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凶猛》
第一章 捕快雨天破命案(一)
天正三年,四月初七,明州静海县。
时近黄昏,乌云骤聚。
忽的一道耀眼的电光裂在天际,紧跟一声响雷,像是要把乌云震碎,随即便是瓢泼的大雨从天而降!
如今正是四月天,静海县临海,若是晴天,街道干净,楼舍整齐,诸多商铺横亘其间,粉墙碧瓦,天风云影,碧海蓝天,真乃天生其美!
此时突下大雨,各种景物隐于雨帘之中,倒生出别样美意。
只是街上行人匆匆,纷纷找地方避雨,颇显狼狈,多少有点打破这种静谧美感,况且还有人无惧风雨,冒雨前行!
……
“这事儿你效率倒挺快!着的哪门子急!”
秦无病小声嘟囔了一句,眯着眼看了看天,脚下可没闲着,身后跟着几个跟他一样腰上挂着腰牌,头戴小帽,一身黑色紧身长衫,腰束红色腰带,小腿裹行缠穿千层底短靴的人。
街上行人纷纷避让,有那已躲在屋檐下避雨的人们,竟是好奇的议论了起来,议论声夹杂在雨声中,依旧清晰可闻。
“那不是秦小七爷吗?愈发的挺拔英俊了!”
“跟你有毛关系!”
“这是要抓谁去?”
“许家和高家争风水地的官司判了?”
“判了也不用下着大雨去拿人!”
“怕不是出了人命案子?”
“那得跟着去瞧瞧!这可是新鲜事!”
……
秦无病脚下生风,冲破雨帘急急向前,他确实急!
十五年前咔嚓一个响雷把他从现代的案发现场带到不知道哪个朝代的秦家大院,成为了秦家长房五岁的幼子秦无病!
秦家是商户,有钱,很有钱!
秦家很宠秦无病,宠的很!
但是他还是想回去,那个案子还没破,案发现场在郊外的田埂上,有打斗痕迹,有溅的到处都是的血滴,有杂乱的脚印,可死者趴在地上,身上却没有伤!
这让将推理案件视若性命的秦无病怎能安生!
可惜,秦无病只能是秦无病,多方尝试无果,他只能慢慢学习接受,而后带着这份对刑侦的执着选择了目标——他要做捕快!类似于刑警的工作。
为了做捕快,秦无病连媳妇儿都搭进去了,好不容易说动秦家长辈同意,可昂扬的斗志没用多久就塌了。
这个年代接手的案子基本都是民事纠纷,不是争家禽,便是争土地,要么就是争家产,半亩地,一只鸡都能吵得人仰马翻,真出了人命,只要没有苦主上告,埋了就是。
秦无病做了四年捕快,在衙门里的地位与捕头无异,经手的人命官司一只手数的过来,脑子都快生锈了,今日总算又遇到肯告的了,他怎能不激动!
……
秦无病满腔热血的走进一个巷子,这时天色已全黑,大雨依旧滂沱。
巷子深处一户人家门口挂着随风摇曳的白灯,烛火已经被雨水浇灭了,白灯摇曳的更加肆意,门前立着一根竹竿,上边挂的招魂幡更是被风雨催促着毫无章法的乱飘,突然一个闪电,眼前的黑色幕帘瞬间消失,一行人清楚的看到前面的素白,不禁都放慢了脚步。
只有秦无病依旧大步向那户人家走去。
这户人家是小门小户,院子不大,一进院门就能看到正房大厅敞开着大门,厅内正中一块儿白色幔帐后面摆着一口黑漆漆的棺材!
可厅内无人,只有微弱的一盏油灯摆在棺材前面的黑漆木桌上,香炉无香,桌上无供果,但是哭声却不绝于耳,且悲哀至极!
秦无病站在院中,先是环顾四周,才大喝一声:“衙门办差,可有人在?”
这起人命官司说来有点意思,死者何氏是这户人家的大儿媳妇儿,击鼓鸣冤的是二儿媳妇儿赵氏。
赵氏跪在堂下浑身发抖,语无伦次只说:“大嫂被害死了,死了!下一个就是我!”
秦无病知道,在这里,如果不是威胁到性命,赵氏一个女人根本不敢来鸣冤!
县太爷方如山,白净的面皮,一张胖脸,威严的时候像是都带着一丝笑意,他只看了看秦无病,秦无病就带人出发了。
……
秦无病喊完之后,正房里屋影影绰绰的,慢慢悠悠的挪出来三个人,一位白发老妪,两名中年男子,这俩人一看就是哥俩儿,长得颇有相似之处,刚才刺耳的哭声应是出自这位老妪。
“死者是否已经装殓入棺?”秦无病冷声问道,而后开始仔细打量这个小院子,一间正房,东西两间厢房,西北角一处是厨房。
哥俩儿搀扶着老妪紧紧缩在一起,竟是没人吭声。
秦无病双眉一挑,大喊一声道:“入屋查验,若是尸体已经入棺,开棺验尸!”
说罢,秦无病带头冲进正房大厅。
老妪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拽住秦无病的胳膊带着哭腔喊道:“不能开棺啊!”
“就是说你们已经装殓了?倒是挺快!”秦无病扭头看了一眼老妪,马上跟身后一位长脸小眼睛的捕快说道:“牛二,开棺!郑老头来了没?”
牛二带着俩人上前推动棺材盖儿,一名佝偻着身子,穿着蓑衣的老者走向前,懒散的道:“叫我何用?你验完我签字画押便是了。”
“你个老东西,哪来的蓑衣?”秦无病瞪眼问。
“眼瞅着快下雨了,我又上了年纪,可比不上你们年轻人……”
老郑头话还没说完,牛二几人已经推开棺材盖,只听几人同时大叫了一声‘啊’,然后惊恐的蹦到一边,还有一个直接坐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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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紧皱双眉两步走到棺材旁,借着昏暗的油灯往棺材里一看……尸体无头!
第二章 捕快雨天破命案(二)二更
老妪一屁股坐到地上,表情呆滞!
秦无病双目如刀看向兄弟二人,两人浑身颤抖着,双腿一软跪到地上。
秦无病走到供桌前举起油灯,绕过老妪,走到俩人跟前,喊了一句:“把他家里能点的灯都点上!好好看看哪间屋内到门外的路上有血迹!”
然后他举着油灯开始仔细检查兄弟二人身上的长袍,又拽起二人的手,仔细看了看指甲,俩人倒是配合,竟无半点反抗。
一名面相憨厚的捕快走到秦无病身侧,等着秦无病检查完之后低声说:“应是家中进了恶贼!”
秦无病挑了挑眉,玩味的问:“你为何叫小五?”
“因我家中行伍啊!”
“或许还有别的原因。”
“什么意思?”
“回头再说!”
老郑头这时候已经走到棺材边上,可惜他身材矮小,眼见其他人不敢上前,他只好自己搬了把椅子,踩上之后弯腰向棺内探去。
秦无病扭头看向兄弟二人,厉声问道:“家中还有何人?”
“家,家父在病中!”年长的中年人鼓起勇气回答了秦无病的问题。
秦无病嘴角向上一挑:“病中?多大年纪了?病的重不重?”秦无病说完转头想看看叫谁去看看这位老父亲,却看见老郑头正撅着屁股,前半身差不多都在棺材里。
“你是打算殉葬吗?”秦无病喊了一声,老郑头一哆嗦,差点翻进棺材。
“牛二!小五!带人把宅子给我搜一遍,看看他俩的爹是不是真的病了,仔细查看有无带血的被褥衣衫,还要找到劈柴的斧头,尤其是看看那些腌咸菜的缸里……有没有人头!”
原本已经开始行动的众人,在听完秦无病说完最后一句后,都定在那不动了。
秦无病叹了口气,又喊了声:“老郑头,咱俩找人头!尸体暂时不用看!”
地上坐着的老妪像是突然清醒过来,扑上前抱住秦无病的大腿哭喊道:“你就让她安心的去吧,何苦死后还落个坏名声!定是有恶人闯进宅子,才,才引来杀身之祸!人既然都死了就……”
“你倒是推得干净!”秦无病索性蹲下身子,直视老妪的双眼:“恶人闯进来?你是瞎的吗?眼睁睁的看着恶人把她杀了?怎么你倒是留下了性命?”
老妪眼神闪烁了一下,赶忙又说:“又或许是她趁我儿劳作之时,不守妇道……”
“同一个问题,你是瞎的吗?儿媳敢在你眼皮底下行那苟且之事?你这一进的院子,除了左右厢房再无其它,哪间屋里传出点动静你听不到?”
“或许是趁我饭后忙乎针线活……”
“我问你几时发生的命案了吗?”秦无病坏笑着看着老妪:“你一个深宅老妇,能讲出这些可能,也是难为你了!”
“反正不是我们所为,我发现的时候,就,就已经是那样了,你们不赶紧抓捕行凶之人,对着我们母子三人凶神恶煞般是何意?!”年长的中年人不知从哪借来的勇气,挺身质问道。
“你是老大吧?”秦无病瞥了一眼他,指了指棺材:“你媳妇儿!”说罢,站起身直接走出正房,冒雨朝西北角的厨房走去。
老妪爬起来就追了出去,一边拖拽秦无病一边哭喊道:“如今我这媳妇儿已经是白娶了,这要是名声再坏了,将来我儿如何续娶?我家至今还无后啊……”
“你这话说的我都听不懂,如果不是你家人所为,你怕什么?是你家人所为,续娶不上,断了香火,这又能赖谁?放开我!”
“七少爷!”秦无病正在扒拉老妪的手,院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秦无病哎呀了一声,冲着门口的来人喊道:“不是说过我工作的时候不许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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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知道出了命案,天又下雨,急得不行,命小的,不是,命我们无论如何也要给七少爷送雨具,还有姜汤。”
来人是秦无病的贴身长随名唤小福和小尔,还有另外两个长随名唤小摩和小斯,这是秦无病起的,按照家里的惯例,他身边还应有四个一等丫鬟,若干二等丫鬟,粗使婆子等等,都被秦无病想尽办法拒绝了,只留下福尔摩斯实在推脱不了。
“你们先等在一边,不对,你先把这个老妇人拉到一边去,影响我工作!”
小福赶紧把怀里的汤盅交给小尔,嘱咐他抱好,小尔慌忙的放下雨具,接过汤盅。
小福疾步上前,只见他貌似轻轻一拽,老妪‘嗷’了一声就跟着走了,秦无病看都没往他这看,直接进了厨房。
可院门口围观的热心群众都看到了,议论声此起彼伏。
“秦小七爷身边可都是能人!”
“那是,秦家有的是钱,长房男丁却不兴旺,那还不找人护好了!”
“听说秦小七爷的身手也很了得。”
“那可不一定,你亲眼看到了?练武那是苦差事,有钱人家哪里舍得让自家孩子吃苦。”
“你这话用在秦小七爷身上怕是不合适,怕吃苦何必非要做捕快?”
“此话有理!当年柳家为何要退亲?还不是因为秦小七爷想要做捕快!”
“捕快看着是威风,可也属贱业,三代内不能科考,柳家虽也是商户,可就那么一个闺女,也是盼着自家出个读书人,自然不干了。”
“唉,看着秦小七爷仪表堂堂的娶不上媳妇儿,我也就舒坦多了。”
“人家可不是娶不上,是高不成低不就……”
“你们说他们在找啥呢?”
……
四年的捕快可不是白做的,至少静海县内百姓家的布局和家里会有的物什,秦无病心中有数。
厨房里黑漆漆的,但是也不耽误秦无病很快找到了有问题的咸菜缸,他的脸都快贴在缸上了,缸外有很明显擦拭过的痕迹,还没擦干净。
秦无病看向老郑头,老郑头直接下手一捞,就拎出来一个挂着菜梗的泛绿人头。
“小福,找个袋子拿过来!”秦无病喊道。
喊完,秦无病又看向老郑头说:“你先在这拎一会儿,等小福取了袋子你装好再出去!她没闭眼,这么出去,我怕吓到其他人。”
“你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就不怕吓着我?”
“你怕啥?跟她好好唠唠,咱是帮她伸冤的,她只会感激你,等将来你下去的时候,也多个人接你!”
秦无病说完不等老郑头说话走出了厨房。
第三章 捕快雨天破命案(三)一更
雨势小了很多,秦无病在院子里呆愣了片刻,脑中捋清了思路,看向院门口风雨无阻看热闹的热心群众,径直走了过去。
“哪几位是这户人家的邻居?”秦无病笑呵呵的问。
有两个人钻到第一排,嚷嚷着‘我’‘我’。
“你们知不知道这家的情况?”
“知道!知道!他家姓张,老张头是个厨子,百味斋年前刚雇了他,再早是在望雨楼,不知道因何事不用他了,他在家闲了半年有余!”
“还能因为什么,他手不干净!要说真是因果报应,平时恶事做多了,俩儿子成亲几年了也没个动静,现在大儿媳妇儿又死了……”
“张老头身体怎么样?”
“哎呦!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平日里穷横穷横的,谁要敢惹了他,他真敢去砸人家锅,那身板,他儿子未必活得过他!”
“这两天你们谁看到过他?”
“我今日下午还看见他呢,打了一斤酒,美滋滋的回家,难得的跟我打招呼,还给了我个笑模样……”
秦无病朝那俩人拱了拱手,转身走向正房。
牛二和小五已经带人把搜出来的带血被褥衣衫都扔在供桌前,然后站到门边上,尽量与老郑头和他脚下的袋子保持距离。
“张老头还在床上躺着呢?”秦无病问。
“是,在西厢房,一身酒气,这些带血的被褥和衣衫是在柴火堆里找到的,东厢房地上也有看似血滴的痕迹,到了门口就没了。”牛二答
“把张老头绑上,带走!”秦无病大喝了一声。
那兄弟二人赶忙上前想要一左一右拉住秦无病,小福快速闪到秦无病身前,左右手同时轻轻一推,兄弟俩便跌坐到地上,可口中还在哭喊:
“你们无凭无据……”
“你们不能乱抓人!”
秦无病冷哼了一声,蹲下身子玩味的看着老大,指着老郑头脚下的袋子幽幽的说道:“你若是能看着她的眼睛说她不是被你爹杀的,我就不带你爹走!来,老郑头,给他看看……算了,不用看了,他晕过去了!”
秦无病起身扭头问老二:“你还有何异议?”
老二下意识的摇头。
“这一家三口全部绑了带回去!”
老妪在墙角本来哆嗦的挺好,无限的恐惧,长时间绷着的神经已经让她产生了认命的想法,只盼着这些捕快尽快离开,可听见秦无病说也要将她和两个儿子带走,她哪里能依!姿势都没变,便开始拍着腿嚎啕大哭:“没有王法了,这是要灭我老张家门啊!天理何在啊……”
小福朝老妪走了两步,老妪的哭声戛然而止。
“你们三人早知是谁杀了何氏,可有阻拦?”秦无病背着手不屑的看着地上瘫坐着的三个人:“我要开棺,你们并没有拼命的阻拦,为何?不是你们不想阻拦,而是事发突然,你们被吓的也不轻,脑子里乱的很吧?要不然,赵氏跑不出去!”
“为了方便你们收拾烂摊子,你们把张老头弄到西厢房让赵氏看着,你们就不怕再发生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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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氏只知大嫂被家中人谋害了性命,却不知死的这般惨,你们威胁她,若是她敢胡说八道,下一个就是她!我说的可对?如今她已被收押在县衙之内,你们三个为何可以逍遥在外?”
“难为你们这么快便整好了灵堂,可,你们谁敢守灵?!来人,绑了!”
母子三人没再挣扎,几名捕快上前掏出怀中的绳索,几下就把三人绑了,而一家之主的张老头被绑的时候还没有完全清醒,嘴里还在骂骂咧咧,自然少不了捕快的一顿拳脚。
雨停了,天黑如墨。
一行人压着一家四口,抬着棺材快步走向县衙。
好在天色已晚,街上行人不多,又近宵禁,街上无人敢驻足,倒是省去了围观议论的麻烦。
老郑头走到秦无病身侧问:“你是不是早就断定不是那兄弟二人所为?”
“他们兄弟二人衣衫之上有褶皱,泥点,污渍,下摆处有几片血迹,说明他们二人未曾来得及换衣衫,若是凶手,他们的身上不会只有这点血迹,他们的指甲缝里有劳作时的泥垢,如果他们是凶手,指甲缝中必然会有血,再说,除非是两兄弟一起动的手,要不然身上的血迹分布不应该如此接近,应该是二人同时装殓尸体的时候留下的。”
“为何断定不是婆婆所为?”
“一个老妇人,先不说有无力道断头,妇人之间的恩怨,有她们自己的解决之法,她是婆婆,想如何对待儿媳不行?没必要非要取人性命,就算是想要她性命,也不会断头!”
“所以只剩那位醉酒的公爹了,你就没想过会是恶人闯入?”
“头都敢断,可见凶徒生性残忍,为何还会留着其他人的性命?再说,他家小门小户,恶人谋财轮不到去他家,谋色不应该是这个时辰,那便只剩张老头了!”
“你推断他为何要残忍杀害儿媳?”
“为何?一斤马尿进肚,兽性起,便起了爬灰乱伦的念头!乱伦是何罪名?弑君,杀父,乱伦,律法中可是挨着的,何氏或许抵死不从,说过要报官之类的话,张老头一不做二不休,借着酒劲儿掐死了何氏,为何是掐死?”
“何氏身上无外伤,脑袋我也检查了,除了死不瞑目,无其它。”
“所以老张头动了砍头的念头,他受不了何氏死后还看着他……”
“只是我想不通,为何装殓的时候,不把头颅放进棺材?”
秦无病扭头看了眼老郑头,说:“你以为别人都像你一样,敢从咸菜缸里捞人头?”
“你为何会想到人头在咸菜缸里?”
“能想到谁是凶手,自然就要把自己想作他!这户人家就这么一个院子,能藏哪?埋院子里还得挖,多累!藏柜橱中吓唬自己玩?拎出去找地方扔了?大白天的!当家的男人平日不会碰咸菜缸,他嫌弃人头,也就有可能往他嫌弃的地方放,咸菜缸里要是没有,再找别的地方。”
“听你如此一说,我倒是明白了,母子三人知道老张头做了乱伦之事又掐死了何氏,却无人敢上前阻拦,然后又见老张头拎着斧子砍下头颅扔进咸菜缸,更是无人敢阻,最后老张头没事人一样要回去睡觉了,三人才敢把他挪到西厢房,然后想出了尽快发丧的办法收拾这个烂摊子,没想到被赵氏揭穿。”
“应是如此!赵氏定是见到了什么或者听到了什么,才会被威胁,她就趁着母子三人忙着装殓尸体的时候跑出来击鼓鸣冤了,只是没想到棺材这个物件,他家竟一直备着!”
“你家也备着!只是你不知罢了!家里有老人的人家,手里有点银子谁不是先把棺材买好……”
第四章 闹心事(二更)二更
俩人聊着聊着便走到了县衙。
小福和小尔抱着汤盅,拿着雨具跟到县衙外,便住了脚,小福叹气道:“等七少爷出来一起回去吧,不然,免不了夫人的责罚!”
小尔频频点头。
秦无病倒是想快点收工回家,泡个热水澡,暖和暖和,但是方如山却把他叫到书房,唉声叹气。
“堂尊这是为何事忧心?”秦无病喝了几口热茶,明知故问。
方如山冷哼了一声道:“你比常人多长了一个脑子,能不知我为何事烦忧?”
秦无病嘿嘿一笑道:“堂尊这是想尽快离开静海县?我倒觉得年底吏部察考时,评个中上就可以了,若是评个卓异,怕是会升官喽!”
方如山急道:“我管辖境内出现乱伦的案子,便是我教化之过,还想中上?”
“是否乱伦要审过才知,现下不过是我一个推论罢了,再说,新皇登基才两年,正是励精图治的时候,堂尊也不止一次提及皇上英明神武,怎会不知何为好官?单从一起命案判断怕是不公吧,堂尊治理静海县四年有余,讼平赋均,政通人和,每年上缴的税银只多不少,上面更有蔡大人提携,只一个人命官司能搅出几许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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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是这么说,可去年西边大旱,今年初北方又遭受雪灾,上面一直在办粮赈灾,眼下又快到汛期,又要督修河务,防止水涝之灾,这些不都需要银子?往年咱们也是打肿脸充胖子,这时候,有了这起命案,上方若是再有要求,我敢不应?”
秦无病皮笑肉不笑的笑了笑,没有吭声。
“如今新皇刚登基不久,新臣旧臣正是博弈之时,哪个不是见事就躲,见人就笼络,见利就夺!我一个小小七品县令,如今有了这个把柄,正是被人拿捏的好时候,若只是一方也就罢了,若是几方同时叫我如何,我当如何?”
秦无病知道这是站队的问题,他给不了意见,而方如山也不是问他意见,只是想旁敲侧击的让他再出点银子而已。
“听堂尊的意思,皇上已经派人来南方办粮,收银,督修河务了?”
“正是!唉,不知多少人盯着静海县这个肥差,先不说升迁的事,能留下连任,我都要烧高香。”
“堂尊严重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方如山点点头,但还是不死心的说了一句:“还是怒杀,好些!”
秦无病挑了下眉,垂着头答了一声‘是!’
……
秦无病走出县衙便看到小福几人,他背着手走在前面,小福追了上去小心的问:“七少爷,姜汤……”
“我喝了!”
小福赶紧将汤盅里的姜汤倒掉,小尔紧跟着又问:“雨具?”
“我用了!”
小尔舒出一口气,问:“七少爷心情不好了?又被县太爷讹诈了吧?”
秦无病长叹一口气说:“城里城外不知有多少可怜人啼饥号寒,卖身求温饱而不可得!而府衙之中的官老爷,一心却只想着升官发财!”
“七少爷,你为静海百姓做的已经够多的了,自己花银子上下打点,只为了给百姓求公道,说句杀头的话,皇上要是有你这般体恤百姓,也不会用这些人当官!”
“你这话可不敢在外乱讲!打架你们在行,当官你们不懂!这个方如山,明知我最在意罪名属实,偏要用个怒杀的罪名,这是逼我答应出银子帮他保官!”
“七少爷又答应了?”小尔着急的问。
“怎么是又!好像少爷我之前总被骗一样。”
小福忙说:
“捕快本就没有俸禄,之前谁不是靠办差的时候收受贿赂,甚至敲诈勒索为生,七少爷当了捕快之后,自掏腰包……说实话,七少爷,也不怪二房,三房,四房他们不乐意,全家成年男丁中,唯七少爷是只出不进的。”
秦无病扭头看了看比他还年长几岁的小福和小尔,问道:“你们俩都觉得我很无用?”
“那倒不是!七少爷做的是积德行善的大好事,不说替天行道,也差不多,只是并非人人都存感恩之心罢了,何苦便宜了别人,让自己挨骂。”
秦无病沉吟片刻才道:“方胖子是贪了一点,但至少允许我好好查案,换个人来什么样谁知道?这些话你们就在我面前说说,可莫说与他人听!”
“我又不傻!”小福嘟囔了一句。
秦无病扭头看了眼憨憨的小福,呵呵笑了两声问:“不傻学着文人作诗?”
“七少爷,这事可不要再提了!”
“妹妹长得俏,哥哥暗里瞧,一笑似花开,二笑蜜蜂来,嗡嗡好几只,浑身全是包,错把蚊虫引,一挠真刺挠。”
“小尔!”小福急了。
秦无病哈哈大笑后问:“到底翠菊答没答应你?”
“我的好少爷,这事要是让老夫人知道,翠菊,翠菊可就没活路了!”
秦无病赶紧道:“我明儿就跟祖母说,把翠菊许给你!你们都多大了!”
“她要是不愿意呢?”
“我就把你作的诗拿给祖母瞧!”
秦无病不过是开了个玩笑,小福已经吓得双腿发颤了,秦无病赶紧拍了拍小福说:“这么多年你是一点长进没有,我是不是开玩笑你竟还看不出来。”
小福长长舒出一口气。
“冬香说翠菊曾经偷偷跟她说过,想找个读过书的,要不然小福也不能憋出这么一首诗来。”小尔替小福解释。
小福垂下了头。
秦无病叹了一口,他倒不是为了小福叹气,而是突然想明白一个道理,不是小福没长进,而是他还没有完全接受这里的一切!他留下福尔摩斯四人时说过,不需要他们伺候,也不需要他们在他面前唯唯诺诺,因为他的坚持,福尔摩斯四人不止一次挨了板子,他只能妥协。
妥协的不止这些,等秦无病回到大院里,他的母亲李氏正等在他的院子里。
……
第五章 鑫源客栈命案(一)一更
秦家是商家,大商家!生意不说遍布四海也差不多,小到针头线脑,锅碗瓢盆,大到珠玉翡翠,玉雕泥塑,没有秦家不卖的,散布在各地的商铺数不胜数,只是没有参与漕运和盐运,说到底是身后没有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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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一共有四房,长房秦守望,二房秦守成,三房秦守志,四房秦守义,哥四个常年奔波在外,负责不同区域的买卖,大房负责统筹,而秦无病这一辈儿上的男丁,不管嫡出庶出,十五六岁就需要出去历练。
秦家的老宅子在静海县,秦老爷子五年前去世后,秦老夫人带着四个儿媳妇儿,若干孙媳还有未成年,未出嫁的孙子孙女生活在这里,唯一突兀的就是秦无病了。
长房秦守望和李氏膝下两子,长子秦玉成,次子秦无病,兄弟俩年龄相差近十岁,只因李氏在这十年中还曾生过两个儿子,可惜都在年幼时夭折了,所以有了秦无病后,李氏执意不随家谱排序起名,便叫无病!
秦无病家族中排行老七,虽不是秦老夫人最年幼的孙子,却是秦老夫人心尖上的孙子,谁让秦无病知道如何哄得老人开心。
李氏更不用说,对这个小儿子更是有求必应,生活起居无不亲手安排。
……
秦无病进了自己的院子看到正房里点着灯,就知道母亲在等他,他无奈的摇着头进了屋。
李氏已年近五十,因保养得宜,皮肤白皙眉目有神,颇显端庄雍容,只是一见到小儿子,慈母疼爱的表情便占满整张脸,她拉着秦无病的手,先摸摸额头热不热,再摸摸衣服干不干,再搓搓儿子的手,嘴里念叨着:“我儿辛苦了!”
秦无病知道接下来母亲便要大声训斥小福和小尔了,他赶紧转移话题说:“母亲等我一下,我去洗一洗,身上脏得很,等我换上干爽点的衣服,再来与母亲说话。”
李氏的眼睛顿时笑成月牙,连说“好!好!好!”
秦无病刚要转身离开,李氏笑呵呵的说:“母亲有喜事要说与你听!”
秦无病暗道一声‘不好!’,可哪里能逃?!
……
秦无病无精打采的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衫,又喝了一碗姜糖水,磨蹭了再磨蹭,这才回到正房。
李氏笑吟吟的上前说:“母亲帮你绞头发。”
这时候,福尔摩斯都聚在屋内,准备好帕子,站在李氏身侧。
四个人眼神对接了一下,不知是喜是忧。
“今日母亲与你祖母一起去了趟相国寺,你猜碰上了谁?”
秦无病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反正李氏此时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他更无需作答,李氏最善自问自答。
“我们碰到了梧州钱家三夫人!还带着她家的三小姐,哎呦,那姑娘长得真是俊俏,一问年纪正好十六岁,我怎么看怎么觉得好,你祖母也觉得好!”
“她家不嫌弃我是个捕快?三代内不能参加科考?”秦无病没有温度的问了一句,问完就后悔了。
果然,身后的李氏开始垂泪了:“这几年,我吃不下睡不香,不知道有多后悔当年答应你去做捕快,只想着哪天你能定亲,我就是……”
“母亲,我同意!”在事态严重之前,秦无病马上表明态度。
“真的?你听母亲说,这几年那些嫌弃你的人家都是有眼无珠,伤了我儿的心!每次你跟母亲说今生不娶,母亲的心都像被针扎了一样疼!但这次不一样,钱家也是商户,虽说没有咱们秦家生意做的大,但在梧州,乾州那一带也颇具名声,咱们也不图她家有多少嫁妆,我瞧着这位三小姐很是文静,教养的极好!”
“这回我和你祖母瞒着你先把所有事都谈妥,他家女儿众多,只求各个嫁的美满,科不科考的不在乎,今日我与你祖母又私下里相看过了才说与你听,就是怕你心灰意冷……”
“母亲和祖母觉得合适,她家也不嫌弃,我没意见,夜深了,母亲早点回去休息吧,回头父亲又要说我不顾及母亲身体了!”
李氏嗯嗯的点头,边走向门口边开心的嘟囔着:“今天时辰不早了,明日早些去跟你祖母说你也满意,你祖母必定开怀!”
……
李氏走后,秦无病呆坐在椅子上,他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他有准备,但是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又不免怅然若失,失了什么呢?
转天早晨卯时一过,秦无病便起身了,他怕被秦老夫人提溜到内院去,必定又是一通悲喜交加的回顾和展望,他受不了老人的眼泪,更受不了那份叨叨,干脆早点进衙门吧!
秦无病心情低落的走进县衙,忽见几个值班的捕快从里面跑出来,见到秦无病高喊:“秦小七爷,鑫源客栈死了一名进京赶考的举人!”
秦无病一愣,随即兴奋的左右看了看,着急的问:“牛二,小五他们可来了?”
“没!客栈伙计刚刚报的案。”捕快指了指身后身子还在发颤的店伙计:“你要不来,我们几个就要走一趟,正发愁呢!”
“找个人去找老郑头,剩下的就跟我跑一趟吧!”秦无病激动的转身又出了县衙。
路上,秦无病想到方如山此刻的心情,情绪不免时起时落,高兴是因为方如山又要头疼了,发愁是因为方如山又要算计他的银子了。
这些恼人的事很快被秦无病抛到脑后,他又想到案发地,那家鑫源客栈,这家客栈他自然是听过,如今出了命案,往后的生意怕是要一落千丈了,客栈老板为何没有隐瞒不报?
一个外乡路经静海进京赶考的学子,一路上不知道要经过多少地方,一来一回所需时长也是按年算,如果没有同行者,真说在半路失踪了,谁会知道?莫非有同行者?
第六章 鑫源客栈命案(二)二更
鑫源客栈位于红桥附近,本不是热闹繁华之地,只因十几年前有个进京赶考的举子住过这家客栈,后来金榜题名衣锦还乡途中,还不忘到这家客栈看了看,这家客栈便有了些名声,哪知三年后又有住过这家客栈的考生金榜题名,这一下鑫源客栈可就出了名了,途径静海的考生,不论贫富,势必要住上一住,也因此带动了周边商铺的生意,尤其是酒肆。
客栈内分两层,一层多为普通人准备的,便宜的有大通铺,可住六人,二楼便都是单间了。
秦无病看着大通铺上的尸体,便明白客栈老板为何没有隐瞒了,这一间客房住了三个人,另外两人早晨起身发现死者,惊吓之余自然大喊大叫,刚刚秦无病想进入客栈都是连喊带推才进来,客栈老板哪里还能瞒得住!
别看客栈里里外外围了很多人,可房间里却无人敢入,一是这种事晦气,二也是怕引祸上身,万一找不到凶手,谁知道会用谁来充数,这种事衙门口的人早年又不是没干过。
所以,等秦无病到的时候,屋内倒没有被整的乱七八糟。
秦无病先是站在门口处看了看整体,房间并不大,除了左侧有大通铺,门口挨着的右侧就是墙,连个窗子都没有,这让秦无病想起了前一世的隔断房,客栈老板怕是想的也是多隔出几间来应对贫困学子的住宿要求。
“刘勤,张柱去问清楚店家,死者几时入住,平日里都做些什么,昨天又做了什么,有没有出过客栈,晚饭吃的什么。”
“洪田,武大去问问同住的两个人,昨夜有没有发现死者哪里不对,死者有无在此处碰到过亲朋故友。”
“再找人催一下老郑头,让他赶紧过来干活!”
秦无病说完走近死者,仔细端详。
死者死状甚是怪异,其项背强直,头和四肢向后弯曲,躯干向前,呈现弓状,秦无病低头仔细看了下死者面容,只见他牙关紧闭,双目像是凝视着什么,苦笑状,甚是诡异。
秦无病挑了挑眉,没有翻动尸体,而是从死者枕头下将一个小布包拿了出来,布包不大,里面的东西也不多,只有几件换洗的衣衫,一些干粮,路引,还有几个铜板,连一两碎银都没有。
路引上说的很清楚,死者叫范文进,台州府茂县人,时年二十五岁,进京赶考。
秦无病翻看着布包里的衣衫,看得很仔细,随后又打开另外两人的随身包裹,这二人的所带之物明显比范文进多多了,至少有冬日所需的棉袍,备考的书籍,笔墨纸砚,还有碎银几两。
最后,秦无病注意到地上死者的一双云纹布鞋,鞋子松垮,黑色鞋面染尽灰尘,已经发灰,秦无病拎起鞋子仔细看了看鞋底和鞋面。
秦无病正看得认真,老郑头哼哼唧唧的进来了:“这两日是不是冲撞了哪路神仙?几年未曾如此辛苦过了!”
“再过两年,你彻底就不用辛苦了!”秦无病拎着鞋,看向老郑头。
老郑头爬上大通铺,跪在尸体旁,先念叨了几句,这才开始脱去死者衣衫前后检查了起来,嘴里还不停歇的说着:“你说你叫我来何用?你自己翻看一下不是一样?死者身上无伤……”
“你说你上去意义何在?他都这个样子了,你一眼不就瞧出来是马钱子中毒了?”
“那也需看看是否还有其他外伤,你这方面一向要求的紧,这两日偏又松懈了起来,昨日那名无头妇人我想验看你也不让。”
“不是不让,而是先紧着紧要的事做,今日这位应该不会有外伤,若是有外伤跟他同住的两个人会知道,一早就嚷嚷出来了。”
老郑头下地不乐意的问:“刚才我上去的时候你为何不说?哎呀,我睡的正是香甜的时候,你何苦欺负一个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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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你来一是确定我自己的推断,中毒这方面你比我厉害,谦虚一些说从你那我收益良多!”
“你不用往我脸上贴金,只能说你记性好,这几年我说过的话你倒是都记下了,快说叫我来还有何目的?”
“把尸体运走!”秦无病坏笑着说。
郑老头气得胡子直往上翘,气哼哼的说:“我那里酒快没了,你想着给我续上!”
“给你买了个小院子你偏不去住,非要住在城边的窝棚里,酒都没办法多送……”
“我无儿无女,死后也不知道会便宜了谁去,这是赔本的买卖,我不干!”
“你死了,我就收回来!”
“想得美,送出去的东西你还想往回收?”
郑老头说完朝外面喊了两声,两个衙役抬着担架进来,担架上有一块儿脏兮兮的白布,很快,老郑头带着尸体走了。
秦无病抿了抿嘴,老郑头救过他一命,刚做捕快的时候出城办案,途中口渴,见路边草中有红色果子,想摘下来吃,被老老郑头打了手,从那后,老郑头有机会就会讲些花花草草中哪些有毒,却又可入药,大量服用中毒后会是什么症状,秦无病次次听的仔细。
这件事说大不大,秦无病却记在心中,秦无病自是不会跟秦家人讲,他怕再无机会出来查案,所以只能自己掏腰包,想尽量多的帮助郑老头,可郑老头只要酒,其他的一概不收!
秦无病知道为何,在郑老头眼里,他们是不一样的人,郑老头不想因为自己连累了秦无病的名声,在这里,仵作更加低贱!
第七章 鑫源客栈命案(三)一更
老郑头走了,牛二和小五来了。
二人进来看了一圈,因尸体已经带走,二人胆子大了些,小五问:“可是同屋之人作案?”
“为何有此想法?”秦无病笑嘻嘻的拎着鞋,边问边走出房间,朝那两个同屋之人走去。
小五跟在后面说:“房间内无窗,门外又有店伙计,别人想要作案怕是要用到隔山打牛的本事了。”
“你可知道死者死因?”
“不是掐死,捅死就是毒死,还能有别的死法?”
秦无病走到同屋二人身前,洪田,武大向后退了一小步,秦无病倒是没急着回答小五的问题,而是看了看因为恐惧紧张而面色惨白的同屋二人。
“你们之前与范文进可认识?”
二人慌忙摇头。
“你们三人谁先住进来的?”
“文进兄!”
二人异口同声,一人还解释道:“我二人昨日中午到的客栈,文进兄便在,我们只在此住一宿今日便打算赶路,文进兄说他可能还要再住两日。”
想到范文进包裹中的几枚铜板,秦无病皱了皱眉。
“他昨日可有与你二人说过有人请他吃饭?”
二人慌忙点头。
“你们可知是谁?”
“文进兄只说是同乡,晚上请他吃酒。”
“范文进可有说去何处吃酒?”
二人又慌忙摇头。
“他几点走,几点回?回来可有异样?”
“他下午申时正出去的,几时回我们二人就不知了,我二人戌时末就睡下了。”
“半夜你们没听到异常的动静吗?”
一人道:“我睡觉沉,雷打不动,除非推我,或者到时辰了自己醒。”
另一个道:“我倒是隐约听到了些动静,以为是文进兄酒吃多了,本想起身问问,可迷迷糊糊的又睡过去了。”
“今早起床你二人也没有马上发现他有异,过了些时候才觉出不对,上前想叫他起床才发现他已经死了?”
二人齐齐应是,一人解释道:“因为不太熟,一清早起身便只忙着自己洗漱,没有去打扰。”
“可是你二人贪图死者钱财害了他性命?!”小五突然窜上前,厉声质问。
二人吓得扑通一下跪到地上,口中连连喊冤。
“当真不是我二人所为啊!”
“我们与他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要杀他?”
秦无病扭头看了眼凶巴巴的小五,很无语的说:“来,帮我拎着鞋,找地方坐着,不许再吭声!”
小五嫌弃的接过脏鞋,嘟囔道:“为何就不是他二人?”
“范文进死于中毒,何为中毒?吃到或闻到有毒之物,这世上有毒之物不少,可以入药的何其多!但是,有人拿着一株盛开的狼毒花给你吃,你吃否?你再傻也不会吃!那如何才能让范文进吃下有毒之物?自然是把毒物经过处理之后混在吃食之中,先不说他二人毫无杀人的缘由,便是有,他二人穷得不知能否挨到明年二月科考之日,你叫他们现在花银子又要买毒物,又要制成粉末或者丸剂,又要买吃食,还要陪着尸体过一个晚上,没连夜逃跑,若没有天大的好处你能干?”
小五还要争辩,秦无病拍了拍小五的肩膀说:
“若是他二人真的偷偷的买过什么吃食,房间里必会留下痕迹,你看那间房,除了他们三人的物什外,其他地方比你的脸都干净,你先一边歇息一会儿!”
秦无病顺手将跪在地上的二人拉了起来,又走向刘勤和张柱。
刘勤迎上来说:“客栈老板知道有人死在客栈直接就晕了过去,现在还在后院请人看诊呢,我们问了问其他伙计,跟早晨报案的那名伙计所说无异。”
秦无病呵呵坏笑了两声问:“都说了什么?”
“都说没发现什么异常。”
秦无病看向客栈伙计问:“范文进住了几日了?”
“五日。”
“可是天天出去吃酒?”
“头两天倒是没有,这几天倒是天天出去喝酒,每天乐呵呵的,得意的很。”
“你们客栈旁边是不是有酒楼?通常晚上几点关门?”
一名伙计躬着身子,赔笑道:“秦小七爷真真是神了!旁边确实有家酒楼叫海悦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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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冷哼了一声:“我又不瞎!我问你他家几点关门?”
伙计又陪笑道:“这要看食客几时离开,离开的早自然关的早。”
“周围可还有其他酒楼或者酒肆?”
“有,但是不多,也是这几年才开起来的小酒肆,还不如临街叫卖的包子挣钱,没有海悦鲜有气派。”
“那就这家了,牛二,刘勤跟我走一趟海悦鲜!张柱,洪田,武大,把房间里死者的东西带齐回衙门,小五,嗯……我回衙门的时候,这双鞋最好还是这般在你手中!”
“喝酒不叫着我们?”小五着急的站起身问。
“谁告诉你是去喝酒?”
……
海悦鲜还未到开门的时间,旁边客栈发生了命案,住在店内的跑堂和厨子早就开了门,守在门口看热闹,几人眼见着秦无病三人走过来,竟莫名有些紧张。
“无需紧张!”秦无病走到三人跟前,回头看了一下两家店的距离,竟是十米不到。
“你们可知隔壁客栈死的是何人?”
一个跑堂打扮的年轻人躬身道:“听他们讲的样子,昨日还曾在我们海悦鲜用过晚饭,他……”
不知谁在后面踢了跑堂的一脚,跑堂的立刻住嘴了。
秦无病挑了下眉,笑呵呵的说:“有些事可大可小,全在人为!你们若是懂得配合,实话实说,此案自是与你们无关,反之,你们若是遮遮掩掩,怕是有包庇之嫌,那便免不了跟我们回趟衙门,细细审问。”
牛二配合的掏出怀中的绳索放在手中抖了抖。
那跑趟的忙说:“千万别!不是不说,是怕,怕……”
“有何可怕?别人我不知,我秦小七爷自从做捕快可有办过一件冤假错案?可有让哪人受冤蒙难?”
跑堂的看了眼厨子,这才说道
“要说也是巧,昨晚正是我接待的他,他昨晚与人吃酒的时候,可能是喝的有点多,几次高声喧吵……”
“他高声喊了些什么,你可还有印象?”
“咳,就是些金榜题名之类的豪言壮语,甚是惹人厌!”
“譬如哪些话?”
第八章 鑫源客栈命案(四)二更
跑趟的想了想说:“他喊:明年此时衣锦还乡!叫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好好瞧瞧……”
“他与几人同席?可是坐在雅间里?”
“算他只有两个人,正因为只此二人,还要了个雅间,而且这人穿着寒酸,我才多看了几眼。”
“请客之人长什么样?穿着如何?有没有什么明显特征?比如脸上有痣,弯腰驼背,坡脚等等。”
“那人长的眉清目秀的,一看就是读书人,一身穿着也尽显富贵,没见脸上有黑痣……”
“俩人可是一同来,又一同走的?”
“是,哦,对了,那位富贵的公子腰间坠着一块儿翠绿翠绿的玉佩。”
“你可认得这位公子,或者曾经见过?”
跑堂的摇了摇头。
秦无病点点头,抱了抱拳说:“有劳!若是想起什么,我再来问你,必不会耽误你的营生。”
跑趟的连道不敢,正当秦无病转身要走之际,他突然又道:“我想起来了,那人后来还喊过一句,意思就是你别跟那些人一样,欺我虎落平阳,明年高中之后,谁求谁还不一定呢!”
秦无病皱了皱眉,问:“他二人昨晚可是第一次到海悦鲜来?”
“是!”
“他二人口音可听得出来是同乡?”
“只听到那人喊上几句,倒是没听到那位公子的声音。”
秦无病又问了些二人点了什么菜,用了多少酒,吃完之后走到门口分别朝哪个方向走等等问题,这才拱手告辞。
几人回到县衙,小五还在拎着鞋,秦无病呵呵一笑说:“给老郑头送去,让他给死者穿上吧。”
小五连连后退嚷嚷道:“我不去!我宁愿拎着。”
牛二马上笑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总不能让死者光着脚离开吧?万一他晚上来找你要呢?”
小五吓得直接扔掉鞋子。
秦无病坏笑着看着,突然正色道:
“牛二,小五,带上你们这班的人跟我一起去老郑头那,你们看清楚死者容貌和穿着,一会儿分别去鑫源客栈周围的酒肆查证一下,死者是否在这几日与他人去过酒肆吃酒,如果有,一定要问清楚与死者吃酒的人是否有人认得,刘勤,张柱你们昨晚值夜,回家吧。”
秦无病话一说完,刘勤,张柱,洪田,武大几人倒是没什么,可把牛二和小五吓得直往后缩。
秦无病正想训斥两句,一名文吏跑过来说县太爷有请!
秦无病自然知道方如山找他何事,他慢吞吞的嘱咐大家注意些什么,又假装严肃的训斥了牛二和小五,这才去了方如山的书房。
……
方如山根本坐不住了,他背着手在书房之中不停的踱步,时不时的叹息两声。
之前方如山与幕僚商议了不短的时间,结论倒是有一个——这起案子最好能压下来,可一个举人被杀,又有别的过路学子知晓,岂是能压就压的下的?为今之计,只能大事化小,只要不是静海人所为,也可接受,至少不是方如山这个县令教化之责。
可凶手到底是不是静海人?
秦无病未用通报慢悠悠走进书房,方如山一见他登时有些激动,他上前一把拉住秦无病急急的问:“凶手可是同屋住店之人?”
“堂尊何出此言?”秦无病倒是没想到方如山上来就要给案子定性。
方如山长叹一口气说:“昨日刚生出一起乱伦的案子,今日又有举人在我管辖之地遇害,你说,凶手若是静海人,我这个县令还能做吗?”
“堂尊多虑了,如今未查明的事有很多,怎可……”
“那两名同屋之人可有押解回来?”方如山抓着秦无病的手腕,压低声音问。
“他二人无半点嫌疑,为何要押解回来?”
“糊涂!他二人若是跑了你待如何?!”方如山有些急了。
“他二人要进京赶考,走了再正常不过……”
“无病啊无病!正因他二人是过路之人,若是行凶才可减我之责!我知你为人正直,但是,当今世上蝇营狗苟的事还少吗?嘴硬不如身硬,身硬不如心硬!那些妇人之仁只会害了自己!”
秦无病心中冷笑连连,他早就听出方如山的意思,也只能强压住心底的愤怒,脑子快速的想着解决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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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尊可有想过那二人若是含冤入狱,将来可会给堂尊带来更大的祸患?”秦无病笑得很无邪。
方如山愣了一下,随后摆手道:“我之前已派人打听了,那二人只是武田县的普通人,虽说中了举,却是寒门子弟,折腾不出什么……”
“堂尊这是关心则乱!这起案子一旦纸上画押之后,必定要上呈有司衙门核准,府衙要过审,提刑按察使司也要过审,恐不会按照堂尊的想法这么草草敷衍了事!寒门子弟不假,可中了举人也是真,他二人的家可不在咱们静海,他们的家人若是击鼓鸣冤,敲的也不是咱们衙门口的鼓,堂尊,下棋需看出五步,为官亦是!一步走错,将来恐不是能不能在静海为官的问题,怕是……”
秦无病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方如山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秦无病上前一步继续说道:
“堂尊若是想免除后患,不仅仅要将那二人收押,还要想尽办法堵住那二人的嘴,不但如此,那客栈之中人尽皆知死者穷困,那二人杀人目的何在?总要有个说法,一个能服众的说法!今早围着客栈看热闹的人可不少,这个时候怕是早就传的满城皆知,堂尊如何堵住他们的嘴?”
“堂尊也说有钦差南下督修河道,筹粮赈灾,若是有风言风语落入钦差之耳……”
“你所言甚是!我差点便犯下大错!”方如山擦着额头上的冷汗,颇为由衷的说。
“堂尊也是一时心焦,这起案子目前看有些不同寻常,堂尊与其说遮遮掩掩,反倒不如大张旗鼓,严查不待!他日就算有人因此事想如何,堂尊至少还落个积极办案,毫不懈怠,为人正直的名声,至少……不至于太严重,再有蔡大人帮扶,想来未必是坏事,有些事,说白就是白,说黑便是黑,只看说的人是谁!”
方如山长舒一口气,像是想明白了内里关节,整个人一下子便放松了下来。
秦无病趁机忙说:“堂尊若是无其他事,我先告退。”
方如山挥了挥手道:“尽快查明此案!”
秦无病躬身退出。
……
第九章 鑫源客栈命案(五)一更
秦无病绷着一张脸走到县衙极偏僻的一个角落,这里是老郑头的天地,平时很少有人过来,两间破屋子白天看着也是阴气森森的。
老郑头正好在门口晒太阳,看着秦无病的脸呵呵笑道:“口袋里的银子又没护住?”
秦无病也不嫌地上脏,一屁股坐到老郑头身侧问:“但凡当了官,是不是利禄心便会越来越重?”
“那自是当然!换做是你,你也一样!”老郑头压低声音说:“咱们这位县太爷放屁都能油一裤裆,你看他可有收敛?”
秦无病长叹了一口气,抬头望天,半天不语。
老郑头便陪他这么坐着,也不言语。
突然秦无病扭脸看着老郑头问:“你有没有发现死者里外的衣物有些不同?”
“尸体上的事你可以问我,衣物上的,你对着墙说可能都比对着我说有用!”
“也是!死者的鞋穿上了吗?你可有看出问题?”
“穿上了!没看出哪不对,大小也算合适。”
“死者里面的贴身衣物虽说也很旧,但是都是上乘的料子,比外面的衣衫可强太多,说明他家里或许曾经风光过,把过去好料子的衣物改了改贴身穿,再说那双鞋,昨日晚间下的大雨,足以让街上有些积水,可他的鞋干爽的很,说明他昨晚去的地方离客栈很近,去也好,回也罢,还没来得及弄湿鞋子就到了,咱们这里这段时间湿气比较重,如果鞋子湿透了,我去的时候未必能干透。”
“你说这些给我听是想让我尽快补个觉?”
秦无病呵呵一笑,岔开话题:“牛二他们刚才来过了吧?”
“来过了,也就刘勤和张柱敢上前仔细看,他们几个不行。”
“刘勤他们也是来帮着牛二和小五壮胆,能大概描述出来就行,我现在需要知道请死者吃饭的那一位是谁!酒楼的伙计不认识,不代表酒肆的伙计还不认识。”
“就俩人?”
秦无病点头。
“或许也是过路的。”
“不会!”
“为何?”
“死者的盘缠所剩无几,别说进京赶考,便是房钱他都没钱结!况且他只带了春秋的衣衫,冬天等着冻死?出门的时候不会想不到这些,只能说是想好了路上有地方能弄来进京的盘缠!恰巧到静海县他没了盘缠,却一直住在客栈,还每日笑呵呵,甚是得意,你说,能给他提供盘缠的人是不是就在咱静海?”
“那就是本地人!”
“也未必,本地富户家的公子,海悦鲜的伙计极有可能认得。”
“那人有钱?”
“说是穿着富贵,腰上还挂着一件翠绿翠绿的玉佩。”
老郑头点点头说:“不是路过的,也不是本地的……诶,你说死者会不会是路上被人偷了?”
“有这个可能,但是银子这东西他们应该看的比命重要,衣衫路引皆在只丢了银子,说不通!小偷行窃就算放过路引,也不会放过衣衫,虽说破旧了些,也还能穿,况且路引对一些惯偷还是很有用处的。”
“这倒是,不把银子当回事的,我这辈子就见了你一个。”
“给房子不要的,两辈子我也只见过你一个!”秦无病说着站起身:“我忙去了,你这有什么发现,及时告诉我,酒今天给你送到,别又让人偷了去!”
……
秦无病自己烧了一壶水,正准备沏一壶茶,便听到衙门口隐隐有嘈杂的声音传来。
秦无病想过牛二他们会很快回来,可没想到回来的这么快,更没想到几人还带着一个人回来。
这人一身月牙白的长衫,腰间坠着一块儿翠绿翠绿的玉佩,手中攥着一把扇子,清秀眉目中透着一份故作镇定的慌乱。
秦无病站在前衙的院子里笑出了声,狠狠的夸了牛二和小五几人。
小五得意的道:
“我们原本是要到鑫源客栈附近找酒肆询问的,走到半路看到一家,便想着既然路过就是缘分,便进去问了问,就看到了他,我一眼便看到了那块儿翠绿翠绿的玉佩!”
牛二忙补充道:
“这人叫于世成,明州石城山人,小商户,城内几家小酒肆都是他家给送的酒,听说他家在石城山有自家的酒肆和酿酒作坊。”
于世成打开扇子轻摇了几下,又从怀中取出几两碎银,还在手中掂了掂,这才送到秦无病面前,赔笑道:“给几位爷买酒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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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呵呵冷笑。
小五冷哼一声问:“你可知他是谁?就你这点银子,他每日指缝里流出去的都比这个多!”
于世成自是听说过静海县衙内有位秦家小七爷,他慌忙拱手道:“不知是秦小七爷……”
“带下去,我问话!”秦无病懒得听废话。
牛二,小五刚要上前,于世成大喊一声:“慢着!”随即又讨好的对秦无病说:“小七爷,我父亲与秦家管事颇有些交情……”
“我秦家大大小小的管事有二三十人,不知与于公子父亲交好的是哪一位?哦,这都不重要,于公子可有功名在身?”
于世成摇了摇头。
“你看,”秦无病指了指衙门正堂:“正常问话需你跪在堂下回话,如今我只是带你到厢房坐下来,我问你答,怎么,你想跪着?”
于世成连连摆手,只得垂着头跟着秦无病走向厢房。
……
方如山此时已收到消息,忙将幕僚叫到书房,凶手若不是静海人,方如山本应长舒一口气,可此人又是常年与静海有生意往来的商户,方如山不免还是有些忐忑。
两位幕僚平时可没少收秦无病的好处,自是处处向着秦无病,只说:“堂尊无需多虑,无病自有分寸!”
……
第十章 鑫源客栈命案(六)二更
县衙内本无审讯室,秦无病来了,就有了。
秦无病喝着茶,牛二,小五坐在两侧,也喝着茶,于世成坐在下首干看着。
“你与范文进是何关系?”
“就是远亲,没出五服也差不多,我娘的姑母是范文进的祖母。”
“昨日你请他在海悦鲜吃酒,可有目的?”
“能有什么目的?就是亲戚之间,又是在异乡,相互间有个照应罢了。”
“你何时知道他家道中落的?”
“啊?”
“你一开始并不知道,还以为迎来个有钱的亲戚,我说的可对?”
于世成有片刻慌乱,眼神飘忽不定,他挪了挪屁股,轻咳了一声解释道:
“平日也极少书信往来,这还是年前收到表舅母的来信,说是表兄要进京赶考,路过静海时,恳请我照顾一二……”
“你家是石城山的,离静海县倒是不远,范文进是台州茂县人,路过静海之前,理应先路过石城山,你们又是亲戚,你那位表舅母来信也是寄给你母亲的,按理说,范文进去你石城山的家中盘旋个几日才是正理,总要见见长辈,问个安吧?”
于世成明显更慌乱了,秦无病甚至能清楚的看到他原本白净的脸,又白净了几分!
“你原本以为这位有钱的表兄能给你带来财运,哪知他家道中落,穷困潦倒,别说财运,他怕是还开口找你借盘缠了吧?”
于世成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汗,点头道:“确有此事!”
“你不想借银子,就杀了他?”秦无病玩味的看着于世成问。
“怎会!这,不是,我……”
“他是不是曾威胁你,若是不借银子给他……”秦无病探出身子,笑嘻嘻的说:“他就把你的事传扬出去!”
于世成浑身一激灵,他惊恐的看着秦无病,心中翻江倒海!他想不明白,这事在静海自始至终只有他与范文进二人知晓,再无其他人参与,为何这个捕头竟像是亲眼得见一般。
秦无病喝了一口茶,翘起二郎腿,冷声道:
“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我既问的出,便是有能佐证的本事!我再说一个,你是在我们静海药铺买的马钱子,而且不是在一个铺子买的,你分了好几个药铺,自然不是你亲自去买,能用的人你还是有几个的。马钱子有通络止痛,散结消肿的功效,有些病用得上,你让他们拿着带有马钱子的药方各家药铺买了些,你再从中挑出马钱子……”
秦无病盯着于世成:“还用我继续说下去吗?”
“买药也需银两,我何苦……”
“说的就是!”秦无病坏笑着问:“你为何不问我买马钱子作何用?”
于世成倒吸一口凉气,额头上的汗珠突然就冒了出来,顺着两鬓往下淌,他张着嘴,眼睛提溜乱转。
秦无病也不急着追问,笑嘻嘻的看着他。
“秦小七爷既然说了,说了马钱子,我那表兄的死可能便与这马钱子有关,我就没问,秦小七爷说我因借钱一事杀了表兄,我就是想解释一下,若是因为不想给银子,我何苦还要花银子去买药?直接当做盘缠送给表兄岂不是更好?”
“你说的甚是有理!所以我觉得,你杀他跟他借银子关系不大,怕他把你的事传扬出去才是真!”
“我,我有什么事……”于世成的身子开始有些抖了。
“我为何说你是在静海药铺买的马钱子?因你杀范文进是临时起意,自不会提前准备!你之前说年前你家中收到范文进母亲的信,才约定跟范文进在静海见面,我倒觉得,信嘛,肯定有,但不是你家收到,而是你写给范文进的!不然,你收到信的时候理应就知道这位表亲已家道中落了,而且范文进不可能路过石城山而不入你家大门,非要到静海县在找你借盘缠!”
于世成早就坐立不安了,这时更是浑身发软,不敢看向秦无病,满脑子都在想应对之策。
“别瞎琢磨了,我们只要派人去范文进家问问便知真相!就凭你说谎,先鞭背,笞臀个百十来下,你也不冤,到时你招也得招,不招也得招,杀害范文进的罪名你是逃不掉的,何必非要受那皮肉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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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说的云淡风轻,于世成听得脑子嗡嗡作响,一时没控制住,从椅子上出溜到地上晕了过去。
“先将他收押!”秦无病站起身,大步走出厢房。
……
秦无病出了厢房,站在院子里抬头望天,整理脑子里的思路。
牛二小五站在身后,也跟着望天……
秦无病很快理清思路,没等县太爷请,直接去书房找方如山了,正好两位幕僚也在,而牛二和小五还在院子里琢磨天上有啥?
秦无病开门见山的将刚才的问话说了,方如山高兴得白皙的胖脸透着一份红润,若是因银钱引发的命案,凶手与死者又都不是静海人,还如此迅速的破了案,他这个县令不但无过或许还能争得个嘉奖也未可知!
