、中文网每年在候鸟南飞时他们总是和父亲一起野炊打猎。不过之前是弓箭,这回事枪。为了避免两人瞄准同一目标,他们进行分工。 现在陆忆风射v形编队最远端的飞机,陆思雨射距离较近的飞机。已经没有时间商量了。 他估摸了一下预瞄点和子弹的下坠时间,瞄准飞机前面一点的位置,然后把子弹射了出去。 他连续10几发扫射命中了一架飞机的机翼,他收了下枪,想压住后坐力再接上扫射。 但飞机立即起火了,发出一阵呼啸的异响。陆思雨没射中领航的飞机。他们对面的一个空仓库着了火。她恶狠狠地剁了一下脚。 陆忆风射中的那架飞机飞离了编队,没能丢下炸弹,同时很快朝着一个侧面的远处下滑,最后轰的一声,掀起了一阵火海。 “真厉害。”陆思雨说。“射击游戏,你擅长的。” “我瞄准的根本不是那架飞机。”陆忆风说。“我瞄准的是前面的那架飞机。它们飞得比我们想象要快。” “各就各位!”佩拉大喊。另一个飞行编队已经飞了过来。 “普通子弹不好使。”陆思雨说。陆忆风点点头,从腰间抽出震爆弹的弹夹给了她。 她上新弹夹,抽拉撞针。他们都已准备就绪。 当飞行编队悄无声息地向他们靠近时,陆忆风突然又有了一个主意。“我决定站着射!” 采用这样的姿势他瞄得最准,这样的射击习惯和一般蹲伏射击不同。 陆忆风同样瞄准飞机前面一点的位置,这次手感要好的多。毅然把子弹射了出去。 子弹恰恰集中击中领航机同一处,在它的肚子上穿了个洞。陆思雨随即也射中了末尾的飞机。 被射中的飞机翻滚着飞向地面,在撞击地面的瞬间起火,再次引起了一系列的爆炸。 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第三支飞行编队出现。 这次,陆思雨一梭子击中了两架领航机。陆忆风把第二架飞机的机翼击毁后,这架飞机盘旋着撞上了后面的飞机。 两架飞机一起坠落到医院对面的仓库顶上,第四架飞机被机枪击落。 “好的,都完了。”佩拉说。 坠落的飞机冒出的火焰和浓烟模糊了他们的视线。“他们炸毁了医院?” “肯定炸毁了。”她阴沉着脸说。 当陆忆风朝仓库尽头的梯子走去时,他的摄影师麦拉克和一个甲壳虫从浓烟后面冒了出来,让他吃了一惊。 还以为他们还在小夹道躲着呢。这也说明他们刚刚的镜头被他全部录制了下来。 “我让他跟过来的。”陆思雨和麦拉克相识一笑。他们的笑容里不无得意。 陆忆风顺着梯子爬下去。脚刚一落地,就看到了他的保镖、高志鹏和另外一个叫西达的摄影师捧着甲壳虫正等着他们。 陆忆风怀疑他们会责怪他,但西达只是朝医院方向挥挥手,示意他过去。 她对着耳麦喊:“我不在乎,海文斯比!请再给我五分钟时间!”并没有什么人来过问陆忆风要去哪里,他径直走到大街上。 当他看到医院时,他心里一凛,就像灵魂都在这一刻被撼动。 刚才还是医院的这个地方已经一片狼藉。 他走过了受伤的人群,穿过正在燃烧的飞机的残骸,注视着前面的一片废墟。 玩家们在哭喊,在疯狂地四处奔跑,但他们却无力回天。 炸弹已经炸毁了医院的屋顶,仓库起火,把伤员全部困在里面。 一个救援队已经组织起来,准备突进去。但谁都知道他们在里面能够找到什么。 即使掉落的碎片和大火没有将他们吞噬,浓烟也会令他们窒息而死。 高志鹏就在他身边。他也没有采取任何行动,进一步证明了这个猜测。照理说,如果有可能救人,他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走吧,兄弟,史密斯说现在刚好有直升机可以来接我们。”他对陆忆风说。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干?他们为什么要瞄准已经要死的玩家?”陆忆风问他。 “很显然,不让受伤的人寻求救助。你看到的那些人是可有可无的。反正对巴泽尔和他手下那些g来说是这样。如果他们赢了,他们要一帮想反抗他们的玩家干什么?” 记得在死亡游戏开始之前,他们俩在林子里打猎时,高志鹏总在激烈地抨击游戏g为什么要把游戏设置成真实的像噩梦一样。 当时陆忆风并没有十分在意。他一直纳闷盖尔为什么非要分析他们的动机,为什么非要知道一个和玩家不相关问题的思考方法。 显然,他也在内测时的黑暗时代究竟发生了什么,是否同样也经历过一次“死亡游戏”。 从今天发生的事看,探究这个问题是很有意义的。 当高志鹏考虑医院的问题时,他考虑的不是伤痛,而是这种安排的合理性。他从不会低估他们所面对的现实的残酷性。 陆忆风不忍再看下去了,慢慢转过身去。 西达和麦拉克正站在离我三四米远的地方,身边是两个甲壳虫。 他们并没有显出丝毫的惧怕,此时的他们甚至可以说很冷静。 “陆忆风,科恩‘总统’刚刚让电视台对这次轰炸进行了直播,他——意思是指你,还发表了电视讲话,说这是对反抗者发出的一个信息。你怎么样?你想对反抗者说几句话吗?” “是的。”陆忆风说。摄像机的红灯亮了,现在已经开始拍摄。 “是的。”他更坚定地说。大家——高志鹏、陆思雨、西达、麦拉克、甲壳虫——都向后退,给他让出了一定的拍摄空间。uu看书uuknhu 陆忆风我仍直视着摄像机的红灯。 “我想对反抗者说,我还活着。我就在这里,亚特兰大。游戏g的飞机刚轰炸了这里的医院,那里有手无寸铁的男人、妇女和孩子,他们都是这个游戏的玩家。这个游戏不会再有幸存者。” 陆忆风刚才的震惊,此时已被愤怒所代替。 “我想要告诉你们,如果你认为停火游戏g就会善待我们,甚至是结束这一切,那就大错特错了。因为你们心里很清楚他们是哪种人,他们要干什么。” 陆忆风的双手不由自主地伸了出来,好像要把周围恐怖的一切指给大家看,“这就是他们的所作所为!我们必须反抗!” 由于愤怒,他离摄像机镜头越来越近。“巴泽尔不是说他给我们传个信儿?好吧,我也给他带个信儿。你可以在‘你的世界’折磨我们、轰炸我们、把我们困这里慢慢杀死我们,但你看到那些了吗?” 陆忆风用手指着对面仓库顶正在燃烧的飞机残骸。摄像机的镜头也跟踪拍摄。 在坠机的机翼上,‘血腥收获’的标志透过火苗清晰地显现出来。 “熊熊火焰已经点燃。”此时,陆忆风已经在大声地喊,字字句句都清晰可辨,“如果我们被点燃,你们也会和我们一样葬身火海!” 陆忆风最后的几句话在空中久久回荡着。他觉得时间已经凝滞了。 一股发自他内心的热情,而不是周围散发的热气将他高高托起。 “停!”西达的话把他拉回到现实中来。她肯定地朝陆忆风点点头,“今天就到这儿吧。” 一百四十四.群情激奋,成功出演 这时博格斯出现在他面前,但他已经不打算再跑了。陆忆风回头望着医院,正好看到最后的一根架子塌落下去。 所有的玩家——好几百受伤的玩家,他们的朋友,夜莺谷的医生——都已逝去。 陆忆风转过头看了一眼博格斯,他的脸被高志鹏踹得肿了起来。可以断定他的鼻梁骨已经断了。 他说话的声调与其说是气愤,倒不如说是无奈。“回到飞机起降地点。 一架和他们来时所坐的不同型号的小型直升机正停在那里等候。他们一行人刚一登上飞机,飞机就立刻起飞。 这架飞机上没有舒适的座椅和舷窗,似乎是架货机。 博格斯给受伤的人做了急救处理,好让他们坚持到夜莺谷。陆忆风也因为劳累睡了过去。 当他再次醒来时,已经躺在他原来在医院的床上,身上暖暖的。 高静也在这里,正在给他做检查。“感觉怎样?” “有点累,但还好。”陆忆风说。 在床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片从陆忆风腿里取出来的榴散弹片。他们更关心的是他的大脑在爆炸中所受到的损伤,以免和之前一样意识错乱。 但陆忆风其实不可能会出现视力模糊或其他不良反应,他的思维也很清晰。整个下午和晚上他都在咸鱼。 现在已经饿了。他的早餐还是很少,令人失望。仅仅是几片面包,泡在热牛奶里。 已经有人叫他去指挥部参加早晨的会议。他慢慢起床,但他们准备直接把床推到指挥部。 陆忆风想走过去,但他们不允许,所以他跟他们商量让可以坐着轮椅过去。 感觉挺好的,真的,也许坐轮椅并不是什么坏主意。 在坐着轮椅去指挥部的路上,他掂量着,昨天他和高志鹏甚至还有陆思雨,直接违反了命令,博格斯还有伤可以证明这一点。看1毛线3中文网 这件事肯定会带来不利影响。但还没到让科恩废除胜利者赦免协议的地步吧?这不应该会把本应给予江琳琳的这一点保护权也剥夺了呢? 当他到达指挥部时,只有西达、麦拉克和“甲壳虫”们在那里。 麦拉克笑着说:“瞧啊,我们的明星来啦!” 其他人也对他报以诚挚的微笑,使陆忆风也不得不微笑着面对大家。他们在亚特兰大时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轰炸时跟着他一起爬上房顶,还让海文斯比提供后援,以便拍到所要的录像。 他们不仅仅要把自己的工作做好,而且为这份工作感到骄傲,就像卡尔文一样。 陆忆风有种奇怪的感觉,如果是在绝地求生,他会和他们结为同盟。 当屋子里坐满人的时候,陆忆风打起精神,准备迎接令人不快的指责。 但是,唯一提出反面意见的只有史密斯,这个人总是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陆思雨陷入了自闭,一直耷拉着脸。估计她也同样认为会受到指责。兄妹的脑回路看起来都非常相似。 博格斯的脸上戴着一个肉色的面罩,从他的上唇到眉梢的位置被遮了起来——他的鼻梁骨断了。所以很难看清他的面部表情。 科恩跟高志鹏正在交谈,似乎还很融洽。 当高志鹏坐在他身边时,陆忆风对他说:“交了新朋友?” 他看了一眼总统,又看着陆忆风说:“嗯,咱们俩总得有一个是可以接近的吧。”他说:“感觉怎么样?” 这天的早餐他们肯定吃了大蒜和南瓜。指挥部的人越多,那股大蒜味就越浓。 “挺好,取出了几个弹片,没什么大问题。”陆忆风说。 科恩叫大家注意,会议要开始了。 “我们的电视反击行动已正式启动,你们中如果有人错过了昨天20:00点的首播——或者说是比特设法完成的十七次重播——我们可以重播。” 重播?这么说,他们不仅有录像,而且已经做成电视片并能不断重播? 陆忆风一想到自己上了电视,他开始方的一批。要是还那么糟该怎么办? 如果还像是在演播室时一样的动作僵硬、词不达意怎么办?要是他们放弃了改善的努力呢? 这时每个人的桌子上出现了一个电视屏幕,光线也暗了下来,屋子一片寂静。 一开始,屏幕是黑色的,接着在屏幕中央出现了一个小亮点。 亮点不断扩大、悄无声息地将黑色的屏幕点亮,直到最后,整个屏幕出现了一团火焰。 这火焰是如此真实,在想象中它似乎要从屏幕中跳跃出来。接着他的夜莺胸针出现在屏幕上,在火光的映衬下闪着金光。 传奇般又独具魅力的声音出现了,那就是血腥收获官方播音员刘子琛的声音,“陆忆风,燃烧的风。他在继续燃烧。” 突然,夜莺的图像消失,他出现在画面上,背景是亚特兰大真实的浓烟和烈火。 “我想对反抗者说,我还活着。我就在这里,亚特兰大。凯匹特的飞机刚轰炸了这里的医院,那里有手无寸铁的男人、女人和孩子,不会再有幸存者。” 画面切换到正在燃烧中倒塌的医院和在绝望中观看的人们。继续传来陆忆风的画外音—— “我想要告诉你们,如果你认为停火游戏g就会善待我们,那就大错特错了。因为你们心里很清楚他们是哪种人,他们要干什么。” 镜头又回到他身上,他正伸出手,指着周围被毁掉的一切,“这就是他们的所作所为!我们必须反抗!” 接下来是一系列不同景象:炸弹从天上飞落、他们在荒乱中奔跑、他被炸弹炸飞——他的伤口血流不止的伤口特写; 他爬上屋顶、冲进掩体、反抗者猛烈的射击、陆思雨和他——大部分是他的镜头——用枪射中飞机。接着镜头切回到他的面部特写。 “巴泽尔不是说他给我们传个信儿?好吧,我也给他带个信儿。你可以折磨我们、轰炸我们、把我们困在这里慢慢杀死,但你看到那些了吗?” 电视画面随着他们的眼光移动,屏幕上出现了在仓库屋顶燃烧的飞机,最后画面定格在机翼上的血腥收获的标志,接着画面又转向陆忆风的脸部—— 他冲着‘总统’喊道:“熊熊火焰已经点燃,u看书 wwuuanshu 如果我们被点燃,你们会和我们一样葬身火海!”整个屏幕又被火焰所吞噬。上面出现了清晰的黑体字: “如果我们被点燃,你们会和我们一样葬身火海!”这行字也被熊熊火焰点燃,最后屏幕又变成了黑色。 屋子里一片寂静,接着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大家要求再看一遍。 科恩也很宽纵大家,又按下了重放键。 这次因为已经知道播放内容,陆忆风就干脆把它当做在夹缝地带的营地里观看电视。这是一个反抗游戏g的宣言。 重放刚一结束,陆忆风急切地问起了问题:“这个节目能在现实世界播放吗?现实世界能看到这个节目吗?” “现实世界看不到。尽管比特正在设法,可我们无法进入他们的游戏g的播放系统,但在其他各玩家区都收得到了。我们甚至能在哥布林花园播放,也许这个时候在那里播放比黑金g的系统播放更有价值。” “刘子琛也在这儿,和我们在一起?”陆忆风问。 这话引得海文斯比哈哈大笑起来:“只是他的声音而已,我们把现成的声音拿过来就行了,我们甚至不用做特别的处理。在你第一次参加绝地求生时,他亲口说过这句话。” 说着他用手轻击了一下桌子,“我提议,给西达和她了不起的团队,当然还有我们天才的出镜人员致以热烈的掌声!” 陆忆风也跟着鼓掌,后来才意识到我就是出镜人员,这样做太不谦虚了,可并没有人注意。 对于大家的这种自我欣赏,科恩的忍耐可能也已到了头。 一百四十五.反击行动,无法信任 “是的,值得庆贺。看1毛2线3中文网” 科恩说,“这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好。可是我还是要对你们在行动时所冒的巨大风险产生质疑。我知道,这次空袭是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但对于是否允许陆忆风投入实战,我们也应该讨论一下。” 决定?是否允许陆忆风投入实战? 这么说她并不知道他曾公然违抗命令、扯掉耳麦、甩掉保镖等等的事? 他们还向她隐瞒了什么? “这是个很难决定的问题。”海文斯比皱着眉头说,“但是大家的共同看法是,如果每次枪声一响,我们就让他躲进掩体,那么我们也得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而你也觉得没问题吗?”科恩问。 陆思雨在桌子下面踢了陆忆风一脚。他才意识到科恩是在跟他说话。 “是的,我完全没有问题。我感觉很好,做点事情,来一些变化。”陆忆风说。 “嗯,我们对他是否过多地暴露应采取理智的态度,特别是在游戏g了解了他的能力的情况下。”科恩说。 会场内,大家都纷纷表示同意。 没人对他们违抗命令的事告密。海文斯比没有,尽管他们无视他的权威; 博格斯没有,尽管他的鼻梁骨断裂;摄影师们也没有,尽管将他们拖入战火。 史密斯也没有——不,等等,史密斯正冲陆忆风诡秘地笑着。他温情地说:“是啊,我们的小火苗终于开始亮起来了,我们可不想他又被风给吹灭了。”显然他对那耳麦的事还耿耿于怀。 “那么,你们还有什么其他计划?”科恩“总统”问。 海文斯比朝西达点点头,西达看看记事本:“我们还有陆忆风在亚特兰大医院的很棒的录像,因此还应再做一期节目,题目就叫‘你知道他们是谁、要干什么’。 我们会侧重表现凯特尼斯和伤者,特别是受伤的玩家们接触的情况。另外,还有轰炸医院,医院成为废墟的情况。麦拉克正在编辑。 我们还在筹划一期燃烧的风专辑,突出陆忆风的最佳表现,中间穿插起义者暴动和战争的场面。我们为这个专辑起名为‘熊熊烈焰’。再有,陆思雨也有一个非常棒的想法。” “嗯,说这想法有多棒,倒也谈不上,”陆思雨说:“我只是想我们能否可以做一个电视系列片,就叫‘我们应记得’。看1毛线3中文网每一集片子里都侧重记录一个玩家,像落日遗迹的云杰,绿林湾的玛格丝。此系列节目的创意,就是对每个玩家区都要有一个体现。” “也就是说,对你选出的玩家一一表现。”海文斯比说。 “这确实很棒,”陆忆风说,“这提醒了玩家们为什么而斗争,是最好的办法。” “我想这办法行得通,我们可以找布兰妮对不同的人物和场景,尤其是一些趣事,进行介绍。”陆思雨说。 “坦率地讲,我不知道怎么拍出来这么多集‘我们应记得’系列节目。你能今天就开始拍摄吗?”科恩说。 “当然。”陆思雨说,显然她非常自信。 西达作出的这一姿态很好地平衡了电视创作部门的各种关系。她对陆思雨的赞扬其实是个很好的主意,这样就为她制作燃烧的风的节目时就多了个得力帮手。 有趣的是海文斯比好像完全没必要获得认可。他所想要的一切就是让电视反击行动付诸实施。他大赛组织者的身份也很关键。 他不是这个团队的成员,也不是游戏中的一个棋子,因此,他的价值不是由某一个因素而是整个行动成功与否来决定。 如果他们取胜,那时海文斯比才会出来掌舵,他才会期望自己的努力得到报偿。 会议结束后,科恩‘总统’让大家各就各位,开始工作。 高志鹏推陆忆风回病房,这幅病态还要保持。在路上,他们聊了起来。 他俩都觉得大家开会时那副遮遮掩掩的样子很好笑。高志鹏说没人肯承认他们控制不了他们,免得使自己处境尴尬。 陆忆风的说法比较合适,既然他们已经拍到好的镜头,所以也就不必把他们俩都抖搂出来了。 但不管怎样,他和高志鹏的说法也许都没错。过了会儿,高志鹏说要到特制军械部去见比特。他们也就分开了。 陆忆风觉得自己只睡了几分钟,醒来时,史密斯就坐在离他的病床几英尺的地方,他一直在等。 虽然表上的时间显然不止过了几分钟,但转念一想,迟早是要面对他的。 史密斯探过身,手里拿着一个细细的白线拴着的东西在陆忆风眼前晃。虽然看不清,但他很清楚这是什么。 他把那东西扔到床单上。“这是你的耳麦,我再给你一次戴它的机会。如果你再把它拿开,我就给你装上这个,” 他举起一个金属头箍,有点像头夹子。“这是一种音频传导装置,它卡在你的头骨和下巴上,除非用钥匙才能打得开。而只有我一个人有钥匙,免得你一有机会就让它失效。” 史密斯把头箍扔到床上,旋即又拿出一个很小的银芯片——“我有权命令他们用外科手术把这个植入你的耳朵,这样的话我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可以跟你通话。” 史密斯要二十四小时待在脑子里?开什么玩笑?“我会戴耳麦的。”陆忆风说。 “你说什么?”他问。 “我会戴耳麦的!”陆忆风大声说,半个医院的人都听得见。 “你肯定吗?反正对我来说,这三种选择都不错。”他对陆忆风说。 “还有别的事吗?”陆忆风问道。 史密斯站起来准备走,“我刚才等你时……把你的午饭吃了。” 陆忆风这时才看到桌子上的餐盘和炖菜碗已经空空如也。“我会去告你的。” “你告吧,亲爱的。”说着,他走了出去,他知道自己很安全。 晚饭时,布兰妮拿着她的餐盘来到陆忆风病房,想看看他们是否能一起看到最新制作的电视片。 布兰妮也被分到同一层的病房,但她的神志时不时地处于混乱状态,所以她基本上一直待在医院里。 反抗者播放了由麦克拉编辑的“你知道他们是谁,要干什么”节目。节目中间插进了由高志鹏、博格斯和西达介绍事件发生情况的解说词。 片子播完时,布兰妮并没有鼓掌,也没表现出高兴。 她只是说:“玩家们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他们现在已经知道了。” “咱们关了电视吧,我不想再看一遍。”陆忆风说,但是布兰妮去拿遥控器时,他却喊道:“等等!” g官方投放的广告正在播一段宣传片,而这片子看上去很眼熟。 是的,刘子琛又出现了,而且可以猜出他要采访的人是谁。 江琳琳外形的变化令人大吃一惊。几天前陆忆风看到她时,他还身体健康、眼睛明亮有神,可眼前的他至少瘦了二十斤,两手很明显地在哆嗦。 她还进行了修饰,但化妆品遮不住他的眼袋,漂亮衣服也掩盖不了他内心的痛苦。她整个人像是被毁了。 四天前——不,五天前——看到过她。她怎么可能变化这么大?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们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陆忆风回想任何可以和时间挂起钩来的痕迹,可什么也没有。他们也许是在陆忆风炸掉竞技场后一两天内拍摄的录像,之后就对她为所欲为了。 刘子琛先是闲聊了几句,之后就问起江琳琳是否听到陆忆风为各辖区制作电视节目的传闻。 “很显然,他们在利用他,uu看书 .ukanshu 为了激起反叛者的反抗情绪。我怀疑他是否真的了解这场战争的真实情况,哪些人正濒于险境。” “你有没有要告诉她的?”凯撒继续说。 “有。”江琳琳说。她直盯着镜头,对陆忆风说: “别傻了,陆忆风。要为你自己着想,他们已经把你变成了摧毁这个游戏的武器和工具。如果你真的还有一些影响力,那就在一切还不算太晚之前,用它来阻止这场战争。问问你自己,你真的信任那些和你一起的人吗?你真的知道正在发生的是什么吗?如果你不知道……那就找出答案。” 电视屏幕变成黑色。血腥收获标志。节目结束。 布兰妮按下遥控器上的电源开关。不一会儿,就会有人到这里来因江琳琳的处境和所说的话而诋毁她。 可事实是,他不信任海文斯比和科恩。陆忆风无法肯定他们对他说的是实话,这一点是无法掩盖的。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听上去越来越近。 布兰妮紧紧抓住她的胳膊,“我们就说没看见。” “什么?”陆忆风问。 “我们没看见江琳琳,只看到了关于亚特兰大的电视片,之后我们关掉了电视,因为电视片让人不安。明白吗?”她说。 “吃饭吧。”陆忆风打起精神。当海文斯比和陆思雨走进来的时候,陆思雨关切的看着他。还好他正填了满嘴的面包和洋白菜。 布兰妮在说高志鹏在电视上真是棒极了。他们恭喜海文斯比的电视片取得了成功,电视片很有力,他们看完马上把电视关了。 陆思雨看上去松了口气,海文斯比相信了他们。 一百四十六.友情裂痕,场景再现 早晨,医生允许陆忆风出院,并且告诉他要放松。 西达又让他为熊熊烈火系列片录了几句话。中饭时,陆忆风等着大家提起有关江琳琳的话题,可没人提起。 除了他和布兰妮,肯定还有人在电视上看到了她。 按照时间表,要进行训练,但高志鹏要去比特的武器部跟他一起工作,陆思雨跟着海文斯比策划节目方案。所以陆忆风得到允许可以和布兰妮一起到树林里散步。 他们溜达了一会儿,之后把对讲机埋在灌木林里。 当他们走到比较远的地方,已经安全时,他们坐下来,讨论起江琳琳电视采访的事。 “我没听人提起过她的事,也没人告诉你?”布兰妮说。陆忆风否定。 她犹豫了一下,问道:“甚至高志鹏也没告诉你?” 陆忆风仍抱着一线希望,希望高志鹏对江琳琳的事毫不知情,可他有种不好的感觉,那就是他知道。“也许他是想找个合适的时间私下里跟你说呢。” “也许吧。”陆忆风说。 之后,他们一声不响地待着,待了很长时间,突然一只雄鹿出现在我们的视线范围内。 陆忆风一枪射中了它。然后把雄鹿拖到隔离网那里。 吃饭时,炖菜里有剁碎的鹿肉。他们吃完饭后,陆忆风回到e房间。 当他问起江琳琳情况怎样时,高志鹏仍没有提起她的事。 夜晚,高静和陆思雨刚坠入梦乡,陆忆风知道这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他整晚都在脑子里翻腾江琳琳的那句话,“问问你自己,真的信任那些和你一起的人吗?你真的知道正在发生的是什么吗?如果你不知道……那就找出答案。” 找出答案?什么答案?从谁那里找到? 除了游戏g告诉江琳琳的,她又怎么知道其他的事情? 这不过是游戏官方的电视宣传而已,一阵噪声。看.毛.线.中.文.网可如果海文斯比认为这不过是g炮制的骗人把戏,那这件事他干吗不告诉他?为什么没人让他或者布兰妮知道这事? 在这一切争论的背后,真正让他痛苦的是江琳琳。他们是怎么对待她的?正在对她做什么? 显然,巴泽尔‘总统’并不相信江琳琳和他对反抗的事毫不知情。而陆忆风成了烈火,却进一步证实了他的怀疑。 江琳琳只能凭想象来猜测当时发生的事,来敷衍那些折磨他的人。谎言,一旦被发现,就会招来更严厉的惩罚。 她一定感觉陆忆风背叛了她。在第一次采访时,她还试图保护他和其他的反抗玩家。 清晨,陆忆风把胳膊支在墙壁上,使劲地盯着他的时间表看。按时间表,早饭后他要去制造部。 在餐厅里,当他拿着热米饭、牛奶和甜菜粥往餐桌走时,不经意间看到高志鹏的手腕上有一个卡米特。 “你什么时候把它弄回来的,高志鹏战士?”他问。 “昨天。他们觉得我要和你一起去野外的话,这可以当备用通讯工具。”高志鹏说。 “咱们俩总得有一个是可以接近的。”陆忆风说。 “这话什么意思?”高志鹏说。 “没什么,只不过重复你说过的。我完全同意那个可以接近的人是你。”陆忆风对他说。 话说到这儿,他们四目相对,可以意识到他对高志鹏是多么的生气。他从不曾相信过他对江琳琳的事一无所知。 这感觉就像遭到背叛。他们之间太了解了,高志鹏不可能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高志鹏欲言又止,在他表情里,已经透出了一丝愧疚。 陆忆风抓起餐盘,走到收盘处。高志鹏在厅廊跟上了他。 “你怎么不问?”他问。 “我为什么不问?”陆忆风质疑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也问了,昨晚我问你情况怎样。” “我的锅,我那时候也有点乱,我想告诉你来着,可每个人都认为江琳琳的电视片会再次让你陷入低迷。”高志鹏说。 “他们说得没错。是的。可无论我状态多差,也没有你为了科恩对我隐瞒这些重要。” 这时,高志鹏的卡米特响了。“是的,你需要向她汇报。” 在那一瞬间,可以看到高志鹏的脸上露出纠结的表情,接着,又变成了一脸的愤怒。 他猛地转身走了。也许陆忆风的话没有让他有解释的时间。也许每个人都为了护着他而向他撒谎。可他完全厌倦了他们为了他而对他撒谎。 其实这样做归根到底还是为了他们自己。 反抗计划要瞒过陆忆风,免得他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进竞技场时不能向他透露任何消息,以便成功地将他救出; 江琳琳电视采访的事别告诉他,不然他会生病,本来让他进入良好状态已经够难了。 在生产部干了一天,他也累了。今天,他发现,他们要回夹缝地带拍摄。 西达要对他和高志鹏进行现场即兴采访,背景是被毁掉的夹缝地带。 “你们两个是不是都准备参加拍摄?”西达看着陆忆风问。 “算上我吧。”他说。陆忆风就站在那里,不愿再说更多的话。 博格斯护送他来到机库,他们除了简单的问候也没再说别的什么。 临走前,陆忆风想起了给高静送个信儿,告诉她自己要离开夜莺谷。特别说明这次任务并不危险。 他们要乘直升机飞到距此不远的夹缝地带。上了飞机,有人指示他坐到一张桌子旁,海文斯比、高志鹏和西达正趴在桌子上仔细研究一张地图。 海文斯比很满意地告诉他节目播放前后发生的变化。之前,几个区的反抗玩家几乎没有立锥之地,而之后他们联合了起来。 玩家已经夺取了黄金堡和落日遗迹区——夺取落日遗迹尤为重要,因为它是粮仓数据的中心——并对其他几个区发起进攻。 “有希望,大有希望。陆思雨今晚要把‘我们应记得’的第一批拍摄地点选好,这样我们就可以针对各辖区以及它们逝去的玩家进行拍摄,布兰妮真是太棒了。”海文斯比说。 “她看了一定不好过,好多人她都认识。”西达说。 “这就是它打动人的地方。完全发自内心。你们干得都很棒,科恩非常满意。uu看书.ukanshu.om ” 直到他们来到“牧场”,陆忆风才意识到史密斯没跟他们一起来。 他问海文斯比为什么他没来,海文斯比只是摇摇头说:“他无法面对这一切。” “史密斯?不能面对?我看是想休息一天吧。”陆忆风说。 “我想他当时说的话是‘没有酒我无法面对这一切’。”海文斯比说。 陆忆风对他的话表示不屑。他对史密斯的酗酒成性以及乖戾的性情早已失去了耐心。但在他回到夹缝地带后的五分钟内,他也希望自己有一瓶酒。 西达指挥摄制组从他的旧营地开始拍摄。陆忆风问她需要怎么做。“你怎么感觉就怎么做。”她回答道。 陆忆风站到旧家的厨房里,并不知道该做什么。事实上,他正在仰望天空——天空就是它的屋顶了——过往无忧的游戏岁月,不会随着年岁而消减。 过了一会儿,西达说:“很好,陆忆风,咱们继续吧。” 一开始,高志鹏穿上他的旧衣服后有些不自在。西达拍摄了几分钟他没有说话的画面。 但当他把过去用过的东西——一根弯曲的旧拨火棍——从废墟里拔出来时,她开始询问起高志鹏过去在“夹缝地带”时的情况、职业的情况和生活的情况。 她让他再回到轰炸当晚,重新演绎一下当时的情景。 拍摄从营地开始,他一路奔跑来到“牧场”,穿过林子,来到湖边。 陆忆风跟在摄制组和保镖的后面跑,在他们离开隔离网附近烧焦的树桩很长一段距离后,仍不断被腐烂的尸体绊倒。 有必要拍下这一切,让所有的人都看到吗? 一百四十七.死地逃杀,美好时光 来到湖边时,高志鹏似乎已经累得说不出话了。看1毛2线3中文网大家都汗流浃背——特别是背着甲壳虫的摄影师。 西达叫大家停下来。陆忆风用手捧起湖里的水,真希望能一猛子扎下去,然后在湖心漂荡。 他绕着湖边慢慢走了一会儿。当他走回来,回到水泥房旁边时,他看到高志鹏正把刚从废墟里拔出来的弯曲的拨火棍立在壁炉旁的墙上。 一瞬间,就好像看到了一个来自遥远的过去的孤独的陌生人,他在荒凉的树林子迷了路,突然遇到了这个小小的避难处。 这里有劈好的木柴、有壁炉和一根拨火棍。 高志鹏转过身,他们的眼神相遇。他们可能想起了过去,想起了他们当时对于跑还是不跑犹豫不决的情形。 如果那时他们跑了,夹缝地带是否也会安然无事?应该是的。但整个虚拟世界也仍会在巴泽尔和g的死亡游戏阴霾之下。 有人拿来了奶酪三明治,他们都在树阴下吃起来。 大家都没怎么说话。在这种相对较为安静的时候,能听到鸟儿的鸣叫。 陆忆风把一只小小的带鸟冠的黑鸟指给麦拉克看。鸟儿在树枝间跳跃,偶尔展开翅膀,露出里面白色的羽毛。 他看看陆忆风的胸针,然后询问似的扬起眉毛。陆忆风点点头,向他确认这是一只夜莺。 陆忆风吹哨模仿夜莺的叫声,那些鸟儿立刻翘起脑袋,立刻也模仿他的声音叫了起来。 接着,令人吃惊的是,麦拉克用哨声吹出了他自己的调子,鸟儿马上也学着他叫了起来。 “想听它们唱一首真正的歌曲吗?”陆忆风脱口而出。 《死地逃杀》这首歌他已经有很久没有唱过了,因为这首歌非常的哀怨和恐怖,这一般是出现在噩梦里的声音。看。毛线、中文网 可眼下的一切就是噩梦。这首歌的每一句歌词他记得。 你是否,是否,会来到这片寂静的地方,在这个地方上,吊死了一个夺去三条命的人。在这里发生了奇怪的事啊,可更奇怪的是我们午夜在这个地方相会 节奏简单低沉,重复四段。 林子里一片寂静,只有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但却并没有鸟的歌唱,不管是夜莺或其他的鸟。 江琳琳说得对,陆忆风唱歌时,鸟儿都很安静,就像掉下来了一样。 你是否,是否,会来到这片寂静的地方,在这个地方上,吊死了一个夺去三条命的人。在这里发生了奇怪的事啊,可更奇怪的是我们午夜在这个地方相会 陆忆风过去一直觉得这歌者是最恐怖的人。但在经历了死亡游戏之后,他觉得不能就这样下结论。 现在这不是他唯一的选择?也许不是,可他也想不起更好的办法了。 陆忆风朝旁边瞟了一眼,看到西达正在给他录像,大家都在专注地看着他,麦拉克的泪水已经顺着脸颊流下来。 显然,他唱的这首匪夷所思的歌曲已经触动了他内心深处某些可怕的回忆。陆忆风叹了口气,靠在身后的树干上。 这时夜莺开始模仿起这首《死地逃杀》。它们用清脆的歌喉鸣唱的这首歌却很美。 因为意识到在录像,陆忆风一直静静地站在那里,直到西达喊了声“停”。 海文斯比笑着走到他身旁。“你是从哪里学来的这歌?我们把节目制作出来以后,肯定没人会相信的!” 他用胳膊搂住陆忆风,大声赞叹,“你真是太棒了!” 他们一行人在林中艰难地跋涉,回城的路上,他们遇到了一块大石头。陆忆风和高志鹏不由自主地朝同一个方向看去,就像两条狗嗅到随风飘送的某种气味。 西达注意到他们的动作,问陆忆风那边有什么。他们两人不约而同地答道,那是他们去打猎时经常碰头的地方。 她说想看一看,虽然他们告诉她那里也没什么特别的。的确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他们很开心的地方。 这是他们藏身的岩石,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峡谷。也许这里不像平时那么绿油油的了,但黑莓已挂满枝头。 在这里留存着无限多的回忆:打猎、下套、捕鱼、采摘野果、在林中漫步,他们把猎物袋填得满满的,心情无比轻松畅快。 这里是一道门,通向衣食无忧、身心健康的美好的虚拟生活。 而现在,这个游戏的g创造了又要毁掉这一切。他甚至正在失去高志鹏和高静。 那许久以来将他们维系在一起的感情纽带正在“死亡游戏”的不和见解下慢慢瓦解。他们之间出现了裂痕和阴影影。 面对夹缝地带的一片废墟,他们竟至于连话都懒得说?高静信息也不回? 高志鹏等于对他撒了谎。虽然这是某种程度上的关心。但不说实话,是陆忆风不能接受的。 可他有过歉意,却和高静一样没有台阶可以下,他们这样都很不快。 他和他们俩之间究竟怎么啦?为什么现在他们总是有分歧?真是一团糟,如果追溯到矛盾的根源,也许陆忆风的行为是问题的核心。 陆忆风从枝子上摘下一颗黑莓,用食指和拇指揉捏着。 突然,他转过身,把黑莓朝高志鹏扔过去。“祝你永远……”他说道。 陆忆风把黑莓抛得很高,这样高志鹏就有时间决定是接住还是把它打向一旁。u看书.uukhu 高志鹏没有看黑莓,而是打量着陆忆风,在最后一刻,他还是把它接住了。 他在嘴里嚼着,然后慢慢咽下,过了一会儿才说“——永远都有好运。” 这是陆忆风和他还有江琳琳都会用来打趣的方式,不管怎么说,这句话他还是说了。 西达让他们俩坐在岩石凹里,劝说他们俩说一些打猎的事。是什么让他们来到了林子里,他们怎样相遇,怎样一起度过最美好的时光。 他们不再不说话了,当谈到与蜜蜂、野狗和臭鼬遭遇的有趣经历时,他们甚至还笑了起来。 当话题转到怎样将战斗的技巧在亚特兰大的轰炸中发挥作用,又有什么感受时,高志鹏不再说话,陆忆风只说了句“早该派上用场了”。 他们回到城里的广场时,已近黄昏。陆忆风带着西达来到蛋糕房的一处废墟,要她拍一些镜头。 在那片废墟之上,他感到身心无比疲惫。“江琳琳,这里就是你的家。自从爆炸发生后就再也没有听到你的消息。这里已经完了。难道你还要呼吁停火吗?” 陆忆风望着眼前的大片废墟说,“这里已经没有玩家能听到你说话。” 他们又走到一堆燃化的废铁前,这里原来是绞刑架。西达问我们俩是否在这里被折磨过。 高志鹏扒下他的衬衣,把后背转向摄像机。那个血肉模糊的情景历历在目。 “我的已经拍完了。”陆忆风对大家说,“我在胜利者村和你们碰头。我要去取些东西……给高静的。” 他走回到胜利者村,倒头躺在了床上。 一百四十八.短暂的梦,血的警告 当他回过神来时,小心翼翼地把陶瓷罐子和玻璃瓶放在一个盒子里,中间塞满干净的棉绷带,免得打碎。看1毛线3中文网接着又把干花包起来。 当橱柜的东西都收拾完以后,他想起了刚才做的那个梦。 在梦里,他发现高静已经不知何时来到了他家的厨房。 她也从夜莺谷跑出来了吗?她这么悄无声息的还真让人觉得不自在。 她在桌旁俯身,张开手掌扶在桌面上。把盒子抵在他们俩中间。 “还记得吗?”她问,“就在这里,我吻了你。” “我原以为你不会记得这些。”陆忆风说。 “只有死了才会忘记,兴许死了也忘不了。”她不无可怖对说,“也许陆忆风就像那首歌《死地逃杀》里的主角,仍然在等待最终迎来的结果。” 他从没见过高静哭,可此时她的眼里噙着泪花。为了不让她的眼泪流出来,他上前吻了他。 他们的嘴唇是热的,浸透着虚拟和痛苦的滋味,真没想到这样的一个轻吻竟会有如此的味道。 她首先停了下来,并狡黠地笑了笑,“我就知道你会吻我。” “你怎么知道的?”陆忆风说,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 “因为我痛苦。这是引起你注意的唯一的办法。”她说着,拿起了盒子。“别担心,陆忆风,一切都会过去的。” 陆忆风还没有回答,她就离开了房间。梦也醒了。 在回夜莺谷的短暂的路程中,陆忆风蜷缩在座位上,不想听海文斯比谈论他最关心的话题—— 人类无法再随意支配的武器——超高空飞行的战斗机、军事卫星、细胞分离机、杀人蜂、标注有效期的生物武器。 这都是因为虚拟世界杯破坏、资源短缺和道德的脆弱而导致的。 在他的话里,可以感觉到一个一心梦想得到这些玩具的前绝地求生组委会主席的无限遗憾。看‘毛.线、中.文、网 可事实是,他能支配的武器装备只有直升机、地对地导弹和普通的枪炮。 脱掉风衣装束,他一头倒在床上就又睡了,饭也没吃。 就这样,早晨起床时,还是陆思雨把他摇醒的。 “指挥部有一个会议。别管你现在的时间表了。”她说。 “好的。”陆忆风说。 “你今天是不是没按时间表行动?”陆思雨有些恼怒地问。 “谁知道?我精神不正常嘞。”陆忆风举起手来让他看我的医护标签,发现它早已不知去向——“你瞧,我甚至记不得医生已经把我的标签取走了。他们要我去指挥部干吗?我错过什么事情?” “我想是西达想把夹缝地带拍摄的录像给你看吧,可我想片子播出时你也能看得到。”她说。 “这才是我需要的时间表,电视片播放时间。”陆忆风说。 陆思雨看了他一眼,也没再多说什么。 到指挥部时,里面已经挤满了人,不过他们在布兰妮和海文斯比中间还给陆忆风留了个位子。 电视屏幕已经升到桌上,电视上播放的是游戏官方的常规节目。 “怎么回事?我们不是要看夹缝地带拍的片子吗?”陆忆风问。 “噢,不是。我是说,有可能。我不清楚比特要给我们看什么。”海文斯比说。 “比特认为他已经找到了在全国播放节目的途径,这样我们的片子也可以在整个凯匹诺大陆播放,让所有玩家看到。 他现在正在特防部忙着这事。今晚有实况转播。巴泽尔要发表讲话。我想马上就要开始了。”布兰妮说。 伴随着国歌,电视上出现了血腥收获标志。接着巴泽尔出现在屏幕上,还有那双狡诈的毒蛇般的眼睛。 他这次似乎站到了廊柱的后面,但他西服上别的那枝白玫瑰却格外显眼。 镜头向后拉,江琳琳也出现在屏幕上,他身后是一幅凯匹诺地图的投影。 她坐在一张加高的椅子上,脚踩在椅子的金属横档上。一条腿不规则地抖动着。大滴的汗珠已经透过厚厚的粉从他上唇和额头渗出来。 但最令陆忆风吃惊的是她的眼神——异常气愤但却散乱无神。 “她的状况更糟了。“陆忆风说。布兰妮点点头,希望能让他保持镇定。 江琳琳用疲惫的声音呼吁停火。她强调战争冲突对各辖区的建筑和设施造成了严重的破坏。 她说话时,身后的地图就会部分地亮起来,那些被毁坏设施的图像也相应地显示出来。 冰霜门被破坏的水坝,一辆列车出轨,有毒废料从水箱内溢出;一个谷仓被点燃后颓然倒塌。所有这一切都被她归结为反抗行动的结果。 啪!没有任何警示,陆忆风的影像突然出现在电视屏幕上,他正站在蛋糕房的那堆废墟上。 海文斯比激动地站了起来,“他成功了!比特插播了录像!” 屋子陷入一片嗡嗡声,人们低声议论起来,江琳琳再次出现在屏幕上,她看上去心神不宁。 她已经在监视器上看到了陆忆风的录像。 她试图继续她的讲话,谈起一家水处理厂被炸毁的情况,这时布兰妮关于云杰的谈话又插播进来。 接下来展开了一场节目播出大战。 游戏g试图屏蔽比特插播的录像,但显然他们毫无准备,疲于应付。 另一方面,比特肯定也已经预料到他不可能完全控制录像的播出,因而只选择了五到十秒钟的短片来进行插播。 游戏g的官方节目在被比特的短片不断干扰的情况下,简直难以继续下去。 海文斯比非常兴奋,所有的玩家也都在为比特鼓劲。u看书 ww.ukashu只有布兰妮一声不响地坐在陆忆风身旁。 他的眼光与坐在对面的史密斯的眼光相遇,他的眼睛里有着和陆忆风一样的悲哀。 他们都意识到,伴随着每一次欢呼,江琳琳离他们越来越远。 血腥收获图标再次出现,背景音乐显得有气无力。二十秒钟之后,巴泽尔和江琳琳才出现。 整个电视播放乱成一团糟。电视里传来人们在直播间慌乱的谈话声。 巴泽尔的讲话在一片混乱中艰难地继续,他说显然反叛者正在破坏节目播出,目的是逃避他们对规则的破坏,但真相会大白于天下,正义会战胜邪恶。 节目在安防系统恢复后将继续播出。最后,他问江琳琳,鉴于今晚的特殊情况,她是否要对陆忆风倾诉离别之苦。 听到他的名字,江琳琳的脸不自然地抽搐着。 “陆忆风……你觉得这一切将会如何结束?还有什么会留下来?任何人都不安全,在凯匹诺如此,各辖区也是如此。而你们……在夜莺谷……” 她大口地喘着粗气,好像喘不过气来了;他的眼睛里透出近乎疯狂的神情,“清晨就会全部死去!” 屏幕外,传来巴泽尔的命令“赶快结束”。这时比特又插播了陆忆风站在亚特兰大医院前的三秒钟的录像,使得场景一片混乱。 但在交替播放的画面中,他们看到此时正在发生的真实的一幕。 江琳琳试图继续说下去。摄像机被撞倒,镜头里摄入了地板上的白瓷砖、在慌乱中跑动的人们的靴子。 江琳琳在痛苦的喊叫,显然她遭到重击。 接下来,她的血溅在地板上。 一百四十九.死亡警告,地底避难 房间里已经乱作一团,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揣度着江琳琳话里的意思。