可接下来秦无病的话,却让方如山如坠冰窟,脸上的红润也渐渐消去。
“于世成杀害范文进所为何事?二人是亲戚,范文进没有去石城山的亲戚家已属不寻常,堂尊大人想啊,若是真要借些盘缠,是不是找长辈更容易些?这已是说不通了,况且就算于世成不想借钱,撕破脸面,老死不相往来也就是了,没必要杀人!二人既然定在静海县见面,必定有事先说好的缘由,这个缘由……或许就是范文进被杀的原因。”
“会不会是这个范文进酒后出狂言,将于世成惹急了?”一位幕僚问。
秦无病摇头道:
“想要用马钱子毒死范文进,这事儿不是马上就能办到的,就算一时言语过激,过后冷静下来也就没事了。范文进住在静海五天时间,前两天都是自己靠那点干粮度日,跟于世成联系上后,客栈伙计说,范文进得意的很,日日有酒吃。”
“请堂尊细想,若是二人见面后因何事没有谈拢,必不会有后面的几次再聚,早就一拍两散了!可这二人这两日没断了在一起吃酒,为何?定是二人之间有些拉扯,一个想如何,一个不想如何,于世成怕就是不想如何的那个人,他早两日恐就有了杀人的念头,可于世成为何不在酒肆中下毒?非要在海悦鲜?酒肆可是他的地盘,想来更容易一些……”
“他怕影响酒肆生意,进而影响到他家的酒!”另一位幕僚道。
第十一章 鑫源客栈命案(七)一更
“正是!他选择在海悦鲜下手,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里离鑫源客栈近,他能保证范文进会死在客栈之中,客栈之中有同屋居住之人,更有其他各类人等,真说没有目标的查起来,或许便会成为一桩悬案。”
“他是不知我们秦小七爷的厉害!”两位幕僚几乎异口同声。
秦无病敷衍的笑了笑说:
“倒是多亏了昨晚的大雨,不然,我也无处下手。于世成应是嘱咐过范文进,不可与人提及他,二人在于世成相熟的酒肆中饮酒用饭,也不会有人说出去……”
方如山听得很不耐,他打断秦无病问:“那于世成究竟为何要杀范文进?”
“大人要坐稳!”秦无病似笑非笑的说:“范文进是进京赶考的,可行囊之中无冬装,无笔墨纸砚,无银两,这些可当做他等着到静海找于世成打秋风后解决,行囊之中无备考书籍又作何解释?可,他在酒楼之中曾高喊明年必定高中!”
“或许……这个范文进是个奇才,各种书籍早已烂熟于胸……”方如山说着说着自己就停住了,他自己也是通过科考走的仕途之路,其中艰辛他比在座的都要清楚,不带书籍,不带笔墨纸砚确实说不过去。
“堂尊也觉得说不通吧?此事只能解释为,于世成知道自己家在台州茂县有个表兄乡试后考中举人,皇上明年又加开恩科,这位表兄必定准备进京赶考,便在年前写了一封书信,信中……”秦无病刻意拉了长音:“定是说起有万全之策,可帮表兄金榜题名!”
“你说什么!”方如山蹭一下站起身,脸上的肥肉跟着抖了抖。
秦无病只当没看到,接着说道:
“于世成告诉范文进保他金榜题名的时候,还不知道范文进已经家道中落,按理说,‘穷秀才,富举人’这个范文进中举之后,就算家中之前穷困,这时也可有些收入,完全不至于连进京赶考的盘缠都拿不出,或许这位范举人有些恶习也未可知,再说,正经的读书人怕是对于世成所言之事都会不屑一顾……”
“这些也只是你推测而已!”方如山急得脸色又红润了起来,只见他挥手比划着道:“不用严加审问了,直接定下谋财害命,不行不行?说不通,那便是范文进恶语中伤,于世成恼羞成怒,失手误杀!”
“堂尊,范文进死于中毒,现下满城皆知!马钱子中毒又不是一碰就可毒死,需要大剂量且需磨成粉或制成丸剂,何来误杀?恼羞成怒……当然会怒,因何而怒?堂尊可想好了?凶犯必定配合,可一旦上边的有司衙门提审凶犯,会不会露馅?到时堂尊怕是有口难辩啊!”
秦无病说完递给两位幕僚一个眼神。
“无病说的对啊!”二人异口同声。
“你们可知,可知,若是,若是……”方如山急得不知如何表述。
“堂尊莫急!”秦无病笑呵呵的:“福祸相依!有些事貌似是好事,可最终却以悲剧收场,而有些事表面上看是坏事,而实际上却好处多多!”
“这还能有好事?我不跟着丢了乌纱已算烧高香了!”方如山气得在书房里开始踱步。
两位幕僚没忍住竟点了点头,又觉着不对,忙看向秦无病。
秦无病呵呵一笑,不急不缓的说:“于世成做了什么?他哪来的本事能弄到考题或有贿赂考官的路径……”
秦无病话还没说完,方如山拖着沉重的身子窜过来就要捂秦无病的嘴,被秦无病轻巧避过。
“你疯了!”方如山低声吼道。
“堂尊!”秦无病的耐心快要消磨殆尽了:“事无不可对人言,才叫光明正大!既然能光明正大,为何要遮遮掩掩?怕隔墙有耳?那只耳朵能听到什么?新皇登基,广开恩科,原本三年一次的科考,已连续开了两年,为的就是寻治世之才,皇恩浩荡啊!此时,谁不明皇上的良苦用心,他日必会被皇上厌弃!堂尊昨日还曾提及新臣旧臣之争,要我说,都是皇上的臣!心中只想着皇上必不会错!”
方如山愣了一下。
两位幕僚见缝插针,异口同声的说:“无病说的对啊!”
“堂尊饱读诗书,博古通今,必定知道科场舞弊之事历朝历代皆有人以身试法,试法之人只看到黄金万两的好处,没想到过身首异处的惨状!不管主事之人官位多高,那也是城狐社鼠,是灭国的祸患!皇上正是雄心壮志之时,怕恨不得手刃此人,堂尊怕什么?”
“我……”
“在堂尊管辖之地发生命案,堂尊积极查案,审理之下发现了端倪,岂有不上报之理?这种事堂尊瞒下是嫌自己整个家族都命太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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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如山倒退两步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于世成不过是个小商户出身,他何德何能有这个本事弄到明年春闱的考题?现下怕是连皇上都不知道明年的主考官是谁,他拎着猪头知道往哪家送?”一个幕僚小声提醒道。
“对呀!”方如山又活了过来:“这个于世成就是个骗子,没有骗成便动了杀心!”
秦无病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揉了揉发胀的脑门,面无表情的道:“堂尊可要当堂审理?”
方如山连连摆手。
“堂尊可信得过我?”
“那是自然!”
“于世成经常往来石城山与静海县,他能接触到的学子不知何其多!为何他单单找了范文进?一是他知道的,曾经的范文进家中有足够的银子,二是,他了解范文进这个人,同理,范文进能不知道于世成的为人?堂尊,若此事是真,于世成也不过是末节尾端的小人物,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中间不知隔着多少人,胆大包天想挣些脏钱,受人诓骗也未可知,堂尊审理后及时上报有司衙门,好叫其他地方防范再有人被骗,此乃堂尊提醒之功,有司衙门重新审理之后,是真是假,又与堂尊有何干系?”
方如山醍醐灌顶,脱口而出:“无病说的对啊!不是于世成骗了范文进,是于世成被人骗了!我只说定是有人借用为官者之名行骗便可,妙妙妙啊!”
秦无病站起身,朝方如山拱了拱手,道:“既然堂尊想明白了,那我就去审于世成了!眼下也都是我的推论而已。”
“快去!快去!”方如山挥动着胖手,笑容慈祥的很。
方如山看着秦无病走出书房,欣慰的道:“无病办差甚得我心!”
……
第十二章 鑫源客栈命案(八)二更
于世成被扔进牢房的时候已经醒了,他脑子发蒙:今天初几?晴天阴天?我是谁?我在哪?
忽然一只棕灰色的大老鼠从他脚面上窜过,他尖叫了一声,就全想起来了。
他抱着脑袋蹲到地上抑制不住的嚎啕大哭。
这哭声把狱卒招来了:“嚎什么丧!闭嘴!”
于世成猛地抬头,像是想起了什么,迅速的解下腰上的玉佩,一步窜到牢房的木栅栏边上,一只手抱着木栅栏,一只手将玉佩往狱卒怀里塞。
狱卒笑呵呵的接过玉佩,放到眼前仔细看了看,揣进怀中问:“说吧,想见谁?我帮你把人带来。”
“把我放了!”
狱卒的笑容定在脸上还没来得及收回去,手已经伸进怀中将玉佩掏出来扔进牢房,然后喊了句:“你怕是脑袋有病吧!”转身赶紧离开。
……
秦无病背着手站到木栅栏外的时候,于世成正像只无头苍蝇在牢房里来回的踱步。
“我在想……”秦无病刻意拉长音,笑吟吟的说:“你这条命能不能坚持到秋后问斩!若只是一条人命,你倒是可以踏实活到秋后,可这案子怕是要牵扯出朝廷上诸多人,谁会愿意让你多活一日?”
于世成被突然出现的秦无病吓了一跳,再听了秦无病的话,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呆怔片刻,不疑有他,只当是秦无病已全部知晓,突然扑通一声跪到地上,以膝代脚蹭到木栅栏前,鼻涕眼泪像是开了闸门,苦苦哀求道:“小七爷啊,我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只想着赚些家里人不知道的银子花花,没想过要害他性命啊!”
“可,你还是害了!人死无法复生。”
“是他逼我的呀!我不知他已落魄,若是提前知晓必不会找他!小七爷,范文进不是自己中的举,是花钱买的贡生,一千两银子买的!”
“所以你觉得你这个买卖他肯定愿意干。”
于世成狂点头:“哪知他不但要我帮他垫付这笔银子,还要找我借银子,我去哪里变出五千两来?自是拒绝,他便威胁我说,要将我贿赂考官的事宣扬出去,那可是杀头的罪名啊,小七爷,我也是没有办法才……”
“五千两?”秦无病挑了挑眉,这可真不少,便是他想一次性支取,也需知会母亲才行,千八百的倒是不用。
“五千两是京中那人要的,中间还有些人需要打点,林林总总需要七千两……”
“好么!我就弄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先不说眼下还不知道主考官是谁,就算知道,听说卷子是密封的,又不准画个王八在上边做记号,考官怎辨认的出哪张考卷是花了银子的?”
于世成叹了口气,瘫坐在地上,说:“不管主考官是谁,这都是惯例了,只要文章前面用了提前说好的那几个字,考官一看便知。”
“银子要先付给考官?就不怕考官收了银子又赖账?”
“怎会!如今哪里还有这样的傻子,银子也不是交到考官手里,而是由考官信得过的人帮着收,会写下借条,若是取中了,自然是撕了借条,若是没有取中,凭借条再去找那人要银子,没有不给的,也不敢不给,这么做也是怕那些穷酸的学子钻空子……”
“哈,还整出个第三方!”秦无病嘟囔了一句,随即心情有些沉重。
刚刚还在跟方如山说,这个于世成极有可能受人诓骗,现下听他说的头头是道,秦无病心中明白,怕是真有其事!
“我很好奇,你好好的在石城山和静海来回奔走,靠自家作坊衣食无忧的,为何非要参与这种事?你京城中有亲戚?”
于世成瘫坐在地上,身上再无半点力气,眼泪却还在止不住的流:“我也是闲来无事去赌坊玩了几回,欠下一些账,若是被我家中知晓,必不会再放我离开石城山!秦小七爷有所不知,我家各个房头都想争静海这条线,离家近,上下打点少,生意好做,若是……我也是没办法才参与其中,又想着他们做了那么多年都相安无事,哪知我刚做便……”
“谁帮你牵线搭桥?”
“赌坊认识的一个朋友,他还劝我莫要再赌,说若是没有他的本事就不要进赌坊。”
“他的本事便是有贿赂考官的路径?”
“是,他说十几年前刚开始做的时候,很难,没人会信,他也怕找不对人,给自己引祸,如今他根本不用自己去找,自会有人准备好银钱找他,他也是闲来无聊才进赌场玩两把,根本不在意那点银子。”
“他就不怕事败后赔上身家性命?”
“他说愿意花银子这么做的,比他还怕事情败露,只要一开始找人的时候眼光准,别找那些穷酸迂腐的学子,若是有知根知底的便更好了。”
“所以你想到了范文进!”
于世成垂着头,没再说话。
秦无病是真没想到朝中吏治败坏昏暗至此,他不免生出唇亡齿寒的担忧。
……
接下来,秦无病收起忧国忧民的焦虑,好好想了想如何吓唬方胖子尽快把这起案子放到明面上,让越多人知道越好!
若是朝中还能有几个好官,又或许万一让皇上知晓,狠狠查一查,清理一批蛀虫,也算是件好事,若是吵得人尽皆知却又不了了之,秦无病想,那就赶快寻个世外桃源之地,带着家人采菊东篱下去,免得将来战乱起,又受苦又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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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乎秦无病的预料,方如山竟比他还想闹得人尽皆知,根本不用秦无病再说些什么,显然之前秦无病帮他找的理由他深以为然,他吩咐两位幕僚如此这般,再如此那般,两位幕僚频频点头。
隐瞒是件费脑力的事,可散布却是轻而易举。
方如山是想表现出悠悠众口他也没办法,又担心再有他人受骗,这才如实上报,至于事情的真假,方如山可不管,他甚至没有听完秦无病的推断,便十分果断利落的点出十名衙役,押着于世成连夜赶往明州府,找蔡友坤蔡府尹去了。
等秦无病反应过来,县衙内已是空荡荡,静悄悄了。
秦无病心想:这是真把方胖子烫着了,着急扔出去呀!
……
第十三章 秦家遇难事
秦无病皱着眉,想着事,回了家,还没等他跨进自己的小院,福尔摩斯四人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冲进他的耳朵,他的身子定住了。
“大少爷喜欢喝白茶,万不可用滚烫的水煮……”
“大少爷千万莫急,七少爷下了衙自然就回来了。”
“大少爷放心,七少爷从不在外面玩……”
“大少爷屋里坐吧,院子里早晚还是有些凉。”
秦无病挑了挑眉,龇牙咧嘴的轻轻收回迈在前面的腿,他知道这是福尔摩斯在向他报信,他小心翼翼的转身,心里却在暗骂:笨了球的蛋,这么大声音,大哥能不知道有猫腻?!
果然,秦无病刚要预备,还没起跑,身后就传来厚重的男低音:“准备往哪跑?”
秦无病心中哎呀了一声,转身换了一张惊喜的脸,蹦蹦跳跳的到了秦玉成面前:“大哥,你回来了!见过大嫂了吗?侄子侄女很是想你,要不你先去看看他们?”
秦玉成绷着脸,没好气的从嘴里挤出两个字:“进屋!”
……
秦玉成年长秦无病十岁,如今已是而立之年,二人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父亲秦守望从小到大对秦无病都是慈父,很少打骂,反倒是这位长兄对他管教甚严,当然也没什么用,秦无病用真诚的态度将虚心接受,坚决不改贯彻到底!
别的不说,秦家男子各个玉树临风,都长了一副好相貌倒是真。
只秦玉成常年奔波在外,整个人看着俊朗精明之外还有几分老成,这是秦无病的脸上看不到的,与其说他少历练,倒不如说他隐藏的好。
就如现在,他垂头丧气的跟着大哥进了屋,准备听一会儿教训,挨一会儿骂,不过就是一事无成,对家族无功,只知一味玩闹,毫无责任感之类的,他不会还嘴,因为那样说教的时间会更长。
然而,这一次秦玉成坐在椅子上已经有一会儿了,可还没有开始责骂。
秦无病站的有些烦躁,他正想着要不要勇敢的勾起大哥的怒火,尽快结束这次说教,秦玉成开口了。
“母亲自小宠你,事事顺着你,生活起居更是安排的妥帖,倒是把你养得不谙世事,单纯了些,我一直想说服父亲和母亲,把你带在身边历练,虽说咱们这一房有我在,必不会让你吃了亏去,但是打虎还需亲兄弟,我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如今看,这倒像是天意!”
秦无病听不懂了,忙问:“大哥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秦玉成摇了摇头说:“并非是我,而是咱们秦家!”
秦无病瞪大了眼睛。
“父亲让我和老二这趟回老宅,就是安顿好你们,你生性纯良,与县衙中人相处多年,想来真有什么事,他们也不会过多为难你,只是你要记住,家中妇孺老小靠你照顾,受些白眼委屈不算事,花钱不可再像现在这般大手大脚,收敛!夹起尾巴做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秦无病有些急了。
“说了你也不懂!我现在也是说出最坏的可能,耿叔也回来了,他会留下来帮你,遇事多听耿叔的话,不可任性……”
“你不说怎知我一定不懂?”
“平日里跟你说些生意上的事,你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现在就能突然开窍了?”秦玉成拍了一下桌子,怒问道。
秦无病没有像往常一样缩脖子,而是上前一步急道:“这跟我开不开窍没关系,你只说是生意上亏了太多钱,还是遇到了小鬼难缠的事?!”
秦玉成愣了一下,他实没想到这个在他眼里还是个孩子的亲弟弟,能一语中的!
秦无病紧盯着大哥的表情,然后眼中一亮问道:“可是赈灾,修河道都需要银子,但当官的手里没银子,怕钦差到了交不了差,就想让咱们秦家去当这个冤大头?”
秦玉成继续发愣。
“他们不敢惹漕帮,盐运那些人,咱们秦家最好欺负!可这当官的还不是一头的,这个衙门口想要,那个衙门口也想要,不给就用治罪威胁?”
秦玉成长叹一口气,又连连摇头。
秦无病意识到可能比他想的还要严重,他略微过了一下脑子马上又问:
“可是他们的亏空太大,都只想着让咱们秦家往一个衙门口里送银子,不允许咱们家给别的衙门口银子,给了也要治罪!特么的想玩二选一垄断,所以,现在咱们家是猪八戒照镜子,怎么做都不对!”
“朱八戒是谁?”
“这不是重点,我就问你,我说的对不对?不然,父亲不会叫你和二哥回家来安排!”
秦玉成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说:“差不太多!”
“父亲和几位叔叔打算如何应对?”秦无病没等大哥允许,直接坐到了秦玉成的下首。
秦玉成没精力注意这些,只见他紧缩眉头说道:“咱家生意做的太大,从进货,存货到运输再到各个商铺的售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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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官府若是想要整治咱们家很容易!”秦无病打断秦玉成:“但是,你们常年跑在外面,大部分时间或许都是用来伺候这些当官的,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他们应该也乐得如此,而如今突然变脸,只能说明两件事,一是亏空的缺口太大,二是钦差是位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一旦他们应对有误,丢了乌纱怕都是小事,丢了性命祸及全族也是有可能的,所以,他们不但要保自己,还想着趁这个机会将对手置于死地!”
秦玉成左右看了看,低声问道:“你可是听谁说了什么?”
“方大人提过钦差的事,剩下的不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嘛,父亲定然是想断小保大,你们在外的这些人也必定没少使银子周旋,你尽快与父亲会面,就说一定要断大保小!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个道理父亲应该明白,再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再起不是难事!难的是让那些黑了心肠的人满足!”
秦玉成彻底傻了!
……
第十四章 丢了个姑娘 二更
晚饭的时候,各房虽是都知道家里现在千难万难,可对着老夫人还要装模作样,其乐融融。
老夫人见到两个孙子回来,自是高兴的不行,饭后留下秦玉成和秦玉泉,还有秦无病三人又说了会儿话,这才放哥仨儿离开。
秦玉泉是二房长子,家里排行老二,性格沉稳,平日里少言寡语,今日晚饭前,秦玉成悄悄跟他说了秦无病的看法,着实让秦玉泉也惊了一惊。
在秦家人眼里,秦无病始终都是个孩子,这与年纪无关。
所以离开老夫人那里后,老大老二就迫不及待的拉着秦无病回到秦无病的院子,打算好好问问。
三人还未坐定,秦玉泉上来就问:“七弟莫不是最近遇到了什么高人?”
“长得高还是门楣高?真是!现在的重点不是我如何如何,是你们要尽快回去跟父辈们讲明道理,不要舍不得!”
“你说的轻巧,几代人的心血,说放手就放手?”秦玉成高声质问。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这时候不对自己心狠,别人就会对你狠!商户本就是毫无地位,管你家多大,业多大,想办你的时候毫不手软,你可有招架之力?再说,咱们是花银子能买平安,他们未必得了银子就能过关,咱们退一步还能东山再起,或许等咱们东山再起的时候,他们的坟头草都长出老高了!这么想想是不是还是咱们值?”
“或许没到那个地步……”秦玉泉嘟囔道。
“没到那个地步你俩回来干什么?别扯那些没用的,这种二选一的难题没有办法解决,只能壮士断腕!装死会不会?让父亲和叔叔们身染重疾,带死不活的那种,生意不做了,全部关停,只留些静海周边的铺子,你们全回老宅来……”
“一派胡言!”秦玉成挥着袖子站起身:“还以为你长进了,你这哪里是办法,想这么做,我们何苦周旋?”
“这叫示弱!生意比命还重要?咱们把铺子都关了,他们便对咱们无处下手,再装作无可奈何,无路可走的样子送上些银两……”
“你可知外面的铺子一旦关停,会损失多少?”
“全部都损失了又如何?这些都是暂时的!这叫以退为进!这世上哪来的鱼和熊掌兼得的好事?你再如何周旋,他们的命也比你的命值钱!”
秦玉成根本听不下去,拉着秦玉泉直接走了。
……
秦无病唉声叹气,却也知自己在家族中,除了母亲和祖母,他的话,无人会听!
但秦无病也想的开,死过一次了,还有什么想不开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自古福祸相依。
所以,这件事并没有影响秦无病的睡眠质量。
本想着上午再做做大哥和二哥的思想工作,但是牛二早早找上门来,说烟花街怡红馆的姑娘柳烟失踪了。
青楼这种地方,秦无病不是办差从不会光顾,这也是前世留下的根深蒂固的思想觉悟。
可今天他不得不带着人踏进这烟花之地。
……
“谁是最后一个见过柳烟的!”秦无病站在柳烟的卧房之中寒声问道。
老鸨躬身上前,颤抖着身子答道:
“昨晚烟儿这有恩客,天刚亮的时候,恩客离开,那时我还见到烟儿站在楼上跟恩客挥手告别,按常理,姑娘们辛苦了一宿,用过早饭还会再睡个回笼觉,可伺候烟儿的小丫鬟将用过的碗碟送去厨房再返回来,烟儿就,不见了!”
秦无病眯着眼扭脸仔细看了看老鸨,老鸨脸上的脂粉很厚,可即便是浓妆艳抹,也遮挡不住眼下的青黑,秦无病皱了皱眉。
卧房在二楼,门窗都紧闭,再说即便从窗户翻越出去,依旧还在怡红馆的院子里,跟光明正大的下楼走下去没区别,想要出这怡红馆,还是在白天,怕是没那么容易。
卧房内的床是月洞门架子床,床上还留有未曾收拾的锦被,床下不远处一张圆桌,两个绣墩,桌上倒是干净,什么都没有摆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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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下一张罗汉床,也收拾的很干净,屋内的桌,案,几,箱,柜,衣架,脸盆架等等物什都很干净,秦无病虽未曾让人验看那些箱柜之中都有何物,只看表面,除了那床上的被褥,这里仿佛无人住过一般,尤其是摆放胭脂水粉,钗环首饰的妆台,看着更是与一个整日需要描眉画眼的青楼女子身份不相符,太干净了。
秦无病呵呵冷笑两声问道:“最近可是有人要替这位柳烟姑娘赎身?”
老鸨浑身一激灵,支吾了半天,憋出一句话:“有是有,但烟儿不喜这人。”
“怡红馆的老板我倒是认识,薛大胖子对吧?你把一个姑娘给弄丢了,定是手里有人能顶上来用,姑娘嘛,你这里不缺!但如果是你……成心弄丢的呢?”
“哎呦,我的秦小七爷!”老鸨挥动着手里的帕子就要上前抓秦无病的胳膊,秦无病像是遇到了极膈应人的东西,以极快的身形蹦到了一边。
牛二仗义的站到秦无病身侧,伸出手臂说:“抓我胳膊。”
老鸨停在半空的手臂不知道该不该落下。
“绑了带回去!贼喊捉贼!”秦无病嫌弃的喊了一句。
“等会儿!小七爷这是为哪般?烟儿可是我一手带大的,我与她亲生的娘无异,她跑了我伤心还来不及……等会儿!哎呀,小七爷,你先听我说。”
秦无病挥手止住了牛二和小五的一通乱摸,他俩连绳索都还没有从怀中取出。
“说吧,我听听,只此一次机会!”
“啊?”
“说完了?绑了带回去!”
“别别!我说,我说!小七爷定是有误会的地方,烟儿,烟儿定是有了心上人,又怕我不舍让她赎身,就跑了!”
“多余跟你浪费时间,绑了带回去!”
这次秦无病喊完,人已经出了柳烟的卧房。
……
第十五章 去明州府(一更)
县太爷没在衙门,升堂审案子只能等一等。
老鸨先被收押了,牛二和小五几个人在院中围着秦无病问他为何笃定老鸨有问题,秦无病得意的扬着头说:“遍地是线索,你们却看不到!”
“小七爷,你是吃什么长大的,我们是吃什么长大的?眼神能一样?”牛二嚷嚷道。
“不是眼神的问题,是脑子!那间卧房根本就不是柳烟的!”
“啊?”
“老鸨说昨晚柳烟有恩客,什么意思?那屋内昨晚是两个人,床上也是两个人,门窗一直紧闭,可不论那卧房之中的摆设还是气味,哪个像是昨晚有人在房内云雨过?”
“小七爷你这词用的,我没听过,可就是明白那意思,奇了怪了,你是不是在话本上看的?”牛二傻笑着问。
秦无病伸腿踢了牛二屁股一下说:“一沾这些事你眼睛就冒光,先说正事!那老鸨一定说了谎,要么昨晚没有恩客,要么房间不是柳烟的房间,要么既没有恩客也不是柳烟的房间……”
“有点复杂,小七爷你就告诉我,烟儿去哪了?”小五认真的问。
“我哪知道!”秦无病瞪眼答道:“我就知道老鸨说谎了,既然会说谎那就有妖,她可以不报案,既然报案了,那就是想用咱们的嘴糊弄想知道柳烟去向的人!”
“会不会……已经死了?”牛二说完自己浑身一激灵。
“我倒觉得不太可能,若是真死了,他们反倒不会报案!很有可能遇到个得罪不起的,没听见我问是否有人想替柳烟赎身?也不知道得罪不起的人是这个想要替柳烟赎身的,还是不想让柳烟赎身的,反正不知道想了几宿,老鸨想出了这个主意,你们看她一上来回答我的问题那叫一个对答如流,像是背过的一样,脸上厚厚的脂粉都没遮住眼下的青黑……”
“秦小七爷!”
秦无病正说得带劲,突然衙门口闪进一人,此人一看就是风尘仆仆,双腿甚至还打着弯儿,他扶着门框喘着粗气喊道:“明州府尹蔡大人命秦捕快尽快赶去明州府衙,有要事!”
秦无病认得这人,这人叫方正,是方如山的贴身长随,身上有些功夫,竟会累成这样,可见是一路马不停蹄!
秦无病抬头看了看天,此时已近午时,按理说,方如山带着一身肥肉,吃拉都在马上,累死了两匹马,这个时辰也不过刚刚到明州府衙,可方正却说是蔡大人让他去!
“堂尊……御马飞行来着?”秦无病没过脑子问出了一句。
方正竟是听明白,龇牙咧嘴的答道:“一出静海县,老爷就让我和方圆带着老爷写的信快马加鞭先行赶往明州府衙,老爷吩咐不可停歇,到了府衙不论何时一定要亲手把信件交给蔡大人……”
秦无病挥了挥手:
“你先歇会儿,我知道了,昨天半夜你见到蔡大人,蔡大人看了书信又命你马不停蹄回来叫我过去,堂尊还在路上吧?肯定还在路上,我回去准备一下立即动身,牛二,小五,快把方正扶进去,不对,背进去!”
秦无病说着已经走出了县衙,且越走越快!
他此时心中万般忐忑,倒并非是因为要见府尹这样的大官,一是蔡府尹没见到方如山便要见他,可他只是一名小小的捕快,叫他去是何意?二是他自从来到这个世上就没离开过静海县!没有原因,只因老母亲的牵挂!
如今他有推脱不掉的理由可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内心的那股小雀跃还是战胜了忐忑,他此时恨不得一脚就迈出城门!
正如他所料,老夫人和李氏虽然泪眼婆娑但也无可奈何,李氏竟是送出了二门,还是被大儿子拉住,才没追着上街。
福尔摩斯四人是必然要跟着一起的,李氏还要再给秦无病带上两个丫鬟,三个粗使婆子,若干吃食,若干衣衫,还要带个红泥小炉,外加银票数张,这次没用秦无病撒泼耍赖,秦玉成就不干了,温和的将母亲说教了一通,李氏这才罢休,秦无病趁机赶快逃离。
……
秦无病怀着万分激荡的心情骑着自家的骏马,一路小跑的出了城门,然后一路小跑的上了官道,然后持续一路小跑。
福尔摩斯四人看着干着急,这个说:“用力夹马肚子!”那个说:“七少爷别怕,你得让它跑起来!”
秦无病也急:“这不是跑着呢嘛!或许是它总不出门,四条腿配合的有些生疏,过一会儿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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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摩忙道:“咱家的马平日里都是专门有人伺候的,遛马再正常不过,怎会生疏?!”
小福喊道:“七少爷,你抓紧缰绳,俯下身子,踩好马镫,我在后面抽它一下……”
“别!你再把它吓着!你一鞭子下去,它是跑起来了,还是飞快那种,可去哪你能控制吗?我反正控制不了!”
“那该如何是好?这种跑法,后天也到不了呀!”小斯着急的说。
“不用怕,后天方胖子也未必到!他那胖身子,哪匹马驮着他也跑不起来!”
小尔呵呵一笑说:“也不知道方县令怎么想的?这次竟骑上了马!”
“着急呗!我不着急,晚了就说走错了路,反正我也不认得路!”秦无病挺直了腰板,咧着嘴,转动着脑袋欣赏着周围的景致。
可没用多一会儿,秦无病的脑袋就不转了,雀跃的心情也不见了,他骑在马上开始分析蔡府尹着急见他这个小捕快的目的是什么呢?
……
五人溜溜达达天色可就暗下来了,四下里看不到什么住户,光线越暗越显得萧索。
小福说:“小尔和我先去前面看看有没有客栈可投宿!”
说罢,二人策马前行,一会儿便看不到踪影了。
秦无病张着嘴,羡慕的看着前方,也想学着那种姿势,策马奔腾一下子,小斯看到秦无病慢慢弯下的腰忙说:“七少爷,天色暗了,你这要摔下去,我们找你还得费点功夫。”
秦无病顿生一种挫败感!
第十六章 遇黑店(一)二更
四月天早晚还是有些凉意的,秦无病冷也没办法,出门的时候只图快了,李氏要带的东西一样没拿,如今也只能扛着。
等天色黑透了之后,小风一吹,只听耳边沙沙作响,却又什么都看不清,还真有些阴森可怕,可秦无病内心居然还有点小小的兴奋。
过了没多久,秦无病听到了马蹄声由远而近,知道是小福和小尔回来了。
“七少爷,前面不远处临河有个庄子,那里有家客栈。”小福勒住马喊道。
“那还不快走!”秦无病更兴奋了。
小斯认真的说:“快不起来的是你呀!”
小尔忙说:“我和小福让那家客栈的掌柜准备了羊肉锅子……”
秦无病顿觉双腿有力,他只轻轻一夹马腹,马儿竟比之前跑的快了许多。
“它饿了!”秦无病欢快的说。
……
几人骑了一炷香的时间,又向西南方骑了一会儿,果见不远处一闪一闪点着‘气死风’灯,一家两层楼高的客栈孤零零的建在河边,竟让秦无病感到一丝诡异惊悚。
秦无病忙问小福:“不是说是在庄子里的客栈吗?庄子呢?”
“这个庄子上的住户分散的零零散散的,天黑了,你看不到。”
秦无病点点头。
几人到了客栈门口下马,秦无病看到招牌上写着‘白来客栈’!
秦无病皱着眉想,这老板要多没文化才能起这么个名字!
这时,客栈的门打开了,一个麻脸伙计提着灯笑嘻嘻的迎了出来,朝着秦无病点头哈腰,转头对里面喊道:“大力二力,快出来牵马,给马喂上好的草料!白掌柜,财神来了!”
打里面马上跑出来俩壮汉,笑呵呵的接过几人手中的缰绳。
秦无病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迈进店内。
“今日真是财神到!”白掌柜拎着一串钥匙,朝秦无病拱了拱手:“平日里难得住几个人,今日一下子来了八个人!”
秦无病敷衍的朝白掌柜拱了拱手,问:“这么说还有别的客人?”
“正是,那三人住了楼上的上房,几位爷将就一下,楼下这几间也不错,开几间?三间有些多了,还是两间好,人生地不熟的,每个人都能有个伴儿!”
秦无病笑呵呵的,在不经意间已经将白掌柜打量清楚,四十多岁,脸上的笑容入皮不入眼,一双三角眼闪着光,就像是看到猎物的狼!拿着钥匙的手甚是粗糙,食指上有老茧。
白掌柜拎着钥匙在前面带路,可秦无病还没说要几间房,他已经快速打开了两间,伸手做出请的姿势。
秦无病笑意更浓,他朝福尔摩斯四人看了一眼,又挑了挑眉,四人心领神会。
“掌柜的,茅厕在哪?我得先方便一下!”小福笑呵呵的问。
“我也去,憋了一路了!”小尔也嚷嚷道。
“就在马厩旁边,出了门往右拐再右拐就看到了。”白掌柜热情的很:“刚才这两位爷来说要吃羊肉锅子,我已经让厨房备下了,几位爷什么时候用?”
“就现在吧!我们也没什么好安置的,先送些热水来洗洗脸就吃!”秦无病说的云淡风轻,余光却没放过白掌柜点头时脸上的奸笑。
这时,住在楼上上房的三位客人也下了楼,秦无病转头一看,是一位老者带着两位长随,老者一身穿着显得极富贵,见秦无病看向他,还朝秦无病点了点头。
……
小福和小尔出去上茅厕是假,查验下这家客栈是真。
福尔摩斯四人是当年李氏求了老夫人,老夫人又跟秦老爷子商量再三才答应给秦无病做长随的。
秦家早年间运货需要请镖局护送,后来做大了,干脆自己也建了镖局,除了省去运货请镖局的麻烦,还能为自家培养身手好的家丁护院和长随。
福尔摩斯四人都是孤儿,五六岁的时候就被秦老爷子从人牙子手里买下来送去镖局,镖局的武教头可都是江湖上有些名头,秦老爷子花重金聘请的!秦老爷子买下的孤儿也不止福尔摩斯四人,但是这四人却是几位武教头口中的佼佼者!
除去武艺练得好,人也机灵!
这四人从十二岁起便跟着走镖,哪危险去哪,五年后已是能够独当一面,秦老爷子本想给四个儿子一人留一个,最后竟全都给了秦无病,只因老夫人的一句话:“留在家里的,可能是最危险的。”
话怎么说都有理。
……
小福和小尔绕到客栈后方,此处距离那条河不到十米,小福蹲下身子抓起一把土放到鼻子下边闻了闻,小尔走到墙边轻轻敲了敲墙。
俩人凑到一起,小福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黑店!”
小尔点头:“我刚看了一下床,床下有砖槽,怕是有机关。”
“土是松的,不是浮土,墙是空的,还守着一条河,他们倒是方便!”
俩人低声计议一阵,这才去茅房解了手回到客栈内。
这时,秦无病本着在外靠朋友,没有就现交的原则,已经自来熟的邀请那位老者共用晚饭。
二人相对而坐,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个热气腾腾的锅子,底部烧着红碳,俩人正笑呵呵的聊着什么,白掌柜刚端上了几盘肉,招呼着几人动筷子后又下去端菜了。
“快来,今日也别管是不是下人随从,都坐下一起吃!”秦无病招呼小福和小尔,顺便从俩人的眼神中确认了自己的推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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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也招呼身后的两名随从说:“既然这位小友这般说了,你们俩也坐下一起吃吧,荒郊野外的,不讲那些规矩!”
那二人可不像福尔摩斯四人这般,秦无病一说就都坐下了,他二人反倒向后退了一步,年轻一些的说:“我让厨房烫了酒,我去看看可烫好了。”
小福刚坐下,马上起身说:“咱俩一起去,我看看他们厨房干不干净,别让我们少爷吃完拉肚子。”
小尔默默的跟着两人也去了厨房,留下小摩和小斯一左一右的坐在秦无病两侧。
而那位老者身后的人,却一直站着。
第十七章 遇黑店(二)一更
秦无病看了一眼那人,那人白净的面孔比方如山还要干净,三四十岁的样子,一直躬着身子站着,秦无病笑了笑道:“黄老板看着慈眉善目的,仆从却极有规矩,难怪黄老板能做皇商!”
可能是因为晚上天凉,黄老板穿了件青风毛底绸夹袍,这时铜锅已经烧得滚烫,锅里的白汤咕噜咕噜翻滚着,锅里的葱姜也跟着翻滚,热气和香气四溢,黄老板的脸上透着一股红润,虽眼角嘴角都有了细密的鱼鳞纹,可浓眉下一双瞳仁炯炯有神,黑得深不见底。
黄老板笑吟吟的拿起筷子,身后的人马上上前也拿起筷子,把盘子里的肉夹进锅里,来回涮了涮,见肉变了颜色,便取出蘸了一下旁边自己碗里的酱料,就要往嘴里放,秦无病忙阻拦道:“别着急吃!”
那人愣了一下。
秦无病颇有深意的看向黄老板道:
“咱爷俩儿难得遇上,都说缘分这东西是几辈子修来的,咱俩先好好唠唠,我家也是商户,只是做不了皇家的生意,黄老板愿不愿意松松指缝,漏出点来给我们秦家?”
黄老板笑的很欢快,他挥了挥手,那人便放下了筷子。
“你这小友,刚刚还说自己是捕快,突然间又变商户了?”
“这话说的,我是捕快,我家里是商户,这有何不妥?”
“既然家中富足,为何还要去做捕快?”
“说起这个,我还真想发几句牢骚,我是不缺钱,想做捕快全凭好这个,可别的捕快不是!这些人既不在衙门编制里,又无酬劳,还要让他们手中有权,你看捕快平日都要干些什么:破案缉捕,催差征粮,解押催租……这些差事,我就想问问,这不是逼着他们收受贿赂,敲诈勒索?让他们一心只知牟利,鱼肉乡民?黄老板可听说过:‘脚鞋钱’‘酒饭钱’‘宽限钱’‘买放钱’和‘说和钱’?”
黄老板和善的笑容渐渐收敛。
“都是人,谁没贪念?当官的每年还有个察考评定,别管会不会弄虚作假,其目的是好的,为了保住官位,有的官员们装模作样的还要努力一下子,捕快呢?其他衙役呢?一个县太爷上任,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可对治理一事任嘛不懂,全靠县衙里的小吏按照惯例办差,好不容易赶上个廉政清明的好官,那些被养刁了的衙役小吏能让他好过?这只是对下,对上那些弯弯绕绕我就不懂了,反正清官难做!说着捕快的事,怎么就聊到清官上了?”
黄老板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秦无病说的有些口干,又不敢喝桌上的茶水,扭头看了眼小摩,小摩赶紧去客房将带的水囊拿出来。
秦无病喝了几大口,又开口道:“昨日刚办个案子,黄老板肯定想不到,是一起科考舞弊的案子!”
黄老板眼睛瞪得滴流圆:“你这小友越说越离谱,科场舞弊案能发生在县里?”
“是不是离谱?还就这么离谱!凶犯找了要赶考的亲戚,谈好价钱,明年春闱保证取中,可那亲戚手里没银子,让凶犯先垫付,那凶犯能干吗?他这亲戚就威胁……”
“这凶犯便杀了这个亲戚?”
“正是!我昨日审那凶犯,你猜他说什么?他说别管主考官是谁,都可做成!”
黄老板阴着脸,嘴角下沉:“就无人能管的了?”
“问谁呢?我要是手中有尚方宝剑,不知要砍死多少人!咳,我今天也是……”秦无病看了看手里的水囊:“水喝多了,多说两句,要是一人头悬梁锥刺股的一门心思想高中,脑子里却想的是万亩良田,真金白银,你说让他高中有何意义?相反,若是有人家中有钱,心里想的是为朝廷效力,图的不是黄金万两,有能力让一方百姓安居乐业……我想说什么?哦,文品也好,人品也罢,不是靠花没花银子就能断定的,诶?我怎么还替他们说上话了?”
秦无病正说纳闷,只听厨房那边传来小福的一声爆喝:“抄家伙!”
秦无病愣了一下,黄老板吓了一大跳,脸上的肉还颤了颤。
小摩和小斯反应倒是快,挥手扯掉身上的长袍,露出里面黑色紧身衣。
“小福让你们抄家伙,没让你们脱衣服!家伙呢?”秦无病极是无语的问。
小摩从怀中掏出两节棍子放在秦无病面前说:“你的!”
“你拿我的家伙是几个意思?就这么几个毛贼,还需我动手?”
“以防万一!”小斯严肃的说。
这时门口突然冲进来两名壮汉,手拿砍刀,哇呀呀的就朝秦无病这桌奔来,小摩赤手空拳迎过去。
秦无病拿起自己的双截棍,看了看,又抬头担忧的看向对面黄老板问道:“你们主仆二人,一个老,一个弱,一会儿谁保护谁?”
黄老板哈哈一笑没有回答,而是问:“你这兵器可是盘龙棍?”
“我改了名字,叫双截棍!盘龙棍一端长一端短,不好用。”
小摩这时已将一人击倒夺过砍刀,转身利落的砍倒另一人,又回身将倒地之人砍死,出手既快且狠!
之前被砍倒的贼人趴到了桌子边上,秦无病用脚踹了两下,将尸体踹到一边,故作沉稳的抬头问小摩:“你的剑呢?”
“忘带了!”
秦无病又转头问小斯:“你也忘了?”
“我们四个有一人记着,就不会有人忘,有一人忘了,就是都忘了。”小斯认真的回答。
秦无病深吸一口气道:“整日把你们闲的,连吃饭的家伙都丢一边了,厨房里还有两个你们的好兄弟,他们正两手空空的跟贼人肉搏,你们……不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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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有刀,就算没有,贼人手里有什么,他们手里就能有什么!”小摩说着扔给小斯一把砍刀。
就在这时,楼上楼下的客房门口忽又冒出七八个身穿紧身黑衣手拿刀剑的贼人。
秦无病双眉一挑,兴奋的喊道:“咱们这是捅了贼窝了!房间内都有机关暗道!”
小摩和小斯握着砍刀迎了上去。
第十八章 遇黑店(三)二更
小摩大喝一声,脚下用力,如展翅雄鹰般掠身直去,手中砍刀在落下时狠狠砍在贼人脖颈处,鲜血四溅,他毫不停留,算准下一个贼人位置将手中砍刀送了出去,正中那人心口,他一个利落转身将那贼人的剑握在手中,又抬脚将那人尸体踹到一边,同时挥剑刺向另一贼人。
“多大点地方,飞个球呀!显你!”秦无病看热闹不嫌事大:“你看看人家小斯,诶,对嘛,就该这样中规中矩的打,出刀,躲刀,砍死!注意脚下节奏,速度再快一点……”
小摩退到秦无病身侧:“你上!”
秦无病赶紧闭嘴,小摩再次冲了上去,此时厨房里的人也打到了外面,小福喊道:“暗道出口在厨房,里面怕是还有人!”
“每个房间都通有暗道,可不止厨房一个口!”小摩喊道。
秦无病摇着头说:“多大个买卖,至不至于?”
“怎会不至于?”消失了半天的白掌柜不知道何时出现在秦无病身后。
“诶,你个老东西,看见他在我身后不知道提醒我一下!”秦无病吓了一跳,随即朝黄老板嚷嚷道。
黄老板也瞪眼道:“你个猢狲,刚刚救了你一命你倒不领情,我若是高声疾呼,他定会挥刀砍你……”
“我怕他砍?你当我这双截棍是摆设?”
“不是摆设你倒是用啊!”
一老一小斗上了嘴,可把一边的白掌柜急坏了,他大喊一声:“一个皇商,一个秦小七爷,这趟买卖就值了,你们二人最好束手就擒,免得自己的随从送命!”
白老板说着上前了两步。
“老东西看到了没有,就是因为你!才让他们动了杀心!”
“秦小七爷又是谁?他们知道我是皇商是我自己说的,你可没说过自己是谁,他们怎地就认识你?分明是冲你来的!”
“冲你!”
“冲你!”
‘哗啦啦’‘啊啊啊’‘叮铃咣当’
一老一小争执的面红耳赤,都站起了身子,秦无病突然伸手端起热气腾腾的锅子,顺着黄老板的眼神,转身就扔了过去。
一锅热汤一点没浪费,连同锅底的红碳全部撒在白老板身上,白老板被烫的嗷嗷直叫和锅子一起倒在了地上。
秦无病的手指头也烫伤了,疼的他龇牙咧嘴。
黄老板哈哈大笑道:“小猢狲为何不用你那双截棍?”
“太多年没用了,怕有些生疏。”
“哦?多久未用了?”
秦无病认真想了想:“快二十年了吧。”
黄老板瞪大双眼:“你今年多大?”
“二十!”
“那就是没用过!”
“闲时也玩两下,可玩儿和对敌还是有区别的。”
“我平时还耍几下剑呢!”黄老板说着看向福尔摩斯他们几人。
秦无病吹着手指头也看了过去。
人数上对方占优,有点层出不尽的意思,福尔摩斯四人此时手中都换做长剑,用起来更是顺手,加上黄老板的随从武艺高强,几人也算是应对自如,却也累的不轻,难免有漏网之鱼奔向秦无病的桌子,几人总要时不时的回撤一下拦截。
这时又有贼人冲向桌子,小福眼疾手快,在那人快到桌前,回首利落一剑,那人啊了一声扑向桌子,秦无病和黄老板只对了下眼神,一老一小很是默契的抬起桌子就走,那人尸体直接扑到地上。
秦无病不小心踩到了正在地上呻吟翻滚的白掌柜,使之痛上加痛,哀嚎声更大。
秦无病下意识的低头说了声:“对不起啊!”
白掌柜的脸上已经分不出生肉和熟肉了,再有几片姜片葱段做陪衬,更是惨不忍睹,秦无病看着直摇头。
二人搬着桌子不知道放在哪里合适,离门口太近,怕有人突然冲进来,离房间太近,也怕有人冒出来,黄老板的仆从几次想接过桌子,都被黄老板拒绝了,秦无病不耐烦的问:“你没看见我们俩只搬了桌子,没搬长凳,你就不知道把那长凳搬上?”
黄老板却说:“要我说,还是原来那地方安全些。”
秦无病想想觉得也对,两人搬着桌子又回到原地。
放下桌子,秦无病冲打斗中的贼人喊道:“姓白的眼看就要没气了,你们还打个什么劲儿?”
之前迎出门口帮着牵马的大力还活着,只听他高声道:“他死了更好,少个人分银子,我就实话告诉你们,你们今日插翅难飞!”
秦无病一脚踩在长凳上,冷笑几声问道:“就凭你们几个?”
“还有兄弟正在赶来的路上,少说也有二三十人,你们最好,啊……”
“最烦话多的!”黄老板的随从一剑刺在大力的要害,口中嘟囔了一句。
秦无病放下腿坐好,审视的看向黄老板说:“这事……怕真的是冲着你来的。”
黄老板呵呵一笑说:“秦小七爷的名声在这里也响的很。”
“他的人或许是冲着我,”秦无病指了指地上奄奄一息的白掌柜,又指了指那几个打斗中的人:“那些人不是!”
“哦?为何?”
“冲我来是图财,活的我才有用,冲你来是谋命,你死了他们才有银子拿!再说,那些冲我来的贼人都是假把式,早早的都被打趴下了,冲你来的都有些真本事,瞧把我的福尔摩斯累的!”
“你这猢狲,有些意思!”
“猢狲猢狲的,我又不是猴!你也不是佛!别这么叫我,就叫我无病吧……”
“无病?”
“诶!你看这多好,显得你知书达理!先说眼前正事,我保你性命,作为报答,你答应我一件事,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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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怎知我不能自保?”黄老板玩味的看着秦无病。
“你的人来不了这么快,他们的人很快就会来,你那个随从自然是个高手,可双拳难敌四手,你后面这位,我看不出来有没有本事,就算有,他也不敢轻易离开,跟没有一样!”
“你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
‘啪’一个贼人被小尔飞踹,跌到桌子上,秦无病诶呦一声,下意识拿起双截棍一端,嗖,啪!另一端游离棍狠狠砸在贼人的头上,那人啊了一声,秦无病抬腿一脚把贼人踹到一边,小尔回撤补了一剑。
“说说你想让我答应什么事?”黄老板像是根本没有看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就问你帅不帅?”秦无病摸了下鼻子,举着双截棍问。
“有病!”
“无病!”
“别管有没有病,先说你的事。”
“保我秦家在这趟浑水中,安然无恙!”秦无病放下双截棍,看着黄老板认真的说。
第十九章 遇黑店(四)一更
黄老板哈哈一笑,问:“我听说过秦家,生意都做到边关塞外了,你怎知我有本事护住你们……”
黄老板话没说完,他和秦无病同时抬起桌子,左移三步,一名贼人的尸首落在了刚才的桌子的位置。
别看只有三步,秦无病要躲开小摩最早砍杀的人,还要躲开带死不活的白掌柜,即便这么艰难,他嘴里也没闲着:
“有些事没必要说破,这么大的阵仗,除了一开始你脸上的肉抖了抖,再没见你有过惊恐之色,再瞧你这体态和肤色,不是养尊处优的养不成这样,必是出自富贵人家,是富还是贵?你可知越是富人越惜命,这时候怕是早就钻到桌子底下去了……”
“莫忘了你也算富人!”
“我不一样!”
“咱俩是不是先把桌子放下?你不累吗?”
“你说的轻巧,放哪?”秦无病说着看向了门外。
“也是个好办法,至少视野开阔,有人来了,咱们再进来!”
二人抬着桌子就出了客栈,黄老板那位仆人赶紧抱起两把长凳,掉一个,捡一个,捡一个,掉一个的跟了出去。
秦无病把桌子放下,很认真的问黄老板:“咱俩为什么要一直抬着桌子?”
黄老板哈哈大笑:“你这猢狲真是有意思!德喜,想办法弄些热茶来,要不然这桌子可就白搬出来了!”
德喜躬身进了客栈。
秦无病不可置信的看了看德喜的背影,又看了看黄老板,问:“他敢离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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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何不敢?”黄老板笑呵呵的问。
秦无病挑了挑眉,伸手将双截棍放入怀中说:“看来我是用不上它了!但是,你胆子也太大了,若是今晚我没来呢?”
黄老板但笑不语。
“哦,暗处还有,看样子这条鱼不小啊!我不小心又趟了浑水啊!”
“怎么是又?之前趟了什么浑水?你家族里的事?”
秦无病摆摆手:
“就是那个科场舞弊的案子,人是我抓的,也是我鼓动县太爷去明州府的,府尹蔡大人在还没见到方县令之前,只知案情大概便要见我,能有什么好事?唉,也是我之前想的简单了,觉得这么大的案子,能有我一个小捕快什么事?我还等着看他们大官之间斗法呢!”
“我忘了最紧要的一点,谁不是捡软柿子捏?蔡大人这么着急让我去明州府,无外乎两种可能,要么他想大事化小找人背锅,要么他想找人替他冲在前面,不论他想如何,我都好不了!现如今,又碰上了你这档子事,诶,刚才我说的条件……算了,你原本也用不到我护着!”
“你抓了那人,升堂过审有县令做,你何苦自讨苦吃?”
“快别提那位县太爷了,我仗着家里有银子,把他喂得饱饱的,就为了少出些冤假错案,让他审?这事就没了!”
黄老板呵呵一笑道:“当官捞银子的见的多了,自己花银子替百姓主持公道的,真是不多。”
“我也不管你爱不爱听,想要江山社稷稳稳当当,司法讼狱最不容松懈,不说完全是非公断,黑白分明,那也至少要做到为官者不敢轻易如何,我不懂为官之道,但像现在这般,只要有官司,必定把犯人证人左邻右舍好一顿折腾,熬油刮骨的折腾!图什么?银子啊!我刚做捕快的时候,你可知遇到最多的是什么事?百姓说屈死不告状!你说好欺负的都欺负完了,这江山还稳当的了吗?”
黄老板眯着眼睛,审视着秦无病,他知道这个小捕快很聪明,大概猜出了他是谁,就算不知道名头,也知道官位小不了,可他偏偏慷慨激昂的说了这些话,是何用意?
这时,德喜托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茶壶和茶杯走了出来。
“里面如何了?”黄老板问。
德喜一边斟茶一边说:
“四虎说已经放出去三拨报信的人了,觉得差不多了,就把客栈外的入口堵了,他派人守在那里,暗道里应该还有人,厨房这边的出口用块板子虚盖着,上面放着他们煮开的一锅水……”
“这主意好!”秦无病马上赞许道:“各个房间的出口都堵了吗?”
德喜看向黄老板,黄老板微微点头,德喜才说:“堵了。”
“这活动还要多久结束?”秦无病问。
黄老板挑了挑眉:“活动?”
“你那条大鱼肯定上钩了,你准备什么时候收网?”秦无病换了个说法。
“哦,天亮前吧!”
“那还坐这喝冷风?你是穿的不少,我不行,我冷,我睡觉去了!”秦无病一口喝下德喜刚刚斟满的茶,起身进了客栈。
黄老板这次颇为意外,他收起笑容,皱起了眉头。
德喜躬身说:“这位秦小七爷……心真大!”
“叫人去看看他是真的睡觉了吗?”
……
秦无病当然是真的睡觉去了,不仅他去睡了,还喊上福尔摩斯四个人也回屋睡觉去了,人家早有准备,他们还跟着掺合,有些画蛇添足了。
对于秦无病来说,最不惧怕的就是死亡,想当年他刚穿过来的时候,以为只要死了就能再穿回去破案,那是各种作死!结果都能逢凶化吉,直到他慢慢接受了留下了,也就慢慢对死亡失去了恐惧。
但不怕不代表不重视,秦无病躺在床上想了很久,这一晚的表现他给自己打满分,既充分的表现了自己分析推理的能力,又将科考舞弊的案子说了,顺便还特意表现的没大没小好让那位贵人对他能留下深刻的记忆,贵人的那句‘猢狲’,秦无病觉得是一种爱称,就像老人喊自己的孙子……
秦无病觉得这次的大腿算是抱上了,他笑了笑,人啊,这一生的输赢不在起跑线上,而在人生路的各种机遇上!机遇来了,你有没有本事抓住?秦无病觉得他有!之前还担心自己这趟明州之行小命难保,家族也难迈过眼前这道坎,可转眼,他就不一样了,不一样了!
秦无病傻笑着,听着外面刀剑相击的声音,睡着了。
……
第二十章 明州府内斗府尹(一)一更
转天上午,秦无病巳时初才起身,他没有惊讶外面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安静,也没有惊讶整个客栈不见任何尸体,更没有惊讶黄老板竟是留了人等他们,这可是他辛苦演了一晚上,最想见到的。
秦无病收拾妥当,美滋滋的出了客房。
德喜的脸色可没有昨晚和善,他没想到秦无病竟能睡到这个时辰,连累他等了这么久,一宿没睡不说,一会儿还要快马加鞭的去追主子。
秦无病嗯了一个长音,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称呼,德喜略一躬身,面无表情的说:“我们几个在等秦小七爷起身离开。”
秦无病愣了一下,随即又挑了挑眉,深吸了一口气,心情一下子跌到谷底。
他很失落,昨晚一通卖力的演出,再看到德喜等在这,他还以为自己欲擒故纵的方法见效了,却原来只是梦一场!
明州府一行……全靠自己了!
他苦笑了一下问道:
“不知黄老板打算如何处置这家客栈?”
“烧了!”
“烧了?”
“秦小七爷不是不想趟这趟浑水吗?还是快快启程吧!”德喜显得有点不耐烦,眼皮都没抬,转身向客栈门口走去。
“有劳公公了!”秦无病高声喊道。
德喜一个踉跄,差点趴到地上。
秦无病在后面抖动着双肩,没有笑出声,心情多少缓解了那么一点。
离开客栈的时候,秦无病回头看了看那块招牌,此时天光大亮,‘百味客栈’四个大字倒是清晰的很,只是年头长了些,有些笔画被风雨洗刷的淡了些,脏了些,才会让他昨晚看成‘白来客栈’。
秦无病寒着一张脸上马,人生百味,谁都逃不过,但想让他最终白来这一世,门儿都没有!
……
再次启程,秦无病的骑术莫名的进步了不少,虽不至于风驰电掣,但是已经比昨日快了很多。
其实这跟秦无病的心情有很大的关系。
无人帮扶便只有死路一条吗?秦无病心中装满了各种不忿和不服,难免咬牙切齿,双腿用力,马儿自然就跑的快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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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如此,五人还是在晚间住了客栈转天上午才到了明州府。
秦无病最不喜拖沓,他既然知道等着自己的可能是什么,拖也没有用!
他眯着眼睛先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高大的城门,之前各种雄心壮志,此刻都归为了平静,他想:只要不是横着出来,就算赢!