看‘毛.线、中.文、网 “而你们……在夜莺谷……清晨就会全部死去!”没有人关心将这消息传递出来的人,她在流血。 这时传来一个声音,要大家安静。“都闭嘴!” 每双眼睛都落到史密斯的身上,“这不是什么大秘密!那女孩子想告诉我们,我们即将遭到袭击,就在这里,夜莺谷。” “她怎么会得到这个信息的?” “我们为什么要信她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 史密斯绝望地吼道:“我们吵嚷不休的时候,他们把她打出了血。你们还需要什么?陆忆风,扶着我,让我出去!” 史密斯说得对。现在没人不清楚江琳琳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或者这消息是否真实。但至少他相信这是真的。 “您不了解她,”史密斯对科恩说,“可我们了解,让您的手下做好准备吧。” 在出现这一情况之后,‘总统’似乎并不惊慌,而只是有些不解。 在大家都议论纷纷时,她一言不发,只用一个手指轻敲着她面前的指挥控制板。 当她终于开始说话时,她用平静的口吻对史密斯说:“当然,我们对这样的情况早有准备。虽然自从游戏公测以来我们一直坚信,如果“死亡游戏”的事情再次发生,游戏g对夜莺谷发动攻击,他们也同样会受到影响。 我们很清楚其实他们一直很想重新得到这个地方。当然,他们这么做,也会招来反击。一种可能性是,由于我们目前和各区反抗玩家联合一致,他们可能认为这是值得一试的冒险行为。” “您这么认为?”史密斯说。他的话里明显地带有讽刺,但在夜莺谷,大家对话外音并不敏感。 “是的。不管怎么说,我们早该进行五级安防演习了。”科恩说,“目前,我们需要进入一级战备状态。” 说完,她快速敲击键盘,把她的命令发送出去。在她敲完键盘,抬起头来的瞬间,命令已被执行了。 自从陆忆风来到夜莺谷后,共进行过两次二级安防演习。 第一次拉响警报,指示所有的玩家聚集在黄色区域。二级安防演习是为了应对较小的灾情,例如瘟疫暴发,演习时要对玩家实施隔离,对可疑人员进行身体检查。 当这种刺耳的、令人恐慌的警笛大作时,恐慌却渗透到夜莺谷的每一个角落。在夜莺谷,任何人都不能无视这警笛声。 博格斯领着陆忆风和布兰妮出了指挥部,穿过走廊和一扇门,来到一个很宽的阶梯前。 人群已经聚集到这里,形成一股强大的人流,正在涌入更深的地下。没有人叫喊或者推挤,即使年纪小的玩家也都很守规矩。 他们朝下走,穿过一段一段的阶梯,大家都默默无语,此时任何话语都无法穿透这人流涌动的声音。 陆忆风在人群中寻找着高静和陆思雨,但是除了他四周的人,其他人都看不到。 高静俩今晚在医院上班,陆思雨跟着海文斯比,所以她们应该不会错过。 他们已经来到与矿井深度接近的地下。他们下得越深,警笛尖厉的呼啸声越微弱。已经有人分组进入指定的大门内,但博格斯仍带着他们往下走。 直到阶梯尽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山洞,才停了下来。 陆忆风准备直接进去,博格斯拦住他,让他在一个扫描仪前挥动手臂,这样我就等于做了记录。 显然,有关信息会通过计算机传递出去,以确认不会有玩家走错了路。 这个地方看上去很难确定是人工开凿的,还是天然形成的。有些地方是石壁,有些地方安装了钢架,或用水泥进行了加固。 睡觉的铺位直接嵌入石壁。这里还有厨房、浴室和急救站。看来此处的设计是为了较长时间的紧急避难。 写有字母和数字的标识挂在巨洞的内壁。博格斯指示他和布兰妮向他们所相对应的区域指挥台报到。比如,e指挥台对应陆忆风所居住的e房间—— 这时,海文斯比朝他们慢慢踱了过来,他说:“啊,你们来啦。” 最近发生的许多事情对海文斯比的情绪都没有太大影响。他仍沉浸在比特成功插播电视节目的愉快情绪中。 他看到了森林,而不见树木;他着眼于夜莺谷即将面临的袭击,而对江琳琳的境遇不予理睬。 “陆忆风,显然这对你来说是最糟糕的时刻。江琳琳已经遭到挫败,但你要知道其他人的眼睛都在看着你。” “什么?”陆忆风说。他无法把江琳琳的不幸处境贬低为一种挫败。 “在掩体里坚持战斗的玩家们眼睛会盯着你。如果你勇敢,他们也勇敢。如果你惊慌,那惶恐就会像野火一样蔓延。”海文斯比解释道。 陆忆风没说话,只是看着他。“应该说,火焰已经燃烧起来了。”他继续说,好像陆忆风反应迟钝,没能马上理解他的话似的。 “那我为什么不假装正在拍摄?”陆忆风说。 “是的!太棒了。人们在观众面前总会变得更勇敢些。你瞧江琳琳那样子!” 陆忆风强忍着才没一拳打上去。 “我要在一级战备状态启动之前回到科恩那里去。你干得不错!”说完,他转身走了。 陆忆风来到贴着一个大字母e的标识前。他们指定的居住区域是一块二十平米见方的地方,地上画着线。 两张铺位嵌在石壁上,有一个人要睡在地上,地面有一个不大的空间用来储物。 一张用透明塑料布包裹的白纸上写着:铺位使用规定。 1确保这个区域的所有人都已通过确认。 高静和陆思雨还没来,但他是首先来到这个居住区域的人。她们也许还在帮助安置玩家。 2到供给站为每位居住者取回一个包裹,将物品安置在居住区域内,之后将空包裹交回。 环视整个洞穴,他终于看到了供给站,那是一个前面有柜台的很深的房间。 大家都在房间外等候,但现在人还不算多。 陆忆风走过去,把他们的居住号码交过去,要求拿三个包裹。 一名男子查了一下记录单,从架子上取了指定的包裹,然后扔到柜台上。 当陆忆风背起一个包裹,用手抓住另外两个包裹之后,u看书uukashu.om他发现身后已经很快排起了长队。 “借过,|”陆忆风边说,边拿着包裹往外走。 是时间的关系?或者海文斯比说得对,玩家们在按他的行为方式做事? 回到居住区域,陆忆风打开其中一个包裹,里面有一个很薄的垫子、被褥、两套灰色的衣服、一支牙刷、一把梳子和一支手电筒。 在打开另外两个包裹后,他发现与前一个包裹的唯一区别是这两个包裹里既有灰色,也有白色的衣服。 这是给高静的,万一她需要完成医护任务时可以穿。 他铺好床,放好衣服,归还了包裹之后,便无事可做,只好再看最后一条规定。 3等待进一步指令。 陆忆风盘腿坐在地上等候。越来越多的玩家来到这里,找到自己所在区域、领取包裹。 不久,这地方的人就满了。他纳闷是不是她们俩今天在另一个地方过夜。 可是,不,应该不会,她们在这里的名单上。 他开始有点担心了。这时陆思雨出现了。 陆忆风看着她身后陌生者的人流。“高静呢?”他问,“你有见到吗?” “她没在这儿?”她答道,“她应该直接从医院来这儿啊。她比我还早走了十分钟呢。她在哪儿?她能去哪儿呀?” 陆忆风沉思着,就像打猎时追寻猎物的踪迹一样,试图想出她究竟在哪里。 她听到警笛声立刻开始行动,她冲上前去帮助病人。当有人告诉她去地下掩体时,她点头答应,站在阶梯处却犹豫起来,内心不安。可为什么? 陆忆风猛然想到,“是“可乐”!她跑回去找那只狗了!” 一百五十.0钧1发,轰炸来袭 他们俩紧张的四目相对。陆思雨清楚他的猜测是对的。 随即他们逆着人流往外走,试图走出地下洞穴。在阶梯上方,陆忆风已经看到有人正在关闭厚重的铁门。 他们正缓慢地旋转门内侧的金属轮子。 不知怎的,直觉告诉他这扇门一旦关闭,再说任何话都不可能让士兵把它打开了,也许到那时这门已经不是他们能控制的啦。 陆忆风一边飞快推开人群,一边大喊着叫他们不要关门。 门仍在缓慢关闭,只有一米的距离了;在大门只剩下不到半米,就要关闭的时候,陆忆风把手插在大门缝隙里。 “打开!让我出去!”他大喊道。 士兵一脸的诧异,他们开始把轮子反方向旋转。缝隙太小,他还是过不去,可已经不至于把他的手指挤烂。 他趁机把肩膀挤进去。“高静!”他冲着上面的阶梯大喊。 在他向上面大喊的时候,陆思雨在一旁不停地恳求士兵。 这时陆忆风听到微弱的声音,脚步踏在阶梯上的声音。“我们来啦!”他可以听到高静的声音。 “别关门!”那是高志鹏的声音。 “他们来啦!”他对士兵说。他们把门又打开了一些。 这时高静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脸涨得通红,怀里抱着“可乐”。 陆忆风把她拽进来,高志鹏跟在她后面,怀里还抱着一堆东西,他也侧身从缝隙里挤了进来。 随着咣当一声巨响,大门终于关上了。 “你们干什么呢?”陆忆风把她抱在怀里,“可乐”夹在他们俩之间。 高静早已准备好了充分的理由,她脱口而出,“我不能扔下它不管。不能再一次把它扔掉了。它在屋子里急得团团转,它是回来保护我们的。” “如果江琳琳说得没错,这些也都完了。”高志鹏说。 在大门关闭时,所有的玩家都已经到了自己的特定位置。所以,当陆忆风穿过石洞,来到他的新家时,至少五百个人在看着他。 刚才慌里慌张地向外冲,实在太莽撞了,为了弥补,他现在表现得极为镇静,好像这样能骗得过大家似的。 别再想什么树立榜样的事了。噢,谁在乎呢?反正他们都觉得他是神经病。 其中有一个玩家,陆忆风可能刚才把他撞了,他们的眼光相遇,正不无怨艾地揉着他的下巴。 警笛微弱的响声突然停止了。扩音器里传来科恩的声音,她感谢大家能够迅速有序地从上面的楼层撤离。 她强调说,这次撤离并不是一次演习,因为来自夹缝地带的江琳琳在电视访谈时暗示,今晚夜莺谷可能遭到攻击。 这时,第一颗炸弹击中了夜莺谷。 先是一阵强烈的震颤,继而传来了轰隆的爆炸声。伴随着这声巨响,陆忆风感觉整个人都摇晃了起来,剧烈的声响震动着他的牙根。 所有人都会死去的。陆忆风抬起眼睛看着石洞顶部,那里可能会出现裂缝,石块也会像雨一般落在他们的头顶,但地下掩体只是轻微震颤了一下。 电灯突然灭了,洞里一片漆黑。 四周玩家们发出的各种声音——尖叫声、粗重的喘息声、哭声、神经质的笑声——混成一片。 接着传来发动机的嗡嗡声,昏暗摇曳的微光代替了夜莺谷通常的白炽灯光。这很像在冬夜里昏暗的蜡光或微弱的火光。 高静在这昏暗的灯光里,他用力抓住陆忆风的腿,让她靠的更近些。 她用平静的声音安慰着“可乐”,“没事的,‘可乐’,没事啊。我们在这下面都会没事的。” “这跟亚特兰大释放的炸弹不一样。”高志鹏说。 “也许是钻地弹。”陆思雨说。她的声音很轻。“这种炸弹能钻入地下很深的地方,然后爆炸。反正轰炸夜莺谷地面也用。” 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远处沉重的铁门。在炸弹爆炸时,它能保护他们吗? 假如这门能把爆炸完全挡在门外——这可能性并不大,那么他们还能从这儿出去吗? 想到可能在这个虚拟世界的石洞中度过余生,就令人感到害怕。 “在这么深的地方,我敢肯定咱们不会有事的。”高静说道。 “幸好江琳琳警告了我们。”陆思雨说。 警告。这是一个多么平淡无奇的词语,可她为了给他们一个“警告”却付出了很多。 其中有得到情报机会,更有勇气。然而这其中也有陆忆风想不明白的地方,江琳琳似乎在发出这个情报时有颇多挣扎。 为什么?轻松驾驭语言是她最擅长的事情。是否因为受到了太多折磨才使她难下决心? 还是别的什么?是不是她的精神出了问题? 这时传来科恩的声音,她的口气听上去非常严肃。随着她说话声音的起落,灯光也摇曳不明。 “很显然,江琳琳的信息是准确的,我们对她万分感激。传感器显示第一颗炸弹不是核弹,但威力强大。我们预计还会有更多的炸弹袭击。在受袭击期间,如未接到通知,请各位玩家一定要待在自己的指定地点。” 一个士兵过来通知高静,急救站需要她过去。虽然急救站离我们只有五十米远,可她并不愿意离开他们。 “我们会很好的,真的。您觉得有什么事发生了它会不知道?”陆忆风手指着“可乐”说。 这时‘可乐’冲他叫了一声,他们都轻轻地笑起来。 高静走后,高志鹏对陆思雨说:“你干吗不和他一样,爬上去睡会儿?” “我知道这想法很愚蠢……可我害怕炸弹来的时候,那铺会塌下来,砸到我们。”她说。 如果铺位能塌下来,那么整个石洞也会塌下来,把他们所有人都埋在里面。 陆思雨把储存物品的地方清理了一下,高志鹏给‘可乐’刨了个窝。之后又在前面铺了张垫子,好让他们俩躺在上面。 大家都分成组,刷牙洗脸什么的。但今天是不能洗澡的。 他和陆思雨蜷缩在垫子上,垫子叠成了双层,因为地洞的湿气很重。 尽管这里的条件很差,能跟妹妹在一起,陆忆风仍然很高兴。 他来到夜莺谷以后有许多烦心事——不,是从她闯入死亡游戏开始以来,真的——他几乎没有关注过她。 他本应像过去一样好好守护着她,可他却没有。不管怎么说,最后去他们住处检查的是高志鹏,而不是他。 陆忆风意识到他甚至没有问过她来游戏世界,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之后有什么感受。“我说,你觉得这里怎么样?”他开口问道。 “你是说现在?”陆思雨问。他们俩都笑了起来。 “能觉得怎么样?特别想回去。我就说游戏打多了不好,总要出事。但我在这里感觉也很安全。我不用再为你担心了。嗯,应该说,就算担心也是不一样的啦。”说到这,她顿了一下,接着羞涩地笑了。 “你呢,你对这里适应吗?”陆思雨边说,边轻轻地揉捏着被子,“别告诉我你很好。” 没错。好,确实与他不沾边。 所以他就把江琳琳的事讲给她听。uu看书 .uukansh.om从电视上看她的状况越来越糟,他们现在可能正在处她。 陆思雨挪过来,和他挨得更近些,她用纤细的手指摸着陆忆风的头发。 不再说话了,因为已经无话可说,他能感到的只是内心的绞痛,这有什么好说的呢。 “我觉得巴泽尔‘总统’不会杀死江琳琳。”她说。 她当然会这么说,为的是安慰陆忆风。 可陆思雨接下来说的话确实让他吃了一惊。“如果把她杀了,他就不再拥有任何你想要的东西,也就再也没有办法要挟你了。” 她的话让人想起了另外一个目睹了死亡游戏所有邪恶的女孩——约翰娜。上次绝地极限赛中来自达拉之森的选手。 “他们不可能要挟我,我不像你们,我已经没有可爱的人了。”上次被变种夜莺围攻时,她这么说道。 是的,陆思雨的话是对的。巴泽尔‘总统’不会再白白地让江琳琳死掉。特别是在夜莺引起这么大混乱的现在。 他已经杀死了卡尔文、毁坏了他们的一切,而他身边的人、高静,甚至史密斯都不在他的掌控范围内。 江琳琳是他最后的一张牌了。 “那么,你觉得他们会怎样处置他?”陆忆风问。 陆思雨说出下面的话时,好像变成了一个深邃的游戏玩家。 “任何事,只要能摧毁你。” 一百五十一.疯狂可乐,排解方式 什么能摧毁陆忆风? 在等待从这个地底世界里被放出去的三天里,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他心头。 什么能把他撕成碎片,让他再也不能恢复,再也无力做任何事?这件事他对任何人都没提起过。 接下来,又有四颗钻地弹袭击了夜莺谷,每一颗炸弹都威力巨大,但都没有造成大的伤害。 不过炸弹爆炸的间隔时间很长,每当玩家们以为空袭已经结束时,又一声巨响会把人的肠子震断。 投放这些炸弹目的似乎是为了让他们永远处于响应戒备状态,而不是炸死这里的玩家。他们想让整个夜莺谷瘫痪,没错。 陆忆风猜他们真正想要的是摧毁电视袭击计划,同时不让他再出现在凯匹诺大陆的电视屏幕上。 对于目前的形势,他们得不到任何消息。电视屏幕总是黑的,他们只能听到扩音器里传来的科恩的广播,告诉他们最近一颗炸弹是什么性质的。 可以肯定的是,战争仍在继续,但战况如何,不得而知。 在地下洞穴,大家十分合作,并严格遵守时间表:吃饭、洗澡、锻炼、睡觉。 大家有时可以进行短暂的社交活动,作为这枯燥的生活一点调剂。 他们的住处成了大家特别爱来的地方,因为‘可乐’让他们很着迷。 它因为表演疯狂可乐的节目而成了名犬。这个游戏是一年冬天时陆忆风发明出来的。只要拿着手电筒在地板上乱照,‘可乐’就会去捉地上的影子。 他很愿意玩这个游戏,因为这让可乐显得很愚蠢。难以置信的是,这里的人们都觉得它既聪明、又可爱。 他们甚至好到给陆忆风多余的电池——这真是巨大的浪费——专门用来干这个。夜莺谷的玩家确实太缺乏娱乐活动了。 到了第三天晚上,陆忆风在表演“疯狂可乐”节目时,终于得到了一直萦绕在心里的问题的答案。 这个疯狂的狗就是他自己的写照。 他就是可乐。江琳琳,他如此渴望加以保护的人,就是那影子。 只要可乐对抓住那虚幻的影子还抱着一点希望,它就会不顾一切地去抓它——自从他离开竞技场,知道江琳琳还活着,他就一直处于这种状态。 当光线完全消失时,它就恢复正常,继续找些别的感兴趣的事情——江琳琳如果死了,情况就会这样。 但只要陆忆风一直开着手电筒,把光线打在可乐头顶的石壁上,打在它跳起来都够不着的地方,它就会一直疯狂地忙个不停。 它在石壁下面打转儿,不住地哀嚎,它平静不下来,也不会关心别的事情。 在关掉手电筒之前,它什么都不会干——巴泽尔‘总统’现在对他所做的正是如此,只是不清楚他会采用什么方式。 也许巴泽尔‘总统’需要的正是陆忆风这么想。他把江琳琳掌控在自己手中,只要反叛继续,他就不停地折磨她。 “疯狂可乐”表演结束之后,所有人受到指示上床睡觉。 电时有时无;有时灯很亮,有时却极为昏暗,玩家们只有眯起眼来,才能看清彼此。 就寝时间,灯被控制在很暗的程度,然后点亮每个铺位附近的安全灯。 陆思雨终于觉得石壁不会塌下来,于是就和缩在陆忆风怀里睡着了。可乐和高静蜷缩在下铺。高志鹏睡在上铺。 陆忆风提出睡在上铺,但他们不让。说他晚上睡觉又踢又打,很不老实,于是他仍睡在地面的垫子上。 当心神不宁的玩家们终于睡去时,陆忆风悄悄地从毯子里钻出来,蹑手蹑脚地在石洞里找到布兰妮。 不知怎的,他觉得布兰妮能够理解他。 布兰妮正坐在床位的安全灯下打绳结,她甚至不去假装睡觉。 当陆忆风把巴泽尔‘总统’企图使他崩溃的计划告诉她时,可以意识到,这对她来说早已不是什么新闻。 她就是这样崩溃的。 “他们就是这样对待皮特的,对吧?” “嗯,他们没有逮捕他是因为他们认为从他那儿不能得到叛乱的信息。他们也知道我不可能冒险告诉他任何这方面的事情,为了保护他。” “我很为你感到难过。”陆忆风说。 “不,应该难过的是我。我没能警告你。”布兰妮对他说。 “你警告过我。在飞机上,可当你说他们会利用江琳琳来对付我时,我以为他们会用她做钓饵,引诱我去北境市区。”陆忆风说。 “我当时跟你说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对你也没用。既然在绝地极限赛之前我没有警告你,那之后我根本不该跟你提起斯诺的伎俩。” 布兰妮猛地一拉手里的绳子,一个复杂的绳结打开,又变回了一条直绳,“可当时你在某些方面我也不能理解。在我看来,你就是太婆婆妈妈了。 在你第一次绝地求生之后,我以为你和江琳琳的浪漫故事不过是你的逢场作戏。我们都以为你会把这个策略继续下去,可是当江琳琳撞上电磁力场,差点死了的那次,我却……”布兰妮犹豫了一下。 陆忆风记起在竞技场,当布兰妮救活江琳琳的时候,他是怎样的激动。当时布兰妮的脸上确实露出不解的神情。 “我却发现我错看了你。你确实爱她,虽然不能确定是哪种爱。也许你自己也不了解自己。但任何人只要稍加留意,就都会看到你多么地在乎她。”布兰妮轻声说。 任何人?胜利巡演开始前,u看书 ww.uukashu 巴泽“总统”尔曾到他家里去,他要求他打消所有人的疑虑,使他们相信他确实爱江琳琳。 “让我相信。”巴泽尔说。 现在看来,在那片炙热的粉红色天空下,当江琳琳身处死亡边缘的时候,他终于做到了这一点。 而正是由于他做到了,所以才给了巴泽尔‘总统’以击垮他的武器。 布兰妮和他不再说话。他们静静地坐了很长时间,陆忆风看着她手里的结打上又解开。 最后,他终于开口问道:“你是怎么忍受这一切的?” 布兰妮抬起头,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我没办法,陆忆风,显然,我没能做到。每天早晨我都从噩梦中醒来,可发现不睡觉时也好不到哪儿去。” 看到陆忆风脸上的表情,她没再说下去,“最好不要放弃,要自己振作起来比让自己崩溃要难十倍。” 是啊,她一定知道那滋味是什么。 “你找点事做,越能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越好。明天早晨第一件事就是给你自己找一段绳子。到那时,你再像我一样干。” 那晚,陆忆风坐在垫子上拼命地打着绳结,然后拿到‘可乐’面前让它检查。 如果它觉得哪个绳结没打牢,它就击打、撕咬绳结,直到它觉得已经打牢了。 到了早晨,他的手酸疼,但他仍在打。 一百五十二.重回地面,营救计划 在二十四小时没有炸弹袭击警报的情况下,科恩终于通知大家可以离开地下掩体。 原来的家已经被炸弹炸毁了,每个人都必须按照新的指令搬到新的居住区。 他们按指令清理好自己居住的铺位,然后有序地走出洞穴。走到一半时,博格斯出现了。 他把陆忆风从队伍里拉出来,接着又示意高志鹏和陆思雨,还有布兰妮也跟他们走。 他们经过人群时,大家都主动给他们让开路,有几个人甚至还冲陆忆风笑笑,看来“疯狂可乐”节目确实使他们觉得他更有吸引力了。 他们走出大门,走上阶梯,穿过大厅,坐上一个多向电梯,最后来到特防部。 他们一路经过的地方都没有遭到破坏,看来还在很深的地下。 博格斯引领他们进入一个和指挥部几乎一样的房间,科恩、海文斯比、史密斯、西达围坐在桌边,每个人都面色疲惫。 有些人终于忍不住,喝起了咖啡——尽管在这里,咖啡被视为紧急情况下提神的稀有道具——海文斯比用双手紧握着咖啡杯,好像杯子随时都会被人拿走一样。 大家没有见面后的寒暄,直接切入主题。 “我需要你们五个赶快准备,到地面进行拍摄,你们只有两小时时间,拍摄地面被轰炸的情况,确认夜莺谷的军事设施不仅没有被摧毁,反而非常强大,最重要的是,燃烧的风还活着,还有什么问题吗?”‘总统’说。 “我们能喝杯咖啡吗?”布兰妮问。 热气腾腾的咖啡正好被端过来。 “来块方糖吗?”布兰妮用她一贯的极具诱惑力的口吻问道。 记得她和陆忆风第一次见面时,他们正准备游行。当时,他们穿戴整齐,四周全是彩车和马匹。布兰妮也用这种口吻问他吃不吃糖。 那时,他们还没有结成同盟,对彼此的性格还一无所知。 “当然。”陆忆风轻快的说。 “喏,这样味道就更好了。”她接着用正常的声音说,边在陆忆风的杯子里放了三块糖。 当他转过身,准备去换上烈焰的服装时,他瞥见高静正不开心地盯着他和布兰妮。高志鹏也往这边投了几眼。 怎么?难道他们真以为他和布兰妮之间有什么?也许他们昨晚看到他到布兰妮那儿去了。 唉,好吧。昨晚打绳结的手指生疼,陆忆风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摄制组正等着他的良好表现,江琳琳还攥在巴泽尔手里。 在这节骨眼上,他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在特防部的新化妆间里,他的化妆师们为他快速换上服装,整理好头发。 在他的咖啡还没凉的时候,就已经化好了最简单的妆。 不到十分钟,摄制组人员已经开拔了,在迷宫似的地下通道里转来转去。 陆忆风边走边啜饮自己的咖啡,奶和糖确实使它增色不少。 当把杯子里残剩的最后一滴咖啡喝干净时,确实可以很明显的看到疲劳值增长了一截,消耗的速度也变慢了。 在爬到最后一个梯子,博格斯拉开一个铁栓,打开了活板门。 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来到树林里,陆忆风用手摩挲着头顶的树叶,有些叶子就要变黄了。 前面的树林子里出现了散落的弹片,一个弹坑也赫然呈现在他们眼前,这是他们看到的第一个弹坑,直径有三十米,至于它的深度,说不清。很深很深。 博格斯说在地下前十层的话都难以幸免。他们绕过大坑,继续往前走。 “还能重建吗?”高志鹏问。 “近期不会。这儿也没什么重要设施,只有几个发电厂和养鸡厂。我们会很快把它封了。”博格斯说。 当他们走到隔离网附近时,树木消失了。弹坑旁堆满以前的和新产生的碎石以及在被轰炸炸碎的丧尸残肢。 在爆炸发生前,夜莺谷的大部分都在地下。地面只有几个岗哨、训练营,还有大约五米高的顶层建筑露在外面——‘可乐’的窗户就是从这里打开的。 再上面是几英尺厚的钢板。即使如此,这些建在地下的房子也抵御不了很猛烈的攻势。 “那女孩给你们的警报发挥了多大的作用?”史密斯问。 “比我们自己的导弹预测系统要早了约十分钟。”博格斯说。 “可这确实帮上大忙了,对吧?”陆忆风问。如果他的回答是“不”的话,是现在没人能忍受的。 “绝对。”博格斯答道,“夜莺谷的玩家都安全撤离了,在遭到攻击时,一分一秒都至关重要。十分钟意味着无数的生命被挽救。” 高静,还有高志鹏,只是在袭击前几分钟才到达地下掩体。是江琳琳救了他们。 把他们名字列入长长的名单中,陆忆风为这一切而对她心存感激。 西达希望陆忆风在司法大楼前的废墟上拍摄。这是一个讽刺,长久以来gm一直把这里当做他们拍摄虚假新闻的背景,说明这个玩家区已经不存在了。 在经历了最近一次的导弹袭击之后,裁决大楼距离一个新弹坑只有十米远。也看不到之前丧尸成群出没的影子。 当他们靠近裁决大楼原来入口处时,高志鹏似乎看见前面有东西,大家立刻放慢了速度。 一开始陆忆风不知是怎么回事,定睛一看,原来地上撒满了新鲜的粉红色和红色的玫瑰。 “别碰它们!”他大喊道,“这是冲着我来的。” 那刺鼻的香气传到陆忆风的鼻子里,他的心怦怦地跳着。这么说他之前在装饰台上看到的那朵玫瑰并非是胡思乱想。 在他面前,是巴泽尔‘总统’的第二批馈赠。长柄的粉色和红色的漂亮玫瑰。 他们和江琳琳在胜利后接受采访时,周围也摆满了这样的玫瑰。这不是送给一个人,而是送给一对情侣的。 陆忆风向其他人解释着。表面看来,这些玫瑰是无害的。但可能是变种花朵。 两打玫瑰,有一点打蔫了。很可能是在最后一颗炸弹爆炸后送过来的。 几个身着特别防护服的人员将它们捡起来,用手推车运走了。可以肯定他们也不会发现这些玫瑰有什么与众不同。 只有巴泽尔‘总统’心里清楚他这样做对陆忆风会产生什么影响;这就如同卡尔文被打得血肉模糊时,他却只能眼睁睁地隔着玻璃罩看着。 他是想攻破陆忆风的心理防线。 “那么,具体需要我做什么?”陆忆风问。 “只拍几个镜头,说明你还活着,并且在继续战斗。”西达说。 “好吧。”陆忆风站好位置,然后盯着镜头。只是盯着,盯着。“对不起,我不知该怎么拍。” 西达走到他身边,“你还好吗?” 陆忆风点点头。 她从兜里拿出一块布,把他的脸弄脏。“还用‘问——答’的形式拍摄怎么样?” “好的,这样好一点。”陆忆风说,看了布兰妮一眼,她冲他竖起大拇指,可她看上去也很不安。 西达准备开始拍摄,“恩,陆忆风,夜莺谷被轰炸,你幸存下来,这次轰炸和上次亚特兰大的轰炸你感觉有什么不同?” “这次我们躲在很深的地下,没有真正的危险。夜莺谷仍然存在,一切都很好,我也很好……” 说到这儿,陆忆风停了下来。他声音干瘪、苍白无力。 “这里再拍一次,‘夜莺谷仍然存在,一切都很好,我也很好’。”西达说。 陆忆风深吸了口气,让气息往下沉一沉,“夜莺谷仍然存在,一切都……” 不,这不行。 他仍能闻到那玫瑰的气味。 “陆忆风,就拍这一条,今天你的任务就结束了。我保证。‘夜莺谷仍然存在,一切都很好,我也很好’。” 陆忆风活动一下胳膊,好让自己放松下来。一会儿把手臂背到身后,一会儿又垂下来。有些不自在。 他张开嘴准备把这句话说出来,之后他就可以跑进林子里,什么都不管了——可他心态却炸了。 难受啊—— 他当不了熊熊烈焰,就算完成这一句话也不可能,因为他知道我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直接被用来对付江琳琳,其结果就是加剧了他的折磨。 她不会死,巴泽尔‘总统’不会那么轻易地就放过她。他会让她生不如死。 “停。”西达轻声说。 “她怎么啦?”海文斯比悄声说。 “他终于想明白了巴泽尔会怎样利用江琳琳。”布兰妮说。 围在他前面的人都不无遗憾地叹气。 他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不可能假装不知道。夜莺谷在遭受军事打击之后,又要失去“燃烧的风”,因为本来身为夜莺的江琳琳也崩溃了。 有几个人安慰他,但这个时候只有史密斯的话最合适。他也挂记着江琳琳。 史密斯伸出手,抓住他的肩膀,“没事的,我们会尽力把江琳琳救出来的。” “什么?”陆忆风没明白过来。 “海文斯比已经派出营救分队,他那边有内线。他认为我们能把江琳琳活着救出来。”他说。 “那我们以前为什么没救他?”陆忆风说。u看书 .ukanh “因为那样做代价很大。但大家最近都认为现在必须这么做。这就像我们在竞技场时必须做出的抉择一样。我们不能失去‘燃烧的风’,而你只有在知道巴泽尔不能再利用江琳琳时,才能正常工作。” “你说代价太大是什么意思?” 史密斯耸耸肩,“内线被破坏,有人会死。但不可否认每天都有人面临死亡威胁,不仅仅是江琳琳;我们也准备为布兰妮把安妮救出来。” “是啊,这次拍摄任务变成了营救任务,还真不错,博格斯去安排营救江琳琳的事,我们又要回到过去了。”他继续说。 “如果博格斯亲自带领小分队去,那更好了。”陆忆风说。 “噢,这事由他牵头组织,是自愿报名,当时我举手,他却假装没看见。瞧,他的判断力可真强。”史密斯说。 不对头啊。 史密斯为了让他振作起来,也太卖劲了。这不是他一贯的风格。 “那么,还有谁自愿报名参加?”陆忆风问道。 “我想总共有八个人。”史密斯支支吾吾道。 陆忆风内心深处有种不好的感觉。“怎么有这么多?还有谁?”他追问道。 史密斯不再装作好脾气的样子,“你知道还有谁,陆忆风。你知道谁会率先报名。” 当然他知道。 是高志鹏和高静。 一百五十三.援助手段,血腥秘密 今天陆忆风有可能会失去他们三个。 他无法设法想象江琳琳,高志鹏和高静的身影都已消失的世界。 那样手指冰凉、目光呆滞,站在他们的尸体旁,看他们最后一眼,然后离开他们躺着的房间。 当大门打开,他踏入外面的世界时,一切都如此空虚,等待着他的是苍白空芜的未来。 “需要给你打镇静剂吗?直到这一切结束。”史密斯问。 他没有开玩笑。这个人——玩家的大半辈子都跟酒瓶子打交道,麻醉自己,好从现实和游戏带给他带来的痛苦记忆中解脱出来。 那个赢得了第二届世纪极限赛的的男人肯定也有他所爱的人——家人、朋友、也许还有一个女朋友——他要拼力活着,回到他们身边。 可他们都在哪里?为什么在陆忆风和江琳琳偶然闯入他的生活之前,他的生命里竟然没有其他人?巴泽尔对他们做了什么? “不,我要去北境市区,我也要参加救援行动。”陆忆风说。 “他们已经走了。”史密斯说。 “他们什么时候离开的?我可以赶上他们。我可以……”陆忆风的话有些苍白。 什么?他那还能做什么? 史密斯摇摇头,“那是永远不可能的,你太宝贵、也太脆弱了。有人说在救援期间把你送到另一个玩家区,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但是大家都觉得你控制不了局面。” “史密斯!”陆忆风的声音几乎没有了锐气,“我必须做点什么,我不能干坐在这儿,等着听到有人死去的坏消息。我一定能做点什么!” “好吧,让我跟海文斯比说说。你可不要乱动。” 可陆忆风待不住。史密斯的脚步声还没有从外面的走廊里消失,他就爬下床,从隔开病床的帘子缝里钻过去。 “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他问自己。很快事情就会明了。 要么这样,要么那样。到了今天晚上,他们要么死了,要么回到身边。这……远远超出了期望。 是啊,这是对他们目前状况的乐观看法。令人感到安慰的是这一切总算有个了断。 “如果在几个小时内拍完,比特就能在救援行动开始之前把它发送出去,这样也许能把gm的注意力转移到别处。” “是的,分散他们的注意力。给他们设个圈套。”布兰妮说。 “我们需要拍摄的是真正具有强烈吸引力的片子,即使斯诺总统也没法从电视机旁走开。有这样的东西吗?”史密斯问。 现在他们必须做一项对救援有帮助的工作,但该说些什么呢? 江琳琳被打得鲜血四溅,巴泽尔又送给他玫瑰。巴泽尔一定想知道这些事对他有什么影响。 可是光靠在摄像机前空喊几句表示蔑视的话语不足以说明什么。另外,这也不会帮救援队节约出时间。义正辞严的喊话并不能占据很长时间。 这样不行,但可以一试。当摄制组人员在地面集合后,陆忆风问西达能否从询问他有关江琳琳的事情开始。 等着红灯亮了以后,西达开始问他问题。 “你是和江琳琳怎么相识的?”她问。 听到问话,陆忆风开始侃侃而谈——这是自第一次电视访谈以来史密斯一直希望他做的事。 “在第一次见到江琳琳的那时候,那时死亡游戏还没有发生。但那时她就快要死了。” 接着,他把与江琳琳相遇的过程微道来。她讲述了第二次他们在林子里又是怎样相遇,在黑市里怎么合作进行买卖。在这之前他们甚至没有说过话。” “第一次正式交谈还是发生在收获节的那天清晨。”陆忆风又补充说道。 “可那时她已经爱上你了。”西达说。 “我想是的。”陆忆风微微一笑。 “你们分开后有什么感受?”她问。 “感觉不好。我知道巴泽尔任何时候都可能杀死她,特别是在她警告夜莺谷要遭到轰炸之后。 但正是因为他们对江琳琳的所作所为,我已不再犹豫,我要倾尽全力参加到推翻死亡游戏的斗争中去。我自由了。” 陆忆风抬起头,凝望着天空,目光追寻着在天空飞翔的苍鹰,“巴泽尔曾经向我承认过虚拟世界十分脆弱。那个时候,我明白他说话的意思,那时我看不清事实,因为我太转不过弯了。 但现在我已经明白。如果我们获得了自由,这个世界就会崩溃。巴泽尔‘总统’,还要感谢你,我今天正式宣布我自由了。” 他的话虽算不上慷慨激昂,但已切中要害。每个人都很爱听那个关于他给江琳琳面包,江琳琳救下他的故事。 陆忆风对巴泽尔“总统”说的那番话又激发海文斯比的新想法。他马上把史密斯和布兰妮叫到跟前,跟他们紧张地谈论了一小会儿。 看得出史密斯并不怎么高兴。但海文斯比最终似乎说服了他们——布兰妮脸色苍白,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布兰妮坐在镜头前陆忆风刚才坐过的位置,史密斯对她说:“你不必非得这么做。” “是的,我决定了。如果这样能帮助他的话。”布兰妮把绳子攥到手心里,“我准备好了。” 没人知道她会说什么,和布兰妮的爱情故事?还是在绿林湾曾受到的威胁?可布兰妮讲的话却全然出乎人们的意料。 “巴泽尔“总统”过去常常……出售……出售游戏角色,我是说,”布兰妮开始用平静淡漠的口吻说道, “我不是唯一被出卖的人。如果有哪个玩家招人喜欢,巴泽尔‘总统’就会把他们当做一份奖励送人,或者允许某些玩家出大价钱把他们买下来。如果你拒绝,他就对你发出警告。而无论如何,最后他总会得逞....” 原来是这样。难怪布兰妮在凯匹特有那么多的恋人。他们根本都不是她真正的恋人。 “我不是唯一的一个,但我是最受欢迎的。我的那些赞助人为了让自己好受些,经常会送给我金钱或者珠宝作为礼物。但事实上,我发现了一种更好的获得报酬的方法。” 秘密。布兰妮曾告诉过陆忆风,她的恋人就是以此作为给她的报酬,只不过以前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秘密。”她说,证实了这个猜测。“别换台,巴泽尔‘总统’,因为这里的许多事都和你有关。但是我们还是先从其他人说起吧。” 布兰妮开始讲述那些故事,其中涉及许多细节,使人无法怀疑故事的真实性。uu看书 .uukans.c 怪异的取向,背叛,贪欲,血淋淋的权限游戏。 之前他说这些话,没有玩家能够相信。但现在,有些秘密太有趣了,不得不与人分享。 “现在,该说说我们的好‘总统巴泽尔’了。”布兰妮说,“如此年轻时就爬到权力顶峰,如此聪明能够保持自己的权力。你一定会问,他是怎么做到的?” “两个字,你们必须知道,那就是毒药。”她解释说。 布兰妮回顾了巴泽尔‘总统’如何在这个虚拟世界获得最高权限——对此很多玩家一无所知——最后怎样当上了这个游戏的‘缔造者’。 她提到了一些巴泽尔的对手、合作人,甚至对巴泽尔有潜在威胁的伙伴的神秘死亡。 这些人中有的在参加宴会时暴亡,有些人在几个月内奇怪地慢慢消失。有些人抱怨是因为吃了不新鲜的牡蛎、或染上不知名的病毒未加重视。 毒药。毒蛇的完美武器。 因为陆忆风对这个游戏被奉为‘神’的尊贵的gm的评价一向很低,所以布兰妮的‘秘密’并不令他感到十分吃惊。可她的话似乎对那些反抗的玩家产生了更大的影响。 比如他们摄制组成员,还有陆思雨——甚至海文斯比偶尔也会表现得很吃惊——也许他在纳闷为什么某个趣闻怎么会与他擦肩而过。 当布兰妮讲完之后,摄像机还开着,最后她自己只好说:“停。” 一百五十四.漫长等待,救援行动 摄制组成员赶快到室内去编辑材料,海文斯比把布兰妮叫到一边聊了一会儿。很可能是想看看她是不是还藏了更多的秘密。 陆忆风和史密斯留在满是碎石的现场。如果不是发生了这所有的一切,布兰妮的命运是不是也将成为他的命运。 为什么不呢?巴泽尔“总统”完全可以给明星恋人标个好价钱。 “在你身上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情吗?”他问史密斯。 “不,我弟弟,还有我的女朋友,他们在我戴上胜利者桂冠之后的两周都死了,是因为我用了电磁力场的绝技。巴泽尔已经无法再利用什么人来对付我了。”他答道。 “是否使用‘死亡游戏’的权限去处理一个玩家,决定权在他手上。”史密斯继续说,“从一开始,这游戏就是一场麻烦。” “我很吃惊他为什么没有直接杀了你。”陆忆风说。 “不。我是一个警示,要给布兰妮、约翰娜和凯什米尔这些后来人看,一个惹了麻烦的玩家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可他知道他无法利用什么人来对付我。”史密斯说。 “直到我和江琳琳出现。”陆忆风说。 史密斯没理会他,甚至连肩都没有耸。 工作完成之后,他和布兰妮无事可做,只能干等。 他们到特防部去打发漫长的时间。打绳结。 吃不下饭,便拿勺子使劲搅和碗里的饭。把射程内的东西打爆。 因为怕通讯信号被探测到,所以救援小组没有任何信息传回来。 在15:00的预定救援时间,他们安静而紧张地待在满是屏幕和计算机的控制室,看着比特和他的工作小组竭尽全力控制转播信号。 他平时放松自然的面部表情,被一种从未见过的专注和坚定所取代。 陆忆风的大部分采访没有剪切,片子的长度恰好说明我还活着,他仍然在反抗。 但占据大部分播放时间的却是布兰妮讲述的关于血腥收获“游戏管理”的声色犬马、暴力血腥的故事。 是比特的技术提高了?还是他们也收看者对布兰妮的故事太着迷而不愿把她的频道屏蔽? 在下一个的六十分钟播放时间内,双方展开争夺,一会儿是游戏官方的标准的新闻,一会儿是布兰妮,一会儿电视出现黑屏。 但反抗者的技术人员技胜一筹,最终占了上风,把揭露巴泽尔的那一整段录像全部成功播放。 “随他去吧!”最后,比特举起双手,把转播控制权交给了gm。 他用一块布擦擦脸。“如果他们现在还没有被救出来,那就已经全死了。”他说。 然后他把椅子转过来,看着陆忆风和布兰妮对他的话的反应。“可这个计划真的很周密。海文斯比给你们说了吗?” 当然没有。比特把他们带到另一个房间,给他们讲救援小分队怎样计划在内线的帮助下把胜利者从地下监狱里营救出来。 整个过程似乎包括摧毁通风系统、切断电源、在距监狱一千三百米外的裁决大楼引起爆炸,以及现在的电视信号干扰。 比特看到他们听不太懂他讲的东西,觉得很高兴。这样的话,敌人也不会很容易就猜到。 “这就像你在竞技场弄的电流陷阱?”陆忆风问。 “完全准确。想看看它们是怎样发挥作用的吗?”比特说。 布兰妮和他想进入指挥部,这里肯定最先得到消息。但他们未获特许,因为战事正在各地进行。可他们拒绝离开特防部,最后只能安排他们在蜂鸟观察室等候。 打绳结。 打绳结。 沉默。 打绳结。 嘀嘀嗒嗒。这是钟表。 不要想高志鹏。 不要想高静。 不要想江琳琳。 只打绳结。他们不想吃饭。 指头已经酸了,在流血。 布兰妮最后停下了下来,弯腰弓背地蹲在一旁,正像他在竞技场遭到变种夜莺攻击时一样。 陆忆风接着打小绳结。《死地逃杀》的歌词在他的脑子里一遍遍地重复。高志鹏和高静。他们和江琳琳。 “你是一眼就看上皮特的吗,布兰妮?”他问。 “不是。”停顿了很久她才接着说,“是慢慢喜欢上的。” 一定是到了午夜,一定是到了第二天凌晨,史密斯密斯突然推开了门。 “他们回来了。要我们去医院。” 他看着扑上来的两人提前说道,只简单地说:“别问,我只知道这些。” 陆忆风想跑,可布兰妮太奇怪了,她好像已经不会走了。 所以他拉起她的手,像牵小孩似的牵着她走。 他们穿过特防部,上了电梯,忽而转向这边,忽而转向那边,最后来到医院的附楼。 这里人声鼎沸,喧闹异常。医生大声喊着,指挥人们把躺在轮床上的伤员推过大厅。 这时过来了一辆轮床把高静推挤到了一边,床上躺着一个剃光了头的消瘦的年轻女人,已经昏迷过去。 她身上满是淤青和正在流脓的硬痂。是约翰娜,她实际上知道有关暴动的秘密。 至少知道陆忆风的情况。而这就是她付出的代价。 透过大门,他瞥见了高志鹏,他的上身衣服已经脱掉,医生正在用一副很长的医用钳从他的肩胛骨往外取东西。 他受了伤,但仍活着。 陆忆风正要朝他走过去,一个护士把他推开,制止了他的行为。 “布兰妮!”一个夹杂着快乐和兴奋的尖叫声传来。 一个浑身泥污但很可爱的男孩——一头卷起的黑发,一汪泉水般碧绿色的眼睛——身上只披着一条被单儿,朝他们跑来。 “皮特!”突然,这世界上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其他人都不存在了。 他们穿过隔开他们的空间,猛扑到彼此的怀抱里,纠缠在一起,却失去了平衡,撞在身后的墙壁上。 于是他们就靠着墙壁,拥在彼此的怀抱里,难舍难分。看到他们的任何人都不会怀疑他们之间真诚的爱。 博格斯看上去已经筋疲力尽,但没有受伤,他看到了陆忆风和史密斯。 “我们把他们都救出来了,但就是没看到伊诺贝丽。因为她是哥布林花园来的,我们怀疑也许她正在特殊的地方监禁起来了。” 他继续说,“江琳琳在大厅尽头,煤气中毒症状正在消失,等他醒过来,你们可以去看他。” 江琳琳。uu看书 ww.uukanhu 她还活着,并且很好——也许不太好,但还活着。 远离了巴泽尔。安全了。和陆忆风在一起。 过一会儿,他就能抚摩她,看她微笑,听她开怀大笑。 史密斯咧开嘴冲陆忆风笑着。“去吧,嗯?”他说。 陆忆风激动的头又开始晕了起来。该说些什么?噢,谁会在乎他说什么? 无论他做什么江琳琳都会高兴得发狂。她很可能会亲吻他。 不知道这吻会不会和在竞技场沙滩上最后的吻感觉一样呢,那是直到现在他才敢回忆的的吻。 江琳琳已经醒了,正坐在床边,三个医生边安慰她,边用手电筒照她的眼睛,检查她的身体状况。 她看上去有些手足无措。浑身不自在的样子。 陆忆风觉得挺遗憾,她醒来时看到的第一张脸不是他的。但她现在看到了。 接着,她显出难以置信的样子,似乎还有一种更强烈的感情,一时说不上来是什么。 渴望?绝望?肯定两者都有。 她一下子把大夫推开,站起来,朝陆忆风走来。 他跑上前去,伸出手臂去拥抱她。他也向陆忆风伸出了手臂。 她的手已经触摸到他。来次熊抱吧。 陆忆风刚要叫出他的名字,却察觉到江琳琳的力量属性被明显提高。 同时,她发现自己的脖子被她的手死死掐住了。 一百五十五.劫持状态,死刑宣告 冰冷的脖套卡着脖子很不舒服,使得陆忆风更难控制自己的颤抖。 在那个令人窒息的机器里,他听着转动的部件在我的耳边咯咯作响,同时还有一个机器发出的声音告诉他不要动。 现在,至少他已经从那机器里出来了。 当时多亏博格斯一拳打倒江琳琳,陆忆风才不至于受到致命伤。 他知道如果自己和史密斯不是毫无防备,她也不能把他伤的这么重的。嘶哑、淤伤,还有奇怪的咳嗽。 同时让他和史密斯都猝不及防并不是件容易事。都是因为他们一心只想着救出江琳琳,担心她在那边受尽折磨,又因为她获救而欣喜若狂,才放松了警惕。 当时江琳琳处于疯癫状态,如果她和陆忆风是私下里相会,她弄不好就把他掐死了。 不,不是疯癫状态。我提醒我自己,是劫持状态。 这是他穿过过道时听到海文斯比对史密斯密斯说的。劫持状态。让人听得一头雾水。 陆忆风被袭击后没多久,陆思雨和高静就来到病房。陆思雨紧紧靠在他身边,高静在他身上又加了一条毯子。 “我想很快就可以把脖套取掉了。”高静正在进行一场复杂的手术,因此她现在还不知道江琳琳袭击他的事。 “你的身体很强壮,燃烧的风不会失去他的声音。”她说。 陆思雨抓住他紧攥着拳的一只手,轻轻地揉搓着,直到他的手指慢慢分开。 海文斯比、史密斯和比特一直在大厅里等候医生允许他们来探视。 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告诉了高志鹏,但他没来,所以估计没告诉。海文斯比请高静出去,同时命令陆思雨也出去。 但陆思雨说:“不行,如果你们非让我出去,我就把发生的一切投诉上去。而且我警告你,‘总统’一直都不想让加拍什么录像,特别是你们又没照顾好他。” 海文斯比觉得很没面子,可史密斯却咯咯地笑了起来,“要换了我就不再较真儿了,海文斯比。”于是,陆思雨留了下来。 “是这样,陆忆风,江琳琳的状况让我们所有人都感到吃惊。”海文斯比说, “在前两次电视访谈时,我们就注意到她的状况越来越糟。显然,她遭受了虐待,我们认为她不良的心理状态就是由此导致的。可现在我们推测,导致她目前状况的原因还不止这些。” “游戏gm在她身上使用了一种极为罕见的技术,叫做劫持。比特?” “对不起。”比特说,“我无法把所有的细节都给你解释清楚,陆忆风。他们对这种折磨人的手法十分保密,我相信受害者的情况是很不稳定的。 我们所知道的是,这是一种恐惧感调节机制。劫持一词来自古老的语言,它的意思是‘捕获’,或者说得更确切点儿是‘抓住’。 我们认为之所以使用这个词是因为这种技术和杀人蜂毒的介入有关,杀人蜂杀人首先要把人‘抓住’,因此这种技术叫劫持。你在第一次参加绝地求生时被杀人蜂叮咬过,所以和我们不同的是,你对蜂毒有亲身感受。”比特说。 恐惧。幻觉。失去身边的人的痛苦感觉。蜂毒袭击的正是玩家最脆弱的情感部分。 “你肯定还记得那种恐怖的感觉。你事后是否还出现过意识混乱的情况?”比特问,“也就是说无法判断真伪?多数被咬过的玩家都反映有类似情况出现。” 是的。当时陆忆风中了蜂毒之后见到江琳琳的情形,当时他意识已经清醒,但还不敢肯定她是为了救他而宁肯跟加图较量,还是完全是想象中发生的事。 “因为记忆系统也发生改变,所以受害者很难回忆起从前的事情。”比特敲敲他的前额说, “它把人的记忆集中到大脑最前端,然后人为地加以改变,之后再以改变后的形式储存起来。你现在设想一下,比如我让你记住一件事——不管是通过语言交流或观看录像——然后趁新的记忆信号还没有消失的时候,给你一定剂量的蜂毒。” 比特解释说,“不会多到让你三天意识不清,但却足以在你的记忆里植入恐惧和疑虑。那么,这种感觉就会在你的记忆里长期储存起来。” 陆忆风心里感到不适。陆思雨替他问了心里想的问题。“他们就是这样对待江琳琳的?把她脑子里关于陆忆风的记忆抹掉,然后把它扭曲,使它变得很恐怖?” 比特点点头,“非常恐怖,以至于她觉得他在威胁他的生命,所以她要杀死他。是的,目前我们的理论就是如此。” 这不可能,这不会发生。江琳琳不会忘记她爱他……没人能让她忘记。 “但是你们能让他好起来,对吧?”陆思雨问。 “哦……有关这方面的数据非常少。可以说,根本没有。即使劫持状态有过复原的先例,我们也没有这方面的记录。”海文斯比说。“这基本是一种不可逆的减益效果。” “那么,你们会努力的,对吧?”陆思雨坚持道,“你们不会把她关在一间屋子里,让她自己去受罪,对不对?” “当然不会,我们会尽力的,陆思雨。”比特说,uu看书ww. “只是我们不清楚我们能做到什么程度。我猜那些恐怖的记忆是最难拔除的。这些记忆属于我们正常情况下记得最牢的部分。” “除了有关陆忆风的记忆,我们不清楚她还有哪部分记忆也被改变了。我们正在成立一个由精神病专业的玩家和军事专家组成的小组,试图找到解决的办法。我本人对她的完全康复持乐观态度。”海文斯比说。 “真的吗?”陆思雨不无讽刺地说道,“那你是怎么想的,史密斯!” 陆忆风透过人群的缝隙看着他。他异常疲惫,精神不振。他说道:“我觉得江琳琳会好起来,可是……我觉得他永远都不可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陆忆风又把胳膊合拢起来,蒙着眼睛,把他们都关在外面。 “至少他还活着。”海文斯比说,似乎对他们都已经失去耐心,“巴泽尔对江琳琳的设计师和他的赛前准备团队判了死刑,今晚在电视上进行了直播。” 他继续说,“我们不清楚艾菲怎么样了。江琳琳受到了很大伤害,但她总算来到了这里,和我们在一起。她目前的处境和十二小时前已大不相同。咱们首先要想到这个,好吗?” 海文斯比本来是想让他们高兴,可他却道出了四个,也许五个人即将被判刑的消息,其结果是适得其反。 江琳琳的赛前准备团队。艾菲。这种消息让人喉咙里又疼又堵得慌,呼吸困难。 一百五十六.衍生圈套,新式武器 陆忆风睡醒以后,心中暗自思忖,是不是只有靠在胳膊上注射镇静剂才能睡得着。 他很高兴医生在几天之内不允许他说话,因为他也无话可说,无事可做。他已经成了一个模范病号。 他身心的无比倦惫被看做了谨遵医嘱、自我约束。 他已经是一具莫得感情的机器,脑子里只有一个人的脸:巴泽尔的脸,在心里无声地呼喊,“我要杀死你。” 高静和陆思雨轮流照顾他,让他吃一点儿食物。不断有人来看他,告诉他江琳琳的近况。 她中蜂毒最严重的时期已经过去,给她治疗的职业医护玩家都来自夜莺谷,全是她不认识的人。 夹缝地带和其他辖区的玩家都不允许去看望她,以免引起她危险的记忆。 高志鹏没来看他,他也因为肩部的伤口正在住院治疗。 但是在第三天晚上,我打了针,病房也打开夜灯,这时他悄悄来到陆忆风的病房。 他没说话,只是朝陆忆风相视着,然后点点头,之后就走了。 第二天早上,他决定离开医院,但只有在必要时才说话。 胳膊上没有印时间表,所以他无目的地到处溜达。 高静找了个借口,从医院里溜出来,她把陆忆风带到他们新分配的4102房间。这房间和上次的房间一模一样,只不过没有窗户。 “可乐”新近也得到了分配的口粮和一盘沙子,沙子放在盥洗室水池的下面做它的窝。 当高静把他按到床上以后,它跳上陆忆风的枕头,想在他们面前撒娇。 高静赶走它,但是注意力却全在陆忆风这里。“我知道江琳琳的事让你很难过。可是你要记住,巴泽尔“总统”已经抓住她几个星期了,可她才跟我们待了几天。” 很难理解高静是怎样的心情才能说出下面这样安慰他的话:“那个原来的江琳琳,爱你的江琳琳,还有可能存在她的体内,正在回到你身边。我们不要放弃她呀。” 陆忆风愣愣的盯着她,她有为人治病的巧手、冷静的头脑,还有充满干劲,能融化一切的心。 除此之外,她还拥有了完全属于自己的能力,那就是在纷繁复杂的事物中洞悉一切的能力。 有可能她是对的吗? “我得回医院去了。”高静说着,把“可乐”放在陆忆风身边,“你们两个做伴吧,好吗?” “可乐”跳下床,跟着她来到门边,对她丢下他们不管呜呜地抱怨着。 要陆忆风它做伴与跟空房间做伴无异。 三十秒钟之后,他丢下“可乐”,溜了出去。 在迷宫般的地下通道里,陆忆风迷了几次路,但最后他还是找到了特防部。 玩家们从他身边走过时,都盯着他脖子上的淤伤看。最后没办法,他只好竖起风衣的衣领,遮到耳朵边。 高志鹏肯定也是今早出的院,他正在科研室和比特待在一起。 他们低着头,正全神贯注地研究一幅草图,边用尺子量着什么。在软木公告板上和计算机屏幕上还有另外一些草图。 陆忆风认出其中一幅草图上画的是搞照片的吊绳圈套。“这是什么?”陆忆风问,把他们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啊,陆忆风,你终于发现了我们的秘密。”比特高兴地说道。 “怎么?这是保密的吗?”他知道高志鹏一直跟比特在这里鼓捣什么,可原以为是枪械之类的东西。 “算不上。可我觉得总把你的朋友从你身边叫走不太方便。”比特承认。 自从来到夜莺谷,大部分时间陆忆风不是头脑混乱、忧虑、气愤,就是生病或者被重新塑造成另外一个人。不能说高志鹏不在身边给他造成什么不便。 再说,他们之间相处得也不怎么和谐。比特觉得他欠了陆忆风的人情,也懒得纠正他了。 “好好利用他的时间就行。”陆忆风说。 “来吧,看看。”比特说着,一边挥手让他来到一个计算机屏幕前。 这就是他们一直研究的武器。利用了高志鹏圈套的基本原理,把它改造成杀伤打击的武器。 应该说是一种炸弹。这件武器与其说是利用了圈套的机械原理,倒不如说发挥了它的心理机制。 首先在一个区域内提供生存的基本条件,例如水源或者食物等等。然后对捕猎对象进行恐吓,致使更多的猎物落入圈套。 将猎物置于危险之中,从而吸引真正的目标,也就是他们身边的其他猎物。引诱猎物进入看似安全的地段,其实等待他们的是死亡。 从某种意义上说,高志鹏和比特的着眼点不是旷野,而是自然反应,例如同情心。 先引爆一颗炸弹,留出时间让其他人去救他们,这时引爆第二颗炸弹,炸死更多的人。 “这样太过分了吧?“陆忆风说,uu看书ww.uukansu.om “不过我喜欢。那么进展还顺利吗?” 他们两个都盯着他看——比特一脸疑惑,高志鹏充满敌意。“我猜也没有哪条游戏规则上写着什么规则是不能用来对付人类的吧。” “当然有。比特和陆忆风遵循的就是巴泽尔‘总统’劫持江琳琳的规则。”他说。 够狠,而且直中要害。陆忆风二话没说就走了。 这句话就像撕破脸一样,说太过分了。但还没走出去,他就被史密斯拦住了。 “快点儿,我们需要你到医院帮忙。”史密斯说。 “什么事?”陆忆风问。 “他们要对江琳琳尝试新的治疗方法,”他答道, “他们找来了夹缝地带最不可能伤害她的人,一个可以和她分享童年的记忆的人,而且与你也没有什么关系。他们现在正在筛选合适的人。” 陆忆风知道这是一项艰巨的工作,能和江琳琳分享童年记忆的人肯定是现实世界的人,而这些新加入游戏的玩家中的没几个能在当前的混乱情况下活下来。 当他们来到医院里江琳琳的临时治疗室时,却看到她坐在那里,正跟海文斯比聊天。 是汪璐璐。像往常一样,她冲陆忆风甜甜地一笑,好像他是她在这世上最好的朋友。 她对每个人都报以同样的微笑。“陆忆风!”她叫出来。 一百五十七.援救登陆,无法触碰 “嘿,璐璐。”陆忆风说。他曾经听江琳琳提起过她这个朋友。 她是个孤儿,和弟弟相依为命,在城里开了家鞋店。不知道现在为什么幸运的加入到了这个“有来无回”的游戏当中。 她也穿着夜莺谷单调的统一服装,这衣服无论谁穿都不漂亮。她长长的头发没有披散开,而是扎在脑后。 她比江琳琳描述中的印象里要瘦了些,但她现在看起来是除了高志鹏和海文斯比以外,为数不多还有几磅多余脂肪的玩家。 “你好吗?”陆忆风问。 “噢,一切的变化太大了。”她的眼里含着泪花,“大家在这里都很好,你说对吧?” 汪璐璐说的是真心话。她是从心眼里喜欢周围的人,所有的人,而不只是少数几个与她交往多年的好朋友。 “他们确实费了心思,让我们觉得自己是受欢迎的。”陆忆风说。“只有你一个人来见江琳琳?” “我想是吧。可怜的琳琳。可怜的你。我永远都不理解一个游戏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说。 “也许还是不理解的好。”陆忆风对她说。 “你们已经认识很长时间了,对吧?”海文斯比问。 “噢,是的!”汪璐璐很兴奋,“我们从小就一起玩儿,我过去还常跟人说他是我姐姐呢。” “你觉得怎么样?”史密斯问陆忆风,“这个名字和江琳琳这么相似的丫头,会不会引起对你的回忆?” “我们过去都在一个班。但交往不多。”陆忆风说。 “他总是那么棒。我从不敢想让她注意我。大家都好崇拜他呀。”汪璐璐说。 史密斯和陆忆风忍不住使劲盯着她脸看,弄不清她是不是在开玩笑。 听汪璐璐说,好像因为他太特别了,所以几乎没有朋友。不对。没有朋友是因为他不够友好。随汪璐璐去吹嘘吧。 “汪璐璐总想着人好的一面。”陆忆风解释道,“我认为江琳琳不会把不愉快的记忆和她联系起来。” “尤其是汪璐璐又是这么开朗的伙伴。咱们试试吧。”海文斯比说。 海文斯比、史密斯和陆忆风来到江琳琳隔壁的观察室。里面已经有十个手拿钢笔和记事板的治疗小组成员。这种单面玻璃和通话系统可以使他们在暗中观察她。 江琳琳躺在床上,胳膊被绑住了。对此,她并没有反抗,但她的手却不安地来回扭动。 此时,她的面部表情比掐陆忆风脖子的时候平静了许多,但仍不像原来那样温良和善。 当门被轻轻打开时,她警惕地睁大了眼睛,继而显出一脸困惑。 汪璐璐试探着穿过房间,但当她走到她跟前时,还是很自然地露出了笑容。“琳琳,我是璐璐,从家里来的。” “璐璐?”她脸上的疑云渐渐散去,“是你啊。” “是的!”她显然松了口气,“你感觉怎么样?” “很糟糕。我们在哪儿?发生了什么?”江琳琳问。 “看样子能行。”史密斯说。 “我已经告诉她不要提凯匹诺或陆忆风,就看她能勾起多少她对现实的回忆了。”海文斯比说。 “嗯……我们在夜莺谷。我们现在住在这里。”汪璐璐说。 “那些人都这么说,可这没什么意义。我们为什么不住在家里?”江琳琳问。 汪璐璐咬住了下嘴唇,“出……事了。我也很想念现实世界。我一直想着咱们那时候在人行道上画的粉笔画。你画得可棒了。你还记得你给每个人画了一个不同的动物吗?” “是的,猪啊,猫啊,狗啊,还有别的。你说……出事了?”江琳琳说。 汪璐璐在尽力绕过这个问题,可以看到她脑门上发亮的汗珠。“确实很糟糕。没人……能留在那里了。”她支支吾吾地说。 “别再说下去了,丫头。”史密斯说。 “可我知道你会喜欢这里的,江琳琳。这里的人对我们真好,这儿总有吃的和干净的衣服,学校也有趣多了。”汪璐璐说。 “我的家人为什么没来看我?”江琳琳问。 “他们不能来了。”汪璐璐的眼泪又流下来了,“好多人并不能进入这个游戏世界。所以我们要在这里开始新生活。我敢肯定他们需要一个好蛋糕师。你还记得以前你教我们做奶油吗?” “发生了一场大火。”江琳琳突然说道。 “是的。”她小声说。 “夹缝地带烧毁了,对吧?全是因为他。”江琳琳气愤地说,“因为陆忆风!”她开始拽绑她的带子。 “噢,琳琳,那不是他的错。”汪璐璐说。 “是他跟你说的吗?”她放低了声音说。 “把她弄出去。”海文斯比说。 门马上打开了,汪璐璐慢慢向后退。 “他没必要告诉,我当时……”汪璐璐说。 “因为他在撒谎!他是骗子!他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不能相信!她是这个游戏制造的变种人,用来对付我们所有人的!”江琳琳大喊。 “不,琳琳,她不是一个……”汪璐璐试图辩解。u看书ww. “不要相信她,汪璐璐。”江琳琳疯狂喊道,“我过去相信了他,而他想杀死我。他已经杀死了我的朋友、我身边的所有人,你甚至不要靠近他!他是变种人!” 从门外伸出一只手,刷的一下把汪璐璐拉了出去,门随即关上了。 但江琳琳还在喊。“变种人!他是个可恶的变种人!” 她不仅恨陆忆风,还想杀他,而且已经不把他当人类。 四周诊疗小组的医生正挥笔疾书,记下她说的每一个字。 他们让陆忆风靠在走廊的墙壁上,这里很寂静。但他知道江琳琳在那堵墙壁和玻璃后面,仍在拼命地嘶喊。 陆思雨错了。江琳琳回不来了。 “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陆忆风木然地说,“如果你们想让我继续做燃烧的风,你们就把我送走。” “你想去哪儿?”史密斯问。 “北境市区。”这是唯一一个他觉得还有事要做的地方。 “不行。要等所有的辖区都安全时才能去。现在的好消息是,除了哥布林花园,各区的战事已经基本结束。哥布林花园仍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没错。它一直位于各辖区之首,紧邻北境市区。 那里离巴泽尔“总统”也不远,哥布林花园拿下之后,接下来他就可以追踪巴泽尔了。 “好吧。那就送我去哥布林花园吧。” 一百五十八.第2辖区,死亡圈套 哥布林花园是个很大的辖区,山脉绵延,城中花园星罗棋布。一条内陆河蜿蜒其中。 但现在许多城镇点都以培训和输出巡查警玩家为主。因为夜莺谷已经掌握了制空权,因而哥布林花园的军事力量并不能对反抗军造成很大的威胁。 但有一点除外:位于哥布林花园中心地带的一座山可以说牢不可破,这里聚集了游戏gm的主要军事力量。 这个山有个别称叫“硬骨头”,是在内测“黑暗时期”结束后不久建造的。因为当时游戏gm刚失去了夜莺谷,急于要建立一个新的地下堡垒。 当时他们有一部分军事力量和武器装备集结在北境市区郊外——重武器、飞机、军队——但是大部分都已经在敌方的控制之下。 当然,他们不可能再重建具有夜莺谷规模的军事堡垒,因为那是花费几年时间设计建造起来的。 然而,他们发现哥布林花园的火车隧道也可以加以利用。 从空中俯瞰,“硬骨头”与平常的山无异,只不过上面有几个入口而已。但在山体内,却隐藏着巨大的空间。 大块山石被挖掘出来,拖到地上,然后再通过泥泞狭窄的山间小道,运送到远处用于建造房屋。 在“硬骨头”和哥布林花园主要城镇之间甚至还建造了铁路来运送npc和玩家。其中一条铁路直接通到哥布林花园裁决大楼所在广场。 当时陆忆风和江琳琳参加胜利巡演时曾站在司法大楼门前的台阶上,面对台阶下加图和格拉芙以及他们仇恨的目光。 这座山所处位置并不十分理想,泥石流、山洪和雪崩时有发生,但它仍有一定优势。 在山体被开凿时,由于在挖掘过程中留下了许多起到支撑作用的石柱、石壁等,这对于基本设施的建造发挥了一定作用。 游戏gm在对原有构造加强之后,建成了新的军事基地,里面装配了大量的计算机,还拥有会议室、兵营和武器库。 他们将出入口扩大,以方便机库中飞机的出入,并建立了导弹发射平台。 但山体外观基本没有改变,仍是山石耸立,林木茂密,野生动物出没。这种天然的恶劣环境恰使其不易被敌方攻破。 在其他个辖区的眼里,官方对哥布林花园可谓优宠有加。从这个辖区的玩家参加的身上可以看得出他们丝毫不受“死亡游戏”的影响。衣食充裕,歌舞升天。 一些直死之眼的职业玩家,也会受到哥布林花园的邀请到“硬骨头”中接受深度训练和从事治安警。他们非常强悍,善于战斗。 绝地求生往往被他们看做是一个致富成名的机会,这种观念在大部分玩家身上是不多见的。 当然,哥布林花园的玩家更容易受到官方宣传的影响,也更易于接受游戏gm的思维方式。而正是这些不会迷失的玩家,构成了反抗“死亡游戏”玩家的主要敌对力量。 两周前陆忆风到达这里时,交战双方仍处于胶着状态。 辖区的要塞外围已被反抗军控制,城镇里双方力量各据一方,但“硬骨头”却一如既往,坚不可摧。 几个入口处的军事工事已被加强,中心固若金汤。在其他个辖区已被反抗军夺取的情况下,哥布林花园仍在gm的掌控之中。 每天,陆忆风看望伤员、和摄制组成员合作拍摄短片。他们不允许他参加实战,但经常邀请他参加军事会议,比在夜莺谷参加的会议要多很多。 他住在地上由反抗军控制的花园别墅或山洞里。出于安全考虑,他经常变换住所。 白天,只要带着一个警卫,不走太远,就可以打猎。 在大山上呼吸着清冷的空气,他觉得自己又行了,思维也渐渐清晰起来。可是越是清醒,心里越能明显地感到江琳琳的遭遇所带来的刺痛。 巴泽尔把她偷走了,将她扭曲成一个陆忆风不认识的人,又把她送回到身边。 和他一起来到哥布林花园的博格斯后来告诉他,虽说营救计划十分周密,但营救江琳琳的过程也显得过于容易了。 他相信,如果夜莺谷不去救她,他们也会把江琳琳送还给陆忆风。 她目前的疯癫状态比她死去更能让人看到一个善良、执著的江琳琳,她热情似火。 在这个地方,除了陆思雨、高静和高志鹏,谁还会如此无条件的和陆忆风站在一起? 可这又有什么用?过去的都已过去,她也已离他而去,他们之间曾拥有的一切都已随风飘散。 而陆忆风拥有的只有一个承诺:杀死巴泽尔。这句话他每天都会对自己说十遍。 在夜莺谷,江琳琳的治疗仍在继续。 不用询问情况,海文斯比就会打电话给他,告诉他关于江琳琳的令人高兴的消息。 “好消息,陆忆风,我们基本已经使她相信了你不是一个变种人!” 要不就是,“今天,她可以吃布丁了!” 史密斯随后打来电话,告诉他江琳琳的情况并没有好转。唯一的一线希望来自高静的建议,“陆思雨想到一个办法,就是把她劫持回来。” 史密斯对他说,“先把江琳琳对于你的不良记忆调出来,然后给她用大剂量的镇静剂,比如吗啡。我们只实验了一项记忆,我们让她看了你们两个在绝地求生山洞里,你给她讲得到生日礼物羊的那段录像。” “有什么进展吗?”陆忆风问。 “如果说头脑极度混乱比极度恐惧强的话,那可以说是的。我不敢说这也算进步,她有几个小时的时间失去语言能力,似乎陷入一种昏迷状态。当她清醒时,她问的唯一的问题是关于那羊的。” “好的。”陆忆风说。 “你那边怎么样?”史密斯问。 “没有进一步行动。”他对史密斯说。 “我们已经派出了一个小分队专门攻克那座山。比特,还有其他几个人。你知道的,智囊团。” 智囊团成立时,陆忆风毫不奇怪高志鹏也在其中。比特一定会带上他,倒不是因为他有什么专业技术,而是比特希望他能想出办法智取这座堡垒。 而且高静也曾提出要跟陆忆风一起来哥布林花园。但是这样就把她从夜莺谷的医护工作中分离出来了,陆忆风建议她最好待在最需要她的地方。 一天下午,他们来到了哥布林花园。傍晚,高静找到了他。 陆忆风正坐在村子边的石头上,给一只野鸭拔毛。脚边还堆着十来只。 自从来这里以后,总有一群群野鸭在南迁,打鸭子毫不费力。 高静二话没说,往他身边一坐就开始拔毛。他们拔到快一半时,她问:“我们能吃到这些野鸭吗?” “是的。大部分要送到营地厨房,但他们允许我留一两只给今晚和我一起吃饭的人,这样是为了留住我。” “难道你获得的殊荣还不够留住你吗?”她问。 “很难解释,”陆忆风答道,“不过有人说用火烤熟的夜莺吃了对身体不好。” 他们不说话了,静静地拔鸭毛。过了一会儿,高静说:“我昨天看见江琳琳了,从玻璃窗里。” “你当时想什么来着?”陆忆风问。 “一些自私的想法。”她说。 “你再也不需要顾虑这些了,”陆忆风的手猛地一拽,一堆鸭毛散落在他们四周。“是我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 “不,正相反。”高静把一根鸭毛从他的头发上摘下来。“我想……我永远都争不过她,不管我有多痛苦。”高静拿着鸭毛在他的拇指和食指间揉搓着, “如果她好不了,我就不会有机会,你心里永远都不可能放下她,你和我在一起永远也不会安心。” 高静深深地凝视着他,“如果我早知道是这样,其他的我都可以不计较了。” “这是真的。”陆忆风承认道,“可你刚才说江琳琳的那些话也没错。” 高静叹息了一声。他们把野鸭送回营地后,又自愿回到林子里拾柴火。 在林子里,陆忆风把她拥到了怀里。高静的嘴唇轻拂着他脖子上的淤伤,之后慢慢地移到他的嘴边。 尽管陆忆风心里时时挂念着江琳琳,时时为她感到难过,但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觉得她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了; 或者,他再也不会回到她的身边了。 他会一直待在哥布林花园,直到死亡游戏结束,然后去北境市区,杀死巴泽尔,而后他会让自己悄然离开。 而她,也会在疯癫和愤恨中离开这个虚拟世界。 所以,在这光线渐暗的黄昏,他闭上眼睛,吻着高静。把一直深埋在心里的吻全部还给她。 因为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而他也太绝望、太孤寂了。 他抚摸着高静,她的气味和她身体的热量至少在提醒他,他还活着。 此时此刻,这种感觉很好。他尽情的享受着这种感觉。 这时,高静轻轻地把她推开,“陆忆风。”她说。 在他睁开眼睛的瞬间,忽然觉得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扭曲了。 这不是他们常去的野狼望的那片林子,不是他们的那座山,也不是他们的过去。 他不由得摸着左边脖颈上的伤疤,这伤疤总和他的思维混乱紧密相连。“现在再继续吧。”陆忆风心里很乱,但是却很坚定。 高静踮起脚,又用她的唇轻轻触碰的触碰上来。之后,她定定地看着陆忆风的脸,“你在想什么?” “不知道。”陆忆风轻声说。 “这么说你就像在亲吻一个喝醉酒的女孩,这不算数。”她轻蔑地笑了一下说。抱起一堆柴火,推到他的怀里。 “你怎么知道的?”陆忆风问,心里只想掩饰自己的慌乱。“你难道吻过喝醉的人?” 高静只是摇摇头,“没有,但这也不难想象。” 第二天一早,天气晴朗,陆忆风的头脑也很清醒,开始琢磨“硬骨头”的事。尽管他也帮不上什么忙,但他们仍通知我去开会。 在会议室,他没有坐在会议桌旁,而是坐在宽敞的窗台上,从这里能看到那座山。 哥布林花园的反抗军指挥官是一个叫莱姆的中年妇女。她让所有人看了“硬骨头”的模拟图,介绍了它的内部设施、防御工事,以及久攻不下的现状。 陆忆风来到哥布林花园以后见过她几次,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她很容易记,一米八的身高,肌肉强健。 但一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她,直到有一次他看到了她在前线指挥军队进攻“硬骨头”山的短片时才想起来,他面前的这个人是另一个绝地求生的胜利者,哥布林花园的选手。 她多届前曾赢得饥绝地求生,和史密斯一样属于“上一代人”。当时为世纪极限赛做准备时,艾菲曾把她的录像带连同其他胜利者的录像带一起拿给他和江琳琳看。 莱姆介绍完战况,哥布林花园来的智囊团问了她许多问题。时间在一点一点地过去。 大家吃了午饭继续讨论,试图找到攻破这座山的切实可行的办法。 比特认为他有办法攻入敌方的计算机系统,也有人建议启用敌人内部的几个内线,事实上,没有人提出有新意的想法。 在下午的时间悄然流逝的时候,人们的讨论又回到数次使用过的办法上——直接进攻敌人的入口。 看得出莱姆很沮丧,因为数次这样的尝试已经失败。 最后,她忍不住了,说:“如果有人建议直接进攻入口,他最好能想到好的进攻方法,因为这个人必须负责指挥这次攻坚战!” 高志鹏在桌子旁坐了几个小时了,早已不耐烦了,一会儿在屋子里踱来踱去,一会儿又坐到陆忆风坐的窗台上。 开始,他好像和莱姆的看法是一致的,认为入口不可能攻破,所以已不再参加讨论。 在刚过去的一个小时里,他一直一声不响地坐着,眉峰紧锁,透过窗户凝望着远处的“硬骨头”。 莱姆说出最后通牒似的话之后,会议室一片寂静,这时他开口说道:“我们真的有必要攻入‘硬骨头’吗?把它摧毁是不是就够了?” “这是正确的一步,你是怎么考虑的?”比特问。 “我们把它当做一条野狗的洞穴。我们不攻进去,那么就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把狗憋在里面,要么把狗撵出来。”高志鹏接着说。 “我们曾尝试炸开入口,可他们的防御工事伸入到山体内部,爆破没能对他们构成真正的威胁。”莱姆说。 “我想的不是这个。uu看书.uuknshu 我在想如何利用这座山。”高志鹏说。 比特站起来,来到窗户旁高志鹏坐着的位置,从他的眼镜片后面看着那座山。 高志鹏接着说:“你看到了吗?我们攻击它的边路?” “那是雪崩多发地段。在这里要十分谨慎,我们要精确布置好引信,一旦爆炸开始,我们就无法控制了。”比特用很低的声音说道。 “如果我们放弃占领‘硬骨头’的方案,也就无需控制它了。只把它关闭就行了。”高志鹏说。 “这么说你是建议我们引起山体崩塌,然后堵住出口?”莱姆问。 “没错。把敌人困在里面,切断他们的给养,使他们的直升机也飞不出来。” 大家都开始考虑这一计划。博格斯翻着“硬骨头”的模拟图,皱着眉头说: “这一下里面的人没有能活着出来的了。看看它的通风系统,最多只能算是简易通风系统。跟我们在夜莺谷的通风系统没法比。它完全靠从山体两侧泵进空气。堵塞这些通风口,里面的人都会被闷死。” “他们仍然能通过火车隧道逃到广场上。”比特说。 “但如果我们爆破,就不行了。”高志鹏突然说。 他的意图,整个的意图很明显,他不想让“硬骨头”里的人活着出来。对于那些钻进圈套的猎物,他从不打算留着它们的命。 这是他的死亡圈套之一。 一百五十九.故伎重演,突袭要塞 对于高志鹏的提议,大家莫衷一是,默默地在心里掂量着这件事的分量。 脸上表情各异,有高兴的,也有悲伤的,有痛苦的,也有满意的。 “山里面的工作人员大部分都是哥布林花园的玩家。”比特站在中立的立场上说,“他们和我们一样,也是游戏玩家。” “那又怎么样?反正我们也不可能再信任他们了。”高志鹏说。 “也许他们并不觉得自己被困住了,”莱姆说。“我们至少要给他们一个投降的机会。” “可是夹缝地带被轰炸时,我们可没享受这样的待遇,你们因为靠近北境市区已经比我们舒服多了。” 高志鹏的话一出口,莱姆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看上去她恨不得一枪毙了他,或者至少跟他干一仗。 她受过专业训练,兴许她还能占上风。但她的气愤只能是进一步激怒高志鹏,他喊道:“当时我们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身边的人被烧死,也束手无措!” 想象着爆炸后的情形,他和陆思雨在火海中领着高静还有其他人逃进林子里——这么做确实能达到预期效果。陆忆风也想让山里的每一个人都死。 但他是夹缝地带的公众玩家,而不是巴泽尔“总统”,这是不争的事实,他不能像高志鹏那样,诅咒所有的人都去死。 “高志鹏,”陆忆风拉住他的胳膊,用平静的语气对他说,“整个‘硬骨头’看上去就是一座旧矿井,这么干跟发生矿难是一样的。” 他说的这番话足以让任何反抗玩家在心中重新掂量这件事。 “可没有我们的轰炸来的那么快,”高志鹏反驳道,“大家是不是想同一件事?应该给我们的敌人留出几小时,好让他们想想自己就要死了,而不是把他们直接炸飞?” “你不了解那些在山里干活的哥布林花园玩家,也许是他们被逼无奈,自己也不想这么干,还有些人是我们的内线,你连他们也要杀死?”陆思雨问。 “是的,为了消灭敌人,可以牺牲几个人的生命。如果我是那些人,我会说:‘让山崩来吧!’”高志鹏说。 陆忆风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对此毋庸置疑。但为别人的命运做出抉择是很残酷。 “你刚才说有两种选择,把他们堵在里面,或者把他们撵出来。要我说,我们可以利用山体崩塌堵住出口,但把火车隧道留出来。这样有人就可以逃到广场,我们在那里堵住他们。”博格斯说。 “我希望我们的人要全副武装,他们的人肯定也带着武器。”高志鹏说。 “嗯,全副武装,然后我们把他们一举抓获。”博格斯表示同意。 “这事还是留给十三区去决定吧,让科恩总统权衡吧。”比特提出建议。 “她肯定会选择堵住火车隧道。”陆思雨肯定地说。 “是的,很有可能。可你知道,江琳琳在电视里说的那番话确实有它的道理,我们可能会自相残杀,导致大批玩家死亡。我一直在做统计数字,计算伤亡人数……我想至少这事值得我们好好商谈一下。”比特说。 消息发送到了夜莺谷,科恩总统做出了决定。到了晚上,陆忆风已经穿好了造型需要的风衣装束,背上枪,戴上耳麦。 耳麦与夜莺谷的史密斯连接,以便在合适拍电视片时随时通知他。他们在裁决大楼的楼顶待命,前面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的目标。 他们直升机开始并没有引起对方指挥官太多的注意,搁在平常,这些飞机不过是些在蜜罐子边嗡嗡的蜜蜂。 但在飞机对山顶进行了两轮轰炸之后,终于引起了敌方的注意。到了哥布林花园的防空作战武器开始发挥作用时,已经太晚了。 高志鹏的计划超出任何人的预料,比特说得没错,山体一旦崩塌,便无法控制。 本来就不很坚固的山石,在遭到轰炸后,像泥石流一样迅速崩塌下来。 “硬骨头”的整个一面山体在我们的眼前塌落,山上一切人类活动的痕迹瞬间荡然无存。他们们呆呆地站在那里,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山石伴着巨大的响声轰然而下,成吨的碎石把出口堵塞,腾起的灰尘四处弥漫,把天空染成了黑色。“硬骨头”登时变成了一座坟墓。 可以想象到洞内的景象,警铃大作,洞内一片漆黑,空气里充满了呛人的灰尘。 被困在里面的人们极度惊恐,一边尖叫着,一边疯狂地奔向出口。却发现出口、火箭发射口、通风口都已经被石块和土堵住,并且石块和土还在向内涌。 电线垂落地上,引起熊熊大火,散落在地上的碎石堵塞了熟悉的通道,使人们找不到出路。 当山体向内挤压,即将要压碎他们脆弱的躯体时,人们互相推搡、拥挤、像蚂蚁一样疯狂地四处奔逃。 “你们还在那里吗?”耳麦里传来了史密斯的声音。 “是的。” “快离开那里!残余的空中势力可能会进行报复。”他命令道。 除了开机关枪的士兵,楼顶上所有的人都开始往屋子里撤。 陆忆风坐在大厅入口处的石柱旁,通过大门,可以看到大理石地面向前延伸到台阶,台阶再往前走就是广场。 当时他和江琳琳在赢得绝地求生后接受玩家们祝贺时的感觉,现在想来,那是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博格斯蹲在他旁边,在阴影下显得脸色苍白,“我们没有炸毁火车隧道,你知道。一些人应该能出来。” “然后等他们一露面我们就打死他们?”陆忆风问。u看书 ww.uukanhu.om “只有在不得以时,才会这么做。”他回答道。 “我们可以把火车开进去,帮着疏散伤员。”陆思雨建议说。 “不,我们决定把火车道留给他们,这样他们可以尽可能地把人员输送出来。另外,我们也腾出时间把士兵调集到广场。” 几小时以前,广场还是无人地带,那里是反抗者和巡查警的控制区域的交界线。 当科恩批准了高志鹏的计划后,反抗军对哥布林花园的军队发起了猛烈的进攻,将防线向前推进了几个街区。 这样就将火车站控制在自己手中,以防“硬骨头”塌陷后有人从火车站逃跑。 那么,现在那座山已经塌陷,这已形成事实。如果有幸存者,一定会逃到广场。 陆忆风听到再次传来的枪声,知道治安警一定在全力抵抗,以救回他们的人。我方也在派兵增援,与对方交战。 “陆忆风。”耳麦里又传来史密斯的声音。 “我还在这儿。”他答道。 “今天下午江琳琳出现了有趣的转机。你肯定想知道。”他说。 有趣不等于好。不等于转好。可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听着。 “我们把你唱的《死地逃杀》录像给她看了。这片子从未在直播或录像上放过。所以他们在劫持江琳琳时不可能用到这首歌。她说她听过这首歌。” 一百六十.重要讲话,反抗者们 外面的枪声仍在继续,一些急于参加战斗的反抗者催促高志鹏赶快行动。 陆忆风没有请求加入战斗。不是他们不允许,而是他对战斗已经没有兴趣,他也失去了热情。 他真希望江琳琳就在这里——原来的江琳琳——外面不是在打仗吗?这不是为了消灭我们的敌人吗? 夜幕悄悄降临了。巨大的、明晃晃的探照灯被打开,照亮了广场。 火车站里肯定也是灯火通明,每盏灯都开到了最亮。在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个狭长建筑的玻璃幕墙。 如果有火车或者任何人到达,是不可能错过的。但几个小时过去了,没有一个人出来。 随着每一分钟的流逝,很难再相信“硬骨头”里还有幸存者。 直到午夜过后,西达才过来陆忆风的衣服上夹上一个特别的麦克风。“这是干什么用的?”他问。 传来史密斯的声音,他解释道:“我们需要你发表一个讲话。” “讲话?” “我会把内容念给你听,一行一行地念。”史密斯说, “你只需要重复我的话就行了。你瞧,那座山里已经没有生命迹象,我们已经胜利了。可是战斗仍在继续。所以我们认为,如果你从裁决大楼里出来,站到台阶上,明白地告诉所有的人,‘硬骨头’已经被攻克,游戏gm在哥布林花园已经完蛋了,你也许能劝说其他的部队投降。” 陆忆风凝视着广场前面黑暗的远方,“我甚至连他们的部队都看不到。” “麦克风就是干这个使的。你的讲话将被播放出去,声音通过紧急播放系统,图像也会被所有看电视的人看到。” 在这个广场有几个巨型电视屏幕,陆忆风在胜利巡演时看到过。如果干得还不错,也许能起作用。 “你可能会挽救许多玩家的生命。”史密斯说道。 陆忆风站在裁决大楼最上层台阶,被强烈的灯光照射着,准备发表讲话,但却一个观众也看不见,这种感觉真有意思,就好像在给月亮表演。 “咱们最好快点儿,你的位置太暴露了。”史密斯说。 摄制组人员拿着特殊的摄像机站在广场上,他们示意已经准备好了。 陆忆风让他开始,夹好麦克风,仔细地听他念了第一句话。 开始讲话时,广场对面一个巨型屏幕上显出了陆忆风的图像。“哥布林花园的游戏玩家,我是陆忆风,正在裁决大楼门前,我要对你们说几句话……” 他的话还没说完,两辆火车尖啸着并排驶入火车站。 车门打开后,一群玩家仓皇地从车里出来,身上还带着“硬骨头”崩塌起火时的烟雾和灰尘。 他们肯定对广场的情况有所预料,因而从车里出来时十分警惕,多数人立刻趴在地上,一排子弹把车站里的灯打得粉碎。 他们是带着武器来的,正如高志鹏所说,但他们也都受了伤。 在静谧的夜晚,可以听到他们的哀嚎。有人立刻把大楼台阶的大灯也打掉,使陆忆风处于黑暗的保护中。 车站内着火了——其中一列车可能已经着了火——浓浓的黑烟从窗户里冒出来。 这些玩家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拥入广场,他们被浓烟呛得直咳,但却不忘挥动手中的武器。 广场周围的屋顶,每个屋顶上都有手持机关槍的反抗军。月光照在架机枪的油桶上,泛出幽幽的光。 一个年轻的玩家踉跄着从车站里出来,一只手拿布捂住一侧脸颊,另一只手拿着枪。 她绊了一跤,摔倒在地,她血红的肉从衣服里翻露出来,痛苦和恐惧样子像极了江琳琳受到的折磨。 陆忆风飞快地跑下台阶,向她奔去。 “停!”他朝反抗军喊道,“不要开枪!”他的声音从麦克风里传出去,在广场上方回荡。 “停!”