明州府属江南省,领两州七县,管辖之地河道纵横,交通便利,商贾云集,能工巧匠辈出,漕运,盐运,皆以明州为中心。
明州府周边地方上缴皇粮国税必经明州北上京都,明州城内有盐运使衙门和大量盐商,只因最大的盐场便在明州管辖内的乾州。
民间都称“天下殷富,莫逾江南,江南繁丽,莫盛明州”
所以方如山虽只是个县令,却不知比其他地方的府尹强上多少,他怎会不小心呵护着!更何况是明州府尹的蔡友坤蔡大人了。
秦无病没见过蔡大人,但从方如山的言行中便知是一只大蛀虫,还是体型硕大的那种,秦无病在路上做了几个推论,就像他跟黄老板说的那样,对于他而言,恐怕都不会有好结果,是他一开始想简单了!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秦无病在马背上可没有白颠簸,既然之前想简单了,现在往复杂了整一整就是了,想要他的命,那也得看看他愿不愿意给,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
……
进了明州府的城门,秦无病一路高昂着头,福尔摩斯已经不在身边了,他按照小福给的路线慢悠悠的走向府衙。
秦无病刚晃荡到府衙那条街上,远远的便看到方如山正一堆人围着,小心翼翼的下马,秦无病乐了,快走两步赶了过去。
“堂尊一路辛苦!”秦无病高喊着。
方如山刚踏实的站到地上,被秦无病这一喊,双腿抖动了一下,这才寻声望去,他一看是秦无病,想咧嘴笑一下表示礼貌,可他累得忘了这项技能,所以秦无病看到的是一只呲着牙的肥仓鼠。
方如山自是很高兴在见到蔡大人之前先看到秦无病,这样有些问题就不用他应对了。
可惜,蔡友坤没有给方如山偷懒的机会,他先命人收押了于世成,然后把秦无病晾在一边,单独跟方如山谈了很久……
秦无病在耳房里从太阳高升等到太阳西斜,中间喝了两壶茶,吃了一碗面,上了几趟茅厕,无一人与他说过一句话。
他也不急,把还记得的歌都哼唱了一遍,心里一遍遍分析着各种可能性和应对方法。
直到天色暗下,才有衙役将他带至府衙正堂边上的厢房内。
蔡友坤一身便服坐在上首悠悠喝着茶,秦无病进来,他连眼皮都没抬。
秦无病躬身喊了声蔡大人,便站到一边,垂手而立。
“你可知罪?”半响,蔡大人才从口中挤出四个字,听着慵懒却又透着一股子威严。
秦无病笑呵呵的答:“有没有罪,我说了不算,知不知的也就无所谓了。”
蔡友坤这才抬眼打量起秦无病,在他看来,晾了多半日,现下又是在正堂边的厢房里,他只要一吓唬,这个小捕快必定屁滚尿流,到时他想怎么安排都可以!
可他没想到秦无病如此镇定。
“你倒是个明白人!可惜书读的少了些……”
“读书何用?若是只那一种用途,天下可以无书!”秦无病依旧垂着头。
“倒是个伶牙俐齿的!你一个小小捕快,只因那于家抢了你们秦家的生意,便趁着于世成恼怒下杀了表兄,你便借机生出诬告的心思,想灭于家满门将生意占为己有,心思忒狠毒!”
秦无病听罢长出一口气,笑了,知道对方怎么落棋就好办了!
第二十一章 明州府内斗府尹(二)二更
“大人,这里有两处说不通,需重新斟酌一下,”秦无病也不急反倒恭谨的回答:“一是于世成杀表兄这事不能是恼怒之下杀的,他二人不比从前,于世成比他表兄有钱的多,恼不起来,只能说死者范文进抓住了于世成的小辫子做威胁,于世成怕此事被人知,又怕范文进将来还会拿这事继续要挟,索性杀了!至于小辫子是什么,就烦劳大人好好想想。”
“二是我们秦家实在是家大业大,与我秦家相比,于家只能算作是小小商户,抢我家生意说不通,不如说于世成曾私下说过有损我秦家名声的话,我便怀恨在心,一直寻机报复,这次让我抓了个正着,如此这般就说的通了,不然,悠悠众口不好堵,又赶上钦差南下,着实有可能会连累了大人。”
蔡友坤听愣住了。
他以为秦无病听完便会跪地求饶,他最终目的不仅要弄到一些银子,还要让秦无病背下诬陷的罪名,将科考舞弊之事盖住,这种一石二鸟的事,他不知道做过多少次,很是得心应手,可……
蔡友坤坐直身子,眯着眼审视的看着秦无病:“你就不怕掉脑袋?不怕秦家被你牵连?”
“我怕也不管用,为何还要怕?”秦无病说着抬起头,蔡友坤看到了一张笑得灿烂且英俊的脸。
“蔡大人有蔡大人的考量,我自然有我的考量,大人只管去做,无需考虑问我什么。”秦无病笑得坦荡。
蔡友坤不会了!
秦无病伸了个懒腰,走到蔡友坤桌边,端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然后一饮而尽,说:“比如这茶水,我饮的是水,而蔡大人饮了便是祸水,这里边的区别,蔡大人可能想得明白?”
‘啪!’蔡友坤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怒骂道:“放肆!无知小儿,可知在父母官面前狂傲无礼便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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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勿恼!”秦无病洒脱一笑:“有人要取我性命,谋我家产,我有两条路可行,一是乖乖的擦干净脖子,把自己辛苦积攒的银子奉上,垂头等着别人砍我,二是……奋力一搏,大不了也是死,差哪了呢?差一口气上!”
“你靠什么搏,我取尔性命犹如……”
“那是自然,你是谁?我又是谁?我饮的水取自清泉,炊火烧开,自斟自饮,你饮的水取自贪泉,王孙公子烧灶,红巾翠袖洗器,饮一杯,则廉者贪,谨者狂,聪者失听,明者昏视——这还不是祸水?大人可想想自己的症状,是不是都占了?”
没等蔡友坤开口,秦无病紧跟着又问:“大人如今还能听进去什么?还能看到什么?”
蔡友坤眯着眼睛呵呵冷笑了两声说:“没想到你还读过书!”
“也是背了许久才记下的。”
“你这么能说,是为了拖延?”
“被大人看破了。”秦无病朝蔡友坤拱了拱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想不明白你拖延有何用?”
“没什么大用处,不过就是让更多的人知道实情,我总想着,明州府尹这个肥缺应是不少人心中的惦念,大人为官几十年,哪能没几个盼着大人倒大霉的朋友?三天内,我保证明州府内老少皆知,若是恰巧被大人同朝为官的朋友们听了去,又或者被南下的钦差听到,没准我就出名了,大人!”秦无病突然站直身子,严肃认真的朝蔡友坤拱了拱手道:“该安排的我都已经安排妥当,我誓与大人共存亡!”
“你!”蔡友坤心虚了!
他自是知道这次南下奉皇命督修河道,办粮赈灾的是谁,他更知道这位如今已经在明州境内,所以他才着急让秦无病过来,着急让他认下诬告之罪,着急从秦家整出点银子应对后面的事,可他着了半天急,威胁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秦无病堵在这里了,饶是他经过无数惊涛骇浪,此时竟也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很难权衡轻重利弊。
秦无病忙说:
“我有个主意,大人听听是否可行?今晚就先这样,反正我也跑不了,大人回去可仔细思量,也可找人去外面查验我说的是否属实,大人也好做出决策,此时非彼时,还是要慎重些!”
蔡友坤怒目瞪着秦无病,满腔的怒火不知道因何而起更不知可以向何处发,只见他咬着后槽牙说道:“即便今日不能将你如何,待他日……你也一样逃不出我手掌心!”
秦无病叹了口气,说:“大人啊,说句不该说的,谁都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这句话大人一定要细品!你现在说将来,讲他日有何用?你怎知他日……你不是阶下囚?”
“你不用操心他日我会不会是阶下囚,今日我倒是能让你成为阶下囚!来人!”蔡友坤爆喝一声,两名长随应了一声是,从外面冲了进来。
秦无病早就将双手合拢一处,见有人进来更是快步迎了过去,口中还嘟囔:“快快快,等的我都心焦了!”
“慢着!”蔡友坤眼睛都有些泛红了,他上前几步瞪着转头看着他的秦无病问:“你这是何意?”
秦无病身子都没转,双手仍旧举着,只转着头无奈道:“大人行事应该利落些!”
“带走!”蔡友坤的眉毛都快竖起来了。
“这就对喽!要不然如何做到荣辱与共?”秦无病看着两名长随拿出绳索,笑嘻嘻的嘟囔着。
“慢着!”蔡友坤额头已经开始冒汗了:“你,你此话何意?”
秦无病转头道:“字面上的意思呀!我刚才说要大人与我生死与共,忘了荣辱与共了,这怪我!走吧,绑也绑了,别耽搁了。”
秦无病说着自己就往门口走。
“给他松绑,让他在耳房将就一宿,明日再做定夺!”
这句话是蔡友坤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可见他此时是何种心情。
秦无病悬了一天的心终是放下了,却装作未能如愿,垂头丧气的跟着下人去了耳房。
……
第二十二章 借刀杀人(一更)
耳房潮湿阴冷,堆了些杂物,有两把椅子,再无其他,无人给他点盏油灯送俩包子,可秦无病已经相当知足。
他坐在椅子上,将事情前前后后又认真再推了一遍。
如果蔡友坤收到科场舞弊案的消息选择等方如山到了,再命人找他,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这一点在他鼓动方如山如实上报的时候确实没有想仔细。
秦无病当时想的是蔡友坤为官这么多年,孰重孰轻应有些经验,正是因为此案牵扯甚广,明州府远离京城千里之外,手中又没有科考舞弊的确凿证据,他理应跟方如山一般,将这烫手的山芋扔出去才对,更何况恰逢钦差南下,总要收敛一些,这时候还敢挥手操刀,不是自寻死路吗?
可事实是,这时候才是挥手操刀的时候,这时候不擦屁股啥时候擦?
秦无病见蔡友坤等不及见方如山就派人来找自己的时候就知道,他这次是遇到坎儿了!只是当时不以为意,一心全在飞出鸟笼的雀跃中,他不过是个小捕快,能碍着别人多大的事?
等跟黄老板在黑店遇袭,秦无病明白了,既然有人敢冒着灭族的风险刺杀钦差,至少说明这个钦差是个有本事的,且是个正义的,对那些贪官污吏不会网开一面的,那他的明州府之行怕是有不了好果子吃!
钦差都敢杀,还有谁他们不敢杀?还有什么事他们不敢做?
说是钦差有点不准确,黄老板是谁?秦无病不知道,但是德喜的容貌告诉他,能用得上太监的怎么也得是皇亲国戚!
这么大个人物就在明州境内,虽然没能及时的抱住大腿,但他怎能不好好用一用!
可凡事都有两面,秦无病知道他虽躲过了今日的牢狱之灾,却未必能躲过之后的种种算计,今日的表现必定使他成为蔡友坤的眼中钉,随后呢?
蔡友坤自然更想杀了他!还留着他过年?一个小小的捕快而已!能用上便用一用,用不上杀了就是。
但不会让他死在府衙!
秦无病在黑暗中眯着眼睛,他今日若不这么做,不过是多活两日罢了,好像如何做都躲不过一死!难不成要开始流浪的生活了?靠福尔摩斯杀出一条活路来,还是有可能的,但是还有那么一大家子人呢!……怎么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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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友坤在书房中来回踱步,两位幕僚阴沉着脸,坐在一侧。
一人说:“大人,这个小捕快非池中物啊!按理说他今日是穷途末路,本就是商户之子,毫无能耐可言,可他竟能全身而退!”
另一人道:“今日的事,大人可断他生死,可他未曾求过一句,与他同行的随从,确实在进城后便与他分开,去了哪却不知。”
“正是!物反常即为妖!他们秦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真说花了银子四处宣讲些什么,也不足为奇,因他一个小捕快而为大人引来诸多麻烦,实无必要!大人今日克己用忍,着实令人钦佩!”
“一个小小的捕快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大人不过是暂时无暇顾及罢了,眼下正是多事之时,大人小心些没有坏处!”
“本还想着多留他几日,既然大人今日已与他撕破脸,那此人万万留不得!需速速除去!却不能死在府衙之中。”
两位幕僚一唱一和,蔡友坤站住脚问:“如何做可省去麻烦?”
两位幕僚奸笑着相互看了一眼,极有默契的异口同声:“可借刀杀人!”
一人极是兴奋的解释道:“到时大人说他诬告便是诬告,说他曾收受贿赂谁敢替他辩驳?”
另一人呵呵奸笑两声说:“正是!到时秦家需将贪墨的银两上交,科场舞弊案也可揭过!只需这般……”
蔡友坤胸中的闷气被两位幕僚说的基本散尽了,他频频点头,书房内突然传来三人郎朗笑声,震得屋顶上歇脚的鸟儿,扑棱棱惊吓着飞走了。
……
转天早晨,秦无病还趴在桌子上迷糊着,便有人进屋来催促他离开,只说府尹大人命他尽快赶回静海县。
秦无病擦了擦眼屎,心中替方如山默哀了一下,这才起身昂首大步流星的走出府衙。
昨日与蔡友坤的亲切会晤让秦无病知道,这位府尹大人属于拉出去腰斩之后再查罪证,只会觉得刑法轻了的,既如此,这位大人这个节骨眼上没必要跟他耗精力!他要应对的事情多着呢!
朝中律法:人命案子先是地方审理,然后府衙审理,最后提刑按察使司审理,再上报刑部。
秦无病昨日的表现,蔡友坤怎会让他见到按察使?却也不会再留他,在他们眼里,人命如草芥,当然是别人的命!
但是又不能让他死在府衙,秦无病知道他确实沾了钦差的光,要不然,在这明州府衙,蔡友坤想一手遮天再容易不过,除掉他易如反掌,哪怕将来秦家人闹腾,蔡友坤也能应对。
可此时不同往时,秦无病昨日的话还是让蔡友坤忌惮了,秦家除了银子,还有这些年积累的与各地方官员接触的机会,真说秦无病死在府衙,秦家若是倾全家之力,他这个让人眼红的明州府尹,在钦差南下的时候,怕是没好日子过。
那就只能假手于人,会借谁的刀来杀他呢?
方如山昨日定是见过蔡友坤后便被蔡友坤轰走的,那么这个时间应该在路上,蔡友坤命他急回静海,那么在这条明州通往静海的路上,可就明摆着有他们俩人了,杀他的自然不会是方如山,方胖子知道了定会吓得尿了裤子,但事后,行刺之人一定自认是方如山的人,方如山……弃子!
有没有可能另派他人?
秦无病想到这,摇了摇头。
事出总要有因,谁杀他,都不如方如山杀他来的合情合理,这个局也解释的通,二人都在同一天见过蔡友坤,事后方如山就杀了小捕快,这背后的原因,那还不是蔡友坤想怎么说便怎么说的,因为那时候的方如山会傻啦吧唧的极力配合!
蔡友坤会用什么理由呢?
秦无病走在街上正想着,忽被人撞了一下,秦无病皱眉回望,只见那人鬼鬼祟祟,双手护住胸部,慌张至极!
第二十三章 当街杀人(二更)
秦无病先是摸了摸自己身上可有丢了什么,这才想起东西都在福尔摩斯四人身上,这个时辰,秦无病抬头望了望天,四人应该就在这附近才对。
秦无病又转身看了看撞他之人,那人正快速疾步前行,已经快走出他视线了,行迹实在太过可疑!秦无病看得心痒痒,他没再多想,追了上去!
小福坐在酒楼二层临窗的位置,已经看到秦无病了,刚要挥手,便见到秦无病转身飞奔而去,忙叫上那哥三个,扔下一锭碎银,跑出酒楼,也追了上去。
那人行色慌张,边走边不时回头,等见有人追他,竟是跑了起来。
秦无病追着可疑之人,福尔摩斯四人追着秦无病,街上好事之人不少,见这架势,以为有好戏可看,便有一些人一路小跑远远的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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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街上可就热闹了起来。
秦无病一路狂追,边追边怨恨蔡友坤不给他饭吃,不然这时候定然已经将那人抓住,问清楚缘由了。
就在秦无病龇牙咧嘴眼看就要追上那人时,突然不知从哪窜出来一个一身劲装,戴着披风,腰中带剑的男人!
这男人就在秦无病眼前,快速拔剑捅向奔跑那人,然后剑进鞘,转身便跑,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那人应声倒地,秦无病瞪大双眼喊:“玩儿呢!”
周围行人惊叫连连。
这时福尔摩斯已经追到近前,秦无病脚下没停喊道:“留下俩人看着尸体,他怀中定有极重要的东西,取出保护起来!”
小福和小尔停下脚步,小摩和小斯继续跟着秦无病追。
小福走到尸体旁,刚蹲下要取那怀中之物,一柄长剑已到眼前,小福就地一滚,躲过长剑,小尔已经挥剑迎上,心中还在庆幸那日离开客栈时,没有将剑留下。
两柄剑在空中相遇,发出刺耳的撞击声,小尔身躯突像旋风般一个疾转,一脚踢在那人小腹,这一脚力量不小,那人竟是连退三步,眼见小福已经伸手将尸体怀中之物取出,那人急切的再次出剑……
秦无病气喘吁吁的跑着,时不时回头看一下小福和小尔,此时他更加确定自己又趟了新的浑水,府城之内,府衙街边,当街杀人!秦无病想想都兴奋!然后便发现小摩和小斯已经超过他,跑到他前面去了。
“就差两顿饭的事!”秦无病还替自己解释。
那些想看热闹的人远远的跟着,人数也越来越多。
这时跑在前面的小摩和小斯突然身形一顿,小摩从怀中掏出双截棍扔给后面的秦无病,喊了声:“打不过就跑!”然后抽出腰中长剑和小斯直奔拦在路上的三人。
秦无病脚下始终没有停歇,他惊愕的看着小摩和小斯为他开辟出来的跑道,倒吸一口凉气,用三个人拦着他们三个人,可见前面那个是个重要人物!
秦无病握着双截棍,呲着牙咧嘴呼哧带喘,边跑边想:会不会在追上之前活活累死?
前面那人好像也是这么想的,突然就不跑了,喘着粗气猛地转身,手握在剑柄上,一步步走向秦无病。
秦无病站住了,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一手拿着双截棍,一手做出一个停止的手势说:
“你,你先别急着送死,我怎么也得让你死的明白!你当着我的面杀了那人,就是为了引我追你,好让你的同伙有机会将那人怀中之物取走,可惜,你不知道我也有同伙!”
那人长相凶狠,一脸狞笑着说:“那又如何,你们今日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
“你这话我不认同!”秦无病大口喘着粗气:“说的好像你能活着离开一样,每个人的终点都是死亡!不过是几时死罢了,就看你们今日所为,当街杀人,脸都没有蒙,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那人呵呵冷笑,问:“你看这么大的动静,可有官府衙役前来?”
秦无病摇头道:“按照你们之前的计划,确实不需要谁来,但是眼下嘛,他们怕是聚在一起头发都快掉光了,他们不是不来,早晚得来……诶,说的好好的!”
只见那人握着手中剑已直扑秦无病,秦无病两世为人,都是抓人无数,却从未与人生死相博过,要说不紧张那是假的,他之前一堆废话也是想让自己喘两口气儿,顺便等一下福尔摩斯四人,万一谁完事了,也好过来救他。
眼下他下意识的侧身躲过一剑,口中高声喊道:“我乃静海县捕快秦无病!”
喊完之后,他握住双截棍一端,挥动手臂放出另一端的游离棍狠狠砸向那人肩膀,口中还颇有声势的喊着:“啊……哒!”
那人哪见过这种棍子,想用剑挑开,哪知正中两棍之间的铁链,前端棍子自然回旋,两根棍子将利剑锁在当中,秦无病往回一收,喊了句:“拿来吧!”
那人差点利剑脱手,他迅速下腰转了一圈才勉强把剑抽了出来。
秦无病忙说:“刚才姿势不对,你等我摆好姿势再战!”
说罢,只见他前手屈肘握住主棍,将游离棍收到腋下夹住,后手成掌做护手,刚要迈腿摆造型,对方第二剑又快到眼前。
秦无病哎呀了一声侧身甩出游离棍直奔那人面门,二人这时候离的太近,只听‘啪’的一声,这次那人没有反应过来,游离棍直中面门,他鼻子顿时血流注入!
又是一声‘啪’秦无病忘了收棍,那游离棍击到对方面门反弹回来,正砸中他的额头。
“再来!”秦无病揉着额头,向后两步重新摆好站姿。
……
第二十四章 太巧了(一更)
围观的人群原本都比较远,但是,当他们发现这种打架他们没见过之后,慢慢的都聚拢了过来。
当街行凶那人也未曾与人这般打过,打他一下偏要伤自己一下,打到后来,那人已经不会打了,他时刻提防着甩出来的棍子砸到自己身上,又想看着那棍子回身再砸到对面那人身上,听他嗷嗷直叫,竟忘了自己身上的疼。
秦无病此刻后悔极了刚才报上姓名!报姓名自然是为了后续的事造势,可万没想到英雄气概没显出来,这场架打的颇有几分失了颜面。
双截棍是他上一世特别喜欢的,确实认真练过一段时间,这一世也只是让家里按照自己的要求做了一个,想起来就玩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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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忘了,这副肉身可没正经练过,真到对敌的时候,他竟一点也把控不住,但是有一点他做到了,敌人已经不敢用剑了,而且明显已经被他镇住了!
小福钻进人群的时候,连连叹气,他走上前去都没有用剑,虚晃一掌,然后一脚将那人踹飞,后面挤进人群的小摩迅速跟上补了一掌,那人暂时是起不来了。
秦无病长出一口气说:“我把他打的也差不多了!”
小斯和小尔这时也到了,小斯认真的说:“七少爷,要是我没看错的话,你也差不多了。”
秦无病顿觉浑身酸痛,他将双截棍递给小摩,哀嚎着轻抚着全身。
“七少爷,你先别喊疼,我们比你疼!”小摩接过双截棍表情痛楚的说。
秦无病龇牙咧嘴说:“平日没白疼你们!”
“不是,是你这张脸,回去之后夫人见到,我们四个屁股肯定开花!”小摩说着捂住了脸。
秦无病这才觉出脸上肿胀酸爽,他呲着牙问:“东西拿到手了吗?留活口了吧?”
“我们可不敢当街杀人!打昏过去便是了。”小福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包裹递给秦无病。
秦无病直接打开看了,然后做出吃惊的表情喊道:“都是放印子钱的欠条!这么多!几万两不止!”
围观的人群一下子就躁动了,纷纷涌向前,七嘴八舌的问东问西,秦无病还很认真的宣读欠条上的内容,放印子钱的都有谁,借印子钱的都有谁,福尔摩斯四人架起双臂,防止围观的人有机会损毁证物。
有人说:“这名字我听着耳熟,像是府衙里那位的干儿子。”
有人说:“还有他家管家。”
“薛家怎么借了这么多钱?”
“王秃子他们也敢借!”
……
秦无病念了几张,突然大喊一声:“完了,官府里的人一定会杀我灭口啊!”
他表情真挚,惊恐的样子做到十足,围观的人群突然向四下散去,很多人用同情的目光看了看他,不住的摇头远离。
终于,府衙内的衙役们来了。
……
蔡友坤将书桌上的笔墨纸砚,茶杯碗碟一股脑全都推到地上,还是不解气,一眼看到墙上挂的宝剑,抽出来就要往外走,被两位幕僚死死抱住!
“大人息怒啊!此时更应冷静才对。”
“大人现在就算是杀了夫人,也解决不了问题。”
“我为何要杀夫人?我要杀了秦无病!”蔡友坤吼道。
“万万不可啊大人,此时不是杀他的时候啊!”
“他的命就在大人手里握着,姑且让他多活两天!先把眼下着急的事情说定,提刑按察使谢大人明日便到,至少现在谢大人还不知道今日之事,大人需冷静下来想出应对之法!”
蔡友坤听罢一下卸了力气,一位幕僚顺势接过宝剑送回剑鞘中。
蔡友坤颓然的坐到椅子上道:“我今日收到消息,只知谢大人要来,却不知为何要来,一时间也无法找江总督问个清楚,这已经令我心神不安了,今日又发生了这种事!唉,”蔡友坤低垂的着头叹气,突然扬起头怒目圆睁的喊道:“那小捕快就是我的克星!怎会偏生让他赶上这事!”
“是是,他好办,等把眼下的急事应对好,再收拾他不迟!”
“正是!放印子钱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也到不了惊到谢大人的地步!提刑按察使掌一省刑名与监察之职,若是平日大人自是不惧,可偏这个时候来……”
“那个小捕快不是有几个长随动手了吗?今日杀人的罪名安到他们头上!也让他知道多管闲事的后果!”蔡友坤恶狠狠的说。
“那小捕快怎会罢休?”
“你去说与他知,说在明面上,要么安在他头上,要么安在他家奴仆身上,他是要自己的命还是要别人的命?!跟他说完之后,让他赶紧离开,不然,哼!”
两位幕僚频频点头,谁会为了几个下人与官府争执!
……
秦无病与福尔摩斯四人原本是一起被带进府衙,可进了府衙就被分开带走了。
秦无病还是被带到了那间耳房,福尔摩斯四人却是直接下了大牢。
秦无病心里清楚,自己一时没管住老毛病,现在害得福尔摩斯在遭罪,自己也是一身伤!
可话又说回来,怎么会如此巧合?
虽说朝廷明令禁止官员家眷放印子钱,但通常也是睁一眼闭一眼,只要别闹出什么事,也无人追究。
今日的事透着蹊跷,被杀那人显然是蔡友坤的人,牛皮纸袋里的证据可都是指向他的,在府衙门口,那也算他自己的地盘,那人怎会如此惊慌?又怎会这么巧跟他撞在一起?
秦无病摸了摸肿胀的额头,这些事暂时想不出头绪,可接下来怕是还有更难应对的,秦无病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他需要保命,还必须要保福尔摩斯四人的命!
蔡友坤并没有把他送进大牢,只这一条,秦无病就觉得还有反转的可能!
看到牛皮纸袋里的那些欠条,秦无病是成心大声说出来的,报出名字也是成心的,他身后无人,只能依靠悠悠众口。
只凭这个想保命?秦无病苦笑,他轻轻摸了摸自己肿胀的额头,脑子飞快的转动着。
……
第二十五章 劝说(二更)
来见秦无病的幕僚姓崔,秀才出身,已经年过五旬,跟了蔡友坤也有七八年的时间了,在他看来,这个差事很容易做到,如果让秦无病知道自己小命危矣,怕会连滚带爬的赶紧离开,只要这个小捕快离开府城,死在哪里都不意外。
刚才老钱看他的眼神可是无比的羡慕,这个差事办好,在蔡友坤眼里他必定又会重上几分,有些事自然也好开口。
崔幕僚信心满满的推开了耳房的门,甚至屏退了周围的人,一脸严肃的进了耳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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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坐在椅子上,只抬眼崔幕僚一眼,便继续做思考状。
“你可知我是谁?”崔幕僚扬着头鄙夷的看着秦无病问。
秦无病没有吭声。
“我在跟你说话,你听好了,这是你唯一活命的机会!”
“你这人!”秦无病很不耐烦:“你说你的,又没人拦着你,我想我的,咱俩谁也别打扰谁不是挺好?”
“我在与你说话!你不应我,我如何说?”
“这你问谁?你爱说不说,我没空搭理你!”
“你!你可知你已死到临头了!”
“那你还来?”
“我是来救你的!”
“你自己信吗?我是救过你爷爷还是替你家修过祖坟?你救我?!”
崔幕僚气得吹胡子瞪眼,脸色涨红,指着秦无病半天憋不出来一个字。
“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别死我前边!”秦无病懒洋洋的说完靠在椅子背上,继续做思考状。
崔幕僚咬牙切齿的说:“你别后悔!”
“嗯!”秦无病连连点头,还朝崔幕僚挥了挥手。
崔幕僚愤然起身走到门口,又转身回来坐下,这个动作一气呵成,稍微不注意,还以为他从未离开过那把椅子。
秦无病心里踏实了些。
重新坐回椅子上的崔幕僚换了一张脸,和颜悦色,甚至有些慈祥的说:“你听我说,你们秦家经不起浪!一个大浪就能把你们秦家彻底淹没了!”
秦无病连着嗯了几声。
“你我原本并不相识,但秦小七爷在静海县的所作所为我还是略知一二的,崔某人内心十分敬佩,所以今日事,唉,蔡大人也有蔡大人的苦衷,我也是苦劝良久……”
“我很纳闷,你劝什么呢?我眼见有人命丧街头,我眼见凶手行凶,我不顾自身安危,仗义出手,将凶手抓住,你看看我这一身伤,怎么你们还要抢功?”
崔幕僚愣了一下,他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然后好像一切都解释的通了,他赶紧凑近秦无病,低声说:“你今日见到一个牛皮袋子,里面的东西你看了?”
“看了!”
“看出点什么名堂没有?”
“当官的真有钱!”
“然后呢?”
“什么然后?”
“哎呀,我打个比方,如果这件事有你的家人参与了,你当如何?”
“我家人不会参与这种事,我们有本事正大光明的挣银子!”
“你!你是不是傻?”崔幕僚有些急了,他再次压低声音说:“实话告诉你,那里面有蔡大人的家人,你说今日这事你何苦插手?蔡大人能不恼怒?你能有好果子吃?你们秦家说到底也只是商户,敢与官斗?”
“那又如何,这种案子又不是蔡大人一人独断!”
秦无病话里的意思是这事现在满城皆知,不是蔡友坤说什么便是什么,可这话听在崔幕僚耳朵里却变了味道,他惊恐的上下打量着一脸悠闲,显得十拿九稳般的秦无病,结巴的问道:“你,你知道,你知道谢大人明天,到?”
秦无病心中明灯顿时就亮了,他不知道这个谢大人是谁,反正是大人,是能让蔡友坤忌惮的大人,这便足够了。
秦无病心中波澜壮阔,面上却没有显出来,他只是但笑不语,因为他还不知道说什么。
这个表情让崔幕僚误认为是种默认,他赶紧焦急的问:“是谁告诉你的?”
秦无病斜眼瞥了一眼崔幕僚,故作深沉的道:“有些事你还是少知道的好!”
崔幕僚琢磨这句话琢磨了有一会儿,秦无病开始纳闷幕僚这工作是不是对智商的要求有些偏低,有这样的人在身边,蔡友坤能好?
崔幕僚像是琢磨出点意思来,开始试探的问:“我现在放你走,你能不能保证回去后什么都不说?”
“我不走!”秦无病两眼一闭,装起了大爷。
“秦小七爷,听我一句劝,民不与官斗!你可知何为树大根深?蔡大人为官几十年,就是谢大人来了也是要给些面子的,到时难做的怕还是你!”
秦无病坐起身子,想伸个懒腰,发现有点疼,中途就停了,他哎呦了一下问:“我四个长随呢?把他们找来!”
“四个长随而已,回去再让家里买几个好的,你总要……”
秦无病的眼神如利剑般戳到崔幕僚的脸上,崔幕僚竟被这股气势震的忘了后面要讲什么。
“你听好了,我在哪我四个长随便在哪!回去告诉你主子,他弄死我的办法有千万种,我弄死他的办法只有一种!可别小看这一种,还没等他试出来哪种办法能弄死我,或许我就已经得手了!我不与官斗!但,官要我的命,我就索性搏上一搏!”
崔幕僚踉踉跄跄的出了耳房,几次差点左脚拌右脚扑到地上,倒不是他胆子有多小,要怪只能怪这些年见惯了阿谀奉承的嘴脸,哪受过人这般威胁!
……
第二十六章 二出府衙(一更))
蔡友坤在书房与钱幕僚认真商议着如此这般和如此那般,反正就是如何把自己人择出来,罪名安到别人头上的伎俩,牛皮纸袋里的东西既然已经到了自己手里,怎会再让人看到?蔡友坤还难得的做了自我批评:
“若不是这次皇上……唉,我也不会情急之下让他们尽快收些银子回来填补亏空,一心只想着先把账上的事应付过去,谁承想这些人这么不给面子,反倒让人以为我好欺!漕帮那些人等我腾出手来,是必要好好收拾一番!”
蔡友坤话音刚落,崔幕僚便神色慌张的冲了进来,进来便说:“那小捕快认得谢大人!”
“啊?”蔡友坤先是一惊随后又是一副了然顿悟的表情道:“难怪他胆子如此之大!我就说一个小小的商户,怎会不知惧怕!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大人有千万种办法让他死,他只有一种办法让大人死!还说他不想与官斗,但官要他命,他便要奋力搏一搏!”
“你没跟他说我让他赶紧离开?”
“说了!可他要那四个长随,他说他在哪,长随便要在哪!”
蔡友坤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心中甚是恼怒!
这四个长随要是放走了,谁来背锅?刚才已经商议的差不多了,诸多安排后应该能应付的过去,只说是家族恩怨,寻江湖人出面解决,便出了人命,几人招供之后重伤不治,小捕快的长随要死,还要再找几具尸体充数,今日街上那几人自然是早就放了,这时候不是得罪他们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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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大人就算有所怀疑又如何?他不可能在明州停留多少时日,更不可能有精力专心这起案子,等他走了之后,再将一些事情做实,便再无破绽,若是放了那四个长随,这事要怎么编?
可若是不放那四人,谁知道那小捕快与谢大人是何等的关系?原本悠悠众口就难堵,若是再给谢大人听到实情的机会,他这个府尹怕是坐到头了,谁不知道那谢羽是个铁面,到时便是找江总督出面恐也难改局面!
原本这事很好解决,五个人全杀了就是,死无对证,谁还能如何?可偏偏那位便在明州境内不说,谢羽明日还会到,今日之事闹得动静有点大,想让秦无病他们五个悄悄的死,怕是没办法做到,就怕死的时候静悄悄,后面却掀起惊涛骇浪,这种事怎能只想眼前!
其实蔡友坤不曾往深处想想,他真正不敢贸然出手杀了秦无病的原因,是这些年做过太多贪腐之事,断过太多冤假错案,他敢做自然不怕有人来查的,但是这位不同啊!谁能想到皇上会请这位出来!
蔡友坤需要填补的何止是账上的亏空,此时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得不缩手缩脚,谨慎行事!
蔡友坤越想越气,突然又起身要拔宝剑,被钱幕僚一把拽住:“大人切勿急躁啊!”
“我要杀了秦无病!”
“那是早晚的事,大人先冷静!”
“正是!那秦无病不过是个商户,一个县衙内的小捕快,就算秦家与谢大人有些交情,必不是深交,只要不让他们在这个节骨眼上见到,将来那小捕快有什么说辞也不足为惧,他没有任何凭据!况且,他也不可能活到有机会开口的时候!”
蔡友坤想了想,长出一口气,多少平静了一些:“若是没有二位辅佐,蔡某怕是早就做了追悔莫及之事!”
“大人言重了!照我看,先让秦无病离开明州府是重中之重!只要出了城,外面能埋尸的地方多了!与大人再无干系!”
蔡友坤咬着牙道:“那就让他们主仆尽快离开!离开明州府即刻下手!以防那个小捕快杀个回马枪,哼!他可精明的很呢!”
……
秦无病第二次昂首出了府衙,后面跟着身上带着伤的福尔摩斯四人。
衙门里的人自然用了刑,想让四人快些认下当街杀人的罪名,有了画押的口供,吊着一口气活到明日,这四人也就可以咽气了。
好在秦无病周旋的快,可福尔摩斯也难免受了些皮肉之苦。
秦无病眯着眼抬头看了看天,他能奈何?
秦无病紧紧攥着拳走在街上,他使出浑身解数也不过是保命而已,还是连累身边的人受了罪!况且,保命也是暂时的,后面的路会有多少危险在等他?他狠狠咬了咬牙,他不过就是想说说实话,让那有罪之人得到应有的惩罚,便需要用命去搏吗?
显然,这是一句废话!不论在哪里,实话都不是那么好说的!更何况在这种极看重身份的古代。
他倒不怕死,可……秦无病自责的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四人。
四人正悄声议论着什么,时而还会哈哈大笑。
“你们四个没长心吗?刚才要不是少爷我,你们四个死里面了!”秦无病低声吼道。
小福笑呵呵的说:“多谢七少爷!”
“完了?”
“回家再给你磕一个!”小摩嬉皮笑脸的说。
秦无病无奈至极:“你们就不能长点脑子?咱们能安全到家吗?你们怎能笑得出来?”
小斯认真回答道:“他们说起今日七少爷的招式,我说七少爷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精髓用到了极致!我们就笑了。”
秦无病指着小斯,气得说不出话来。
“七少爷,说实话,你的打法很容易得手,因为对手摸不透!”小斯依旧认真。
小福几人已经笑作一团。
秦无病长叹一口气,说:“临死前让你们开怀一下也算我对得住你们了!”
说罢,秦无病颓然的向前走。
小福几人相互看了一眼,马上追了上去。
小福讨好的说:“马匹就在前面不远的客栈里,我知道一条近道,咱们出城后快马加鞭尽快回去……”
“回去就躲过去了?怎么跟王八一样,以为把脑袋缩进壳里就安全了?人家照样炖你!”
“既是如此,七少爷为何还要招惹他们?”
小斯问得秦无病哑口无言,他长叹一口气道:“是我连累了你们。”
“七少爷这话说的,连累这俩字能用我们身上?莫说你做的都是好事,就算你打家劫舍,我们也得硬着头皮跟着你干,谁让你是主子呢。”
“我怎么听着不像是好话呢?”
小福忙解释道:“小斯的意思是七少爷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考虑我们,更谈不上连累,一个萝卜一个坑,谁该干什么都是老天安排好的,想那么多没用。”
第二十七章 三出府衙(二更)
秦无病听完觉得很有道理,既然是他想做的事,纠结什么呢?敢做就要敢当,至于结果如何,靠运气,机遇,还有他的脑子,未必就没有活路!
福尔摩斯几人见秦无病沉默了,小尔忙问:“就没有活路了?那咱们今日为何能出来?”
“先去客栈休息一下再做打算!至少明州城内是安全的,我就不信他敢在谢大人来之前,再整出个命案!”
“谢大人是谁?”
“我还想问你们呢,你们早些年走南闯北,这几年走街串巷,可听说过比蔡友坤官大的姓谢的官员?”
“要问我们明州各县县令,那必定能答的上来,可比蔡大人还大的官……”小福皱眉想着。
“想什么呢?那样的官也是咱们能想的?也就听书的时候过过瘾!”小尔拍了一下小福。
秦无病想想也是,这种事只能回去问问秦玉成了。
……
几人到了客栈,马上要了些吃食汤水,叫店伙计送进房内,秦无病已经饿了好几顿了,甩开腮帮子就开吃,正吃着带劲,店伙计带着两个衙役推门就进来了,衙役豪横的说:“府尹有令,命你等速速离开!别吃了,赶紧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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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坐在桌前,满口油腻眯着眼,不屑的问:“你们敲门了吗?谁让你们进来的?”
衙役平日里在外都是嚣张惯了的,哪见过这种类型的百姓,登时就急眼了:“若不遵令,即刻跟我们回衙门!”
秦无病正没想出个救命的办法,一听回府衙,即刻擦嘴走到衙役身前,手一挥:“带路!”
……
蔡友坤觉得自己怕是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他会在今日被秦无病活活气死!
他不是没想过就坡下驴,把秦无病关在牢房里,受些活罪,等谢大人走了以后再做打算,两位幕僚却齐齐反对。
崔幕僚说:“大人,我们眼下无法确定这个小捕快与谢大人的关系,只看他几次想赖在府衙,怕是别有用心!”
钱幕僚忙说:“正是!大人万不可被那小捕快骗了,不论我们把他关在哪里,恐都会着了他的道!为今之计,让他快快离开府城才是上策,至于出了府城后是生是死,便真的与大人无关了!”
蔡友坤也就是说说气话,他自然知道轻重缓急,明日谢羽就到了,一堆屁股等着他擦呢,他是真没时间跟个小捕快浪费精力,之前想把福尔摩斯四人留下,不过是觉得下人而已,用下人的命换自己的命,那个小捕快应该觉得很合适才对!
可秦无病很是硬气,秦无病越硬气,蔡友坤越心里没底!
“去跟那两个衙役说,如果不能把秦无病在一个时辰内送出府城,他俩就去地牢里住两天吧!”
……
秦无病一天内第三次昂着头出了府衙,走到街上还不忘回头看了眼府衙的大门,信誓旦旦的说:“我还会回来的!”
之前豪横的两个衙役横不起来了,一开始还想假装横一下的,被小福单人当街暴揍了一顿,秦无病还上前说:“走,咱们回府衙!”
俩衙役便没了气焰,只剩苦苦哀求。
秦无病也好说话:“不是一个时辰内嘛,别急,我之前饭没吃饱,吃饱了就走,你们正好回去问问,我要是就不走,府尹大人准备把我如何?”
两名衙役当街跪地磕头,引得街上行人纷纷驻足观望,秦无病是个要脸的人,只好答应俩衙役吃饱饭就走。
……
等俩衙役像送祖宗一样把秦无病五人送出城门,天色已经渐暗,再不走城门都要关了。
秦无病慵懒的骑在马背上,无限眷恋的回头看了看城门,此时城门口正乱做一团,进进出出的人很多,甚是忙乱。
秦无病看到一人骑在马上,与那些行色匆匆的人不同,他出了城门便慢慢悠悠的,且不时看向他们几人。
秦无病立刻警觉,马上就想调转马头冲进府城,就在这时府城的城门慢慢的关闭了!
“至不至于!”秦无病恼怒的嘟囔了一句,随后又叹了口气说:“为了我一个人,今晚不知多少人滞留城里出不来,也不知多少人滞留城外进不去!”
“七少爷,你操心的事有点多。”小斯骑在马上认真的说。
“今晚只能露宿野外了!”小尔补了一句。
秦无病看了看身上崭新的缎面夹袍,这是刚才衙役去买的,衙役支吾了半天才说:“出了城是不可以借宿在城外的农户家中的,秦小七爷也不想连累他们吧?”
蔡友坤短时间内是拿秦无病没办法,却有办法让秦无病不舒坦。
这个时辰出城无处落脚,也就只能露宿野外了,秦无病倒是没什么,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明日的太阳,如何才能见到明日的太阳呢?
秦无病这一世在这趟差事之前,还未曾在外留宿过,更别提是野外了,他问福尔摩斯四人还需要准备什么,小斯认真的说:“准备什么?会闭眼就行。”
秦无病觉得这句话太有哲理了,真说晚上有人行刺,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死,如果死了自然不用想将来如何,若是没死呢?
秦无病骑在马上嘿嘿冷笑。
……
几人骑在马上晃荡了好一会儿,小福突然低声说:“有人跟着咱们。”
秦无病哼了一声说:“你刚知道?你们当年就凭这点本事在外闯荡?”
“七少爷你的耳力也练出来了?”小尔激动的问。
“这事用得着耳力吗?蔡友坤把咱们轰出来,就是为了方便动手,不趁着月黑风高下手更待何时?等你们养好伤?”
“七少爷既然早就知道,咱们就应该赖在城里……”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更何况我也不想连累其他人!你们能动手吗?”
小斯认真的说:“若是闹着玩肯定打不了,若是为了保命,有口气就能打!”
“那咱们就不带着他们溜了,黑灯瞎火的,浪费体力!”秦无病说着带头下了马:“把我的双截棍给我!”
“七少爷,咱们商量个事,”小摩也下了马,从怀中掏出双截棍递给秦无病:“自己的兵刃自己收着可好?万一有个急茬的事,我来不及将双截棍交给你,你可如何自保?”
秦无病还没说话,小斯便道:“给他,或许伤的更重!”
第二十八章 冤假错案(一)一更
小尔没憋住呵呵直笑,小福踹了他一脚说:“先干正事,把马都拴在树上,找块儿平坦点的地方,四下都瞧清楚了……”
“你这听着不是要打架,听着像洗洗睡了!”秦无病打断小福,挥动着双截棍找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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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打呢,你再把自己伤了!”小斯认真的说。
“你闭嘴!”秦无病没好气的道:“这叫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呦,来了!”
秦无病正说着,正好瞥见前方黑洞洞中,一人骑在马上慢慢显出轮廓。
“就你一人?”秦无病朝那人身后望去。
“我一人足矣!”那人声音低沉的答道。
“能不能打个商量?他们给你多少银子我翻倍。”
“秦小七爷开口价不高啊!”
“谈嘛!银子能解决的事就不叫事。”
“哦?那在秦小七爷眼中,什么事叫事?”
“你先从马上下来!气势不在高矮上,我肯定打不过你,我四个长随身上都有伤,你收拾我们几个很容易。”
那人呵呵一笑翻身下马,秦无病朝他走了过去,小摩一把拉住他,秦无病扒拉开小摩的手,边向前走边说:“人家要动手还在乎远近?”
那人哈哈大笑两声道:“秦小七爷倒是条汉子!”
小福走到秦无病前面,被秦无病一把推开:“别抢我风头!”
福尔摩斯四人只好紧紧跟在秦无病身后。
秦无病走到那人面前站定,俩人也就相隔一步之遥,秦无病打量了一下那人,突然抱拳道:“多谢恩公出手相救!”说罢深深一辑。
把后面的福尔摩斯四人看愣了。
那人也怔住了,直到秦无病直起身子才问:“你哪只眼见到爷爷救你了?”
“你胸前有血!”秦无病指了指那人青色长衫的上身:“你刚出城门的时候,我见过你,那时候你的前胸处是干净的。”
那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前嘿嘿一笑问道:“不过是深色的印记罢了,你怎知就是血迹?”
“只有血迹会呈喷溅状,其他都是剐蹭!除非你在胸前,黑灯瞎火的掰开一个熟透的西瓜,不然一眼便可分别!”
那人玩味的看了看秦无病道:“既然知道我杀了人……怎知是救你?”
“因为我知道有人要杀我!”
“那又如何?我杀了他们,也可再杀你!”
“你想杀我早就动手了,不用等到现在!说句认怂的话,你杀我们比杀他们容易多了!”
“现在杀你们也不迟!”
“说吧,有何事想我帮忙?”秦无病将双手背到身后,一副笃定的样子。
那人上下打量了几眼秦无病,皱眉问:“只因我身上有血迹,你便认定我是有事找你帮忙?”
“敌人的敌人自然是朋友,你帮我杀了想杀我的人,想来不是吃饱了出城遛弯的消遣,总要有个目的吧?今日我在府衙街前威风了一下,你当时可是在旁围观?”
秦无病说完便听到身后四人同时哎呀了一声,语气颇为无奈。
那人哈哈一笑道:“你算不算威风我倒不知,我只知你不怕官府之人。”
“原来是这个原因,小福小尔把篝火点上,咱们坐下来慢慢聊,看看咱们有什么能帮上恩人的……”
“帮我劫狱!”
“不用点火了!”秦无病没有丝毫犹豫:“来吧,咱们还是打一架吧!”
“你们五人打不过我。”
“这里有个道理你可能没想明白,我跟你打,死的是我自己,我帮你去劫狱,死的是我全家!”
小摩急道:“七少爷怎可这般灭自己威风,长……”
“我这也是实话实说,你们四个要是没伤,或许咱们还可一搏,蔡友坤派来的人是准备杀咱们五人的,怕是不会只派一个人,别管几个,势在必得!恩人一个人就解决了,身上无一处破损……”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再去杀你全家?”那人打断秦无病寒声问道。
“你不会!如果你是那种穷凶极恶之人,也不会想着拼了性命去劫狱,你为人仗义,不会滥杀无辜,你要救谁?何故入狱?是罪有应得还是冤假错案?”
“自是蒙冤之人!”那人说着竟走向暗处,秦无病背着手跟在后面,那人头都没回的喊了一句:“烦劳把我的马拴一下!”
秦无病回头说:“帮他把马栓上。”
小摩在后面问小福:“七少爷为何就不知道怕呢?”
“他要是真的怕了,那就是天要塌的大事,你还是别盼着他怕吧!”
……
那人并没有做什么,而是完成了之前秦无病的要求——点篝火,然后坐在篝火旁简明扼要的讲了劫狱的事。
“我的救命恩人托付我照顾他的妻儿,我到了他家才知道,他儿子已蒙冤入狱,他的妻子双眼已哭瞎,他的族人仗势欺人,当地官府黑白不分,我别无他法!”
“你怎知他蒙冤?”
“铁头不在身前,他们孤儿寡母相依为命,本就势弱,铁头战死沙场上,抚恤银两尽被族人吞没,铁头的儿子去找族长理论,恰巧族长被人捅死在家中,族人便报官说是那孩子所为……”
“那孩子多大?”
“十七,名唤陈轩,我去狱中见过他,长得本就文文弱弱的,酷刑之下也就还剩一口气了,我让他跟我实话实说,他说他没杀人,如果杀了,为何不跑,怎会回家还能安然入眠?”
“你去见他的时候,他已屈打成招?”
“正是!他哭着对我说,实在是受不了才认的罪,我便找人击鼓鸣冤让府衙重审此案。”
“他们置之不理?”
“不,重审了,当着我的面重审的,可人证物证俱在,我明知有假,却又无可奈何!”
“人证好说,在族长家找人出来说看到了陈轩行凶便可,何为物证?杀人用的刀?”
“正是!说是在陈轩家找到的。”
“这是前不久的事?”
“不是,是去年年底,我也是才到明州不久。”
“冬天!刀是什么刀?”
“一把匕首。”
“有点意思!铁头的抚恤银两族人都能贪了,可见平日里母子二人的生活被欺负成什么样,日子有多困苦,他们还能有银钱买匕首?”
第二十九章 冤假错案(二)二更
“正是此理!可族里人不认贪了银子,族长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平日里母子二人靠什么为生?”
“按理说,他们族中有铁头服了兵役,他们族里其他男丁便可免除兵役,应全族照看铁头妻儿才对,但我看他家的情况,并非如此,母子二人这些年过的很是艰难,陈轩未曾有机会读书,只认得几个字,曾几次想找人代笔写书信,也都被族人拦下。”
“想想也知他们做的出来!你当时听审了,可记得那个人证是如何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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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是族长的小妾,她说,陈轩那晚去找族长,族长恰巧在小妾房中,小妾说她亲眼得见陈轩掏出匕首捅死了族长后扬长而去,她吓的晕了过去,醒来后立刻喊叫,族人们都到了,天也亮了,他们便报了官。”
秦无病挑了挑眉问:“陈轩家离族长家远不远?”
“不远,都在一个庄子上,走路也就一刻钟。”
秦无病有节奏的用手指敲着大腿,脑子里重现案发过程,突然问了句:“重审时可有传唤其他人证?比如陈轩敲门是谁开的?是谁给族长报的信儿?陈轩又是几时走的?”
那人摇了摇头道:“只见到那个小妾……”
“陈轩是不是说他根本没见到族长?”
“你怎知?!”
“你刚才已说,母子二人常年被族人欺负,尤其是在抚恤银子这个事儿上,别说是冬天的晚上,就是白天,那位族长也未必会见陈轩!”
那人一拍大腿道:“我就知道你与常人不同,如何?与我一起劫狱吧!”
“劫个屁呀!有大道不走非要走死胡同!”秦无病嚷嚷道。
“如今还有哪条道能走?”那人急着问。
秦无病眯着眼上下打量着那人,方脸浓眉,面色黝黑,眼神不怒自威,三十多岁的样子,始终正襟危坐,一身穿着合身合体,却遮不住那一身煞气。
“问你个事,你身边多少也有几个能用之人,为什么偏要找我们?”
“不想连累他们!今日见你敢当街抓人,又当街宣讲欠条上的名姓,我当时以为你再不会出来,没想到你不仅出来了,那衙役还当街给你下跪,再见到他们把你送出城,便多少猜出来点那位府尹的意思,果不其然,他们想杀了你,既如此,我救了你,你应会答应跟我去劫狱。”
“漂亮!再问你个问题,府尹蔡友坤上面有个姓谢的官儿,你可认得?”
“姓谢?哪个衙门口的?”
“这我不知,我只知蔡友坤知道他明日要来,甚是慌张!”
“姓谢?莫非是谢羽?”
秦无病马上凑过去,问:“什么干部?”
那人像是听懂了说:“江南省提刑按察使!”
“我去!”秦无病一拍大腿,兴奋的道:“这不就是大道吗?你找他,点名让我来跟人证对质,如果再能求得开棺验尸,那就更是妥必妥了!”
这次换做是那人上下打量秦无病了。
“看什么?”
“你为何觉得我能找他?”
“或许你不认得他,哪怕有一点交情,你早就找他了,但是,不认得不代表相互间不知道名号,像我这种升斗小民就算知道有冤假错案,怕是也难见到他,可你不同,你报上名号就能见!”秦无病越说越带劲:
“提刑按察使平日都在金陵,别说你想不起来找他,就算想起来,你也拿不出有力的证据,让我重审这个案子确实不大可能,我是谁?一个小捕快,但是让我跟人证对质,让我见见陈轩,我能问出诸多疑点,可供谢大人参考,最好你的名号能让谢大人直接同意开棺验尸……”
“你先等等,你为何认定我能见到谢大人?”
秦无病坏笑着挑了挑眉,说:
“铁头正在服兵役,他想救你的命是跑出兵营了吗?从你坐在这湿冷的草地上开始,腰身就是挺直的!你到明州府的时候,陈轩就已经在牢中屈打成招,认罪画押了,可你能见到,甚至真的将案件重审了,你还能坐在一旁听审,都这般明显了,还用我说破吗?”
坐在秦无病身后的福尔摩斯四人窃窃私语。
“你听出来什么了?”
“没听出来,除了救命那件事,其他的事不是使银子就能办到的吗?”
“也是商户?”
“或许是漕帮的人。”
秦无病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四人说:“以后有人问起,不要说你们跟了我好几年了,就说咱们刚认识。”
那人听罢哈哈大笑了两声,站起身朝马儿走去,他从马背上取下酒囊走回原处,问秦无病:“喝两口吧?”
秦无病摇头说:“我想案子的时候不饮酒。”
“本来还觉得秦小七爷说话爽快,我最是不喜那些绕弯子的话……”
“那你为何不直接说你是谁?别人绕弯子你不喜,你自己绕弯子我看你高兴的很!”
“我是看你前面说的头头是道,想看看你是不是有真本事。”
“真本事不在这上!你是行伍之人,兵将无事不得擅自离开军营,你却能在外滞留这么久,我想不出是为何?是不是因为你官大?你是千户?把总?参将?”
“老子现在啥都不是,只等着把救命之恩报了,便也了无牵挂了!”那人举着酒囊喝了几大口。
“你不会是私自跑出兵营的吧?”
那人没说话。
“这就能说的通你为什么要劫狱了,估计你的行踪很快就会被军营里的人知晓,怎么都是死,你想在被抓回去之前,把陈轩救出来!”
“就是这意思!”
“那陈轩他爹,铁头当初为何还要舍命救你?让你痛快死了不就得了?让你多活几日有何用?”
那人眼睛一瞪说:“我至少会想办法救出他儿子!”
“快拉倒吧!劫狱是你想出来的,成功了吗?就算你能成功,陈轩往后余生也只能躲躲藏藏……”
“那也比冤死强!”
“那倒是!不过你的方法不对,我也不问你是谁,告诉我个姓,我也好称呼你。”
“林!”
“老林啊,你跟我说实话,你的脸能不能卖到谢大人面前?”
秦无病一脸认真的凑近老林,老林还在适应这个新的称呼。
第三十章 谢羽(一更)
“到底能还是不能?不能的话我再想别的办法,这个案子肯定是冤假错案,实在不行咱们可以先偷偷开棺验尸……”
“能!谢羽明日几时到?”老林马上打断秦无病,偷偷开棺?掘人祖坟啊!那还不如劫狱呢!
“不知道,你既然想要劫狱自然对明州城很是了解,东南西北几个城门都朝哪开,谢大人应该从哪个门入,你等在城门口就是了,我暂时不进城,咱们说好个地方,你说服谢大人成功后,就来找我。”
老林审视的看着秦无病,思量着他这话可不可信,小福忍不住道:“别的事我不敢说,只要沾了案子的事,我们家七少爷刀山火海都会闯!”
“罢了!反正我的行踪已是藏不住了,趁着他们还没有来,明日索性就正大光明的去见谢羽!”老林举起酒囊又喝了几口。
“听你这么说,之前府衙重审的事不是你亲自出面?”
老林也不嫌凉,直接躺倒,头枕在手臂上,看着星空长叹一口气道:
“大漠黄沙,日子不好熬啊!十年却弹指一挥间,铁头是成亲后从的军,中间回去看过两回,我放的,临死的时候托付我照顾他的妻儿,我答应了,他跟了我近十年,那次对敌若不是我疏忽,他也不至于送命,仔细算来,这十年他救我何止一次两次!所以,他的妻儿我必定要护着,呼……”
秦无病听着如闷雷一般还带着音符的呼噜声,摇着脑袋说:“就这动静,这是生怕敌人找不到他呀!”
……
转日天晴,老林起身后把秦无病和福尔摩斯四人带到一处破败的土地庙说:“等我两日,若是两日内我没有回来,你们就走吧!”说罢,也不等秦无病说什么,转身上马扬尘而去!
秦无病站在土地庙的门口喃喃自语:“不是说无论如何都要把陈轩救出来吗?怎么听着像是要先一步就义?就算这个办法不行,回来重新再想啊!真是,这么轻易就放弃,真是个莽夫!想一出是一出!”
“七少爷!”小尔担忧的看着秦无病问:“昨晚是不是着凉了?”
“我好着呢!小福,去化些斋饭来!”秦无病说着转身进了破庙。
“啊?”小福没听明白。
“去整点吃的!避着点人,昨晚咱们大难不死,谁知道会不会还有人盯着咱们。”
小福嗯了一声和小摩就出了土地庙。
秦无病在破庙里找了个略微凸起的地方,一屁股坐了上去,只听‘咔嚓’秦无病哎呦了一声,屁股可就挨了地,他定睛一看,自己竟是坐在一副白骨身上,白骨不知被谁用道袍盖着,上面落满灰尘。
秦无病赶紧起身,朝尸骨深深一辑口中念念有词:“不知者无罪,打扰你了,你我能遇见也是缘分,我即刻叫人让你入土为安!”
小斯皱眉认真的问:“七少爷,我要不要去请个郎中给你看看?”
“看你个头!你俩找个地方把这幅白骨埋了!不知是谁客死他乡,最终会死在这破庙中的,都是些可怜人吧。”
……
同样的时间,蔡友坤正忐忑的等在府衙门口。
昨夜他是一宿没睡,跟幕僚总算商讨出了应对之法,此刻,他满心只盼着谢大人只是路过,他的所有准备都用不上才好!
官场上谁不知道这位谢羽谢大人最是铁面无私,先帝在时他曾在都察院任职,因得罪了太多人,一度被贬为儋州府通判,还是新皇登基将他召回,直接任命为江南省提刑按察使!
皇上的用意很明显,放个黑脸的监察江南百官,督促他们收敛!
跟谢羽之前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他犯起倔劲来谁的面子都不给,当年可是把先帝气得不轻。
谢羽能对他蔡友坤客气?
蔡友坤不敢到城门口去迎接,于礼不合!
可他又无法坐在府衙内静静的等,只好在府衙门口来回踱步。
心焦肯定吃不下饭,蔡友坤昨晚只用了些粥,今早根本吃不下,然后又在门口踱步了一上午,直到午时末,谢羽终是到了!
蔡友坤一激动,眼前直发黑,他赶紧深呼吸,踉踉跄跄的迎了上去。
谢羽已是六十出头,身材精瘦,一双眸子精光四射,嘴角下沉,两道法令纹如同刀砍出来的一般,何止威严!
谢羽身材不高,人又瘦,一身官服显得有点宽大,他下了马车,整了整官服,面无表情的朝蔡友坤拱了拱手,蔡友坤迎上来的时候走的急了些,眼见谢羽拱手,他双腿一软,差点就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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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大人不必行此大礼!”谢羽双手托住蔡友坤:“你若清廉为官,一心为民,不对我行礼我也不会如何,可你若是不清廉,一心谋私,今日就是跪地不起,我也照样秉公处理!”
蔡友坤本就心虚,此刻更是心跳加速,可他毕竟在官场历练了几十年了,这时反应也够快,只听他道:“这几日忙的有些废寝忘食,身体略有不适,还望谢大人莫怪!”
“哦?我还是第一次听见自己说自己废寝忘食的!”谢羽说罢,背起双手,大步走进府衙。
……
蔡友坤引着谢羽到了后堂正厅,谢羽没有客气的坐在了上首,紧跟着热茶糕点就端了上来。
蔡友坤忙说:“谢大人一路劳顿,先喝口热茶,吃些点心,我已让他们备好午饭……”
“午饭不急,先说正事!第一件,”谢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蔡友坤的心提溜到嗓子眼,等着谢羽后面的话。
“年前有个族内少年杀害族长的案子,你之前报了上来,我看了,今日我要在你这府衙重审,你速速将人犯与人证,物证带到!”
蔡友坤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呆愣的看着谢羽不知如何回答,他心里面准备应对的事可没有这一件,这是什么案子?
“你这是什么表情?案子不是你亲审?”
“是是!平日太过繁忙,一时没有想起来,下官这就去办!”
……
第三十一章 又见(二更)
秦无病已经做好了等上两天的准备了,他见小福和小摩只带了几条鱼回来,还数落了几句,小福和小摩只好留下鱼再去找别的吃食。
这附近无山,只有河,小福和小摩回来又带了几条鱼,秦无病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小斯问:“要不咱俩出去试试?”
秦无病眼睛一瞪:“我是你家少爷!”
小斯哦了一声,专心点火烤鱼。
这月份干柴并不好找,几人费了半天的力气才给秦无病递过来一条烤好的鱼,因为没有盐,味道一般,但是秦无病此时可没心思琢磨好不好吃,他满脑子都是族长被杀的案子,他甚至在想,如果等了两日,老林没回来,他有没有一丝丝的可能为陈轩伸冤?
一条鱼吃完,他便再无胃口了,连着几个晚上没睡好,他困了。
就在秦无病靠着危墙迷迷糊糊刚要睡着的时候,有人踢了他一下,秦无病这个气呀,刚要扯开嗓子骂人,却见老林站在面前,他腾一下直接就站起来了。
“成了?”
“走吧!”
……
蔡友坤问了文吏才想起这个案子,人犯已经认罪画押了,人证物证全齐,蔡友坤松了一口气,然后心中不免冷笑,这样板上钉钉的案子,他倒要看看还能翻出什么花来!
蔡友坤照谢羽的吩咐安排妥当,这才回到正厅,却见谢羽捧着一碗面正吃得香。
“怎可如此慢待谢大人!”蔡友坤是真有些急了,他怒视着伺候在旁的人调门拔高了好几度。
“是我要吃碗面的,与他们无关。”谢羽说完又喝了一口汤,放下碗,从怀里掏出帕子擦了擦嘴才又道:“一会儿人犯和人证到了,你找个屏风隔一下,咱们不要露面,我的人自会与那人证对质,咱们也可听到些实话!”
蔡友坤顿时面色不好了,他皱眉道:“谢大人如此审案怕是……”
“怕什么!如今吏治如何蔡大人心中没数?有人一片赤心为社稷,有人一手从国库里挖银子,一手伸向百姓敲骨吸髓!断案受贿赂怕是再正常不过了!诶,蔡大人莫急,我还没说完,今日用这种办法审案,也是帮蔡大人树立官声,看看蔡大人属哪种官!”
蔡友坤面色一沉,他确实有些短处怕被谢羽抓住,才会小心翼翼,但是真想扳倒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刚一见面谢羽就这般咄咄逼人,真当他蔡友坤后面没人吗?!
蔡友坤刚要开口展示一下口才,谢羽又开口了:“蔡大人可知襄王爷已到了乾州?”
蔡友坤脑子嗡的一下。
“襄王爷去乾州看盐场了,明日,最晚后日便会到明州府。”
蔡友坤脑子嗡嗡了两下。
“届时河道总督范大人和江南总督江大人都会到明州,我不过是打个前站罢了。”
听到总督江大人也会来,蔡友坤狂跳的小心脏安稳了一些。
“襄王爷这次奉皇命南下,有先斩后奏之权!沿途已经革掉了十九位府县官员,有的还不在这次南下巡视的范围内,可见皇上对襄王爷有多倚重!听说修河道的银子短了不少,都说自己冤,拨下来的银子都填了之前的亏空……户部是拨不出银子来了,还有筹粮赈灾的事,地方官员一个个富得流油,可偏生账上没银子不说,还各种亏空填不上,你说襄王爷会如何做?”
蔡友坤哪里答得上来,他收到襄王爷路过明州府的消息时,着实担心的夜不能寐,但是襄王爷并没有出现在明州府,他便以为襄王爷会直接到金陵,到时自有江总督应对,他只需按照江总督的要求去做便可,不过都是些银子能解决事,哪会想到襄王爷会杀了一个回马枪!
谢羽见蔡友坤一脸慌张,难得的露出笑脸道:“蔡大人莫急,你这明州府中富人多得是,襄王爷来不过是想找他们出出主意罢了。”
蔡友坤顿觉五雷轰顶!
这是要盐商捐银子啊!可这些人平日里该孝敬的已经孝敬过了,再让他们捐……蔡友坤此时只恨平时要的太多,这些盐商若是不肯再出银子,襄王爷的脸面往哪放?若是再有人说出点什么……
“蔡大人?”谢羽喊了一声正出神的蔡友坤问:“一会儿人犯与证人到了,摆个屏风……”
“我这就去安排!”蔡友坤正找不到机会离开,这时哪里还有微词,他说罢之后,没等谢羽再开口,疾步出了正厅。
……
陈轩是被抬到后堂正厅的,除了一口气还在,再无其他,连眼睛都未曾睁开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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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风后,谢羽冷笑着对蔡友坤说:“蔡大人好手段!”
蔡友坤倒是不以为意,用刑算不得什么,病死狱中更是再正常不过,谢羽想逞口舌之快便由得他,只等最后此案未能翻案之时,再看他是副什么嘴脸!
想到这,蔡友坤心中不免连声冷笑。
过了不多时,族长的小妾也被带到。
这名小妾也就二十出头,有几分姿色,打扮的倒是素净,一副凄苦的表情,进了正厅直接垂头跪到地上,未曾看一眼旁边躺在地上的陈轩。
蔡友坤对小妾的表现很满意,他笑呵呵的扭头问谢羽:“谢大人的人何时到?”
“快了!”谢羽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
老林在城门口截住谢羽,报上名号后,谢羽让下人找个僻静之处,竟下车与老林低声说了许久,之后,老林并未入城,而是快马加鞭去找秦无病,谢羽则安排人等在府衙门口。
所以,当秦无病和老林到了府衙,在不少人惊愕的注视下,竟毫无阻拦大步走向后堂。
蔡友坤气定神闲的刚端起茶碗,便听到外面有人报:谢大人下属到!
秦无病和老林随着声音迈入正厅。
隔着屏风,蔡友坤不知来人是谁,只听了一句:“谢大人我开始了!”蔡友坤手中的茶碗就直奔地面而去!
这是谁的声音?蔡友坤空举着双手正在回忆,那讨人厌的声音又来了:“蔡大人先别激动,激动的事在后面呢!”
第三十二章 冤假错案(三)一更
“你没死?”蔡友坤脱口而出。
“我救了他!”老林蹲在陈轩身旁,越看越恼,这还是他使了不少银子,竟也只是今日的样子,若不然……怕是等不到今日!
老林狠狠的又补了一句:“你派的人不够打!”
“你……”
“蔡大人,先审案子!”谢羽冷声道,他心里知道,有些事,只凭一张嘴无法断定;有些人,只凭一件事无法扳倒。
蔡友坤的脑子已经乱做一锅粥了,却有一句话特别清楚:“这小捕快是我的克星!”
“跪在地上的可是陈氏?”秦无病已经开始了。
陈氏浑身哆嗦了一下,应了一声是。
“你这身衣裳倒是素雅,何时做的?”秦无病背着手低头看着陈氏问。
“真是岂有此理!哪有……”
“蔡大人这般阻碍我下属问话,可是心中有鬼?”谢羽厉声打断蔡友坤。
蔡友坤气急败坏的说:“我审理案件几十年,未曾见过这种问题!这哪里是审案子,这分明是调戏……”
‘啪!’谢羽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厉声道:“蔡大人只听一句便能得出结论,可见平日里断案是何等草率!你若能听便坐在这里陪本官听,不能听便请自便!”
蔡友坤知道谢羽的风评,自然知道谢羽惯不会给人留面子,可未曾想这么不留情面,二人同朝为官,他也不过只比谢羽低一品,怎能忍受谢羽这番羞辱!
可还没等蔡友坤翻脸,谢羽又厉声对跪在屏风外的陈氏道:“堂下陈氏,问你什么,如实回答,若有谎言,严惩不怠!”
蔡友坤被这句话打断了思路,刚才那股子想反驳的勇气顿时就消失了,只好坐在一旁喘着粗气等着看秦无病能问出什么花儿来!
陈氏被吓得浑身颤栗,只听她哆哆嗦嗦的说:“是,是去年三月,老爷赏料子做的。”
秦无病满意的点点头,又问:“陈家族长何时纳你为妾?”
“到今年五月初八就,就整三年了。”
“那倒是没几年,你一个妾室,平日里可会跟随你家老爷接待亲朋好友?”
“未曾。”
“可与陈家上下各户各家走动?”
“未曾。”
“进了陈家的门两年多,你一直规规矩矩的待在房里,未曾与陈家其他人有过来往,可对?”
“是。”
“那你怎认得是谁杀了你家老爷?”
陈氏愣住了。
“你曾在堂上说过,你亲眼得见陈轩从怀里掏出匕首捅死了陈家族长,之后你便吓晕了,醒来之后大声呼救,等陈家各房族人到齐了,便报案捉拿陈轩,族人并不知是谁行凶,定是你说了见到了谁,可你并不认识陈轩,怎知是他?”
陈氏跪在那里,眼睛提溜乱转,来时的路上有人告诫他,只需按照之前的供词讲便可,可之前的供词中,没有这段!
“快快回答!”谢羽等不及了,厉声催促。
“哦,妾身,嗯,是,是当日下人通报的时候曾有提及。”
“哪个下人?”
“不,不记得了。”
“陈轩那日到的时候是什么时辰?”
“酉时末。”
“他可有进入你的卧房?”
“未,未曾。”
“你跟着老爷到厅房一同见了陈轩?”
“未,未曾。”
“那你是如何亲眼得见陈轩从怀中掏出匕首捅死你家老爷的?”秦无病突然提高声调喝问道。
“妾身,妾身听到老爷呼救……”
“你家老爷呼救之时,必是陈轩已经掏出了匕首,不然,就算是他二人发生了口角,你一个妾室都不得抛头露面!我再问一遍,你是如何亲眼得见陈轩从怀中掏出匕首的?!”
“那,那可能是妾身记错了,是,是我冲出去到了厅房,见到陈轩正在,正在拿着匕首捅老爷。”
“哦?陈轩那日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衫?”
“啊?……时间太长,不,不记得了。”
“你能记得自己这套衣裙是何时做的,却不记得你家老爷遇害那晚,你亲眼得见的凶手穿的什么颜色的衣衫?对一般人而言,凶手行凶那一幕怕是会深深印在脑子里,偏你不记得了!”
陈氏抬头看向屏风,她想找个人给她一点勇气,这些话都不是曾经那人教她的,她不知道该如何应答,万一,万一答错了……
“我再来问你,你进门之后你家老爷可是对你宠爱有加,大部分时间歇在你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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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氏惶恐的四下看看,这怎么答?是还是不是?
可,没人能帮她!哪怕一个鼓励的眼神都看不到。
“据实答!”秦无病大喝了一声。
“是!”陈氏脱口而出。
“既是如此,你家老爷可有在天黑之后,在你房里见过谁?”
“未,未曾。”
蔡友坤此时听得已是忐忑不已,这小捕快问话太过细致,再由得这个小捕快问下去,那个小妾必定招架不住!
这案子还是两位幕僚提醒,蔡友坤才想起来,当初可没少找陈家人要银子,尤其是前几天有人托到崔幕僚那里,想要见见凶犯,然后又想要重新审理此案,他正是缺银子的时候,崔幕僚一说,他便答应了,翻案是不可能,却可借此两边都要些好处。
案子到底怎么回事他都不清楚,只是按照文吏准备好的卷宗念了念,便算是重审了,之后这事就算翻篇了,他甚至觉得自己的银子挣的也很辛苦,但也算对得住两边花银子的人。
如今听了秦无病的这些问话,眼看就要引到冤假错案上去了,蔡友坤绞尽脑汁的想如何制止秦无病再问下去,可秦无病并不给他机会,只听他又问道:“当时那一刀捅在你家老爷身上哪里?胸部还是腹部?”
“肚,肚子。”
“哦?”
“我再问你一遍,是你亲眼看到凶犯捅在了你家老爷的肚子上?”
此时陈氏若不是跪着,也会瘫倒在地上,她无助的再一次四下看了看,毫无底气的应了一声“是。”
“你是在凶犯跑出房门之后晕倒的,还是之前?”
“不,不记得了。”
“哼!这事儿还能不记得?分明是在扯谎!”秦无病大喝一声。
“想起来了,是,是他跑出房门后我才晕倒的。”
“他跑出门的时候手里拿着什么?”
“啊?”
“你又不记得了?”
“他什么也没拿,就,就着急的跑走了。”
秦无病呵呵冷笑了两声又问:“你家老爷呼救后难道就没有下人冲进来救主?”
陈氏此时已是再无招架之力,伏地痛哭,连说:“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秦无病朝屏风拱了拱手道:“谢大人,陈氏满嘴谎言!此案必定有冤情!”
第三十三章 冤假错案(四)二更
“哦?说说看。”谢羽温和的道。
“朝中征兵一贯以家族论,一个家族有人服兵役,则其他男丁可免除兵役,按照惯例,其家眷在家族中理应备受照顾!但此案中,陈轩的父亲替整个家族服兵役期间,陈氏家族对陈轩母子不闻不问,更谈不上照顾,陈轩的父亲死后,朝廷发放的抚恤银两也被族中霸占,陈轩或许一时气不过去找族长,但是,大人请想,那族长怎会见?又怎会在小妾的房中见!”
“一派胡言!毫无根据!”蔡友坤终于找到机会发言了:“你口口声声说陈家上下对凶犯一家不闻不问,还说凶犯父亲的抚恤银两被族中贪墨,可有凭证?”
“如果没有此事,陈轩为何大冬天的晚上跑去族长的小妾房中见族长?蔡大人在小妾房中安歇的时候,也有见人谈事的习惯?”
“你!”
“蔡大人莫急,我还没说完呢!陈氏一个小妾,自是不认识陈轩,这一点她自己也认,可她却笃定杀人者就是陈轩,有下人通传说得通,可不记得是哪个下人可就说不通了!陈家并非望族,更不是富户,家中下人拢共也不过那几个,谁通传的怎会记不得?而后她先说亲眼得见凶犯从怀中掏出匕首,又说亲眼看到凶犯用刀捅在族长肚子上,先后口供不一……”
“当时惊慌,没有看清也在情理之中!”蔡友坤打断秦无病:“你说的这些……”
“我还没说完呢,蔡大人怎地如此着急?她这里记不住,那里看不清,可她记得刀子捅在了肚子上,然后凶犯就跑了,还是空着手跑的,我就想知道,既然凶犯行凶后没有拔刀,那把匕首又是如何出现在凶犯家中的?”
“自是她惊恐之下没看清……”
“好一个没看清!蔡大人为何如此体恤陈氏?”
“你……”
“蔡大人可知匕首捅在腹部很有可能不会一刀致命?凶犯若是拔刀而逃,族长必定倒在血泊之中!因拔刀而喷洒出来的热血,也必定会留在凶犯身上,当时抓捕凶犯的时候可有找到血衣?”
“凶犯狡诈,换掉血衣扔了也未可知!”
“扔了血衣留着杀人的匕首?蔡大人的狡诈不知是哪个老师教的!”
“你!”
“谢大人,陈轩母子平日里生活甚是困苦,哪里来的银钱买匕首?蔡大人也不用急着辩解,你不是要证据吗?我有!不是说族中各房天亮前都到了族长家中吗?蔡大人可以把他们都找来,我听听他们说说当时见到的是怎样一幅场景,蔡大人不用着急,我说什么自是无用,但,种豆得豆的道理蔡大人当懂,除了因果,还有理所应该!比如陈轩就在眼前,他身高与我差不多,他手握匕首恼怒之下会捅向族长胸部还是腹部,跟他们两个人的身高差有直接的关系,所以……”
秦无病顿了一下,笑呵呵的说:“蔡大人可以选择,要么把族人都带到这里来,我自有办法证明他们说的真假,要么……开棺验尸!蔡大人选哪个?哦,还有一个办法,谢大人,陈氏满嘴谎言,理应用刑!”
蔡友坤已是三顿没怎么吃东西了,这几个时辰内,接连接受各种意外的打击,此时听完秦无病的三个选择,痛痛快快的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等蔡友坤悠悠转醒,发现自己躺在书房的罗汉塌上,两位幕僚坐在床边。
二人见蔡友坤睁眼,崔幕僚忙道:“大人放宽心,那陈氏虽已招供,但我与老钱早就安排妥当,唉,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没想到真的用上了。”
钱幕僚哎呀了一声道:
“大人正是心急如焚的时候,那些没用的还是少说!大人放心,当初两边联系的那人,过完年便身染重疾死了,前几日不是曾重审此案吗?我们俩商量着找谁联系陈家,恰巧各种机缘巧合认识了陈家村子里的泼皮吴二……吴二早就应承如若有人问起,他会将收银子行骗的事全都揽下,大人只有失察之责,再无其他!”
蔡友坤长出了一口气,突然想到秦无病,他艰难的坐起身咬牙切齿的问:“那小捕快为何没有死?”
两位幕僚相互看了一眼,崔幕僚压低声音问道:“大人可认得与小捕快一起来的那人?”
“废话!隔着屏风我连面都未见,谈何认得?”
“大人先用些粥,晚上与谢大人推心置腹的聊一聊,不管怎么说,不能让谢大人只听那个小捕快的一面之词……”
“等会儿!陈家这个案子凶犯到底是谁?”蔡友坤打断了崔幕僚问道。
崔,钱两位幕僚对望了一样,钱幕僚说:“谢大人还在审……”
“你们不是说陈氏已经招供了吗?还有个泼皮认下了罪?”
两位幕僚又对望了一眼,崔幕僚道:
“大人晕倒之后,谢大人就说要对陈氏用刑,陈氏吓得当场便认下自己诬告,我们二人推断后面谢大人定会问起,问起与大人相关联的事,好在找到吴二的时候,便已经说定此事,刚刚又命人去找他,还给了吴二五十两银子,他不敢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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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年前找我们说项的那人已经死了,前几日重审时又是这个吴二从中联系,我二人细细琢磨了一番,再无牵扯到大人的事项,这才叫大人放心。”
蔡友坤冷哼了一声道:“即便有又如何?他谢羽也不能仅凭一两个草民的供词便对我如何!只是……”蔡友坤沉吟了片刻,阴着脸看向两位幕僚道:“那个小捕快必定会说出那桩案子,不可留祸患!”
……
第三十四章 始末(一更)
审陈氏的时候,谢羽直接升堂问案!府衙内负责讼狱的官吏都立在两旁,没秦无病什么事,他只能站在角落处听着。
因陈氏认了是栽赃诬告,陈轩又奄奄一息,老林便求了谢羽,先找郎中医治陈轩,谢羽自是应允,老林便带着陈轩先一步离开了。
案子听着有些离奇。
陈家族长之所以动了贪铁头抚恤银子的心,还跟老林有些关系。
抚恤银两原本就没多少,再被一层层盘剥,真的到已故将士家人手中,也就所剩无几了,谁让老林觉得亏欠,不但自掏腰包添了银子,还命人亲自送到族长手中。
老林也后悔,他本是想让族人高看陈轩,却没想到给陈轩带来这么大的祸患,如果当时命人直接送到陈轩手中……秦无病说:“那陈轩怕是连命都没了!”
沉甸甸的银子让本就没什么良心的族长起了贪念,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看到这包银子的可不止族长一人,还有他明媒正娶后没多久便抛在一边的原配夫人黄氏。
黄氏长相普通,身材肥胖,若不是嫁妆丰厚且父亲是秀才,当年的族长也不会答应娶她,那时候的族长可不是族长,他用黄氏的肚子生下外家是秀才的长子,又用黄氏的嫁妆帮自己铺平了当族长的路,然后便没黄氏什么事了。
族长好色,隔两年便会纳进一房小妾,再不理会黄氏母子。
族长之位本该族中德高望重之人担当,可银子却能使人忘了德行!
黄氏怎能不憋屈?日子久了便憋出了虐待小妾的毛病,族长也不管,只要不动他新纳的,还在宠爱之中的那个便可。
眼见儿子到了说亲的年纪,可家里早已让族长掏空,铁头的这些抚恤银子便成了二人眼中的肥肉。
族长想贪了银子自然不会主动告诉陈轩母子抚恤银子的事,但老林派去送文书和银子的人按照老林的嘱咐,提出要当着陈轩母子的面,当着全族人的面郑重交付文书和抚恤银子。
族长借口陈母病重,陈轩伺候在旁离不得身,族中人要下地务农,一时半会儿聚不齐为由,无耻的收下了银子,应承择吉日,开祠堂,隆重的将文书与抚恤银子交到陈氏母子手中。
这人不疑有他,但他也认得铁头,只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去看看,又不好麻烦族长,跟村民打听出陈轩母子的住处过去看了看,这一看才知道母子二人生活的甚是艰难,回去后如实讲给老林听,老林直骂那人糊涂,应该先去看看母子二人再做打算!
后边便有了老林私出军营的壮举。
可惜西北大漠离静海县实在太远,等他赶到的时候,陈轩也只剩下一口气了。
当时陈轩知道父亲身亡,和母亲着实狠哭了一场,然后便去找族长要抚恤银子,接连几日族长连见都不见,几次下来陈轩便嚷嚷着要去报官,而黄氏却想出了栽赃陷害陈轩,除去族长,吞没银子一箭三雕的办法。
小妾陈氏在堂上哭的死去活来,她早年丧父丧母,寄居在舅父家,只二两银子就被舅父卖给了族长,仗着有几分姿色,做了妾室,她不敢不配合黄氏,族长已被黄氏毒死,她没有任何依靠,黄氏可随意发卖了她,她不应下,以后的路比死了还难。
黄氏很快被押到堂前,肥胖的身子没经住几板子就都招了,是她提前买了砒霜跟儿子一起先毒死了族长,在腹部捅了一刀,又买通衙役栽赃给陈轩……
谢羽气得浑身发抖,这个案子摆在明处的线索举不胜举,一个村子里不止陈家一族,一个小族长罢了,虽说跟村里人比相对富足一些,但除了手中掌握着上百亩的祭田,也不再有什么,却能接连纳妾!族长为人如何?家族中有何恩怨?陈轩母子生活的如何等等这些,哪一件不是村妇们背后喜欢添油加醋议论的,更何况因为抚恤银子的事,陈轩几次找上门去,还嚷嚷着要报官,村中人怎会无人知晓,陈母又怎可能不说与相熟的人听!
这些事情但凡审理案件时问一问,都不会草率的断定陈轩的罪名,可见府衙内上上下下贪风盛行,不是几个小衙役就能把案子坐实的!
可让秦无病没想到的是,谢羽气得抖了抖身子之后就没有之后了,他并没有严加审问黄氏当时买通的是哪位衙役?走的谁的门路?便将一干人犯收押后退堂了。
……
蔡友坤方方面面准备妥当,等到退堂之后,带着一脸病容,被下人搀扶着重新出现在谢羽面前,他已经准备好一整套说辞,可谢羽根本没给机会,只冷哼了一声,挥了挥衣袖便直奔府衙大门。
蔡友坤一惊,也不用人搀扶了,拎着官服前襟就追了上去:“谢大人这是要去哪里?”
“自是去我该去的地方。”
“下官已备好酒菜,还等着与谢大人秉烛夜谈……”
“我怕你的身子骨经不起夜谈,还是省省吧!”
谢羽大步走出府衙,秦无病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
蔡友坤站在府衙院内,寒着一张脸冷哼了一声:“给脸不要脸!”
……
这时天已黑透,微风习习,倒是舒爽。
谢羽出了府衙就上了马车直奔驿馆。
秦无病可就尴尬了,他跟不跟着?老林因医治陈轩,早早出了府衙,现在在哪秦无病都不知道,而谢羽并不认识秦无病,这个自我介绍要从何谈起?
福尔摩斯四人跟那辆马车一样,一直等在府衙门口,这时见到秦无病出来,忙迎了上去,秦无病无暇顾及他们四个,傻傻的跟着马车走了一会儿,突然停住了脚,口中轻声嘟囔道:“怎么见谁谁走!我这到底是走运还是不走运!”
话音刚落,马车停住了,秦无病瞪大了眼睛,只见一位跟车的老仆俯首在车边听了什么,转身朝秦无病走过来,笑呵呵的问道:“可是秦小七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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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当!在下秦无病!”秦无病朝老仆拱了拱手。
“我家老爷问秦小七爷可否到驿馆叙话?”
秦无病顿时心花怒放,眼见两棵大树,别管粗细,一棵都抱不住那也太说不过去了,他赶忙应是,美滋滋的跟在马车后面。
秦无病走着走着突然想到跟在后面的福尔摩斯,赶忙转身说:“你们一身伤,别跟着我跑了,去客栈等我,我不定什么时候完事。”
福尔摩斯四人也不客气,转身就走了。
……
第三十五章 这般猖狂(二更)
驿馆内,谢羽换去一身官服,换上一身灰色长袍,与秦无病坐在房内的圆桌前,两人面前一人一碗面。
秦无病可饿坏了,端起碗来大口大口的吃,发出啼哩吐噜的声音,看得谢羽不禁失笑,觉得这个年轻人是个真性情。
“你与林淮是如何认识的?”谢羽慢悠悠的吃着面,像是随口一问。
秦无病马上意识到林淮是谁,他觉得机会来了,赶忙将昨日生擒当街杀人凶犯和自己被人追杀,林淮仗义出手相救的事尽量简单的说了一下,这里面很有学问,秦无病从上一世汇报工作中吸取经验,简明扼要是关键!领导最不喜拖沓,也没工夫听你讲细节,除非他们主动问起。
果然,谢羽听秦无病几句话讲完昨日的事,放下手中的筷子,认真的打量起秦无病,然后问道:“你觉得……蔡友坤想杀你,只因为你将他家人放印子钱的事当街抖落出来吗?”
“当然不是,这事要从我为何来明州府说起!”秦无病又发挥了写总结的本事,把于世成杀害范文进的案子一句话带过,主要引出了科考舞弊的事,说出蔡友坤想让他背上诬陷的罪名。
没等秦无病讲完始末,谢羽突然站起身,绷着脸问:“于世成可是已被收押在府衙的地牢里?”
秦无病忙答道:“收押在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已押解到明州。”
谢羽狠狠拍了一下桌子:“走!再回府衙!”
……
秦无病见谢羽神色紧张,他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当初他力劝方如山将这起案子上报的时候,可从未想过于世成会在府衙大牢出什么事,真说起来,于世成在科考舞弊案中知道的甚少,即便是让谢羽亲审,也未必会审出有用的来。
秦无病觉得蔡友坤在这个节骨眼上,毫无动手的必要!
可等看到地牢中倒在血泊中的于世成,秦无病才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些人的猖狂!
蔡友坤站在谢羽身旁连连自责:“下官失职,看守有误,实是没想到他会这般想不开。”
秦无病歪着脑袋看了看蔡友坤,他好像看到了蔡友坤心里的那句话:“我杀了,你能把我如何?”
秦无病嘿嘿一笑,走进牢房内,蹲下身子仔细验看于世成的尸体,谢羽也跟了进来。
秦无病边看边说:“刚死没多久,一个时辰左右,尸僵还未出现在全身,貌似以头撞墙身亡,实则……脑袋上这点伤,死不了!”
“信口雌黄!”蔡友坤大喝了一声。
秦无病痞气十足的扭头看向牢房外的蔡友坤,笑了笑道:
“你看,又急了!蔡大人也是上了年纪的,气大伤肝,肝不好哪都不好!这一天光看蔡大人气冲头顶了,你想啊,血随气走,气上去了,血也一下子都涌到头上,哪次没涌明白,啪!爆了!蔡大人就要跟他一样了!”秦无病指了指于世成。
蔡友坤瞪大双眼,认真体会了一下,确实血往头顶冲……
“蔡大人问案也有年头了吧?”秦无病突然正色道:“尸体何时出现尸僵,何时出现尸斑,大人可知晓?哦,大人定是十分信任仵作,无需掌握这些,既然蔡大人不知,又怎知我说的不对?死者死后一个时辰左右,下颌先开始僵硬,两到三个时辰会扩延直全身,六到八个时辰……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秦无病说着动手开始除去于世成的衣衫。
“大胆!”
“你怎知我小名儿?我小名……秦大胆!”秦无病坏笑着说着,手里可没停,于世龙上身很快裸露在外,腋下和胳膊根部有明显的青紫。
“这是有人拽着他撞的墙!”秦无病说着又按压了一下于世成的肚子,嘿嘿一笑道:“内脏应是被压破了,内出血才是致死原因!内出血就是……”
“大胆狂徒,竟敢……”
“大人这一天怎么老是插嘴!”秦无病站起身,不屑的看向蔡友坤:“若想让仵作验不出外伤,最好的办法就是借用外力压迫内脏,里面全破了,可表皮看不出任何问题!就跟我刚才说你,啪的一下,脑袋里面爆了一样!你那病叫脑出血,整好了直接死了,整不好瘫在床上,除了流口水什么都不会……”
“一派胡言!胡说八道!谢大人,一个小小捕快竟敢对其上官出言不逊,这等狂徒的话如何信得?来人呀,将这个捕快拉下去,先打一百板子再做打算!”
蔡友坤是真急了,这说着说着把他说死了可还行?!更何况秦无病像是见到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一样,居然说的分毫不差,这般下去,他不用爆头也会被砍头,怎能不急!
“蔡大人当我是死的?”谢羽背着手站在秦无病身侧,阴着脸转头问蔡友坤,秦无病蹲下身子继续查看。
“谢大人亲耳听到……”
“我听到他劝你注意身体,蔡大人听到什么?我还听到他说死者的死亡时间,蔡大人断案几十年可知晓这些?据我所知,他说的是对的!蔡大人却让我不要相信,莫不是本官这些年读的书,断的案都是错的,只因蔡大人不信?!蔡大人好大的官威啊!不知这官威因何而得!”
谢羽明明站在那里没动,可蔡友坤却在牢房外连退了两步。
“今晚当值的狱卒都有谁?蔡大人可否将他们先行收押?若是这些人再有想不开的,那本官等襄王爷到的时候,可要好好说一说你这牢房的风水了!”
谢羽说罢走出牢房,秦无病赶紧起身跟着。
……
出了府衙,谢羽没有上马车,而是背着手朝驿馆走去,秦无病落后半步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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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很安静,不知不觉又快到宵禁的时辰了。
“你是不是很是不解,为何他有诸多把柄可抓,而我却不抓?”谢羽走在前面,面如寒霜低声问道。
秦无病确实不解,可谢羽这一问,透着一股子无奈,秦无病顿时觉得自己解了。
第三十六章 认可(一更)
“因他树大根深,普通刀斧伤不到根?”
“你只说对了一半,他的祖父曾官至吏部左侍郎,叔父现如今是通政司左参议,江南省总督江大人是他夫人的表兄,他父亲虽未走仕途,但平日里喜欢吟诗作画,不论真假,身边好友颇多,大部分都在京城有一席之地!”
“再说他的外家,他的外祖曾任礼部右侍郎,他的舅父曾任鸿胪寺卿,因病请辞之后,儿子进了户部,只做了三年司务,便升任户部湖广清吏司郎中,就不要提他这一辈的族兄弟了,这一圈下来,正如你说的,一刀下去若不能断根,对他来说无关痛痒,最多贬职,三五年之后重新启用,他照旧威风!”
秦无病倒吸一口凉气,难怪蔡友坤如此张狂,他对这一世的官职高低并不是很清楚,但听起来属于朝中有人,还是有很多人那种的,是他,他也狂!
“我一早便知他贪腐成性,苦于没有机会!再说,凭我一己之力,就算手中有些证据……”谢羽突然转头看了眼秦无病,没再说下去。
“大人今日到明州,肯定不会是看看就走,我也与大人交个底,他想置我于死地,不过是因我不能为他所用,当然,用了也是死!所以这世上除了大人,怕无人像我这般想将他连根拔除,所以……”
“今日来的匆忙,只带了老仆和几个随从!”
谢羽冷冷的说出这一句,秦无病却连连点头,他突然走到谢羽身边,附耳低语道:“大人,街上各处不知藏着什么人,还是到了驿馆……”
谢羽呵呵一笑道:“这街上虽昏暗,却可一眼望尽,那驿馆之中才真正是防不胜防!更何况,我虽带的人不多,但是谁想要近身怕是也没那么容易”
秦无病即刻来了精神,可声音还是压的很低:“大人今日没有追问那黄氏行贿之事,就是因为人手不够?”
“你说呢?只要他能让人犯活着就好,连夜审,他就会连夜动,会有多少人丧命?”
“大人听说于世成的案子马上去府衙,也是想到了他们会灭口,想提前一步护下来。”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大人没有连夜审问狱卒,算了,当我没问吧,审了又如何?这是在他的地盘上,可若是无计可施,大人来明州干什么呢?这不是自己找气生!噢……我知道了!”秦无病兴奋的拍了一下谢羽问:“是不是钦差要到明州了?”
谢羽先是一惊自己挨了一下,然后二惊这小子脑子转的真快。
“大人莫怪,我随意惯了,下次稳重些!”
“还有下次?论年纪我可以做你祖父了!”谢羽瞪眼。
“祖父,您说接下来咱们要怎么做?”秦无病严肃的轻扶着谢羽问。
“我可以即刻让你回到静海!”
“大人劳累一天了,我就是想逗大人开心一下。”
“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
“那倒不必,只是……大人,你今日先听我说了当街杀人的案子,知道他家人在外放印子钱,可当时未见大人有多惊讶,反倒是说起于世成的案子让大人着急了,大人是知道当街杀人那件事吧?”
“当街杀人!我若是都收不到消息,我这按察使也就别做了!行凶那人的长相你可记得清楚?”
“那是自然!”
“可能画下来?”
“大人太高看我了!这人……已被他放了?”秦无病反应到这个可能性,声调都变高了。
“跟你说话倒是不累!那人既敢当街杀人,便是未把他那个府尹放在眼中,他除了杀便是放,杀,他是不敢!那便只有放!”
“在明州还有他怕的?”
“你不是聪明吗?想想他会怕谁?”
二人说着已经到了驿馆门口,秦无病一眼就看到等在门口的林淮。
“老林!陈轩如何了?”秦无病迎了过去。
林淮见二人一起走回来,先是愣了一下神,然后整理了一下衣襟,对着二人深深一辑。
秦无病赶紧蹦到一旁,嘴里念叨着:“你这么大岁数了,对我行礼是盼着我早日入土不成?”
“我是谢谢你们帮陈轩洗冤!”
“这事儿可不用你谢,我愿意出头不是因为你,是因为这是冤假错案,再说,能洗脱冤屈是因为谢大人,没谢大人,百个我也无用!”
“你这话不对!”谢羽拍了拍林淮的肩膀,却在对秦无病说:“没有你当堂指出种种疑点,我还需命人去细细查证,颇为费时,进去说!”
……
三人在驿站里简单的聊了两句,谢羽毕竟上了年纪,嘱咐老仆去找驿馆给秦无病也要了一间客房,又嘱咐秦无病明日早些起身,便歇下了。
秦无病想到之前让福尔摩斯去客栈等他的时候,谢羽应该是听到的,可那时谢羽并没有说让他晚上住在驿馆,那就是在牢房里的表现让这位按察使对他另眼相看了,秦无病心中窃喜:终于有人识货了!
林淮让秦无病在房间内等他,他去去就来。
秦无病的心情很好,至少眼下看,他的小命是保下了,如果再幸运一些,或者家里的事也能一并解决了。
他坐一会儿,起来溜达一会儿,这两天紧绷的神经突然松了,内心竟有些浮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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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淮当真是去去就来,只见他一手拿着两个碗,指缝间夹着几支已经点燃的香,一手拎着一个小香炉,后面跟着一个人抱着一坛酒。
秦无病睁大双眼看着秦淮摆好香炉,放下碗,又叫那人打开酒坛斟满两碗酒,再把那人轰了出去,这才分出三支香递给秦无病说:“来,咱俩结拜!”
第三十七章 关门兄弟(二更)
“你先等会儿!”秦无病没有接过三支香:“你想谢我可以有很多方式,没必要……是吧?再说,你的年纪……我是不是称呼一声叔叔比较合理?”
“你多大了?”
“二十!”
“我二十五!”
“你再等会儿!你二十五?从你十岁开始算吗?”秦无病不可置信的问。
“自然是从出生开始算!我不过就是被大漠黄沙摧残的老成了些。”
“你不是老成,你是直接老了!”
“闲话莫多说,来,今日你我二人结拜为兄弟,自是……”
“你等会儿!结拜这事是不是需自愿?”
“你为何不愿?喊我一声大哥你还能吃亏?”
秦无病狠狠点头:“咱俩相互之间只知道个姓,其他一概不知,你们结拜兄弟这么草率吗?”
“只凭你能帮我,你这个兄弟我就认下了!”
“那我凭什么认你呢?”
“凭我对自己兄弟仗义!别废话,跪下!”
秦无病竟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只见他不情不愿的接过香,跪在地上,听着林淮嘴里一通捣鼓,然后跟着林淮的动作,举着香叩了头,再把香插在香炉里,干了碗中的酒。
林淮马上起身,顺手拉起秦无病说:
“现在咱俩是兄弟了,大哥的事就是你的事,我走之后,你要替我好生照顾陈轩母子……”
“你就为这事折腾这么一通?”
“我也知有些草率,但我的时间不多了。”林淮坐到椅子上,又斟满两碗酒,示意秦无病坐下,又将酒推到秦无病面前。
“你真的是私出军营?”
林淮干了碗中的酒,点了点头,又给自己倒满一碗。
“你怎么不跑?我给你些银子……”秦无病有些不忍了。
“我不能连累谢大人,我答应他了。”
“他还管这事?”
林淮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喝了一口酒说:“你的事,我都跟谢大人说了,这一次蔡友坤怕是劫数难逃,明日,最晚后日襄王爷就到了!江南总督和河道总督也会到,想来你定能安然度过这一关。”
“襄王爷?”秦无病脑子里闪过黄老板的脸。
“对,是皇上的九叔,这位襄王爷可了不得!”林淮压低声音道:“他曾经有两次机会登基称帝,可他都没要,前年先帝驾崩的时候,留下两份遗诏,一份是传位给四皇子,也就是当今圣上的,一份是传位给襄王爷的!”
“是不是有一份是假的?”秦无病趴到桌子上与林淮脸对着脸问。
林淮摇头:
“都是真的!我刚不是说了,襄王爷有两次机会坐上皇位,但他都没要!第一次是因为先帝,那时我还小,是趁长辈们小声议论的时候偷听到的,说是先帝有一次御驾亲征,差点回不来,人失踪了好几日!当时的太后懿旨一下,文武百官也都赞同,让襄王爷继位,国不可一日无君嘛,但是襄王爷不肯,只愿以监国之名料理朝政。”
“后来先帝大难不死,能德胜归来,也跟襄王爷调兵遣将有关系,据说先帝班师回朝当日,襄王爷迎出去好几十里!我这么说吧,襄王爷在军营的威望……”林淮四下里看了看,把声音压到几乎听不到:“比两位皇上都高!”
“明白!他要想做,谁也拦不住!”
“就是这意思!先皇留下两份遗诏,表面看有些糊涂,可你细想,这是先帝对襄王爷知之甚深,知道襄王爷不可能要这皇位,先帝就是想让自己儿子从心里明白,襄王爷心中只有江山稳固,再无其他,千万莫对这位皇叔心生猜忌!所以皇上对他这位九叔很是礼遇,襄王爷却从不在京城逗留时间过长,一般都在自己的藩地享清福,若不是皇上眼下艰难,也不会请襄王爷出马……”
“是啊,说再多也不如让他亲身体会到……皇上怎么个艰难法?缺银子吗?”
“银子肯定缺,但是最要命的是……”林淮又抬头看了看四周,将声音压的很低道:“先帝晚年的时候,一味简政施恩,有点太过‘宽容’,唉,凡事一旦过头,其弊更不胜言!弄得文恬武嬉吏治败坏,一些老臣胆子越来越大,国库都让他们倒腾空了!皇上继位后,唉,真是难啊!就算召回像谢羽这样清廉自守的官员,也难有何改变。”
“他们已经自成一体了!”
“就是这意思,所以皇上只好请出襄王爷,这一路上,襄王爷已经革去了十九位府县官员的官职,就地问斩的就有三人!根本不用上奏,听说有老臣找皇上哭诉,皇上两手一摊说‘莫说是杀了几个有罪的官员,皇叔便是要这天下,朕也会拱手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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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是真心信得过襄王爷!”
“那自是当然,皇上登基大典之后,襄王爷离京回藩地时,皇上亲自送出城外十里,而且让襄王爷走在前面,皇上始终落后半步……”
“先帝好安排!”
林淮狠狠点头。
“你亲眼得见?”秦无病眯着眼睛问。
“那自是当然!皇上对襄王爷的信任那是摆在明面上的,我爹说过,这世上最盼着江山社稷太太平平的除了皇上就是襄王爷了,襄王爷心不藏私,所以皇上才会如此放权。”
秦无病点头道:“这也是先帝最想看到的!细想一下,别管哪一次皇位争夺成真,对江山社稷,对黎民百姓都不是好事!”话音刚落,秦无病又笑问:“你爹官不小吧?”
林淮先是一愣,随即嘿嘿笑了两声,伸手拍在秦无病的脑袋上,坐直了身子说:“让你喊我一声大哥,你还不愿意!听好了,大哥我前不久还是兰宁卫指挥同知,从三品!我爹……就是个侯爷,随着先帝出生入死,封了武定侯,没什么真本事,不像我……”
“大哥!”秦无病拱了拱手:“我就想知道你与多少人结拜过?”
“哎呦,这一时半会儿的,我还真说不上来。”
“你是不是也与铁头结拜了?”
“那自是当然!我的亲兵自然都要与我结拜!”
秦无病搓了搓脸,又叹了口气,问:“你是不是结拜有瘾?”
“有没有瘾以后也做不到了!”林淮怅然道。
秦无病呵呵一笑道:“我竟幸运的成了你的关门兄弟!”
第三十八章 都要来了(一更)
“既是兄弟,我的事是你的事,你的也是我的事!等襄王爷到了,我先把你的事解决了,然后再回京领罪!”
秦无病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心里莫名有点感动,他压了压这种情绪,关心的问道:“你这种情况,回京会交由哪个衙门处置?襄王爷能否出面帮你说情?”
“哪个衙门我也不惧!不过是挨板子的事,只是回家要挨我爹收拾!他收拾我,我也不怕,就怕不许我再去兵营,哪怕是守边关城门呢!大哥我一样用不了两年就能官复原职!可……襄王爷跟我爹见面就吵,他不帮我还好,若是帮我,哼!”
秦无病听罢倒是松了一口气:“你爹说你,你就给只耳朵听着,等你被板子打的屁股开花,他也就舍不得说什么了,想去兵营也可徐徐图之,你娘不帮你吗?”
林淮端起酒碗一口而尽:“不在了!”
秦无病赶紧给林淮斟满,劝道:“别难受!你如今……你这般年轻便做到过从三品的官,你娘在天之灵必定欣慰。”
“我爹不止我一个儿子,我娘却只有我一个!他们是嫡出,我是庶出,从小……整日挨欺负,我爹从不说他们,只会说我!我不能喊我娘叫娘,喊一次打一次,可我偏就喊,只要打不死,我就喊,尤其是家里有客的时候!”林淮端起酒碗又一口干了。
秦无病又给满上。
“我娘只知道哭,那时候小,不懂得替她想,板子挨在我身上,疼在她心里,嫡母更会因为这事罚她……我让她的日子越过越难!”
“等我多少懂点事了,她却走了!我便去了西北从军,你可别觉得我爹会帮我,一开始我只是个兵蛋子,可我舍得搏命!羌戎那些蛮子一年之中想起来便跑过来打一架,你都不知道他们何时会来,有时睡得正香,他奶奶的,他们来了!我们拎起刀就是一通干!然后带着满身血腥回来,倒头就睡!你说这帮一起搏命的兄弟是不是比家里那些废物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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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喜欢结拜,你觉得结拜的兄弟比亲兄弟亲?”
“那自是当然!”林淮又是一碗酒下肚:“家里那些就是酒囊饭袋!只知道窝里斗,我的兄弟们不一样,各个都是能在沙场上搏命的好汉!”
说着林淮突然捂脸痛哭:“大能走了,大奎走了,长生走了……他们都走了,如今铁头也走了!偏我还活着!”
秦无病看着哭得像个孩子的林淮,心里也不是滋味,正想着如何劝解,林淮趴到桌子上,带着节奏的打起了呼噜。
秦无病挠了挠头,这条大腿是主动送过来让他抱的,可现在,他需要把这条‘腿’抱上床……
……
转日,秦无病被谢羽的老仆叫醒,林淮已不在房间里,
他赶忙收拾妥当赶去谢羽的房间。
谢羽一身官服正襟危坐,像是在等秦无病,见秦无病进门,便起身说
“林淮出城了,你等在驿馆,哪里也不要去,我已让人将你那四名长随叫来,记住!除非我的老仆或者林淮来叫你,不然,不论谁来,用谁的名头叫你,你都不要出驿馆!可记住了?”
秦无病赶忙应是,只略一过脑子他开口便问:“可是江南总督与河道总督先到了?襄王爷随后也会到?”
谢羽已经走到门口,听见秦无病的问话,不由得停住脚,转头颇有深意的看了眼秦无病,答非所问道:“确实有些脑子!”
秦无病愣了一下,看着谢羽出了房门,才嘟囔道:“这还需要脑子吗?”
秦无病对朝堂上的事知道的很少,这一世他也算知足,能在衣食无忧的条件下,尽量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还要什么自行车?但是,两世加一起,他都有个底线,有案子一定要查到底!这份执拗他自己都怕!
如今因为这份执拗,他得了一位勋贵的义兄,又有机会见见朝廷的封疆大吏,尤其是能见到连皇上都敬重的襄王爷,这份荣耀……与谢羽临走留下的话一比,消失的很彻底。
眼下的情况,秦无病再理不清各种人物的关系,他也就别妄图保住小命了,干脆自己把自己撑死算了!
江南总督与蔡友坤有关系,自然不是好鸟,河道总督若是清廉,襄王爷这次也不会来督修河道,林淮昨晚告诉他这两位也要到明州来,那自然是冲着襄王爷来的,这二人屁股都不干净,还要往手里拎着刀的襄王爷面前凑,可见并非得已!
而谢羽临走前的嘱咐,显然是告诉他危险仍在,那些人极有可能对他贼心不死!
秦无病想不明白这些人为何非要置他于死地,反正蔡友坤已叫不动了,襄王爷若是已经到了,俩总督未必有胆量私下再做些什么,只有这两位总督大人先到了,听了蔡友坤的工作汇报,才会向他伸手!
而林淮出城,自然是迎襄王爷去了,林淮说要帮他,以他的性子自然是说到做到,等襄王爷进了明州府,怕是没时间再听林淮说些什么了。
怎么就混到要保命的地步了?秦无病坐在椅子上往前想了想剧情,他想将科考舞弊的事宣扬出去,而蔡友坤想用他把科场舞弊的事盖住,为何想要盖住?听了昨晚林淮的话,倒是帮秦无病解决了这个问题,蔡友坤与那些人都已自成一体,沆瀣一气,帮他们盖下也就是帮自己!
那些人中自然包括这位江南总督!
在这件事的较量上,秦无病原本没有任何胜算,如果蔡友坤果断下手,不管最终他们的结局如何,秦无病早就埋在哪个旮旯等着腐烂了。
可就是蔡友坤那么一犹豫,秦无病有了活命的机会,他像是生怕蔡友坤不恨他入骨,又撞上了当街杀人的案子……
第三十九章 拖延(二更)
秦无病坐在椅子上,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子,聚精会神的想着接下来的种种可能,连福尔摩斯四人何时进来的都不知道。
“七少爷可用过早饭了?”小福问了一句,秦无病没反应。
“七少爷昨晚歇在谢大人房里吗?”小尔又问,秦无病还是没反应。
小摩急道:“七少爷莫不是中了邪?”
小斯认真的说:“我去找些童子尿或黑狗血泼在七少爷身上……”
“你尿我身上就行!还用找吗?”秦无病突然动了。
“七少爷怎会在谢大人的房里?”小尔很是执着这个问题。
“起身后被谢大人叫过来的,走,去我的房间,这么多人待在谢大人房里可不好!”秦无病说着起身朝门口走去。
“你自己待在这里也不好。”小斯走在后面补充了一句。
“你的话怎么那么多?!”秦无病迈出房门还不忘回头数落一句,等他再转过头,便看到驿馆门口刚好迈进来几名衙役。
秦无病他们在二楼,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几名衙役气焰嚣张的问驿卒:“哪个是秦捕快,速速将他找来!”
秦无病冷哼一声,高声道:
“好大的官威!这驿馆内住了这么多人,有赴京或离京的官员,有传送公文和奏章的信差,莫说他一个驿卒,就是驿丞迎来送往,也未必能知道驿馆里住的都是谁,你上来就耍官威,盛气凌人,真给明州府长脸!”
“你是何人?”衙役的头儿被秦无病的做派唬住了,语气平缓了许多。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要谨记,你们出来代表的不是你们个人,乃是明州府!要注意态度!”秦无病说完,背着手走向自己的房间。
进了房间,小福马上问:“七少爷,他们是来找你的,你刚才……是何意?”
“七少爷又在拖延时间。”小斯说。
“怎么是又?我何时在你们面前拖延过时间?”
小斯刚要说话,房门便被踹开了,几名衙役凶神恶煞般的站在房门口。
“原来你就是那个小捕快!刚才找你,为何不应?”衙役的头领看到坐在那里,翘着二郎腿的秦无病,气不打一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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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何时说找的是我?”
“我问哪个是秦捕快……”
“太笼统了!这世上姓秦的人有万千,做捕快的也有万千,我怎知你找的是我?”
“你……”
“这分明是你表述不清,你应该问‘哪个是静海县家里特别有钱的,姓秦的,未婚的,长相英俊的,年轻有为的捕快!’”
那衙役头儿指着秦无病,一时之间竟找不到什么词表达此刻的心情,脑子里想到江大人的话‘速速带出驿馆解决掉,越快越好!’,便吼道:“少废话!跟我们走!”
“你们……是谁?”
“你明知顾问!”
“此话差矣!这驿馆隶属府衙,日常事务均有府衙负责,你说别管是驿丞还是驿卒,有没有可能不认识府衙的衙役?我觉得不可能!可明显的,刚才的驿卒并不认识你们,更何况,你们这身行头,长的长,短的短,是临时借来的还是偷的?你们说你们是谁?”
那衙役头愣了下神儿。
秦无病突然放下二郎腿,伸手招呼他们几个道:
“别管你们是谁,先进来坐下,你们既然知道我是谁,必是看重了我家那些银子,才不辞辛苦的跑这一趟,你们想要现银还是银票?”
小福听话听音,即刻明白秦无病的用意,忙恭敬的上前招呼:“就是,几位爷先进来坐,我们少爷最好说话,你们只要张嘴,没有不成的!”
小摩也忙上前说:“就是,就算一次没谈拢,吃顿午饭,接着谈,我们少爷说过,凡是银子能解决的都不叫事!”
“别废话!你走不走?不走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假衙役头儿不但没有进屋,反倒是向后退了两步。
秦无病站起身真诚的问:“走可以,你们总得告诉我去哪吧?”
“府衙!”
“又来了!你们就不是府衙的衙役!这样,你们谁能说出来我昨日去了几趟府衙,我也不问缘由,即刻跟你们走!”
“说不说的出来你也要跟我们走!”假衙役头说着手握刀柄‘嚓’的一声,拔出一部分刀身,怒视着秦无病。
秦无病挑了挑眉,云淡风轻的问:“江总督没告诉你们要尽量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收拾我?”
假衙役怔在那里,手里的刀不知道是该回鞘还是拔出。
“跟你们这种人说话就是累,你也不想想,我要是这么容易收拾还等你们来收拾?如今外面是个什么光景?这时候还轻敌,眼下这个关口,你们江总督因为你们怕是过不去了!”
假衙役头狠狠瞪着秦无病,却不知下一步该如何做。
“你就是把眼珠子瞪出来也没用,我见过的死尸多了,青的紫的,缺眼睛没鼻子的,哪个不比你吓人?凶对我没用!如果能动手,都不用你们先拔刀,我身边这四人早就把你们几个收拾了,我还用得着在这跟你们废话?”
“不是我吹,你们平日里狐假虎威惯了,真本事就算有也都荒废了,他们四个不同,那是刀山火海趟过来的,昨日还在与人拼命,你们呢?是不是每次吼两声就得逞了?所以,真要打起来,你们不行!”
“可为什么不能打呢?咱们都不能在这里动手的原因是一样的,只要一动手立刻传出去,是你的人来的快还是我的人来的快?这不好说,所以要我说,你也别激动,激动也没有用,动不动手都不对,我又不傻,明知道出去就是送命,还跟你们走?那不能够!”
“可真说动手吧……你们要是进门之时悄悄的,突袭一下,说不准真能成,可那不是你们的做派,不耀武扬威的,你们怕是连路都不会走!你想想,从你们接到命令到驿馆,路上需要些时间,眼下又花了不少时间听我叨叨,一会儿真的动手了,收拾你们也需要一些时间,咱们只要一动手,驿丞即刻会命驿卒去报官,门口的百姓更会奔走相告,有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几名假衙役汗都下来了。
“就算是你的人先到了,可那时你们已经被我制服了,大不了再接着打一架,直到我的人来,你看,怎么都是你们输,所以,你觉得有必要动手吗?”
假衙役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在拖延时间!”
“你这不是废话吗?”
假衙役头‘嚓’的一声拔出腰刀,喊了一句:“我倒要看看你有几分能耐!”直扑秦无病。
第四十章 开打(一更)
假衙役们拔刀,福尔摩斯四人拔剑,小摩还抽空把双截棍扔给了秦无病,小斯更不忘嘱咐:“轻着点!”
小福这时已经挥剑拦在了假衙役头身前,假衙役头双手握着刀柄侧身劈刀,刀势之沉出乎小福的预料,连坐在不远处的秦无病像是都感到一股劲风,看着小福艰难转身躲过这一刀,秦无病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要在驿馆内取他性命了!
秦无病知道这是假衙役头仓促之间做的决定,他脑子里只想着如何完成命令,尤其刚刚秦无病还将各种可能都说了一遍,让假衙役头觉得无路可走,才会如此放手一搏!
这算不算给自己挖坑?与脑子不大好用的人不能智斗啊!
房间并不宽敞,所以小福和假衙役头动手之后,其他人虽拔出了刀剑,却也只是靠边站着,无法发挥。
秦无病知道多说无益,起身大喝了一声:“小福闪开!让他们出去见见光吧!”抬脚狠狠将面前的圆桌踹向假衙役头。
小福侧身躲过,桌子带着力道撞向假衙役头,只见他向后退了两步,挥刀奋力砍向桌子,刀已落下,秦无病踩着椅子飞身跃起,甩出游离棍直奔假衙役头面门。
假衙役头此时刀已落下,无法即刻收回,眼前却多了一根棍子,伴随着‘啊……哒’的怪声,假衙役头下意识的后仰,身后几人来不及伸手,下意识的向后退到门外。
小福怎会错过这种良机,挥剑刺向后仰的假衙役头,小摩三人则冲出房门与外面的人战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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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衙役头想躲过小福的剑,只能侧身倒向一边,便听到‘咔’的一声,桌子裂开,又听到‘诶呀’一声惨叫,他确定不是出自自己之口,还没等他看清怎么回事,小福的剑又到了,他赶紧挥刀拦住,随即便感到膝盖一阵钻心的痛,还有个声音在喊:“打你个粉末性骨折!”