他跑到这名玩家跟前,正要俯身去扶起她,这时他挣扎着跪起来,用她的枪顶住了我陆忆风头。 陆忆风后退几步,把枪举过头顶,示意并无恶意。 这时她已经用双手举起了枪。可以看到她脸颊上豁开了一个洞,很可能是被落石戳穿的。 “站着别动。”史密斯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 即使可以随时挣脱当前的处境,一把手枪并架不住陆忆风。但他此时意识到所有哥布林花园的玩家,也许全凯匹诺大陆的人都正目睹着这一时刻。 燃烧的风正处于一个绝望的玩家的控制之下。 她含混不清地说道:“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此时,虚拟世界的一切都已退去,只有他和一个从“硬骨头”里逃生的痛苦的人四目相对,他要陆忆风给他一个理由。 当然,有一千个理由,甚至无需理由,但到他嘴边的话却是“我不能”。 从一般的逻辑上讲,下一步就该这个人扣动扳机了。但是她一时间却不知所措,竭力想弄清楚陆忆风话里的意思。 “我不能,这就是问题所在,不是吗?”陆忆风放下枪,“我们炸毁了你们的矿井要塞,你们烧毁我们的辖区,我们完全有理由杀死彼此。所以,你杀吧,让游戏gm高兴,我已经厌倦了杀死它的玩物。” 陆忆风把枪丢到地上,用脚踢开。枪滑过石头街面,停在她膝盖旁。 “我不是他们的玩物。”那人嘟囔着。 “可我是,所以我在绝地求生里淘汰了加图,加图杀死了萨里什,萨里什杀死了格拉芙……格拉芙想要杀死我。”陆忆风说: “这屠杀现在以另一种方式在持续下去,我依旧不会心慈手软,我已经杀过人了,可谁赢了?不是我们,不是各辖区。我已经厌倦了在这场游戏中充当棋子了。” 江琳琳参加绝地求生前一晚在楼顶上她曾说过同样的话,她早已明白了这一切。甚至在他们还没有踏足竞技场之前就已明白。 希望现在她正在看电视,她会想起那晚的情形,也许在子弹射出之后会原谅陆忆风。 “接着说,告诉人们你看到那山塌下来时的感受。”史密斯坚持道。 “今晚,当我看到那座山坍塌的时候,我在想,他们又故伎重演,u看书 .uukanshu 让我们去杀你们——杀死辖区的玩家们。可我们为什么这么做?哥布林花园和夹缝地带之间不应有争斗,是游戏gm要挑起他们之间的争斗。” 那个年轻人眨眨眼,不明白陆忆风的话。 陆忆风用低沉而急切的声音说,“你为什么要和屋顶的反抗军对抗?为什么要和莱姆对抗?要和你的邻居,也许还有你的朋友对抗?” “我不知道。”她说。可她并没有把她的枪拿开。 陆忆风转过身,对着屋顶的反抗军说:“你们在那里吗?我来自一个新手村。从何时起,身陷同样处境的玩家开始屠杀彼此,开始屠杀从碎石里爬出来的人?” “谁是敌人?”史密斯轻声说。 “这些人,”——陆忆风指着广场上受伤的玩家说——“不是你们的敌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那就是这个游戏的gm,这个游戏它本身!我们可以结束它的权限统治,就在现在,但我们需要这个世界的每一个玩家来共同完成!” 当陆忆风把手伸向那个年轻人。伸向那个受伤的玩家,同时也是伸向整个血腥收获——全凯匹诺大陆的反抗玩家时,摄像机镜头一直紧随着他。 “请求大家!加入到我们当中,一起行动吧!” 陆忆风的话在夜空中久久回荡。他看着大屏幕,希望能看到人群当中出现交战各方和解的情景。 相反,他却看到了自己被射杀的影像。 一百六十一.敌对袭击,面包马戏 朝陆忆风开枪的并不是她,那个在广场上跪在他面前,身体烧伤的年轻人。 她没有扣动扳机。朝陆忆风开枪的是远处人群里的人。他被击中时,没有被子弹穿透的感觉,而更像是挨了一闷棍。 子弹打中陆忆风的瞬间,四周枪声四起,陷入了混战。 隔在病床之间的白帘子拉开了,约翰娜出现在他面前,她定定地看着陆忆风。 一开始,他觉得受到威胁,因为在绝地求生上翰娜袭击了他。即使说她的袭击是为了救他,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但这并不能说,她不再鄙视陆忆风。也许她这么对他完全是为了执行反抗游戏gm的计划? “我还活着。”陆忆风声音不无嘶哑地说。 “没错,傻瓜。”约翰娜走过来,一屁股坐在他床。虽然疼痛体验被修正,但还是引起他身体里针刺似的一阵不适。 她看到陆忆风不舒服,高兴地咧开嘴笑了。他们之间不会出现老友重逢后的热情和喜悦。 “还有点儿疼,嗯?”约翰娜说着,熟练地把陆忆风的麻醉道具头拿起来,插到她的臂弯里, “他们几天前开始给我减药量了,他们害怕我变成月升湖畔的那些怪人。所以趁着没人,我只好借你一点。你不会介意吧。” 介意,有啥好介意。绝地极限赛后,她已经被gm折磨的够惨了。 当药液进入约翰娜的血液后,她叹了口气,“月升湖畔的那些玩家也许早就想明白了,先麻醉自己,然后在身上画花。” 在陆忆风离开夜莺谷的这几周时间里,她略微胖了些,新长出的一些头发把原来的一些伤疤给遮住了。 “有个医生,他每天都来,看样子是想帮助我恢复。陷入这种离谱的事情,居然还有人来负责治病,十足的傻瓜。每个疗程他都告诉我是百分之百安全的,而且至少得说上二十遍。” 是啊,这么说确实很蠢,特别是对一个游戏玩家来说。好像真的存在什么“百分之百安全”的事似的。 “你怎么样,火风?”约翰娜的语气中带着讥讽。“你也感觉百分之百安全吗?” “是的,在被打伤之前。我是这么认为的。”陆忆风说。 “噢,得了,那子弹根本没有打中你,不知道因为什么,”她说。“也许是卡尔文的设计考虑到了这点。” “我想,是肋骨断了?”陆忆风好奇的说。 “那也不大可能。也许是淤伤吧。你的脾被震破了吧,他们可修复不了。”约翰娜又满不在乎地挥了下手, “别担心,你不需要脾。如果你需要,他们就会给你找一个,不是吗?让你活下去,这是每个人的责任。” “就是因为这个你才恨我的?”陆忆风问。 “那只是一部分原因,”她承认道,“嫉妒也包括在内,我还觉得你有点让人难以忍受,你那俗气的浪漫爱情故事,还有你那总想保护弱者的表演。可又不是表演,这就使你更让人难以忍受。请理解,这是我的个人意见。” “本来你应该成为夜莺的。这样就不需要任何人给念台词了。”陆忆风说。 “没错,可没人喜欢我。”她对陆忆风说,“他们都希望夜莺是江琳琳。 “可他们信任你呀,他们把我都排除在外了。”陆忆风提醒她,“而且他们还怕你。” “也就是在这儿吧,可在别的地方,你才是他们唯一害怕的人。”这时高静出现在门口,约翰娜赶快把麻醉道具放回桌上。 “你的这个‘表姐’可不怕我。”这是她的心里话。说完,约翰娜赶快从陆忆风的床上下来,朝门口走去。 经过高静身边时,她用屁股顶了下她的腿。“你好吗,美女?” 她出去后,他们仍能听到从走廊里传来的她的笑声。 高静拉着陆忆风的手,他起眼睛来看着她。“你也会害怕的吧?”她对陆忆风耳语道。 陆忆风笑起来,可一阵疼痛让他立刻皱起眉头。 “放松。”高静用手抚摩着他的脸,疼痛慢慢减轻了,“你以后不要再这么冒失了。” “我知道,可有人把山炸了。”陆忆风回答道。 高静没有挪开身子,反而凑得更近了,她静静的看着他的脸。 这是高志鹏也站在了门口,他看着陆忆风这边说,“我听说,你觉得我心狠?” “我知道你不是,可我不能说你这么做是对的。”陆忆风说。 这次高静也挪开了,甚至有些不耐烦,“把敌人压到矿井里和用比特的箭把敌人从空中打下来,你觉得这有什么区别?结果还不都是一样的。” “我说不清楚,首先,在亚特兰大时我们遭到攻击,医院也遭到袭击。”陆忆风说。 “是的,可那些飞机来自哥布林花园,所以,我们击败他们,也就等于阻止了他们进一步的袭击。”高志鹏说,“在这一点上,你妹妹的看法和我们一样。” “可你要这么想的话……在任何时间杀任何人都是有理的。你也可以反过来说,gm让我们陷入死亡游戏是为了阻止玩家的反抗。”陆忆风说。 “你这么说,我可不能接受。”高志鹏对他说。 “这话不能这样说。”高静说,“你这个想法太难理解了。” “我觉得就是。一定是因为我去竞技场参加绝地求生,你才怀有了刻骨的仇恨。”陆忆风说。 “好吧,好吧,我们总是意见不一,也许这样很好。”高志鹏说,“告诉你个秘密,我们已经占领了哥布林花园。” “真的吗?”突然间,陆忆风感到一阵胜利的喜悦传遍全身。“我被打伤之后,双方又打起来了吗?” “没怎么打。‘硬骨头’里的玩家把枪口对准了gm士兵。反抗军只是观望,没有参加战斗。事实上,整个凯匹诺大陆的玩家都没有再参加战斗。”高志鹏说。 有关陆忆风死亡的流言四处传播开来,所以摄制组被派到医院,来拍摄他躺在病床上的情况。 陆忆风在镜头前展示了身上的弹痕,肋侧的淤伤,并且祝贺哥布林花园终于取得战斗胜利,控制了本区。 接着,陆忆风警告游戏gm,他们很快会发起进攻的。 一天下午,海文斯比来找他,告诉了他最近的战况。 鉴于现在哥布林花园已经和他们联合起来,反抗军正进行短暂的休战,以重新调整联合阵营。同时加强后勤供给线、救治伤员、队伍重组。 现在的游戏gm虽然对各辖区和玩家仍具有威胁,但已经与外界完全隔离,得不到任何援助。 这一点与黑暗时期的夜莺谷一样。但与夜莺谷不同的是,它已无力再进行改造以形成完全自给自足的体系。 “噢,北境市区也许还能再坚持一段时间,当然,他们有自己的应急资源储备。但夜莺谷和北境市区最大的不同是玩家的期望值。看书 .ukashu.co”海文斯比说: “夜莺谷的玩家已经习惯了生存环境,而在北境市区,那里的玩家们所知道的一切就是凯匹诺和瑟森斯。” “这是什么意思?”当然,这个游戏的玩家都知道凯匹诺,但对另一个词却一无所知。 “这是这个虚拟世界的历史设定上几千年前流传下来的一个成语,是用一种叫做盘阿姆语的语言写的,说的是一个洛基的地方。” 他解释道,“凯匹诺和盘阿姆翻译过来就是‘面包和马戏’,这个设定的是想说,游戏玩家为了获得快乐,放弃了他们的责任,也就放弃了他们的权利。” 玩家的责任?充钱吗?可这游戏土豪玩家多到有几个辖区,北境市区、哥布林花园、黄金堡,全是这类型玩家的活动辖区;其中还不包括其他辖区潜藏的大佬。 在血腥收获这个虚拟的游戏世界,玩家们可以享用充足的食物和疯狂的娱乐,还有‘绝地求生’。 “所以玩家们就是干这个的,给游戏gm提供面包和马戏。”陆忆风说。 “是的。只要面包和马戏源源不断地提供给他们,他们就可以维持着这个小王国的运转。可现在,也许是没有了,也许是他们不够满足了。至少按照游戏gm通常的标准是没有了。可我们有食物,而且我还要编导一出娱乐节目,肯定会受欢迎的。” 海文斯比说,“不管怎么说,人人都喜欢婚礼的场面。” 一百六十二.幸福婚礼,舞会蛋糕 导演一出陆忆风和江琳琳铺张的婚礼。 自从回到夜莺谷,他一直都无法面对江琳琳病房的单面玻璃窗。事实上,只由史密斯告诉他江琳琳的最新情况。 史密斯每次说的并不多。总结一点就是已经在江琳琳的身上做了各种尝试,她不可能真正痊愈了。 而现在,他们想让陆忆风为了一档节目而去和她结婚? 海文斯比赶紧给他解释,“噢,不,陆忆风。不是你的婚礼。是布兰妮和皮特。你需要做的就是出席他们的婚礼并且装出高兴的样子。” “这是我不用假装的少数几件事之一,海文斯比。”陆忆风对他说。 接下来的几天,为了筹划婚礼又是一阵忙碌。在婚礼的举办上,游戏官方和夜莺谷表现出截然不同的思维方法。 科恩的所谓“婚礼”,是指两个新人玩家在一张纸上签字,然后得到一个新分配的房间。 而在海文斯比看来,“婚礼”的概念是数百玩家穿着华丽的服装,参加三天的欢庆活动。看着科恩和海文斯比为了一些细节而讨价还价,还真是一件乐事。 海文斯比为了所邀请的每一个客人,每一个曲目,都要进行抗争。 当他提出的举办宴会、娱乐活动和饮酒等建议都被科恩否定时,他大声喊叫道:“如果没人玩得开心,那还要这档节目干什么!” 让一个前赛组委主席精简预算还真是一件难事。但是,即使是平静的婚礼,在夜莺谷也会引起轰动。因为在这里,玩家们似乎根本没有娱乐可言。 当招募演员来演唱月升湖畔婚礼歌曲的通知发出后,几乎所有玩家都踊跃报名参加。自愿前来布置婚礼现场的人也不在少数。在餐厅,玩家们兴奋地谈论着有关婚礼的各种话题。 也许大家的兴奋与快乐并不仅仅是因为这场婚礼,而是对美好事物的极度渴望,而每个人都想成为这美好事物的一部分。这也说明了海文斯比为这对新人穿什么而发了通脾气的原因。 解决的办法是,陆忆风自愿带他们到他夹缝地带胜利者村庄的家中,因为在地下室的衣柜里,有许多卡尔文之前给他设计的晚礼服以及江琳琳的婚纱。 和皮特在一起,陆忆风还心存戒备,因为所知道的一切就是布兰妮很爱他,大家都认为他疯了。 在去胜利者村的飞机上,陆忆风发现他与其说是疯了,倒不如说情绪很不稳定。 他们说话时,他不知怎的就会笑起来,或者心不在焉地停止讲话。 有时,那双绿眼睛会死死地盯着某个物体看个不停,致使人们以为他真的在空中看到了什么。 有时,他无缘无故地就会用双手把耳朵捂上,好像要隔开什么令人痛苦的声音。 好吧,他是有些怪怪的,可要是布兰妮爱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陆忆风获得允许,可以让他的化妆师一起过来帮他,因此他自己也就无需为穿什么衣服而发愁了。 当衣橱被打开时,所有人都哑然无声,因为在衣服的每一处都可以看到卡尔文的身影。 李媛静默的把一条裙子贴在她的脸颊上,“我已经好长时间,”她说,“没看见过这么漂亮的东西了。” 尽管科恩担心婚礼过于铺张而对一切竭力精简,海文斯比却觉得婚礼的安排过于单调乏味,但婚礼的举办仍然大获成功。 从夜莺谷精心挑选的三百玩家身着日常服装参加了婚礼,婚礼现场用秋天的树叶精心装饰,孩子们演唱婚庆歌曲。来自月升湖畔的孤独的提琴手用他的提琴为大家演奏。 按照游戏的标准,这确实是一场简朴的婚礼。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婚礼上的一对新人光彩照人。 布兰妮穿着江琳琳在达拉之森巡演时穿的绿色丝裙,皮特穿的礼服由陆忆风原来的衣服修改而成。但他们的美丽漂亮却并不是因为这些借来的衣服—— 尽管衣服也很漂亮,而是因为他们脸上放射出的幸福的光彩。要知道,这是一场原以为不可能的婚礼啊! 道尔顿,来自铁民林地的放牛玩家,为他们主持了婚礼,因为这场婚礼与他们区的婚礼很相似。 最特别的还是绿林湾的创意,在新郎新娘宣誓礼仪时,他们用长长的草编织的网子罩在一对新人身上; 新郎新娘把盐水洒在对方的嘴唇上,婚礼上还演唱了古老的婚庆歌曲,这首歌把婚礼比作了海上的远航。 不,陆忆风认为自己完全不需要假装为他们感到高兴。 在新郎新娘互相接吻之后,宾客发出了欢呼,大家用苹果酒干杯,接着小提琴奏出了欢快的曲调。 这下子夹缝地带区的玩家都被这曲调吸引过来。虽然夹缝地带在凯匹诺大陆最小最穷,被称为新手村。可是他们新手村的人却会跳舞。 跳舞并不在原定的计划当中,但在控制室调度一切的海文斯比此时一定也祈求片子拍摄成功。陆思雨拉住高志鹏的手,把他拽到大厅中央,和他面对面站好准备跳舞。 许多人也加入进来,大家排成长长的两队,跳舞开始了。 陆忆风站在一旁,随节拍拍着手。这时一只瘦巴巴的手伸过来拧了他胳膊一下。 是约翰娜,她瞪着眼对他说:“你不想让巴泽尔看你跳舞吗?” 她说得没错。还有什么比燃烧的风随着音乐欢快地起舞更能表达胜利的喜悦呢? 他在人群中看到了高静。在漫长的冬夜,他们有很多时间练习,所以他们是很好的搭档。 陆忆风告诉她不用担心他的肋骨的伤,于是他们也站到了队列里。uu看书 ww.uuknshucm 跳舞使现场气氛更加活跃起来。 他们把舞步教给夜莺谷的宾客,坚持让新郎新娘按特殊的舞步跳舞。大家拉起手来围成一个大圆圈,展示着自己的漂亮的花哨功夫。 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尽兴疯狂地玩耍过了,要不是因为海文斯比为电视片安排了特殊的环节,大家都会这样跳上个通宵。 而且,陆忆风事先并没有听说海文斯比还有别的安排,所以这完全是一个惊喜。 四个人用手推车推着一个大大的结婚蛋糕从侧面的房间走了进来。大家纷纷后退让路。 这是一个令人目眩的大蛋糕,上面用糖霜做了美丽的造型,湛蓝的海水卷起白色的浪花。 水上漂浮着帆船,鱼儿、海豹在游动,水里还有美丽的花朵。 陆忆风赶紧推开人群走到跟前,想证实一下他的第一感觉。 没错,正如皮特礼服上精制的领边出自卡尔文之手,这糖霜花也一定出自江琳琳之手。 这看似不经意的小小发现对陆忆风来说却意味深长。史密斯一定向他隐瞒了很多。 上次看到的那个疯狂嘶喊、拼命想挣脱束缚的女孩决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东西。 她不可能集中精神、不可能稳住手指、不可能为布兰妮和皮特设计出如此完美的造型。 史密斯好像预料到了他的反应,他已经站在了陆忆风身旁。 “咱们谈谈吧。”他说。 一百六十三.重新见面,血腥劫持 在大厅外面,避开摄像机镜头之后,陆忆风问:“她怎么样了?” 史密斯摇摇头,“我说不好,谁都说不好。有的时候,她看上去很清醒,但不知怎么,过了一会儿她又糊涂了。做蛋糕是一种治疗,她这几天一直在做这个。在一旁看着她做蛋糕的样子,感觉她几乎跟从前一样。” “这么说,已经允许她到处走动了?”陆忆风问。一想到这个,他的心七上八下了好一会儿。 “噢,不。她做蛋糕是在密切监视之下。她还被锁在屋里。可我已经跟她谈了。”史密斯说。 “你和她面对面谈了?她没有疯掉?”陆忆风问。 “没有,可她对我很生气,当然,我没有告诉她反抗计划等等这些事,她也有理由生我的气。” 史密斯说到这儿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下面的话该说不该说,“她说她想要见你。” 陆忆风感觉自己坐到了糖霜做的帆船上,随着碧蓝的海浪翻卷,甲板在脚下颠簸。 “她说她想要见你。”本来在哥布林花园时他已经放弃了这个念头,可既然听到了这些话,他己也无法拒绝。 午夜,他站在医院江琳琳房间的门外。 他们不得不等到海文斯比拍完婚礼场面,虽然这过程中缺乏他所期望的令人眼花缭乱的热闹场面,但他一定很满意。 “官方一直忽视夹缝地带,最大好处就是玩家还保持着自然好奇的本性。没有完全进入“血腥收获”的状态,观众喜欢这样。”海文斯比说,“比如江琳琳曾宣布她爱你呀,你所用的浆果计策呀,这些都很适合上电视。” 陆忆风希望能与江琳琳私下见面,但是一大堆医生已经站到了单面玻璃墙的后面,手里拿着笔和笔记本。 当耳机里传来史密斯准备就绪的指令后,陆忆风慢慢打开了门。 那双黑色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江琳琳每只胳膊上都打着三道绑带,输液器和药物道具已经备好,以防她在失控时可以立即让他昏睡过去。 然而她并没有试图挣脱,只是仍用警惕的眼神打量陆忆风,看得出她仍认为面前站着的是一个变种人。 陆忆风走过去,在离她的床只有一码远的地方站住。他不知该把手放在哪里,所以他把手臂抱在胸前,挡住了肋骨上的淤伤,然后说:“嘿。” “嘿。”江琳琳答道。这是她的声音,几乎就是他的声音,但里面还有些新的东西。一点怀疑和一点责备。 “史密斯说你想跟我谈谈。”陆忆风说。 “你瞧,作为开头,”她慢慢说着,好像在等着陆忆风变成一个口中垂涎的变种狼。 江琳琳盯着他看了很长时间,搞得他有些不自在,只能看着玻璃墙。史密斯怎么还不发出声音?可他的耳机没有声音。 “你个头不算高,对吧?也不是很帅。”她说。 陆忆风知道她是经历了巨大痛苦才回到他们身边的。可她的话攻击性极强。 “嗯,你看上去好多了。”陆忆风说。 这时传来史密斯让他后退的指令。但他的声音被江琳琳的笑声给遮住了。“根本连好都算不上,我经历了那么多事,你却跟我说这个。” “是啊,我们都经历了很多事。你在所有的人中算是不错的。可我不行。”陆忆风说。 一切都不对劲,陆忆风也不知为什么自己总是心存戒备。她受到了折磨!她被劫持了! 他这是怎么啦?他觉得自己就要抓狂了——他甚至连这一点都没有把握——所以他决定退出去。 “哦,我觉得现在不舒服,也许我明天再来吧。”他说。 陆忆风刚走到门边,江琳琳说了句话,他不得不停了下来。 “陆忆风,我记起了那天林子里的事。” 林子。应该他和江琳琳在收获节那天清晨的一次接触。 “你看了我讲述这个故事的录像带?”陆忆风问。 “不是,你有讲述这个故事的录像带?那些人为什么没用这带子来对付我?”她问。 “是我在营救你的那天录的。”陆忆风答道,内心的感觉像一个巨大的钳子夹住了他的胸膛,使他透不过气来。也许刚才真不该跳舞。 “那么,你想起什么了?”他说。 “你,在野狼望。”她温柔地说,“你坐在石头上用刀切开猎物,凶狠的山猫。是我一箭射死了它,我们说把它的皮拿出去卖钱,得到的金币还对半分了。” “是这样的,当时的情形确实如此。可那好像是很远的事了。”陆忆风说。 “那天早上,我们还在黑市门口荡秋千,我想看着你的眼睛,可你却朝别处看了。后来……你好像摘了一朵蒲公英。” 陆忆风点点头。她确实还记得。 “那时我一定很爱你。” “确实是。”陆忆风的声音卡住了。他假装咳嗽。 “你那时爱我吗?”她问。 “人人都说我爱你。uu看书wwuukanshu”陆忆风低头看着铺瓷砖的地板,“人们说这就是巴泽尔折磨你的原因,是为了让我崩溃。” “这算不上回答。当他们给我看你的录像时,我不知道该怎么想,在绝地求生,你好像要用杀人蜂杀死我。”江琳琳对他说。 “我当时想要杀死你们所有的人,你们把我逼到了树上。”陆忆风说。 “后来,又有好多亲吻,你好像并不是真心的。你喜欢吻我吗?”她问。 “有时候。”陆忆风承认道,“你知道现在有人在看着我们吗?” “我知道。高静怎么样?”她接着说。 “她挺好。”陆忆风简短地答道。 “我们俩都能接受这事?你亲吻别人?”江琳琳问。 “不是这样,这样对你们俩都不好,可我这么做也不需要获得你的允许。”陆忆风对她说。 江琳琳冷冷地笑起来,甚至还有一点轻蔑,“哦,你是被人制造出来的,对吧?” 陆忆风往外走时,史密斯没有反对。他穿过大厅,走过了一间一间的屋子。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终于想明白的时候,却因为这一切太令人难堪而不愿意承认。 是的,他想当然地以为江琳琳觉得他完美无比的时候已经过去。 终于,她看到了真实的陆忆风,暴虐、不值得信赖、喜欢操控一切,而且极其危险。 为此,他们恨彼此。 一百六十四.特殊授权,魔鬼训练 离谱。 当史密斯在医院告诉陆忆风这个消息的时候,这就是他的感觉。他飞奔下台阶来到指挥部,他推开门时正赶上他们在开会研究战况。 “你什么意思,我不能去北境市区?我必须得去!我是燃烧的风!”他说。 科恩正在看屏幕,她连头都没抬。“作为燃烧的风,你联合各辖区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别担心——如果一切顺利,我们会在他们投降时让你坐飞机过去。” 投降? “那就太晚了!我会错过所有的战斗。你们需要我——我是你最好的射手!”陆忆风大喊道。 他并不常吹嘘自己的枪法技术,可他说的也接近事实,“高志鹏和高静不是也要去吗?” “只要没有其他工作,高志鹏每天都参加训练,高静的医术也很优秀。我们很肯定他们在战场能很好地应对一切。你估计自己参加了多少次训练?”科恩说道。 一次也没有。次数是零。 “是啊,有时候我也打猎。而……我在特制军械部时也和比特一起训练过。” “那不一样,陆忆风。我们都知道你聪明、勇敢、箭术一流。可我们需要的是在战场上打仗的战士,首先你不懂得如何执行命令,其次你的身体状况也不太适合。”博格斯说道。 “我在亚特兰大或哥布林花园的时候你并没觉得有问题。”陆忆风反驳道。 “在那两个区时你本身就没有被授权参加战斗。”海文斯比说。他给陆忆风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暴露的实情太多了。 .是的,在亚特兰大轰炸时参加战斗,以及在哥布林花园的行动确实都是突发的、莽撞的,而且绝对没有获得 允许。 “而且两次你都受了伤。”博格斯提醒他道。突然,他看到了博格斯眼中的自己。 一个十九岁的黄毛小子,肋骨的伤还没有好,连气都喘不匀。 缺乏自制、不遵守纪律、身体也正在恢复当中。她不是一个士兵,而是一个需要被照顾的人。 “可我还是得去。”陆忆风说。 “为什么?”科恩问。 这样他就能找巴泽尔“总统”了断他的个人恩怨;同时也不能忍受江琳琳的脸整天在他眼前晃而高静陪着高志鹏却上了战场。 这都是陆忆风说不出口的理由。 可要想去北境市区,他也不乏其他的理由。 “因为夹缝地带,因为他们毁掉了夹缝地带。” 科恩“总统”对这个问题思考了一下,又看看陆忆风, “那么,你还有三个星期。时间不长,可你可以开始训练。如果战斗指挥委员会认为你适合参加战斗,也许你的请求会被重新考虑。” 好吧,就这样。这是陆忆风能期待的最好结果了。这应该是他自己的错。 每天除非有适合他的活动,否则他就不遵守时间表的规定。 那些活动在当时看来似乎也不怎么样,背着枪在操场上跑步,心里却揣着一大堆烦心事。 可现在,他得为自己不遵守纪律付出代价。 回到医院,他发现约翰娜遇到了与他同样的情况,她也快气疯了。 陆忆风把科恩的话告诉她,“也许你也该参加训练。” “好吧,我训练。就算要把机组人员都杀死,我一个人飞到该死的北境市区,我也一定要去。”约翰娜说。 “训练时最好别这么说。不过搭上你的飞机,我还是挺高兴的。”陆忆风说。 约翰娜咧开嘴笑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小但却十分重要的转变。他们也许不该叫朋友,盟友应该是更适合的词。 很好,他们都需要盟友。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当他们报到参加训练时,却当头挨了一棒。 他们被安排在一个刚开始进行训练的小组里,里面都是十四五岁的玩家,真是有点可笑。 可是在实际训练中,他们却表现得比他们俩强得多。高志鹏和其他被挑选参加战斗的人都进行了更高一级的训练。 教练是一个话不多的中年女子,他们都叫她约克战士。“嗯,我告诉你,陆忆风战士。你那些伤要靠完全自己好还得一个月的时间。”她说。 “我没有一个月的时间。”陆忆风摇摇头。 她上下打量着他,“医生没有给你治疗吗?” “需要治疗吗?”陆忆风问道,“他们说慢慢自然就好了。我也这么觉得”。 “说是这么说,可是如果你自己建议,医生可以让你好得快点儿。可是我警告你,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她警告。 “我要回到医院。”陆忆风简单的说。 约克战士没再说什么。她写了个条子,然后让陆忆风直接回医院。 陆忆风犹豫了一下,可不想再错过训练了。“下午训练时我再来。”他保证说。她只是撇撇嘴。 在病房的夜晚真是难熬,睡觉是不可能了。陆忆风觉得甚至可以闻到他肋骨周围的一圈肉被灼烧的味道。 约翰娜在与停药后的脱离反应作斗争。早先,她挥挥手表示无所谓,并且说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但是到了凌晨三点,达拉之森所有的花哨的骂人话雨点般向陆忆风砸来。可不管怎样,到了清晨,她还是把他从床上拽起来,去参加训练。 “我恐怕你不行。”陆忆风说道。 “怎么不行?我们都行。我们是胜利者,你还记得吗?无论有多难,我们都活下来了。”她冲陆忆风咆哮道。 她病蔫蔫的,脸色灰里透青,身体抖得像一片树叶。他赶紧穿好衣服。 他们靠着胜利者的那股拼劲来完成上午的训练。当瓢泼大雨从天而降时,约翰娜快要不行了。她面如死灰,好像已经没有呼吸了。 “这只是水,要不了我们的命。”陆忆风说。 她咬紧牙关,脚踏在泥地里。雨水浸透了衣服,在操场的泥地上艰难前行。 中饭在野外吃,是泡了水的鱼和炖甜菜。 下午,他们练习组装枪支。这是陆忆风擅长的部分,可约翰娜的手抖得厉害,没法把枪的部件组装起来。 约克一转身,他就帮她弄。虽然雨没有停,但下午她总算有所进展,他们开始练习射击。 他们回到医院,刚进门约翰娜就对他说:“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我们不能再待在医院里了,大家都把我们当成病号。” 这对陆忆风不是问题,他可以回去和妹妹或高静一起住,但是约翰娜没有分配房间。 当她要求出院时,医生不批准她一个人住,即使她每天都到医院和主治玩家谈话也不行。 陆忆风建议医生可以把使用特殊药物的病人两个两个分配到一个房间住,可这只能让医生进一步认为她病情不稳定。 “她不会一个人住,我和她住一个房间。”陆忆风宣布道。 开始医生不同意,但史密斯也帮他们说话,所以到了晚上就寝时间,他们在高静和陆思雨对面的房间住下,她们答应医生会对他们的病情加以留意。 陆忆风冲了个澡,约翰娜则用一块湿布擦了擦身,之后约翰娜打算在房间里四处看看。 当她打开了盛着陆忆风的一些个人物品的抽斗时,她赶紧把它关上了,“对不起。”她说。 他想约翰娜的抽斗里除了夜莺谷配发的几件物品,便别无其他了,她在这个世界没有什么能称得上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 “没事,你想看就看吧。” 约翰娜打开了陆忆风的小纪念挂坠,仔细地看着高志鹏、高静和陆思雨的照片。 接着又打开了银降落伞,拿出里面的插管,把它套在她的小手指上。“看见这个我都觉得口渴。” 接着她看到了有江琳琳标识的胸针。uu看书.uukanhu “这就是……” “是的,这现在本来是属于她的。”陆忆风说。他不想提起江琳琳。 训练的好处之一就是让他可以不想她。 “史密斯说她好多了。”她说。 “也许吧,可她变了。”陆忆风说。 “你也变了,我也变了,布兰妮、史密斯和比特都变了。这个游戏让我们所有人都糟糕透顶,你不觉得?你还觉得自己是那个为了快乐自愿参赛绝地求生的玩家吗?”她问陆忆风。 “不是了。”他答道。 “我的主治医生说得对,已经发生的事永远无法回头了。所以我们还得照样活下去。”她把陆忆风的物品小心地放回原处,然后爬到他对面的床上。 这时正好到了熄灯时间,“你不怕我今天晚上杀了你?” “不会,就像我不会杀你。”陆忆风答道。然后他们笑起来。 他们俩的身体都累得快要垮掉了。如果明天早晨还能从床上爬起来,那可真是奇迹。 可他们真的起来了。 一周结束时,陆忆风的伤口和状态已完全康复,约翰娜也无需帮助,完全可以自己组装枪支了。 一天训练结束时,约克战士对他们点点头,表示肯定,“战士们,干得不错。” 他们训练通过之后,约翰娜嘟囔着说:“赢得绝地求生也比这还容易点儿。” 一百六十五.联盟余烬,疯狂状态 陆忆风和她去餐厅吃饭时,心情挺畅快。高志鹏在那里等着他们。 餐厅今天供应一份丰盛的炖牛肉。“今天早晨刚运来的食物。”高静对他说,“这是真正的牛肉,铁民林地运来的,不是你的野狗肉。” “那我也不记得你当时说过不吃。”陆忆风带点讥讽的说道。 他们布兰妮、皮特坐到了一起。布兰妮婚后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那个原来的她——陆忆风在绝地极限赛之前遇到的那个外形颓废的人、那个令凯匹诺大陆许多玩家痴迷的人、那个竞技场里神秘的盟友、那个精神崩溃却在不停帮助他的人—— 已经变成了一个精神焕发的小姑娘。布兰妮第一次显露出她不事张扬、温良随和的性情。 不管是走路,还是吃饭,他和皮特总是拉着手,一刻都不松开。她也许从来就没有打算松开,完全沉浸在幸福之中。 虽然有时候皮特还会神情恍惚,精神游离到另一个世界里,但布兰妮的几句话就能把他拉回到他们身边。 汪璐璐,这个江琳琳从小就认识,但和陆忆风却并不十分熟悉的女孩,看来也已经习惯了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 有人把婚礼当晚江琳琳对陆忆风说的话都告诉了她,但她却并没有四处播扬。史密斯说,每次江琳琳疯掉、说陆忆风坏话的时候,她总是站在陆忆风一边维护他。 她责怪江琳琳全是因为游戏gm的折磨才让她有了错误的看法。她对她的影响比任何人都大,毕竟她和她相熟。 虽然陆忆风觉得她对他的夸赞过了头,但还是应该感激她。坦率地讲,他还真需要一点美化嘞。 所有人都饿了,炖肉好吃极了——牛肉、土豆、甘蓝、洋葱,炖在浓浓的汤汁里——在整个餐厅里,你可以感觉到一顿丰盛的大餐所带来的魔力。 玩家们因此变得更和善、更幽默、更乐观了,它对角色状态的调节作用胜过医疗性的道具,提醒玩家们游戏不是一个错误。 陆忆风用面包蘸上肉汤,在嘴里慢慢咀嚼,一边听着布兰妮讲一只乌龟戴着她的帽子游走的趣事。 他笑着,吃着,却没有注意到她已经站在那里,站在桌子对面,约翰娜旁边的空位子后面,正在看着他。 陆忆风看到她时,面包渣一下子卡在喉咙里,弄得他喀喀地咳了起来。 “江琳琳!很高兴看到你出来……你能到处走走了。”汪璐璐说。 两个大块头的护卫站在她身后。因为她两手之间拴着一根短链,所以她很笨拙地端着托盘,两手尽量保持平衡。 “那个漂亮的手镯是什么?”约翰娜问。 “我还不值得信赖呢。我没有他们的允许甚至不能坐在这里。”江琳琳说着,扭过头,意指他的护卫。 “她当然能坐在这里,我们是老朋友了。”约翰娜边说,边拍拍身边的座位。 护卫点点头,江琳琳才坐了下来。“江琳琳和我在北境市区时的牢房是挨着的。我们很熟悉彼此的喊叫声。” 坐在约翰娜另一侧的皮特赶紧捂住耳朵,把外部世界屏蔽在他的世界之外。 布兰妮生气地瞪了约翰娜一眼,同时拉住了皮特。 “什么?我的主治医生说我不需要仔细考虑我是怎么想的,这是我治疗的一部分。”约翰娜回敬了布兰妮一句。 刚才他们几个人之间的活跃气氛不见了。布兰妮对皮特轻轻地耳语,直到他把慢慢恢复正常。 接着是久久的沉默,大家都假装埋头吃饭。 “皮特,”汪璐璐高兴地说,“你知道是江琳琳为你们装点的结婚蛋糕吗?他们在游戏里学做了蛋糕,所有的糖霜都是她做的。” 皮特让视线小心地越过约翰娜,“谢谢你,江琳琳。真是太美了。” “我很荣幸,皮特。”江琳琳说。 尽管江琳琳的话不是冲陆忆风说的,但他仍察觉到她声音里那熟悉的温和善良,他原以为再也不会听到了。 “要是想留点儿时间散散步,咱们现在就走吧。”布兰妮对皮特说。 她把两个餐盘摞起来,一手拿着餐盘,一手紧紧地拉着皮特。“见到你很高兴,江琳琳。” “对他好点儿,布兰妮。不然我会把他从你身边抢走的。” 这本该是个玩笑,可江琳琳的语气很冷漠,使得这玩笑走了味。 她的话里明摆着对布兰妮不信任,对皮特另眼相看,对陆忆风不屑一顾,好似他根本不存在。 “噢,江琳琳。”布兰妮漫不经心地说,“别让我后悔救了你。”她很关心地看了陆忆风一眼,然后领着皮特走了。 他们走了以后,汪璐璐用责备的口气对江琳琳说:“她确实救过你的命,不止一次。” “是为了他。”江琳琳扫了陆忆风一眼,“为了反抗游戏gm,不是为了我,我不欠她什么。” 陆忆风本该不上她的当,可他还是忍不住说道:“也许是吧,那么多人死了,而你还活着。这总能说明点儿什么吧。” “是啊,很多事情都能说明它本不该说明的事,陆忆风。在我的记忆中,有些事情我自己也无法理解,我认为那些人并没有连我的这些记忆也改变了,比如,在火车上发生的许多事。”她说。 江琳琳又是话里有话。 在她看来,在火车上发生的许多事意味深长,那些事情本身———已经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一切都是谎言。一切都是为了利用她。 江琳琳拿起勺子,朝他和高静这边指了指,“那么,你们俩现在是公开的一对,还是仍在上演表哥表姐的那一套?” “还是那一套。”约翰娜说。 江琳琳的手一阵抽搐,她捏了一下拳头,接着又用一种奇怪的方式把手张开了。 可以感觉到身边的高志鹏已经绷紧了肌肉,准备随时迎接意想不到的突变。可他只是说:“你们这些事情,如果不是我亲眼看到,我是不会相信的。” “相信什么?”江琳琳问。 “你。”高志鹏答道。 “你说具体点儿,我什么?”江琳琳说。 “他们把你变成了那种邪恶的变种人。”高静接上说。 高静一口气喝完了牛奶。“你吃完了?”她问陆忆风。 他们站起身,一起把餐盘送过去。门口的侍卫看到陆忆风的手里还拿着吃剩的面包,就拦住了他。 他也许是看到陆忆风脸上的表情,也许是觉得根本没有藏面包的意思,并没有为难他。 他让陆忆风赶快把面包塞到嘴里,就放他们走了。高静和他都没再说话。来到房间外时,高静说:“我没想到会这样。” “我告诉过你她恨我。”陆忆风说。 “可是她恨你的样子,是那么的……熟悉。我过去就有这种感觉。”高静说道,“以前在节目直播上看到你亲吻她时,我只是觉得我这么想太不公平。她自己觉察不到。” 走到了陆忆风房间门口,“也许她看到了真实的我。我得去睡觉了。”他说。 高静一把拉住了他的手,“你现在想的就是这些?” 陆忆风无奈地耸耸肩,“我们可是老朋友了,uu看书 .ukanshu高静,请相信我说的话,她并没有看到真实的你。” 说完,高静在他的脸颊上吻了一下,然后离开了。 陆忆风坐在床上,尽量集中精力背着书本上的军事策略,脑子里却不停地想着在火车上和江琳琳之间发生的事情。 大约二十分钟之后,约翰娜回来了,她一骨碌倒在他的床头。 “你错过了最精彩的好戏。汪璐璐对江琳琳发脾气,觉得她不该那样对你。她吵吵的声音可大了,就像老鼠被叉子叉着了。餐厅所有的人都在看呢。”她说。 “那江琳琳呢?”我问。 “她和自己争辩,好像他是两个人。护卫不得不把她拉走。幸运的是,没人注意到我吃了她的炖肉。” 约翰娜用手揉着她鼓绷绷的肚子。陆忆风看着她指甲盖里的泥垢。真纳闷,达拉之森的玩家都不洗澡吗? 他们花了几个小时,互测军事术语。陆忆风去看了看陆思雨,接着回到房间,冲了澡,躺在床上,在一片漆黑中问道:“约翰娜,你当时真的能听见她叫喊?” “叫喊只是我听到的一部分,那声音就像竞技场里的变种夜莺模仿的叫声,不过这是真的。她会不停地叫上一个来小时。嘀,嗒。” “嘀,嗒。”陆忆风说。 玫瑰。变种鬣狗。绝地求生。糖霜做的海豚。朋友。夜莺。造型师。陆忆风。 夜晚,他的梦里充满了喊叫。 一百六十六.四百五十一分队,战前训练 陆忆风狠命地投入专业训练。 除了吃饭、睡觉,他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着测试、操练、使用新枪械、听战术讲座。 包括他在内的几个人被转到一个加班,有希望参加实战训练。 士兵玩家们管这种训练叫“巷战”,但他胳膊上的标识却是s.s.c.,这是模拟巷战的缩写。 在夜莺谷地下,有一个北境市区的模拟街巷。指导员把他们分成八个小分队,由他们完成各个作战任务—— 抢夺有利地形、摧毁目标、搜索楼房——完全模拟在北境市区的实战。 在这里情况极为复杂,一点疏忽就会酿成大错。 不小心迈错一步就会踩上地雷,屋顶会冒出狙击手、步枪会卡壳、一个孩子或女人的哭声会把你引入埋伏圈。 小分队首领——训练场只有他的模拟声音——被迫击炮击中后,队员必须在丧失指挥官的情况下见机行事。 他们知道这都是假的,不会真的被杀死。但如果你踩上地雷,仍能听到爆炸声,这时你就倒在地上假装死去。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讲,你又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很真实——辖区士兵玩家穿着治安警制服,炸弹散发出浓浓的烟雾。 他们甚至有可能遭到毒气的侵害。在遇到有毒气体时,只有陆忆风和约翰娜及时戴上了面具。 他们小分队的其他队员被毒气熏晕过去十分钟。约翰娜只吸进了几口那所谓无毒的气体就头疼了一整天。 在射击场时,陆思雨和摄制组其他成员拍摄了陆忆风和约翰娜的短片。高志鹏和布兰妮也在被拍摄过程当中。 这是新记录片的一部分,是给即将进攻北境市区的玩家拍摄的。整体来讲,一切进展顺利。 之后不久,江琳琳在他们早晨训练时也来参加。她手上的链子已经去掉了,但仍有两个护卫时刻不离其左右。 吃完中午饭,她和一些刚开始训练的人在一起。 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如果和汪璐璐的小小口角都能使她神经质地自己跟自己辩论半天,那她学习组装枪支又有什么用呢? 陆忆风遇到海文斯比时,他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为了拍摄录像的需要。 他们已经拍摄了布兰妮和皮特的婚礼,取得了预期效果,但全游戏的玩家都想知道江琳琳的情况。 他们要看到江琳琳正在为反抗而斗争,而非为巴泽尔“总统”卖命。 陆忆风在短暂休息的当儿,反抗军正在为进攻北境市区做着各项准备,设备到位、后勤保障齐备、部队集合待命。 从士兵玩家统一装饰的短头发,可以看得出那些部队已接到命令,因为这种发式是部队即将参加战斗的标志。 大家都在谈论我方已展开进攻,以确保通往北境市区火车隧道的畅通。 在第一批部队即将出发时,约克很意外地通知陆忆风和约翰娜,她已经推荐了他们俩去进行测试,要他们赶快报到。 