假衙役头此刻是倒在地上,仰着上半身举刀拦着小福的剑,下半身可就都交给秦无病了,秦无病挥动着双截棍直奔假衙役头的膝盖,刚才第一下面门没打到不说,回收的力道又没掌握好,拍了自己一下,眼下猛打膝盖目标明确,正好练练回收力。
假衙役头吃痛想要起身,小福的剑又到了,这一下妥妥的刺中下腹。
秦无病收起游离棍,冷哼了一声道:“跟你说了结尾,你偏不信!你说你跟个桌子较什么劲呢!”
说罢,秦无病跨过捂着伤口,还有一口气的假衙役头,走出房门,又即刻退了回来,口中骂道:“这帮孙子从哪冒出来的!”
小福赶紧走到房门口一看,十几个黑衣人还有那几个假衙役正围着小摩,小尔和小斯,混战在一楼的堂中。
房门正对的廊上扶手露出一个缺口,显然刚才有人从这里直接掉到一楼,而那些黑衣人应当是正好进门。
小摩,小斯和小尔身上都还有伤,此时应对这么多人的围攻,显然力不从心,三人后背相对,正面迎敌,挡在楼梯口,可对方人多,又都是练家子,三人应接不暇,只这一会儿,三人身上又添数条伤痕,却仍旧稳稳的守着楼梯口,寸步不让!
小福正看得心惊肉跳,想着是不是护着七少爷先走,秦无病已经越过他喊着口号冲下了楼。
“今儿就今儿了,我倒要看看谁能要了我的命!”
秦无病没有从缺口处直接蹦下去,他怕直接送命,而是顺着楼梯下去,选择了一个差不多的高度,翻身跃了下去。
秦无病一出场,便吸引了所有黑衣人的目光,这倒是给了小摩三人喘息的时间。
几名黑衣人举剑等在楼梯旁,秦无病跃身而起的时候,已经瞧准了一名黑衣人握剑的手腕,也不管其他人,口中叫喊:“啊……哒!”
他落地之时,那人惨叫一声,剑离手!
秦无病屈膝落地,打在那人手腕的游离棍反弹回来,只见他左手抓住反弹回来的游离棍,松开右手这端,左手用力一甩,直接砸向近处这人的膝盖,说着慢,其实整个过程在秦无病落地的时候一气呵成,转眼便是一人倒地,一人再不能握剑。
剩下的几名黑衣人多少有些被秦无病的双截棍镇到,出剑的速度慢了几息,这便给了秦无病机会。
这时候的秦无病也顾不上会不会反弹挨打,要想保命,出手就要稳准狠!他全神贯注,用劈,撩,扫,挑,砸,能想起来的攻击动作,配上以暴制暴的精神气势,口中有节奏的吼着:“啊……哒!”打出爆发力,打出穿透力!
谁能想到有根棍子可以随处乱飞,又能回归原处!
秦无病像是毫不惧怕那几人手中的剑,只全身心的控制双截棍,在混乱中增添混乱,他自己都不知道下一棒打在谁身上,赶上谁是谁,甚至连自己都不放过,大有你受伤我也别好过的觉悟,这让几名黑衣人更觉得惊惧,不免有些慌了手脚。
小福在秦无病喊着口号下楼的时候,就已经从缺口处飞身跃下,正因为有他的策应,秦无病才得以超常发挥,进而保命。
一时间驿馆中惨叫连连,秦无病将身体能扭动的部位基本都用了,时而侧身,双截棍横劈;时而后仰,双截关撩起;时而飞身,双截棍砸出;就连地上打滚的时候,瞅准机会也会甩出游离棍,打着谁算谁!
没有走位,毫无章法却又气势如虹,勇猛的怒吼声和凄惨的哀嚎声均出自一人之口,就问谁见了不蒙圈?
秦无病不要命般的狠狠甩着双截棍,没多一会儿就没劲儿了。
第四十一章 你咋才来!(二更)
一旦没了爆发力,双截棍的用处就不大了,棍子打到人身上如同挠痒痒,秦无病喊得嗓子也沙哑了,气势顿减。
几个黑衣人反应过来,出剑的速度顿时快了起来,秦无病几次堪堪躲过,险象环生,福尔摩斯四人看得是睚眦俱裂,却又被身边的黑衣人围着,根本过不去。
双截棍能让敌人感受到疼,却不能一击致命,一旦有了机会他们可忍痛再战。
没了力气也就没了保命的机会,秦无病几次倒地再爬起,手中的双截棍却再也挥动不起来,秦无病心中暗想:这关是闯不过去了,不知道死后能不能回去?
秦无病单膝跪地喘着粗气,余光看到同时三剑齐到,他深吸一口气,脑子里想的是飞身跃起抱住几人倒地,给福尔摩斯争取能跑的机会……
眼看三剑已到身边,秦无病大喊了一声:“跑!”便跃身而起迎剑而去!
“你回来吧!”
秦无病眼看着自己刚腾空便回到原地,又见那三剑齐齐落地,再仔细一看,不知何时堂中多了无数兵士模样的人,只眨了几下眼,那些黑衣人就都倒地不起了,他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脖领子还在别人手中,回头一看,不是林淮是谁!
“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才来?!”秦无病沙哑着声音问。
“早来了!你那双眼睛就在那两根棍子上,也不四下看看,你那四个长随眼睛就在你身上,也不四下看看,我们就在边上站着……”
“你就这么站着看我挨打?”秦无病推了一下林淮,看上去是真急了。
“你就是缺少历练,这次我在一旁,至少能保住你的命,下次我不在的时候,你怎么办?还是要靠自己的本事,你这是什么玩意?近身攻击比刀剑好用,只是你不会用,给我看看!”
秦无病倒是听得进去道理,气哼哼的将双节棍递给林淮:“你说的对,呀呀呸的!何曾想过会有今日!”
“好好想想吧!以后怕是这样的事多了。”林淮摆弄着双截棍,像是随口一说。
“你别咒我!等把蔡友坤收拾了,我就回静海,照样风平浪静,逍遥自在。”
“你想得美!”
“你接到襄王爷了?”
林淮朝窗户边上努了努嘴。
秦无病转头看去,黄老板正美滋滋的坐在窗下饮茶。
秦无病拱着手迈过一具具尸首,走到黄老板身前,笑容牵强的道:“黄老板别来无恙啊!”
“我还好,小猢狲看着可不怎么好。”黄老板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拖您老的福,命保住了!”
这句话说的确实是实话,秦无病也不客气,直接坐到黄老板身侧的椅子上,拿起茶杯给自己斟满,一口就喝了。
“能保命就是本事,有病啊……”
“无病!”
“有没有病先放一边,表现不错!”
秦无病在见到黄老板那一刻,好多问题像是一下子就解开了,他皱眉问道:“我就纳闷,黄老板是怎么做到让那人跟我撞到一起的?又怎知我一定会追上去?”
黄老板哈哈大笑了两声说:“还是跟你说话有意思,不费劲!说说看,你怎么知道是我安排的?”
“王爷……”德喜轻声喊了一声,又用手指了指堂中地上。
“收了吧,一起给江毅东送去,让他收了,然后再过来见我。”
德喜躬身退下。
秦无病只凭一个江字便猜到江毅东是谁,他凑到襄王爷面前低声问:“就这么放过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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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为何想要杀你?”
“因科考舞弊的案子?因当街杀人的案子?”
襄王爷摇了摇头:“都不是!只要是案子,他一个江南总督说翻就能翻,他不至于因为两个案子而冒这么大风险杀你。”
“我觉得也是,杀我有用,何必留我到今天!前两天蔡友坤有的是机会杀我,还不用费劲!定是江总督发现了什么……”秦无病猛地扭头看向襄王爷:“王爷好算计啊!”
襄王爷呵呵直笑,越看秦无病越顺眼:“小猢狲成亲了没?”
秦无病刚想到自己被算计了,正在气闷时,便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命都保不住,要媳妇儿干什么?”
话刚说完,后脑勺便被人打了一下:“快起来!你怎敢跟王爷这般说话?!”
林淮边说边提溜起秦无病,又躬身对襄王爷说:“王爷,我兄弟没见过什么世面,不懂规矩。”
“你莫管他!”襄王爷有些不高兴了:“好不容易碰到一个有病的……”
“无病!”
“你先坐下,林家老四你也坐下,又不在朝中,不讲规矩!快,跟我说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襄王爷兴致很高的拉着秦无病坐下。
“王爷问哪件?”
“先说今日这事。”
“一块儿说了吧!谢大人说林大哥出城了,按理说肯定是接王爷去了,王爷就该有王爷的仪仗,那江总督蔡府尹怎会不去迎接?而你们却单独出现在驿馆,城外那个仪仗怕是唬人用的,王爷早就已经在城里了!”
襄王爷笑嘻嘻的听着,示意秦无病继续。
“我一直想不明白,那日我从府衙出来,怎么那么巧,那人就跟我撞了个满怀?就算是我心中有事,走路没注意,他也因为惶恐,走路没注意,那也需要赶上我从府衙出来,走了个对面,这才能有机会撞上!”
“王爷若是已经在城里,且没有被蔡大人他们发现,那这一切就说的通了,王爷是觉得我是个人才,又拿不准我的人品,便想借这次机会试一试,可王爷有没有想过,我要是没有本事保命,在府衙里蔡友坤就动手杀我,王爷是能马上出现救我,还是已经安排了人保我命?”
“我还是头一次听人自己说自己是人才!”襄王爷笑的很欢快。
秦无病却有些恼了:
“王爷!若是只有科考舞弊的案子,我自认能全身而退,但是加上当街行凶的案子,蔡友坤没有当即就动手是我命大,今日,王爷又用我做饵,将他们的注意力引到我身上,王爷究竟是想用我,还是想利用我?”
林淮汗都下来了,他赶紧上前捂住秦无病的嘴,讨好的看着襄王爷说:“他年纪小,说话不过脑子,王爷莫与他计较。”
“他说话不过脑子?”襄王爷收敛笑容,看着秦无病道:“那晚在那黑店中,你早就推算出我是谁,虽未说破,但你句句都有目的!”
秦无病挣脱开林淮的手道:“我那时只知王爷是贵人,想不到王爷是王爷!可凭心论,那日无论王爷是谁,我都不会袖手旁观。”
“那你心中恼什么呢?”襄王爷眯着眼睛问:“你刚说若是只有科考舞弊的案子,你有本事全身而退,这话说的不尽然吧?”
秦无病顿时无语了。
第四十二章 那可真的不行!(一更)
“只有本王在明州境内,只有本王收拾了那些贪官污吏,你才有保命的可能,不然你的命怕是没那么好保,今日不死,明日也够呛!用用你……怎么了?”
“随便用!想怎么用便怎么用!”秦无病潇洒的挥了挥手,然后重新坐到椅子上,讨好的问:“接下来王爷想如何做?刀山火海……王爷找别人,断案推理我行!”
襄王爷气乐了:“你这猢狲!怎么,这就不恼了?”
“谁恼了?压根就没恼过!王爷是要做大事的,别说我现在还有口气儿,就是已经挂了,那也值得!”
“哼!你以为谢羽提前匆匆赶来是为什么?若不是觉得你这猢狲脑子还有点用,你的死活我是不会管的!”
“王爷这话说的不实诚!我这脑子只是有点用吗?只需给我蛛丝马迹,我便能将整件事的脉络讲出来……”
“好了!你是不是有真本事,不是凭你嘴说,要在事儿上见真章!”
“那必须的!一会儿王爷是不是要亲审他们?别管是科考舞弊案还是当街杀人案,我都能做人证!”秦无病信心满满的拍着胸口说。
襄王爷哼了一声说:“官场上的事,你知之甚少!他们这些人不是靠几个百姓间的冤假错案便能收拾的,多少冤案都不行!等一会儿他们来的时候,必会表现的万般悲痛,万般追悔,万般无奈!”
“那……今日就不收拾他们了?”
“莫急!还需他们帮我做件事,等做完了再说!”襄王爷慈爱的笑着:“你到底成亲了没有?”
“没!我一个捕快,三代不能科考,跟我家实力相当的……呃,我家的事,王爷能否帮一帮?”
襄王爷哈哈一笑,站起身道:“刚刚林家老四的话你转脸就忘了?靠谁不如靠自己!我乏了,去歇息一下,你也去收拾一下伤口吧,德全,让老夏带人来给他们主仆看看。”
秦无病被林淮拎起来,秦无病照着林淮的样子,躬着身子目送襄王爷,口中低声问林淮:“王爷什么意思?帮还是不帮?”
“你这脑子莫不是哪长错了?别的事,说出个头你就知道尾,如今王爷说的这般清楚,你却不明何意?”
“别绕弯子,王爷到底帮不帮?”
“王爷不是说了要靠自己!你若有些身份,谁还敢对你家人如何?”
“我一个捕快能有什么身份?”
林淮见襄王爷已经进客房,马上直起身挥手对着秦无病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脑子刚才被打没了吗?像他们一样,”林淮指了指忙碌的众人:“成了王爷的人,你的家人谁还敢动!话又说回来,你家遇到啥事了?”
林淮手指指向的正是走过来的德全!德全与德喜面容相近,姿态一致,秦无病汗毛都竖起来了,双手下意识的护住裆下,脱口而出:“那可真的不行!”
……
秦无病的脑子在夏大夫医治伤口的时候回来了,疼回来的!
整个驿馆都能听到他疼的嗷嗷直叫,这可把林淮气了个半死,直呼拜错了把子,这个兄弟认得丢人!
秦无病听了很是不忿:“我往前冲的时候可没犹豫,打的时候也没……哎呀,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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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真是!让我说你什么好?你那四个长随,各个比你伤的重,你可听见他们叫唤一声了?”
“对啊!你快去看看福尔摩斯,是不是已经疼死了?”
“夫怎么死?这是啥名字?这么不吉利!四人中哪个叫这个名字?我得让他改一改……”
“没事了!他们应该没事,平时挨板子他们也不吭声,你若嫌我这里吵就出去!”
“去哪听不见?!”
夏大夫已是花甲之年,平时严肃惯了,双眉之间有深深的川字,可见到二人这般斗嘴也呵呵直笑,还劝林淮说:“这位秦公子平日少受刀剑之伤,难免忍不住。”
“你干脆先跟我上战场历练两年……”
“你能不能回去都不知道呢,就来安排我?”
两人还在斗嘴,忽有人推门而入,跟林淮说:“大哥,江南总督,河道总督还有蔡府尹都到了,眼下正跪在王爷门前。”
秦无病看了那人一眼,又挑眉看向林淮:“也是你兄弟?”
林淮点头说:“回头介绍你们俩认识,你先疗伤,我去去就回!”说完便拉着那人出去了。
秦无病也想去,他挣扎着坐起来,夏大夫却道:“既然王爷让你疗伤,你还是安心躺着吧。”
秦无病眨了眨眼,他突然发现,‘听话听音’是跟这些人沟通的基本能力,他认为平常的一句话,却包含了跟字面上相差甚远的意思。
此时房内只剩秦无病,夏大夫还有站在他身后的徒弟。
秦无病只得重新躺下了,他背上也有剑伤,虽已处理完,但之前一碰还会滋哇乱叫,可眼下他却忘了疼,脑子里琢磨着王爷不让他出现的原因。
其实秦无病身上这些外伤,实在不用劳烦夏冬瑞,夏冬瑞是谁?那是连太医院想请都请不去的人,也只有襄王爷能使唤的动。
可今日却守着秦无病,替他医治这些普通外伤,何止是大材小用,可秦无病现在并不知道这些,不然定会好好唠唠,这何尝不是另一条大腿。
“秦公子家中乃殷富之家,可有想过科举入仕?”夏冬瑞坐在一旁,拉起了家常。
“没!不是读书的料,那些书读完也未必就是治世之才。”
“哦?秦公子觉得哪些书读完可成治世之才?”
“别公子,公子的,我听着都脸红,叫我无病吧,这样也显得亲近。”
“无病?你家人希望你康建平安。”
“谁家爹娘不想?可父母官若都是他们这样的嘴脸,有多少百姓家的子女无法康建平安?”
“所以你才做捕快?想尽自己一份力……”
“老夏啊,你回去禀明王爷,不用一次两次的试探我,你说我装着不知道,顺着你的问题说下去吧,王爷定不会信!他明知道我很容易洞悉别人的想法,还一次次的想试探,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帮我回禀王爷,我这辈子当不了官!也不想当官!”
夏冬瑞‘哦’了一声,等着秦无病的下文。
第四十三章 明日有好戏(二更)
“先不说我出身的事,就说我这性子,我那轴劲儿上来,真敢抗上,当官等同于玩命啊!而且同情心太重,打个比方,穷人和富人打官司,我肯定偏向穷人,老百姓告官,我肯定偏向老百姓,这就有失公允,这还是好的,往坏处想,当官久了之后,想不同流合污怕是难上加难,你看啊,有的官员贪腐就是为了银子,有的官是为了面子,要不怎么证明手中有权呢是不是?有的官只是为了和别人一样,有的则是为了更大的权利……不论哪个我都来不了,那就是异类,不除我除谁?所以我只适合探案查案……”
“官有很多种……”
“那又如何?哪个不是千年的狐狸?就我这样的混迹其中,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诶,王爷有意让我当官?几品?哪个衙门?京官我做不了,人生地不熟的,外放个封疆大吏还是可以试试的,不用看别人脸色,可以为所欲为,不是,至少我不会贪,我家里有的是银子,我不往外搭就不错了!”
夏冬瑞吃惊的看着秦无病,秦无病呵呵一笑道:
“我就是开个玩笑,像王爷这般小心谨慎,怎可能一上来就对我委以重任,是吧?我也没那本事接这重任,走一步看一步吧,先把眼前这些蛀虫灭了,王爷若还有别的事,我随叫随到,没事,我就回静海,也挺好!逢年过节的,我得空就去看看王爷,陪他说说话,我们也算是忘年交吧……”
秦无病还在畅想,夏冬瑞看了眼身后的徒弟,又对秦无病说了句:“好好养着!”便起身离开了。
秦无病看着夏冬瑞出了房门,扭脸问徒弟:“你贵姓?”
……
秦无病与夏冬瑞的徒弟聊得不错,正当他讲到自己在府衙街前如何勇猛的时候,林淮带着他的兄弟回来了。
徒弟如释重负的离开了,秦无病迫不及待的问林淮:“快快,快跟我说说那些人如何了?”
林淮严肃的指了指身边穿着罩甲的兄弟介绍说:“这是我兄弟,郭义!永诚侯的孙子,这是我兄弟秦无病……”林淮又指了指秦无病,秦无病赶紧忍痛起身,朝郭义拱手道:“我祖父的孙子!”
郭义哈哈一笑也拱手道:“你这人倒是有趣,听大哥说你机智有谋,王爷很是赏识,以后倒要向你多多讨教!”
秦无病只从郭义不达眼底的笑容里便知,这只是面上的恭维,他艰难的站起身连说:“不敢!不敢!”
林淮拍了拍二人笑着对秦无病道:“以后他就是你二哥!”
秦无病抿了抿嘴问:“你确定?”
林淮挠了挠头说:“遇上谁再重新排,先这么喊着!”
秦无病叹了一口气,重新拱手喊了声:“二哥!”
“三弟身上有伤,赶紧躺下歇着!”郭义上前扶着秦无病重新坐回床上。
“快说说刚才都发生了什么?”秦无病谢过郭义,迫不及待的问。
“那几人正如王爷所料,尤其是江毅东,跪在那里又是鼻涕又是眼泪的,堂堂一任封疆大吏,成何体统!”林淮颇为不齿。
郭义却道:“能屈能伸罢了,只要过了眼前这一关,他照样威风!”
“他还不是仗着宫里有位太妃是他亲妹妹!他年幼时又曾陪先帝读过书,成年后跟襄王爷并肩作过战,他爹又曾是先帝的贴身侍卫,看着先帝长大……”
“你还想要啥?”秦无病不可置信的问:“就你说的这些,放我身上一条,我可能都找不到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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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跟皇家的关系,我和大哥也不承让,我俩还跟皇上一起打过架呢,他就是拿老黄历算今天的账,能不错?”郭义道。
“然后呢?他哭完就完事了?”秦无病追问道。
“哪能!他承认自己治下贪腐成风,也承认自己有失察之责,但是,他又信誓旦旦的说定能整顿歪风,清明吏治……”
“他可有说为何杀我?”
“说了,说是听信谗言,本来是想叫你到他面前问话,你不去,他便认为你形迹可疑,怕影响到王爷安危,这才派人来,想将你拿下。”
“真是一张好嘴!天大的错事,他都能一句带过!王爷就这么由着他?”
“王爷倒是没说什么,只说做错事知道改就好,还说眼下最难办的是将修缮河道的银子筹齐,明日要在东岳庙宴请明州府的盐商,王爷让他们几个务必将此事办妥!”
秦无病皱了皱眉,又挑了挑眉,咧嘴笑道:“明日有好戏看了!”
林淮冷哼了一声道:
“这还用你说?那些盐商早就被地方官吏和京城那些老东西榨得精干,我倒要看看明日他们能捐出多少银子来!”
郭义马上说:“他们哪里会有精干的时候?不过就是多挣些少挣些罢了,你看他们哪个不是别院好几座,姬妾好几群,日常出行用度便是京里的王孙贵族怕是也比不上。”
“这倒是,装进兜的银子再让他们掏出来,肯定肉疼得紧!”林淮点头道。
秦无病坏笑着说:“所以王爷让他们务必将此事办妥!他们必定以为这是他们将功赎罪的机会。”
郭义忙问:“难道不是?”
秦无病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东岳庙是个什么地界?”
林淮看向郭义,这地方他还真没去过。
郭义道:“原本是祭祀东岳大帝的庙,后来不知怎地,慢慢变成有人犯需要押解进京或途径明州的,都要在东岳庙住上一晚,那里面确实阴气森森,还有专门的地儿,建了阴曹地府和地狱的‘景色’!”
“你怎知道?我不记得你之前到过明州。”林淮诧异的问郭义。
秦无病嘿嘿一笑道:“他怎会不知?今日我奋勇保命的时候,他应该就在东岳庙里!”
第四十四章 兄弟三人的深入讨论(一更)
郭义惊讶的看了看秦无病道:“难怪王爷说你是只猴!”
林淮有些着急了:“啥意思?快说给我听听,他怎么就成猴了?”
“能是什么意思,说他精,猴精猴精的。”
秦无病想躺下,奈何身上伤处比较多,稍一动就扯着疼,他只好挪了挪屁股,找了个相对舒服点的姿势坐好,说:
“这是蔡友坤的地盘,哪有个人放屁响了一点,他都能知道,却不知道王爷就在城里!说明什么?不是蔡友坤属下无能,是有人正好牵扯住他的精力,打乱了他的思绪!而江总督他们昨日还在路上,想必也是今日早晨刚刚进城,我琢磨着,江总督这一趟怕是襄王爷临时授意,还有那个河道总督,他们没时间准备就赶来了,这一路上还不得将自己做过的那些‘事儿’都捋一遍?到了明州能不先把王爷的安全放在首位?”
“没听懂!”林淮嚷嚷道。
“别急,听我接着说!既便是匆忙而来,但他们都是千年的狐狸,到了地方能不先借着安全的名义到处闻闻味?可巧就闻到了我!按理说闻不到我,一是谢大人还在,二是他们认为王爷马上就入城了,这个节骨眼上跟我较劲,风险比较大!能让他们觉得必须杀了我,只有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他们以为我知道什么,怕我有机会告诉谢大人乃至王爷,实际上这事王爷早就知道,只是传到江总督耳朵里就变成我知道,王爷不知道,江总督必然想杀了我!”
“到底是什么事?”林淮着急的问。
“我哪知道!我不过就是背了个知道的锅,好引得那些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王爷才有机会布置东岳庙!募捐这个事排场小不了,那就不是一两句话便能安排妥当的,王爷这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让他们措手不及,只有这样,王爷才能一箭双雕!”
“我怎么还是听不明白?”林淮着急的问,然后扭头看向郭义,郭义一脸坏笑的看着他说:“急什么?明天不就全知道了。”
“那他怎么现在就明白?”林淮指着秦无病问。
“你跟他比?他不用粘毛就已经是猴了,你粘上毛也顶多是只熊!”
秦无病忙摆手道:
“话不是这么说!这几日是我亲身经历,有些事能想的明白理所应当,等会儿!”秦无病突然坐直身子拉着林淮,很认真的问:“你出城找我劫狱的时候,是不是谁跟你说过找我能行?”
林淮想了想,说:
“你别说,虽说不认识,但是确实有个人在我身旁与人聊天的时候说了一句,就是那个衙役当街给你下跪的时候,那人说‘这人明明惹了大祸,一天内却能几次进出府衙,看来是个能惹事也能扛事的,这种人怕是连劫狱都敢做!’”
“你就信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
郭义听得哈哈大笑,道:
“得了,别琢磨了!也是王爷惜才,大哥不去救你,我们也得去,可没想到你转头就帮大哥把人救出来了,王爷说你有个好使的脑子,却有个不怕死的心,不知道哪回就得把自己折进去!”
秦无病觉得很有道理,狠狠的点了点头,又朝郭义抱拳道:“今日对王爷多有误会,二哥找机会帮我美言几句!”
郭义连连摆手道:“这事儿我可帮不了你,你找机会自己说去。”
林淮忙道:“跟王爷说话,那就得万般小心,有时候一张嘴,王爷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秦无病挠了挠头说:“我就是纳闷究竟是什么事,让江总督敢破釜沉舟,使得我今日都没有办法去见见他们的丑态!”
“你不是因为受伤才没去吗?”林淮问。
“开玩笑!别说我只是皮外伤,就是还剩一口气儿,我今天也会爬去!”
“你去了,王爷这戏还怎么唱?”郭义说着站起身又问:“能喝酒吗?”
“必须能啊!”秦无病挺直身子,着急的问:“明天我能不能去?”
“必须能啊!”郭义学着秦无病的语气答道,随后又解释道:“明日明州府上下官员都要去,再加上那些盐商及其下人,哎呀,总之那么多人,谁还会注意到你!”
秦无病听罢一时忘了身上的伤,激动的刚一起身哎呀一声就坐下了。
林淮嫌弃的看了秦无病一眼,说:“你们说话我是越来越听不明白了,我去准备酒席,咱们哥仨儿好好喝一顿!”
……
这顿酒最终也没有喝成,襄王爷有令,今晚不得饮酒!
这让秦无病更加确定明日必定有大事发生!
……
转日清晨,秦无病挣扎着起身,先是去看了看福尔摩斯,这四人老伤未愈又添新伤,伤的自然都比秦无病重,但也都是皮外伤,对于他们来讲不算什么,只是暂时不能下地陪秦无病玩耍,听秦无病说中午要去东岳庙,四个人可都躺不住了。
秦无病好一通安抚,最后还把林淮叫来,林淮保证将秦无病完好无损的带回来,福尔摩斯四人这才罢休。
出了福尔摩斯四人的房间,林淮低声问秦无病:“诶,你是不是因为他们四人是下人,所以迟迟不跟他们拜把子?”
“你是不是脑子有什么小病?”秦无病探究的看着林淮:“是不是除了你家里那几个,在外面见人你就想拉人结拜?”
“他四人昨日多义气,如果不是为了你,真说想跑,那些人根本拦不住他们!”
“我临死还想着抱住几个,让他们跑呢!讲不讲义气不在结不结拜上!诶,你怎么还没被遣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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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说我爹正在气头上,想让他多气几天,就让我先跟着,到时一起回京!”林淮笑得能看到后槽牙。
第四十五章 一出好戏(一)二更
秦无病叹了口气说:“还是朝中有人好啊!你这擅离职守的大罪,愣是什么事都没有!”
“谁擅离职守了?”
“你不是私出军营了?”
“是,但我已被免职……”
“那场仗败了?因为你?”
“怎么可能!”林淮见驿馆之中有人向他二人看过来,忙把秦无病拽去自己的房间,这才接着说道:“仗是打赢了的,但是我爹一直叫我回家成亲,我不回,我爹就求皇上下旨召我回京,我还是不回……”
“你敢抗旨?”
“哎呀,谈不上,皇上也是劝我,我还不听,就被免了职,还要被押送回京。”
“你爹是让你娶母猪还是娶母老虎?你至不至于?”
“至于!他能给我挑个什么样的?”
“那你自己找一个!”
“军营里的苍蝇都是公的!”
“你这就是不讲理了,你爹给你张罗娶亲那也是为你好!哪家姑娘?你见过没有?长得好看吗?”
“我连是谁都不知道,能知道好不好看?反正他找的我就不要!”
“有骨气!”
“你为什么还没成亲?”
“应该快了吧。”秦无病说着垂下了头:“之前因我是捕快,门当户对的看不上我,家里差点的,我母亲看不上,就这么拖着,其实拖着也挺好,可偏有个家里不计较我身份的,唉,娶谁不是娶?能让家里人高兴就娶吧!”
“听着……挺壮烈啊!”
……
二人在房内聊了半天娶亲的事才想起来还没吃早饭,但已经来不及了,此时已是巳时末,襄王爷准备动身了。
秦无病和林淮一身亲兵装扮跟郭义一起走在杏黄大轿一侧。
襄王爷是知道江南总督,河道总督,明州府尹等官员已经等在东岳庙,连夜找来的盐商也已到齐,襄王爷这才慢悠悠的上了轿。
东岳庙离驿馆可不算近,四月中的骄阳,中午时分已是热情似火,秦无病走了一半就已经汗流浃背了。
汗水浸到伤口处,疼的他龇牙咧嘴,却是不敢吭声,襄王爷的亲兵军纪严明,各个昂首挺胸,威风十足,不得令哪个敢吭声!
等在东岳庙的官员和盐商也好不到哪去。
江毅东一众官员还有个临时搭起的凉棚,二十多位盐商却只能等在东岳庙前的大照壁旁,头顶烈日,可说苦不堪言!
这些人平日里财大气粗,作威作福惯了,相互之间虽都认识,但也算是各据一方,自有巢穴,谁都看不起谁。
可今日,大家心里明镜一般知道襄王爷筵无好筵,是冲着他们的银子来的,可这一年不比往年,皇上有心整顿朝纲,各种博弈都需银子做支撑,所以虽刚刚四月中,该上的供却是早早交上去了,连京里那些人的银子也早早送了过去,与去年底交的不过才隔了三四个月,如今又来了位王爷,这可如何是好?怕不是这两年都要白忙乎了。
二十多位盐商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低声商量着对策,他们当中有个叫陈祺的,年过五旬,一张圆脸,眼泡下垂,像是最有能耐,身边不断有人过来问上两句。
陈祺始终面无表情,淡定自若,不论谁来问,他都是那句:“他们比咱们还急,静观其变!”
众人便会齐齐看向凉棚下正在饮茶的各位官员,除了提刑按察使谢羽,还有坐在凉棚边上的一位官员面色如常外,其他人各个面色紧绷。
那位坐在凉棚边上的官员是盐运使衙门主管盐政的崔立轩,他此刻心内不知有多盼着襄王爷能收拾这般盐狗子!按理说县官不如现管,可到了他这,这帮盐商根本不曾把他放在眼里,他又无可奈何,人家可是把上面的关系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他想使些小手段都不能,每年到手的那点孝敬,远远不如预期,崔立轩此时能不幸灾乐祸?
崔立轩正暗自得意,便听盐商们一阵骚动,随后便听到有人喊道:“襄王爷驾到!”
江毅东带着一众官员即刻起身出了凉棚迎了出去,盐商们躬身跟在他们身后。
襄王爷下了杏黄大轿,只见他穿着石青团龙通秀蟒袍,一脸漫不经心,由几名太监,一大群亲兵簇拥着走到众人跟前。
盐商们跪在一众官员身后,头都不敢抬,只听襄王爷对众人和善的说:“这么热的天,让你们久等了,今儿我请客,却是要让你们破费!”襄王爷说完哈哈笑了两声,又道:“都起来吧,筵席都准备好了,就设在十八地狱廊前,我瞧着那地方好,树多,凉爽些。”
襄王爷说罢率先进了东岳庙,身后扈从和官员盐商亦步亦趋的跟着,不少人已经开始心里发颤。
进得庙来,顿感与外面迥然不同,一溜石甬道两侧柏桧森立,遮天蔽日阴冷森人。
襄王爷突然站定,指着前面一个盘虬石柱上面的一副楹联,朗声读道:
“呀!暗室亏心,巧取豪夺,带来几何玉女娈童,财货金帛?!
喂!神目如电,敲骨吸髓,取去多少身家性命,人肉膏血?!”
这幅楹联,一笔颜书朱红大字,墨渖淋淋,仿佛人血还在往下滴,看得一众官员和盐商无不胆寒。
襄王爷没再说什么,接着往里走,进了二门,早有王府侍卫等在那,躬身回禀道:“王爷,筵席就设在里面廊下。”
“不急不急!”襄王爷挥了挥手,指了指前面庑殿顶瞻岱门:“咱们既然来了,自然要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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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近前,襄王爷看了一眼德喜,德喜高声将瞻岱门楹联读了出来:“阳世奸雄,违天害理皆由己;阴司报应,古往今来放过谁!”
襄王爷笑呵呵的跟了一句:“谁都躲不过!谁都躲不过!”说罢率先走过瞻岱门。
第四十六章 一出好戏(二)一更
过了瞻岱门,两侧数棵参天古树,遮云蔽日,透着一股子凉意,石甬道旁也有古树,苍劲挺拔,排列整齐的直通前方的岱宗宝殿,院中两侧建有回廊,而廊下空着的地方摆了五桌筵席。
襄王爷行至桌旁,指了指两侧道:“你们去看看,地狱七十二司!有些看头!”
秦无病混迹在亲兵之中,先向廊下看去,果见游廊下齐整摆着五桌八宝席面,鸡鸭鱼蟹一应俱全,只是回廊里侧全是泥塑的十八层地狱,一间间隔开,只用半身的木栅栏挡在门处,并不阻碍视线,沿着回廊下来一共七十二间,阴森逼人!
官员与盐商们踌躇了一下,倒是谢羽带头走向回廊,其他人便是心中万般不愿,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了过去。
一众官员更是把谢羽十八代祖宗骂了个遍!
秦无病很想去看,可他现在是亲兵打扮,没有自由活动的权利,只能伸长脖子,左右眺望,只见七十二司中刀山油锅斧钺炮烙种种刑法俱全,牛头马面黑白无常监刑,无数狞恶小鬼正对那些脖子上挂着罪名签的执刑,有的刀劈,有的索绊,有的火烧,有的油炸,有的磨压……阴森森,说不出的恐怖。
秦无病心中暗道:王爷真是挖空了心思整治这些人!
再看向众人,除了谢羽,哪个不是面若死灰,廊下的筵席谁能有心情吃的下?
襄王爷乐呵呵的坐在首席上座等着,等众人游览一周,晃晃悠悠,颤颤巍巍的按照身份依次坐下。
襄王爷这才环视众人,笑着说道:“今天这地方洁净,饮食也洁净,大家可以放心的用!”
说着,襄王爷端起酒杯,众人也哆哆嗦嗦的端起酒杯。
“不过,”襄王爷又将酒杯放下,慢悠悠的说:“我毕竟是钦差,又是龙子凤孙,钟鸣灿食在前,也不能忘了身上的差事!”
众人又都将酒杯放下,杯中竟不剩什么了。
“在坐的诸位,官员也好,庶人也罢,其实一死魂归,终究难逃一捧黄土,生时聚敛声色财货,白驹过隙,谁又能带了去?倒不如生时做些功德,散财铸福,上有益于国,下有利于民,远昭祖宗厚德,近增子孙福禄,还可追来世之福,实是好处多多,你们说呢?”
江南总督江毅东微微起身,躬身道:“王爷说的句句在理!”
襄王爷笑呵呵的站起身,踱着步子在五桌之间走着,经过的人都想要起身,被襄王爷按住:
“这些话说来容易,做时难!去年夏,黄河决堤,如今眼看汛期又到,多处大堤仍未修缮,若是洪水再来,又要有多少黎民百姓流离失所?这是国计民生的大事!要二百万两银子才能办下来!”
襄王爷顿了一下又道:
“去年冬,北方雪灾,房屋损毁不止万间,牛羊损失不知几何!户部已是捉襟见肘,这次我只带了五十万两,还差一百五十万两才能将修缮一事办下来,而且要快办,能在汛期到来之前,抢修出一处是一处!这原本是去年黄河决堤之后就该做的事……”
襄王爷说着看向跪地的范守康:“只是范大人太忙,一时不得分身,只好本王来做!”
范守康浑身开始筛糠。
襄王爷呵呵一笑,又看向盐商们:“这一百五十万两可就要落在你们这些人身上了。”
襄王爷此时正好走到陈祺身后,他说完,轻轻拍了拍陈祺的肩膀,陈祺浑身一哆嗦,忙起身恭敬的道:“还请王爷划个章程,草民遵谕认捐!”
说罢,陈祺偷偷看向蔡友坤。
襄王爷说了句:“甚好!”
德喜,德全立刻转身不知从何处抱来一卷宣纸,还有两人抬了一张桌子,这边就开始铺纸,磨墨了。
蔡友坤的心都快被揉搓的紧成一团了,他早一日从谢羽口中得知襄王爷要找盐商们募捐,江毅东可是昨日才知道的,他们年前年后从盐商身上搜刮了多少银子走,心里还是有数的,这时再让盐商们几万几万的往外掏,怕是难!逼急了谁口不择言的说了些什么,新账老账一起算,江毅东也承受不起。
江毅东何尝不知此路难行!
可不捐?昨日王爷的意思很明显,给个立功赎罪的机会,只要捐赠这事儿办下来,或许就能既往不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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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害相遇取其轻,江毅东连夜召集在明州的盐商商讨此事,不在明州的,江毅东也派人快马加鞭前去接来,实在太远回不来的,也要族中派人参加,人可以凑够,银子如何凑够呢?
盐商们好一通诉苦,蔡友坤好一顿安抚,只说这一关过去,他日必将如何如何!但眼前这关怎么过?事发突然,再让这些盐商每户交出几万两白银,蔡友坤也知难做。
最终还是江毅东给出了注意,不管大户小户,每户准备两万两,不能再少了,等这关过去,小户的损失再由大户补上,如何分别大小户,他们自有章程,桌下这笔账因是江总督作保,将来自是无人敢赖账!
盐商们再疼也得拔毛,只是每个人心中都在嘀咕,两万两能够?可江总督说,不够他会想办法。
所以襄王爷刚刚的话,让在座的大部分人心底发凉!差的有点多……
一百五十万两,二十五户盐商,每人就是六万两!有些小户根本拿不出,均到大户身上,那可就是十万八万了。
盐商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齐齐看向蔡友坤,使得蔡友坤如同坐在铁板上,铁板下边还烧着火。
这边,德喜和德全研好磨,铺好纸,襄王爷笑呵呵的指着陈祺说:“我看他是个好的,把第一的位置让给他,就十五万两吧!”
陈祺只觉浑身一震,随后脑子一嗡,差点就眼前一黑!
第四十七章 一出好戏(三)二更
蔡友坤急急的看向江毅东,江毅东忙起身回道:“王爷,盐商们每年需上缴的各项税收已是不少,今年的盐税又早早征过……”
“为何早征?”襄王爷慢慢踱步到江毅东身旁,眯着眼问。
江毅东额头已出了一层的汗,却不得不答,只听他压低声音道:“王爷也知,皇上……”
“我上年纪了,耳背!”
江毅东深吸一口气道:“皇上今年要清各处的亏空,臣也是没有办法……”
“我怎么没听懂?你是说你拆了东墙补了西墙?那年底朝廷让你上缴盐税,你又当如何?”
这种应答,江毅东早就准备好了,不怕襄王爷问,就怕王爷不问!
江毅东清了清嗓子刚要开口,襄王爷却看向陈祺问:“你们除了盐税,还交过什么税?”
陈祺起身,头都不敢抬答道:“还,还有盐车盐船路桥税。”
“你的亏空这是有多大?”襄王爷眯着眼问江毅东:“你一个江南总督,管辖最为富饶的疆土,今日却告诉我说,你也需要拆了东墙补西墙的过日子,甚至自行颁布地方政令加税,你就不怕激起民变?辜负了皇上拳拳爱民之心?!”
江毅东心中一惊,慌忙跪地道:“王爷明察!实是上一任留下的亏空……”
“胡扯!你任这江南总督六年有余,多大的亏空你填到今日还填不满?!”
“江南虽是富庶,但也有灾年,王爷可到户部查验,我江南省不论丰年灾年,上缴国库的税银和粮食却从未短过……”
“这是为人臣子的本分,你却当做是功劳!”
“臣不敢!”
“你不敢?你还有何事不敢?!”襄王爷狠狠拍了一下桌子,震的桌上的碗碟跟着一颤。
只见各位官员与盐商吓得惊慌离席跪地,桌上的空碗空碟,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唯谢羽一人面色如常的坐着,甚是突兀。
陈祺也跪到地上,他明知道这是襄王爷打骡子惊马,却也吓得面如土色。
这时德喜的公鸭嗓突然喊道:“陈祺,乐捐十五万两!可有异议?”
陈祺像被抽了筋一样,瘫在地上,惨白着胖脸答道:“无异议。”
襄王爷寒着脸看了看跪在脚下的江毅东,又向跪在地上的一众盐商看了一眼,看到有一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襄王爷看了眼德喜,德喜一路小跑到了那人身侧,低声问了几句,又跑回来回禀道:“回王爷,那人想要如厕。”
“去吧!活人还能让尿憋死!还有谁,想去就去,回来咱们接着吃!”说罢,德喜伺候着襄王爷坐到椅子上。
江毅东没敢起身,王爷没让。
其他人更不敢起身,江南总督还跪着呢。
那位想要如厕的倒是跌跌撞撞的起来,直奔侍卫手指的方向奔去,随后,陆陆续续有人爬起来朝同一方向跑去。
襄王爷既不叫起跪着的人,也不阻止去如厕的人,德喜,德全伺候着他,五桌筵席,只襄王爷和谢羽吃上了。
河道总督范守康跪在那里,心里还纳闷:我为啥要跪?
从昨日开始,江南总督做什么他就跟着做什么,昨日已经跪了一次了,为何今日还不长记性?
范守康抬头看了眼谢羽,这不是有没跪的吗?他鼓起勇气微微抬起上半身,襄王爷一个眼神看过来,他马上重新伏地,心慌不止!
站在廊下的林淮低声问秦无病:“王爷不怕那些盐商趁乱跑了?”
秦无病扭头嫌弃的问:“你是怎么做到在战场上活下来的?我觉着打仗也需要脑子吧?这座庙眼下别说是人,就是蚊虫怕是也难进出!他们能跑哪儿去?”
林淮呵呵一笑说:“你看江总督的大屁股,在抖呢!”
秦无病眯着眼说:“好戏在后头!”
江毅东是在抖,浑身都在抖,襄王爷一句:“你还有何事不敢?!”他便明白自己上当了!没有网开一面,更不会既往不咎,襄王爷不过是用他把这些盐商聚集一起,再利用他把盐商手里的银子弄到手罢了,他做的那些事,王爷都知道!
此刻的江毅东只想着如何才能唤起襄王爷那些尘封的记忆,他二人也曾并肩作战……
蔡友坤此刻可不知道大势已去,眼见盐商们差不多都去如厕了,王爷也没有恼怒阻拦,他跪在那里便开始不安分了,眼睛提溜乱转,若是他此刻也像秦无病那样,一直盯着江毅东,或许他能明白眼下的处境。
盐商们折腾了差不多一刻钟,陆陆续续的都回来自觉的跪在原地,只最早出去的那个人还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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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王爷吃的也差不多了,他扫了一眼空着的座位,即刻便有几名亲卫跑去找了。
一炷香的功夫后,那名亲卫跑回来禀报:“找遍各处,未见此人。”
蔡友坤垂着头满意的笑了。
襄王爷哦了一声,笑呵呵的喊道:“有病啊!”
“无病在!”秦无病翻着白眼站了出来。
“尽快找出来,菜都凉了!”襄王爷淡淡的说。
“能否让他二人协助?”秦无病拽出林淮和郭义。
襄王爷挥了挥手,三人转头就走。
蔡友坤感觉小心脏都要蹦出嗓子眼了!怎么到哪都有这个小捕快出现!他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
茅厕并不在此院内,需要出了瞻岱门向右走到墙边再向右,一路走到底,那地方极是僻静。
三人出了瞻岱门,秦无病却不走了,他站在瞻岱门外,先是看了看里面,然后又看了看外面,再看两侧。
林淮纳闷的问:“你看啥?那人怕是翻墙跑了,应去墙边找找痕迹。”
郭义摇头道:“墙里墙外五步一哨,他一人,就算有本事避开墙内的侍卫,有本事翻越高墙,翻出去也会被抓。”
“他跑有用吗?”秦无病问:“今日里面坐着的都是谁,王爷心里能没数?他不跑也就损失点银子,跑了,怕是一家子都搭进去了!他又不是没脑子。”
“那他能去哪?让他如厕是王爷开恩,竟敢耽误这么久,找回来怕是也轻饶不了……”
“所以,他不回来不是自愿的!应该是……被杀了!”秦无病挑了挑眉说。
第四十八章 一出好戏(四)一更
“不可能!”郭义忙说:“你也看见了,王府侍卫分布的到处都是,他们之间都是可以互相能看到的距离,怎能允许有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杀人?再说,凶犯在此杀人图什么?有天大的仇,等筵席结束,去哪杀不行?”
林淮也道:“对呀,难道凶犯疯魔了不成?”
“那人之前像是有话要说,你们看到了吗?可王爷看到了。他想说什么呢?他想说的话定是会让某些人有性命之忧,所以,只能冒险让他先丢了性命!”秦无病说着,重新走入瞻岱门,口中嘟囔着:“不能让侍卫看到……”
“你这就回去了?太过敷衍了吧?”林淮追上去问。
秦无病走过瞻岱门直奔左侧最靠近回廊的几棵参天古树而去。
“你俩别跟着我,找找两侧古树上及树下可有血迹!”
郭义摆头看了看两侧,眼下虽是正午,两侧都有二十几棵古树,古树参天枝繁叶茂绿树成荫,光线很暗!每一棵树一人都环抱不过来,而侍卫分列石甬道两侧,瞻岱门内里台阶两侧刚刚没有侍卫……
郭义躲到一棵树后,喊了声:“大哥!”
林淮正纳闷的看着秦无病仔细的盯着树看,忽听见郭义喊他,便四下张望,却未能找到人。
“你在哪?”
郭义从树后突然现身,林淮顿悟,随即又问:“这树林处为啥没有侍卫看守?”
郭义走到秦无病身侧道:“之前这里应该有侍卫,盐商集体上茅房不是意料之中的事,守在这里的侍卫们和瞻岱门内侧台阶处的侍卫怕是被抽调茅厕那边了,只留石甬道两侧的没动,我去问问是不是这么回事。”
“不用问!”秦无病认真的看着,检查完一棵树,又挪到另一棵树:“还没回来的侍卫,现在应是到处找人呢。别的不说,这里很隐蔽,比起一路都有人跟着,这里更容易下手。”
林淮又问:“尸体呢?杀人好杀,捂嘴一刀捅死,当时那么多人进进出出的,那点动静能遮住,可尸体总不能揣袖子里带走吧?”
秦无病头都没抬道:“七十二司一头一尾都在回廊最边上,也就是挨着两侧的这些古树……”
秦无病话音没落,郭义转身几步窜上石阶,看向第一司‘报应司’里面,里面泥塑多达六七个,除了跪地那位,各个青面獠牙。
“这里没有!”郭义刚喊完,林淮扭身朝另一侧跑去。
秦无病直起身子嘟囔道:“对呀,先找尸体再查案发现场会快一些!这边没有,我在这找个屁呀!”
秦无病还没嘟囔完,那边的林淮已经喊上了:“在这!在还魂司!”
……
侍卫将尸体从还魂司里面抱出来,襄王爷下令直接抬到筵席旁,蔡友坤觉得有什么东西卡在了喉咙处,根本喘不上来气,他倒了两口气,没起任何作用,索性两眼一闭倒向一旁。
襄王爷呵呵一笑道:“怕是热的,给他点凉水,去去热气。”
蔡友坤很快被刺骨的凉水浇醒,爬起来重新跪好才发现已不是原来的位置,他跪在尸体旁,也就是说他刚刚与尸体肩并着肩,他两眼一黑又要晕,一瓢凉水提前浇到了头上……
秦无病跟几棵树较了一会儿劲儿,终于找到了带有血迹的树,这才慢悠悠的晃荡回筵席,蹲下身子又仔细查看了尸体,而后站起身来拱手道:“王爷,有病,不是,无病饿了,能否先吃个螃蟹垫一垫肚子,边吃边讲出推断?”
襄王爷笑得鱼尾纹飞起,将秦无病招至身前说:“坐,吃!”
德全伺候在边上,想要帮秦无病剥螃蟹肉,秦无病拿过螃蟹道:“这东西自己吃自己扒才有味道!”说罢,秦无病毫不扭捏的啃起了螃蟹腿,跪在下面的一位盐商,看了眼尸体,又看了眼秦无病,‘哇’的一声吐了起来。
“死者死于刀伤,”秦无病根本不在意,边啃边说:“伤口在左胸,口鼻处有捏痕。凶手身高……”秦无病看了眼站在旁边仍旧做吃惊状的林淮,用手一指说:“应跟他差不多高,孔武有力,一刀捅穿了死者前胸,在树上留下了刀尖的印记和些许血迹。”
“叫他们都站起来吧。”襄王爷淡淡的说了一句。
德喜公鸭嗓子一喊,所有跪着的盐商都颤颤悠悠的站了起来,高矮胖瘦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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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手不是在死者去茅厕的时候下的手,而是在死者回来的时候,那时候大部分盐商已经在茅厕,或者出了瞻岱门在去往茅厕的路上,筵席这边只剩跪地的官员,谢大人又正好背对瞻岱门,留下的侍卫亲兵大多目不斜视,有些被调去沿途照看盐商,尤其是瞻岱门里面近门处的侍卫,这一点,凶手在去茅厕的路上已经看清楚了。”
秦无病扒开螃蟹盖,夹起蟹膏沾了蘸料一口吃下,接着说道:
“凶手和死者相互认识,一路紧随,死者也没有生疑。”
“凶手在路上便观察好了古树林中的状况,他紧随死者,直到死者回来迈进瞻岱门,凶手突然上前捂住他的嘴,向右倒向古树林中。”
“那里光线较暗,又有草地接着,若是此时被人发现,他可以说是脚下打滑,若是此时没人发现,他基本上成功了一大半!”
“有粗壮古树做遮挡,凶手行事容易很多。凶手高大威猛,拎着死者如同拎只小鸡,几个闪身躲到树后,我刚才在石甬道上盯着古树林看,想要看清里面,眼睛需要适应一下,只要凶手够快,不会被人发现!”
“凶手一手捂嘴一手用刀将死者捅死,然后观察四周,发现没人注意,扛起死者快速扔到还魂司内,那里本就有泥塑,多个人在里面,远观根本看不出来,整个过程用时很短!”
“侍卫们找人也只会沿途或者在粪坑内寻找,”秦无病说着,突然抬头看向襄王爷:“王爷,来赴宴的人,不用搜身吗?多危险!”
襄王爷笑道:“这等宽阔之地,谁能近身?”
“也是!”秦无病大口吃着蟹肉。
“凶手是谁?”谢羽忍不住问。
第四十九章 关心则乱(二更)
“只要出不去,凶手就在这些人中,好认的很!”秦无病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喝了一口道:“凶手杀人,身上必有血迹,倒不一定还敢将凶器带在身上,应该就藏在那片草地中,应该很好找,我刚才只顾着找血迹来着,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为何知道凶手是扛着尸体扔进还魂司的呢?”
“因尸体胸前被血染的一塌糊涂!”谢羽答。
“对喽!既然死者胸口的血一片片的,那凶手身上怎能干净?此人身高高出死者一头,刀捅死者之时,鲜血应溅在他腹部,行凶之后,他先把刀扔在一边,我虽未在草地上找到刀,却找到了血迹,然后他即刻扛起死者,所以他肩膀尤其背部会染上大片血迹……”
“你怎知凶手高死者一头?”谢羽问。
“首先凶手是高过死者的,这从死者脸部捏痕的用力点可以推断,二人若是身高差不多,用力点偏下,凶手高过死者捂嘴的时候,用力点偏上。”
秦无病说完,谢羽起身找旁边的侍卫试了一下,发现果真如此,这才坐回椅子上说:“你接着说,为何是高出一头。”
“凶手先是从身后捂住死者一起倒向树中草地,然后拎起死者按在树干上,他要靠树干帮他遮挡,身子差不多要贴着死者,动作不能太大,那么,他别管是从靴子里还是腰中抽出匕首,在一手需要捂住死者嘴的前提下,必定是以肘部最合适的位置捅下去,他没有选择捅哪的时间,所以死者伤在左胸,以此位置推断,凶手差不多高死者一头。”
谢羽再次起身走到尸体旁,看清楚刀口位置,发现死者与他高矮差不多,便让林淮按照凶手那般,捂嘴捅刀,果真伤在左前胸。
“既是如此,只需找到身高相符,腹部与后肩有血迹的人便可。”谢羽再次坐回椅子上说。
“这种天气,盐商们自然是缎面长袍,又无处换洗,这位凶手敢如此行径,怕是身上的长袍是玄色或黑色这类深色的,不易看出浸染的颜色。”秦无病说完,目光朝盐商中一扫,其中一位穿着玄色长袍,高大壮硕的中年人身子晃了晃,等谢羽的目光再扫到他身上,只听‘咣当’一声,那人直接倒地。
“看,多省事,他自己就招了!”秦无病又掰开一个螃蟹,吃的很起劲。
襄王爷开心的看着秦无病吃螃蟹,根本没有理会侍卫上前拖走那人,谢羽也跟了过去。
“听说你刚刚要定亲?”襄王爷笑眯眯的盯着秦无病问。
“嗯。”
“退了!”
“啊?”
“别急!不是让你们秦家退亲,是那钱家主动退亲的。”
“为何?”秦无病问完突觉不对,马上明白过来:“王爷派人查我了?那钱家姑娘长相如何?与我可匹配?”
“那姑娘长得不好看,”襄王爷说的很认真:“又瘦又小干干瘪瘪的,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也是今早才收到消息,钱家昨日已叫人去你家说项,好在你家还没下聘,算不得定亲,钱家只需厚着脸皮寻个借口知会一声也就没这档子事了。”
秦无病听完,倒是没耽误吃螃蟹,嘟囔道:“到头来还是嫌弃我是个捕快。”
“那倒不是,听说是因为,你父亲及几位叔叔都入狱了。”襄王爷说的云淡风轻,秦无病眼睛快瞪出眼眶了,只见他腾的站起身,怒视襄王爷一秒,即刻又坐下,深吸一口气问:
“想让我做什么王爷直说便是,何必呢?”
“你这猢狲!”王爷有些恼了:“我用得着这么做吗?”
秦无病眨了两下眼,起身深深一辑道:“是无病想左了,恳请王爷救救家父及叔父!”
“这点小事用得着我出面吗?你身边这两个,哪个不能帮你?再说,今日这事一旦传开,不用你找谁,那些官员会抬着轿子把你家人送回来!”
“等他们知道了,黄花菜都凉了!我父亲与叔父可不在一个地方!王爷,我先告辞!”秦无病说罢抬腿就走,林淮马上跟上口中喊道:“你爹就是我爹,我跟你一起去劫狱!”
襄王爷双手扶额,德喜忙上前拦住二人道:“秦捕快也知家人不在一处,莫不是秦捕快还能分身?不如听听王爷的意思再做打算。”
林淮忙说:“我还有几个兄弟,你只需告诉我地方,咱们多找些人,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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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老四!我即刻命人送你回京!”襄王爷吼了一声。
“等我把我兄弟的家事处理完,自己会回去。”林淮闷头往前走,被秦无病拽住了。
“大哥莫急!不用咱们去,王爷说的对,今日这事很快就会传出去,他们那些人的耳朵伸的长着呢,王爷今日亲口说出这事儿,指不定这里的谁回去便快马加鞭的给他们报信儿了,他们不过是想要银子,应不会对我家人用刑……吧?”
秦无病说着变成问句扭头看向襄王爷。
襄王爷却寒着一张脸,看向地上跪着的官员,冷声道:“我竟不知地方官吏已是贪腐到如此地步!父母官那点子良心和面皮统统都不要了!你们既然都不要了,皇上为何还要帮你们留着?!”
襄王爷说罢又看向秦无病道:
“不受点罪,怎能称为灾?不论他们吞了多少银子,到时叫他们吐出来,若是敢用刑,除了他们应得的罪名,也让他们尝尝受刑的滋味便是了。”
地下还跪着的官员无不倒吸一口凉气,蔡友坤浑浑噩噩中竟生出了一丝欣慰,好在没把这个小捕快抓起来,要不然……要不然?
秦无病难得恭敬的深深一辑,然后异常严肃的道:“无病刚才关心则乱,还望王爷莫怪!王爷大恩容无病来日再报!因家中祖母年事已高,母亲……怕是难承受巨变,无病回家也好安抚……”
襄王爷摆了摆手说:“你兄长在家,我已命人去静海县告知你长兄莫急莫慌,他在家中比你管用!谢羽审完之后,下一个,该轮到他了!”