测试包括四部分:一障碍赛跑,其目的是为了测试体能;二关于战术技巧的笔试;三测试使用武器的熟练程度;四模拟巷战。 陆忆风甚至没时间觉得紧张,前三部分就测试完毕。但最后一项是最难的。对方会为你设置技术障碍。 他们小分队的队员在互相交换信息时,提到这次测试需要队员独立完成作战任务,这看来是真的。 在测试中,你完全无法预料到会陷于何种险境。一个男队员压低声音说,据说这次测试专门针对每一个人的弱点。 陆忆风的弱点?他的弱点有一长串,真让人沮丧,不够果断,不够狠,训练时间短,甚至他燃烧的风的身份对于需要整体观念的团队来讲也不是优势。 他们可以轻易地找到他的许多弱点。 约翰娜在他的前面,第三个被叫到。 一旦进入场景,训练中学到的技能自然地发挥了作用。他遇到了埋伏。 治安警快速出现在他面前,他迂回后退,回到指定集合点,和小分队成员会合。 他在街道穿行,击毙了几名治安警,两个在左侧屋顶,另一个在前方的一个门口。这次行动非常具有挑战性,但比预想的要容易。 用比较挑剔的眼光来看,如果一切都这么容易的话,那肯定是他错过了什么。 正当陆忆风距离目的地只有两座大楼时,出现了危险的情况。六个治安警出现在街角。 他们的人数远远超过了他,可他注意到了一样东西。一只汽油桶很不经意地放在了地沟旁。 没错,就是它。他的测试。 引爆汽油桶是他完成此次任务的唯一办法。正当陆忆风抬手准备炸飞汽油桶时,他的队长轻声命令他卧倒,在这个节骨眼上,卧倒有什么用? 他不打算理睬他的命令,要扣动扳机,把治安警炸飞。 可突然,他意识到自己在测试者眼中最大的弱点是什么。 从他在绝地求生时抢夺橘红色背包,到亚特兰大参加战斗,到他在哥布林花园冲动地穿过广场。他从来都不服从命令。 他扑通一声卧倒在地,用力之大,需要用一个星期才能把沙粒从下巴上抠出来。 与此同时,另外一个人引爆了油桶。治安警命丧黄泉。 当陆忆风终于从街巷的另一头出来时,一个士兵对他表示恭喜,在他的手上印上他们分队号码451,然后让他去指挥部报到。 博格斯看到他后笑着摇摇头,“让我看看。”陆忆风伸出印着数字的手给他看。“你和我在一个分队。”他说,“这是个特别小分队,人人都是神枪手,去找你的队友吧。” 他冲着站在墙根的一队人点点头说。里面有高志鹏、布兰妮,还有五个他不认识的人。 陆忆风的小分队。他不仅参加了,而且还在博格斯的手下,和他的朋友在一起,真好。 他让自己镇静下来,显得有模有样,然后像一个真正的士兵而不是蹦蹦跳跳的快乐玩家,郑重地加入到他们的队伍中。 这个小分队一定很重要,因为大家在指挥部集合。而这一切和燃烧的风没关系。 海文斯比站在桌旁一个很宽大的平面控制板前,向他们介绍了他们在北境市区可能遇到的情况。他揿了按钮。北境市区的全息图像投射到空中。 “比如这个,就是其中一个治安警营地周围的区域,并非不重要,但却不是最关键的目标。大家接着看。” 海文斯比在控制板上输入了特殊的密码,一些由各种颜色组成的光束开始以不同的速度闪动。 “每一个光束被称作一个‘堡德’,它们各自代表一种不同的障碍,也许是一枚炸弹,也许是一群变种动物。 不要出错,因为无论出现什么,它不是困住你,就是要你的命。有一些堡德在黑暗时期就已经设置好了。 坦率地讲,这其中有好多是我设计的。这些堡德的设计图,我们的人在逃离北境市区时已经带出来了,这是我们得到的最新情报。 gm不知道我们已经得到了这方面的信息。uu看书 .uukansh 可即使如此,我们并不知道在过去的几个月中,他们是不是又激活了其他的堡德。这是你们即将面临的问题。” 陆忆风不知不觉地朝着桌子移动,直到他离全息图像只有几英寸远。他伸出手,罩住了一股快速闪动的绿色光束。 一个浑身紧张的人凑到他身边,不用说,是布兰妮,因为只有胜利者才能立刻看到他已发现的东西。是绝地求生的竞技场。 里面到处是大赛组织者设置的堡德。布兰妮用手摸着射到大门边的红色光束。“女士们、先生们……” “第三十七届绝地求生现在开始!”好像可以听见刘子琛的声音。与此同时在凯匹诺大陆的某一个地方,新一届的绝地求生还在正常进行。 指挥部没有给大家留出提建议或意见的时间,已迅速作出决定,两人一组,分别行动。 而陆忆风,根据指挥部的决定,离北境市区中心区域越远越好。 他是一个脾气大、主意也大的胜利者,有一层难以跨越的厚厚的心理伤疤,也许没人愿意和他在一个组。 “我真不明白你干吗还费劲让我和布兰妮参加训练,海文斯比?”他说。 “是啊,我们早就是你最好的两个士兵了。”布兰妮不无骄傲地附和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一点。”海文斯比说着,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现在言归正传,布兰妮战士和陆忆风战士。我还有最后的几句话要说。” 一百六十七.达拉之誓,整装待发 如果这是一次测试,那么陆忆风和布兰妮都通过了。 当海文斯比讲完,会议结束之后,他得到了一项特殊的命令,这令人感觉很糟。 他们不允许陆忆风改变造型,因为他们希望在gm投降时,让玩家们看到燃烧的风和他在竞技场时样子很近似。 当然,这是为了拍摄的需要。陆忆风耸耸肩,表示他的造型边幅是他最不关心的事。他们也没再说什么,就让他走了。 在走廊里,他和布兰妮不由自主地走到了一起。“我怎么皮特说呢?”她压低声音说。 “什么也别说。”陆忆风回答,“我对高静和妹妹也不说。” 他们都知道自己即将回到一个荆棘满布的竞技场,没必要让我们身边所有人都知道。 “要是他看见了那幅全息图像……”布兰妮说道。 “皮特不会看到的。这是机密,一定是。怎么说这也和真的比赛不一样。没有生存者数量限制。我们有点儿太过敏感了,因为……嗨,你知道为什么。可你还是想去,不是么?”陆忆风说。 “没错,我和你一样想亲手结果了巴泽尔的命。”她说。 “任何事都没法与这件事相比。”陆忆风坚定地说,这也是他的愿望。兀地,他眼前一亮。“这次巴泽尔也成了大赛选手了。” 他们刚要往下说,史密斯走了过来。 他没有参加会议,因为他现在关心的不是竞技场,而是别的事情。“约翰娜又回到医院了。”他说。 陆忆风一直以为约翰娜很好,已经通过了测试,只不过没分到特别小分队。 她抛斧头的技术很厉害,可射击一般。“她受伤了吗?怎么回事?” “是在巷战测试的时候,测试人员想找到战士的弱点,于是他们就放水淹了街道。”史密斯说。 这不会有问题,约翰娜会游泳。至少她在参加绝地极限赛时会游泳。 当然,没布兰妮游得好,来自绿林湾的玩家大部分都精通水性,他们大家都没布兰妮游得好。“那后来呢?” “在北境市区,就是这么折磨她的,先把她泡到水里,然后给水通上电。”史密斯说, “在巷战时,她想起了过去的事,慌了神,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里了。” 这时可以明白约翰娜为什么从不洗澡,那天训练时下雨,她狠狠心才走进雨里,好像天上在下硫酸。 “你们俩应该去看看她,你们就算是她的朋友了。”史密斯说。 真糟糕,约翰娜说她没有家人,这个世界也没有朋友。 在她没标名字的抽斗里,除了夜莺谷发放的衣服,也没有任何带有达拉之森特点的物品,什么也没有。 “我最好去告诉海文斯比,他肯定不会高兴的。”史密斯接着说,“在攻入北境市区之后,他希望出现在镜头里的胜利者越多越好,这对制作电视片有好处。” “你和比特也会去吗?”陆忆风问。 “越多越好指的是有特殊魅力的胜利者。”史密斯纠正他自己道,“所以,不,我不会在那里。” 布兰妮直接去看约翰娜,陆忆风在外面溜达了几分钟,这时博格斯从里面出来了。 他现在是他的上司,所以陆忆风想可以给他提点特殊要求,可以求他给开个绿灯。 当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博格斯之后,他给他开了通行证,这样只要陆忆风在警卫的视线范围内,就可以在空闲时间到林子里去。 在林子里,他从一棵松树的枝条上摘下一些带有松脂香气的松针,堆在绷带中间。 然后用绷带把松针裹起来,把绷带口拧紧,之后用一小段藤条把它绑起来,做成了一个苹果大小的圆球。 回到医院的病房门口,他观察了约翰娜一会儿,发现她平时凶巴巴的样子只不过是表面现象。 一旦除去这外在的一切,她只不过是一个瘦弱的年轻女子。 她现在正使劲地睁开眼睛,不愿催眠道具让她进入睡眠,害怕睡梦中那些可怕的记忆又会卷土重来。 陆忆风走到她跟前,把松针包递给她。 “这是什么?”她哑着嗓子问,额头上的湿头发已打起了绺。 “我给你弄的,可以放在你的抽斗里。”陆忆风把它放在她的手里,“你闻闻。” 她把松针包举到鼻子边,试探似的闻了闻。“有股熟悉的味道。是达拉之森,”说着,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 “我就是这么想的,你从达拉之森来的。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吗?你是一棵树,哦,差不多是一棵树。” 突然,她的手像钳子似的抓住了陆忆风的手腕,“你必须要杀死他,陆忆风。” “别担心。” “你发誓,以你在乎的事发誓。”她剌剌不休地说道。 “我发誓,以我的生命来发誓。”可她还是没有放开陆忆风的胳膊。 “以你身边的人生命来发誓。”她坚持道。 “以我身边的人的生命发誓。”陆忆风重复道。他想自己的游戏快乐和生命的取舍愿望可能是不够强烈了吧。 不过约翰娜终于放开了他。“你怎么认为我就能去啊,傻瓜!” 听了这话,她脸上掠过一丝微笑。“我只是想听到你这么说。”她把松针包放到鼻子边,然后合上了眼睛。 剩下的日子过得飞快,他们的小分队除了每天早晨进行短暂的训练之外,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射击场度过。 陆忆风绝大部分时间精进枪支射击,但他们每天都让他留出一小时专门进行射箭练习,也就是说他要代替江琳琳的夜莺专用弓箭练习。 高志鹏使用重型武器,比特为布兰妮设计的鱼叉有很多特别之处,但最明显的特点是她可以通过按动金属腕环上的一个按钮,将鱼叉抛出去。 之后,鱼叉会自动回到她手上,无需他亲自捡拾。 练习时,他们朝巡查警人偶射击,来熟悉他们保护装置上易于受到攻击的位置,也就是常说的“软肋”。 如果击中要害,就能看到一摊人造血流出来。那些人偶浑身都已变成红色。 看到他们小分队整体射击准确度那么高,还是挺令人欣慰的。小分队成员除了布兰妮和高志鹏,还有夜莺谷的另外五名战士。 杰克逊,一个中年妇女,她是小分队的副总指挥。看上去行动有些迟缓,但她能击中他们其他人看都看不到的东西。 远视眼,用她自己的话说。 还有一对叫李格的姐妹,她们穿上军服后简直一模一样,为了便于区分,管她们叫李格一和李格二。 另外还有两个年纪略大一些的男士兵,米切尔和霍姆斯,他们少言寡语,但能在五十米之外射中靴子上的尘粒。 陆忆风注意到其他小分队的队员也都很棒,不知道他们自己有什么特殊之处。但有一天早晨,海文斯比也加入到他们的小分队里来,他这才明白。 “451分队队员注意了,把你们挑出来,是为了执行特殊任务。”海文斯比开始说道。 真希望派他们去刺杀巴泽尔,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 “我们军队里不乏神枪手,但摄制电视片却人手匮乏。uu看书 uukansu 因此,我们亲手挑选了你们八个人,作为我们的‘明星小分队’成员,你们在进攻北境市区期间,主要任务是拍节目。” 失望、震惊、气愤充满了每个队员的胸膛。 “你的意思是,我们不会参加实战。”高志鹏没好气地说。 “你们会参加战斗,但也许不会总在前线,当然,在这样的战争中,我们很难挑出哪里是前线,哪里是后方。”海文斯比说。 “我们不愿意。”布兰妮脱口而出,接着是一连串的抱怨声。但陆忆风没有说话。“我们要参加战斗。” “你们要在战争中发挥最大的作用。而如果你们出现在电视上,就发挥了最大作用。”海文斯比说, ”只要看看陆忆风作为燃烧的风的巨大作用,你们就会明白,他能调动所有积极的力量,参加到反抗运动中来。你们注意到了吗?只有他没有抱怨,因为他理解了电视的力量。” 事实上,陆忆风没有抱怨是因为他不打算待在“明星小分队”里。是因为他知道要采取任何行动,都必须先到北境市区。 另外,太多的抱怨也会引起怀疑。 “可我们不光是表演,是吧?那样是浪费人才。”陆忆风说。 “别担心,你们会有许多真实的攻击目标,可是别让别人击中你,在换掉你之前,我需要拍到足够的录像。现在,我们向北境市区进发,你们要表现好一点儿。” 一百六十八.小队出发,堡德陷阱 在出发的那天早晨,陆忆风跟高静和陆思雨道了别。 他并没有告诉她们北境市区防御体系和杀人武器是何其恐怖,与绝地求生是何其相似。可是他去参战已经让她们很难过了。 高静抱着他,久久不肯放开,他感觉到她的泪水已经从眼里滚落下来,可她并没有哭出声来。 在他第二次参加绝地求生时,高静也是这样强忍泪水的。 “放心吧,我会很安全的,我连个士兵都算不上,只是海文斯比在电视上的牵线木偶而已。”陆忆风试图安慰她。 陆思雨一直把他送到医院大门口,“你感觉怎么样?” “知道你们在巴泽尔够不着的地方,我感觉好多了。”陆忆风说。 “下次等我们再见面时,我们已经再也不会见到他了。”陆思雨坚定地说。 然后,她伸出胳膊抱住陆忆风的脖子,“要小心。” 陆忆风想是不是要跟江琳琳最后道别一下,但他最终还是觉得这样做对他们两个都不好。他只把胸针放在军服口袋里。这胸针代表着那个救他一命的女孩。 直升机把他们载到了夹缝地带。在那里,在被大火舔舐的区域之外,建立了一个临时的运输站。 这次出现在车站里的不是豪华的列车,而是普通货车,上面载满了身穿深灰色制服的士兵,他们正头枕着背包睡觉。 他们坐了几天的火车,最后在通往北境市区的一个山间隧道下了车,之后又步行了六个小时。 在行军时,他们小心地沿着一条鲜艳的绿色路线前行,这是通往前方的安全路线。 他们最后到达了反抗军的营地,营地建在火车站外面,向前延伸了约十条街区的距离。 陆忆风和江琳琳曾经来过这个火车站。这里早已挤满了士兵。451小分队分到了一个指定地点,可以搭建帐篷。 反抗军占领这个地方已达一周以上,在夺取这一地段的战斗中,游戏gm的军队被击败,向市内溃退,反抗玩家军也有几百个士兵阵亡。 目前,在两军阵营之间是一段雷区,空荡荡的,但却在诱人深入。每条街区的堡德必须在完全清除之后,部队才能顺利前行。 米切尔很担心直升机空袭——他们在野外扎营确实感到自己暴露在敌人的火力攻击之下——但博格斯说这不是问题。gm的空军力量在哥布林花园作战时已被基本消灭。 即使他们还剩下几架飞机,也肯定要用来干别的。 必要时,巴泽尔也许会和他的内阁在最后时刻乘飞机逃离,躲到某个避难处。 他们最初的几个飞行纵队被gm的防空导弹大量击落,但后续的飞行纵队已突破敌人防线降落在附近。 即将到来的战斗主要在街巷展开,希望战斗不带来太大的人员伤亡。反抗军想占领北境市区,其迫切程度和当年他们占领夜莺谷是一样的。 三天之后,451小分队成员因为无聊,恨不得开小差。 陆思雨和她的摄制组拍摄了一些他们与地方火力交火的短片。如果反抗军只攻击海文斯比提供信息的堡德,那对方不出两分钟就会得知他们已经拥有了堡德的全息图像。 所以,他们要花大量时间来攻击无关紧要的目标。多数时间,他们的任务只是把糖果般绚丽的建筑外景玻璃打碎。 他们也许会把这些录像和摧毁北境市区主要军事目标的录像一起播放。有的时候,小分队也需要狙击手执行真实的作战任务。 每当此时,八双手都会举起来,而高志鹏、布兰妮和陆忆风则永远不会被挑中。 “你长得这么适合上镜,这是你自己的错。”陆忆风对高志鹏说。是啊,有时外表也具有杀伤力? 可他们也不太清楚应该拿他们三个人怎么办,特别是陆忆风。 他已经把他的可点燃的风衣装束带来了,可拍摄时,他只穿着军装。 有时,他用枪,可有时他们要他用弓箭。他们好像既不愿意完全放弃燃烧的风和夜莺的形象,可又愿意他作为一个普通士兵的形象来出现。 一方面,陆忆风表面上总是在抱怨不能真的参加战斗,另一方面,却在暗中准备自己的计划。 他们每人手里有一张北境市区地图,这个城市几乎是一个正方形。地图的上方标有字母,侧面标有数字,纵横的线条把这座城市分成了许多小方块。 陆忆风一直在琢磨这张地图,记住了每一个十字路口和街道。 可这张图只是一张辅助图,指挥官手里持有一个叫做“霍罗”的装置,它能显示他们在指挥部看到的北境市区的全息图像。 它可以把任何一个区域的图像放大,看清那里的堡德。 霍罗是一个独立的装置,它既不能发射也不能接收信号,只是一个超级地图。可这地图比陆忆风的纸地图要好一千倍。 只要指挥官念出自己的名字,霍罗就可以被激活。霍罗一旦被激活,就会对小分队其他成员的声音有反应。 例如,假如博格斯被射杀或严重受伤,uu看书.ukanhuco 另外一个人可以接替他。 如果小分队成员连说三遍“索命果”,霍罗就会自动引爆,五米之内的物体就会被炸飞。这是出于一旦有人被捕的安全考虑。 所有人都必须谨记,一旦发生意外,他们要毫不犹豫地做到这一点。 所以,陆忆风现在要做的是,把博格斯激活后的霍罗偷出来,然后在他没有察觉时,从他眼前消失。 可是,把霍罗从他身边偷走,只比偷走他的牙齿容易一点儿。 第四天上午,战士李格二误触了一个堡德,释放出来的不是一群变种昆虫——对这个大家是有准备的——而是大批的金属飞镖。 医疗小分队还没来到,她就一命归西了。最后人们只找到了她的脑壳。海文斯比答应立刻派人来替补。 转天早晨,小分队新派来的队员到达北境市区。她手腕上没有戴链条,也没有护卫,从火车站出来时肩上挎着步枪。 在她的脸上既有震惊,也有困惑和反抗,但她的手背上分明印着451。 是江琳琳。博格斯拿走她的枪之后就去打电话。 “没关系。”江琳琳对他们说,“是科恩“总统”亲自派我来的。她觉得需要给电视片升升温。” 也许电视片确实需要升温。 但如果科恩亲自派江琳琳来,那说明她同时做出了另一个决定,她觉得江琳琳死去比活着对她更 一百六十九.无形威胁,特殊派遣 陆忆风几乎从没见过博格斯发脾气,甚至在违抗他的命令或者吐在他身上或者高志鹏踹在他鼻梁上的时候都没有。 但这次他给科恩“总统”打完电话之后,却大为光火。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令他的副手杰克逊战士立刻组成两人一组的警卫,二十四小时看护江琳琳。之后,他要求和陆忆风一起散步。 他们绕着四散的营房溜达,直到他们的小分队被远远地抛在后面。 “反正她会想办法杀死我的,特别是在这里,可以触发她许多被劫持的可怕记忆。” “我会让她保持冷静的,陆忆风。”博格斯说。 “为什么科恩现在想让我死呢?”陆忆风问。 “她对此予以否认。”他答道。 “可我们都清楚这一点。而你至少应该有个解释。”陆忆风说。 博格斯没说话,他凝视着他,好半天才说:“我能说的就是,总统她不喜欢你,从来都不。” 博格斯继续说道:“开始她想救出江琳琳,但其他人不同意。当你要求赦免其他胜利者时,情况变得更糟了。可即使如此,你表现得如此出色,这一点她大可不必计较。” “那又怎么样?”陆忆风接着问。 “这场战争不久就会结束,这个虚拟世界新的gm将被选出。”博格斯说。 陆忆风的眼睛一转,“这里该结束了,博格斯,我不认为有人愿意成为领袖。” “是的,他们不会认为你会成为领袖。”博格斯对他的话表示同意,“但是你总要支持某一方吧。你会支持科恩‘总统’?还是别的什么人?” “我不知道,我从没想过这件事。”陆忆风说。 “如果你的第一个答案不是科恩,那你就是一个威胁。你就刻上了反对派的烙印。要知道,你个人的影响力可是比别人都大啊。” 博格斯说,“从目前的情况看,你对她所做的一切就是容忍她。” “所以她就要杀死我,好让我闭嘴。”话一出口,陆忆风就知道自己说的是对的。 “她现在已不再需要你做她的同盟。正如她所说的,你的首要任务是将各辖区联合起来,而现在这个目的已经达到了。” 博格斯提醒他说,“现在的这些电视片没有你也完全可以拍。你只有最后一件事可以做,好让反抗的火焰燃得更旺。” “去死。”陆忆风平静地说。 “是的,你成为一个牺牲者,激励更多的人去斗争。可这件事在我眼皮底下是不可能发生的,陆忆风战士。我的计划是让你安全离开这里。”博格斯说。 “为什么?”这种想法只能让他陷入麻烦,“你并不欠我什么。” “你应该得到这一切。现在归队吧。”他说。 博格斯甘愿置自己于险境,有人帮忙,陆忆风本应该感到高兴。可说实在的,他感到的却只是沮丧。 只是说,以现在的情况,他还怎么能够偷走他的霍罗而离开小分队呢?背叛他也会使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由于陆忆风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江琳琳悄悄地把帐篷搭在他帐篷的后面,这真让人不适。 “我的岗是几点?”他问杰克逊。 她眯起眼睛,用怀疑的眼光看着陆忆风,也许她只是想更好地看清他的脸,“我没安排你轮岗。” “为什么没有?”陆忆风问。 “我不能肯定必要时你是否能对江琳琳开枪。”她说。 听到这话,陆忆风故意提高嗓门,全队的人都能清楚地听到。 “我不会杀死江琳琳,因为江琳琳已经死了。约翰娜说得对,我要杀死的不过是gm的另一个变种npc而已。” “哦,就算你这么说,也不能派你去。”杰克逊说。 “让她参加轮岗吧。”博格斯在他身后说。 杰克逊无奈地摇摇头,在本上做着记录,“夜里十二点到凌晨四点。你和我一起轮岗。” 开饭的哨声响了。高志鹏和陆忆风在餐厅里排队。 “你想让我杀死她吗?”高志鹏贸然地问道。 “那样的话,咱们两个肯定都得被送回去。”陆忆风说。高志鹏说的话那么残酷,“我能应付。” “你是说在你行动之前?在你拿着你的地图,也许还有霍罗离开之前?”这么说,陆忆风的计划没有逃过高志鹏的眼睛。 希望他的计划不会也这么容易被别人看出来。当然,不可能有另外一个人像他那么了解他。 “你没准备丢下我吧?”高志鹏问。 直到说话的这一刻,陆忆风是这么计划的。可是看来让他的搭档盯着背后,也不是什么坏事。 “作为你的战友,我强烈建议你和你的队员待在一起。可你要来,我也没办法,对吧?” 高志鹏咧开嘴笑了,“是的,除非你想让我把队里所有的人都惊动了。” 451小分队的队员和摄制组的人都把饭从餐厅打来,uu看书 w.uuknshu 然后围成一圈吃饭。开始他以为是江琳琳的出现令他不安。 但快吃完饭时,他发现有几个人都向他投来不友好的目光。这变化真是太突然了。 因为刚来时陆忆风还很肯定大家关心的是他有多么危险,特别是对他。他给史密斯打了个电话,才明白了这一切的原因。 “你想干什么?刺激她去攻击你吗?”他问陆忆风。 “当然不是。我只想让她离我远点儿。”陆忆风说。 “噢,那是不可能的,特别是在gm对她做了那些事情以后。你瞧,科恩把她送到那里,也许是希望她能杀死你,可江琳琳并不知道这一点。她不明白在她身上正发生什么。所以你不能怨她……”史密斯说。 “我没有怨她。”陆忆风说。 “你怨了!你一直在为她不能控制的一切而不断地惩罚她。我并不是说你不该二十四小时手拿上了膛的步枪,可你现在也该好好想想了。假如是你被gm抓走,又被劫持,你企图杀死江琳琳,你觉得江琳琳会这样对你吗?”史密斯不依不饶地问。 陆忆风不吭声了。不会的绝不会。她会不惜一切代价把他拉回来,而不是拒绝、抛弃、不失时机地敌视他。 “你和我,我们要携起手来,把她救回来,记住了吗?”史密斯说。 陆忆风没说话。他顿了顿,接着说:“要记住这一点。” 一百七十.真的假的,街区拍摄 秋季的天气已经由凉转寒。 多数队员都盘坐在自己的睡袋里,也有的入睡在露天,但靠近营地中央的取暖设备,而其他人则睡在帐篷里。 李格一终于因为妹妹的死而坚持不住了,在帐篷里能听到她隐隐的抽泣声。 陆忆风窝在自己的帐篷里,想着史密斯说的话。 他意识到,由于过于专注于暗杀巴泽尔的计划,已经忽略了更困难的问题,那就是把江琳琳从她被劫持后的黑暗世界里拉回来。 他甚至想不出一个像样的计划,与此相比,穿过机关重重的竞技场、找到巴泽尔、把子弹送进他的脑袋简直都成了小儿科。 到了午夜,陆忆风从帐篷里出来,在营地取暖设备附近找了一张凳子坐下来,和杰克逊一起执行看守任务。 博格斯让江琳琳睡在没有视线障碍的地方,这样大家都能看得见她。而此时,她并没有睡。 相反。她把背包抱在怀里,正坐着用一截短绳笨拙地打绳结。这条绳子很熟悉,正是布兰妮在夜莺谷地下洞穴时给陆忆风的那一条。 看到这条绳子,似乎可以听到布兰妮在重复史密斯说过的话——他抛弃了江琳琳。 现在,如果能说点什么,也许是弥补的好机会。 可陆忆风不知该说什么,所以他也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听着士兵的鼾声随着夜晚的空气慢慢飘过来。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江琳琳开始说话了,“最近这一两天你一定很累吧。一直在杀我和不杀我之间徘徊。想来想去,想来想去。” 这太有意思了,陆忆风的第一反应是抢白她。但他想起了史密斯的话,尽量朝与江琳琳和解的方向努力。 “我从来没想过要杀你,除了那次我以为你在帮助职业选手杀死我。从那以后,我一直把你当成……盟友。” 这是一个安全的词,没有任何感情色彩,也不具威胁性。 “盟友。”江琳琳慢慢地说着这个词,琢磨着它的意思。 “朋友。喜欢的人。胜利者。敌人。目标。变种人。邻居。猎人。选手。盟友。我要把这个词加到我用来琢磨你的一串词里。” 她拿着绳子在手里来回翻弄着,“可问题是,我已经分辨不出哪些是真的,哪些是编造出来的。” 周围士兵均匀的呼吸停止了,这说明他们已经醒来,或者根本就没睡。 这时黑暗处传来了布兰妮的声音,“那你就该问一问,江琳琳。皮特就是这么做的。” “问谁?我能够信任谁?”江琳琳问。 “嗯,可以先问我们。我们是和你一起的队员。”杰克逊说。 “你是我的警卫。”她指出。 “我们也是。但是你救了夜莺谷的好多人,我们是不会忘记的。” 接下来是一片寂静。很难想象无法分辨现实和虚幻事物是什么感觉。 也许会不知道陆忆风对她的感觉,巴泽尔是不是她的敌人,不知道取暖器对面的人是救了她还是牺牲了她。 只消一点想象,生活立刻变成了噩梦。 陆忆风突然产生一股冲动,想要告诉江琳琳她是谁,自己是谁,他们怎么会在这里碰面。 但却不知道如何开始。没用,真没用。 在离四点钟还差几分钟的时候,江琳琳又转向他,“你最喜欢的颜色是……蓝色?” “没错。”然后陆忆风又想起些什么,“你最喜欢的是橘色。” “橘色?”她似信非信。 “不是鲜艳的橘色,而是柔和的,就像落日。至少,有一次你是这么对我说的。” “噢。”她闭起眼睛,也许在心里想象着落日的颜色,然后点点头,“谢谢。” 可更多的话语又从陆忆风的嘴里流淌出来。“你会画画。你会烤蛋糕。你喜欢开着窗户睡觉。你的茶里从不放糖。你的鞋带总是系两个扣。” 在还没有说出更多愚蠢——煽情的话——之前,陆忆风赶紧回到了帐篷。 早上,高志鹏、布兰妮和他出发去执行打碎玻璃的任务,这是为了拍录像。 当他们回到营地时,江琳琳正跟夜莺谷的士兵们围成一圈,坐在一起。 士兵们都带着枪,可跟她谈起话来却无拘无束。杰克逊编了个游戏,名叫“是真是假”来帮助她。 江琳琳提起一件她认为已经发生的事,然后他们会告诉她是真的还是想象出来的,通常他们还会简单解释一下。 “夹缝地带的玩家大多在轰炸中被烧死了。” “真的。逃到了夜莺谷的不到九百人。” “着火是因为我的错。” “不是真的。巴泽尔“总体”摧毁了夹缝地带,就像他摧毁夜莺谷一样,是为了给反抗玩家一个警示。” 这看上去似乎是个很不错的办法,但随后陆忆风也意识到,真正压在她心头的问题只有他才能回答是或者不是。 杰克逊把人员重新分配,轮流看守江琳琳。 她把布兰妮、高志鹏和陆忆风分别和一个夜莺谷的战士搭配,这样的话,江琳琳总能接近一个熟悉她的人。 与江琳琳的谈话并不是很稳定。即使极小的细节,她也往往要花很长时间考虑,例如曾经夹缝地带在哪个店铺买肥皂。 高志鹏告诉了她很多关于夹缝地带的细节;对于江琳琳两次参加的绝地求生比赛,布兰妮是这方面的专家; 因为第一次她是指导老师,第二次她是“贡品”。但因为令江琳琳困惑的事情大多是围绕陆忆风而产生的—— 并非所有的事都可以靠简单的解释来解决——他们的交流是痛苦沉重的,即使他们只触及最表面化的问题。 在达拉之森陆忆风所穿衣服的颜色,他喜欢哪种奶酪面包,冒险者学院游戏历史导师的名字。 在她的心中重构关于陆忆风的记忆是非常痛苦的过程。 也许在巴泽尔对她做完那一切之后,这根本是不可能的。只是确实应该帮助她。 转天下午,他们得到通知,全体队员要拍摄一个相当复杂的电视片。 江琳琳在一点上是对的:科恩和海文斯比对于明星小分队所拍的片子并不满意。片子很乏味,又没有激励作用。 他们的第一感觉是除了用枪射击,也没干别的。全是因为他们不是在自卫,而是在拍摄一个可用的片子。 所以今天,专门留出一个街区用于拍摄,这条街区甚至还有真正的堡德。 其中一个堡德会发出很强的火力,另一个会让闯入其中的人落入圈套,进行审讯或者执行死刑,全看抓人的人的偏好。 但这个街区仍是一个不重要的住宅区,并没有战略价值。 摄制组人员为了加强拍摄效果,特意释放了烟幕弹,加上了密集火力的声音效果。 他们穿上了重重的防护服,即使摄制组人员也一样,好似他们正在进入战斗中心区域。 他们也获得许可除枪支外,还可带上特种武器。博格斯把江琳琳的枪也还给了她,但是又大声告诉她弹夹是空的。 江琳琳耸耸肩,“反正我的枪法也不怎么样。” 她似乎一直在专注于观察摄制组的陆思雨,甚至已让陆思雨感到不安。最后,她的谜团似乎得到了答案,她忐忑不安地问道: “你是一个npc,对吗?从你吃饭的样子,我能看出来。在监狱时,我和两个邪恶的npc在一起,麦克雷和拉威尼亚。 但是其他巡查警总是管他们叫红头发。就因为他们在训练中心的时候曾做过我们的仆人,所以也被逮了起来。 我眼看着他们被活活地折磨死了。她很幸运,他们给她用电刑,电压很高,所以她一下子就死了。 可另一个叫麦克雷的却被折磨了两天才慢慢死去。他们打他,不断地问他问题,可他却不能说话,只能发出动物似的可怕的喊叫。那些人并不是想要什么情报,你知道吗?他们只是为了给我看。” 江琳琳扭过头看着其他人一张张吃惊的脸,好像在等待一个回答。可没人说话,她便问:“真的还是假的?” 没有人回答更让她不安。“真的还是假的?!”她又问道。 “真的。至少从我了解的情况来看……是真的。” 江琳琳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我也是这么想的。这里没有……闪光。”他神情恍惚地走开了,嘴里还嘟囔着什么手指头、脚指头的。 陆忆风心情压抑,他终于知道了那个在野狼望的林子里被gm追捕的女孩的名字,也知道了那个曾想救高志鹏一命的治安警的命运。 此时此刻已经无法唤起美好的记忆。那些从死亡游戏开始被杀死或因陆忆风而死的人的玩家名单已经增加到数千人。 当他抬起头来时,看到陆思雨担忧的神情,却在高志鹏的脸上看到一种截然不同的表情。 他似乎在说,即使炸崩这个世界再多的山也不足以报那深仇大恨,摧毁再多的城市也无法雪洗那似海冤仇,一切只能用死亡来回应。 他们穿过满是碎玻璃的街道,来到目的地,一个需要夺取的街区。 一路上江琳琳说的恐怖的话仍在脑子里盘桓。今天要夺取的街区虽然不大,却是真实的。 他们围在博格斯身边,看着霍罗上此街区的全景图像。火力堡德的位置在街区的三分之一处,一个公寓遮阳伞的上方。 用枪应该能激活它。拉网堡德在街区的尽头,几乎快到下一个转角了,这个需要有人亲自去触发它的人体传感装置。 每个人都自告奋勇,但江琳琳除外,她似乎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陆忆风没有被选中,却被派到陆思雨那里,去为拍片更换造型。 小分队队员在博格斯的指挥下占好不同的位置,之后我们要等陆思雨和她摄制组成员就位。 他们都在左边的位置,一前一后,这样他们就不会拍摄到彼此。陆思雨为了加强拍摄效果释放了一些烟雾。 “开始!” 他们在烟雾弥漫的街道上慢慢前行,就像在巷战训练中一样。每个人至少要打碎一段街区的玻璃窗,但高志鹏接受的却是真实的任务。 当他击中堡德后,所有人赶快隐蔽起来——急速钻到门洞里,或趴在浅橘色、粉色交替的漂亮的人行道上—— 一颗颗子弹从头顶穿过。一段时间过后,博格斯命令他们继续前进。 陆思雨让他们先不要起身,因为她要进行最后的拍摄。他们轮流重新表演刚才的动作。 趴倒在地、一脸的严肃紧张、急速隐蔽。 所有人知道这应该是件严肃的事情,可整个过程还是感觉很好笑,特别是当陆忆风发现在拍摄长镜头中他还不算最差演员的时候,就更觉得荒唐可笑。 这时米切尔建议他们在表现拼死战斗的场面时,要龇牙露齿、鼻孔张大,他们都拼命大笑起来。博格斯不得不喝令他们保持严肃。 “集中精神,451。”他严肃地说,但看得出他也在忍着尽量不笑出来。 接着他检查下一个堡德,调整霍罗的位置,以便在烟雾弥漫的情况下看清图像。 当他脸朝着他们、左脚踏上身后的橘色人行道时——砰的一声,一颗炸弹响了,炸飞了他的双腿。 刹那间,好似一扇彩色玻璃被震碎,露出了后面丑陋的世界。 笑声变成了尖叫声,uu看书ukas鲜血染红了彩色的石块,真实的浓烟遮盖了为拍摄电视片而制造的人造烟雾。 第二次爆炸声似乎要把空气劈裂,震得耳朵嗡嗡直响。可分辨不出爆炸声来自哪里。 陆忆风第一个跑到博格斯身边,被他撕裂的皮肉、炸飞的肢体惊呆了。 他想找到什么来堵住汩汩流淌的鲜血。霍姆斯把他推开,赶紧打开急救箱。 博格斯紧紧抓住陆忆风啊的手腕,他的脸一片死灰,看上去生命正在逝去。 他缓缓吐出了两个字,是命令,“霍罗。” 霍罗。陆忆风四处乱摸,在沾满血的一堆堆的瓷砖碎片里寻找着。他的手碰到了一堆热乎乎的肉,不禁一震。 最后,他在楼梯间发现它和博格斯的一只靴子挤在一起。陆忆风拿起它,用手把显示屏擦干净,递到博格斯面前。 霍姆斯正用止血绷带包扎博格斯左腿根,可绷带刚包住他的腿,立刻就被鲜血浸透了。 他用止血带绑在另一只腿膝盖上方的位置。小分队的其他人把我们和摄制组人员围在中间,形成了保护。 布兰妮此时正使劲摇晃着麦萨拉,后者被炸弹的冲击波甩到了墙壁上,晕了过去。 杰克逊则对着对讲机呼叫基地派遣医疗人员,但却没有联系上。 一切都太晚了。陆忆风看过高静给受伤的病人包扎,他知道一个人一旦血流如注,也就回天乏力了。 一百七十一.霍罗权限,针锋相对 当博格斯生命之光渐渐暗淡下去的时候,给予他最后的一点安慰。 但博格斯却用双手操作着霍罗,他按下按键,输入指令,然后把拇指压在显示屏上确认身份,同时用微弱的声音说出一连串的字母和数字作为提示。 显示屏随即发射出绿色的光,照亮了他的脸。他说:“我已无法指挥,将一级安全审查许可权移交给451小分队战士陆忆风。” 他用尽全身力气把霍罗对准陆忆风的脸。“说你的名字。” “陆忆风。”陆忆风对着绿色的显示屏说。 突然,他被这绿色的光攫住了,不能动,甚至不能眨眼,显示屏上一个个的图像在他眼前闪过。 “准备撤退!”杰克逊大喊道。 布兰妮指着街区进口喊了声什么。大家一看,一股黑黑的石油似的东西泉水般涌了过来。 迅即,黑色物体如滚滚浪涛,在两侧大楼的中间奔涌,像一面黑色的墙堵住他们来时的路。 它看上去既不像液体,也不像气体,既非人造,又非天然。它肯定是致人死命的。看来往回走是不可能的了。 接着传来巨大的爆炸声,这是为了清扫地雷。高志鹏和李格一引爆了位于街区尽头石头路面上的炸弹。 紧接着在十米外传来另一个爆炸声,在街道上炸开了一个大洞。霍姆斯和陆忆风搀住博格斯的胳膊,拖着他在高志鹏身后走。 博格斯疼得大叫。他们想停下来,找到更好的办法。 但是那些黑色物质已经爬过楼顶,像巨浪一样翻滚着,似乎要把他们吞没。 后面有人猛地拽陆忆风。他松开抓住博格斯的手,一下子摔倒在石头地面上。 江琳琳此时正俯视着他,她已经疯了,又被抛回到劫持状态的黑暗世界。他把枪举在陆忆风头顶,想要用枪托砸碎他的脑袋。 陆忆风翻身一滚,接着听到枪托砸在地面上的声音。一堆人拥上来,接着米切尔制服了江琳琳,把她摁倒在地。 可平时江琳琳就很有战斗力,这时在劫持记忆的作用下,更是疯狂。她一脚踹在米切尔的小腹上,把他踹到了大街中间。 喀喇喇一声响,一个堡德被触发了。 四条连接在大楼轨道上的钢索穿破石头路面,叭的一下弹了出来,把米切尔兜在里面。他立刻血流如注——后来他们才看清网子上的铁刺。 这东西很熟悉,在夹缝地带的隔离网上,就有这东西。 陆忆风大声喊着叫他不要动。这时黑色物质发出的像焦油一样的浓重的臭味却呛得人喘不过气来,它已经涌到最高处,形成了波峰,马上就要落下来了。 高志鹏和李格一用子弹打穿了街角一处大楼的门锁,接着朝兜住米切尔的网子开枪。其他人制服了江琳琳。 陆忆风返回到博格斯身边,和霍姆斯一起把他拽进屋子里。 他们穿过这家玩家居所的用粉白色天鹅绒装饰的客厅,穿过挂满照片的厅廊,进到铺了大理石地面的厨房,然后他们都倒在地上。 卡斯特和波洛斯夹着江琳琳走了进来,她还在拼命地挣扎。 杰克逊已经设法给她戴上了手铐,可这只能令她更加疯狂,他们被迫把她关在了储藏室。 客厅的大门啪啪作响,随着一阵惊呼声和脚步声,其他人也跑到了厅廊,紧接着那黑色的大浪咆哮着经过了门口。 在厨房里,他们能听到门窗发出的吱吱嘎嘎的声音。那股焦油的臭味充斥在空气中。 布兰妮扶着麦萨拉走进来。李格一和陆思雨紧跟在他们后面踉跄着走进来,一边喀喀地咳嗽着。 “高志鹏!”陆忆风心中一凛,站起身喊道。 他进来了,砰的一声把身后的厨房门关上,边咳嗽,边说:“那臭味!” 卡斯特和波洛斯赶紧抓起毛巾、围巾堵住门缝,高志鹏却对着一个鲜黄色的洗碗槽哇哇地吐起来。 “米切尔?”霍姆斯问道。李格一只是摇了摇头。 博格斯把霍罗塞在陆忆风手里,嚅动着嘴唇。但听不出他在说什么。 于是陆忆风把耳朵凑到他嘴边,他气息微弱地说:“不要信任他们,不要回去,杀死江琳琳,去做你来这里要做的事。” 陆忆风抬起头,看着他的脸。“什么?博格斯?博格斯?” 他的眼还睁着,但已经死了。他推到陆忆风手里的霍罗沾满了他的血。 江琳琳啪啪的踢门声盖过了大家急促的呼吸声。大家听着听着,她踢门的声音越来越弱了,之后就没声音了。 很纳闷,她,是不是也死了。 “她死了?”布兰妮问,低头看着博格斯。 陆忆风点点头。“我们得从这儿出去。就现在。我们把满街区的堡德都激活了。他们现在准在用监视器看着我们。” “没错。整条街都有监视器,他们肯定是看到我们在拍摄电视片时,手动触发了黑浪。”陆思雨说。 “刚才我们的无线电几乎立刻失灵了,也许他们有电磁干扰装置。可我会设法让大家回到营地。把霍罗给我。”杰克逊说完,伸手来拿霍罗,陆忆风却不为所动。 “不,博格斯把它给我了。”他说。 “别傻了。”杰克逊不耐烦地说。她当然会认为这是她的,因为她是副指挥。 “是真的。他死之前把一级安全审查许可权移交给她了。我亲眼看到的。”霍姆斯说。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杰克逊问。 是啊,为什么?想着刚才的五分钟内发生的这可怕的一切——博格斯受伤,快死了,死了; 江琳琳发疯行凶,米切尔浑身是血被网子兜住,然后被黑浪吞噬。 他想求助于博格斯,多么需要他活着。 陆忆风在想他最后的指令……“不要信任他们,不要回去,杀死江琳琳,去做你来这里要做的事。” 他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要信任谁?反抗者?科恩?还是现在正看着他的这些人? 陆忆风可以不回去,可他知道他不可能对着江琳琳的脑袋开枪。能吗?应该吗? 博格斯已经猜出来他会离队,然后独自去刺杀巴泽尔? 所以陆忆风决定执行前两项指令:不要信任任何人,继续深入北境市区中心区域。 可他怎么才能证明他应该持有霍罗? “因为我在执行科恩总统的特殊任务。我想博格斯是唯一的知情人。” 这么说根本就不能让杰克逊信服。“执行什么任务?” 干吗不告诉他们实话?这和陆忆风能想起来的任何理由一样,完全说得过去。 可要让这项任务看起来像是一项真实任务,而不是为了了却个人恩仇。 “战争会导致更多人死亡,从而使我们反抗玩家军大量减少,难以为继,在此成为现实之前,我们要刺杀巴泽尔。” “我不相信你。作为你现在的指挥官,我命令你将一级安全审查许可权移交给我。u看书 w.uuanshu.om ”杰克逊说。 “不,这直接违反了科恩总统的命令。”陆忆风说。 枪都端了起来。一半的枪口对着杰克逊,一半对着陆忆风。 这时陆思雨说话了。“是真的。这就是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海文斯比想对此进行拍摄。他认为如果可以拍到燃烧的风刺杀巴泽尔的录像,就可以结束战争。” 听到这话,杰克逊也迟疑起来。然后她用枪口对着储藏柜,“那她为什么来这里?” 她指的是江琳琳。她说中了要害。 陆忆风想不出一个让人信服的理由来说明为什么科恩派来一个精神不稳定、一心想杀死他的人,来一起执行这么重要的任务。 他的理由确实显得牵强。陆思雨再次帮了他一把。 “因为他们俩在绝地求生胜出后在巴泽尔的私人宅邸接受刘子琛的采访,海文斯比认为江琳琳也许能帮着我们找到那个地方。” 不愧是亲妹妹,关键时刻就是顶。 “我们必须离开!我会跟着陆忆风。如果你们不想去,就回营地吧。行动!”高志鹏说。 霍姆斯打开储藏室,把失去知觉的江琳琳扛在肩上,“准备好了。” “博格斯?”李格一说。 “我们不能带上他了,他会理解的。”布兰妮说。她把博格斯的枪从他的肩上摘下来,挎在自己肩上, “你带头吧,陆忆风战士。” 一百七十二.带队出发,全军覆没 霍罗还处于激活状态,显示屏上出现了一个十字路口。 “如果我们从厨房门出去,就进到一个小院子里,院子对面是另一座楼的后门。我们现在看到的是四条路的交叉口。” 陆忆风看着地图,试图找到方向感,图上十字路口的各个方向都布满堡德。 而这些堡德还只是海文斯比知道的,霍罗并没有显示他们刚才经过的街道布设了地雷,会出现黑浪,或有带钢刺的兜网。 另外,现在敌人已经知道了他们的位置因此还有可能派出巡查警。可以感觉到,身后的许多眼睛都在看着陆忆风。 “戴上面具,我们从来时的路出去。” 马上就有人反对。 陆忆风说,“如果那黑浪的力量那么强大,那它也应该触发并且吸收了一路上所有堡德的能量。” 他们不做声了,琢磨着这事。 波洛斯对他的兄弟快速做了几个手势,陆思雨把他的意思解释起来,“它很可能把监视器也破毁了。摄像头被糊住了。” 高志鹏抬起脚,把靴子支在桌子上,查看上面的黑色斑点。他用厨房里的刀子刮掉了一点儿。“它没有腐蚀性,我想这东西是要闷死我们或者毒死我们。” “这也许是我们目前最好的办法。”李格一说。 大家戴上面具。布兰妮替江琳琳把面具罩在她没有生气的脸上。陆思雨和李格一架着虚弱的麦萨拉。 陆忆风推开厨房门,发现门并没有被堵住。接着看到半米厚的黏性物质已经从客厅方向扩散过来,占据了走廊的四分之三。 他小心地用足尖试探了一下,发现它已经凝固了。然后抬起脚,那东西粘在靴子上,被拉长了后旋即弹了回去。 陆忆风往前走了三步,回头看时,发现并没有留下脚印。 当他们穿过客厅时,胶状物变得稍微厚了些。很轻易就打开了前门,然后立马作出后撤状,以为会有一大片黑色物质涌进来,可是没有。 外面,粉色、橘色为主色调的街区似乎已经涂上了一层光亮的黑漆,正等着晒干。 石板人行道、大楼、甚至楼顶都被一层凝胶体覆盖。 在街心上方,有一个大的泪滴形凝胶体,两个物体从里面伸出来,一支枪管和一只手。 是米切尔。 “不管什么原因,如果有人要回去,现在可以走了。我不会问问题,也不会怨你。”似乎没人愿意离开。 所以陆忆风开始向北境市区市中心进发,他们的时间并不多。 越往前走,凝胶体越厚,大约有四十到六十厘米厚,每次抬起脚来都会粘在靴子上而发出啪啪的声响,但它却可以不留痕迹。 刚才的黑浪力量一定非常强大,它穿过了几个街区。尽管所有人走路时十分小心,但陆忆风对于它触发其他堡德的猜测看来是对的。 其中一个街区到处都是杀人蜂金黄色的尸体。这些杀人蜂肯定是被放了出来,又被浓重的烟雾熏死了。 再往前走一点,整个一座楼倒塌了,变成了一堆碎石,趴在黑色凝胶体的下面。 陆忆风快速跑过十字路口,高举起一只手示意大家等一等,同时观察一下是否有危险。 黑浪似乎已经触发了所有的堡德,比任何反抗军的小分队都干得干净彻底。 到了第五个街区,黑浪在这里的力量已经减弱。凝胶体只有几厘米厚。在下一个交叉路口,淡蓝色的屋顶已经隐约可见。 现在已近黄昏,他们很需要找到藏身之处,并制定下一步计划。 陆忆风在这个街区一所酒吧的二楼找到所公寓。霍姆斯撬开锁,然后命令其他人进去。 他自己却在外面停留片刻,直到他看到他们几个脚印中的最后一个消失了,才进屋把门关上。 他们打开了安装在枪管上的手电筒,这是一个很大的客厅,四面安装了镜子,总能照见他们的脸。 高志鹏检查了窗户,没有任何损坏。于是他摘下了面罩。“没问题了,能闻出来,味儿已经没那么大了。” 这座房子的布局和他们先前去过的那个完全一样。黑色凝胶体使得室外一切自然的光线都暗淡无光,但不知怎的,从厨房的百叶窗却透进一丝明亮的光线。 顺着厅廊有两个带卫生间的卧室,客厅里的旋转楼梯通向一处开阔的空间,那就应该是二楼了。 楼上没有窗户,可灯还开着,也许是这里的玩家匆匆撤离时忘了关了。 一个巨大的电视屏幕占据了整个一面墙。此时,电视上没有放映节目,但却开着,散发出荧光。 长毛绒的座椅和沙发分散摆放在房间的各处。他们就在这里集合,深陷到舒适的座椅或沙发里,让自己歇口气。 霍姆斯把江琳琳放在一张深蓝色的沙发上。尽管她的手被铐着,仍然没有苏醒,但杰克逊还是用枪对准她。 接下来该拿她怎么办?拿这些队员怎么办?说实在的,除了高志鹏、陆思雨、布兰妮,他真不知拿其他人怎么办? 陆忆风宁愿和他们三一起追踪巴泽尔,不带其他人。即使他有霍罗,他也不可能带着十个人执行并不存在的任务。 假如刚才有机会的话,是否应该把他们送回去,他能够把他们送回去吗? 不管是对他们个人或者对于陆忆风的任务来说,这样分道是不是太危险了? 也许根本不该听博格斯的,也许他当时处于弥留状态,头脑混乱。 也许陆忆风不该搅进这事,那样杰克逊就会接管小分队,他们就都回到营地,那样的话又要去面对科恩。 现在让使大家陷入混乱而复杂的状况,正当陆忆风心虚混乱时,突然从远处传来了一连串的爆炸声,震得屋子直颤。 “声音挺远的,应该在四到五个街区之外。”杰克逊说。 “是我们离开博格斯的位置。”李格一说。 就在这时,电视突然自动发出尖厉的哔哔声,一半人都站了起来。 “没关系!只是紧急播放。凯匹诺大陆每台屏幕设备都会在此时自动打开,播放节目。”陆思雨说。 接着他们的图像出现在屏幕上,是从博格斯被炸弹击中时开始的。 他们怎样重整队伍、怎样躲避顺街奔流的黑浪、怎样被打得措手不及,一个画外音在不停地进行着解说。 屏幕上一片混乱直到黑浪糊住了监视器。他们看到的最后一个镜头是高志鹏独自站在大街上,正对着将米切尔高高吊起的铁丝网开枪。 在电视报道中,他们已清楚地辨认出高志鹏、布兰妮、博格斯、江琳琳、陆思雨和陆忆风,并且人和名字完全对号。 “没有空中俯拍,看来博格斯对他们空中力量的估计是正确的。”卡斯特说。这里倒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看来摄像师还是独具慧眼。 镜头转向他们藏身的公寓后院。一排排的巡查警站在公寓对面的楼顶。炸弹雨点般落在那排公寓上,引起了一连串的爆炸。 那就是他们刚才听到的爆炸声,楼房纷纷崩塌,扬起了大量灰尘。 镜头又切换到现场直播。一位记者和治安警一起站在楼顶上。在她的身后,公寓楼燃起了大火。 有人在往火焰上喷水,努力控制火势。有人宣布他们已经死亡。 “总算来了点儿好运气了。”霍姆斯说。 他说得没错。这样一来他们藏入了暗处,占据了主动权。游戏gm不再追杀他们,这当然是好事。 可电视节目在夜莺谷播出又会引起怎样的反应呢? 高静、约翰娜、皮特、史密斯、还有夜莺谷所有的人都会认为他们刚刚目睹了他们的死亡。u看书wwuuahu.cm “我爸爸,他刚失去了我妹妹,现在又……”李格一说。他的一家人都在这个世界。 这段录像反复地播放,电视上敌对的玩家以及npc们都为这次胜利而狂欢,特别是因为消灭了陆忆风而高兴。 接下来的节目播放了陆忆风如何成为燃烧的风,又如何成为反抗玩家军的一员的电视片—— 这个电视片他们早已拍好的,因为看上去编辑得非常完美,——然后又进行现场直播,由几名记者来谈论陆忆风如何如何得到了应有的下场。 随后,播音员播报说,巴泽尔要为“死亡游戏”做官方正式声明。之后,电视屏幕没有了画面。 电视在播放上述内容时,反抗玩家军并没有插播其他内容,这让人觉得他们已经相信了游戏gm的新闻。 果真如此,那他们就只能靠自己了。 “那么,现在我们已死了,下一步行动计划是什么?”高志鹏问。 “这还不明显吗?”没有人注意到江琳琳已经清醒过来。 陆忆风不知道她已经看了多长时间,但从她脸上痛苦的表情来看,应该已经看了不短时间,知道了大街上发生的一切。 她怎样发了疯,怎样企图击碎陆忆风的脑袋,怎样把米切尔踹到了大街上,触发了堡德。 她硬撑着让自己坐起来,冲着高志鹏说: “我们的下一个任务就是……杀死我。” 一百七十三.误伤友军,总统之争 这是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第二次提出杀死江琳琳的事情。 “别傻了。”杰克逊说。 “我刚刚杀死了自己的一个队员!”江琳琳喊道。 “你只是推开了他,你也不知道在那个位置会触发拉网。”布兰妮说,尽力安慰她。 “谁在乎?他死了,不是吗?”泪水从江琳琳的脸颊上滚下来, “我刚才什么都不知道了,我自己以前也从没见过我这样。陆忆风说得对。我是怪物,是变种人,巴泽尔已经把我变成了杀人武器!” “这不是你的错,江琳琳。”布兰妮说。 “你们不能带着我,我杀死下一个人只是一个时间问题。”江琳琳环视着他们,大家都很矛盾, “也许你们觉得把我扔在什么地方对我更仁慈,让我去碰碰运气,可这跟把我直接交给gm没什么区别。你们觉得把我送还到巴泽尔手里是帮了我的忙?” 江琳琳。又回到巴泽尔的手里。被折磨、直到她的最后一点自我完全消失为止。 “在发生这样的事之前,我会杀死你,我保证。”高志鹏说。 江琳琳犹豫着,似乎在考虑这样做是否可靠,之后她摇摇头,“这样不好。要是你没在我跟前怎么办?我想要一粒你们的那种毒药。” 索命果。在营地陆忆风有一片,缝在风衣口袋里。但在他军装的上衣兜里,也有一粒。 有趣的是他们竟然没有发给江琳琳一粒。也许科恩觉得她会在没找到机会杀死陆忆风之前,就有可能吞掉。 不清楚江琳琳现在要药片是想立刻结束自己的生命,免得让他们动手杀死她,还是等gm抓住她时再自杀呢? 以她目前的状态,她很可能会马上吃,而不是等到那时候再吃。 当然这样对于他们大家来讲,事情就容易多了。不用枪杀她。同时,这样也就解决了她疯狂杀人的问题。 不知道是因为堡德,还是因为恐惧,抑或是眼睁睁地看着博格斯死去,陆忆风觉得四周都变成了绝地求生的竞技场。 再一次投入到搏杀中,这次不仅为了自己的生存,也为了江琳琳的生存。 巴泽尔如果看到他杀死了江琳琳,他会有多么的高兴、多么的满意啊。会怎样赞叹“死亡游戏”的美好啊。 “这不仅是你一个人的事。”陆忆风说,“你对我们正在执行的这项任务是有帮助的。”他看着其他人,“觉得我们能在这里找到吃的吗?” 除了急救箱和摄像机,他们剩下的也只有军服和武器了。 于是一半人留下来看守江琳琳,盯着电视新闻,其他人分头去找吃的。 麦萨拉干得不错。他曾居住在与此类似的房子里,知道玩家们最有可能把食物藏在什么地方。 比如在卧室的玻璃墙后面可能有一个储藏室,在走廊的通风网很容易被打开等等。 所以,虽然橱柜是空的,他们却找到了三十多个罐头和几盒饼干。 这种大量囤积食物的做法让夜莺谷的玩家很看不惯。“这难道不是违反游戏规则的吗?”李格一说。 “正相反,北境市区,如果你不这么做,就会被认为是傻瓜。从绝地极限赛之前起,玩家们就开始储存短缺食物了。”麦萨拉说。 “而其他人却没的吃。”李格一说。 “是的,在这里就是这样。”麦萨拉说。 “幸好是这样,不然我们哪能有吃的。一人一罐。”高志鹏说。 陆忆风在那堆食物里刨了刨,正要拿起一罐鳕鱼杂烩,这时江琳琳伸手递给他一个罐头,“给你。” 陆忆风拿着罐头,不知是什么。罐头的包装纸上写着:炖羊肉。 他心里一凛。想起了他们在竞技场漏雨的石洞里的情形,想起笨拙的亲吻,想起在寒冷的空气中飘散着的他们最喜欢的食物的香气。 这么说江琳琳的脑子里还留存着有关过去的记忆。 当野餐篮降落在他们的石洞外面时,他们是多么的高兴、多么的饥饿、又是多么的亲近。 “谢谢。”陆忆风打开了罐头,“里面还有李子干呢。” 他把罐头盖子弄弯,当做勺子,舀了一点儿放到嘴里。现在这个地方连味道都像竞技场了。 他们正在传递着一盒奶油甜点,这时,电视又哔哔地响起来。 血腥收获的标志出现在屏幕上,同时bgm响起。 之后,电视上出现了死者头像,正如他们在竞技场播放死亡的“选手”头像一样。 首先出现的是他们摄制组的四名成员,接着是博格斯、高志鹏、布兰妮、皮塔和陆忆风。 在夜莺谷的队员里只有博格斯的头像出现在屏幕上,因为gm一则不知道其他人是谁,二则知道这些玩家在观众中无法引起很大的反响。 接着,那个人出现了,他坐在自己的办公桌旁,身后是血腥收获的标志,鲜艳的白玫瑰在他的西服兜里泛着幽幽的光。 看样子他最近够忙的,因为他肥厚的嘴唇显得更加肥大了。而且他的化妆师应该给他少涂点颊彩。 巴泽尔首先恭贺讯巡查警取得的成绩,对这个世界除去了一个叫燃烧的风的威胁而大加褒奖。 随着陆忆风的死亡,他预计战争形势会出现大的转机。因为那些由乌合之众组成的反叛玩家失去了头领。 其实,他是什么呢?不过是一个纠结的、神经过敏的男孩,只不过会耍耍枪械而已。 他没有清醒的头脑,根本没有策划反叛的能力,他只是一介普通玩家,凭借在绝地求生中的滑稽表演而引起了人们的注意。uu看书.uukanhu 但最重要的是,反叛者没有真正的头领。 在夜莺谷的某个地方,比特拨动了按键。画面上出现了科恩‘总统’,而不是巴泽尔‘总统’。 她将自己介绍给凯匹诺大陆的玩家,说自己就是反抗玩家军的领袖,之后对陆忆风进行了颂扬。 她称赞那个男孩,那个来自于的“夹缝地带”的玩家,在绝地求生中存活了下来,在他的感召下,血腥收获的游戏玩家变成了自由的斗士。 “无论是生是死,陆忆风的反抗者的面孔不会从人群中消失。你一旦发生动摇,就想想燃烧的风吧,在他身上,你会找到反抗gm死亡游戏压迫的力量。” “我不知道我在她心目中占多大分量。”陆忆风说。高志鹏和陆思雨笑起来,其他人向他投来询问的目光。 接着屏幕上出现了一张经过修饰的陆忆风的照片,很潇洒,很坚定。熊熊烈火在他的身后燃烧。 没有话语,没有口号。他的脸就是此时他们最需要的了。 比特又把画面交还给了巴泽尔。他看上去镇静自若。似乎巴泽尔原认为紧急播放的电视节目是无法被别人切入的,今晚肯定有人会为此丧命。 “明天上午,当陆忆风的尸体被人从灰烬中扒出来的时候,你们会看到那团火的真面目。一个死去的男孩,他谁也救不了,甚至他自己。” 标志,bgm,结束。 一百七十四.险象环生,地下通道 “只不过你找不到他。”布兰妮对着空荡荡的屏幕说。她也许说出了他们现在正在思考的问题。 陆忆风消失的时间不会太长。一旦他们挖开废墟,找不到十一具尸体,他们就会知道这些人已经逃跑了。 “至少我们现在在时间上还是占先的。”陆忆风说,突然感到有些疲乏。 他倒在旁边的绿色长毛绒沙发里,用兔毛毯子把自己裹住,准备好好地睡一觉。 可相反,他却拿出了霍罗,当前即将进入的最近的交叉路口很重要—— 当霍罗上显示出他们所处的环境时,陆忆风心底一沉。他们现在一定非常靠近重要目标了,因为堡德的数量明显增加。 怎么可能穿过这密集如林的堡德而不被发现?不可能。但如果他们无法穿过的话,那他们现在就如同笼中之鸟。 既然决定和这些人在一起,还是不要端什么架子吧,特别是现在陆忆风正在担心坐在绿沙发上的那个人。所以他说:“大家怎么想?” “我们干吗不用排除法,先从排除各种可能性开始。从大街上走过去是不可能的。”布兰妮说。 “楼顶的情况和大街一样糟。”陆思雨说。 “我们还可以撤退,从来时的路撤回去。不过那就意味着行动失败了。”霍姆斯说。 陆忆风感到很内疚,因为那所谓的任务完全是他编出来的。“本来没想让大家都去,可不幸的是你们都跟着我来了。” “唉,这么说毫无意义。问题是我们现在都和你在一起。那么,我们不能待在原地,不能前进,不能从旁路前进,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杰克逊说。 “走地下。”高志鹏说。 如同显示地上的堡德一样,霍罗也可以显示地下的堡德。 陆忆风观察地下图,发现地上路线十分清晰、明确,而地下通道却似迷宫似的曲折迂回,但堡德确实也少了很多。 再往前走两座公寓,就会有一个竖井把地上的公寓和地下通道连接在一起。 为了到达有竖井的公寓,他们则需要从一个贯通整个大楼的维修通道挤过去。而维修通道就在二楼柜橱后面。 “咱们收拾一下这里,弄得像没来过一样。”陆忆风说。 于是他们清除所有的痕迹,把空罐头盒扔进垃圾道,把没吃的装起来,留着以后吃。 把沾上血迹的沙发垫翻过来,地板上的凝胶体擦掉。前门的门闩不大可能修复了,但是他们把第二个门的门闩扣死,这样门至少不会自己打开。 最后,只有江琳琳没有被说服。她坐在蓝色沙发上,拒绝动地方。 “我不跟你们走,我不是使你们暴露就是再伤人。” “巴泽尔的人会找到你的。”布兰妮说。 “那就给我一粒药片。我只会在必要时,才会吞了它。”江琳琳说。 “这样不行,走吧。”陆思雨说。 “不然你会怎样?打死我?”江琳琳问。 “我们会把你打晕,然后把你拖走。这样既会耽误时间,又会使我们更危险。”杰克逊说。 “别再那么高尚了,如果我死了,我并不在乎!”她冲着陆忆风,用哀求的口气说, “求你。陆忆风,你难道看不出,我不想再被搅在里头了?” 问题是,陆忆风确实看出来了。为什么不能就把她留在这里?给她一片药,扣动扳机? 他不这样做是因为太在乎江琳琳,还是太不愿意看到巴泽尔赢?他在自己的游戏里是不是把她当做了棋子? 但是不管陆忆风动机如何,肯定不是善良。“我们在浪费时间,你是自愿跟我们走,还是我们把你打晕?” 江琳琳把脸埋在手里,犹豫片刻,然后站起来加入到他们中来。 “我们要不要把她的手放开。”李格一问。 “不!”江琳琳冲着她喊道,同时把手铐贴近自己身体。 “不。”陆忆风也这么说,“但是把钥匙给我。” 杰克逊二话没说,把钥匙给了他。他把钥匙揣在裤兜里,和夜莺胸针放在一起。 当打开维修通道的小铁门后,他们排成一队向前爬行,背包和武器放在身体一侧,即使如此,通道也显得非常狭窄。 他们穿过第一个公寓,接着向第二个公寓爬行。在这个公寓的一间卧室的门上标着“公用”,而不是“卫生间”。 门后面,就是通向竖井的入口。 麦萨拉看到竖井上的大圆盖子,皱起了眉头,一时间又沉入到为琐事而烦恼的自我的小世界里。 “就因为这个,没人愿意要中间的公寓,总有维修工人来来去去,而且没有第二个通道。但是房价也便宜得多。” 接着他看到布兰妮在笑他,于是又说:“哦,没什么。” 竖井的盖子很容易就打开了。一个很宽的,带塑胶踏板的楼梯可以让人轻松、快速地下到这个城市的腹部。 他们爬下梯子,站在梯子旁边稍等片刻,使眼睛适应地下昏暗的光线, 这里的空气混合着化学品味、霉味和下水道的臭味。 波洛斯脸色苍白,满头大汗,他紧紧地抓住卡斯特的手腕,好像要没人扶着他,马上就要摔倒。 “我兄弟在北境市区就在这里干活。”卡斯特说道。波洛斯在这里干了很长一段时间,金币报酬很高,但很少见到太阳。” “这么说,你成了我们最宝贵的财富。”江琳琳这时说道。卡斯特笑起来,波洛斯也露出一丝笑容。 在地下第一个通道走到一半的时候,陆忆风意识到她刚才说的话确实不同以往。江琳琳看上去更像原来的她。说的话夸赞还带有滑稽。 陆忆风回头看了他一眼。她正在高志鹏和布兰妮的看护下艰难前行,眼睛盯着脚下,向前探着身子,好没精神。 但有那么一瞬间,那个原来的她确实回来了。 江琳琳说得对,波洛斯抵得上十个霍罗。 在地下,一些宽阔的通道织成了一个清晰的交通网,正好与地面上的街道相对应,就在主街道和十字路口的下方。 它被称为“中转通道”,小卡车使用这些通道来为城市运送货物。白天,这里的许多堡德被关闭,但在夜晚,这里就成了危机四伏的雷区。 除此之外,成百条各种通道、维修井、火车道、还有排水管道使地下构成了一个多层次的大迷宫。 对于一个新来的人,许多地方极为危险,而波洛斯对这些地方却了如指掌,比如哪些分岔口需要戴面具、哪些地方有通电的电线、哪些地方有海狸般大小的老鼠。 他提醒所有人哪些下水道会间歇性放水,怎样避开地下工作npc或玩家换班的时间。 他会把他们领到潮湿、昏暗的管道去躲避悄然通过的货车。最重要的是,他了解监视器的位置。 在这个阴暗、潮湿的地方,监视器并不多,多数集中在中转通道里,但他们还是小心地避开了。 在波洛斯的带领下,他们节约了不少时间——如果和在地面上行进相比,应该说是大量时间。 大约六个小时之后,他们已经疲惫不堪。 现在是凌晨三点,gm派出的巡查警一直在废墟里搜寻,以防他们从维修通道逃跑。 所以估计在发现他们失踪之前,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 陆忆风建议休息,没人反对。波洛斯找到了一个温暖的小屋子,里面有许多带控制杆和仪表盘的机器,嗡嗡作响。 他伸出手指,示意在地下通道已经走了四个小时。 杰克逊安排大家轮流值班担任警戒,因为陆忆风没被安排在第一班,所以他挤在高志鹏和李格一之间,倒头就睡。 好像只睡了几分钟,杰克逊把他摇醒,告诉陆忆风轮到他警戒了。 现在是六点钟,再过一个小时,他们就得出发。 他吃了一个罐头,并且要注意波洛斯,他坚持要整晚担任警戒。“他在这底下睡不着。” 陆忆风靠墙坐着,脸冲着门口。波洛斯看上去十分清醒,他也许又重新体味到过去的幽闭游戏生活。 陆忆风拿出霍罗,输入他们所在的区域,对地下通道进行扫描。 正如所料,他们越靠近北境市区市中心,堡德越加密集。波洛斯和他不停地在地图上查找,以熟悉堡德的位置。 间歇的停当,陆忆风低头看着正在熟睡的战士们、摄制组成员和朋友,不知道他们中有几个人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当他的目光落在睡在他脚头的江琳琳时,发现她并没有睡。 真希望能知道她脑子里正在想什么,这样陆忆风就可以进入她的脑子里,解开那些纠缠着她的谎言。 然而,还是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吧。 “你吃东西了吗?”陆忆风问。她轻轻摇摇头,表示她没吃。 于是陆忆风打开一个米饭鸡肉汤罐头,递给他,同时把盖子拿走,免得她用它来割破手腕或者别的什么。 她坐起来,把罐头倾斜,也没嚼就囫囵吞了下去。 机器的影子反射在罐头盒的底部,这时陆忆风想起了从昨天起就一直萦绕在脑子里的问题。 “江琳琳,你说起麦克雷和拉威尼亚的事,博格斯说是真的,你说你想也是的,因为它没有闪光。那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她对陆忆风说, “一开始,我脑子里是一片混乱,现在我能理出一点头绪了。这里有一个固定的模式,受杀人蜂毒影响而改变的记忆总觉得怪怪的,好像这种记忆太强烈或者影像很不稳定。你还记得我们被蜂咬时的感觉吗?” “树都在摇晃,眼前有巨大的彩色蝴蝶,我摔倒在一个满是橘色泡沫的坑里。”接着,陆忆风又想了想,“闪光的橘色泡沫。” “是的。可是关于麦克雷和拉威尼亚的记忆却没有这些。我觉得他们在这里没用蜂毒。”她说。 “嗯,这很好,不是吗?”陆忆风问道,“如果你能把这两者区分开,你就能知道什么是真的了。” “是的,如果我能生出翅膀,uu看书wwuukan 我就能飞了。只不过人类不能生长翅膀。真的假的?”她说。 “真的。可人不需要翅膀也能生存。”陆忆风说。 “夜莺需要翅膀。”她喝完汤,把盒子递给他。 在荧荧的光亮之下,江琳琳眼圈下面看上去像是黑青色。“还有时间,你应该睡会儿。”陆忆风说。 她没有反对,躺了下来,但她却盯着一根来回摇摆的指针。 陆忆风慢慢地,就像对待一头受伤的动物,用手轻轻地把她前额的头发捋到后面。 她的身体绷得紧紧的,但却没有退缩。所以,陆忆风仍用手轻拂着她的头发。 “你还想保护我。真的假的?”江琳琳轻声说。 “真的。”陆忆风答道。这话似乎还需要进一步解释。“因为你和我一直就是这么做的,保护彼此。”过了大约一分钟,她沉沉睡去。 快到七点时,波洛斯起身,把所有人叫醒。 大家像平时睡醒时一样,照例都打哈欠,伸懒腰。 可陆忆风的耳朵却听到了别的声音。几乎就是一种嘘声,很轻微,也许这声音是从一根管道或者下水道里传来的…… 他让大家静下来,好仔细听听。 是的,有一个很轻微、短促的声音,好像是多次轻呼组成的词,一个词,在地下回荡着。 一个词,一个人名,一遍遍地重复。 “陆忆风。” 一百七十五.堡德逃杀,地下较量 他们争取到的这点时间已经结束。也许火势刚一控制住,巴泽尔就让他的手下连夜挖掘。 巡查警们发现了博格斯的尸体,感觉放下了心,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没有找到更多的战利品,于是开始怀疑。 到了某个时候,他们发觉自己上当了。而巴泽尔“总统”不能容忍自己看上去像个傻瓜。 不管他们是追踪到之前那所公寓的踪迹,或者推断出这些人在地下,总之,gm已经知道他们在地下,而且已经释放出某种东西,也许是变种动物,正在追杀陆忆风。 “陆忆风...”声音已经很近了,让人十分不安。 其他人慌乱地四处寻找声源,早已子弹上膛,找寻着射击的目标。 “陆忆风。”江琳琳的嘴唇几乎没有动,但毫无疑问,声音来自她。 就在陆忆风认为她已经好一点了,正在慢慢地回到他身边的时候,却发现他中巴泽尔的毒很深。“陆忆风。” 江琳琳已被输入了程序,来对这轻微的声音做出反应,去参与对陆忆风的追杀。 她开始扭动身体,没有别的选择,陆忆风把枪对准她,准备射穿她的脑袋。 这时射杀她,她几乎不会感觉到什么。 突然,她坐了起来,呼吸急促,慌乱中眼睛睁得大大的。 “陆忆风!”她猛地向他扭头,似乎没注意到陆忆风正对准她的弓箭,“陆忆风!快跑!” 陆忆风犹豫着。她的声音很惊慌,但却没有发疯,“为什么?那是什么声音?”他问。 “我不知道。只知道它会杀死你。跑!离开这儿!快跑!”江琳琳说。 在思维出现短暂的混乱状态之后,陆忆风欣然放下手里的弓箭,“不管这是什么声音,它是冲我来的。现在我们应该分头行动。” “可我们是保护你的。”杰克逊说。 “我们是你的摄制组。”陆思雨说。 “我不会离开你。”高志鹏说。 陆忆风看着他的摄制组成员,他们除了摄像设备,并没有任何武器。 而布兰妮有两把枪和一个鱼叉。陆忆风建议她把一支枪给了卡斯特,把江琳琳的空弹夹取出来,装上真弹夹,给了波洛斯。 因为他和高志鹏有弓箭可以用,所以他们把自己的枪给了麦萨拉和西达。已经没有时间教他们别的了,只告诉他们如何瞄准和开枪。 在近距离内,这就够了。总比赤手空拳强。 现在唯一没有武器的人是江琳琳,可一个和变种动物一起呼唤陆忆风名字的人并不需要枪。 他们离开了小屋子,留下的只是他们的气味。当时也没办法除去这气味。 可以猜想那些轻声呼唤陆忆风的东西就是靠气味来追踪他们的,变种动物的鼻子应该特别灵敏。但很可能因为他们一直在水里行走,这帮了大忙。 走出房间,远离了机器的嗡嗡声,那声音更清晰了。但它也有助于他们找到它的方向。 在他们后面,离得还相当远。巴泽尔很可能是在发现博格斯的那个位置把它们放出来的。 理论上讲,他们应该远远在它们前面的位置,尽管它们的速度要快得多。 第一次陆忆风在竞技场里见到的像鬣狗一样的动物,在参加绝地区极限赛时见到的像猴子的动物,以及许多年来在绝地求生上出现的各种动物。 不知道这次出动的又会是哪种动物。巴泽尔放出来的肯定最能让人感到恐怖的动物。 波洛斯和陆忆风已经策划好下一步的行动路线,因为这条路能使他们远离那声音,所以也没必要进行改动。 如果走得够快,也许他们能在变种动物追上来之前赶到巴泽尔的私宅。 但他们的速度一快,就不可避免地发出声响,不是靴子踏在水上,就是枪托碰在管子上。即使陆忆风发出指令的声音也很容易被察觉。 他们沿着流水的通道走了大约三个街区,又穿过了一段僻静的火车轨道之后,突然传来了惨叫声。 低沉、含混,在地下通道回荡。 “是在地下工作的玩家。”波洛斯说。 “变种动物肯定找到了他们。”陆思雨说。 “看来它们要找的不仅是陆忆风。”李格一说。 “它们很可能会杀死任何人。直到找到他,它们是不会停下来的。”高志鹏说。他和比特一起研究了那么长时间,他说的应该是对的。 又是这样的情况。许多人会因为他而死。朋友、盟友、陌生人,为了燃烧的风而死。 “让我一个人走吧,把它们引开。我把霍罗转交给杰克逊。你们其他人去完成任务。”他说。 “没人同意这么做。”杰克逊生气地说。 “我们在浪费时间!”布兰妮说。 “听。”江琳琳轻声说。 喊叫声停止了,代之而起的是陆忆风的名字,离得那么近,让他大吃一惊。 它在他们的下后方。“陆忆风。” 陆忆风一推波洛斯的肩膀,他们开始奔跑。 问题是,他们计划往下面跑,现在看来不可能了。 当他们来到向下走的通道时,波洛斯和陆忆风开始在霍罗上查找可代替的行进路线。他们朝另一个方向跑去,却正好跑到了中转通道。 这里都是光洁、镶了彩色瓷砖的通道,就跟上面的大街一样,不过通道两边是白瓷砖墙壁,而不是公寓楼。 在这里运货车可以畅行无阻,避免了地面的交通堵塞。现在通道里空空如也,只有他们。 陆忆风搭弓上箭,用箭射掉了第一个堡德,引发的爆炸把里面的食人鼠也炸死了。 然后他快速朝下一个十字路口跑去,他知道,在这里只要迈错一步,地面就会塌陷,所有人就会掉到在霍罗上标有“绞肉机”的机关里。 他朝大家喊,要他们跟紧他。他本打算从街角绕过去之后,再触发“绞肉机”,但另一个霍罗上没有标出来的堡德却在等着他们。 它被触发时,悄然无声,要不是布兰妮一把拉住他,陆忆风就被它击中了。“陆忆风!” 陆忆风马上后退,准备射箭,可能怎么办呢? 高志鹏射出的两支箭都没有起作用,只见一个金色的光柱从顶上照射到地面。 在这金色的光柱里,麦萨拉像雕塑般静止不动,一只脚的脚尖落地,头向后仰,被光线定住了。 虽然他的嘴大张着,却无法辨别出他是否在喊叫。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体像蜡烛一样地化掉。 “帮不了他啦!”江琳琳开始往前推大家。“没办法!” 真令人吃惊,她是唯一一个保持清醒,催促大家继续前行的人。 不知道她为什么没有失控,而她在这样的时候本来完全有可能神志不清、砸碎陆忆风的脑壳的;但是这种事也许随时可能发生。u看书ww.uukanshu 她在推陆忆风的肩膀,没人扭过头再看麦萨拉那可怕的样子,而是急速前行。 快,陆忆风跑得太快了,以至于快到下一个十字路口时,他差一点没停住脚。 一阵猛烈的枪响,他们头上的灰泥掉落一地。陆忆风迅速四顾,寻找堡德的出处,却发现中转通道的位置有一队巡查警朝他们拥来。 “绞肉机”就在他们前面,他们只能还击。 他们人数要多出三到四个,可陆忆风的人里还有五个明星小分队的队员,他们不可能边跑边射击。 “瓮中之鳖”——当溅出的血染红他们的白色制服时,陆忆风这样认为。 四分之三的人被他们杀死,更多人从侧面的通道拥入。这些人身上带有一股他们一直拼命要避开的气味与声音,从…… 他们不是巡查警。 它们长着白色的身体,四条腿,和成人的体量相当,但相同之处仅此而已。 它们裸露着身体,拖着与爬行动物类似的尾巴,弓背,头向前伸着。 它们跃到治安警的身上,不管是死的还是活的,咬住他们的脖子,把他们戴着头盔的头一下子拧下来。 显然,玩家或npc在这里和在夜莺谷一样无用。这些动物似乎只用了几秒钟就把巡查警的头全部拧了下来。 接着,它们趴在地上,四肢交替跑动,朝他们扑来。 一百七十六.嗜血野兽,绿林之湾 “这边走!”陆忆风大喊,双臂抱住墙壁向右急转,以避开堡德。 当所有人都到齐后,他朝十字路口冲过去。这时“绞肉机”启动了,巨大的机械齿爪穿破了大街,把地砖绞得粉碎。 有了这东西,变种动物应该不会再追上他们,可也说不好。变种鬣狗和变种山魈能跳得非常远。 陆忆风抓住波洛斯的胳膊,“别理那项任务了,最快到达地面的路在哪儿?” 已经没时间查看霍罗了。他们跟在波洛斯后面,顺着中转通道走了大约十米,来到一扇门边。 瓷砖变成了水泥,他们要穿过一个臭烘烘的狭窄管道,上到一个约一米宽的壁架上。 他们的位置在主排水管道附近,在下面五米远的地方是由废物、垃圾和废料构成的黏稠物,冒着泡,发出熏人的臭气。 有些地方还有火苗,另外的地方冒着令人作呕的蒸汽。只要看一眼就知道,如果掉进去就别想再出来了。 他们壮着胆子尽快在湿滑的壁架上行走,穿过窄桥。在远处一个凹进去的地方,波洛斯拉过一个梯子,梯子指向竖井。 到了,这就是他们出去的路。 陆忆风快速向后扫一眼,发现不对劲。“等等!杰克逊和李格一在哪儿?” “她们留在‘绞肉机’那里,截住变种动物。”霍姆斯说。 “什么?”陆忆风说完扭头转向窄桥,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但霍姆斯一把抓住了他。 “不要浪费了她们的生命,陆忆风。要救她们,已经来不及了。看!”霍姆斯指着他们来时的管道,变种动物正要爬向壁架。 “退后!”高志鹏大喊。他把箭射向壁架,把壁架远处的支撑架打断了,正当变种动物赶到时,壁架掉落到下面的污水里。 他们也是第一次仔细地看到了这种动物。它们是人和蜥蜴,谁知道还有什么动物的混合体。 它长着白色紧绷的爬行动物的皮肤,身上满是血迹,还有锋利的爪子,脸部特征很奇特,很难说清是什么样子。 它们正发出嘶嘶的尖叫,那发音就是陆忆风的名字。 它们的身体因为狂怒而扭曲着,正摇动尾巴,挥动利爪,用吐着白沫的嘴巴咬掉自己或同伴的大块肉。 它们想吃掉陆忆风,嗜血的欲望令它们发疯了。他身体的味道对于它们是致命的。 不仅如此,由于这种气味的作用,变种动物开始把它们自己扔到臭水里去。 在污水通道的这边,他们每个人都开了火。陆忆风毫不犹豫地动用权限切换出了一把可以发射榴弹的枪械;火焰弹、震爆子弹,把它们射入变种动物的身体内。 它们还没死,但坚持不了多久。任何自然的躯体都不可能在身中三十发子弹时仍能扑上来。 是的,他们最终能把它们杀死,但是它们的数量太多了。不断从管道里冒出来,毫不犹豫就跳入污水。 陆忆风的双手也开始发抖,它们接连不断的踏过的污水,爬上铁架,直奔他们而来。 这交杂在空气中的沉重气息就像巴泽尔正对着他的脸呼气,告诉他,他的死期已到。 其他人在对陆忆风喊叫,可他好像动弹不得。一只变种动物正抓住他的脚踝,他一枪射爆了它的脑袋。这时一只强有力的手把他推动了起来。 他被推到了梯子跟前,手放在梯子的横档上,一个声音催促他赶快往上爬。 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前面有个人,波洛斯、江琳琳和陆思雨在他下面。 他们来到一个平台,又转向第二个梯子。沾满了汗水的梯子横档很滑。 到了第二个平台,陆忆风的头脑清醒过来,才完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开始发疯似的从梯子上往上拽人。江琳琳,陆思雨。没了。 他做了什么?他把其他人丢给了谁?他正要顺着梯子下去,靴子却踢到一个人。 “往上爬!”高志鹏冲他大喊。 陆忆风又爬上来,把他拽上来,朝黑乎乎的梯子下面看去,希望还有更多的人。 “不。”高志鹏摇着头,他的军装已经被撕碎了,脖子的侧面被爪子抓出了好几个洞。 下面传来人的尖叫嘶喊。“还有人活着。” 陆忆风不能接受这个现实,用枪杆上的手电筒向下面照去。 在下面,他只能辨认出那是布兰妮,当三只变种动物扑向他时,她在拼命挣扎。 一只变种动物猛扯她的头,给了她最后的致命一击。 这时奇怪的事发生了,陆忆风感觉自己变成了布兰妮,看到自己生命的一幕幕图像般在眼前闪过。 船桅杆,银色降落伞,微笑的玛格丝,粉色的天空,比特的鱼叉,穿着礼服的皮特,海浪拍击着岩石,之后一切就消失了。 陆忆风从皮带上摘下霍罗,吃力地喊道:“索命果,索命果,索命果。”然后扔掉它,和其他人一起缩到墙根,爆炸声使平台颤抖着。 随着爆炸声,变种动物的肢体从通道里飞出来,飞落在他们身上。 波洛斯砰的一声把通道的盖盖上,之后把它锁牢。波洛斯、高志鹏、陆思雨、江琳琳和他。剩下的人就这些了。 以后,也许人的感觉会回来,但现在陆忆风拥有的只是动物的本能,要让剩下的人活下去。“我们不能在这里停留。” 有人拿来了绷带,他们把高志鹏脖子上的伤口包扎上。 “江琳琳。”陆忆风说。没有反应。她又傻了? 陆忆风蹲在她面前,把她捂着脸的手拿开。“江琳琳?” 她的眼睛像黑色的深潭,瞳孔已经放大,生命气息全看不见了。她身体像石头一样僵硬。 “别管我了。”她有气无力地说,“我坚持不下去了。” “能,你能!”陆忆风对他说。 江琳琳摇摇头,“我快不行了,就要疯了,像它们一样。” 像变种动物一样。像那些狂暴的、企图撕裂他喉咙的野兽一样。 终于,在这里,在这种情况下,陆忆风真的不得不杀死她。u看书 ww.uknsh 巴泽尔会赢。一股强烈的仇恨充满了他的胸膛。巴泽尔今天赢得太多了。 对于下面要做的事情,陆忆风没有什么把握,这甚至是自杀性的,但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想起来的办法了。 他向前探身,深情地亲吻江琳琳。她的整个身体开始颤抖,但陆忆风紧紧地贴着她,直到需要呼吸时才停下来。 他用手紧握着她的手腕,“不要让他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江琳琳在与纠缠着她的噩梦作着斗争,她喘息不停,“不,我不想……” 陆忆风紧抓住她的手,到了把她抓疼的地步,“别离开我。” 她的瞳孔收缩,但又急速放大,接着又恢复到几乎正常的大小。“总是这样。”她喃喃地说着。 陆忆风把她扶起来,同时对波洛斯说:“离街道还有多远?”他做手势,就在他们头上。 陆忆风爬上梯子,推开盖子,来到某个玩家的别墅房间前。他正要爬上去,这时一个女人突然打开了门。 她穿着一件鲜艳的绿宝石色丝质长袍,上面绣着异域情调的花鸟图案,洋红色的头发蓬蓬着,像一个云朵,上面别着镀金的蝴蝶。 她手里拿着吃了一半的香肠,口红都被油脂弄花了。她脸上的表情显示她认出了陆忆风,她张开嘴准备喊人。 陆忆风二话没说,从高志鹏手里夺过弓箭,一箭射穿了她的心脏。 一百七十七.短暂停留,隐匿踪迹 这个女人要喊谁还是个谜,因为他们在搜查完房间后,发现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也许她是想喊附近的邻居,或者只是一种害怕的表示。不管怎样,已经没人会听到她的喊声了。 这间公寓是个很漂亮的地方,如果能停留一段时间的话,这是个很适合的地方。 但他们却享受不到这样的奢侈。“在他们推断出我们有几个人还活着之前,你觉得还有多长时间?”陆忆风问。 “我觉得他们随时都可能出现在这里。”高志鹏回答道,“他们知道我们正朝地面上的大街走。也许爆炸会使他们耽搁一点时间,但他们很快就会寻找到我们逃跑的出口。” 当陆忆风来到一个能看到大街的窗口,从百叶窗向外看时,出现在眼前的不是巡查警,而是匆匆行走的人流。 在地下,他们早把玩家已撤离的区域远远地甩在了后面,进入到繁华的闹市区。 人群为他们提供了逃跑的唯一机会。陆忆风没有霍罗,但有陆思雨。 她也走到窗边,肯定地说她知道他们目前的位置,并告诉陆忆风一个好消息,离“总统”的府邸不远了。 只要看一眼的同伴,就知道现在不是偷袭巴泽尔的合适时机。高志鹏的脖子仍在流血,伤口甚至没有处理。 江琳琳坐在一张天鹅绒沙发上,正用牙齿咬住靠枕,要么是竭力控制不让自己发疯,要么就是尽力不让自己喊出来。 波洛斯正靠在一个华丽的壁炉旁抽泣。只有陆思雨坚定地站在他身边。但她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点血色。 陆忆风的心中燃烧着仇恨的怒火,但这怒火消融时,他认为自己便也一无是处了。 “咱们检查一下她的衣柜。”他说。 在一间卧室,他们发现了数百套女人的装扮、大衣、鞋、假发和够给整个房间涂上一层的化妆品。 穿过大厅,在大厅对面的另一间卧室,他们发现了许多男人的服装。也许今天上午他不在家。 陆忆风招呼其他人来换衣服。看到江琳琳流血的手腕,他从口袋里拿出手铐的钥匙,可她躲着不让他开。 “不,不要,它们能让我保持冷静。” “你也许需要用手。”高志鹏说。 “每当我觉得自己快不行的时候,就把手腕使劲往铐子上压,疼痛帮助我集中精神。”江琳琳说。 所幸的是,外面很冷。他们可以把军装和武器藏在宽大的大衣或者外罩里面。 把靴子的带子拴上,挂在脖子上,这样就可以藏起来,然后换上样子不怎么聪明的鞋。 但真正麻烦的是他们的脸。 陆思雨和波洛斯有可能被熟人认出来;高志鹏尔因为常在直播或者新闻里出现,人们对他的脸也很熟悉。江琳琳和陆忆风是每一个凯匹诺大陆的玩家都认识的。 于是,他们帮着彼此抹上厚厚的化妆品,戴上假发和墨镜。陆思雨拿围巾把陆忆风和江琳琳的嘴和鼻子都捂了起来。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但他们还是用几分钟时间在口袋里装上吃的和急救用品。“不要走散了。”陆忆风站在大门口说。 接着他们就走到了大街上。天上飘起了雪花,行色匆匆的玩家们与他们擦身而过。 他们听到这里的玩家们无一不在谈论着反叛、混乱,还有陆忆风。 他们穿过大街,经过了几座公寓楼。正当他们走到大街转角时,三个巡查警从他们身旁走过。 他们像那些普通玩家一样,赶紧与巡查警保持距离,直到人流把他们挡住。 他们没停,接着往前走。“陆思雨,”陆忆风低声说,“能想起藏身的地方吗?” “我正在想。”她说。 他们又穿过另一个街区,这时警报声响起。 