襄王爷说完看向瑟瑟发抖的蔡友坤。
第五十章 一出好戏(五)一更
秦无病皱眉看向蔡友坤,这个人活着,他迟早没命!可家里……他还是放心不下。
“我既然能在这个时候告诉你这个消息,便是保你家中无事!我早就说过,你要想家宅安稳平顺,还要靠你自己!”襄王爷颇有深意的看着秦无病。
郭义走到秦无病身侧,低声道:“这时候你走了,前面那些可就都白做了!王爷既然应允你,家中便是无事,切莫辜负了王爷的一片苦心!”
林淮也低声道:“你留下,我回去!”
“你回哪儿去?”秦无病莫名其妙。
“回你家!我去安抚你祖母和母亲,你安心留在这继续……”
“别,你哪也别去,我离不开你!家中自有家兄安排,我放心!”秦无病紧紧拉着林淮的胳膊,生怕他一下子窜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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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倒不怕林淮回到家中拉着大哥二哥结拜,那俩的性子林淮未必看得上,他是怕等父亲和叔父回来,几位叔叔中还是有性子豪爽,偏爱饮酒的,这辈分可就乱了套了。
秦无病拉着林淮,郭义也上前劝慰了几句,林淮这才罢休。
未过多时,谢羽走了回来,他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走到襄王爷近前,拱手便道:
“凶犯名叫钱有利,死者名叫方三河,二人都是盐商,不仅相熟而且有些恩怨!凶犯钱有利招供,昨晚府尹蔡友坤曾与他言及善捐一事怕有盐商心怀不满,祸及他人,而死者方三河早就有不满之意,且曾当着其他人的面说过,若是钦差问起必会实话实说!”
“钱有利觉得这是报复方三河的机会,不仅证实方三河确实说过这话,还说了些别的,蔡府尹便让他留心死者方三河,还许诺将来收拾了方三河,会将方三河的盐引份额都给钱有利。”
“钱有利习过武,有些把式在身,却又好赌,家中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所以蔡府尹的许诺让他很上心!他本想说动蔡府尹昨晚便下手除去方三河,但蔡府尹怕惹出事端,还是先派人与方三河说教了一通,方三河也应承不会多言。”
“可今日方三河欲言又止,钱有利便看到蔡府尹的眼色,这是二人昨晚便商量定的,若是今日方三河想开口,便想办法灭口,钱有利今日所捐银两,蔡府尹应承全部退还!若是被人发现,便说是二人之间的恩怨,蔡府尹说等王爷走后,自然会将他罪名除去!可惜,今日蔡府尹的样子……不像还有机会能如何了!所以钱有利没用我多问,便全招了。”
“冤枉啊!王爷!下官,下官怎会如此糊涂!就算要杀,也应在外面下手,在这里,王爷在,众侍卫在,怎好下手!定是那盐商贿赂不通,便对我怀恨在心,王爷!不可轻信啊!”蔡友坤整个身子都快贴在地面上,好不狼狈!
秦无病冷哼一声道:
“这里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今日之前,怕是没有人比蔡大人更熟悉东岳庙了,若是发生意外如何行事自是早就商量妥当,蔡大人不是一直觉得自己算无遗策吗?”
“你,你血口喷人!王爷,这个小捕快曾诬陷他人,被下官叫来问话,可恨下官未曾找到证据,只能秉公将他放了,可他对下官怀恨在心……”
“你倒是个香的,人人都恨你。”襄王爷笑了笑,看向谢羽。
谢羽问蔡友坤:“你说钱有利曾贿赂你,何时?何地?可有旁人在场?你是如何拒绝的?”
蔡友坤一时间哪里回答的上来,他趴在地上,求助的看向江毅东。
江毅东此时心中这个恨啊!原本还想着襄王爷念及旧情,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没想到蔡友坤居然胆大包天的在这种时候杀人灭口!
蔡友坤为什么敢如此行事?还不是平日里江总督‘教导有方’!
心狠嘴硬,果断下手,不留祸患,只要死无对证,便无人能奈你何!这些教诲可都是蔡友坤通过无数次的实践印证过的。
“你看他没有用,”襄王爷把玩着手中的剑穗:“他现如今也是泥菩萨。”
蔡友坤下意识的转头看向襄王爷,一眼便看到王爷手中的剑!什么时候多出一把剑?哪来的?蔡友坤的心一下子堵到嗓子眼,他知道襄王爷一路上罢免了不少官员,更知道王爷有先斩后奏之权,曾斩杀了三名官员!
蔡友坤想到这儿,只觉得裆下一阵温热,整个人趴在地上,人事不知已是进气多出气少。
襄王爷摇了摇头说:“快找个大夫给他看看,好多事还没说清楚呢,要是就这么死了,那些烂糟的缺德事还不都落在江总督一人身上?”
江毅东倒吸一口凉气,按理说,以他家族过往的功绩,只要不是谋反必不会有性命之忧,可也架不住罗列出几十条罪状!
他清楚的记起自己曾经做过什么,从未如此清楚过!为何之前未见如此清楚?若是被皇上知道那些事,他就是想用祖上军功保命怕是都不能!
想到这上,江毅东扭头看了眼奄奄一息的蔡友坤,之前还剩下的那点子力气,一下子被抽走了,向旁一歪,也倒了。
“正好,让大夫一块儿给瞧瞧吧!”襄王爷站起身,拎着剑踱步到盐商那几桌。
盐商们此刻都站着,眼看平日趾高气昂的官员此刻别说气焰,连气儿都快没了,这些人内心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他们是臣,你们是民,可你们不是普通的民!能不能让你们成为普通的民?自然可以!他们便是没想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你们可不能犯糊涂!荣华与富贵那是朝廷给你的,不是你自己伸手就能抓住的,朝廷治下万民待哺,怎就你们能逍遥荣华?没有了万民也就没有了朝廷,你们还如何荣华?”
“如今朝廷遇到难处,找你们帮帮忙,就算跪在这里的这些人如同虎狼,可也没耽误你们多盖几处别院,多讨几房小妾,怎就一副死了爹娘的嘴脸?!”
襄王爷声调突然拔高,吓得盐商们纷纷跪地,口中连连喊道:“乐捐!乐捐!”
德喜,德全命人抬着桌子就过来,盐商们挨个上前自己书写名字与乐捐银两的数目,看得德喜和德全露出了老奶奶般慈祥的笑容。
第五十一章 胆大包天(二更)
很快,盐商们今日该做的事儿便做完了,三日内将所捐银两交到府衙内,整件事才算过去。
盐商们失魂落魄的离开了东岳庙,只剩各级官员依旧跪在那里。
……
江毅东很快便被夏大夫扎醒了,可蔡友坤相对顽固一些。
直到众人回到府衙,蔡友坤才悠悠转醒,醒来便发现这地方他熟悉,只不过平时他坐的位置,眼下是一身正气的谢羽坐着,而他则趴在堂下。
“你既醒转,先看看自己身上的官服可还在?”
蔡友坤低头一看,顿时浑身发凉,除了一身里衣身上再无其他。
“你为官多年,应明白此刻处境,再无人可救你!念在同朝为官多年,本官提醒你几句,王爷既是如此安排,必是已有十足的把握,昨日本官未曾追究,不是手中无证据,而是要等今日才可发作,为了你家中老小,奉劝你莫再嘴硬!”
蔡友坤呼出一口气,趴在地上,万念俱灰。
……
秦无病没在堂上,而是陪着襄王爷坐在签押房。
襄王爷坐在上首位置,笑呵呵的喝着茶,德喜,德全分立两侧,秦无病坐在下首,林淮却是站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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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州府尹可是个大肥缺,肥的流油啊!”襄王爷像是在自言自语:“可他们就是没个够!只贪腐一项罪名就够他们掉脑袋的,像昨日那等冤案,在蔡友坤手中不知多少!断案靠的不是律法而是银两,哼!他们以为用联姻的办法,便能做到官官相护,加上手段再狠绝一些,便再无人能奈何他们了,所以胆子愈发大了,竟敢动用官银私自放印子钱,白白收了利息装进自己的腰包……”
“啊?王爷的意思是说,他们不是用自己的银子放印子钱?蔡友坤胆子也太大了!”秦无病惊讶的问。
襄王爷像是没听到秦无病的问题,依旧自言自语:
“地方官府收上来的税银,需要回炉重铸,制成官银再上缴国库,五十两一锭,码放得整整齐齐,通过漕运到达京城,这些事原本都是年底前完成,他们可倒好!年初便开始偷偷收税银,收上来就放出去,自己一个大子不掏,每年靠朝廷的银子挣的是锅满盆满!往上交税银的时候,以各种名目拖延,蔡友坤哪来的胆子?若没有江毅东,他敢!江毅东治下能听他差遣的官员多了,何止一个蔡友坤!说他江毅东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放高利贷我知道,总有收不回来的时候吧?”秦无病又问。
“他们也担心收不回来,所以对借银子的人倒是有些要求,这些人要么手里有些田产商铺,要么有些官府的关系,他们联合漕帮那些人,谁要是到期不还,漕帮那些泥腿子便会找上门去,要打要杀,谁敢不还?”
“还知道风控和催收!”秦无病嘟囔了一句又问道:“再仔细,也有人会赶上天灾人祸,就算刀架脖子上也还不起的时候!”
“那是自然,所以就有了亏空!怎么填?反正不会从自家账上往回填,皇上继位后,又大力整饬吏治,查处贪腐,第一步自然便是查亏空,他们动用官银不是一年两年了,这中间的亏空怎会小?放出去的银子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全收回来,他们只能另想它法。”
“加大贪腐力度!”秦无病严肃的说。
“你这猢狲,偶尔一句话倒是用的极好!”
“他们这样既然不是一年两年了,定有风声传到京城,为何今日才被收拾?”
襄王爷叹了一口气:
“权势权势!除了权还要有势,权是朝廷给的,势呢?自然靠他们自己积攒,父一辈子一辈,唉,动一人便会牵动不知多少家族!先帝仁厚,总想着他们能留有一点子良心,敲打一下便可,怎知他们竟不知悔改,变本加厉!”
“王爷勿恼,眼下将他们收拾了,就当这些年他们为朝廷攒银子了,也不全是坏事。”
襄王爷哈哈一笑道:“你这猢狲说话我爱听!”
“他们与漕帮中的一些人在分利的时候,极易产生矛盾,所以便发生了当街杀人那事?”
襄王爷正色道:
“江毅东,蔡友坤这些人太贪了,吃进嘴里的一口都不想吐出来,用漕帮的人帮他收账,填补亏空,又不肯按诺分利,漕帮那些人虽不愿与官府撕破脸,但也不会任由他使唤!”
“王爷瞧准了机会便连我一起算计了?”
襄王爷呵呵一笑道:“不过就是逼他改走府衙那条路,与你碰上罢了。”
秦无病哼了一声又问:“那科考舞弊案子怎么办?于世成已被他们杀了!藤都断了,去哪摸瓜?”
“急什么?没了这根藤还有别的藤,这事儿先不急。”襄王爷端起茶碗慢悠悠的缀了一口茶。
“既然不着急,那我先回家看看,十天八天也就回来了。”秦无病说着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我从京城带来的五十万两修河道的银子……丢了!”
秦无病一条腿已经迈出门槛了,还没挨地就收了回来。
“丢了?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秦无病直接走到襄王爷身前,瞪大眼睛问。
“本王也想知道谁有这等胆量!”襄王爷笑眯眯的看着秦无病。
“王爷是想要我查明此案?”
林淮上前一步拍了秦无病一下道:“你这不是废话吗?不是想让你查明,为何不让你回家?”
“你这时候倒是明白了!想让我查,总要讲讲前因后果吧?”
襄王爷又端起茶,德喜上前一步,躬身道:“主子想要微服,进了江南地界,便走了旱路,那五十万两银子依旧走水路,经淮京运河,于前日下午抵达金陵鸿运码头,当晚查验时银子已不见了。”
“倒真是简练!运银子的船多少艘?多少看守之人?途中可有他人上过船?无人发现异常吗?怎知是当晚丢失?运输途中可有日日查验?”
襄王爷哈哈一笑道:“我就知道这事交给你办再妥帖不过了。”
“我还没查呢,王爷怎知我能行?”
“你的亲事反正是已经退了,我帮你说一门亲可好?”襄王爷笑得很慈祥。
“王爷!”秦无病无奈的喊了声。
“你们先下去!”襄王爷挥了挥手。
房内伺候着的都出去了,林淮依依不舍,一步两回头的也出了签押房。
第五十二章 说门亲事(一更)
襄王爷朝秦无病招了招手,让他坐在自己近处,还没开口,秦无病先说道:“如果是王爷府上的丫鬟粗使婆子那就算了!宫里的也不行!规矩太大,我受不了!”
“我有个妹妹……”
秦无病刚挨着椅子的屁股直接出溜到地上。
“你先别激动!”
“我激什么动!这叫惊吓!王爷的妹妹?跟我祖母谁大?”
“本王今年才五十有二!”
“妹妹五十有一?”
“二十五!确实是大你几岁,但是老话说的好呀,女大五……全是福!”
“这是谁家的老人说的?我……等会儿,王爷的妹妹?皇上的……”
“姑母!”
秦无病的眼睛登时就大了!
皇亲?这是多大的馅饼?!皇上的姑父!这是多大的背景!谁还敢再欺负秦家只是一个商户?后代子孙岂不都是……秦无病一激灵,能有后代吗?为何要找他?这位皇姑身体上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智力低下如孩童?又或者精神分裂不正常?
秦无病想到这里已经有些疯癫了,他只觉着体内的气息越来越乱,甚至不知道从哪个鼻孔喘气是正确的,即便如此,还是有个强有力的声音在不断的对他讲:“任何牺牲都值得!”
襄王爷看着秦无病视死如归的表情,理解上出现了偏差,他不高兴的道:“我不过看你是个聪明的,才想着或许大长公主能看得上,你这是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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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这事不是王爷说了算?大长公主还要给意见?”秦无病神智清醒了些。
“废话!要不是她非要亲事自己说了算,怎会这个年纪还没嫁出去?莫说是皇家,便是普通百姓家也不会留到这个岁数!”
“她是正常人?”秦无病话一出口就知道说错了,忙岔开话题道:“京中王孙贵族那么多,就没有一个能让大长公主看上?”
襄王爷果然没来得及计较便叹上了气,说:
“皇妹从小粉雕玉琢般甚是可爱,莫说是父皇,我们这些哥哥也一样宠爱的很,反倒是让她养成了凡事自己拿主意的习惯……”
襄王爷说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严肃的对秦无病道:“我这个皇妹,哪都好,就是有些……调皮!我瞧着你还不错,不知道她是否满意,待我与皇上商量出个章程,再说与你知!”
“调皮?!”秦无病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家公主,能仅仅是调皮吗?刁蛮任性,胡搅蛮缠,混不讲理,必须是标配,更有甚者暴力虐杀……秦无病像是看到了被打的血肉模糊的宫女太监还有……他自己!
秦无病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这里的婚姻最注重门当户对,越往上层越是如此,理论上公主的婚事,皇上赐婚便可,即便他再如何英俊潇洒,才华横溢,十全十美也轮不到他!想与皇家联姻的人多了,他算老几!
所以,事出反常必有妖!
“是,有那么一点点调皮!”襄王爷像是想起了什么,笑呵呵的道。
“内啥,王爷,你看我出身……”
“皇家最不缺的便是出身!若是皇妹喜欢,这些你都不必担忧。”
“我担忧啊,我怎能不担忧!”秦无病面色已经有些苍白了:“王爷,河道银子失窃的案子,无病定会全力侦破……”
“你什么意思?”襄王爷眯着眼睛看向秦无病。
秦无病挠了挠头,准备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说:“我出身低微有损皇家颜面……”
“你无需担心,若是皇妹喜欢,你的身份是那些人拍马都追不上的!不过,你也莫心急,此事还需皇妹点头才行,急不得!”
秦无病心中万马狂奔,他是着急,但是他急的是如何摆脱襄王爷的厚爱!他虽不惧生死,那也要死得其所,让个女人给折磨死,还要不要再做人了?!
“等盐商的银子收齐,你同我一起走一趟金陵,到金陵后,我给你十日的时间将幕后之人找到!走吧,回驿馆歇歇,今日有些乏了,后面的事不用我看着了。”
襄王爷慢悠悠的出了签押房,林淮蹭一下就窜了进来。
“蔡友坤被抄家了!”林淮兴奋的道。
秦无病哦了一声,仍旧呆坐着。
这也在情理之中,贪了那么多年,也该让朝廷富裕一下了,刚才襄王爷说让他到金陵后十日内找到幕后之人,却没说着急找回那五十万两银子,秦无病就知道襄王爷怕是暂时不缺银子了。
“王爷给你说的是哪家闺女?我或许认的。”林淮坐到秦无病身侧关心的问。
秦无病顿时来了精神,林淮是谁?肯定认识大长公主,或者听说过大长公主!
“你可见过大长公主?”
林淮的眼睛越瞪越大,突然拉起秦无病就往外冲,秦无病肝都开始发颤了,他拽住林淮还没开口问,林淮先着急的说道:“大哥带你逃!”
“这么吓人?”
“何止是吓人!我和皇上都没少着了她的道!这世上就无人能降的住她,为了把她嫁出去……不对呀!王爷想让你娶大长公主?不能呀,嫁人这事没她点头她不会嫁的,京城里有些不明真相的人想攀这门亲,别说王爷,皇上说和都没用!”
秦无病拍了拍自己胸口,安慰自己道:“那就好!王爷也是觉得我英俊潇洒,机智多谋,这才动了……”
“你机智多谋不假,但是跟大长公主比……这也没法比,你是阳谋,她是阴谋,被算计了还不能找她算账,你说多窝囊!”
“皇上的话她也不听?”
“哎呦!她爹是皇上,她兄长是皇上,她大侄子还是皇上,哪个不是把她捧在手心里?”林淮看了一下门口,凑到秦无病耳边低声说:“她爹没闺女,老了老了生了她,我听长辈们说,她爹日日都要抱着,临死的时候还不忘嘱咐先帝要照顾好这个妹妹,先帝对这个小妹妹那是没的说,比对自己闺女好,临死的时候把大长公主都写进遗诏里了,生怕谁对她不够好,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两份遗诏都有!皇上比他这位姑母还要大三岁,俩人算是从小一起长起来的……”
秦无病拍了拍林淮,打断了他的话。
“你只需要告诉我,如何做会让大长公主厌弃便好,皇家那些事还是少知道些为妙。”
第五十三章 启程(二更)
林淮刚要详细解说,郭义闪身入内神秘的问:“你们猜从蔡友坤家中抄到多少银子?”
林淮很是配合,激动的问:“多少?”
“不知道,听说好几间房子都装满了!这回萧指挥使可发了!”
“发的不是王爷吗?”秦无病问。
“三弟有所不知,查抄罪臣家宅是个肥的流油的差事,只需按登记入册的上缴便可,至于没登记入册的有多少,谁知道?”
秦无病敷衍的点了点头,他现在可没心情去想这些事。
“先回驿馆吧,昨晚没能好好喝一顿,今日咱们补上!”林淮拍了拍秦无病后率先走出签押房。
“二哥不用当差吗?”
“后面的差事没我什么事,王爷都回驿馆了,我自然也要回去。”
“江总督会如何处置?”
“总什么督!已经准备押解回京了,只看连不连累家人吧!”
“那这一省一府的政务……”
“你操心的真多,有的是人觉得自己胜任,皇上自会有安排,咱们晚上吃什么?”
三个人说着话便出了府衙。
……
这一天除了紧张就是着急,秦无病早把身上的伤忘了,等回到驿馆看到福尔摩斯四人的模样,他身上的伤也跟着疼了起来。
福尔摩斯四人知道家中出了事,都挣扎着起来,想回去看看。
整的秦无病有些后悔告诉了他们,忙说:“大哥,二哥都在家!你们回去也帮不上什么,王爷既然已派人去知会了,理应无事!”
话是这么说,道理秦无病也懂,但是没能亲眼看看还是不放心,奈何王爷这边的事耽搁不得,经此一事,秦无病更是明白抱住大树的重要,以前都是父兄们绞尽脑汁的维护家族,现在也轮到他出力了。
想起家里事,大长公主便被秦无病放脑袋外边了,既然王孙贵族公主都看不上,又怎会轻易看上他!
晚上哥仨儿一起喝酒,林淮知道秦无病也要一起去金陵,眉头皱的有些深,同样把大长公主的事从脑子里剔除了,秦无病看着直想笑,他知道林淮这是担心陈轩母子无可信之人照顾,不知如何是好。
秦无病本来还想再逗一逗林淮,让他急上一会儿,可看着林淮愁的一碗碗的喝,知道他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便不再拖延主动说道:
“我已写好书信,你派几个人拿着我的书信将陈轩母子送到我家中,自有人好生伺候,陈轩的病情很快便可痊愈,到时再给他说门亲事,安排个力所能及的差事,养家糊口自是不成问题!”
林淮听罢激动不已,嚷嚷着要跟秦无病重新结拜一回,过程再细致庄重一些,吓得秦无病撒腿就跑。
……
襄王爷在明州府待到第三日,将盐商捐出来的银子连同从蔡友坤家中抄来的一部分,一共二百万两移交到河道总督范守康手中,然后淡淡的说:“银子是用来修河道的,这么简单的人话你若是听不懂,这身官服便也没必要穿了!哦,银子若是丢了,你便也可以消失了!”
范守康这几日都心神不宁,他眼睁睁的看着蔡友坤被抄家,又眼睁睁的看着江毅东和蔡友坤先后坐着囚车赶赴京城,他手指头便一直在抖,等听完襄王爷的话,他跪在地上,重重磕了头,心中想的是,这回一定好好办差!
……
明州距离金陵并不算远,若是快马加鞭,两日可到。
可襄王爷仍旧坚持微服前往。
谢羽辞别王爷先回金陵了,大部分的侍卫亲兵陪着空轿子也走了。
襄王爷一身平民打扮骑着骡子,乐呵呵的也上路了。
除了德喜,林淮和郭义,就剩秦无病和骑在马上养伤的福尔摩斯跟随。
几人骑在马上慢悠悠跟着襄王爷,甚是无聊。
因为无聊,倒是让秦无病想起了些事,他压低声音问过郭义:“有一日王爷误入黑店,那晚你怎不在?”
“你怎知是王爷误入?”
“王爷知道有人在沿途设计刺杀?”
“反正我们是等在别处,收到指令才过去的,听说那时候你回房睡觉了。”
“可抓住幕后之人了?”
“抓住的都是死士,未曾审问便都自尽了,我琢磨着,等你查明那五十万两的去向,王爷或许就会让你查这事儿了。”郭义自从东岳庙之后,对秦无病倒是亲近了不少。
“你以为查案子是买东西,什么时候想买了掏银子就行?”
林淮马上说:“陈轩那案子都过去半年了,你不是只听我说便找出疑点了?”
“能一样吗?跟你们说这些没用,上次跟着王爷那人武功了得,这次怎没见跟着?就咱们几个,福尔摩斯又未伤愈,真遇到点意外……”
“你怎知没跟着?没叫你看到罢了,那人是二龙,王爷身边三龙四虎,从不曾离王爷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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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龙?他们几个不会叫大龙二龙三龙,大虎二虎三虎四虎吧?”
“正是!”
“还不如东南西北中发白呢!”秦无病嘟囔了一句。
“什么?”林淮没听清:“在哪发的?”
“你们说王爷知道怎么到金陵吗?别走着走着回京城了。”秦无病岔开话题。
“你当三龙四虎是死的!”
秦无病了然的点了点头。
……
白天,襄王爷走走停停,看到务农的百姓会聊上一会儿,碰到行商之人也会问上两句,偶尔遇到个吵架拌嘴的,他也会上前凑个热闹听一听。
一行人慢悠悠走了五日,竟是走到梧州境内,秦无病虽不知道路线,也知道襄王爷是绕了路,想想这位王爷的一贯行径,秦无病的心不由得提溜起来,路是这么好绕的?
第五十四章 杨家庄(一)一更
知道进入梧州地界了,小福催马上前到秦无病身侧低声道:“跟七少爷退亲的钱家就是梧州的。”
林淮这时候耳朵倒是好使了:“当真?那咱们得去瞧瞧,也让他们看看我兄弟是何等样人,也是他们能高攀的上的!”
秦无病扶额:“既然已无干系,何苦找事?他家为自家女儿着想,也没错在哪。”
林淮还要再说,忽见襄王爷骑着骡子突然加速,原来前方田埂旁又有吵架的。
……
几人陪着王爷看了会儿热闹,又在路边茶棚歇了歇脚。
此时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这个时候赶路太过辛苦,路上能遇到的人也不多,索性就在茶棚里多坐一会儿,等烈日少些炙热再上路。
德喜伺候着襄王爷喝了几口自己随身带的茶,站在身侧打扇,突然扭头对众人说:“前面有个庄子,今晚歇在庄子里,明日可入梧州城。”
秦无病哦了一声,看向襄王爷,襄王爷眯着眼看着远处,面上毫无波澜,反倒是悠闲的很。
这几日秦无病一直在观察,从未见德喜单独出去过,也从未在任何岔路口有过犹豫,更是能及时安排食宿,想来是有暗号标记之类的留在路上。
秦无病环视一周什么也看不出来,心中暗暗叹服。
秦无病想得心痒痒的时候,有过冲动问问襄王爷:这一趟是要去收拾谁?
可都说老小孩老小孩,这位襄王爷更是个孩子王,他怎会实话告诉大家?问完顶多看到个白眼,连个动静都不会有!
而眼下,秦无病觉得差不多到时候了,既然离梧州城这么近,为何不赶在天黑之前入城?偏要傻傻的坐在茶棚一下午!晚上歇在庄子里?哼哼,秦无病忍不住冷哼了两声,林淮马上皱眉问:“你哪疼?”
……
一行人歇到日头偏西,这才重新启程,等天色昏暗的时候,到了杨家庄。
此时正是生火做饭的时候,可奇怪的是,若大个庄子只寥寥几处炊烟,麦场树下连扯闲天的人都没有。
太阳是西沉了,可金红色晚霞的余晖尚在,此时微风一吹,可比白天舒服多了,怎会人影都不见几个?
一行人在庄子边上便下了马,襄王爷下了骡子,德喜招呼福尔摩斯,五人一起将马和骡子牵到旁边不远处的树林中拴好,这才走回来。
秦无病先是见到庄子萧瑟的景象,心中一阵不安,又见德喜问都没问便将马栓到一旁,心中有了想法,不能直接问,咱拐着弯问一下总行吧?
他行至襄王爷身侧,严肃的问道:“王爷,这一趟又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襄王爷笑眯眯的道:“有没有虎见了才知道。”
秦无病明白了,也不再多问。
黑店的时候,襄王爷只带德喜和二龙尚且应对自如,如今有他们这么多人,暗处更不知道有多少人,怕什么?
一行人慢慢溜达着往前走,没走多远,便看到一人鬼鬼祟祟的隐在一处房舍边上朝他们招手。
襄王爷大步走了过去。
那人见众人走到身前,伸手拉着襄王爷到暗处,德喜忙扯开那人的手,顺势将一锭碎银塞进那人手中,笑道:“我们是龙掌柜的人。”
那人看了眼银子,叹了两口气,低声抱怨道:
“不是说好了等我去接的,怎地你们自己就走了进来?依着我说,你们还不如再往前走走,往南有个十里铺,一路都是官道,夜凉正好赶路,到了也不误饭,何苦非住在庄子里。”
襄王爷笑道:“上年纪了,赶不了路,不过是借宿一晚,能有多大麻烦。”
那人连连摇头道:“原本确实不碍事,可你们正赶上庄子里每年宵禁的时候……”
“庄子里还宵禁?”林淮惊讶的问。
“这位爷小点声!我只是庄子上一个庄丁,这要是让我们庄主知道了,我可吃罪不起,你们也要吃亏!我也是好心,你们跟着我,再莫出声,庄子北面有两间空房,就是偏了点,你们人多也不怕!”
那人说着便开始在前面带路,黑灯瞎火的,一行人也不知道都经过了哪,一路上倒是谁都没吭声,直到那人站在一处院门前,哆哆嗦嗦的取钥匙开门,秦无病才忍不住问了一句:“庄上的人都这么听庄主的吗?瞧你吓的,谁家还没个亲戚走动。”
那人这时已打开了院门,众人鱼贯而入,那人胆子也大了起来,道:“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们庄主是谁!就是梧州府尹见到我们庄主,也得陪着笑脸!你们看这院子,虽没人住,隔三差五的也有人打扫,也算干净。”
“这家主人呢?”
“死了!得罪了庄主能有好果子吃?他家亲戚念旧,时不时的过来打扫。”
“自家下人也不能随便打杀,你们庄主胆子这般大?”
“你这年轻人第一次出门吧?整个庄子都是庄主的,庄子里的地也是庄主的,谁敢吭一声,就算庄主不动手,也能活活饿死!唉,这家人就是看不惯,多说了两句,一个没留!”
“看不惯什么?”
“你们这些做长辈的也不管管,这般多嘴瞎问,这不是给自己引祸嘛!得了,你们先进去歇一歇,我去弄些吃食……”
那人话音未落,院门突然被人大力踢开,吓得德喜原地就是一蹦,兰花指都竖起来了,剩下几人俱是一怔。
来人有五个,三人举着火把,两人手里各拎着一个十一二岁大的小姑娘,借着火把的光,秦无病看到两个小姑娘面色惨白,嘴角带血,双腿拖着地,眼神死般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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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屁,我看着就像是你!这个月宵禁你还敢带人进庄,不要命了?”
王大屁将手中攥了半天的碎银扔向喊话的人,这才开口说:“哥几个买酒吃!几个外乡人,又有上年纪的,我也是一时心软,他们住一宿天不亮我就把他们送走。”
喊话那人接过银子呵呵一笑道:“你可看住了!这几日总有不听话的往外跑,万一被这几个人撞见了,你的好心怕是会让他们送了命!”
王大屁连说‘知道了!’,那几个人刚要转身离开,一个小姑娘突然挣扎着高声喊道:“求几位爷救命啊!”
‘啪!’拎着小姑娘的那人反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打在小姑娘的脸上,小姑娘半边脸立刻就肿了,脸上更是一片血糊糊,那人却还不罢手,挥手又是一巴掌,嘴里还在骂:“你个小贱人,不想活别捎带着爷爷!”
秦无病只觉浑身的血都往头顶上涌,可林淮已经涌过头了,秦无病只觉有个人影从他眼前飘过,随后便听到一声惨叫,他再仔细一看,林淮已将那小姑娘揽在身旁,而动手那人正倒地翻滚。
王大屁傻了片刻,突然抱头蹲到地上哀嚎道:“这下命没啦!”
第五十五章 杨家庄(二)二更
剩下四人也是呆愣了片刻,不过是几息之间,福尔摩斯四人已经上前且分工明确,有将站在院门口的人拉进院子的,有关院门的。
等为首那人反应过来,哆哆嗦嗦的想要抽刀,为时已晚!秦无病已上前按住了那只抽刀的手。
“在你们喊人来之前,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先要了你们的命!再说,嚷嚷出去,你们也活不了,何苦呢?”
福尔摩斯四人的剑可都已经出鞘了。
郭义走过去直接将另一个小姑娘拉了过来,小姑娘瑟瑟发抖根本无法站立,郭义不知该如何应对,看了眼林淮,二人又齐齐看向德喜。
德喜上前一个个将小姑娘抱进院中一间房中。
这边秦无病也没闲着。
“我问,你答!然后我想出个咱们都能活命的办法,你看好不好?要不然这家人的下场便是你们的下场,横竖你们都逃不过一死!”
秦无病说的很温和,可襄王爷看到了秦无病攥紧的拳头,和紧咬的牙关。
“你们,你们可知这是谁的庄子?”
“我正要问你,快说出来吓吓我!”
“你可知京城有个诚郡王?”
秦无病扭脸看向襄王爷。
“知道!当今圣上的皇兄!”
德喜将两个小姑娘抱进房内后,又从房里搬了一把椅子出来,襄王爷坐在椅子上倒是悠闲,德喜又进屋去搬桌子了,好像院子里的事与他无关。
“你们庄主是诚郡王?”秦无病不可置信的问。
“诚郡王府上有个专门负责采办的管事,那是我们庄主的亲哥哥!”
“看看!”襄王爷面色阴沉的道:“一个下人便能掀起这般风浪!”
“采办?”秦无病问的倒是专心:“除了日常吃的用的,连人也要采办?”
这几人本就是泼皮无懒,平日里好吃懒做,最善欺软怕硬,在杨家庄与庄主家的恶犬齐名,真说正经事,他们反倒不知。
所以秦无病问完之后,看到的是一张张懵懂的脸。
“你们弄来这些小姑娘是为了送往京城的吧?”秦无病干脆问的直截了当。
“你不是说想个办法活命吗?问这些何用?要我说,你们赶紧出庄子,一刻别耽误!兴许咱们都能保命。”王大屁突然站起来激动的说。
秦无病皱眉看向王大屁问:“我就纳闷,你们觉得你们庄主那么厉害,天不怕地不怕的,为何你们还这般小心?”
那几人都被问的愣住了。
“照你们的意思,你们庄主的亲哥哥在诚郡王府当差,因为这层关系,梧州府尹见到你们庄主都要嘘寒问暖,你们庄主更是稍不如意便会取人性命,都已经这般猖狂霸道了,你们还如此小心翼翼,还宵禁,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吗?做给谁看?”
“我们只是庄丁,只知道看护庄子,庄主的心思哪是我们能明白的,你们还是快走吧!”王大屁说着上手去推秦无病。
小福上前一脚将王大屁踹到地上。
秦无病笑呵呵的看了眼地上惊恐的王大屁,又看向举着火把的几个人说:“让我们走也可以,那两个小姑娘我们可要带走!”
“那不行!”为首的那人顿时就急了:“少了两个我们还如何活命?”
“那么多小姑娘,少两个看不出来,你们不说没人能知道。”
“谁说的?那都是有数的!这俩丫头片子跑了,还是内院的二管家命我们去寻的,我们空手回去还能有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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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说已经送回关押的地方了不就得了,二管家还能挨个去数?”秦无病显得有些不耐烦。
“你这人有没有脑子?都说我们只是庄丁了,内院是我们能进的去的?”
“你们不是杨家庄的人?”
“谁说不是?!不过是外姓而已。”
“哦,姓杨的才能做内院的护院,外姓的只能做庄丁,在庄子周围待着。”秦无病点头总结道。
“你们到底走不走?”为首那人也有些着急了:“今日是京城那边来人了,庄主在内院款待,大部分人都伺候在那边,要不然你们早就没命了!”
“你们庄主的内院有多大?又是关押又是款待的,就不怕让来人撞见什么?”
为首那人上下打量了一下秦无病,哼了一声后,不屑的说:“整个庄子都是庄主的,内院自然是十几进的大院子,上百间房!”
“既是款待肯定少不了歌舞,可在这里听不到任何动静,可见咱们这个地方离内院还远着呢!”
“所以你们现在赶紧走,不会有人看到,咱们都能保命!”王大屁从地上窜爬起来,近乎哀求的说。
“可以,我刚才不是说了嘛,那两个小姑娘让我们带着,我们马上走!”秦无病笑得痞气十足。
“哎呀!”为首那人急得直跺脚:“那俩丫头若是跟你们走了,我们的命就没了!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我觉得是你听不懂人话!”秦无病绷起了脸:“你说,你们这么久没有带人回去,那个二管家会不会再派人出来找你们?”
秦无病话音刚落,众人便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声,那几人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火把也跌落在地,秦无病迅速捡起一根火把,刚站直身子,院门便再次被踹开。
这次来的人比较多,有十几个,手里举着火把不说,另一只手拿着什么的都有,棍棒刀剑五花八门!
院门被踹开后便听有人嚷嚷着:“全部拿下!”
这些人二话不说便要冲进院子。
第五十六章 杨家庄(三)一更
院子太小,十几个人不能全部入内,冲进来几个人后,小摩和小斯便用手中的剑将院门封住,再无一人能入内。
院子里面,小福小尔和林淮冲上前去,秦无病举着火把和郭义退到襄王爷身侧。
襄王爷扭头看了眼秦无病,颇有些无奈的问:“你举着火把站在我身侧,是怕他们找不准目标?”
“放心,这拨人都是棒槌,不过是见到院中的光亮,想来领功罢了,我数十下,他们都得倒地!”
“下一拨人什么时候到?”
“想让他们快点来,需要动静!福尔摩斯,高声喊起来!小摩,留个人回去报信儿!谁知道庄丁还剩多少,有没有眼瞎耳聋的。”
郭义吃惊的看向秦无病,刚要阻拦,却发现襄王爷笑呵呵的端起德喜刚刚沏好的茶。
郭义挪到秦无病身侧问:“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你看着像是知道他们会来,还盼着接着有人来?”
“这你可别问我,你去问王爷,我也是刚知道王爷的意图。”
“什么意图?”
“这庄子里藏着不可告人的勾当,王爷早就知晓,想彻头彻尾的收拾一下。”
郭义惊讶的看向襄王爷,襄王爷但笑不语。
院里院外很快就结束打斗了,福尔摩斯也停止了嚎叫。
王大屁已经吓尿了,秦无病走过去问:“如何才能让内院的人快点到?”
王大屁眼一瞪,头一歪,晕过去了。
林淮拎着剑走过来,一脚踢在秦无病屁股上:“你又在玩什么?”
秦无病捂着屁股一脸无辜的问:“大哥问错人了吧?”
“你让他们四人嗷嗷的叫唤啥?若是只为了把这人吓晕,你跟大哥说,大哥给一掌就是了,如今就咱们几个人,真说把内院惊动了,我倒是不怕,可还有王爷在,出了差池可如何了得!”
“就是这个道理呀,大哥这不是都懂吗?只是你要学会反过来想,正是因为王爷想要惊动内院,我才会让福尔摩斯四人大声喊叫……”
“王爷何时说过要惊动内院?!”
“内院里关押着谁?”秦无病耐心的引导。
郭义上前一步道:“很多像屋内那两个丫头一般大小的小姑娘!”
“杨家庄庄主的后面是谁?”
“诚郡王府?”
“这位郡王怕是不会认!但是他们要这些小姑娘能干什么?”
郭义和林淮都倒吸一口凉气。
德喜突然上前一步道:“屋里那两位姑娘的腿……已被打折了。”
“作孽呀!”襄王爷紧跟着感慨了一句。
“这个庄主不知用何种方法弄到适龄的小姑娘,听话的留下,不听话的或许……直接就打死了!但绝不会放她们离开或卖与他人,之前那个小姑娘之所以冒死求救,就是知道回去也是死!”
秦无病说着拍了拍林淮和郭义的肩膀,接着道:
“而剩下听话的,或许也要按照姿色身段分出三六九等,好生调教之后,将来就是送往……”
秦无病还未分析完,林淮上前一步伸手捂住了嘴,瞪眼低声道:“你心里知道就得了,非要说出来吗?!”
郭义也打岔道:“一会儿来的人怕是比这些人多得多,咱们是不是先准备一下?”
襄王爷哈哈一笑道:“好不容易碰上一个有病的,你们还拦着!他不比你们脑子好使?换个地方,你求他开口他也未必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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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淮和郭义听罢都松了一口气,就在这时,院外再次传来嘈杂的人声。
“咱们怎么做?”林淮直接问秦无病。
“王爷喜欢钓鱼,想钓到大的只能用这些小的做饵,小摩,将我的双截棍给我,一会儿除了留下报信儿的,全收拾喽!”
“哎呦!你还是陪王爷喝茶吧,那两根棍子你倒腾不明白,敌人没啥事,你自己倒是伤的不轻!”林淮嫌弃的说完拎着剑出了院门。
小摩从怀中掏出双截棍,正犹豫着给不给,秦无病上前一把抢过来,没好气的说:“我是你家少爷,我的话你都不听,想换个主子?放心!这些人别管来了多少个,不过都是些只知道假把式的,有你们足以应对,我不过是充个数罢了。”
福尔摩斯倒是听劝,转身都出了院门。
秦无病拿着双截棍站在门口,回头看了看犹豫不决的郭义,说:“二哥留在院内保护王爷!”
“历练一下吧!”襄王爷开口对郭义道:“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对付这些人尚可,出来一趟,剑未出过鞘,说出去也不好听。”
“王爷……”
襄王爷挥了挥手道:“无病刚才也说了,这些人不成气候,只要你们不主动说,没人知道院子里还有个老头!”
秦无病拉着郭义道:“你也知道还有一二三四龙和虎,谁能近王爷身?走,咱哥俩儿杀他个片甲不留!”
……
秦无病和郭义冲出院门的时候,院外面可说是灯火通明!
这个庄子每户人家都不挨着,有的离得近些,有的离得远些,此时二管家带着五六十人,举着几十个火把,倒是把周围照的清楚,秦无病这才发现这座院子孤零零一处,旁边居然还有新坟!
“哪里来的杂种敢到杨家庄撒野?!”二管家拎着一把钢刀,胸前黑毛如乱草丛生,喝的醉醺醺的,面色黑红,上前一步张嘴便骂道。
林淮哪肯受这种气,口中叫骂着:“你爷爷来收拾你这黑毛猪!”一个箭步便窜到二管家眼前,抬腿就是一脚,二管家‘妈呀’一声惨叫,扔了刀,直接仰面倒地,林淮哪肯罢休,抬脚狠狠踩在二管家胸前,挥剑就要刺。
生死关头,二管家瞪着牛眼使出全身的力气,挣脱林淮的大脚,打了个滚,翻到一边,杀猪般大叫:“都是死的吗?山匪来打劫了,动手啊!生死不论!”
来的这五六十人,被刚才林淮的迅猛和二管家的惨样整蒙了,这幅场景是他们未曾见过的,那可是二管家啊!在杨家庄谁见了不是躬着身子,大气儿不敢喘,可刚刚……
第五十七章 杨家庄(四)二更
正如秦无病说的那样,这些人不过是平日里欺负欺负百姓,哪里有什么真本事,但是他们都没有喝酒,也不瞎!
院子门口还躺着不知死活的老谁家的小谁,院子里有多少对方的人又不得而知,院外面这些人手里拿的可都是刀剑,这些平时基本靠吼便能达到目的的人怎会不忌惮!
秦无病已经拉开架势,摆好造型准备趁着对方弱,发挥一下子,哪知几十个人听完二管家的吆喝后,挥舞着棍棒只在原地叫唤,不像是要动手,倒像是在助威,帮同伴助威,意思是:你快上啊,别怕!你媳妇儿啥的我会照顾!
连准备大杀四方的林淮都看愣了,拎着剑不知道该先捅哪一个。
二管家踉踉跄跄的爬起身,气得直跺脚,他回身看着自己带来的人又开口骂道:
“刚才吃的饭都喂了狗了?你们平时那些威风呢?他们就这么几个人,你们几棍子就解决了!速速拿下!那些个筛下来的小姑娘,你们随便挑……”
二管家喘着粗气,揉着胸口,正说得带劲,便觉得后背一凉。
林淮收了剑骂道:“当爷爷是死的!”
……
五六十人护送着快没气儿的二管家狂奔而去。
秦无病歪着脑袋看着渐行渐远的那群人,纳闷这样的人员配备怎么就能独霸一方?
因为秦无病是歪着脑袋,余光中便发现一个圆卜隆冬的东西在院墙之上若隐若现,如今几十个火把随着那些人一起走了,院子外恢复了一片昏暗。
秦无病想起了刚才看到的坟头……
“王爷,下来吧,莫摔着!”
德喜的声音从院内传了出来,秦无病这才歪着头看过去,那个圆卜隆冬的东西,不是襄王爷的脑袋是什么!
“王爷……何必呢?”秦无病无语的问。
院墙上的脑袋不见了,院外这几人重新回到院内。
“他们下一步会如何做?”林淮进了院子便问。
“那个庄主要是聪明便会先自己过来看看,要是自作聪明,哼,便会找府衙甚至卫所借兵!王爷等的便是这条鱼吧?”秦无病说着径直走到襄王爷的茶碗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
“你倒是不把自己当外人!”襄王爷慢悠悠的走回来坐在椅子上。
“分时候,这时候不是当外人的时候!”秦无病抹了一下嘴:“我一直想问王爷,黑店之中那幕后主使之人可曾抓住?”
襄王爷摇了摇头。
“王爷心中可有推断?”
襄王爷还是摇头。
“王爷这就不实诚了,王爷若是不知,怎会以身为饵,亲自涉险?这次也一样,王爷既然知道这个庄子有不可告人的勾当,自然也会知道庄主背后是谁,直接命人搜了庄子,有罪的都抓了,回去再跟自己的侄子好好说教一番便是了,何必这般大费周折?”
襄王爷看着秦无病呵呵直笑,还是不说话。
“是了,王爷喜欢钓鱼,可黑店的鱼到底钓没钓上来?得,当我没问!一会儿来人别管是庄子里的,还是庄子外的,都少不了,王爷赶紧想想是否都安排妥当了,我瞧着这院子周围空地不少,新建几个坟头容易的很!”
林淮一巴掌打在秦无病脖颈处,气恼的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们人再多,还敢把王爷如何了?”
“黑灯瞎火,荒郊野外的,谁是谁重要吗?死人都一个样,你见哪个死人能站起身来说自己是谁?”
“你……”
俩人正吵吵着,外面又传来嘈杂声。
“来了!我赌庄主是个聪明的,你呢?”秦无病捅了捅林淮,林淮还没开口,襄王爷笑道:“他聪不聪明的不重要,你可以帮他!”
这次几人没有出院子,林淮的意思院门比较窄,来人再多也不能一下子涌进来,其他人只能爬墙,所以院子里几个人只要分工明确,撑上个把时辰应没问题。
秦无病问:“他们若是火攻呢?”随后又感慨道:“看样子你在战场是只负责拼命的那个!”
林淮正在想如何应对火攻,还没来得及琢磨秦无病后面那句,来人已站在门口大呼小叫了起来。
“哪里来的恶贼,还不出来受死!”
“撒野撒到杨家庄,也不看看庄主是谁!”
“属王八的?出来啊!”
……
秦无病背着手走到院门口,看向站在众人当中,养得肥头大耳此时已醉醺醺的人轻笑道:“本还以为你是个聪明的,怎喝成这个样子还敢出来?”说罢,秦无病抬头向四周望去:“就带了这些人,便想把我们留住?”
那人冷哼一声道:“进了我杨家庄,想囫囵着出去,那要看我杨蒙恩肯不肯!”
“呸!真是糟蹋了这个名字!进来瞧瞧里面坐的是谁!”秦无病说着侧过身子。
“你当我傻?来人,进屋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个三头六臂的!”
杨蒙恩刚说完,两个庄丁举着火把就要进院,林淮二话不说,冲上前去一脚一个踹了出去,随后又利落的回到院中。
“他们懂个屁!你不是号称见过世面吗?京城没少去吧?去过诚郡王府正门吗?京城里有人用正眼瞧你吗?你也就在家门口借着诚郡王的名号威风威风,离开这个地界儿,你屁都不是!让你进来那是给你天大的面子,若不是怕麻烦,我现在一刀宰了你又如何?莫说是你,便是诚郡王在此,也只有跪着的份!”
杨蒙恩听完秦无病居高临下的训话,出了一身冷汗,酒醒了几分!他原本以为是些没长眼眉的误入杨家庄,只要说出诚郡王便能把这些人吓死,可这些人不仅没用他说,而且对于诚郡王貌似还有些许不屑!
杨蒙恩就这一会儿功夫,脑子转得都要冒火星子了,他自然是知道皇上派了谁南下,也知道那人前几日还在明州掀起了大浪,听说是要去金陵的,如今……
杨蒙恩越想越惊,这次庄子宵禁,他让手下倍加小心,就是怕出个什么闪失,眼下如何是好?进还是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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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杨家庄(五)一更
“想个屁啊!”秦无病突然拔高声调:“你那亲哥哥也不过是下人,随时可被主子打杀发卖的下人,你站在这发愣是想着天降神兵救你不成?”
杨蒙恩不自觉的倒退两步,心内更加惶恐。
秦无病也不轻松,他并不了解这个杨蒙恩,分寸拿捏起来便有些吃不准,尤其前面有个假衙役头的示范,让他体会到秀才遇见兵后的尴尬。
眼下若是能把这个猪头骗进来擒住,剩下的就都不叫事了,若是不能,杨蒙恩这次带过来一百多人,就算大部分是假把式,那也是占了人多的优势。
而他们这边,福尔摩斯刚刚伤愈,经不起久战,能打的也就林淮,秦无病知道他与郭义顶多算凑个数,德喜能帮王爷挨一剑或者两剑……在不知道襄王爷其他安排的情况下,秦无病当然希望擒贼先擒王,至少减少自己一方人员受损,目前看,这位襄王爷是个爱玩的,谁知道后边还安排了什么项目!不保存实力如何能行!
“我若是你,一刻不会耽误,赶紧进去请安,我们只是路过,搞得剑拔弩张的意义何在?刚才那个人根本不容我说话,见面就要打打杀杀,何苦呢?何必呢?我们既然跟着主子,哪个身手能差了?主子这是没气恼,若是恼了,刚才那些人没一个能活命!不就是借宿一宿,至不至于?”
秦无病背着手站在院门口,连连摇头,表现出很是无奈的样子。
杨蒙恩听到‘我们只是路过’‘不就是借宿一宿’时,已经有了精神,内院跑出去两个丫头的事,他根本不知,正与京城来人喝得兴起,收到禀报有人在杨家庄闹事,他登时觉得脸面全无,其他的皆不在脑子里,唯一想做的便是杀掉这些闹事之人,一个不留!
而眼下,他酒醒了一多半,秦无病说的话他一个字不落全听进去了,他又仔细的打量了秦无病,这一身的气势可不是能装出来,杨蒙恩自诩见过不少达官贵人,眼前这人便是通身的富贵相!
先稳住,再做计较!
杨蒙恩赶忙上前两步朝秦无病拱了拱手,讨好的说:“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如何也想不到……会路经杨家庄,太过失礼!我即刻让人将内院收拾妥当,安排好筵席,再来磕头请罪!”
说罢,杨蒙恩转身便要去安排,眼看就要走回人群中,秦无病哪能放他回去,赶忙出了院门,揽住杨蒙恩的肩膀,低声问:“听说你内院有客?”
“是户部尚书的家奴。”杨蒙恩说的很得意。
秦无病点点头,又低声说:“你跟我来,我跟你说,你可知主子为何要微服?”
杨蒙恩紧缩眉头,心又重新提溜了起来,脚底下不由自主的跟着秦无病重新回到院门口。
“按理说,离开明州我们应该直接去金陵,可主子偏绕道来到了梧州,我跟你说……你进去吧!”
秦无病突然发力,将杨蒙恩一把推进院门,守在院门口的小福和小尔,顺势一送,杨蒙恩直接趴在了襄王爷脚下。
杨蒙恩可是个大胖子,秦无病也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才把杨蒙恩推进了院子,自己差点来了个狗啃泥,好在小摩眼疾手快,不仅扶住了他,还在外面的人冲上来之前,把秦无病拽进了院子。
秦无病踉踉跄跄进了院子,站定之后,看到林淮已经在用绳子捆绑杨蒙恩了,他便转身甚是威严的对门外那些人大声喊道:
“吵吵什么吵吵!再敢大声喧哗把我们爷惹急了,别说你们庄主性命不保,你们全都得陪葬!一个庄子罢了,便敢如此猖狂,我们爷既然撞见了自然要管上一管,你们也就这点人了吧?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没有的话,就都赶紧逃命去吧!”
秦无病说完看了眼福尔摩斯,四人上前关上了院门。
……
杨蒙恩自打被秦无病突然那么一推,便一直没有吭声,哪怕是林淮捆绑他的时候用力过猛,他也只是颤巍巍的哎呦了一声,因为他只看了襄王爷一眼便知道,刚才那人没有骗他!
既然没有骗他,又对他如此下得去手,他不用多想也知道,自己这次是栽了,惶恐之下竟是忘了脸上还长着一张嘴。
秦无病完成这个阶段的任务,一转身便看到襄王爷在悠闲的吃着糕点,他忙走到德喜身旁惊诧的问:“你都是从哪变出来的?还有没有?给我们也来点吃,干了这么多活,还让我们饿肚子……”
德喜指了指厨房,秦无病也没多想,直奔厨房就去了,刚到厨房门口,只见他一蹦两尺高,惊吓之后发出来的动静都跑了调,福尔摩斯四人飞般冲了过去。
厨房里黑漆漆一片,却有个高大的人影若隐若现,郭义举着火把过来一看,不是二龙是谁!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知会一声?”秦无病吓得不轻,这时说话还有颤音。
襄王爷哈哈大笑,问:“你连死尸都不怕,怕他个活的?”
“他要是死的我就不怕了!你在这干什么?”
“做饭!”二龙冷冷的回了一句。
“你骗鬼呢?!做饭不用生火吗?”秦无病由惊惧转变成恼怒:“我这绞尽脑汁的对敌,你躲在暗处吓唬人玩!”
“他真的是准备做饭的,还没来得及生火,你就过去了。”襄王爷边说边笑呵呵的溜达到秦无病身边。
“他真会做饭?”秦无病不可置信的问。
德喜也走过来,忙解释道:“二龙以前是王府的厨子。”
“我……真是!王爷真是惜才啊!”秦无病说着突然看向德喜怒问道:“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刚才为何不告诉我?”
“秦捕快也没给我机会说呀,我刚指了指厨房,你就跑了。”德喜委屈的答。
这时二龙已经生起了火,厨房内不再黑漆漆一片,秦无病这才看清灶台边上放着鱼,鸡,排骨等等食材,心内的怒火顿时不见了,只见他笑嘻嘻的问:“何时开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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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杨家庄(六)二更
众人等着二龙的饭菜,没人搭理倒在一边捆得如同粽子的杨蒙恩。
王大屁早就醒了,只是一直没力气站起来,眼见平日里无比威风的庄主转眼便成了粽子,他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爬到了襄王爷脚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求襄王爷救他一命。
林淮也不客气,直接问:“你可知庄子里那些小姑娘都是哪来的?”
“都是,都是庄主派人四处拐买来的,我听内院的人说过,现如今咱们江南这地界儿,卖儿卖女的可不多了,想要一下子弄到那么多丫头,只能用些方法。”
王大屁说的时候忍不住瞥了两眼杨蒙恩,奈何杨蒙恩此时被强行面壁思过,只有肥嘟嘟的屁股对着他,王大屁的胆子自然大了一些。
秦无病听着冷笑连连。
林淮又问:“你可曾参与其中?”
“没没没!”王大屁连连摆手:“我是外姓人,只能做个庄丁,守在庄子边上。”
“他们每年都要弄一批小姑娘?”秦无病忍不住了。
王大屁点点头。
“总有不听话或者……他们看不上的,那些小姑娘会被如何处置?”
王大屁看了眼杨蒙恩,缩了缩脖子,眼神飘忽不定。
“直接杀了吧!看他那样子就不像个好的!”林淮作势要拔剑。
王大屁赶紧说:“我也是听说,长得差的直接,直接杀了,不听话的最后也是活活打死,然后都,都埋了。”
院子里突然安静了,林淮突然抽出剑直奔杨蒙恩,秦无病像是知道林淮会这么做,他几乎与林淮同时动身,一把抱住林淮说:“他千刀万剐是迟早的事,大哥现在莫急!”
“我们征战沙场为的是啥?!羌戎每次来犯,胆敢伤我一名百姓,我们都会恨的牙痒痒,拼了性命也要将他们赶出去!难道我那些战死沙场的兄弟,拼了性命保的是他这样的人?就为了让他这样的人欺凌百姓,腰缠万贯,为恶一方?!”
林淮说的动容,连襄王爷听着都沉下了脸。
秦无病拍了拍林淮的肩膀说:
“你们保家卫国又不是只保了他们这种人,千千万黎民百姓正是因为你们才得以安居乐业,这其中便包括我们这些人!他们这些人,多行不义必自毙,早晚因果报应上身,大哥莫急,王爷自有分寸!”
林淮咬了咬牙,这才罢手。
襄王爷轻咳了一声,对德喜道:“催催二龙,饭菜再不好,人都该到齐了!”
德喜赶紧跑向厨房。
所有人的情绪因为林淮的一席话都显得有些低落,王大屁倒是个会看眼色的,乖乖的爬到角落,等着下一次的机会。
二龙的饭菜做得并不快,也快不起来,秦无病饿的谎,便把襄王爷桌子上的点心全吃了。
襄王爷只笑呵呵的看着,德喜便没敢阻拦。
林淮朝郭义使了个眼色,二人躲到角落里,林淮低声问:“你有没有看出来王爷看三弟很顺眼?”
“瞎的也能看出来!”
“你可知为何?”
“自然是因为三弟聪明……”
“王爷想给大长公主说亲!”
郭义愣了一下,忽面色惊恐的道:“咱们得想办法让三弟躲过这场灾啊!”
“莫惊慌,大长公主那般挑剔,也未必就能看上三弟……”
林淮说着看向秦无病,郭义也望了过去,秦无病自己搬了把椅子出来,坐在上面翘着二郎腿跟襄王爷聊得正欢。
“我怎么觉得大长公主可能,或许,说不定……”
“能看上!”
“这可如何是好!”林淮急得不行。
“三弟之前不是有门亲事吗?”
“对对!那家正好在梧州!”
这边二人在暗处谋划着,刚刚谋定,二龙的饭也做好了。
……
襄王爷此时也不讲规矩,众人围着一张桌子快速的用了不知道算作哪顿的饭。
德喜还抽空给屋里的两个小丫头送了些饭菜,馋的一旁的王大屁几次想爬过去,林淮只摸了摸剑柄,他便没敢动。
吃完饭,襄王爷在院子里溜达了几圈,德喜进了另一间屋子,收拾妥当了,躬身站在门口,襄王爷打了个哈欠说:“后面的事处理好了再叫我,上年纪了,我先眯一会儿。”
秦无病忙说道:“刚才忘说了,这个庄主刚刚在内院正在款待的是户部尚书的家奴。”
襄王爷没有停顿,又说了遍:“后面的事处理好了再叫我!”
秦无病看了眼二龙,又看了眼德喜,不知道襄王爷这话是说给谁听的,他凑到正收拾碗筷的二龙身边问:“后面的事如何处理?”
二龙头都没抬:“不知道。”
秦无病便想着问问德喜,可德喜伺候着王爷进了屋,便再没出来。
秦无病又看向林淮和郭义,二人正在剔牙。
秦无病正想着自己要不要也进屋睡一会儿,林淮突然面色一变,手握剑柄道:“有马蹄声!”
秦无病屏气细听,果然,阵阵马蹄声由远而近。
“人数不少!三弟,如何应对?”林淮双目炯炯的问。
二龙这时候也拎着剑从厨房走出来,站在一侧,像是等着分配任务。
秦无病看了眼襄王爷进的那间屋子,嘟囔道:
“考验来考验去,这是准备给我安排个多大的官?!”
嘟囔完,秦无病摇着脑袋去开门,小福小尔抢先一步打开院门,小摩和小斯跟在秦无病身侧。
“一会儿是你先嘚吧一阵子,还是上来就打?”林淮追上前问。
秦无病站到院门口,看着不远处的光亮说:
“大哥,我说我也不知道你信不?但有一点我知道,今天不管来的是谁,他都要倒大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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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人是梧州卫指挥使杜威,此时他正骑在高头大马上洋洋自得,这杨家庄经营着怎样的买卖他知道,不仅他知道,梧州府上下官员都隐隐知道,却无人说破。
可杜威不同,杨家庄的买卖可是他得令照看着的,谁的令?自然是诚郡王的令!在杜威看来,这只是一桩小事,却是能在诚郡王面前争得脸面的事,他自然十分看重。
第六十章 杨家庄(七)一更
先帝不分嫡庶生有九子,除去小弱病残夭,还剩三个,诚郡王排头一个,追随的人自然不在少数,杜威一家便是其中之一,杜威的祖父官至兵部侍郎,掌武选,车马,甲械之政。
可惜先帝的遗诏虽有两份,却没有诚郡王什么事,之前他是诚郡王,皇上继位后未曾加封的兄弟都封为郡王,只有诚郡王还是诚郡王,礼部倒是上过奏折恳请皇上加封诚郡王为诚王,皇上半开玩笑的道:“他是诚王朕是什么?败寇吗?更何况,九皇叔一直不肯就亲王位,谁敢与九皇叔并肩?”
诚郡王倒也不争,这两年颇为安分,兄弟间看上去也甚是和睦。
杜威能在三十出头便坐到梧州卫指挥使的位置,升迁之路顺顺当当自然与诚郡王分不开,周围的人也都知道他是谁的人,平日里巴结奉承的话没少听,时间一久,难免让他对自己产生误会,觉得自己能耐了得,在这梧州府,他跺跺脚城墙都要颤三颤!
所以今日得到禀报,有人在杨家庄劫持了庄主杨蒙恩,杜威怒了!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这事若是被诚郡王知晓,他还有何颜面待在梧州?
于是杜威带上二百兵士,快马加鞭的赶了过来,在路上他就想好了,只当是匪患,杀个干净便是!襄王爷应该到金陵了,就算这事最终传到金陵,或许襄王爷已经动身回京城了,再说,即便是让襄王爷知道了又如何?偶有匪患不足为奇,更何况死无对证!风言风语也只是风言风语罢了。
杜威一开始的恼怒经过路上的深思熟虑变成了得意,经过这件事,诚郡王肯定对他更为满意,他祖父年纪大了,这两年便准备要致仕归家,杜家将来是要靠他的!这是送到嘴边的功劳,他倒想谢谢那几个没长眼的恶贼!
……
秦无病纳闷的看着松松垮垮的队伍在几名庄丁的带领下,慢慢悠悠的行至院门前。
而后注意到前边一位骑在高头骏马上仰着脸,像是睡落枕了一样的人,低声的问林淮:“你看他这身行头,什么干部?”
林淮没有回答,突然扯着脖子喊道:“杜黑球,见到爷爷还不下马!”
郭义本来站在院里,听见林淮的叫声,一步窜出院门,向那人望去:“真是杜黑球!”
杜威被林淮的喊叫声吓了一跳,这个外号只有在京城挨欺负的时候被人喊过,这里谁会知晓?
等他勒紧缰绳,仔细一看,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这俩人化成灰他都认得,他分明比这二人年长,可从小到大挨得欺负,大多出自这二人之手,林淮更是指着他的鼻子说过:“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林淮一直积极兑现自己的承诺,从未食言!
杜威在此处见到林淮和郭义,下意识的惧怕直冲脑仁,只见他倒吸一口凉气,抓着缰绳就想调头,忽然一个声音提醒他:这是你的地盘!你带着二百兵士!
杜威勇气猛增,利落的翻身下马走向前,先是指着林淮喝问道:“林淮!你私出兵营,抗旨不尊,你,你可知罪?!”
林淮哈哈一笑也上前两步道:“你喊声爷爷,爷爷就告诉你!”
杜威怒不可遏,心说:在京城你欺侮我便算了,如今在我的地盘还能容你撒野!
杜威越想越气,也顾不上其他,‘嚓’的一声拔出宝剑怒喝道:“今日爷爷就将你拿下,押解回京领功!”
“杜黑球你急什么!”郭义背着手走向前。
杜威一见郭义,犹如一盆凉水浇了下来,他刚才看到郭义根本没来得及细想,便被林淮气得七窍冒烟,此时再见郭义,马上想到郭义是跟着襄王爷的,因为这事永诚侯可没少得意,他祖父还曾来信期许,有朝一日诚郡王也能领到这种差事,他也能跟在身侧,长长见识!
郭义在此,说明什么?杜威刷的一下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看样子,这杨家庄的事……你是知情的!”郭义笑的别有深意。
秦无病听罢郭义的话头发都快立起来了,这是跟阎王爷约好了,没机会创造机会也得去死?
果然,杜威听完郭义的话脸色突变,目露狰狞。
秦无病正想着如何稳定杜威的情绪,郭义又出声了。
“瞧瞧这表情,别说,你若是再汪汪叫两声,我可能还真的会被吓着!”郭义根本没意识到危险,嘲讽着又向前两步,继续说道:
“想当年你不是睡在花街柳巷,便是睡在别人家的床上,别管什么样的女子,只要你看上了便没有你睡不到的,打了你那么多回,连累的你祖父差点丢了官职都不长记性,这杨家庄的小姑娘们是不是你让人拐来,供你享用的?”
秦无病再想捂住郭义的嘴已是晚了,杜威的剑转眼便到了郭义面前,郭义傻愣愣的竟是没有反应过来,林淮瞪大眼睛像是也没想到,秦无病只得飞身跃起撞向杜威,与此同时伸手从怀内掏出双截棍。
杜威被秦无病撞这么一下,未能伤到郭义分毫,却被秦无病撞了一个踉跄,想转身再出剑,林淮已经反应过来,挥剑迎了上去。
秦无病可没有杜威壮实,这一下没把杜威撞到,他自己倒是倒地紧跟一个翻滚,站起身的同时喊道:“福尔摩斯守住院门!”
二百兵士眼见指挥使与人战作一团,即刻下马,乱哄哄的开始呈半包围状,朝秦无病几人围了上来,好在秦无病喊得及时,若不然福尔摩斯眼里只有秦无病,哪里会想到守着院门口,只凭二龙一个人也很难阻止兵士们的全包围,甚至进入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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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义被站起身的秦无病拽倒院门口,他还在惊诧:“他,他哪来的胆子……”
“你给的!”秦无病没好气的嚷嚷道:“你将他后路都堵上了,他不搏命还等什么?!”
第六十一章 杨家庄(八)二更
好在这时候杜威只专注与林淮拼命,忘了发号施令,兵士们将众人围住,却没有进攻,秦无病看了一眼二人的战况便知道杜威撑不了多久,人在极怒时,保不齐脑子短路,等杜威喊出‘全杀了一个不留!’的时候,秦无病知道除非襄王爷另有安排,不然,他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包括襄王爷!
必须让这些兵士心存顾虑!
“杜黑球叫什么?”秦无病低声问郭义。
“杜威。”
“众将士听着,与杜威打在一处的是武定侯之子,兰宁卫指挥同知林淮,这位是永诚侯之孙,陪着襄王爷南下巡视的郭义,院子里面,襄王爷正在安歇!”
秦无病的话像是提醒了杜威,他躲过林淮的一剑,只来得及喊出一个字:“攻!”
“还母呢!”林淮舞动长剑,剑如游龙,让杜威只有招架之力。
其实林淮想要杀了杜威很容易,可他拿不准,别看他平日里风风火火的性子,在军营里确实肆无忌惮,但真到了节骨眼上,从小耳需目染的那些弯弯绕绕便出现在脑子里,再怎么说杜威也是一方卫所的指挥使,他祖父还在兵部任职,襄王爷也没说能不能杀,即便要杀也需有个名目,因为几句口角……
林淮只是这么一犹豫,便错过了杀杜威的好时机,一个攻字,便让二百兵士呜呜渣渣的动手了。
几名兵士上前拦下林淮的剑,杜威即刻撤到外围,而林淮马上退到院门口,喊道:“守在门口,尽量靠在一处!二龙进院子保护王爷!”
二龙未做停留直接进了院子。
秦无病在喊话之前便料到会这样,他还有话没说完,但此时却是没空。
秦无病退到院门口摆好姿势迎战,他知道郭义不比自己强哪,也是绣花枕头一个,动手前他低声对郭义说:“我在前边用棍子将他们打倒,你在后面补剑!”
郭义连连点头。
福尔摩斯四人自然是围在秦无病四周分担涌上来的敌人。
因为包围圈的缩小,很多兵士只能站在外围等机会,能闯过福尔摩斯四人的拦截,闯到秦无病身前的兵士并不算多,秦无病应对起来倒不费力。
二百兵士身穿护甲,可胳膊腿上没有,秦无病挥动着双截棍,对方的刀剑还没到他身上,他的双截棍已经砸在对方的手腕,即便刀剑没有脱手,也会回退几步。
双截棍灵活,左右前后随意调动,秦无病只盯手腕,不理剑身,全身以右腿为支撑点,原地画圆时而抵抗时而反攻,口中颇有声势的‘哒!’‘哒!’‘哒!’的喊着。
秦无病吸取之前两次的经验,回收力道把控的甚是有效,打的围在周围的兵士一时无法近身。
“没人倒呀!”郭义躲在秦无病身后急得直叫。
“你不会出来觅食儿?突然闪现一下子,打他们个措手不及?”秦无病喊完这句,才想到自己还有话没说完,于是调高嗓门喊道:“杜威做了杀头的事,你们也要跟着一起灭门吗?”
秦无病喊完又开始忙乎,或许是因为连连得手,秦无病挥动着双截棍越发的顺手,郭义偶尔也会露下头,也不管能不能伤到敌人,挥剑便刺,刺完又躲到秦无病身后。
“杜威!你明知道襄王爷就在院内,还敢命兵士动手,居心何在?可是诚郡王授意?”抓住空隙,秦无病又喊了一句。
前后两句对兵士们的触动很大,外围的兵士不自觉的在往后退,里层的兵士更是心怀忐忑,出手愈发敷衍,林淮和福尔摩斯也不下狠手,只是将兵士往外赶。
杜威躲在最外围,此刻见兵士们连连后退,不由得心急如焚,暗暗埋怨报信之人没有据实禀报!只说过路之人绑了庄主躲在一处院中。
既然是躲在院中,那便是没有几个人,他才亲自带队想捡个功劳,若是报信的人说院内的人来自京城,他定会另想它法,而眼下他知道自己已无路可退,杨家庄的事被襄王爷知道,诚郡王自保都难,更何况他!
只有死人不会说话!
眼见打了这一会儿,也只有这几人应战,杜威心中更有信心,趁他人少一个不留,这片田地有的是地方埋!
只听他发狠喊道:
“襄王爷怎会留宿在这等地方?莫听贼人乱说!给我冲进院子杀,一个都不留!这帮恶贼都是山匪,杀人无数,今日将他们剿灭,诚郡王定有重赏!”
“你们家山匪出门就带这么几个人?!”秦无病扯着脖子嚷嚷道。
“谁知道在这附近你们还有多少人埋伏,擒贼先擒王,我先……”杜威话还没说完,便觉得左右两侧不对,他摆头左右望去,只看到暗处好几面旌旗隐约在招展,只觉双腿一软,瘫坐到地上。
兵士们一个两个都看向两侧,而后像是得到了号令般同时住了手,而且还整齐划一的站到一旁。
秦无病看了看两边,哼了一声收起双截棍,冲着杜威喊道:“还真让你说着了,我们确实有不少人,只不过没埋伏,就这么正大光明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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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淮抬头看了看东边,已是渐白,他呼出一口气感叹道:“有惊无险!”
“你们二人若是不多嘴,本应无惊无险!”秦无病没好气回了一句。
林淮和郭义也不在意秦无病说了什么,二人看向两边缓缓靠近的队伍,待队伍走近,只听林淮喊了声:“三龙!”
郭义喊了声:“四虎!”
……
襄王爷没有惊动附近的官员,只是将亲兵分成两拨,多的一拨跟着仪仗慢悠悠的去了金陵,剩下的这四十多人由三龙四虎带着守在杨家庄进庄的路上,等看到杜威带队经过,他们二人这才兵分三路,他俩分别带着十几个人从两侧行至院门口汇合,还有一路直接杀进内院,将被关押的小姑娘们解救出来。
等杜威看到来人加一起只有三十多人的时候,肠子都悔青了。
等秦无病看到来人只有三十多人的时候,冷汗都下来了。
第六十二章 进城(一更)
襄王爷的诸多安排自然是早就定下的,可杜威不是,他接到禀报,可以带二百兵士,也可以带五百兵士,这些全凭脑子一热,万一……秦无病不敢想下去,只觉得襄王爷的性子太过喜欢冒险,再想到林淮说过先帝临终前留下两份遗诏,搞不好就得内乱,秦无病脑中又闪过襄王爷说过他的那个小皇妹太过调皮,他顿时明白,皇上这一大家人应该是骨子里都充满了冒险精神,遗传!
杜威很快便被绑成了粽子,跟杨蒙恩一个姿势躺在院中角落。
襄王爷却迟迟没有起身,直到天色大亮,德喜先打开房门,说:“主子说,既到了梧州城外,断没有不进去看看的道理,你们用些点心,咱们就出发!”
秦无病坐在院中的椅子上动都没动。
两龙一虎带人收拾了院里院外后,天没亮便带着一干人等走了。
杜威和杨蒙恩是要押解回京的,内院中那些小姑娘是人证,也要跟着回京,就连户部尚书的那位家奴也被一同带走了,这样一来,院子里又剩下他们几个了,而二龙不在,哪来的点心能用?
很快,襄王爷便从屋中走了出来,即便有点心,也没有吃点心的时间。
一行人走出庄子,牵出马匹骡子,直奔梧州城。
王大屁等一行人走了很久才勉强站起身,带着一裤兜的屎尿颤颤巍巍的朝自家挪去……
……
梧州城外十里长亭,梧州府尹宋浩青带着一众官员战战兢兢的等在那。
秦无病远远的便看到了乌央乌央一堆人在前方,他催马到襄王爷身侧问:“王爷进梧州城不打算微服了?”
“也不能走到哪杀到哪,吓唬一下,能让他们有所收敛便好,杨家庄还等着他们派人去收拾残局,这个梧州府尹,是个胆小的。”襄王爷骑在骡子上,说话间透着那么一股子慈祥。
“既是如此,王爷何必还要进梧州城?”
“进梧州城是为了见见老朋友,无其它。”
“河道银子被盗案不着急查吗?”
“那是你急的事,与我有何想干?”
“王爷!这话有欠公允吧?王爷不到金陵,我如何到得了?我不到金陵如何查案?这般耽搁下去,还如何查找证据?人家有大把时间制造假象,销毁证据……”
“急什么!你以为你去的早便能找到什么?他们提前谋划妥当,不然怎敢下手?他们一步步算着,算着我发现银子丢了会如何做,我偏不!”
秦无病看着倔强的小老头得意的样子,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这是心理战!越是不查,那些人越慌,越慌,便有机会露出破绽!
“对了,忘了跟你说,你父亲与叔父如今已在回静海的路上,当地官员派人一路护送,用不了几日便可到家,你也可以安心了。”
秦无病这几日不知有多担心,几次想问又张不开嘴,他甚至想着到了梧州便让小福和小尔回家看看,不论什么情况,也有人给他报个信儿。
眼下听了襄王爷的话,他哪能不激动,止不住连声的道谢。
“谢我作甚?我可没要他们做什么,对了,之前那个钱家,就是差点跟你定亲的那个钱家,消息倒是灵通,如今又去找你母亲,想重提亲事。”
秦无病没说话。
眼见已到十里长亭,襄王爷便也没再说什么。
众人纷纷下马,宋浩青带着一众官员上前跪地磕头,连呼‘王爷辛苦!’
郭义之前可一直竖着耳朵听着来着,瞧准了时机将秦无病拽倒一边问:“可是钱家回心转意了?”
秦无病说:“应该是!”
“那还等什么?速速定亲!”
“惹怒了王爷,你帮我兜着?”
“用用脑子!自古亲事哪有自己做主的?还不是家中长辈拿主意,你离得远,什么都不知情,等知道的时候,亲事已然是定了,王爷又能奈何?就算有些恼怒,哄一哄也就过去了。”
秦无病认真的思考着。
“你还犹豫啥?那钱家虽说有些势利,但他家是嫁女儿,你家才是娶媳妇儿,等嫁过来,你管她家人品如何?只管好自家媳妇儿,至少有错你能说得!大长公主……你说一个试试!”
秦无病狠狠点头。
“实话跟你说,我与你二哥昨晚就商议好了,进了梧州城,便派人去找钱家说项,先把亲事定下,也好让王爷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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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对我实在是没的说!”秦无病抱拳感动的说。
“自家兄弟不说那没用的,这事儿要抓紧!你身边那几个是不能离身的,进了城,我和你二哥想办法派人给你母亲送消息……”
二人这边低声商议着,那边襄王爷已经上了宋浩青准备的轿辇,众人浩浩荡荡的朝城门而去,二人赶紧停了交谈,追了上去。
……
宋浩青临时让一位富商腾出院落作为襄王爷暂住之所,但襄王爷坚持住在驿馆,宋浩青没办法,只好将襄王爷送至驿馆,又将已经安排好的筵席送至驿馆,因驿馆一楼地方不大,勉强摆下五桌席面。
襄王爷换洗之后再出来,席面已经安排好了,襄王爷背着手看了看,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时,林淮,秦无病他们也出了客房。
秦无病一看着实吓了一跳,只见桌上干鲜果品水陆珍馐一桌桌小山似的摆了老高。
“这一桌没有十五两银子,断然办不下来。”襄王爷边说边走了过去。
“席面是城中富商张罗置办的,他们知道王爷到了梧州,都觉得脸上有光。”宋浩青讨好的说着,看着襄王爷坐在了上首,他这才小心翼翼的坐在椅子边上,其他一众官员也纷纷落座。
秦无病,林淮,郭义他们是没资格坐下用饭的,三人站在襄王爷身后,德喜一人伺候在侧,福尔摩斯压根连客房都没出。
“我刚出京城,路过子清河的时候,惊扰了当地的县太爷,去年冬,子清河附近也受了雪灾,县太爷连夜送了只烤全羊过来,我让人打听了一下,那一只烤全羊便需要一百多两银子,比往年贵了一倍不止。”
“我问那县太爷,县城外边有多少吃不饱饭的灾民?他答不上来,我又问:这一只烤全羊若是换做米粥可供灾民度过几日?他还是答不上来,我便又问:这只烤全羊若是帮受灾之户修整房舍,能修几户?他依旧答不上来,我便把他的头砍了!”
宋浩青本来屁股就只坐了一点椅子边,听完襄王爷的话,身上一颤,便直接出溜到桌子底下了,带动着桌上的碟子碗噼里啪啦的摔到地上。
第六十三章 钱家来人(二更)
襄王爷像是没看见一样,继续严肃说道:
“这一路走来,本王心里产生数个疑问,莫不是朝中的官员都是傻的?以为民脂民膏取之不尽?以为百姓多死一些无关痛痒,春风一吹便又生出来了?从何时开始,为官之道不再是勤政为民,而是用盘剥下来的银子疏通自己的官路!”
“你们可曾想过,百姓是国之根本,动了根本,国将不国,你们又如何为官?!”
“想当年,十年寒窗几经磨练,金榜题名的时候,你们想的是什么?就算有人从那时起便想着十万雪花银,但,总有人想的是报皇恩,想的是天下百姓吧?这些人如今都在哪?!”
“清水不养鱼,可臭水沟子一样没有鱼!羊没了,狼迟早也要饿死!找回那点子良心,为子孙后代留条活路!”
襄王爷说罢站起身,桌下的宋浩青还没有露头的意思。
“倒是个知道要脸的,那便还有救!这几桌席面散给城内城外饥苦人家,也让他们开开荤,打打牙祭,你们也顺便听听百姓的声音,别一门心思往上钻,下面一旦空了,不摔死你等什么!”
众官员齐齐起身,躬身听训,襄王爷却转身回了客房。
宋浩青这才从桌子底下爬出来,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挥了挥手道:“按王爷的意思办!”
……
没用多少时间,驿馆内五桌席面便撤走了,宋浩青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来,对身边长随耳语了几句,长随便跑过来问秦无病三人:“哪位是静海秦捕快?”
秦无病指了指自己。
那人忙笑呵呵的道:“驿馆门口有人找。”
“梧州我可没有相熟之人。”
“秦捕快去看看便知。”
秦无病没有追问是谁,这节骨眼上会到驿馆找他,还能惊动府尹帮忙的,也只有钱家这个富商了。
他朝宋浩青的随从拱了拱手,道了句谢,便招呼林淮和郭义转身回了客房。
随从怔住了神,他以为这个小捕快会急急的奔出驿馆,在他眼中,秦无病虽说是跟在襄王爷身边,那也是没见过世面的小捕快,不定走了什么狗屎运能留在王爷身边当差,如今见到府尹大人身边的随从,定然是想着巴结,急匆匆的出去看看,如此这般,钱家怎能不再打赏些银子?
可这个小捕快怎么转头回去了?
林淮和郭义也纳闷,没等进屋林淮便低声问秦无病:“你不出去看看是谁?”
“用看吗?肯定是钱家,虽说我觉得之前钱家为自家女儿着想,悔了这门亲事没什么错,但是一听我家没事了便马上重提亲事,我还是有些膈应,让我亲自迎出去有些难为我,还是先让小福去看看吧。”
福尔摩斯四人住在秦无病隔壁,很快小福便急匆匆的出去了,秦无病却慢悠悠的回了自己的房间,还让林淮和郭义一起进去坐坐。
原本三人是被安排住在一间客房内的,驿馆的客房倒是充足,德喜偏生给三人安排同一间,秦无病倒是领情,这是襄王爷想让他与两位侯门子弟多接触,但是他实在不能忍受林淮的呼噜声,郭义也不是聋子,俩人都很抗拒,最终便一人一间。
抱着看戏解闷的想法,林淮和郭义跟着秦无病进了房间,林淮还一再嘱咐:“别闹太僵,先把亲事定下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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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义也说:“切莫因小失大。”
秦无病很是苦闷:“难不成我这辈子娶媳妇儿只能是将就?”
林淮低声说:“先把大长公主躲过去再说!”
郭义也低声道:
“京城年龄合适的勋贵子弟都被筛了好几轮了,就连我们兄弟俩都在其中,好在早早就被大长公主否了,你想想,若是大长公主温柔贤淑,能等到这个岁数还没嫁出去?只亲事要自己说的算这一条,谁娶回家能管的了她?京城谁人不知三代帝王都对这位公主宠爱有加,按理说真说娶回家,那可不仅仅是光耀门楣的事……”
郭义话没说完,门口传来小福的声音:“七少爷,钱家三老爷来看你了!”
“快进!”秦无病马上换了一张热情虚伪的笑脸,利落的迎到门口。
之前与秦无病说亲的正是钱家三房的女儿,也就是说,没出意外的话,这位钱家三老爷理应是秦无病的岳父。
可惜出了意外。
钱家三老爷并不想走这一遭,奈何钱家如今已是老槐树枯了心——外强中干!急需秦家出手相救,这才有了之前说亲的事,可巧秦家紧跟着也出了事,既然无用了,亲事自然作罢。
可转眼秦家便又无事了,不仅无事了,钱家还打听到,那位差点成为他家女婿的捕快如今正跟在襄王爷身边当差,这是怎样的体面!科考不是也得先能考上吗?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又有几人受得了那苦读的罪?更何况,跟着王爷想换个出身,那还不是极简单的事!
钱家几房一商量,这时候不能要脸,必须趁别家还没反应过来,将亲事说定!
既然要尽快说定,自然是一刻不能耽误,长房的大夫人准备了一堆补品特产,连午饭都顾不上用便上车启程了。
其他人也没闲着,他们也知道之前悔亲如今重提有些势利眼,可架不住说成之后的种种好处,所以,大夫人一走,其他人便开始各方打听谁家跟秦家交好,谁说话能好使,万一大夫人到了秦家一顿哭诉不管用,也好找人顶上。
谁知今早突然收到消息,小捕快跟着襄王爷进城了!
第六十四章 有差事了(一更)
这一下钱家几房的老爷们可就坐不住了,他们觉得一个毛头小子总比深宅大院的老妇人好对付些,只要让他见到三小姐的模样,定会神魂颠倒,到时秦家的那几个妇人怕是也拗不过,他们再找人说和,低头认错,婚事自然水到渠成。
所以钱家三老爷不来也得来,他要将秦无病请回家中,说是接风洗尘也好,说是赔礼认错也罢,总之三老爷今日必须与秦无病说定晚上去家里吃这顿筵席,到时自然有机会让两个后辈见面,剩下的事就看三小姐的了。
钱家三老爷自然有门路找到府尹宋浩青,他使了不少银子,宋浩青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钱三老爷等在驿馆之外,想象着秦无病急匆匆的出来,下人介绍了他的身份,秦无病会惊愕或者踌躇,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长辈,只需拿出长辈的做派,秦无病定无法推却。
可钱三老爷等来了小福,一个下人!
所以,秦无病见到钱三老爷的时候,钱三老爷的脸上虽挂着笑容,却也有无法掩饰的不满。
“无病确实不知长辈与钱家有往来,不然定会前去拜访,如今竟劳烦钱三老爷来看我,真真是,钱三老爷快坐!”
秦无病的热情让钱三老爷心中舒坦了些,可他刚刚坐定还未开口,秦无病又抢先问道:“不知钱三老爷与秦家长辈哪位交好?”
钱三老爷一愣,与谁交好?若是有,还用的着他们处心积虑靠联姻解决难处?
钱三老爷清了清嗓子,像是突然发现了林淮和郭义,他忙问道:“这二位是贤侄的朋友?”
秦无病笑呵呵答道:“是!”却没有引荐的意思。
钱三老爷倒也没介意,不过就是一些亲兵侍卫,料也派不上用场,提一下也是为了岔开话题,如今目的达到了,钱三老爷摆出一副长者姿态,和颜悦色的道:“知道你到了梧州,家中安排了筵席帮你接风洗尘,我留下管家在外伺候着,下午得空你便家去,咱们好好喝两盅。”
秦无病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起身行了礼后又追问道:“不知钱三老爷与我家中哪位交好?无病也好告知家中长辈。”
钱三老爷又清了清嗓子:“生意场上互有往来,贤侄路经梧州,我们照顾一二也是应当!”
秦无病装作很认同的样子,诚恳的说:“无病定会叨扰!只是不用留人,钱家在梧州谁人不知?我一个晚辈,实是用不着,等王爷这边无事,我便自行过去了。”
钱三老爷对秦无病的态度很满意,见目的达到了,便起身说:“既如此,下午见面咱们叔侄俩再细聊。”
“小福,送钱三老爷!”秦无病高声喊道。
钱三老爷原本喜乐的心情,被这句话又打到谷底,既没有亲自去迎接,总要亲自送到驿馆外吧?这成何体统!
钱三老爷顿时面色一沉,秦无病只当没看到,小福在门口一躬身,钱三老爷也只能愤懑的出了门。
“你为啥不送出去?”林淮见房门一关,马上便问。
“我在想,他们这么不要脸皮,究竟打的什么算盘?”秦无病坐到椅子上,摆弄着茶盅,他连茶都没让钱三老爷喝,而钱三老爷像是也没想起这档子事,匆匆来匆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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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老爷子咋了?我没看出来哪不对呀。”林淮忙问。
郭义一脸嫌弃的道:
“你也就能看出战场上敌人的心思!你也不想想,这个钱家是不是表现的太过殷勤了些?咱们也不过是早晨才知道的消息,王爷可说了,他们钱家已经重提亲事了,这是眼巴巴的盯着呢!三弟入城屁股还没坐热呢,钱家就来人了,这般知礼又怎会在秦家出事的时候着急甩掉?要我说,定是有所图!”
林淮严肃的点头说:“你这一说我也觉得有些过分,怕是筵无好筵啊!三弟,你刚才真不该应下他。”
秦无病呵呵一笑问道:“他们还能逼着我直接拜堂成亲不成?”
“直接拜堂是做不到,生米做熟还是有机会的!”郭义朝秦无病挤眉弄眼。
秦无病不禁眉头一皱,他忘了这一层!这里可不是上一世,莫说是稀里糊涂度了春宵,便是随便望上几眼,说上几句话,将来都是说不清的麻烦事!
“怕啥!大哥陪你去!”林淮拍了拍胸口,很是义气。
秦无病还没开口,德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秦捕快,王爷传你过去听差。”
秦无病马上起身开门出去,林淮紧随其后。
“你干什么去?”秦无病边走边问。
“王爷有差事。”
“有差事也是叫我去,你干什么去?”
“你办差我不放心!”
“你跟着,我才不放心!你先回去,我听听是什么差事,再做计较。”
“你才多大!王爷面前应对有个差池,我还能帮你兜着点,再说,万一是出门的差事……你家门都没出过,我不跟着不行。”
“你除了大漠黄沙还见过什么?”
二人斗着嘴便到了襄王爷住的客房,也没用通传,二人径直走了进去,发现郭义竟已经在了。
林淮刚要开口质问,被秦无病拉着先行了礼,而后挨着郭义站到一侧,林淮才低声质问郭义:“你咋跑这么快?”
“谁像你,话多无用!”郭义得意的说。
秦无病可没工夫搭理二人,他注意一屋子只有两人是坐着的,一个是王爷,另一个是个老和尚。
老和尚慈眉善目,笑眯眯的饮茶,不经意间看了秦无病三人一眼,居然促狭的挑了挑眉。
调皮的老和尚!
秦无病有了结论,垂下了头。
第六十五章 天台寺后山埋尸案(一)二更
“你就给我找这三人帮忙?”老和尚的语调听不出不满,却又满是质疑。
“不,就他一个!”襄王爷指了指秦无病:“够了!”
老和尚赶紧放下茶碗,起身走到秦无病身前,上下仔细打量起来。
秦无病有些尬,不由得清了下嗓子,小声道:“大师,智慧这东西,不在身上揣着。”
“哦?”老和尚眼睛睁的很大,把眼角的皱纹都撑开了:“那东西,你平时放哪?”
秦无病偷看了襄王爷一眼,襄王爷正眼角带笑,一副看戏的样子。
“这事不能告人,万一被哪个有贼心的人偷了去,我便失了吃饭的本事。”
“哦?你靠这东西吃饭?”老和尚兴致满满,不像要说正事的样子。
“我手不能拎,肩不能扛,出口不成章,落笔心慌慌,就剩这点子智慧了,再没了,我便只能饿死!”
“你家有的是银子,饿不死你!”林淮说完哈哈笑了两声,发现无人响应,竟还有些不解。
“哦?你家是王孙贵族?”
秦无病连连摆手,想着他再不绕到正题上,怕是天黑还在陪老和尚打哈哈,他忙说道:
“家中只是普通商户,有些散碎银子,王爷命我来听差,想必是大师遇到了难解的事,不知是寺庙之中丢了香油钱,还是寺庙附近发现了无名尸首?”
“哦?你未得只言片语便能猜到发生什么?这娃娃,我甚是喜欢!”后面半句,老和尚转头朝襄王爷嚷嚷道。
秦无病对这个称呼很是介怀!忍不住心中万马奔腾,心中暗道:你才娃娃呢,你们全家都是娃娃!
“走,陪老衲走一遭!”老和尚说着揽着秦无病的肩膀就要往门口走。
秦无病脖子一缩,身子一蹲,逃出老和尚的臂弯,转头看向襄王爷。
襄王爷挥了挥手说:
“去吧!因为这事儿他快把我烦死了,先是梧州府尹亲自查案,后有谢羽派人查案,均未查出个子丑寅卯,你去看看,若是能查出个结果,我也能落个耳根子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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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又指了指林淮和郭义。
“一起去吧!”
……
老和尚兴奋的像个孩子,一路骑在马上滔滔不绝,秦无病听明白了案子的大概,林淮听到了一路都有人跟着,郭义听出来这个老和尚是谁。
三人这一路都很认真,等到了梧州城东十里外的天台寺,三人才想起来,怎么就空着肚子出来了呢?
老和尚可不管他们饿不饿,直接领着三人到了天台寺的后山,指着半山腰说:“就在那里,寺中僧人去年冬,来后山捡柴,无意中发现……”
“大师!这些事路途之上你已经讲过数次,十一具尸身,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尸身已腐烂,但是,这些尸体已不在这里,你带我来看什么呢?半年前的事了,前前后后到过后山的人不计其数,此处与发现尸体之前可还有异处?内什么,寺中斋饭这个时辰可还有?”
老和尚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你这个娃娃甚得我意!”
“在下捕快秦无病!”
“娃娃有病也不怕,让老九找人给你医,快说说你可看出凶手是何人?”
“我又不是神仙!”
“神仙也不怕,我这天台寺可比仙境,娃娃住上百年又何妨!”
“别叫我娃娃,我叫秦无病!”
“不好听,还是娃娃好!”
“老和尚,你若是这般,可别怪我不尊老爱幼!”
“咱俩谁大?”
“你,好!你先给我准备些饭菜,待我吃饱了,咱俩再战!”
老和尚哈哈大笑,甚是得意。
……
天台寺依山而建,整座寺院隐于绿树丛中,在山下只隐约可见青灰色的殿脊。
一路拾级而上,老和尚和林淮走的甚是轻松,秦无病和郭义却苦不堪言。
走到一半,秦无病突然意识到问题,他马上喊道:“先等等!老和尚我问你,等一下我们吃完饭,是不是还要沿原路下山?”
“不然呢?娃娃若是能飞,我也不拦着。”老和尚笑得欢快。
秦无病一屁股坐到台阶上道:“你命人将饭菜给我送到后山吧,还是案子重要,我先看看……”
秦无病话还没说完,只觉着自己腾空而起,他双脚挣扎着挨了地面,老和尚这才放手,而后不高兴的说:“我平生最恨将孩子娇宠的人家,将孩子养得男不男女不女!”
“我之前就跟你说了,我手不能拎,肩不能扛……”
“你可没说腿不能抬!”老和尚说着说着,突然坏笑道:“要不我跟老九说说,让你陪我在这寺庙之中待上个几十年,等你腿能抬了,我再放你回去!”
“我谢谢你!”秦无病咬着后槽牙,发狠的说完,闷声向上走去。
很快,秦无病和郭义又被落下了。
郭义气喘吁吁的低声对秦无病说:“你,也,别恼!你得罪,不起!”
“我又不傻!”
“既然,知道,你还,没大没小!”
“你没发现,他不介意这种没大没小?”
“这案子,你可,有信心?”
“没有!”
郭义累的弯腰,手扶在膝盖上,拼命喘着粗气。
“你还不及我呢。”秦无病嫌弃的说。
“我在想,我这么累,图什么?”
确实,图什么呢?
三人好不容易上了山,喝了碗菜汤,又喝了碗米粥,灌了个水饱,秦无病抽空还转了转,将寺中各处看了看,便由当初发现尸体的其中一名僧人带着又下了山,来到后山的半山腰。
秦无病觉得半条命已经没了,两腿不停的发颤,他站在树林中,看着如同什么也没发生过的埋尸现场,连叹了三口气,蹲到一旁的树下,深刻自省!刚才为何就上山了呢?
老和尚没跟着下山,僧人站在一旁也不知道说什么,郭义累的一个字都不想说,林淮之前很少见到这样的树林,一时间迷失在树林中,开心不已。
周围很安静,氧气很充足,秦无病很快便平静了下来,他搓了搓脸抬头问僧人:“你们日常所需的柴火都是从这后山捡的吗?”
僧人摇头:“往年都有施主主动送柴火,不需要我们捡柴,去年冬天不知为何柴火送的少了些,我们便到后山来捡柴了。”
“这后山可是人人能来的?”
“自然不是!前山后山都属天台寺,闲人不得入内。”
“寺庙不都是靠香火钱维持吗?闲人不得入内,没人进寺烧香你们吃什么?”
郭义忙说:“这是皇家寺院,不需要香火钱。”
秦无病了然的点点头又问:“既是闲人不得入内,可有足够人手把守?”
“你问的不是废话吗?”林淮不知道从哪游玩回来,突然现身道:
“都说是皇家寺院了,守卫若不森严,有损皇家颜面!这林子里面,别说人,兔子我都没看见一只!但是景色是真好!”林淮陶醉地感慨:“不远处有个小亭子,站在亭子里抬头看,美啊,远望也美,哎呀,真美!”
秦无病抬头看了眼林淮,到嘴边嘲讽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现在没多少力气了,还是留着问案子吧。
第六十六章 天台寺后山埋尸案(二)一更
“那就是说,凶犯觉得埋在这里很安全,不会被人发现!”秦无病吃力的站起身:“你们是如何发现尸体的?”
“抱着一堆树枝,走路的时候树枝刮到地面,刮出了人的手指。”僧人边说边比划。
“埋得不深。”
“能进来就不错了,还想挖深坑?”林淮双手一摊。
“所以嘛,天网恢恢,就问你苍天饶过谁!”秦无病活动了下胳膊腿,又问僧人:“既然是皇家寺院,日常吃用自是有人送,你可知是谁人送?”
“之前府衙来人问过,也将那几家商铺查了又查,没听说查出什么,只是从那之后,寺院便换了那几家商铺。”
“寺院中可有之前那些商铺送货的时间凭证?”
“都交给府衙了。”
“你们是何时发现尸体的?”
“腊月初四。”
“这些商户拉着货物进入寺院可需查验?”
“你又问废话!”林淮嚷嚷道。
僧人憨憨的笑了笑。
“我问询的时候,你别插嘴!负责查验的可是同一拨人?”
僧人忙道:
“日常吃食冬日每三日送一次,夏日每天都送,先由守卫查验,再由厨房验收,其他如火烛,笔墨之类的按月送来,如有短缺,寺院中会有人前去只会一声,这些物什也需守卫查验,寺中看守库房的人验收。”
秦无病点点头又问道:“他们每次送货停留的时间长不长?”
“查验与验收的快便不会停留太久。”
“寺院可有到后山的捷径?”
僧人摇头。
“为何我们来的时候,没见到任何守卫?”
僧人挠了挠头道:“这些我就不知了,平日除了后山偶尔来一下,很少出寺院,守卫如何当值当真不知。”
“平时你们也会偶尔来后山?”
“是,有时吃腻了送来的菜,便到后山找些新鲜的笋子,蘑菇……”
“从未发现异常?”
“冬日出来的比较少,若不是为了捡柴,腊月开始我们基本不会到后山来。”
秦无病挑了挑眉,忽然眉头一展问:“你们上后山不会有人阻拦吧?”
僧人忙说:“不会。”
“你可知那些尸体现在何处?”
“早早便埋在善庄了。”
秦无病听完看向郭义。
郭义道:“善庄就是埋着无人认领的尸体,赶上灾年,各地善庄跟乱坟岗没什么区别,你们县城没有善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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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乱坟岗!走,去趟善庄!”
僧人忙拦住秦无病道:“方丈吩咐,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去善庄。”
“还要我爬上山?”秦无病咧着嘴:“我们便住在山下吧。”
“方丈还等着几位回去。”僧人很是难办的样子。
秦无病低头看了看还在发颤的双腿……
……
转日清晨,也就是第一缕阳光刚刚照出来的时候,秦无病便被老和尚从床上提溜起来了。
秦无病以为自己在做梦,等老和尚提溜着他走到寺院门口,他便完全清醒了。
“几个意思?”
“练一练!”
“你怎么不叫他俩?”
“让他们多睡一会儿,昨天很累。”
“我差哪了?待遇这般不同?!”秦无病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你太弱!”
“郭义也没比我强哪吧?”
“他家百十来年内倒不了,他用不着。”
“我家百十来年内也起不来,怕哪门子的倒!”
“好像有点道理!”
“我回去睡觉!”
老和尚一把拽住秦无病:“要不你认我做舅老爷,你家不就起来了吗?”
“你为了看我遭罪,认个没出五服的外孙子是不是投入有点大?”
老和尚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不大不大!”
“这样,你这个舅姥爷我认了!也不用帮我家立起来,不挨欺负就行。”秦无病说罢跪地就磕头,高声的喊了声:“舅姥爷!”
老和尚乐的想蹦高。
“可话又说回来,舅姥爷你是想把后山那个案子破了,还是想看我起不来床?”秦无病站起来的倒是快,只是双腿的酸痛还是让他忍不住龇牙咧嘴。
老和尚不笑了。
“如果想看我起不来床,我即刻跑下山,再爬上来!唉,只是我很想知道,谁这般神通广大,连舅姥爷的地盘都敢撒野,这分明是想仗着后山无人敢来,好替他们掩盖罪行,舅姥爷可能忍得?无病忍不得!舅姥爷先等等,等无病查出幕后之人,再给舅姥爷表演累死累活,可好?”
老和尚想了又想,这才严肃的点了点头。
……
秦无病回去利落的叫醒了林淮和郭义,然后迅速的用了一些粥,再然后头都没回的下山上马,直奔善庄而去。
领路的是一名僧人,老和尚并未跟着,这种验尸的事,他跟着也不合适。
秦无病从未如此的策马奔腾过,他想快点离开天台寺,离得越远越好,哪怕他知道这个大腿很粗,但是也要考虑到自己的精神状况,他得缓缓。
……
四人到了善庄,僧人连马都没下,便调转马头回寺院了。
让秦无病没想到的是,梧州府尹宋浩青竟带着推官,仵作,一众衙役等在那里。
秦无病下马向宋浩青行礼后,也没客气,直接便道:“烦劳府尹大人将之前向寺院送货的各家商铺老板找来,我有话要问。”
开玩笑,襄王爷给的差事,查的又是皇家寺院的案子,这时候比的可不是官职!
“不知如何称呼?”宋浩青讨好的问,他昨日太过紧张,干过什么都记不清楚,自是不记得昨日谁站在襄王爷身后。
“在下静海捕快秦无病!”
宋浩青今日起身便收到禀报,襄王爷安排了人要重查天台寺后山抛尸案,可他并不知道安排谁查。
宋浩青早早等在善庄,以为会见到个京官,哪知竟是一个捕快,还是静海县城的,宋浩青的面色顿时有些不好了。
“陈推官,你便多加照拂吧。”宋浩青说罢,转头便走。
林淮和郭义哪受得了这副嘴脸,二人刚要展示一下侯门子弟该有的脾气,宋浩青转头又回来了。
他走到秦无病身前问:“你可是跟襄王爷在明州府东岳庙中……那个秦捕快?”
第六十七章 天台寺后山埋尸案(三)二更
秦无病话都懒得说,只点了点头。
宋浩青即刻一副笑脸道:“秦捕快尽管放心,我这就命人去将那几户找来,秦捕快这边查验完,便可到府衙问话,然后几位留下,尝尝梧州的特产。”
秦无病这才想起昨日钱家还有宴请……
就在秦无病愣神的功夫,宋浩青笑呵呵的走了,秦无病的愣神被宋浩青解读为:受宠若惊,惊呆了。
陈推官上前道:“秦捕快,请!”
秦无病这才回过神,他朝陈推官抱了抱拳,问道:“之前有否查验过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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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推官摇头。
秦无病皱了皱眉,转头又对林淮和郭义说:“你俩就别过去了,那种场面你们未必见得。”
“扯!大哥啥场面没见过?战场上肠子流一地,脑袋掉一地,你问问大哥可皱过眉头?!”林淮挺直了脊梁瞪着眼嚷嚷道。
郭义则挥了挥手说:“他见得,我便见得!没什么大不了!”
秦无病摇了摇头,没再多劝,而是又跟陈推官说:
“准备些烈酒,干净棉布,多准备些,一部分裁剪成护住口鼻的,一部分裁剪成套在身上和鞋上的,还要准备手套,仵作日常用的那种不行,丝绢绫罗棉布都不行,最好是皮手套,套口长些,唉,短时间内能准备齐这些就不错了,先这么将就吧。”
陈推官愣住了,他倒不是因为秦无病一个小捕快竟敢命他做事而心生不快,而是这些东西恰恰都是他提前准备好的,他以为需要费些口舌才会让襄王爷的人带上这些物什,可万万没想到……
秦无病见陈推官一脸的惊愕,忙解释道:“尸体被发现的时候便已经腐烂了,如今又时隔半年……”
“我明白!这些东西我都已准备妥当,秦捕快请随我来。”
这下轮到秦无病惊讶了。
他落后陈推官半步,边走便扭头打量陈推官,总觉得哪不对,等回头看了眼林淮,马上明白了,陈推官脸上如林淮一般,甚是黝黑粗糙,哪里像府衙内的官员!
……
陈推官准备的很齐全,秦无病心中不免暗暗佩服,内心不自觉有了亲近之意。
陈推官倒是没有半分官架子,挖出尸骨本有衙役来做,他竟也上前亲自动手。
等尸骨一具具摆放烈日下,恶臭与烈酒的味道混在一处,那可不是棉布口罩能抵挡得住的。
尸骨上连带的腐肉已不多,再加上尸骨上的各种虫类,之前还信誓旦旦的林淮和郭义,已是面色惨白至极,郭义最先忍不住,摘下面上的棉布,跑到一边哇哇吐了起来。
林淮虽又坚持了一会儿,听着耳旁的哇哇声,却也是忍受不住吐了起来,吐完还抱怨:“若是没有你,我断不会吐!”
那些衙役更是早早就瘫倒一旁,吐个没完。
陈推官命仵作将这些人带到稍远些的地方,林淮和郭义却是不肯走。
看着已经挖出来的六具差不多只剩白骨的尸体,秦无病朝陈推官做了一个停的手势。
秦无病口中含着陈推官给的姜片,也有些顶不住,忙拿起酒坛又是一通泼洒,然后将陈推官叫到一边,摘下口罩道:“无需一下子都弄出来,就这几具便够咱们俩收拾的。”
“秦捕快下一步打算如何做?”
“准备一口大锅,剔肉查骨!不论是中毒还是外伤,依附在骨头上的腐肉无用,而骨头却能说话!”
陈推官认同的点头道:“先查这六具尸骨,若是死因一致,或许不用具具查验了。”
“这十一具尸体当初你见到时可发现什么?”
陈推官苦笑了一下道:
“一开始没让我参与,宋府尹亲自查案,后来是提刑按察使谢大人命人来查案,我才有机会从旁协助,知道应是一大家子被害,死者共十一人,一对老夫妇,四对年轻夫妇,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孩童。”
秦无病拍了拍陈推官的肩膀,由衷的道:“你这性格,能做到推官的位置实属不易。”
陈推官还没想明白秦无病这句话是何意,又听到秦无病问道:
“府尹自是不会知道如何查验尸体,或许一心只想着找个替罪羔羊领功受赏,奈何案子太过离奇,他自己都编不出凶犯如何将尸体埋于后山,说不通这个,也就无法结案,可谢大人派人来查,为何也没从尸体下手,查找死因呢?”
陈推官皱眉想了想道:
“当时我听徐大人说过,他说死者是一家子,不论何种原因致死,能将他们埋到天台寺后山,可见凶犯极不愿这一大家子被害之事公之于众,这一大家子若是被发现,那凶犯便是想瞒都瞒不住。”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将尸体埋在后山,就是想一辈子将这事儿藏起来!可后来我又想,梧州城外山清水秀的,为何非要将十一具尸体埋于一处?分开埋,只要发现的时候尸体已腐烂,面容已不能识,怕什么?”
“更何况埋在外面比埋在天台寺的后山可容易的多!若仅是一两具尸体,或许是这个意思,但十一具尸体,那得是多大的本事才能折腾到天台寺后山埋了?有这本事,分开埋哪不行?”
秦无病说着,一个念头在脑中闪过,还没等他抓住,陈推官急着问道:“秦捕快的意思是凶犯将尸体埋在后山……是有意而为之?”
“你说的徐大人便是提刑按察使谢大人派来查案的吧?”
“正是!”
“徐大人觉得应该从失踪大户人家甚至官宦人家查起?”
“秦捕快料事如神!徐大人确实是这样查的,可惜未查出任何端倪。”
秦无病带上棉布口罩,道:“先查验尸骨吧!总要知道因何而死,还有……别的。”
……
等清理出三具白骨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陈推官指着三具尸体喉咙处的乌黑说:“中毒死的。”
“还有呢?”秦无病说着看向另外三具还未清理干净的尸骨。
“还有?此刻天色已暗,若是想查明尸骨上有无损伤痕迹,怕是要……”
“不是这个,或许是巧合,这仨都是男的!”
第六十八章 天台寺后山埋尸案(四)一更
陈推官瞪大眼睛,惊愕不已!
他并不是惊讶秦无病为何会看出男女,而是即刻明白了秦无病的意思,可他的表情让秦无病会错了意。
“仵作,你来说说,这三具是男是女?”秦无病将仵作叫到身前,他觉得仵作的话,陈推官应该会信。
仵作年纪不算老,有些局促的道:“师父曾说过,男人骨白,女人骨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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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太过笼统!”秦无病干脆蹲下身子,拿起一人的头颅指着颅骨解释道:“男人颅骨大而重,肌脊粗壮发达,眉弓显著,鼻根点凹颧骨粗壮突出,而女人的颅骨相对较小,颅骨骨面光滑!”
“再看骨盆,男性骨盆外形窄而长,骨盆上口较小,耻骨弓的角度为七十度到七十五度,女性盆骨外形宽而短,耻骨弓九十度到一百度。”
陈推官和仵作虽不明白何为度?但是竟也听懂了,仵作忙说:“师父曾说过类似的话,说女人为生产之事,确实与男人不同。”
“你之前未曾有查验白骨的经验?”秦无病站起身问。
仵作摇头。
陈推官竟有些兴奋不已,他斗志昂扬的道:“今晚将尸体全部挖出,一一查明……”
“有时间就全部查出,现在咱们能将这六具确认了,也能明确凶犯是否有意误导!”
“正是正是!按照之前所说,死者应是五男五女和一个孩童,这六具大人的尸体若都是男人,便不是一家子遇害,这是何等重要!”
“说干就干!添柴烧水!”秦无病目光炯炯。
林淮和郭义坐在不远处的地上,带死不活的连连叹气。
郭义抬头看了看天色,使出全力喊道:“虽说现在提这事不妥,但是,咱们总要吃饭……哇!”
郭义又吐了。
秦无病和陈推官根本没听见,这一忙乎可就到了半夜三更了。
秦无病有些脱力的瘫倒在地,陈推官也没好哪去,只是精神上依旧亢奋:
“全是男的!六具全是男的!之前我们被骗了!发现尸体的时候因已腐烂,他们便通过衣衫和发饰判断了男女,未做细致的查验!殊不知这正是凶犯想看到的结果!让我们误以为这是一大家子!”
“为何想让我们以为是一大家子呢?还有个孩子!孩子……”秦无病沉思了一下,发现脑子转不动了,他看了眼眉头紧锁的陈推官说:“今日是干不动了,先回去休息,明日再战!”说着,他奋力起身,随即眼前一黑……
……
秦无病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便看到福尔摩斯四张着急的脸。
小福带着哭腔问:“七少爷,可有想吃的?”
小尔关切的问:“可还有哪不舒服?”
小摩赌气道:“七少爷太不爱惜身体了!”
小斯严肃的说:“是时候说门亲事,让七少奶奶约束一二了。”
秦无病懒得理他们,挣扎着起身,喝了两碗粥后,感觉有些力气了,这才问道:“陈推官可还好?”
“谁?”四人异口同声。
“没事了!大哥二哥送我回来的吧?他们可还好?”
“还知道想着我们俩,也算你有良心!”林淮剔着牙推门而入,后面跟着面色依旧苍白的郭义。
“这驿馆是纸做的吗?这般不隔音?!我是不是屋内放个屁你在外面都能听见?”秦无病说着下了床。
林淮嘿嘿坏笑着说:“我不但能听见,还能听出来你中午吃了啥!”
郭义扶着墙又要吐。
“你还行不行?吐起来没完了!这儿又没有臭味儿和蛆虫……”
林淮还没嫌弃完,郭义又扶墙。
“二哥需要几日时间才能缓过来,这事儿不是说男不男子汉,大哥不是也吐了吗?”秦无病慢悠悠的坐到椅子上。
“你咋没事?”林淮纳闷的问。
“因为我就没把他们当做是肉身,你当做是桌椅,茶杯茶碗的,查验哪里松了,哪里有缺口,自然脑子里没那些有的没的,诶,你俩怎么不去睡觉?我没事了,你俩快去休息吧!”
“七少爷,现在是白天……”
“你是不是昨天让那臭味给熏傻了?这屋内没有点灯,你瞅一眼窗户也能看出来天是亮的……”
“哇。”郭义又吐了。
“咱俩商量个事!”林淮拍了一下郭义:“你去药铺买些妇人大肚子后止吐的药喝上几服……”
林淮话还没说完,房门被大力推来,老和尚容光焕发的出现在门口,张嘴便问:“我大侄子没事了吧?”
秦无病吓得直接蹦了起来,想马上窜到床上装死,却又来不及,老和尚已经走到他身前,热情的伸开双臂,秦无病蹿到一旁求救的看向刚走到门口的襄王爷。
“大侄子,你这身子骨……”
“舅姥爷等一下,是不是差辈了?”
“不能够!我把你除名了,你不能再喊我舅姥爷了!”
“为何?”
“老九说想让玉儿嫁给你,玉儿是后辈中最像我的,我看甚好!那我自然不能当你舅姥爷,我是玉儿的七叔,你便也喊我七叔吧!”老和尚说的时候嘴都咧到耳朵根了。
秦无病惊恐的看向襄王爷,他知道老和尚定是皇亲国戚,不然不可能主持皇家寺院,可却是没想到老和尚与襄王爷看上去差不多年纪,竟然是……叔侄!
秦无病摇了下脑袋,他告诉自己想偏了,如今的重点是襄王爷不是一时脑子发热,想一出是一出,这分明是在为把他嫁进皇家铺路!
不对!重点是……‘玉儿是后辈中最像我的!’
秦无病只觉得脑子里电闪雷鸣。
那得是个什么样的女子!才会让家里人这么费劲的骗婚?!分明就是欺负他没有家世背景!
秦无病越想越气,而后勇敢的开口道:
“我白喊你那么多声舅姥爷了?男子汉一诺千金,我答应让你做我舅姥爷,断没有反悔的可能!”
这可把老和尚难住了。
襄王爷呵呵一笑道:“这事不急,等玉儿做了决定再说。”
秦无病指着自己悲愤的问:“就没人问问我愿意否?”
屋里所有人望向他,表情却一致:这事儿跟你同不同意有什么关系?
秦无病深吸一口气:“事到如今我也不瞒着了,其实我与钱家三小姐早就暗通款曲……”
小福和小尔突然上前拽了拽秦无病的衣袖。
襄王爷笑道:“那三小姐确实与人暗通款曲,但不是你,她知道家中在忙着拉拢你,甚至想使些手段撮合你们俩,前夜便与她表哥私奔,昨日被抓回。”
秦无病脸都绿了。
第六十九章 天台寺后山埋尸案(五)二更
“他家正想办法瞒着,想继续撮合你们俩,昨天一天,钱家派人不知来过几次驿馆……”
“王爷!”秦无病高喊了一声:“我觉着眼下查明天台寺后山埋尸案是重中之重,随后还要去金陵查河道银子丢失案,这么多事,王爷是不是……不用总盯着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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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你昨日颇有些收获,待你穿戴好,便过来与我说一说。”襄王爷说完转身便要走,秦无病忙说:“等我今日忙完吧,昨晚是有了大概,今日忙完应该……”
襄王爷头都没回的出了房门。
老和尚严肃的说了句:“一会儿过来,咱们再商量如何称呼。”也走了。
秦无病指着门口问林淮:“这是什么意思?”
“你说呢?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王爷让你干啥你就干啥,还等你忙完,你谁呀?”林淮没有好气儿的说:“如此看来,你确实适合娶大长公主,不然,不定哪天便丢了小命!”
……
秦无病觉得林淮批评的对!
怎能领导给点好脸,便忘了自己是谁了呢?
所以秦无病很快收拾妥当,恭恭敬敬的到了襄王爷的房间,一五一十的将昨日的发现说了出来,还加上了自己的分析:
“梧州府尹是如何查案的我不知,之前谢大人派徐大人查案的时候,这位徐大人有个思路,凶犯将尸体想办法埋到天台寺的后山,就是为了利用后山无人能入,想永远的埋藏这些人死亡的消息,那么只要找到在那段时间内失踪的或者是出行至今未归的整户人家便可,而这户人家必定家喻户晓或者身份高贵……”
“可你发现,那些尸体全是男人,并非一家人!”襄王爷啜了口茶说。
秦无病看了眼身旁的林淮和郭义,知道这二人跟领导汇报了昨日的工作,便答道:
“目前查了六具尸体全是男人,虽未查完,但已能说明之前的推断是错误的。陈推官说徐大人查案时没有查验尸体,觉得找出那户人家便可破案,可没有找到,这就有些说不通了,凶犯既然费劲的埋尸后山,总要有所图吧?疯魔了不成?而如果是一家人,最容易想到的理由便是这家人在梧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埋在别处一旦被发现,凶犯无处可藏!”