经过一个公寓的窗户,陆忆风看到了电视上正在播报紧急通知,他们所有人的脸在电视屏幕上闪过。 gm还没有弄清楚他们这些人中有哪些已经死了,因为上面看到了布兰妮和卡斯特的头像。不久,每个路人就会像治安警一样危险。 “陆思雨?” “有一个地方,不很理想,但我们可以试试。”她说。 他们跟着她又走过了几个街区,穿过一道大门,进到一个似乎是私人宅第的地方。不过这是为了抄近路。 他们穿过一个整洁的花园,走出另一道大门,最后来到一条横在两条主要大街之间的很窄的后街。 这里有几家小店铺——其中一家出售旧货,另一家卖仿制珠宝。周围只有一两个npc,他们往这边疑惑的看了一眼。 陆思雨和陆忆风迅速开始一唱一和的用尖厉的声音大谈什么毛皮内衣,说在寒冷的天气这些东西多么有必要。 “等会儿你会看到价格!相信我,uu看书.uukanshu 价钱只有前街那些东西的一半!” 他们在一家肮脏的小商店门前停了下来,橱窗里摆着身穿毛皮内衣的模特。 这地方看上去不像是在营业,但陆思雨还是推开前门,门发出吱吱扭扭的声音。 在昏暗、狭窄的商店里摆放着一排排的货架,屋子里满是毛皮的味道。这里的生意肯定很差,他们是仅有的顾客。 陆思雨径直走到一个弯腰弓背坐在那里的人。陆忆风走在她后面,边用手抚弄着柔软的皮毛衣服。 在柜台后面坐着一个人,她的样子很奇怪,显然是装扮走偏锋的极端例子。 她的皮肤被紧紧地拉向后面,上面有黑、金两色交替的纹饰。鼻子扁扁的,简直快没有鼻子了。 游戏商城里有猫胡须的装扮,可没见过这么长的。结果,她的脸成了一张古怪的半猫半人脸。 此时,长着这张脸的人正用不信任的眼神看着他们。 陆思雨摘下假发,露出头发上的火焰纹饰。“泰格里丝,我们需要你的帮助。”她说。 泰格里丝,英文和母老虎谐音。在陆忆风的印象中,这个名字好像听说过。 她是绝地求生比赛中的活跃玩家——不过那时的样子更具活力,也更可爱——在绝地求生最早的比赛录像带上,就有她参与。 “海文斯比说我可以信任你。”陆思雨说。 一百七十八.过气选手,藏身地点 很好。她是海文斯比的人。 所以,如果她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向gm汇报的话——那她就会通知海文斯比,继而科恩也会得知他们的消息。不知道她知道他们还活着的消息会让她失望还是开心。 泰格里丝的商店并不理想,但这是他们目前能找到最好的栖身之所。她犹豫着,目光在柜台上的旧电视和他们的脸上来回扫视着,好像不知该如何处置他们。 为了帮助她弄清情况,陆忆风摘下围脖和假发,走近一步,这样她就能借着电视机的光亮看清他的脸。 泰格里丝低低唉了一声,对陆忆风的态度不比“可乐”更热情。她默不作声地从凳子上站起来,钻到了挂着一排皮毛护膝的货架后面。 陆忆风听到一声什么东西滑动的声音,接着看到她伸出手,招呼他们过去。 陆思雨看着陆忆风,好像在问你肯定吗?可他们还有别的选择吗?以目前这种情况,跑出去不是被打死就是被抓住。 陆忆风推开毛皮内衣,发现泰格里丝已经打开了墙上的一个拉门。里面似乎是一个向下的很陡的梯子。她挥挥手,让他进去。 “巴泽尔禁止你参加绝地求生?”陆忆风试探的问。他对一名曾经成名过,但现在因为时势落魄的玩家不是很放心。 泰格里丝没说话,只是直愣愣地看着他,她的老虎尾巴在什么地方正不开心地摇动着。 “因为我要杀了他,你知道。”她张开嘴说话时,在他忆风看来像是在笑。 此时,他可以确定,相信她并不是疯狂的想法,于是走进了那扇门。 陆忆风走下梯子,走到一半时,脸撞上了一个吊在半空的索链,用手一拉,一个散发出幽幽的荧光的灯泡照亮了这个隐蔽的地方。 这是一个小地窖,没有门窗,很浅,然而很宽。也许是两个真正的地下室之间的空当。 这是一块偷出来的地方,除非你对尺寸很在行,否则是看不出来的。 这里阴冷潮湿,堆放着成堆的毛皮,它们应该已经很久没见过天日了。除非泰格里丝出卖他们,不然没人会发现他们。 当陆忆风踏上地窖的水泥地面时,他的同伴也走上了阶梯。之后,木板拉门又关好了。 陆忆风听到挂内衣的货架吱吱扭扭地拉回到原位。泰格里丝踱回自己的凳子。他们被她的商店吞到肚子里。 他们进来得正好,高志鹏似乎就要晕倒了。他们把皮草铺好,把他身上背的许多武器都拿下来,扶他平躺下。 在地窖的尽头,离地约一米远的地方有一个水龙头,下面还有排水管。 陆思雨打开水龙头,里面哗哗地流出许多带铁锈的黄水,过了好一会儿,清水才流出来。 他们清理了高志鹏脖子上的伤,但光打上绷带是不够的,还需要缝几针,在急救包里有针和消过毒的线,但他们缺的是医生。 陆忆风马上想到了泰格里丝。作为一个成天和服饰打交道的玩家,她肯定知道怎么使用针线。 可那样的话商店就没人照看了,而且她也已经为他们做得够多了。兴许,他自己是这里最有资格做这件事的人,高静也教过他基本的伤口缝合。 陆忆风取出针线,下手在高志鹏的脖子上歪七扭八地缝了好多针。缝的针不好看,但却管用。 他又在上面抹上药,然后包扎起来。又给高志鹏吃了一些止疼片。“没事了,这里很安全。”他很快沉入了睡眠。 陆思雨和波洛斯给他们铺皮草,好弄个睡觉的地方,趁这时间,陆忆风赶紧检查江琳琳的手腕。 他轻轻地擦去上面的血,消好毒,在手铐的下面打上绷带。“必须要让它保持清洁,否则会产生其他严重的后果,那样的话……” “我知道血液中毒是怎么回事,”江琳琳说,“就算高静在这里也没用。” 她的话一下子把时间带回到过去。当时也是在处理伤口,也是在打绷带。 “你在第一次参加绝地求生时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真的假的?”陆忆风说。 “真的。而且你冒着生命的危险去拿药,好救我的命?”江琳琳说。 “真的。”陆忆风耸耸肩,“不过当时一切都没这么严重,但你依旧是激励我活下去的理由。” “是吗?”江琳琳又困惑起来。一些闪光的记忆肯定在攫取他的注意力。 她身体紧绷着,刚打了绷带的手腕也很紧张。接着她体内所有的能量似乎都退去了。“我太累了,陆忆风。” “睡吧。”他说。 她不肯睡,没办法。陆忆风只好把他铐到了楼梯支架上。 她躺在那,胳膊举过头顶,肯定不舒服,但是没过几分钟,她就酣然睡去。 陆思雨和波洛斯已经给他弄好了睡觉的地方,弄好了吃的,收拾好了急救包。接着问陆忆风接下来怎么警戒。 他看了一下四周的人,uu看书 ww.uuknshu.m 高志鹏脸色苍白,江琳琳还戴着手铐,波洛斯已经几天没睡了,而陆思雨和他自己只睡了几个小时。 如果大批gm的巡查警真的赶到,他们也会像笼中的兔子一样被抓获。 他们的生命都交付到那个过气的虎女身上,只能寄希望于一点,那就是她对巴泽尔的仇恨之火仍在熊熊燃烧着。 “我觉得没必要警戒了。咱们都睡会儿吧。”陆忆风说。 他们木然地点点头。于是所有人都钻到了皮草堆里。 陆忆风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他把自己交给了柔软而略带霉味的皮草,渐渐沉入梦乡。 他睡觉时,梦连着梦,但记得的却只有一个。 在梦中他回到了没有死亡游戏的夹缝地带的营地中,那是多么令人疲惫而漫长的旅程啊。 他梦中的营地是完整的,朋友们都还活着,而且笑的很开心。都只是一名在虚拟的游戏世界中寻求快乐的玩家。 艾菲,戴着亮粉色的假发,身着裁剪合体的套装,正陪着他旅行。 陆忆风总想甩掉她的看管,可她不知怎的总会出现在眼前,她坚持说作为他的陪护,她必须掌握好时间安排。 但是,时间安排总是在变化,不是因为有一个地方没盖章而出了问题,就是因为艾菲的高跟鞋坏了而被延误。 他们在绿林湾一个灰秃秃的车站的长凳上睡了好多天,等着一列总也不来的火车。 一百七十九.虚假计划,血的代价 醒来时,陆忆风感觉疲惫极了,比做了那些充满刀光剑影的梦还要累。 几个人里只有陆思雨醒了过来,她告诉说现在已经是傍晚了。 他吃了一个炖牛肉罐头,又灌了一通水。然后才靠在地窖的墙壁上,回想着昨天发生的事。 他们前进过程中伴着一个又一个的死亡。他在心里细数着,一、二——米切尔和博格斯死在大街上。 三——麦萨拉被堡德融化。四、五——李格一和杰克逊在“绞肉机”处牺牲。 六、七、八——卡斯特、霍姆斯、布兰妮被蜥蜴变种人扯掉了脑袋。在一天里死了八个人。 这一切都已然发生,但似乎并不真实。卡斯特肯定正在那堆皮草的下面睡觉;布兰妮过不了几分钟就会跑着从梯子上下来。博格斯会告诉陆忆风逃脱追捕的计划。 相信他们死了,也就等于承认陆忆风杀了他们。好吧,也许米切尔和博格斯不算在内——他们是在执行预定任务时死亡的。 但其他人是在执行陆忆风瞎编的任务时,为了保护他而死去的。他刺杀巴泽尔的计划现在看来是如此愚蠢。 陆忆风一边摩挲着从之前公寓那里偷来的鞋上面的流苏,一边掐指细算死亡人数,他不禁浑身颤抖。 噢,对了——忘了。他还杀了她,一个没有武装的普通玩家。 他觉得到了该跟大家坦白的时候了。 当大家终于都醒来时,他向大家承认,关于那项任务,他撒了谎,让为了复仇把所有人都置于危险境地。 陆忆风说完后,大家久久地沉默。最后,高志鹏说:“当你说科恩派你去刺杀巴泽尔时,我们都知道你在撒谎。” “也许你知道。可夜莺谷的战士,他们不知道。”陆忆风答道。 “你真的以为杰克逊相信你得到了科恩的命令?”陆思雨问,“她当然不会相信,可她信任博格斯,而博格斯很明确地希望你这样做。” “我的计划从来都没对博格斯说过。”陆忆风说。 “可在指挥部你告诉了所有的人!这是你成为燃烧的风的条件之一。你说,‘我要亲手杀了巴泽尔’。” 与科恩谈判在战争胜利后亲手杀死巴泽尔和执行进入北境市区中心的任务,这似乎是不相干的两件事。 “但不是以这种方式去杀死他,这完全是一场灾难。”陆忆风说。 “我觉得这项任务执行得相当成功,我们已经渗透到敌人的大本营,这表明游戏gm的防线也并非牢不可破,在凯匹诺各个节目上也播放了关于我们的新闻,他们因为寻找我们已经陷入了全面的混乱状态。” “我认为,海文斯比肯定也很兴奋。”陆思雨加了一句。 “那是因为海文斯比并不在乎谁死了。只要他的游戏能成功就行。”陆忆风说。 接下来的时间,陆思雨和高志鹏一直在反反复复地劝服他。他们说话时波洛斯不住地点头,表示同意他们的看法。只有江琳琳没有说话。 “你是怎么想的?江琳琳?”陆忆风最后问她。 “我认为……你还是没弄明白你所具有的影响力。”她把手铐往支架上面推了推,好让自己坐起来。 “这些死去的人没有一个是傻瓜,他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们之所以跟随着你是因为他们认为你能杀死巴泽尔。” 陆忆风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话自己就能听进去,而别人的话就不行。可她说得没错,就是这样。 他欠别人的债,而这债只有一个办法能还清。 陆忆风把地图从口袋里拿出来,铺在地板上。他又有了新的想法。“我们现在在哪儿?陆思雨?” 泰格里丝的商店与城市圆形广场和巴泽尔的府邸相距五个街区。这一区域的堡德出于安全的考虑都已关闭,步行就可以走到。 他们已经有了伪装,兴许再加上泰格里丝的几件毛皮衣服,可以安全到达那里。 可接下来呢?巴泽尔的府邸周围肯定有重兵把守,监视器二十四小时开着,周围布满堡德,恐怕连划一根火柴都可能触发。 “我们需要让他在公众场合露面。然后,我们中的一个可以将他击毙。”高志鹏说。 “他最近还会在公众场合露面吗?”江琳琳问。 “我想不会。至少在我看过的最近的几次讲演都没有,事实上在反抗玩家军到来之前就没有过。我想,在布兰妮披露了他的丑行之后,他变得更加警惕了。”陆思雨说。 没错。现在恨他的已不仅是泰格里丝,当玩家们知道了他对身边的人和朋友的所作所为后,许多人都恨他。 要诱使他出来简直是奇迹。可也许…… “我敢说为了我他可以出来,”陆忆风说,“如果我被抓住,他会希望让尽可能多的公众知道,他会在他的府邸门前把我处死,” 陆忆风略顿了顿,让大家想想,“之后,高志鹏可以混在观众里,将他击毙。” “不行,”江琳琳摇摇头,“这么做可能有多种结果。巴泽尔也许会留着你,然后折磨你从而得到有关情报;或者在公众面前处死你,而他自己不露面;或者在他的府邸把你杀死,然后在公众面前展示你的尸体。” “高志鹏?”陆忆风问。 “这好像是没办法的办法,先不要急于这么做,也许等所有其他办法都失败的时候再说,咱们再想想。”他说。 接下来是一片寂静,他们听到头顶上泰格里丝轻轻的脚步声。现在应该差不多快关门了,也许她正在锁门,关窗户。 几分钟后,梯子顶部的隔板被拉开了。 “上来吧,”她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我给你们准备了些吃的。” 这是自他们来了以后第一次听她说话。她是自然的发声,还是经过多年训练才做到这一点,没人知道。但她说话时有些猫科动物的低沉的咕噜咕噜的声音。 他们上梯子时,陆思雨问:“你和海文斯比联系了吗,泰格里丝?” “没法联系。”泰格里丝耸耸肩,“他会推断出你们在安全的地方,不用担心。” 担心?这可是个好消息,这样即使陆忆风接到来自夜莺谷的指令,至少他不用为前几天鲁莽的自作主张找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了。 在商店的柜台上,堆着一些陈面包,一角发霉的奶酪,还有半瓶芥末。 这代表在这些日子里北境市区并不是每一个玩家都能填饱肚子。陆忆风觉得有必要把自己还存留着些食物的事情告诉泰格里丝—— 可她手一挥,说:“我几乎不吃什么,只吃些生肉。” 这似乎也太符合她的特点了,不过陆忆风也没有多问。他把奶酪上发霉的部分切掉,把面包给大家分了分。 他们吃东西的时候,电视上开始播报凯匹诺新闻。游戏官方已将存活下来的反抗玩家人数进一步确定为他们五人。 提供有关情报的玩家可以得到大笔奖金。他们强调说这些人非常危险;画面上显示了他们与治安警交火的场面,但变种动物撕扯人头的画面却没有播放。 他们对陆忆风射死的那个女玩家致哀,画面上,那个女人仍躺在陆忆风射杀她的位置,箭还插在胸膛里。为了拍摄的需要,还对她做了一番化妆。 反抗玩家军方面对此画面并没有干扰。 “反抗军今天发表声明了吗?”陆忆风问泰格里丝。她摇摇头。 “我怀疑科恩得知我还活着以后,正不知如何是好呢。” 泰格里丝用她沙哑的喉音说:“没人知道该拿你怎么办,老弟。”然后她给了陆忆风一副皮草护膝。 尽管身上没有金币可以付,可这是那种你必须要接受的礼物。不管怎么说,那地窖里确实挺冷的。 吃完饭回到地窖,他们继续绞尽脑汁地想一个可行的计划。 可始终没有好的想法,但是他们都同意五个人不能再一起行动,陆忆风在作为诱饵之前,必须先有人潜入总统府。 陆忆风之所以同意第二点,是为了避免争执。如果他自己决定投降,他并不需要别人的许可或者参与。 给他们换了绷带,他把江琳琳铐在梯子的支架上,然后睡觉。 几个小时之后,他从梦中醒来,听到了悄悄的说话声。是江琳琳和高志鹏。他静静支起耳朵听起来。 “谢谢你给我拿水喝。”江琳琳说。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反正我晚上也得醒个十次八次的。”高志鹏答道。 “是为了确定他还活着?”江琳琳问。这个‘他’显然指的是陆忆风。 “差不多吧。”高志鹏承认道。 没声音了,过了好一会儿,江琳琳说:“泰格里丝说的还真可笑,她说没人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是啊,uu看书ww.uuanshu 连我们都不知道。”高志鹏说。 他们俩都笑起来。听到他们像这样说话真是太好了。他们之间几乎就和从前一样。 “他和高静的确很好,你知道。在你那次挨了打之后,我就完全看出来了。”江琳琳说。 “我不相信,在绝地求生时,看他吻你的样子……嗯,她从来没那样吻过我老姐。”高志鹏回答道。 “那也是为了表演。”江琳琳对他说。尽管她自己的语气也有些将信将疑的。 “不,尽管我也为这事很不爽过。对你,也对他。但你为了他放弃了一切,也许那是使他相信你爱他的唯一的办法。”他们又沉默了好一会儿。 “在第一次参加绝地求生时,也许我应该顶替你们一个人的位置。”高志鹏说。“不过,发生这事儿谁知道呢?你瞧,咱们四个现在不都还好好的吗?” “应该是我不该冲上去开那一枪。”江琳琳抢白说。 “唉,很快这就不再成为问题了。我觉得这场战争结束时,我们三个不大可能都活着。即使我们都活着,你和高静该选谁也是他自己的问题。”高志鹏打了个哈欠,“我们睡会儿吧。” “是啊。”陆忆风听到江琳琳躺下时,手铐在梯子架上滑动的声音,“真不知他到时会怎么决定。” “噢,其实我知道。”他听到高志鹏在皮草底下说的最后几句话,“他会选那个没有她就无法生存的人。” 一百八十.战争腹地,行动决定 清晨醒来,陆忆风已经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打理他动摇的感情。 黎明前,他们一边吃早餐——猪肝酱和无花果饼干,一边在电视前观看比特插播进来的新闻。 战事又有了新的进展,反抗玩家军受到黑浪的启发,从当地玩家手里收了一些废弃的车辆,在无人驾驶的情况下穿过街道。 汽车虽然没有触发所有的堡德,但显然能把大部分的堡德破坏掉。到了凌晨四点,反抗军开始在不同的街道向前开进—— 这些路线被简单地划定为a、b、c、d——目的地是北境市区市中心。结果,他们占领了一个又一个街区,伤亡甚少。 “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事实上,他们能行进得如此深入,我很吃惊。gm可以关闭某些堡德,然后等目标接近时,再手动触发一些堡德。”高志鹏说。 他话音未落,所有人就在屏幕上看到他预料之中的事。 一个小分队让无人驾驶的汽车开入一个街区,触发了四个堡德,一切看上去很正常。 三名侦察员紧随其后,走到了街道尽头。但当二十人的小分队向前突进时,却被一个花店门前的灌木盆栽炸成了碎片。 “我敢说这个时候海文斯比没有在控制室真是要了他的命。”陆思雨说。 比特又将节目的转播让给了gm,屏幕上,刘子琛正在宣告哪些住宅区的玩家需要撤退。通过对他播报的新闻以及刚才看到的录像进行对比,在地图上可以标出双方军队所在的位置。 陆忆风听到大街上一片嘈杂声,于是靠近窗户,从百叶窗的缝隙向外看。 在微明的清晨,他看到一幅奇怪的图景。目前已被占领的街区的玩家正在拥入市中心区域。 许多慌张的玩家们只穿着睡袍和拖鞋,而那些早有准备的人却穿着好几层衣服,带着许多东西,从宠物狗、首饰盒,到盆栽植物。一个穿着绒毛睡衣的人甚至只拿着一根熟透的香蕉。 困倦、慌乱的连跑带颠地跟在其他人的后面,他们或许是受到惊吓或许是太过慌张,连哭都不会了。 混乱的景象在百叶窗前闪过,时而是一双惶恐的棕色眼睛,时而是一只抱着心爱的娃娃的胳膊,时而是一双已被冻得青紫、在人行道的石板路上乱跑的光脚丫。 泰格里丝答应为他们探探情况,因为她是他们中唯一没有被悬赏捉拿的人。在他们安全地藏到地窖之后,她就奔向北境市区,去寻找有用的消息。 在地窖里,陆忆风不安地踱来踱去,他内心的某些东西在告诉他,不利用这奔逃的人流是个错误。 他们还能找到比这更好的掩护吗?从另一个角度讲,在大街上奔走的每一个人的每一双眼睛都成为五名在逃的反叛玩家的监视者。 可是,反过来讲,待在这里又能得到什么?他们所能做的就是消耗我们不多的食物,然后等待着…… 什么?反抗军夺取北境市区的裁决大楼?要等到那时还需要几个星期。 而且,如果他们真的夺取了北境市区,陆忆风也不敢肯定他又会怎么做。不会跑出去恭迎他们。 在他还没来得及说“索命果,索命果,索命果”的时候,科恩就会把他运回夜莺谷。 他费尽千辛万苦跑到这里,又失去了那么多人,可不是为了把自己重新交回那个女人的手里。 他要杀死巴泽尔。 再说,对于过去几天发生的事情,要解释清楚并非易事。有几件事如果暴露了真实意图,那么给胜利者免除罪名的协议就只好告吹。 先不说陆忆风,其他的胜利者会需要这个协议。比如说江琳琳。 无论怎样为她辩解,毕竟是他使米切尔落入铁丝网,而且这一情景已经被人们在电视屏幕上看到。可以想见科恩的裁决会议会怎样审判她。 到了下午,泰格里丝还没回来,所有人开始感到不安。 大家推测她可能已被捕,并被迫供出了实情,也可能在拥挤的人群中受了伤。 但是到了六点,他们听见她回来了。楼上先是一阵脚步声;然后她拉开了隔板。一股炸肉的味道随着她飘了进来。 泰格里丝给他们准备了碎火腿和烤土豆。这是他们几天来所吃的第一顿热饭。 他们一边吃,一边听泰格里丝叙述她是怎么弄到这些吃的的。但一个最重要的信息是目前皮草内衣是很紧俏的商品,特别对于那些逃走时穿得很单薄的玩家尤为急需。 许多人还在大街上徘徊,设法找到过夜的地方。那些住在市中心的玩家并没有打开大门欢迎这些逃难者。 相反,多数人紧锁大门,窗户关闭,假装外出了。 现在市中心到处都是逃难玩家,巡查警正在挨家挨户地强令住家打开大门,去接纳这些逃难者。 在电视上,他们看到一个讲话很干脆的警长就居民的安置问题发表了简短的声明,说明了每平方米的住房应接纳多少逃难者。 他提醒北境市区玩家,今晚的气温可能会降到零度以下,他同时警告常驻玩家,“总统”希望在这个特殊的危急时刻,每个玩家都应心甘情愿地做一个热情的主人。 然后电视上播放了一些居民欢迎逃难者进入他们家中的表演性的镜头。 警长说,明天“总统”本人已经下命令腾出府邸的部分房间,来接纳各位玩家。他又接着说,必要时请商店店主把地板也让出来提供居住。 “泰格里丝,可能会轮到你。”江琳琳说。 她说得没错。在逃难人数不断增加时,在这个窄巷子里的商店也是合适的居处之处。 那样的话,他们就会真的被困在这个地窖里,处于随时可能被发现的危险境地。 他们还能有几天时间?一天?也许两天? 警长又对常驻玩家下达了新的指令。今晚似乎发生了一件不幸的事,一群人把一个长相酷似江琳琳的女孩殴打致死。 自此以后,所有看到反叛玩家的人,一律将情况上报给当局,并由后者担负起辨认和逮捕反叛者的职责。 电视上出现了受害者的照片,大致看来,除了染过的卷发之外,她确实跟江琳琳很相像。 “人们都疯了。”陆思雨说道。 他们又看了最新的战况报道,一些街区今天刚刚被占领。陆忆风把刚被占领的十字路口在地图上做了记录,然后进行研究。 “c区离这里只有四个街区。”他说。不知怎的,这比治安警为逃难者寻找住处更令人坐立不安。陆忆风说着,把碗筷叠了起来。 “我来帮忙。”高志鹏把盘子都收了起来。 他们走出房间时,江琳琳的眼光一直跟随着他们。 在商店后面狭小的厨房里,陆忆风在水槽里装满了水和洗净剂。“你觉得这是真的?巴泽尔让逃难者进入他的府邸?”他问道。 “我想他现在不得不这么做,至少为了拍电视。”高志鹏说。 “我今天上午准备离开。”陆忆风说。 “我和你一起走。其他人怎么办?”高志鹏说。 “波洛斯和陆思雨可能能帮上忙。他们是很好的向导。”他说。“她们俩不是问题所在,“可是江琳琳太……” “难以预料。u看书 ..co”高志鹏把话接上,“你觉得她还会让我们把她留下吗?” “我们可以好好劝劝她,就说他会给我们带来危险。如果我们能说服她的话,她可以留在这里。”陆忆风说。 对于他们的建议,江琳琳倒是很理智。她也觉得和他们在一起会使他们四个的处境更危险。 本以为这个问题已经解决,她可以在泰格里丝的地窖待到战争结束,这时她却说她要自己行动。 “去干什么?”陆思雨说。 “我说不清,也许可以转移敌人的注意力。那个长得像我的人不就被打死了吗,你们也看到了。”她说。 “要是你,失控怎么办?”陆忆风说。 “你是说……我变成变种人?嗨,要是我感觉不好,我就尽量回到这里。”她像是安慰陆忆风说。 “如果巴泽尔又把你抓住了呢?你甚至连枪都没有。”高志鹏说。 “那就得看运气了,和你们一样。”高志鹏和江琳琳说完交换了一个眼色。 之后,高志鹏把手伸进上衣兜里,把他的药片放在江琳琳手里。 江琳琳张开的手托着药片没动,既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那你呢?” “别担心,比特早就告诉我怎样引爆这种弓箭。如果那也不行,我还有陆忆风。”高志鹏笑一笑说道,“他们不会享受到活捉我的快乐的。” 一百八十一.混入人群,1触即发 他们度过了一个难以入眠的夜晚,时时惊醒,脑子里总是想着第二天的计划。 到了清晨五点,陆忆风放松下来,不管今天遇到什么,今天已经开始了。 他们把剩下的食物都扫荡干净——罐装豌豆、饼干、蜗牛——留下一罐沙丁鱼罐头给泰格里丝,算是对她的一点心意。 她好像很感动,脸扭曲着,显出一副奇怪的表情。 接下来她开始行动了,她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给他们打扮。给他们穿好衣服,在还没穿大衣和外罩之前就把他们的军装掩藏起来。 最后,他们变得看上去完全是一副逃难者的样子。 电视上似乎没有播放有价值的新消息。但是大街上的逃难玩家好像和前一天一样多。 他们计划分三拨混入逃难的人群,第一拨是陆思雨和波洛斯,他们走在前面,可以做其他人的向导。 之后是陆忆风和高志鹏,准备混入进入总统府的逃难者中;最后是江琳琳,她跟在他们后面,随时准备在必要时转移敌人的注意力。 泰格里丝在窗口看准了时机,然后打开门闩,对陆思雨和波洛斯点点头。 “小心点儿。”克蕾西达说完,就消失在人流里。 其他人很快就会跟在他们后面走出去。陆忆风拿出钥匙,把江琳琳的手铐打开,她揉揉手腕,活动活动。 霎时,陆忆风有一种那时在绝地极限赛上被约翰娜偷袭的感觉。 “听着,别做任何傻事。”他说。 “不会的,那是最后的一招,绝对。”江琳琳说。 陆忆风搂住她的脖子,她犹豫了一下,才伸出胳膊抱住了他。虽然不像以前的拥抱那样坚定,但也很柔软。 以前的一幕幕映现在眼前,但在陆忆风的记忆里是多么的甜蜜,可这种感觉现在已经消失殆尽。 “那么,好吧。”他放开了她。 “现在可以了。”泰格里丝说道。陆忆风也拥抱了一下她,然后系好风衣,把围巾拉高,罩住鼻子,走在高志鹏旁面,跨入到寒冷的空气中。 冰冷、尖利的雪片打在皮肤上,像刀割一样。缓缓升起的太阳想用它的光线刺透雾蒙蒙的空气,但却被遮挡回去。 在昏暗的晨光中,无论近处还是稍远的人都看不清楚。 很好,可是,唯一的缺憾是看不清陆思雨和波洛斯。他和高志鹏低着头,随着人流前行。 昨天在窗边没能听到的声音,现在却听得清清楚楚。哭喊声、哀叹声、劳累的喘息声,混在一起,不远处,却传来了枪声。 “我们要上哪儿,老哥?”一个哆里哆嗦的年轻人问一个拿着小保险箱的男人。 “去‘总统’的家。他们会给我们安排一个新的住处。”那玩家一边喘息,一边说道。 他们走出小巷,来到大街上。“靠右走!”一个声音喊道。 陆忆风看到人群里有许多治安警,正在指挥着大家如何走。商店的橱窗里,一张张充满恐惧的脸正在向外张望。 商店里已经挤满了人。以这样的速度,泰格里丝的商店到中午时应该也挤满了人。他们这时候出来看来是对的。 现在,虽然雪花还在飘,但天已经放亮了。 陆思雨和波洛斯在他们前面大约二十米的地方,和步履沉重的人们一起往前走。 陆忆风慢慢扭头,看看是否能找到江琳琳。可他看不到,但他的目光却与一个穿着柠檬黄大衣的女孩的目光相遇,她正用探寻的眼光看着陆忆风。 他用胳膊肘捅了捅高志鹏,他们以丝毫不被察觉的速度慢了下来,让拥挤的人群挡在他们和女孩之间。 “我们也许需要分开行动,有个女孩……”陆忆风压低声音说。 这时,子弹从人群的头顶上呼啸而过,他旁边的几个人立刻倒在地上。 人们尖叫着,乱作一团。又是一排子弹,撂倒他们身后的好多人。 他和高志鹏赶紧离开大街,跑到十米远的一家商店,躲在一排放球鞋的货架后面。 一排绒毛鞋挡住了高志鹏的视线。“是谁?你能看见吗?”他问陆忆风。 陆忆风透过一排高跟鞋的缝隙,看到了满大街都是尸体。那个看他的女孩这时趴在一个一动不动的男孩身旁,正在痛心地嘶喊着,要把他摇醒。 又一排子弹穿透了她的胸膛,把女孩一下子背朝后掀倒在地,黄大衣被染成了红色。 看到扭曲着倒下的颓然身影,陆忆风一时间惊得说不出话来。高志鹏用胳膊肘捅捅他,“陆忆风?” “他们正从我们的屋顶上向下射击。”他对高志鹏说。 又是一阵枪声,许多穿白制服的巡查警被击毙,倒在飘着雪花的大街上。 “正在朝巡查警射击,可枪法并不算好,肯定是反抗军。”他们的军队已经打进来了。 “如果我们也射击,那就得了,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是我们。”高志鹏说。 没错。只有他们才有这种特制的改造弓箭。发射一箭等于在告诉双方,他们在这里。 “不,我们必须找到巴泽尔。”陆忆风坚决地说。 “那么我们最好等大家还没有走干净,赶快走吧。”高志鹏说。 他们贴着墙继续往前走。靠墙的一面大部分是商店的橱窗,每一扇橱窗上贴满了汗津津的手掌和惊惧的面孔。 当他们从橱窗前匆匆经过时,陆忆风把围巾拉得更高,几乎快遮住了眼睛。 在一家摆放着巴泽尔的镜框的橱窗前,一个巡查警倚在两个橱窗之间的窄墙上,他请求他们帮助他。 高志鹏用膝盖撞击他的头部,然后夺了他的枪。在十字路口,他又打死了一个巡查警,这样,他们两个都有了枪。 “那么,我们现在应该算是什么人?”陆忆风问。 “疯狂的游戏玩家。”高志鹏回答说,“巡查警觉得我们和他们是一边的,这个时候希望反抗军别射杀我们,他们能找到更重要的目标。” 他们飞快地穿过十字路口,到达下一个街区时,他们是什么身份,任何人是什么身份,已经不再重要了,因为没人看你的脸。 反抗军已经打了进来。他们有的冲到大街上,有的躲在房屋门口,有的躲在汽车后面,四周枪声声四起,有人大声地喊着命令,准备迎击朝这边赶来的巡查警。 只有逃难的玩家被夹在激烈的炮火中间,他们手无寸铁、惊慌失措,许多人受了伤。 他们前方的一个堡德被触发,释放出滚烫的蒸汽,把附近的人立刻蒸熟了,皮肤一律变成了粉色。 看到这一切,四周大乱。蒸汽继续裹挟着雪花四处扩散,遮住了他们的视线,在陆忆风的枪管以外的地方全部是一片模糊。 巡查警、反抗玩家军、北境市区玩家,谁知道是谁,所有移动的物体都是射击目标。甚至自己人之间也相互射击。 陆忆风也不例外。他心跳加快,每个人都是他的敌人。 只有高志鹏除外,他们是打猎的搭档,为他警戒着来自后背的袭击者。 他们只能前行,别无他路,挡住他们去路的一律打死。 狂呼乱叫的玩家、流血的玩家,还有倒地的玩家遍地皆是。 当他们走到下一个街角时,前方的整个街区泛出浓艳的紫光。 他们赶紧后退,躲在一个楼梯间里,眯起眼看着那光线。 被光线照射到的人,正遭到某种物质的袭击…… 是什么?是一种声音?一种波?激光? 武器从他们的手里掉落下来,他们用手指抓住脸,血液从七窍里流出来——眼睛里,鼻子里,嘴里和耳朵里。 不到一分钟,所有的人都死了,光线也随之消失。 陆忆风开始往前跑,他跳越过了躺在地上的尸体,湿乎乎的东西让脚下打滑。 呼啸的寒风夹着雪花,模糊了视线,但他们仍能听到一阵脚步声向他们这个方向传来。 “趴下!”陆忆风小声对高志鹏说。他们立刻在原地卧倒。 陆忆风的脸趴在一大摊还温热的血上,可他一动不动,假装成死人,一阵慌乱的脚步从他们身旁跑过。 一些人避开满地的尸体,另外有些人踏在他身边尸体的手上、背上,还有一脚踢到了他的头。 当脚步声过去后,他睁开眼睛,朝高志鹏点点头。 在下一个街区,uu看书 ww.uukansh他们遇到了更多逃难的人。正当觉得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传来了一个声音,像是鸡蛋壳打在碗边的声音,但比那放大了一千倍。 什么也没有发生。可接着,陆忆风感到自己的身体开始倾斜。 “快跑!”他向高志鹏喊道。已经没有时间解释了,只不过几秒钟时间,这个堡德露出了它的真实面目。 在街区中心裂开了一个大缝。石板大街像野兽的大口一样向内张开,慢慢地把街面上的人吞噬了进去。 他一时不知道该直跑到前面的十字路口,还是奔向街道旁的大门,然后破门而入。 结果,他往前方斜插过去。当大口张得更大时,陆忆风脚步不稳,脚底越来越抓不住光滑的地面。 那感觉就像在光滑的冰山上行进,每迈出一步,山就越陡。 当脚下的石板路完全塌陷时,他的两个目标——十字路口和旁边的屋子——离他只有几米远。 他脚下一用力,猛地扑向十字路口。他的手抓住街边的石头,发现石板路面已经直接掉落下去。 张开的大口子有五十米深,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就像夏天腐烂尸体散发的气味。黑乎乎的人影在里面乱爬,幸免遇难的人都惊呆了。 然而陆忆风的脚吊在空中,没有了着落。 没有人来帮他。他就要抓不住光滑的石头,而且他发现距离最近的一处堡德犄角还有六米远。 一百八十二.死地逢生,血腥礼物 陆忆风沿着路面的边沿一点一点地往旁边挪,尽量不去听底下的人发出的惨叫。 当他的手抓住犄角之后,他抬起右腿,身体用力向上一纵,脚搭在了什么地方,然后他用尽全身力气,把自己的身体拉回到地面。 惊惧、心有余悸,他终于爬了上来。他已踏到平地上,但还是用一根路灯柱子稳住自己的身体。 “高志鹏?他我冲着深洞大喊,也顾不上会不会被认出来了。“高志鹏?” “在这里!”他连忙朝左边看去,大楼的根基部分并没有滑落下去。 十几个人因为紧贴着墙根,才算没有掉下去,他们都抓着不同的东西,门把手、门环、邮箱投递孔。 与陆忆风相隔三个门的地方,高志鹏正抓着大门口外的铁艺门栅栏。如果门开着,他很容易就可以进去。 但尽管他不断使劲踢门,却没人来开门。 “你躲开!”陆忆风举起枪,他侧过身子,向门锁开了几枪,门向内打开了。 高志鹏纵身跳到门里面,落在了地板的一堆东西上。突然,一双戴着白手套的手揪住了他的肩膀。 他用眼睛盯着陆忆风,用口型默示了些什么,可很难猜出他说了什么,现在也不知该怎么办。 陆忆风够不着他。他的嘴唇又动了动,陆忆风摇摇头,表示不明白。 不需要几分钟,巡查警就会明白他们抓到了谁,他们正在往屋子里拽他。“快跑!”他对陆忆风大叫。 现在一切都要靠他一个人了。高志鹏成了囚犯。陆思雨和波洛斯恐怕死掉十次都有可能。 江琳琳呢?自从他们离开泰格里丝的商店,就没再看见过她。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他已经回去了,在她感觉自己快要失控时,赶快回到了地窖。 她肯定意识到北境市区的大街上已经不需要她来转移注意力了,她不再需要成为诱饵,也不必吞下索命果了—— 索命果!高志鹏已经没有毒药了,还说要引爆弓箭,他没有机会了。治安警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夺了他的武器。 陆忆风低落的倒在一个门洞里,“打死我。“那是高志鹏要说的话。本该打死他的! 这是的职责,是他们不成文的约定,他们所有人的约定。而陆忆风没有做到。 现在gm可以杀死他、折磨他、或者劫持他——然而只有一个希望:就是gm会倒台,会放下武器。在他们没来得及伤害高志鹏的时候,就放了他。 可,只要巴泽尔活着,这就不可能。 两个巡查警从陆忆风旁边跑过,对这个缩在门洞里自闭的玩家根本没有多加留意。 陆忆风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好吧,他还是一个无名的逃难者。或者,他们发现高志鹏在看他了? 陆忆风把风衣反过来,把红色的一面穿到里头,露出黑色的里子。戴上兜帽,这样就能盖住脸。 他把枪紧紧地横在胸前,探头看看大街上的情况。只有几个神情迷乱的玩家没跟上大队伍,落在后面。 陆忆风跟在一对逃难的老年npc的后面走,他们并没有留意身后。没有人会想到他和老人呆在一起。 当他们走到下一条街的尽头时,他们突然停住了脚步,陆忆风差点撞上了他们。 已经到了市中心广场。广场对面有一排豪华的建筑,那里就是总统府邸。 广场上堆满了人,有的在哭泣,有的径直坐在地上,一任飘落的雪花堆积在他们身旁。 陆忆风穿过人群,朝总统府邸走去,脚下不停地被人们丢弃的财宝或者冻僵的肢体绊着。 走到约一半的距离,他发现总统府邸的门前有一些水泥路障。路障大约四米高,呈长方形围在总统府邸周围。 本以为里面没有人,但是里面却堆满了逃难者。也许这些人是被挑选出来住在总统府邸的玩家? 他们都很恐惧,冻得要命。他们或挤作一团,或麻木地坐在地上摇摆。 他们没有被领进总统府邸,而是被圈在这里,四周由巡查警看守。 陆忆风马上看出来巡查警不是为了保护他们,如果gm想保护他们,就会让他们去隐蔽的地方。 这是为了保护巴泽尔,这些玩家是他的人墙。 突然一阵騷动,人群拥向了左边,陆忆风也被挤到了旁边,远离了他的目标。 他听到人们喊:“反叛者!反叛者!” 他知道反抗玩家军已经攻破了gm的防线,打过来了。 人群把他挤到了一根旗杆旁,他抓住旗杆,顺着旗杆的拉绳爬了上去,躲开了拥挤的人群。 是的,可以看到反抗军攻入了圆形广场,把人群驱散到大街上。 陆忆风扫视广场,搜寻着这里的堡德,心想一定会被触发,但堡德没有被触发。却发生了下面的事: 一架标有血腥收获标志的直升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那些被圈起来的玩家上方。无数的银色降落伞纷然飘落。 即使在这么混乱的情况下,这些玩家们也知道银色降落伞带来了什么。 食物。药品。u看书 .uukanh 礼物。 他们急切地把降落伞抱起来,用冻僵的手试图打开绳子。 直升机消失了,五秒钟过去了,之后约二十个降落伞同时爆炸。 人群里传来一片哭喊声。白雪上散落着许多残肢断臂。许多玩家立刻毙命,可还有些人痛苦地躺在地上。 有一些玩家在地上无声地蹒跚,盯着手里的银色降落伞,好像觉得里面应该还有一些珍贵的东西。 巡查警看来也并不知情,因为他们正搬开路障,打开一条通向这些人的路。 另外一群巡查警警拥入了刚打开的入口——不,他们不是巡查警,是医务人员,反抗军的医务人员。 这种制服无论到哪儿陆忆风都认识。他们冲到这些受伤的玩家们中间,迅速打开急救箱。 陆忆风起先看到了一个人,黑色头发,短辫子甩在身后。 而后,当她脱掉大褂罩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他的反应就像在绝地极限赛上听到他的名字时一样,心里深深的一凛。 接着他推开前面的人群,向她跑去。 就像在夜莺谷时一样,陆忆风扯开嗓子在嘈杂的人群里大喊她的名字。 他就快要走到跟前了,就快要到路障了,她应该也听见了陆忆风的呼喊。 因为在那一瞬间,她看到了陆忆风,她的嘴唇嚅动着喊出了他的名字。 就在这时,其他的降落伞也爆炸了。 一百八十三.火焰夜莺,战争结束 真的还是假的?陆忆风的身上也着了火。 从降落伞炸弹里飞出的火球越过了路障,穿过飘雪的空中,飞落到人群里。 他正要转身,一颗火球正击中了他,火舌燃烧着他的后背,把他变成了一个全新的人。一个浑身的怒火像太阳光芒一样不会泯灭的生物。 一个在火焰中诞生的变种人只有一种感觉:愤怒。 没有影像、没有声音、没有感情,只有冷酷无情的火焰灼烧着他的身体。 他也许会失去知觉,可即使失去知觉也无法逃避。他是不会熄灭的火。是燃烧的风,愤然吹起,去燃烧不可能躲避的灾难。 终于,他的火焰开始摇摆不定,他失去了重心,一股引力将他拉向浮着泡沫的大海,那海是布兰妮眼睛的颜色。 陆忆风仰面漂浮在海上,后背仍在水下燃烧,当他在海面上漂浮,失去方向时,他们出现了。那些死去的人们。 他爱的人们在他头顶的天空飞翔,就像夜莺一样长出了翅膀。 他们飞得很高,在天空盘旋,呼喊着让他去到他们身边。江琳琳不是问过,人是不能有翅膀的吗? 他是多么想和他们在一起啊,但是海水拖住了他,他恨的人也漂浮在水里,满身鳞甲的可怕生物用它们尖利的牙齿撕扯着陆忆风浸满水分的身体。 一遍又一遍,没有停歇。最后把他拖到了水下。 一只淡粉色的鸟俯冲下来,把它的爪嵌入陆忆风的胸膛,它想让他浮起来。“不,陆忆风!不!你不能死!” 但他仇恨的那些家伙却更强大,如果她不放开陆忆风,也会葬身水下。 “高静,放开我!”最后,她不得不放开了他。 在黑暗的水下,陆忆风孤独一人。只有呼吸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但他费了好大力气只吸进了水,又费了好大力气把水挤出去。 他想停下来,不去呼吸,可是海水仍然从他的身体里出来,又进去,他无法控制。 “放弃我吧,让我在这个世界跟着其他人去吧。”可四周一片寂静。 他被囚禁在海水里,几天,几年,也许几个世纪吧。死了,却不能真的死去。 好孤独啊,任何人、任何事。无论它们多么令人讨厌,只要能出现,就很好啊。 但等陆忆风终于有了来访者时,它确实是很温柔的。 泡沫。他真的浮在泡沫上。可以用指尖感觉到,身体仍然很疼,但好像又有些东西感觉很真实。 他的嗓子像砂纸一样干。他闻到了第一次在绝地竞技场里闻过的烧伤药膏的气味。他听到了陆思雨的声音。 这一切让人感到不安,他极力去感知这一切。可是,他再也回不去了。 渐渐地,陆忆风不得不接受他现在的自己。一个没有火焰但严重烧伤的男孩。没有了火,没有了高静。 在白晃晃的北境市区医院的病房里,医护玩家施展了精湛的医术,给他烧伤的地方进行了精心处理,使得那些几近坏死的地方恢复生命。 总有人一遍遍地跟他说起他是多么的幸运。他的眼睛没事,脸的大部分没被烧伤,他的肺也有所恢复,最终他会完全康复的。 当陆忆风的皮肤慢慢长好,身体能够承受一定的压力时,更多的人来看望他。 麻醉剂为生者和死者都打开了大门。脸色蜡黄、不苟言笑的史密斯,正在设计新礼服的卡尔文,总是手拿鱼叉、魅惑的夸赞别人的布兰妮,都会出现在眼前。 父亲弹了四段《夏影》,并提醒他不要让倒班的间隙总睡在一张椅子上的母亲知道这事。 一天醒来时,陆忆风意识到大家对他仍寄予厚望,不会让他一天到晚总是沉溺于梦境的。 他必须用嘴吃饭,活动身体,自己去浴室洗浴。那天他无意中瞥见了巴泽尔总统,他的心就是一揪。 “别担心,我救他是为了给你留着的。”医生说。 她看到陆忆风不说话,感到奇怪。马上给他做了测试。 结果陆忆风的声带受到损坏,可这并不是他说不出话来的原因。 最后,医护科室的主任奥里利医生得出了一个理论,他认为陆忆风已成为精神上的“瓦里克斯”——抛开游戏世界的术语的话来说,也就是哑巴和自闭。 他失声的一种原因是受到精神创伤,尽管他们提出了上百种治疗方法,可实践起来都没什么效果。最后奥里利提出不用管他。 所以,尽管陆忆风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人们却总是给他带来各种各样的消息。 关于战事:在降落伞爆炸的当天,北境市区就被攻陷了。现在整个游戏世界在科恩总统的权限管理之下。 被接管的npc军队被派遣到各玩家辖区镇压小股的原gm的抵抗势力。巴泽尔总统——他已经被抓起来了,等待着审判。 尽管有消息说科恩已获得解除“死亡游戏”的权限,所有玩家都可以自行离开这个虚拟世界,可战事结束后直到今天,仍旧没有任何玩家能够离开这里。 他们的451小分队:陆思雨和波洛斯被派到各辖区报道战后的破坏情况。u看书 ..cm 高志鹏,正在哥布林花园扫荡残余势力。江琳琳还在烧伤病房。原来她还是到了城市中心广场。 他身边的其他人:都在埋头工作,来排解心中的痛苦。少了一个人,感觉一切都不一样,想起回家这件事,也不再有归属感。 陆忆风无事可做时,忧伤和痛苦便把他吞没。是否能返回现实世界都无所谓了,让他支撑下去的唯一理由是科恩的许诺。 只要这件事做完了,在这个世界也就没有什么好牵挂的了。 终于,他出院了。他在总统府邸分到了一个房间,和陆思雨住在一起。 她几乎从不在家里,吃饭睡觉都在医院。她端起了那本高静写的草药书,好像她想代替起她以前的职责。 而照顾陆忆风成了史密斯的事,他要保证他每天正常吃饭、吃药。 这不是一件容易事。他又犯了原来在夜莺谷时的老毛病,不经允许就在这大宅子里乱转。 一会儿去办公室、卧室,一会儿钻到舞厅和浴室,寻找着奇怪的小小的藏身之处。 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堆满毛皮衣服的衣橱和书房的一个小隔间,又在一个堆满废弃家具的房间找到了一个久已不用的浴缸。 他找的这些地方又暗又静,没人找得到。他缩了起来,试图从人们的眼前完全消失。 在这寂静的地方,他不停地转动手腕上的手环,上面写着:精神障碍患者。 一百八十四.精神障碍,死亡玫瑰 我叫陆忆风。我十九岁。我的家在夹缝地带。没错。可夹缝地带已经不存在了。 我是燃烧的风。我导致了血腥收获这个游戏世界的崩溃。这个游戏的gm巴泽尔恨我。他杀死了高静。 现在我要杀死他。这样,游戏就结束了…… 陆忆风发现他自己也会周期性地回到自己的房间,不知道是出于对熟悉感的依赖,好像高静还坐在书桌前,还是史密斯把他搜了出来。 吃饭、吃药、按要求洗浴。 他浑身的皮肤就像经过补缀、样子怪异的破棉被。成片的头发也被烧焦,余下的头发剪得长短不一,就像狗啃的。 这就是陆忆风,燃烧的风。 如果仅仅是难看,也就罢了,关键是他的这副狼狈样让他想起了自己痛苦的根由,之前发生的一切。它使他想起了他是怎样眼睁睁地看着高静变成了火球。 闭上眼睛也无济于事,火焰在黑暗中越加夺目。 那个医生奥里利有时会来看他。陆忆风对他印象不错,他不会说些愚蠢的话,诸如,“你现在安全啦、总有一天会快乐起来啦、甚至是一切都会好转啦”之类的话。 他只是询问陆忆风是否感觉想说话,如果陆忆风不搭腔,他就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也许他来看陆忆风主要是为了打个盹。不过这种安排对他们俩都合适。 巴泽尔“总统”行刑的时间越来越近了。他遭到了他所制定的游戏规则的审判,被判了“死刑”。 陆忆风在走廊里也听到士兵们的议论。他的可以燃烧起来的风衣出现在他的房间,还有他的枪。 这枪挂在身上倒挺威风,只是没有上膛的子弹。也许早就毁掉了。更大的可能是不允许陆忆风持有武器。 他心里琢磨着是否该为那个场合做些准备,可终也没想起什么。 一天傍晚,他待在一个漂亮的屏风后面,在窗台前一张带软垫的椅子上坐了很长时间。 之后,他从那里出来,向左转,而不是向右转。 他发现自己来到一个奇怪的地方,马上失去了方向感。这里和所居住的那块地方不一样,好像也没人可以问路。 可这地方挺招人喜欢,他心想很快就会找到方向的。这里很安静,厚厚的地毯和挂毯吸收了声音。 灯光也很柔和,色彩淡雅,一切显得那么宁静平和。 但是他却闻到了玫瑰的气味。 他轻轻地往前走,气味越来越浓烈,简直让人受不了。 又走过一个转角,他与两个吃惊的卫兵迎面相遇。他们当然不是巡查警,巡查警已经不存在了。但是也不是穿整洁的灰军装的夜莺谷士兵。 这两个人,一男一女,穿着破烂的反抗玩家军的服装,打着绷腿、面色憔悴,正守护着通往花园的大门。 当陆忆风要进去时,他们把枪交叉成x。不准他进入。 “兄弟,你不能进。”那男的说。 “这位战士,”那女的纠正他道,“陆忆风,你不能进去。这是科恩总统的命令。” 陆忆风耐心地等着他们放下枪杆,他不说话,要让他们慢慢明白,在那门后有他需要的东西。 只是一枝玫瑰,一朵花。他要在杀死巴泽尔之后,放在他的尸体上。 陆忆风贸然出现似乎让两个士兵很担心。他们讨论着是不是要叫史密斯,这时一个女人在他身后说:“让他进去吧。” 这声音很耳熟,但一时说不上是谁。 陆忆风转过身,发现亚特兰大的指挥官佩拉就站在他身后。她看上去比在医院见到她时更加憔悴。但谁不是呢? “是我的命令,他有权知道那扇门背后的一切。”这些都是她的士兵,不是科恩的。他们立刻放下武器,让他进去了。 在走廊的尽头,陆忆风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 一股浓烈的气味扑鼻而来,以至于让人觉得自己的鼻子已经不管用了,这里的空气潮湿、温和。 那些玫瑰真是太漂亮了,一排排的花朵绽放出艳丽的色彩,娇艳粉、日落的橘黄、甚至还有淡蓝色。 他在精心修剪的玫瑰花丛中穿行,只是看,而不去触摸,他知道这些美丽的花朵可能是很危险的。 当他在一个花丛里看到那即将开放的白色花朵时,他更清楚这一点。 他把左边的袖口往下拉了拉,这样就不会让皮肤接触到它,然后拿起一把剪刀,刚要把那枝花剪掉,这时他听到了他的声音。 “那朵花不错。” 陆忆风的手一抖,剪刀合拢,剪掉了那枝花。 “那颜色很可爱,没有比白色更完美的了。” 可还是看不见他,那声音似乎是从红色玫瑰花床的对面传来的。 他慢慢地走过转角,结果看到他坐在靠墙的一张凳子上。 他的衣着如平时一样地整洁,只不过手腕和脚腕上都戴着镣铐,身上还有追踪器。 在明亮的光线下,他肤色惨白,甚至透着病态的铅灰色。是巴泽尔。 他手里拿着一块白手绢,上面沾着点点的鲜血。即使在这种狼狈不堪的境地,他的蛇一样的眼睛仍放着犀利的寒光。 “我正在想你可能会找到我住的地方。” 他住的地方。陆忆风已经踏入他的住处,正如他几个月前悄无声息地闯入陆忆风的家。带着他那血腥的、玫瑰花的气息,不动声色地威胁他一样。 这个温室是他的房间之一,也许是他最喜欢的;弄不好在他闲暇时,还会自己照料这些植物。 但现在这里成了囚禁他的地方,这就是士兵拦住陆忆风的原因。也是出于同样的原因,佩拉让他进来了。 本想他会被关在北境市区最深的地牢里,而不是环境奢华的房间。但科恩却把他放在这里。 “我觉得咱们有很多事要讨论,但我有种感觉你在这儿待得不会太长,那么咱们就说最主要的吧。” 他开始咳嗽,当他把手绢拿开时,手绢更红了,“我想告诉你我为你表姐的事感到非常遗憾。” 虽然陆忆风现在一直在被使用镇静药品,但他的话仍让他感到一阵刺痛,旋即他握紧了拳头。 这也使人想起有些残忍是没有极限的,在这一切结束之前,他一定还要伤害其他人。 “太可惜,太没必要了。任何人都看得出那时游戏已经结束了。事实上,他们放下降落伞时,我正准备签署正式的投降书。”他用眼睛死死地盯着陆忆风,眼睛连眨都不眨,恐怕错过陆忆风脸上的每一个细微反应。 但他说得没有道理。当他们放下降落伞时? “哦,你不会以为是我下的命令,是吧?你忘了一个显著的事实,如果我有直升机,一定用它来杀了你,除此之外,它还能干什么?” 陆忆风纳闷他是不是又要咳嗽。他在撒谎。他当然在撒谎。但他的话似乎也耐人寻味。 “然而,我必须承认科恩干得很棒,炸死我们的玩家,让游戏里的所有人对我的最后一点忠心都烟消云散。在那之后,就基本没有什么人抵抗了。你知道那个场面已经被直播了吗?那是海文斯比的功劳。降落伞的事也有他的份。哦,uu看书.uukansu 绝地求生委会主席的思维方式你是知道的,不是吗?” 说到这,巴泽尔擦擦他的嘴角,“我肯定他并不是针对你表姐,可是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陆忆风的思绪已经离开他,回到夜莺谷的特制军械部,当时高志鹏和比特正在研究基于高志鹏的圈套原理设计的新武器。 他们利用了人的同情心,第一颗炸弹炸死受害者,第二颗炸弹炸死企图救他们的人。他仍记得高志鹏说的话。 “比特和我设计武器的规则和巴泽尔劫持江琳琳的规则是一样的。” “我的失败就是没能及时掌握科恩的计划,”巴泽尔接着说, “去让北境市区和各辖区相互残杀,最后夜莺谷可以毫发无伤地夺取游戏权限。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从一开始她就计划代替我的位置。我并不感到吃惊。不管怎么说,正是夜莺谷策动的反叛才导致游戏内测时黑暗时期的来临,然后在大势已去时,又抛弃了其他的辖区。但我的注意力不在科恩身上,而在你燃烧的风的身上。而你的注意力也都在我身上。恐怕我们两个人都让人耍了。” 陆忆风拒绝承认这是事实。有些事情难免会发生在你身上,连他也不能幸免。 陆忆风说出了自从高静死后的第一句话,“我不相信你。” 巴泽尔失望地摇摇头,用讽刺的语气说道:“噢,我亲爱的玩家,陆忆风先生。我想我们早已达成协议,不对彼此撒谎。” 一百八十五.真假谎言,错乱状态 陆忆风走出大厅,佩拉仍然站在原地。“你找到要找的东西了吗?”她问。 他举起白玫瑰,作为对她的答复,然后跌跌撞撞地从她身边走过。 陆忆风一定是自己找到了回去的路,因为等他的思维回到现实中来时,他正在往玻璃瓶里灌水,把花插在里面。 他跪倒在冰冷的瓷砖地面上,眯起眼睛仔细地看着这朵花,在光线充足的白天,盯着白色花朵的眼睛很难聚焦。 他把手指伸到手环的里面,把它像止血带一样地使劲拧着,希望疼痛可以帮助他抓住真实的现实,就像江琳琳用手铐折磨自己一样。 尽管有关的细节会有所不同,但这件事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巴泽尔派来了直升机,扔下了降落伞,牺牲了玩家,因为他们知道反抗军会派人来帮助他们脱离危险。 这是陆忆风一直相信的。这种推断有相关的证据。 直升机上有血腥收获的标志,飞机没有与敌方交战,而且巴泽尔惯于利用小手段作为他们对付各辖区的手段。 第二种可能,正如巴泽尔所说的。由反抗军控制的直升机炸死了玩家,好使战争尽快结束。 但如果是那样的话,gm方为什么不向敌方开火?是因为他们太吃惊了?还是他们没有抵抗能力了。 在夜莺谷,他们对每个玩家虽然非常严厉,但却是非常珍视的,至少看上去一贯如此。 也许,陆忆风不包括在内。人们很长时间以来,已经不把他当玩家看了。 对于他们来说,他一旦失去利用价值,就可以舍而弃之了。 他们明知自己的医务人员会来救援,而第二颗炸弹还会爆炸,他们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呢? 他们不会。 他们不可能这么做。 巴泽尔在撒谎。他像以前一样在利用陆忆风。 希望他能与反抗军对抗,消灭他们。是的,肯定是这样。 可是什么在心头纠结,挥之不去呢? 首先,那些能响两次的炸弹。并不是说gm不会拥有同样的武器,而是陆忆风十分肯定反抗军有这样的武器。 这是高志鹏和比特的智慧成果。 接下来的问题是,巴泽尔并没有逃跑。甚至没有利用他的顶级权限退出这场游戏。 他是一个生存欲和好奇欲望同样强的人,很难相信他会这样坐以待毙。最后的问题是他对科恩的评价。 不可辩驳的事实是,她的所作所为正如巴泽尔说的那样。让gm和各玩家辖区展开激战,然后在合适的时机从容地夺取权限。 即使她的计划确实如此,也不能证明降落伞就是依照她的命令扔下来的。她已经胜利在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啊。 但陆忆风除外。 他回想起和博格斯的谈话,当时他们说起了这个游戏gm的继任者,可他坦承没想过继任者是谁。 因为他想的是这一切如果真的结束之后,这个游戏还能否合法存在才是真正的问题。 可博格斯却说:“如果你的第一个答案不是科恩,那你就是一个威胁,你的脸上就刻上了反对派的烙印。要知道,你个人的影响力可是比别人都大啊。” 他说,“从目前的情况看,你对她所做的一切就是容忍她。” 他说,陆忆风对科恩所做的一切就是容忍她。 突然,他又想起了高静,她只是一个医疗兵,还够不上一个士兵的资格,但却阴差阳错,跑到了前线。 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呢?高静肯定愿意去,这点毫无疑问。她比许多经验比她丰富的人还能干。 尽管如此,那也需要地位相当高的人去批准一个年轻的女孩到战场上去。 是科恩批准的吗?这样做的目的是希望在陆忆风失去她后会完全疯掉?或者,让他信心坚定地站在她身边? 这点完全可以想象出来,甚至不必去亲眼目睹。到那时,许多摄像机会对准城市中心广场,永远铭记这一刻。 可是,陆忆风现在陷入胡乱猜疑的疯癫状态,的确快要疯了。 知道这项任务的人可能有很多,也可能会把有关情况泄露出去。这可能吗? 除了科恩、海文斯比和少数几个忠诚、但很容易摆脱的小分队成员,又有谁会知道呢? 陆忆风需要把这一切想清楚,可他信任的人都死了,卡尔文、博格斯、布兰妮、高静。 再有就是江琳琳,而她也只能猜测。而且,天知道她的精神状态如何。 这样的话,就只有问高志鹏了。可他现在在很远的地方,即使他现在就在旁边—— 那该怎么跟他说起关于高静的这些,又不会暗示是他的炸弹杀死了高静? 这是不可能的。这也就是巴泽尔可以向陆忆风撒谎的最主要的原因。 最后,只有一个人可能知道事情的原委,同时陆忆风又可以信任。 提起这个话题本身就是很危险的,但既然史密斯在绝地求生可以把赌注压在他身上,那他是不会把陆忆风出卖给科恩的。 无论他们之间曾有过什么样的隔膜,他们还是喜欢在两个人之间当面解决问题。 出门,穿过大厅,来到他的房间。 敲门没人答应,所以陆忆风就直接推门进去了。他能这么快就能把一个地方弄得一团糟,真不可思议。 盛着剩饭的餐碟、酒瓶子、醉酒后打碎的家具,弄得屋子里极为脏乱。 他也没有洗澡,uu看书 .uukanshu 浑身脏兮兮的,躺在揉成一团的被单子里,已经人事不知了。 “史密斯。”陆忆风边叫他,边摇他的腿。 跟以往一样,这样根本就叫不醒他。 又摇了他几下,没办法,最后只好拿起水壶把水浇在他脸上。 他猛地大吸了一口气,手里的刀子在空中乱舞。显然,巴泽尔的倒台并没能结束他内心的恐惧。 “噢,你。”他说。听他的声音,还没有完全醒酒。 “史密斯。”陆忆风开口说道。 “听听吧,一团火居然开口说话了。”他大笑着说,“哈哈,海文斯比这回该高兴了。” 说完,他拿起瓶子来咕咚咕咚地大口灌着酒,“我怎么浑身都是湿的?” 陆忆风当作无时发生,把水壶扔在身后的一堆脏衣服上。 “我需要你的帮助。”陆忆风说。 史密斯打了个嗝,喷出了一口酒气,“什么事,亲爱的?又遇到女孩子的问题了?” 不知道为什么,史密斯的这句话在他的心上刺了一下,以前史密斯很少能这样。 陆忆风对这话的反应肯定已经露在脸上,史密斯密斯虽然醉醺醺的,但似乎仍想收回他的话。 “好吧,这并不可笑。”这时,陆忆风已经走到门口了。 “不可笑!回来!”接着,传来他的身体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的声音,他肯定是想追上陆忆风,但却是徒劳的。 一百八十六.逃避现实,基础状态 陆忆风在大房子里绕来绕去,最后找到一个挂满真丝衣服的柜橱。 他把衣服从衣架上拽下来,堆成一堆,然后钻到衣服堆里。 他在衣兜里找到了一片以前揣起来的麻醉道具,干咽了下去,把快要发作的歇斯底里压制下去。可这并没有真正解决问题。 可以听到史密斯在远处喊他,可以史密斯现在的状态,他是不会找到他的。特别是陆忆风又找到了这个新的藏身之处。 当卫兵最终找到他时,他浑身绞缠着好多衣服,正坐在衣橱里不停地尖声喊叫。 他们来扶陆忆风时,他还拼命反抗,直到最后他们设法让他相信他们是在帮他时,才停了手。 他们把陆忆风身上绞缠的衣服扒下来,送他回到了房间。 在回房间的路上经过一扇窗,他发现天已经蒙蒙亮了,雾霭笼罩着北境市区,天上还飘着雪。 因为宿醉而很难受的史密斯在等他,面前放着一堆药片和一餐盘食物。他们俩都没胃口吃饭。 史密斯试着他说话,看到他不愿开口,就让他去洗个澡。 浴缸很深,要走三个阶梯才能下到底。陆忆风泡在水里,眼睛盯着那朵玫瑰,一夜之间花瓣已经脱落,蒸汽熏腾的浴室里充满了它扑鼻的香气。 他起身,穿好衣服,拿着毛巾想挡住那股味道。 回到房间,这时陆忆风听到轻轻的敲门声,接着房间门开了,露出三张熟悉的面孔。 他们正要冲陆忆风微笑,可是一眼就能看到他疤痕累累的样子,即使李媛也掩饰住一脸的惊诧。 “太让人吃惊了!”奥克塔维亚尖叫着,接着便大哭起来。 陆忆风正在为他们的出现感到惊讶,继而想到今天一定是那个重要的日子,审判巴泽尔的日子。 他们是来给他收拾,好上镜头。 看来他们又要费劲把陆忆风恢复到“基础状态”了。难怪奥克塔维亚在哭,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看到陆忆风被烧得片片结疤的皮肤,他们连碰都不敢碰,生怕碰上去会很痛。 到了造型室,陆忆风又吃了一惊。她正身板挺直地坐在椅子里,从泛着金属光泽的假发,到招牌式的高跟皮鞋,无一不是干净利索。 她手里拿着一块记事板,除了眼神有些空茫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艾菲。”陆忆风说。 “你好,陆忆风。”她站起来,和陆忆风拥抱了一下。 好像自他们最后一次在绝地极限赛前分开之后,任何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噢,看来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一天在等着我们。所以,你干吗不赶快准备,我也开始行动,看看是否一切能按计划进行。” “好的。”陆忆风对着她的后背说。 “大家都说海文斯比和史密斯费了好大劲儿才让她活下来,你逃跑后她被关进了监狱,这才算没死。”李媛压低声音说。 艾菲,反抗者。虽然这么说有点牵强,但陆忆风在心里暗暗记下了,一旦被问起,就说她是反抗玩家。 “海文斯比绑架了你们三个,看来还真不错啊。” “所有参加绝地极限赛的化妆师,只有我们几个活了下来,其他人都死了。”奥克塔维亚说。 他并没有特别说明是谁杀死了他们,可谁杀死他们也无关紧要了吧。 他小心翼翼地把陆忆风满是伤疤的手放在他的手里,举起来仔细地看着。“嗯,我觉得指甲应该再修一下?再修一下怎么样?” 给陆忆风弄头发时,李媛展示了高超的技术,他把前面的头发刘海修剪整齐,利用后面较长的头发把疤痕盖住。 他的脸,因为没有被火烧到,造型还不算是很大的挑战。在穿上卡尔文设计的风衣后,露出伤疤的地方就只有脖子、脑门和手。 李媛又把夜莺胸针别在他左胸的位置,然后大家退后一步,看看镜子里的效果。 真不敢相信,尽管陆忆风就像一片火烧后的荒原,但从外表看,他们已经把他打扮得和正常人无异了。 有人敲门,之后高志鹏走了进来。“能占用你几分钟吗?”他问。 陆忆风在镜子里看到化妆师们在高志鹏进来后一副无所适从的样子,他们不知道该上哪儿,扭头要走却彼此撞了个满怀。最后他们躲到了浴室。 高志鹏站在他身旁,镜子里的两个人都试图捕捉那对现实的时光,加入虚拟世界在林子里打猎、以及在夹缝地带营地的夜晚中那些现实不可能经历的日子,之后又成为不离不弃的好朋友的两个男孩的身影; “我给你拿来了这个。u看书 .uuash”高志鹏抽出一个弹夹说。 陆忆风接过来,发现那里面只有一颗普通的子弹。“只是象征性的,你射出这场战争的最后一颗子弹。”他说。 “要是射不中怎么办?到时是科恩把箭给我拿回来,还是由她亲自结束?”陆忆风说。 “你不可能射不中的。”高志鹏把那颗子弹上进弹夹,装进了陆忆风的背上的枪里。 他们面对面站着,却避开了彼此的眼睛。所以陆忆风干脆直接问了,“那是你发明的炸弹吗?” “我不知道,比特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关系吗?”高志鹏说。 高志鹏没有否认,但他想否认,陆忆风也想否认,可这是事实。 即使是现在,也仍能看到高静被火舌吞没的样子,能感觉到那火焰的灼热。 而陆忆风永远不可能把这一刻与高志鹏分开。沉默就算他的回答了吧。 “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离开这里。在那边,高静一定还在的。”他说,“一定要射中,好吗?” 他拍了拍陆忆风的肩膀,然后就离开了。 艾菲进屋来,叫陆忆风去开会。他背上弓,临出门又想起了插在瓶子里漂亮的玫瑰。 他打开浴室门时,发现他的化妆师们正一字排开坐在浴缸边上,蔫头耷脑,神情沮丧。 陆忆风这时意识到,生活的世界被打破的不仅仅只有他一个人。“走吧,”他对他们说,“观众都等着呢。” 一百八十七.特殊会议,复仇之箭 陆忆风原以为召集他们开会,是因为海文斯比要指示他站立的位置,提示他怎样向巴泽尔开枪。 可是,他却被送到另一个房间,房间里六个人围桌而坐:江琳琳、约翰娜、比特、史密斯、比特和伊诺贝丽。 他们都穿着夜莺谷反抗军的军装。大家看上去都不怎么精神。“这是要干什么?”陆忆风问。 “我们也说不好,好像是幸存胜利者的聚会。”史密斯回答道。 “我们是所有幸存下来的人?”陆忆风问。 “这就是出名的代价。我们两面受敌。之前杀死胜利者是因为这些人有反抗嫌疑,而反抗军杀死胜利者是因为他们认为这些人和前gm贯通一气。” 约翰娜怒视着伊诺贝丽,说:“那她在这里干什么?” “她是受到所谓‘燃烧的风协议’保护的人。”科恩边往屋子里走,边说道, “陆忆风曾把赦免被捕的胜利者作为支持反抗事业的交换条件。而陆忆风一直信守诺言,所以我们也要守信用。” 伊诺贝丽冲着约翰娜笑了笑,约翰娜却说:“别得意,反正我们也会杀了你。” “请坐,陆忆风。”科恩边说,边把门关上。 他在皮特和约翰娜中间的位子坐下,把巴泽尔的玫瑰放在桌子上。 和往常一样,科恩单刀直入,“我要你们来是为了平息一场争论。今天,我们就要处死巴泽尔,他现在正等待着被裁决的命运。然而,各辖区玩家苦难深重,这样做似乎不足以平愤。眼下的情况是,很多玩家要求将好几百个和巴泽尔一道的同党全部裁决。然而,你们知道,我们无法这样做。” 透过水杯的水,陆忆风看到江琳琳的手已经变形了。她的手上也有烧伤。 这么说他们都被烧伤。循着她的手向上看,看到了她额头上火焰掠过所留下的痕迹,额前的头发明显重新打理过了,还好眼睛幸免于难。 正是这双黑眼睛,在过去的日子常常凝视着陆忆风,在林子时羞涩地垂下,正如现在一样。 “因此,我们还有另一个选择。鉴于我和我的同事无法就此事达成一致,因此大家一致同意由胜利者来决定此事。只要四个人通过,就可以生效。任何人不得弃权。”科恩说道: “这项建议是,再象征性地举办一次“死亡游戏”意义上的绝地求生,选手就是那些巴泽尔的同党,而不是消灭他们所有的人。” 他们七个人一起转向她。“什么?”约翰娜说。 “我们让这些人再举办一次绝地求生。”科恩说。 “您在开玩笑吗?”江琳琳说。 “不。我还需要告诉你们,如果真的举办绝地求生,公众必须知道这是经过你们同意的。当然,对于谁投赞成票,谁投反对票,出于安全考虑,我们会对此保密。”科恩对他们说。 “这是海文斯比的主意?”史密斯问。 “是我提出的。这是以最小的代价,满足玩家们复仇的欲望。你们现在可以投票了。” “不!”江琳琳大喊道,“我当然投反对票!我们要立马结束这一切!” “为什么不?”约翰娜反唇相讥,“在我看来这很公平。巴泽尔甚至还有个也在游戏里的女儿。我投赞成票。” “我也是。”伊诺贝丽说,表情很淡然,“让他们也尝尝自己酿的苦果。” “我们就是为了这个才反抗的!还记得吗?”江琳琳看着所有的人,“皮特?” “我和江琳琳一样投反对票。布兰妮要是在这里,她也会投反对票的。”皮特说。 “可是她不在这里,因为巴泽尔的变种动物杀死了她。”约翰娜提醒他道。 “不,这样就会开一个不好的先例。我们不能彼此仇视。目前,团结是我们结束一切的前提。不。”比特说。 “那么就剩下陆忆风和史密斯了。”科恩说。 大约几个月前是不是也出现了同样的情况?是不是也有一些人坐在桌旁为“死亡游戏”投票?当时也有意见分歧吗? 是不是也有人要求这种行为是血腥无理的,而有人呼吁只以绝地求生来补偿他们的他们观赏的收获? 巴泽尔的玫瑰花香飘到陆忆风的鼻子里,绝望的令人窒息。 他爱的人都已死去,而现在他们却在以减少生命代价为名,讨论继续进行死亡游戏,开启新一届绝地求生。 没有变,一切都没有变。 陆忆风仔细地衡量着该如何决定,想把一切都想得透彻明了。他盯着那朵玫瑰,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投赞成票……为了高静。” “史密斯,到你了。”科恩说。 江琳琳很气愤,她猛踢史密斯,提醒他他可能成为一种暴行的参与者。 可陆忆风感觉史密斯的眼睛在盯着他。现在到了关键时刻,就会知道他们俩有多么相像,在多大程度上理解彼此。 “我站在燃烧的风一边。”史密斯说。 “很好,这样就有结果了。现在大家要各就各位,准备参加巴泽尔的裁决仪式。” 当她经过陆忆风身边时,陆忆风举起插着玫瑰的水杯,“您能让巴泽尔戴上这个吗?就在他左侧心脏的位置?” 科恩笑了笑,“当然。而且我会让他知道这一切还没有结束,还要举办新的绝地求生的事情。” “谢谢。”陆忆风说。 接着,一群人拥到房间,又给他最后整理了一下外形,海文斯比又对他交代了最后几句话,然后在卫兵的引领下,陆忆风走到大门口。 城市圆形广场上挤满了人,许多人都站到了旁边的马路上,其他人站在远处。u看书 .kanhu.co 卫兵、官员、反抗军首领、胜利者。科恩走上露台时,人群里发出了阵阵欢呼。 接着艾菲轻轻敲敲他的肩膀,于是伴着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他走出大门,站到他的预定位置。 天气晴朗,但空气仍然是冰冷的。按照指示,陆忆风转过身,把他的形象完全展示在观众面前,然后静静地等待着。 当巴泽尔被押解出来时,人群已经疯狂了。卫兵把他绑在一根柱子上。 这么做已经没有必要,他跑不掉,哪里也去不了。 这不是训练中心前宽阔的前台,而是府邸前的狭窄的街道。难怪也没人让陆忆风练习,巴泽尔离他只有十米远。 他感觉背上枪已经在轻轻地颤动。他伸出手,抓住枪,将子弹上膛,瞄准了那朵玫瑰,眼睛却盯着巴泽尔的脸。 这时巴泽尔咳嗽了一下,血顺着他的下巴滴下来。他用舌头舔去他肥厚嘴唇上的血滴。 陆忆风盯着他的眼睛,想在那里找到些什么,恐惧、懊悔、气愤。 但他看到的只是他们上次谈话结束时那种嘲讽的表情。他好像在说着那同一句话,“噢,我亲爱的玩家,陆忆风先生。我想我们早已达成协议,不对彼此撒谎。” 他说得对。“我们都不对彼此撒谎。” 陆忆风的枪指向上面,子弹射了出去。 科恩总统从露台上倒了下来,栽在地上。死了。 一百八十八.极端决定,游戏结局 在接下来的一片混乱中,陆忆风只听到了一个声音,那就是巴泽尔的笑声。 他咯咯地笑着,随即一阵咳嗽,一股带白沫的血从嘴里冒出来。 他身体前倾,血从嘴里哇哇地吐出来,直到卫兵挡住了陆忆风的视线。 当一群穿灰军装的士兵向陆忆风拥过来时,他在想杀死这个世界的新“总统”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审讯、拷打、公开审判。 不幸的是,他又要跟那些他爱的人道别了。他还要面对陆思雨,她现在两个世界上都已经完全是孤独一人了。 “晚安。”陆忆风对他手里的枪说道。它已经归于平静。 陆忆风举起左臂,扭过脖子,想去咬住袖子里的索命果。 但他的牙却咬在肉上,他猛地抬起头来,与江琳琳的目光相遇,她定定地看着陆忆风。 血从印在她手上的牙痕里流出来,她的手却抓住药片不放。 “放开!”陆忆风冲着她咆哮。 “我不能。”她说。 当人们把陆忆风拽走时,他觉得袖子上装药的小兜被扯了下来,看到深紫色的药片掉在地上,看到卡尔文送给他的最后一件礼物踩在一个卫兵的脚下。 当人群向他拥来时,他唤出系统把身体的属性全部调到了最高,瞬间变成了疯狂的野兽,又踢又打,总之尽一切可能从紧抓着他的无数双手里挣脱出来。 他想看到高志鹏。但在人群里没有找到他。他会不会看不见陆忆风? 不,在他们头顶,在城市广场周围的大屏幕上,每个玩家可以看到正在发生的一切。 他看到了,他也知道,但他没出现在现场。就如同他被抓时陆忆风没能救他一样。 猎人之间、朋友之间也有遗憾。他们两个都是。 陆忆风完全是孤独一人。 到了总统府邸,卫兵把他铐起来,给他戴上眼蒙子。 他被半拖半拽地穿过了长长的走廊,上了电梯,最后被扔到地毯上。之后,有人给他去掉手铐,大门砰的一声在身后关闭。 当陆忆风摘掉眼蒙子时,他发现自己被扔到了原来在训练中心的房间。就是在这个房间,他度过了参加绝地求生和极限赛前那宝贵的几天。 床上只剩下床垫,衣柜大开着,里面空荡荡的,但墙上还有熟悉的海报,可无论怎样,他都能认出这个房间。 陆忆风吃力地站起来,又费了好大力气脱掉风衣服装。他浑身青紫,两个指头已经断了。 可在与卫兵的争斗中,损伤最厉害的是皮肤。新长好的皮肤像纸巾一样被撕扯开,血从衣服里渗出来。 可是,没有医生过来,他做得太过火了,已经不值得医治。他蜷缩在床垫上,只等着在血流不止中死去。 没这样的好运。 到了晚上,血不流了,他感到浑身僵硬、疼痛、黏糊糊的,可还活着。生命值还多的很。 他一瘸一拐地来到浴室,衣服也没脱,依照记忆,把水调到最柔和的一挡,不要泡沫和洗发露,然后木然的站在那里,让暖暖的水流冲着身体。 他走出浴室,站在门垫上,热风把他满是疤痕的皮肤吹干。 没有干净的衣服可穿,甚至一条毛巾都没有。回到卧室,风衣服装也不见了,在原来放衣服的地方放着一套很简单的便装。 来自一个神秘的厨房的饭食摆放在那里,还有一个小盒,里面盛着需要他服用的药品。 陆忆风吃了饭和药片,把药膏抹在皮肤上。接下来,他就要好好想想该如何给自己做个了断。 他蜷缩着躺在沾满血迹的床垫上,并不觉得冷,可是衣服很薄。 死并不是件容易事——窗户的玻璃足有一米厚。他倒是会打绳结,可是却没有地方吊绳子。 他也可以把药片积存起来,然后吞下足以致命的剂量。但可以肯定,他是二十四小时受到监视的。 此时此刻陆忆风肯定出现在电视屏幕上,而评论员正在分析他杀死科恩的真正动机。在严密的监视下,自杀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一次,gm再次掌握了生杀予夺的大权。 他能做的只有放弃。他决定躺在床上不吃饭、不喝水、不吃药。去死,他也能做到。 这项计划他实施了几天,取得了不错的进展,可是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他开始唱歌,无论是站在窗边时,洗澡时,还是在睡梦中,他一直不停地唱,民谣、爱情歌曲、歌颂自然的歌曲,不一而足。 所有在现实世界听过的歌曲、以及血腥收获这个虚拟世界原创的歌曲,他都唱。 当然,这个世界是有音乐玩法的。汽车电台,音乐电视节目,甚至落日遗迹的教堂里都有音乐。 可在人人自危的末日生存环境下,很少有玩家会留意音乐这种东西。可令人吃惊的是这些歌陆忆风都能清楚地记得,那曲调、那歌词。 慢慢的,他的声音可以让夜莺静下来听,然后慢慢地跟他学起来。 几天过去了,几个星期过去了,他看着雪花落在外面的窗台上。看书 ww.uknshuco 在这段时间里,陆忆风听到的唯一的人声,是他自己的声音。 他们究竟在干什么?还在拖延什么?对一个杀了人的玩家实施判决究竟有多难? 陆忆风继续着自我毁灭的计划。他的身体越来越消瘦,有时他太饿了,本能不受使唤地渴望着黄油面包和烤肉。 可是,他还是赢了。 有几天时间,他感觉很不舒服,觉得生命值就要见底了。 之后,一个可怕的念头袭击了过来。他们要是根本没打算让陆忆风死怎么办? 要是还有更多的计划怎么办?他们会再次将陆忆风包装、训练而后加以利用? 不会任由他们了。如果在这间屋子里无法结束,那么出去后一旦有机会陆忆风就会结束这一切。 他们可以把陆忆风养肥,可以给他全身整形,可以给他穿上潇洒衣服,可以把他打扮得光鲜夺目。 他们也可以设计梦幻武器,在他的手里活灵活现;但是他们永远都不可能再给他洗脑,让他使用这些武器。 永远都不会再被一场游戏给玩弄,尽管他已经身在其中。 陆忆风躺在床垫上,在两天时间里不吃、不喝。 他房间的门终于打开了。 一个人走到他的床边,走进陆忆风的视线。是史密斯。“你的审判已经结束。走吧,咱们回家。”他说。 家?他在说什么呢?陆忆风的家已经没了。 一百八十九.尾声 家,那是一个想象中的地方。 虚弱的陆忆风被送到一架直升机上,感觉脚都在打飘,他被系上安全带。史密斯和海文斯比坐在他对面。 不一会儿,他们的飞机就升空了。 还从没见过海文斯比情绪这么高涨。他红光满面,志得意满。 “你肯定有一万个问题要问!”看到陆忆风没有回答,他就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在陆忆风射死科恩之后,在人群中引起了骚乱。 骚乱过后,人们发现了巴泽尔的尸体,他仍被绑在柱子上。 有人说他因大笑而咳嗽不止,从而导致死亡,也有人说他是被人群挤死的。事实上,也没人在乎这些了。 科恩死后,马上进行了紧急选举。佩拉当选了新“总统”,而海文斯比被任命为gm宣传部长,负责节目直播领域的相关事务。 他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负责对陆忆风的审判进行全程电视转播,他也是目击证人之一。当然,他是会为陆忆风辩护的。 但陆忆风之所以被宣判无罪,主要还应归功于奥里利大夫的努力,他将陆忆风诊断为一个因战争的可怕经历而无可救药的精神异常者。 他获得了释放,但条件是在他的看护之下。当然,这一切只能靠电话来进行,因为他不可能一直待在虚拟世界,或在荒凉破败的夹缝地带生活。 而陆忆风在得到新的通知之前,不得离开夹缝地带的胜利者村。 实际情况是,死亡游戏的战争已经结束,没人知道该如何处置他。 如果这种事情再次爆发,海文斯比肯定会为他找到相应的角色。接着,海文斯比哈哈地大笑起来。对于他来说,没人欣赏他的幽默从来都不会令他不安。 “你又在为另一场战争做准备吗?”陆忆风问。 “噢,现在还没有。目前我们正处于和平时期,大家都希望以前那些可怕的事件不要再重演了。可谁知道呢?也许就这样了,陆忆风。”海文斯比说。 “什么?”陆忆风问。 “我给你的系统能力你可从来没有用到点上,除了那一次的rpg。时间在流逝,也许我们正目睹这一切。好好想想吧。” 接着,他问陆忆风是否愿意参加他数周后在现实世界即将启动的一个新的歌唱节目。 他们认为也许陆忆风应该做点让自己高兴的事。他会让摄制组到他家里去拍摄。而不是虚拟的游戏世界。 他们在黄金堡稍作停留,海文斯比在那里下了飞机。他将在那里和比特见面,讨论广播系统的技术更新问题。 他最后对陆忆风说的一句话是,“常联系,别让大家成了陌生人。” 他们再次起飞之后,陆忆风看着史密斯,“哦,你干吗也要回到十二区?” “在北境市区或黄金堡,他们好像也没有适合我的位置。”他说。 一开始,他这么说陆忆风也没多想。可是,过了会儿,他开始好奇史密斯为什么这么说。 史密斯又没有刺杀任何人,他应该哪里都可以去。他要回到夹缝地带,那是因为他接到了有关任务。 “你必须要照看我,对吧?做我的指导老师?”史密斯耸耸肩。 这下陆忆风明白了,“我妹妹不回来了吧?” “是的。”史密斯说。他从夹克兜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了陆忆风。 陆忆风凝视着信封上娟秀整洁的字体。“绿林湾要新建一家水上医院,她要去参加建造工作。 “现实那边你自己处理,但至少这边是这样。”史密斯说。“现在游戏里的聊天功能已经恢复使用了,她要你下线的时候给她留言。” 陆忆风的手指在那优雅的斜体字下面划过。“她为什么不回来,你是知道的。”史密斯说。 是的,他知道为什么。因为在夹缝地带的废墟里,承载着太多有关高志鹏和高静的痛苦回忆,令她不能忍受。 她不回来显然不是因为陆忆风。“你想知道还有谁不能回来吗?” “不,我宁愿到知道时,来个意外。”陆忆风说。 就像一个好的指导老师,史密斯给他吃了一个三明治,然后,一路上他都装作他以为陆忆风已经睡着了。 他在各个包厢串来串去,把所有的酒都揣在他的袋子里。他们到达胜利者村的绿色草坪上时,已经到了晚上。 胜利者村有一半的房子里都亮起了灯,包括史密斯家和陆忆风家,但江琳琳的家却没有光亮。 有人已经在厨房生起了火。陆忆风坐在壁炉前的椅子上,手里仍捏着陆思雨的信。 “好了,明天见。”史密斯说。 随着酒瓶子的叮叮当当的声音,史密斯走远了。在他走远后陆忆风低声说了一句,“我看是见不着。” 陆忆风坐在椅子上不愿意动。屋子里冰冷、昏暗,而且空荡荡的。 他拽过一条旧围巾披在身上,盯着面前的火苗。就那样睡着了。 醒来时,已经到了早晨,他听到格雷西在火炉边忙碌的声音。她给陆忆风做了煎鸡蛋、土司,然后坐在旁边看着他吃完。 他们俩都没说多少话。她的小女儿自顾自地坐在一旁,从高志鹏寄过来的编织绳球里拿出一个鲜艳的蓝色绳球在玩。 格雷西让她把线球放回去,陆忆风说让她玩吧。这屋子里已经没有会编织的人了。 吃完早饭,格雷西收拾了碗碟,就离开了。 但是到了中午,她又来给陆忆风弄午饭,让他吃了。 陆忆风不知道她仅仅是出于邻居的关心,还是gm给她开了支,但她每天两次都会来。 她做饭,陆忆风吃饭。他试图想出下一步该干什么,现在他完全可以退出这个世界,已经没有障碍了。 可他似乎还在等待着什么。 有时,电话响个不停,可陆忆风从来不接。史密斯再也没露过面。 也许他改变了主意,离开了,可陆忆风怀疑他只是喝醉了。 除了格雷西和她的小女儿,再也没有其他人来了。u看书.ukanshu.cm 对陆忆风来说,在经过几个月与世隔绝的生活之后,屋子里仅有她们俩就足够热闹了。 “今天真有点的味道了,你应该出去走走。去打猎。”她说。 除了几步之外的小浴室,陆忆风还从来没走出过这屋子,甚至没靠近过大门。 他身上还穿着离开北境市区时的衣服。他就那么经常坐在壁炉边,看着壁炉架上渐渐堆积起来的、从未打开的信件。“我没有武器。” “去客厅找找。”她说。 格雷西离开后,陆忆风本想到客厅去,但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几个小时之后,他还是去了。 在他和巴泽尔喝过茶的书房桌子上,他看到一个盒子,里面放着高志鹏打猎时穿的夹克、江琳琳的植物书、他们几个人在林子里的合照; 在竞技场时史密斯送来的插管、江琳琳送给他的纪念挂坠、在夹缝地带着火的那晚高志鹏抢救出来的两把弓和箭袋。 他搭上高志鹏的夹克,其他东西都没动。后来就在起居室的沙发上睡着了。噩梦接踵而至。 陆忆风躺在一个很深的坟墓里,每一个他叫得上名字的死人都来了,他们把一锹锹的灰土倒在他身上。 他认识的死人那么多,因此梦也特别长。他被埋得越深,就越喘不上气来。 他想喊,求他们停下来,可灰土却填满了他的嘴和鼻子,他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同时一锹锹的灰土还是不停地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