“没听明白!”林淮大咧咧的嚷嚷道。
“就好比,京城那么多王孙贵族,有一家侯府的世子不见了,连同他身边的世子妃姬妾孩子都不见了,因为是不见了,所以也只是找,可若是在某处发现了无人认领的尸体,人数还对的上,有女人孩子的,你说会如何?”
“自然仔细验看是不是世子一家。”
“若是,凶犯最可能是何人?”
“自然是谁有机会做世子……为何要杀妇孺?我只会杀世子!”
“你还是上战场杀敌吧!”秦无病瞪了一眼林淮,又看向襄王爷说:“可死者并非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是一家人,这个假设便不成立了,可凶犯为何要做这种误导?既然已经埋在无人可入的天台寺后山,不是理应踏实了吗?”
“我就知道事有蹊跷!侄女婿,你放手去查,七叔给你撑腰!我倒要看看谁这般大的能耐,敢在我的地盘作妖!”老和尚大手一挥,义愤填膺。
秦无病默数三下,这才又开口道:“想要做到这种误导,首先要满足一个条件,那便是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尸身已经开始大面积腐烂,辨不清面容,关键部位也无从分辨!”
“你的意思是,凶犯……无意隐瞒,他想要人发现尸体?”襄王爷向前探着身子问。
“不然何必乔装埋于后山?肉烂了,身上衣衫质地款式,头发的发式头饰可还在!实话实说,若是我最先看到尸体,我不会只按我看到的便定下死者男女老少,我想徐大人也不会,但是……梧州府尹倒是会!”
秦无病说完偷瞄了一眼襄王爷,襄王爷面色一沉,寒声道:“你只管查明此案,其他事情无需多言!”
“是!”秦无病倒吸一口气躬身答道:
“眼下都只是我初步的推断,今日还要再去查明剩下的尸骨,到时或许会有新的发现,昨日与宋府尹说过要见见之前为天台寺送各色物什的商铺老板,结果没见成,眼下这些商铺老板要见,那个每年都给天台寺送柴,去年年底却没有送够的人,也要见!”
“哦?还有这么一个人?”襄王爷问完看向老和尚。
“你别看我,我向来不问寺中俗事。”
秦无病忙解释道:
“正是因为那人没有送够柴火,寺中僧人才会去后山捡柴,进而发现了尸体!仔细想想有些太过巧合了,叫来问问便知真假!我先去善庄将剩余尸体查验明白,回来再与这些活着的斗智斗勇!”
秦无病说完看向襄王爷,襄王爷挥了挥手说:“去吧!不要再被人抬回来就是了。”
秦无病诶了一声,转身要走,忽又看向林淮和郭义。
林淮马上道:“你快留他一条命吧!我俩去把你要见的人都找来,你自己忙乎那些白骨去吧!”
秦无病呵呵一笑,出了房门。
……
林淮和郭义没跟着,福尔摩斯可都跟着了。
秦无病到了善庄,陈推官已经在忙乎了,而且已经忙乎的差不多了,秦无病穿戴整齐急忙走了过去,耳中却听到身后哇哇的呕吐声,秦无病摇了摇头,他原本让福尔摩斯等在善庄门口,可四人不干,与林淮一样,他们也觉得自己什么没见过?
还就是没见过,更没闻过!
第七十章 天台寺后山埋尸案(六)一更
陈推官见到秦无病无比激动:“秦捕快,我照着你说的辨认了一下,包括那具孩童的尸骨,全是男人!你再辨认一遍。”
秦无病点点头,蹲下身子认真查验起来。
等秦无病再次起身,他指着最小的那副尸骨说:“成年人!”
“是,我看了他的牙齿……”
“这是凶犯为了误导,特意找的……侏儒!”
“目的何在?栽赃?徐大人并未找到失踪的人家,难道是搬运尸体的时候为了掩人耳目?”
秦无病目视远方:“其实,只要发现尸体的时候,尸体已经腐烂,是男是女又有何意义?”
陈推官点了点头,又问了一遍:“会不会是为了搬运尸体的时候方便掩人耳目?”
秦无病呵呵一笑道:“咱们出去说,让人将他们好好埋了吧!埋好了,我让人过来多烧些纸钱。”
……
二人脱去皮手套,棉布口罩围裙帽子还有鞋套,秦无病嘱咐全部烧掉,这才和陈推官出了善庄。
福尔摩斯四人只有棉口罩,倒是省事不少,但是四人面色却是惨白的。
秦无病走到马前问陈推官:“咱俩找家酒肆,吃点喝点去?”
陈推官自然应承。
秦无病让福尔摩斯四人回驿馆,四人不肯,又无法坦然面对吃食,只好蹲在酒肆门口等着。
陈推官让店家准备了温水,俩人好好洗了洗手和脸,点了些素菜一条红烧黄鱼,一壶酒,俩人坐在临窗的位置,小酌了起来。
“秦捕快觉得梧州如何?”陈推官笑呵呵的问。
“我进了梧州城,除了驿馆,便是天台寺,然后就是善庄了,你说我如何评价?说梧州的天挺蓝?”秦无病吃了几口菜,喝了一口酒,抿着嘴问。
陈推官哈哈笑了两声道:“你这个人挺有意思!”
“实话实说!你不太像当官的,我见过的别管芝麻绿豆大点的官,都不是你这个样子。”
“他们做他们的,我做我的,我又不想升官发财。”
秦无病举着筷子突然不动了。
陈推官忙问:“可是想到了什么?”
秦无病严肃的看向陈推官问:
“你之前问凶犯会不会为了掩人耳目才将尸体做了那般打扮,我觉得不太可能,或者说没有必要,都是尸体,谁管你男的女的!但是这些人遇害的时候,若就是这般打扮呢?”
“对呀!”陈推官拍了一下桌子。
“也不对!”秦无病马上推翻自己:“他们是中毒身亡的,入口的毒,自然是吃喝的时候才有可能被毒死,那几个人为何要穿女装吃喝?还有个侏儒扮做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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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这十一个人也不是好人,乔装打扮便是想杀人越货,却被人反杀!”
秦无病摇摇头说:“若是这般,真没必要费劲埋到天台寺后山,他们想杀人越货的地方必不在城里,被杀之后晾在原地又能如何?”
“也对!打扮成这样进城,晚上不仔细瞧还好说,白天必会被人认出,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什么都做不成!”
“乔装便是想要蒙蔽谁,蒙蔽谁呢?”秦无病说着,突然一拍大腿:“蒙蔽夜晚守城的官兵!”
陈推官愣了住了。
“有没有这种可能,”秦无病兴奋的道:“一户望族被下旨查抄,男丁砍头,女眷送去……随便哪吧,家中老仆用自己孩子将族中男丁换下,偷偷送出城……”
“换下襁褓中的婴儿应是不难,换下成人男丁?长相对不上,谁敢行方便?那可是要杀头的!再说,五个大男人扮做女人,就算一个像两个像,总有露馅的那个,别管白天黑夜,经不起守城官兵仔细瞧!更何况梧州这两年也没有这样的案子,说全城缉拿谁……”
“我之前认为,埋尸天台寺是为了隐瞒死者身份,如今看来也是错的,死者未必是梧州人,他们被害的地方也不一定在梧州,却如此大费周折的送到天台寺来埋!”
陈推官抿了一口酒说:“天台寺是皇家寺院,别说埋尸,有人想偷着去后山看看景都没有得逞的!”
秦无病也喝了一口酒,却嘟囔道:“为何非要用侏儒扮做孩童呢?遇害时穿女装说不通,遇害后换女装也说不通。”
“不论是死者的装扮还是埋在天台寺后山的举动,都有掩盖之嫌,只是不知凶犯想掩盖什么?那后山不是常人能去的,又有侍卫把守,毒杀已是冒险,将尸体运到后山掩埋岂不是更加冒险?徐大人曾挨个问话负责把守的侍卫,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也就是说,如果侍卫没有说谎,凶犯是不可能有机会到后山挖坑埋人的?”
陈推官说:“徐大人觉得这些侍卫常年守着山,无趣的很,难免有懒散疏忽,让凶犯钻了空子,这种事没人会认。”
“所以凶犯定是很了解天台寺,甚至清楚的知道侍卫们几时换岗。”
“徐大人也是这般推测,凶犯定是对天台寺非常了解,除了把守的侍卫,徐大人还找来那些负责送货的商家,他们常年为寺中送货,定会了解一些,徐大人便逐一问话……”
“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正是,徐大人后来经常嘟囔:还有谁会清楚天台寺?”
“寺中僧人!”
陈推官愣了一下才说:“天台寺不好入,同样也不好出。”
“哦?寺中僧人不能随便出入吗?”
陈推官摇了摇头说:“寺中僧人如非必要,不会下山,所以徐大人未曾怀疑过寺中僧人,即便是有事下山,寺中僧人也不可在外过夜,先不说他们不会有仇家,即便有,想杀的话,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那不得多下几次山才能得手?”
“你说有没有可能侍卫,僧人,商家联手做的此案?”
“徐大人曾经怀疑侍卫伙同商家犯案,但是……”
“又是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正是!”
“既然想不通死者扮做女人和孩童的原因,便先查有机会作案的人,走!跟我一同去会会那些商家,看看是不是真的毫无可疑之处!”
……
第七十一章 天台寺后山埋尸案(七)二更
几人先到了府衙,衙役说未见有人来,几人又回到驿馆,几位商铺的老板正战战兢兢地坐在一楼堂中,林淮和郭义正与他们说着什么。
堂中有窗子对着街道,林淮看到秦无病下马便赶紧迎了出去,先朝陈推官拱了拱手,这才对秦无病说:“我问了,没什么可疑之处!”
秦无病挑了挑眉,有些惊讶,这时郭义也出来了,笃定的说:“这案子应与他们无关。”
秦无病搓了搓脸,问:“来来,两位兄长与我说说你们都问了些什么?”
林淮冷哼一声道:
“你以为我们不会?自然是问他们有无仇家,是否去过天台寺后山,运送一次货物需要几辆车,你不用这么看着我,察言观色谁不会?我们怎会轻易被骗过?再说,”林淮说着突然压低声音道:“我们认定此案与他们无关,并非只凭他们只言片语,而是,那个送柴之人……死了!尸体正在运过来的途中,应也快到了。”
秦无病眼睛瞪得滴溜圆,张着嘴愣了半天,旁边陈推官问起送柴之人是谁,林淮讲解之后,秦无病还在张着嘴发愣。
郭义拍了一下秦无病,秦无病张嘴便问:“你说尸体在途中?是刚死不久还是挖出来的?”
“什么时候死的就不知道了,王爷派人去传这人,送回来的消息是死了,王爷知道你懂得给尸体看相,便命人去押送尸体,之后便得到消息说在运回来的途中,那人住在天台寺不远处,好像是个富户,把每年给天台寺送柴当做善事……你干什么去?”
“问话!”
“我们都问过了。”林淮追了过去。
“尸体一会儿应当运去府衙吧?”秦无病进了驿馆当着那些商铺老板的面转头问林淮。
“这不是废话吗?运这来我们搬出去?”
“尸体到府衙知会我一声。”秦无病说完转身坐到刚才林淮坐的椅子上,这个位置可看清每个人的脸。
“哪位是送吃食的?”秦无病沉着脸问。
一位中等身材,面色蜡黄的老人站起身朝秦无病行礼。
“你可有向寺中送过肉?”秦无病厉声问道。
老人啊了一声,双腿一颤差点坐回椅子上,旁边的林淮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秦无病。
陈推官倒吸一口凉气。
紧接着众人便听到一楼客房之中茶杯坠地的清脆声响。
秦无病扶额,然后朝老人挥了挥手说:“你坐到一边吧!”
众人皆困惑的看向秦无病。
“哪位是送笔墨纸砚的?”秦无病无心解惑,紧跟着又问。
一位身材偏胖的中年人忙起身行礼。
“你多久送一次?”
“一个月。”
“可有特例?比如某一次两个月才送,或者某一次没过几天便有人通知要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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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人想了想道:“寺中笔墨之物用的不多,每次送的时候上一次都有盈余,但凡有个急用也够,印象中没有急送更不敢晚送。”
“你也坐到一边吧。”
“哪位是送香烛灯油的?”
一中年人利落起身,没等秦无病发问,便主动说道:“因寺中香烛用的多,偶尔便会提前送,倒不拘于固定哪天送,但通常是一个月一送。”
“你怎知我会问你这个问题?自作聪明!”秦无病说着走到这人身前道:“香烛灯油都是易燃之物,再加上烈酒更是容易失火,你每次送货,可是分车装的?通常一次需几车同行?”
那人怔住了。
“你身上除了香烛味儿,还有酒味儿,想来你没这胆子在来驿馆之前还喝两盅……”
秦无病话还没说完,客房的房门被大力推开,老和尚铁青着脸出来了,口中还喊道:“老九,我不同意玉儿嫁给他!”
襄王爷乐呵呵的跟在后面,朝秦无病使了个眼色道:“今日就到这吧。”
那些人不知说话的是谁,可怜巴巴的看向秦无病。
秦无病听到老和尚说不同意的时候,心中已是乐开了花,可面上却装作无可奈何般挥了挥手,那些人如释重负,起身拱了拱手便奔向门口了。
“你这个娃娃,我让你查明真相,没让你查出我的真相!你怎知我不离酒肉?”老和尚恼怒的问。
“天台寺绿树环荫,又在山中,本应闻到的都是清新,可你寺中的味道,怎么说呢,有点像过年。”秦无病忍不住咧着嘴笑道。
“你鼻子这么好使有个屁用!后山的事你查明白了吗?”老和尚怒问。
“别急呀!有些事我确实还没想明白,但是,我为何要问出商铺曾送肉和送酒?后山那些尸骨是什么时候埋到后山的?”
“你问谁呢?!”
“人死后尸体腐烂程度跟很多……原因有关,我问过寺中僧人,他们是去年腊月初四发现的尸体,一般情况下在土里埋上一个月,又湿又热的,尸体便会腐烂的不剩什么肉了,天冷一些,一个月的时间也会腐烂的看不清男女……”
郭义转身跑出驿馆门外‘哇哇’开吐。
“那么问题来了,尸体是死后便被埋在后山,还是腐烂到不辨男女才被埋到后山?”秦无病像是没看到郭义的举动,依旧严肃的分析着。
“老子管你什么时候,不玩了!不查了!”老和尚根本听不进去,挥了挥衣袖,他走了。
秦无病扭头看了看门口,又眼神无辜的转过来头看向襄王爷。
襄王爷朝他招招手说:“来,进屋接着说。”
秦无病拉着陈推官和林淮跟着王爷进了屋,郭义犹豫了半天,没敢进去。
“……我怀疑送柴人有问题,只因从时间上看,他少送柴的举动是僧人发现尸骨的关键!刚刚得知这人已死,便可确认是有人刻意安排,既然是刻意安排,便不可能只安排了他一个!”
“我当时问过那僧人,僧人说他们平时吃腻了送来的菜,也会到后山自己找些笋,蘑菇,野菜之类的换换口,只是进了腊月才少去后山,梧州这个地方,我觉得跟静海差不太多,真说冷也就腊月冷些,之前一个月若是没有降雨,也还可以。”
“我明白你的意思!”陈推官兴奋的道:“凶犯并非杀了人后直接埋于后山,而是等尸体腐烂之后才埋到后山!”
第七十二章 天台寺后山埋尸案(八)一更
秦无病点头道:
“僧人说过,他们是捡柴的时候,那些树枝刮了地面,露出了死者腐烂的手指,也就是说这些尸体埋得不深,若是到后山挖野菜,目光都在脚下,定能发现!”
“所以你问谁送肉,谁送酒?”襄王爷笑呵呵的问。
“对,我在天台寺确实闻到了肉味和酒味,当时没在意,想来老和尚,不是,舅姥爷,也不对,七叔,哎呀,他老人家出家怕是出给别人看的,偷偷不离酒肉,只要佛祖不怪罪,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说正事!”林淮在他身边低声提醒道。
“我说的就是正事呀!他老人家既然荤素不吝,自然不可能只吃一种肉,梧州离海边也不算远,鱼虾之类的必定有送,这些东西,还有酒,多少能遮住些尸体腐烂的臭味,侍卫们知道他老人家的喜好,那一关才能过!”
“为何就不能是杀了之后便埋于后山呢?”林淮皱着眉问。
秦无病懒得跟他解释,刚要继续说,陈推官却耐心开口了:
“僧人发现尸骨的时间距离死者被害的时间,大概有月余,而这月余的时间内,天气尚未十分寒冷,僧人还是会到后山的,很大机会发现尚未腐烂的尸体,这不是凶犯想看到的,所以等尸体腐烂后,再运到后山埋了,再安排送柴人少送柴,僧人到后山捡柴,乃至发现尸骨,便都在凶犯掌控之中了。”
林淮装作听懂的样子点了点头又问:“你们怎知需要月余的时间,尸首才能腐烂?”
“你怎知刀捅进人心窝便可要人性命?”秦无病没好气的问。
“这不是废话吗?”
“对呀,你问的也是废话!”
“你就没想过他们买通守卫?”襄王爷出声打断了二人刚刚开始的争吵。
“想过!但是守卫可不是一人,我一直觉得,一个人的嘴好封,两个也可,多了,就不好封了!”
襄王爷点点头道:“也就是说,那两个商铺老板很有问题……”
林淮急道:“既然觉得那俩家伙有问题,刚才就该留住他们!”
“现在也不晚。”襄王爷看了眼德喜。
陈推官却问道:“负责守卫在天台寺前山和后山的人必定不同,他们即便能过了第一关,后面的关如何过?总不能明目张胆抬着尸体去后山吧?”
“首先,我觉着这些尸体并非一日全部送至后山掩埋的,他们没办法同时运送这么多具尸体!太臭了!而且同时掩埋十一具尸体是无法速速完成,我推断有那么两三天,有些商铺去的比较频繁,我问过僧人,是否有送货收货的时间凭据,他们说已经交给府衙,我还没得空去看……”
“对呀!”陈推官拍了下手:“依据尸骨的腐烂程度,推断出大概的埋尸时间……”
“僧人是腊月初四发现的尸体,若是一天运三四具,也需要三日,以此推出一个范畴,查那几日都有哪几个商家给天台寺送过货!”
“你怎知僧人发现尸体的时候,恰巧就是尸体刚刚埋在后山?”林淮问。
秦无病没理林淮,而是目光炯炯的看着襄王爷道:
“十一具尸体全是男人,却被人故意做成五男五女一孩童,而那名孩童其实是侏儒!”
襄王爷猛地起身问:“已验明了?”
“是!”
“我咋越听越糊涂?上午你就说可能全是男人,现在又整出个侏儒!”林淮急得直挠头。
郭义这时突然推门进来,即刻意识到没有通传,他又想退出去,襄王爷挥了挥手说:“这时候想起规矩了,进来一边站着!”
秦无病朝郭义呵呵一笑,又扭头对襄王爷说:
“咱们先捋一下,凶犯杀了人换好衣衫先放置一边,等尸身腐烂的差不多了,再通过各种手段,埋到后山,这时一直按时送柴的人突然不送了,寺中僧人只好去后山捡柴,发现了尸骨,而后府尹宋大人亲审此案,或许是看尸身腐烂严重,便没有仔细查验尸骨,更没有仔细查验埋尸之地,说到这里,你们有没有一个感觉?”
秦无病环顾一周:“每一步,凶犯都能算到!凶犯不仅十分了解天台寺,更是知晓宋府尹的为人……”
“那徐大人呢?”陈推官紧张的问。
秦无病摇摇头说:“我也不知凶犯是否熟知徐大人,按理说,谢大人派谁来,亦或者自己亲查此案,因已是过了些时日,不是直接查证,恐怕都难找到线索。”
“你也不行?”林淮瞪着眼问。
“我想到送柴之人有可疑之处,他便死了!我想到送肉送酒可掺杂送尸,可这仅是第一关,刚才陈推官说的对,后山他们如何去?我暂且没有想出来。”
“不急!”襄王爷和颜悦色的道:“这些时候都等了,不差这几天,你先去府衙,那送柴之人的尸体应快运到了,查验一下,或许会有端倪!等送酒送肉的被带过来,我再命人去叫你!”
秦无病躬身应是,转身刚要走,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开口问道:“此案怕是还要费些时日,河道银两丢失案怕是……”
襄王爷站起身,背着手慢慢踱步,良久才叹了一口气道:
“想治河,这个想法原是不错的,可没有银子,什么都是空话!从盐商身上弄那么一点,放之江南一省则可,其他地方呢?况且,今年治了,明年又决,难不成还用这个办法?唉,积弊甚多,需一件件去做!想要找几个大儒讲经布学,好找!要多少有多少!可要不讲虚言,能办实事的官员,谈何容易!家有三件事,先从紧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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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听得云里雾里,都不明白襄王爷答非所问的话是什么意思,襄王爷却挥了挥手,几个人迅速出了房门。
……
第七十三章 路见不平(二更)
陈推官说府衙并不远,秦无病便想走一走,顺便看看梧州的街市,林淮也想溜达一下,几人便说定走路前往。
知道秦无病是去验尸,郭义一开始并未打算跟着,可眼看秦无病,陈推官,林淮和福尔摩斯一起有说有笑的向府衙走去,他咬咬牙也跟了上去。
林淮看郭义跟了上来,笑呵呵的拍着他的肩膀说:“男人嘛就该啥都不怕!一会儿尸体运来,你第一个上前,多看几次……”
郭义转身便想跑,被林淮拽住说:“在我手里你还想回去?别怕,一会儿路过胭脂店,多买些脂粉撒身上,香喷喷的便闻不到臭味了!”
秦无病冷哼一声:“怕是死人也让你熏活了!”
郭义更想回去了。
陈推官忙说:“一会儿你在签押房坐等便是了,没必要都跟着。”
郭义这才想到他们是去府衙,他可以不见,他怕个球!
几人有说有笑,陈推官看天色还早,便带着众人绕了一下,走上了杏林街。
杏林街商铺众多,更有小吃杂耍,几人看得兴起,吃得带劲,不知不觉耽误了些时候,眼看日头西沉了,陈推官急道:“快快快,时辰不早了,莫看了,赶紧去府衙!”
众人跟着陈推官急急前行,忽见前方围着不少人,叱骂声和哀求声混在一处,听着很不和谐!
秦无病本能的朝人群走去,福尔摩斯赶紧走在左右,林淮和郭义紧随其后,陈推官伸了伸手想喊住他们,竟是没有喊出口,只得跟了过去。
……
秦无病没着急往里钻,而是站在最外层,凭借自有的身高和细长的脖子先张望了一下。
只见众人围住的街中,站着几个神色嚣张,面色凶狠的男人,还有一人年纪不大,缎面的青色长袍,腰间坠着玉佩,手中还拿着扇子,俨然翩翩公子一枚,可配上那副惹人厌的得意表情,不用问也知干的不是好事,再看那几个贼眉鼠眼家丁打扮的随从,秦无病已然有些控制不住了。
再看地上跪着的,一名瘦弱的女人怀中抱着个婴儿,婴儿正在啼哭,那女人轻轻晃动着双臂,口中柔声哄着孩子,旁边一对老夫妇正跪地求饶,好不凄楚!
“真是作孽呦!”围在最外层的一位老妇人哽咽着小声嘟囔了一句。
秦无病正好站在身旁,便低声问道:“这户人家得罪了权贵?”
老妇人左右看了看,这才低声对秦无病说:
“跪地上的老两口姓沈,靠在街上卖豆花为生,老两口快四十才得一女,名唤春花,春花长得标致,唉,去年初被西景别院管家的儿子看上了,强抢了去做小妾,老两口眼睛差点哭瞎,我们可没少劝,只说春花是去享福了,老两口这才好些。”
“可谁承想今年初,春花大着肚子被人抬了回来,扔到家里,那时已是进气多出气少,老两口赶紧找稳婆,说是难产,没救了,怕要一尸两命!老两口哭的背过气去,可春花突然睁开眼,使出全力将孩子生了出来,唉,随后便血崩死了。”
“那,跪在那里的是谁?”秦无病低声问。
“哦,她叫春草,真是个好姑娘,是沈家老两口捡回来的丫头,捡回来的时候我见过,哎呦,就那么一点!那时春花快满一岁了,沈家老姐姐还有奶,春草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春花和春草姐俩儿虽非亲姐妹,可比亲姐妹还亲!春草对沈家老两口更是孝顺的不行,这一年多也多亏了春草照顾,沈家老两口才没咽了气。”
“前段时间那管家的儿子知道春花生了个小子,便想要回去,可到家一看那孩子,又不想要了,你想啊,那孩子自打出生便没了娘,哪有奶吃?都是春草想尽办法喂一口米汤,四处借一点羊奶,饥一口饱一口的养了几个月,病病歪歪,瘦瘦小小的,管家的儿子怕接回去也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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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个缺德的,不要孩子便罢了,偏又看上了春草!这不是前几天去家里想要带走春草,春草的脾气可是个硬的,听说举着剪刀捅伤了好几个!那管家的儿子才罢休,谁承想今日找到这里来,还惊动西景别院的这位混世魔王!这魔王来了便说他看上了春草,要带走,真真是,这魔王就是个祸害!不知老天爷何时能将他收了!唉,春草今日是逃不过了,她之前还说不嫁人,要把姐姐的孩子带大……”
老妇人后面的话秦无病已经听不到了,他原本还想打听清楚这魔王是哪位的坐骑,可他忘了,林淮就在他身边,他能听到的,林淮一个字不差!
眼见那几个家丁上前拉扯春草,春草紧紧抱着孩子,就是不肯松手,老两口绝望的磕头哀求,林淮扒拉开围观的人,高声喊着:“爷爷倒要看看谁在此作恶!”
秦无病和郭义赶紧跟着挤了进去,福尔摩斯自不会落下。
只陈推官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上前。
“呦?真有不知天高地厚的!”那位锦衣公子摇着扇子,皮笑肉不笑的上下打量着林淮。
林淮哪是个能打嘴仗的,只见他双目一瞪拔剑就要冲上去,被秦无病一把拽住:
“你急什么?他遇到咱们迟早不是死?你不得先把事儿讲明白了,把罪名给他安好了再动手?你急吼吼的将他杀了,最后还得落个不教而诛的罪名,何苦?”
那锦衣公子不笑了,他像是听懂了秦无病在骂他,只见他收起扇面,指着秦无病骂道:“哪里来的毛贼,敢管西景别院的家事?”
秦无病摆了摆手,不耐烦的说:“你甭拿别院吓唬人,能吓得住,我们也不会蹦出来!你这是要强抢民女,你可认罪?”
锦衣公子被问的一愣,他自打出生,还没遇到过谁敢这般与他说话。
那公子身边的下人可不干了,平日里他们出来招摇,偶尔也会遇到不知死活的,哪个最后不是被他们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于是一人瞪着眼,撸着袖子,冲到秦无病身前,挥手就要扇秦无病耳光,台词刚蹦出来两个字:“你找……”随后便被林淮踹飞了出去,落在一米开外,想站起来已是不能。
第七十四章 仗义出手(一更)
“一言不合便动手,可见你平时是如何仗势欺人!你仗的谁的势?哪来的胆子说动手便动手?!”秦无病上前一步厉声问道。
他真怕在没弄清楚对方真实背景之前,锦衣公子便一声令下,打成一片!下手轻重不好掌握之外,林淮的手里可是拎着剑的,万一整出人命,即便有理怕也是麻烦!
锦衣公子确实忘了下令开打,他用扇子指了指一名下人说:“告诉他,我是谁!”
那人明显老道些,他上前拱手,阴笑道:
“几位怕是路经梧州的外乡人,不知梧州有西景别院!那是当朝户部尚书薛大人的别院,如今薛大人的母亲,我们家老太太住在别院中,我们家公子是薛大人的侄儿,今日在此料理家事,几位现下知道始末了,想走……怕是来不及了!”
秦无病呵呵一笑,扭头看向林淮和郭义问:“他们仗的是户部尚书的势!”
秦无病的意思是让他们二人心里有个数,一会儿真打起来,别整出人命来,再有就是,暗示他俩也别藏着掖着可以亮亮身份了。
只听郭义冷笑道:“薛仁甫若是知道自家侄儿当街强抢民女,不知会做何感想!”
林淮哎呀了一声,急道:“费那么多话干啥?直接抓了带去京城交给薛仁甫便是了,你知道他住哪吗?”
“知道!之前昌邑侯府被查抄之后不是空置了许多年吗?皇上登基后便赏给了薛仁甫。”
“那我便知道了,在南池子边上。”
秦无病欣慰的觉得这两位哥哥开窍了!有些时候暴力不解决问题,需要智取!
可秦无病忘了这是需要双方面都与时俱进才行的,这边开窍了,那边没长脑仁一样无效。
秦无病看向刚才听下人介绍自己,便开始摇上扇子的锦衣公子,他像是根本没有听出来林淮和郭义含蓄的表达,秦无病只得上前一步说道:
“他们二人常在京中,见到户部尚书的机会可能比你多!这样吧,这一家子我们带走,咱们就当没遇到过!以后收敛一些吧,你现在仗着你叔父的势胡作非为,若是有一日,他因你的缘故失了势,你说你不就成了薛家的千古罪人了?”
“放肆!”薛家公子用扇子指着秦无病,趾高气昂的道:
“我叔父那是掌管天下钱粮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谁人能动他分毫!这二人敢直呼我叔父名讳,只这一点,我便能让他们出不去这梧州府!”
“你个坑叔的玩意儿!”秦无病骂了一句:“就你这句话若是让薛大人知晓,必定将你逐出薛家!这天下是皇上的,不是你们薛家的,还处理家事?!皇上的子民是你想如何便能如何的?!”
“别处不敢说,在这梧州府,我想如何谁能拦我!”
“你敢去天台寺吗?”
“有何不敢?与我家后花园无甚区别!”
秦无病挑了挑眉,眯着眼又问:“我就问你,我们要将这家人带走,你可有异议?”
“你们敢!我薛义同看上的人,我看谁敢动!来人,将这几个目无王法的混账拿下送去府衙,让他们知道知道在这梧州府谁说的算!”
秦无病气乐了,连连摆手道:“你先等等,你是不是对目无王法这个词有什么误会?还是说这梧州……你就是法?”
“你还不算糊涂!我就明白的告诉你,这个女人我薛义同要了,她要么一头撞死,要么跟我走,无第二条路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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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哎呀了一声:“数数都不会!你是纯天然的坏,不添加任何智商啊!”
“哼!现在知道怕了?”
“我怕我打死你,没办法跟你家里人交代!”
“你胆子当真不小,就不怕出不去梧州府?!”
“打完你,我依旧能来去自由。”
“你试试!”
“好嘞!”
秦无病的双截棍自从杨家庄里要着费劲,便没再交给小摩,而是别在了腰上。
谁都没想到,连林淮都没有想到秦无病说完,抽出双截棍直奔薛义同面门而去,口中还喊着:“我让你一筒,啊哒!我让你尝尝一条,啊哒!再来个八万,啊哒!……”
薛义同是谁?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正常人,不要说挨打这种粗鲁的事,便是重一点的触碰,他都没有经历过,所以……喊声甚是凄惨!
秦无病此生目前为止,从未将双节棍使得如此顺手过,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的武功精进了不少!那真是想打哪打哪,好不痛快!
……
府衙的衙役早就知道杏林街上出事了,按照惯例,知道什么事之后,他们便该干嘛干嘛去了。
谁承想今日与往日不同,回禀的人说这次挨打的是西景别院的人,衙役们即刻动身,等赶到近处一看,他们马上转头回去了,动手的那几个衙役们认得,都是跟着襄王爷的,这下该如何是好?需回去找府尹商议一下才行。
……
秦无病酣畅淋漓的上了一堂双截棍练习课后,薛义同已是倒地不起,那些下人也早就被林淮和郭义放倒了,居然都没用福尔摩斯出手!
围观的人有叫好的,有拍手的,零零散散,稀稀拉拉,却又此起彼伏。
秦无病收好双截棍,让福尔摩斯带着沈家三口和孩子回驿馆,他就不信有襄王爷坐镇,还有人敢去抢!
春草抱着孩子给几人磕头,林淮竟是一步窜过去搀扶,这才知春草双腿已无法站立,之前挨打怕伤到孩子,春草摔倒的时候双膝和双肘着地,孩子却被保护的很好。
林淮更是动容不已。
沈家老两口一个抱着孩子,一个抱着春草跟着福尔摩斯向驿馆走去,慢慢的,便有人上前帮忙。
目送几人离开,秦无病这才想起陈推官,举目望去,很快便在散去的人流中找到站着没动,面色苍白的陈推官。
林淮和郭义倒没有说什么,只催促陈推官快点走。
几人疾步朝府衙走去,留下薛义同他们在街上哀嚎。
……
第七十五章 等的就是她!(二更)
路上,秦无病他们看到一队衙役紧张急行,奔着刚才他们揍人的地方而去,擦肩而过时,竟是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秦无病呵呵笑了两声道:“府尹要头疼喽!”
“你喽啥喽!”林淮突然伸手给秦无病一个大脖溜:“咋就这么显你呢?抡着你那小飞棍打的那叫过瘾!你平时不是挺稳重的吗?今天这是咋了?那人是谁?我拦都拦不住啊!”
秦无病没听明白:“怎么了?我打错了?我不该打他?”
“不是不对!”郭义接口道:“差不多就行了,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我瞧着,那小子一身青紫是跑不掉了,骨头再脆一点,折上两根也是有可能的。”
“这就怕了?你俩可都是侯门子弟,他不过是……”
“不过你个头!”林淮又是一个大脖溜:“打蛇打七寸懂不懂?你那一通乱敲还不如晚上寻个好时机,绑了之后直接打折双腿,免得他以后再出来作恶!再说,大白天的,打也该是我打!你动什么手?!”
“哎呀,三弟的意思是以为咱俩能跟户部尚书比个高下!”郭义拍了下林淮,又低声对秦无病说:
“三弟呀,我们虽生在侯门,但是你要知道那就是没有实权的虚衔,打个比方,今日这事,若是他也伤了,我也伤了,自是没事,可他伤成那样,我好好的,别管事出是否有因,即便闹到皇上那去,也是各打五十大板,襄王爷也不好说什么。”
秦无病频频点头,林淮伸手又要打,秦无病脖子一缩伸手拦道:“大哥可见我做过莽撞事?”
林淮一愣。
“我既然敢打,便有敢打的理由。”
“你当时问了天台寺!”郭义马上想起来,精神为之一振:“所以三弟才敢狠狠的打?”
秦无病略微点了点头,又快走两步,走到前面闷头带路的陈推官身侧问:“西景别院在梧州众所周知吗?”
陈推官点头。
“西景别院能随意去天台寺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陈推官看了眼秦无病严肃的道:
“别说我,徐大人当初也没想起西景别院来!户部尚书薛大人是金陵人,而母亲朱老夫人则是梧州人,西景别院便是薛大人为母亲修建的,这位老夫人是一品诰命,六年前从京城搬到梧州养老,梧州妇人中再无人尊贵过她!这位朱老夫人在梧州甚少露面,也不与其他人家走动,府尹大人每逢佳节都会亲自去别院看望。”
陈推官说到这突然站住了,他先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府衙,又长长叹了一口气道:
“刚才那位是朱老夫人的小孙子,这几年一直陪着朱老夫人住在梧州,早就臭名昭著,却又无人能奈何!去年更是逼死一家绸缎庄的父女二人,唉,府尹大人有次与我饮酒时痛哭流涕,我才知为了这件事,宋大人曾去找朱老夫人,希望朱老夫人能约束一二,你们可知朱老夫人知道小孙子做了这种事后,说了什么?”
几人都已站定,秦无病,林淮和郭义同时摇头,等着陈推官的下文。
“她说:我儿掌天下银粮,保万民生存,死一两个算什么?”
“这老虔婆住哪?我现在便去结果了她!”林淮握住剑柄怒喊道。
“住哪你也得先见到人再拔剑,这么早拔出剑,你举着不累吗?”秦无病没等林淮还嘴又问陈推官:“你确定是逼死不是杀死?”
“他看上了人家闺女,一不娶二不纳,那女子怎堪受辱?只能含恨自尽,他爹就这么一个闺女,发妻又早亡,本想招个女婿入赘,哼!结果也只能一根绳子了断残生,走吧,先去看看尸体到没到,你要做好准备,那位老夫人不会轻易罢休,好在襄王爷在!”
“打他就为了将事情闹大!此时就算他们想罢休,我还不肯呢!”秦无病背着手走进府衙。
……
此时天色已暗,可尸体还没到!
坐在签押房中的秦无病内心有些慌了,几个时辰过去了,即便拉着棺木或者尸体不能策马狂奔,这个时辰也该到了!
他忍不住开始来回踱步。
林淮和郭义喝着茶聊着刚才打的如何不过瘾,见秦无病越走越快,林淮忍不住道:“你要不直接出城去迎吧!在这发力为哪般?一具尸体罢了,谁还能抢了去?”
“就是怕被抢了去!不仅尸体会被抢,那送肉的和那送酒的同样会被抢了去!”秦无病面色紧绷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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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淮和郭义听罢大惊失色,二人刚要细问,陈推官急匆匆进门便喊道:“你们快走,回驿馆!那老虔婆来告状了!”
秦无病即刻换了一张脸,摩拳擦掌的道:“等的就是她!”
“你疯了!”陈推官急的拉着秦无病就要往外走:“即便是襄王爷出面,也要给她几分面子,你少不得要受些皮肉之苦!她只一句:我孙儿哪不好也轮不到你动手!你便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莫慌!”秦无病拍了拍陈推官拉着他的手,语重心长的说:“出手之前我就想好了,若是经此事能让薛义同有所收敛,我受些罪又何妨?”
“三弟!这个罪大哥替你受!”林淮上前一步激动的说。
“他说这话你们也信?”郭义纳闷的看向陈推官和林淮:“他不粘毛都比猴精,咱们等着看戏就行了。”
秦无病嘿嘿坏笑道:“光看戏不行,你们还得配合,到时机灵点,走吧,这时候升堂不太可能吧?宋大人准备在哪问案”
陈推官叹了一口气说:“朱老夫人来了,府衙便不是宋大人说的算了,是宋大人命人偷偷告诉我,让你们赶紧回驿馆……”
“驿馆也好,府衙也罢都是一样!大哥,一会儿若是升堂,你便想办法出去找些百姓来,白天升堂自是不用愁,有的是人来旁听,这个时辰升堂怕是从未有过,也好留下千古佳话。”
“你是怕老太婆不能遗臭万年吧?”郭义坏笑着问。
秦无病挑了挑眉问陈推官:“诶,我若是把朱老夫人当堂气死……会如何?”
“户部尚书会扒了你的皮!”林淮嚷嚷道。
“我的皮是那么好扒的?”秦无病也嚷嚷道。
“一会儿见了便说是我打的!横竖我回京都有不了好……”
“我是将那一筒打的浑身青紫,但是我没动他眼睛和舌头,这事能是你认下就成的?”
“你们俩吵吵什么?”郭义起身严肃的说:“这事咱们都有份参与,不能让三弟一个人扛着便是了,我倒要看看,武定侯加上永诚侯能不能跟户部尚书……他娘,讲明道理!”
“就是这个理儿!怕啥?是他们欺人在先,咱们只是仗义出手!走,甭等人来叫,咱们自己过去,管他在哪审案,理亏也是他们!”
林淮说罢大步流星出了签押房。
……
第七十六章 理论一番(一)一更
朱老夫人被宋浩青迎到后堂的正厅,宋浩青像伺候祖宗一样躬身站在朱老夫人身侧伺候茶水和糕点。
朱老夫人今日可是所有的气都冲在脑门子上,一张老脸上的肉顺着法令纹和嘴角都在往下垂,一头白发被高高梳起,玉钗金饰插了一头。
她原本是要穿上一品诰命服的,奈何身子发福,根本穿不进去,想着自己的身份谁人不知哪个不晓?!便穿了件新做的暗红底织银仙鹤纹团花褙子,由四个大丫鬟,五个粗使婆子,二十几个小厮护院,就差敲锣打鼓,气势汹汹的到了府衙。
朱老夫人亲自生了两个儿子,非亲自生,记在她名下的庶子庶女有六个,跟她有血缘关系的孙子有四人,却只有薛义同从小到大养在身边,朱老夫人只觉得自己这个孙子哪哪都好,怎么看怎么爱!恨不得把世上所有最好的物什都给这个孙子,即便是薛义同已二十出头,朱老夫人也没将孙子的婚事说定,在朱老夫人心中,怕是只有天仙能配上自己这个孙子。
思来想去的也只大长公主还凑合,朱老夫人几夜未眠才下定决心委屈孙子凑合,谁让别人更不入眼,于是去年初,她写了封书信给儿子,让儿子找个机会跟皇上表明薛义同愿意娶大长公主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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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朱老夫人便开始收拾准备,等着来人接他们回京,与皇家联姻,过程必定更加繁琐……可她心中时不时的还在替薛义同委屈。
但朱老夫人迟迟没有等到有人来接,甚至儿子的回信也是三个月后才到,只说莫再提这件事,赶紧给薛义同说亲,莫耽误了之类的。
朱老夫人这个气呀,可对皇家她也只是气一气,只能对薛义同更是溺爱,像是他受了极大的委屈。
今日,当她看到平时被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孙子,面如猪头,浑身青紫,左臂骨折,右膝肿胀,哭喊声沙哑的时候,朱老夫人的心像是被人放在手中揉搓一般的难受,今日跟着薛义同的那几个下人被抬着回了话,便被朱老夫人下令乱棍打死!
其中便有西景别院管家的儿子。
……
可这口气,朱老夫人可不会因为打杀了几个下人便出了,只见她坐在上首位置,对宋府尹的殷勤视若无睹,拉着一张脸只一句话:“动手那人找个理由打入死牢!”
宋浩青一个头两个大,他战战兢兢的回话道:“老夫人息怒!那人……下官怕是不好这么处置。”
朱老夫人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怒问道:“将我孙儿打伤,没要了他全家性命已是开恩!宋府尹还想包庇不成?”
“老夫人啊,襄王爷正在梧州……”
“那又如何?便是皇上在,看到我孙儿被打,也会严惩那恶人!”
宋浩青心中将朱老夫人历代祖宗问候了一个遍,这才叹了口气说:“老夫人,那人是襄王爷身边的人。”
朱老夫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冷哼道:“难怪胆子这般大!户部尚书的侄子都敢打!”
宋浩青恭敬的垂下头,心中却忍不住骂道:“户部尚书的侄子算个屁!户部尚书换个人照样做,襄王爷是谁?也是你能攀比的!”
“既如此,”朱老夫人端起茶碗,没有喝又放下:“老身便亲自去找襄王爷要人,你一同前往,将今日街上他们如何欺辱我孙儿说与王爷听!”
说罢,朱老夫人便站起身。
宋浩青脸都青了!
他为官多年,资历不浅,关键就靠‘和稀泥’的功夫,他深知一味的公正廉洁根本走不长远,可一味的贪腐自己又没人罩着,大事化小才是为官之道!
他之前想的很好,此事不做任何决断,就让他们两边扯皮去吧,他从中和稀泥就是了,可今日这泥可怎么和?让他去说,说什么?怎么说?说轻了得罪户部尚书,说重了得罪襄王爷,这一趟可是万万不能去的!
就在宋浩青准备扑向地面,准备晕遁之时,一个天籁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这点子小事,何必惊扰襄王爷!”
秦无病高声说着,推门而入,后面跟着昂首挺胸的林淮和郭义,以及垂着头的陈推官。
“没让通传,宋大人莫怪,无病也是听着不像话才忘了规矩!”
秦无病进门之后朝着宋浩青拱手行礼,像是根本没看到朱老夫人和那四个丫鬟。
“今日杏林街一事孰是孰非总要听听参与之人说说,宋大人断案多年,可曾见过苦主与被告之人均不在场的案子?即便有,那必是人证物证皆已准备妥当,哪能让大人空口白牙胡说,更何况宋大人当时并不在场,这不是让宋大人难做?”
“大胆!”朱老夫人恼怒的拍了一下桌子,头上的钗环不由得随着力道摇摆。
“宋大人,这位老者是……高堂?”秦无病一脸无知的做作。
宋浩青连连摆手,慌忙介绍道:“朱老夫人是户部尚书薛大人的高堂。”
“哦,一筒的祖母!失礼失礼!”秦无病赶紧上前抱拳行礼,随后又问宋浩青:“之前胡说八道,陷大人于不忠不义,要去打扰王爷的是哪个?我要与她理论一番!”
朱老夫人气得脸上的肉都在颤,高喊道:“来人!将这个,这个……拉出去,乱棍打死!”
跟着朱老夫人来的小厮护卫未能进到后堂,倒是几个粗使的婆子站在门外,此时听到自家老夫人的喊声,几个婆子自是积极的冲了进来。
可这个,是哪个?几人看了看堂中四人,不知道抓哪个,一时怔在门口。
第七十七章 理论一番(二)二更
秦无病一脸严肃的寻问:“谁将老夫人气着了?竟让老夫人忘了这是在府衙,不是在府邸!”
宋浩青此时脸上全是汗,一个任性霸道的老太太已经让他焦头烂额,如今又来了一个添火加柴的,枉他刚刚心中对秦无病千恩万谢,如今看来,这个小捕快哪是来救他的,分明想让他真的晕过去!
朱老夫人冷笑了两声,扬着头高声道:“莫说在这梧州府衙,便是京城府衙,与我自家府邸又有何区别?!”
“老夫人底气真足!”秦无病竖起了大拇指,而后扭头看向林淮和郭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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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哥哥可听清楚了,也要记清楚!回到京城千万要一字不差的说与皇上听!也好让皇上知道,臣子们的家人如今生活的有多好!各衙门口都跟自己家的一样,真真是!就问哪朝哪代有这般的好事!”
林淮和郭义都一脸严肃,齐齐点头,林淮怕自己忘了,学着朱老夫人的声调,又尖着嗓子重复了一遍:
“莫说在这梧州府,便是在京城府衙,与我自家府邸又有何区别?”
秦无病赶忙耐心介绍道:
“老夫人莫怪,我这大哥是武定侯家的老四,年纪不大已是兰宁卫指挥同知,这位是我二哥,永诚侯是他祖父,这不是襄王爷南下,他便跟随王爷出来见识见识。”
朱老夫人已是站了一会儿了,这时突然感到双腿一软,直接坐回到椅子上,脑子里空白了一下,才想起来刚才宋府尹曾说打人者是襄王爷身边的人。
她急中生智,瞪着眼睛问:“你们,你们哪个打的我孙儿?”
“老夫人希望是哪个?”秦无病问的极认真。
朱老夫人指着秦无病,想问你是谁?柿子总要捡软的捏!
秦无病突然一笑,指着自己的鼻子问:“老夫人想好了?是我打的?”
朱老夫人被问的一愣。
“那便算是我打的,老夫人可知我为何要打?唉,这事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薛公子让我打他试试,我便遵命打了,他不喊停我也不敢停,直到他倒地不起,我才斗胆停下了,老夫人如此气恼莫不是怪我没有依命继续打?”
朱老夫人抓起桌上的茶杯便朝秦无病砸去,口中怒骂道:“混账东西!你当我孙儿傻的不成?”
秦无病侧身躲过,随后严肃的反问道:“老夫人难道不知?老夫人且听我说!”
秦无病站在原地,认真的道:
“老夫人肯定知道襄王爷南下的事,为何南下?说白了,国库空虚啊!没银子啊!银子呢?不能自己长腿跑了吧?这事儿谁管?户部尚书!地方税银上缴国库,再到如何分配这事可正经归户部尚书薛大人管,可管来管去银子没了!”
秦无病见朱老夫人听讲还算认真,便大着胆子上前一步继续说道:
“这就好比西景别院有一天揭不开锅了,这事找谁?肯定找管账的呀!老夫人细想,户部尚书便是皇上家里管账的,管的好自然无事,管的不好呢?前几日在明州府,我是亲眼看着襄王爷找那帮盐商要银子的,唉,谁不要个脸面?可皇上一家没办法,河道不修不知要死多少人!那可都是皇上的子民,家里没钱找人伸手要钱的滋味,老夫人试过吗?”
“可襄王爷刚刚试过!谁让他试的?户部尚书!老夫人再尊贵能尊贵过皇家的人?薛义同站大街上趾高气扬的宣称他叔父掌管天下钱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想干什么都行!这不是傻是什么?皇上正不知道去哪找银子呢,难不成户部尚书管着管着,便把国库里的银两都倒腾到老夫人的西景别院了?”
“胡说八道!”朱老夫人怒斥道。
“正是!薛义同要不是傻,怎会当街喊出这样的话?一个傻的,我也不好与他计较,非要我打他试试,我便只能动手,毕竟,他叔父掌管着天下钱粮!”
“你!你信口雌黄!我孙儿……”
“当时可并非我一人在场,周围少说也有百十来人,可都听到了!我听大家议论,这种话,薛义同平日里可没少说,何谓悠悠众口?先不说户部尚书眼下正焦头烂额,便是差事做得好,那也只是皇家的账房先生,怎地就把皇家的当成自己的了?还嚷嚷的人人皆知,这不是傻是什么?”
朱老夫人脑子有点乱,她知道自己孙子做了什么,这种事在她看来根本不是事,西景别院的人看上谁都应该是那个人的福气,若非要说他孙子用强,朱老夫人也准备好了,卖身契一时不好弄,弄个欠条,用人抵账的欠条还是容易的很,欠条的真伪还不是梧州府尹说了算,那不就等于她说了算!
可秦无病的一通说,只字未提强抢民女的事,说的朱老夫人竟不知如何辩驳,怎能不乱了心神。
“既是傻的,做出点异于常人的事也可包容,说出一些正常人不会说的话,也便无人信了,即便这些话传到皇上耳朵里,知道他是个傻的,皇上也不好治罪,薛大人也免了牵连。”
别说朱老夫人,就连林淮和郭义也有点蒙,二人知道将打人之事揽到自己身上怕是不成,那薛义同又不是真傻,但与秦无病一起担责,以二人身后侯府做保护,稍稍惩戒一番,这事儿兴许也就过去了,想来那老夫人也只能生吞了这口气。
二人自小在京城混,这种祸可没招惹,只因为打杜威,林淮回到府里就没少挨板子。
这些勋贵子弟在外别管因为什么,相互之间看不顺眼动起手来,最终拼的还是爹和爷爷的官职,除了私下里说说谁家的小谁如何如何外,没见谁真的到府衙去告状。
今日这事林淮会担心也是因为打人的是秦无病,而对方是户部尚书家的人,谁管你因为什么,总要给人家一个交代,若是这位老夫人耍起蛮横,拼着与两家侯府撕破脸也要给孙子出这口气,偏要倚老卖老,襄王爷怕是也只能让步,不是给这个老太婆面子,而是给户部尚书面子,秦无病受些皮肉之苦自是免不了的。
所以,在林淮和郭义看来,最终结果会如何全看这位老夫人为人!
偏这位老夫人不像会为人处世的。
林淮和郭义知道秦无病能说会道,可这种事最不可能以理服人!
哪成想秦无病说的这个理儿听着那么的有理!
林淮不免喜形于色,郭义心中窃喜,宋浩青终于直起了身子。
第七十八章 理论一番(三)一更
朱老夫人狠狠盯着秦无病,心里却是七上八下。
若是在平时,朱老夫人自不必担心,可如今襄王爷在梧州,别人说什么皇上或许还会琢磨一下,但是襄王爷的话,皇上只会全信,而这几个人又是跟着襄王爷的……
朱老夫人这一生,让别人受气那是常事,自己忍气吞声的时候可不多,她脑子里闪现了一下孙子被抬回来的样子,顿时呼吸不畅,她从牙缝了挤出了三个字:“你是谁?”
宋浩青一激灵,他与这老太婆打过的交道太多,只这三个字,宋浩青便听出了先斩后奏的味道。
“我是谁?前日我在天台寺住了一晚,与七叔相谈甚欢,七叔说……你们西景别院的人很喜欢天台寺,别人想去只能想想,你们倒是想去便能去。”
秦无病这句话说完,眼睛紧紧盯着朱老夫人的表情。
朱老夫人显然被惊吓到了!
七叔?谁能唤那人七叔?!
秦无病在今日见到薛义同耍威风的时候,便有个想法,天台寺住着一位皇亲,而西景别院却在梧州依旧这般威风,除了老和尚不理闲事之外,有没有可能是这位老夫人及其家人是天台寺的常客?
天台寺前山后山景色之美,秦无病是亲眼得见的,这位老夫人怎会错过!更何况这是能体现自己尊贵的一种方式,她理应不会错过!
所以他问了薛义同,眼下再试试朱老夫人。
若是西景别院确实可随意上山,能上山的车轿可就不止送货的那些商铺了。
只几息之间,秦无病便从朱老夫人表情上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而朱老夫人还在纠结,若是再任性一回,会如何?
“老夫人尽快做好决定,薛义同是不是傻的?人是不是我打的?”秦无病说的很真诚:“这种事之后可不好反悔。”
朱老夫人竟看向林淮。
林淮双目一瞪,上前一步嚷嚷道:
“就是老子打的!你不用顾忌武定侯府,老子做事向来自己扛!但你要想清楚,老子战场上不知砍下过多少敌人的首级,你今日最好能把老子咔嚓了,如若不然,下次老子再见到那个一筒,必咔嚓了他!”
林淮说着还比划了一下咔嚓的手势,朱老夫人竟被林淮的气势吓得一激灵,马上看向郭义。
郭义嘿嘿一笑,温和的道:
“让我咔嚓了谁,我还真下不了手,没办法,祖父管的严,永诚侯传到我祖父这一辈已是第五辈了,等到了我这,便是第七辈了,我家中不似老夫人,家财万贯的,我家只有太宗皇帝赏赐的免死金牌,祖父常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屠他满门!”
朱老夫人浑身一颤。
“要我说,你那个傻孙子趁早解决了,留着便是一个祸害!或许有朝一日害了你们满门的性命也说不准。”秦无病说着,大大咧咧的找个把椅子坐了上去,还翘起了二郎腿:“赶紧想好了,王爷说到就到。”
秦无病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德喜的公鸭嗓:“襄王爷到!”
朱老夫人慌忙起身站到一侧准备行礼,秦无病屁股还没坐热又站了起来。
襄王爷背着手走进来直奔上座,没等朱老夫人见礼,襄王爷先说道:“那两个商铺老板离开驿馆便找不到了。”
秦无病叹了口气说:“想到了,尸体也没到!”
“你怎么看?”
“那人自然是本事不小,送柴人也好,商铺老板也罢,他都动得,可眼下又有一人能随便上山,比那商铺老板可厉害,我在想他敢不敢接着杀!”
“谁?”
“户部尚书薛大人为他母亲在梧州建了一个西景别院,这位老夫人仗着儿子是户部尚书,纵容自己的孙子在梧州无恶不作!若是那人真敢杀,倒是为民除害了!”
“你是说户部尚书家的人可随意上山?未听七叔说起过啊。”
“七叔那人闲鱼野鹤般,哪会理这种事,西景别院的人上山也未必会去寺中,我看前山后山都修建有亭台……”
“闲云野鹤!”
“意思一样!”
襄王爷与秦无病俩人你问我答,旁若无人。
林淮,郭义,陈推官还有宋浩青,摆动着脑袋,谁说话看谁,听得倒是津津有味,宋浩青甚至忘了行礼,也忘了命人斟茶伺候。
朱老夫人可没心情听他们二人说话,即便是秦无病提起了西景别院,朱老夫人也没有意识到话里话外尽是贬义,反倒是抬手按了按发髻,脑子里琢磨着一会儿王爷问话,该如何显示自家威风,让襄王爷不得不给些体面。
“你想逼那人动手?”襄王爷继续问道。
“户部尚书的这个娘和他那个傻侄子都不是有脑子的,被人利用了还蒙在鼓里也是可能的,问题应该在安排出行的下人身上,户部尚书的娘极爱显摆,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尊贵,出行必会排场极大,偷着运点什么极是简单,只是死尸,还是腐烂的死尸不同别的,真说装几车……他们虽说是傻,嗅觉应该还在,让别人闻到难免会问起,也是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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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呢?”
“所以,去年腊月初的某一日,送肉的送酒的和西景别院,这三个单位,不是,这三处或许同一天到过天台寺!十一具尸体,他们三家分一分,或许能分够。”
“这便能解释的通,送肉的和送酒的是如何将尸体弄去后山!”陈推官激动的向前一步:“送酒肉的只是把尸体运到天台寺,去后山自有西景别院的人!寺中守卫对西景别院的人不会严加查看。”
秦无病点头道:
“查明去年腊月是否有这么一个黄道吉日,让三家齐齐到了天台寺,那人总不会将寺中僧人和守卫都杀个干净!”
“西景别院的人便有这个能耐将十一具尸体从前山抬到后山埋了?”襄王爷问。
“好问题!但无病以为凡事要一步步的查,步子大了容易伤到胯!”
“为何不先查西景别院中哪个参与其中?”襄王爷没理秦无病的贫嘴。
第七十九章 高兴高兴(二更)
秦无病苦笑道:
“不知道那参与之人现在是否还活着,王爷只看这位老夫人,既能如此宠溺孙子,不把别人的性命当性命,又怎会善待下人?她家的下人不是咱们能问出实话的,说错了一句怕是回去便没命了,那个参与之人若是活着,想做戏岂不是容易的很?再说,户部尚书薛大人的面子,王爷怕是也要给三分,无真凭实据如何铺开了查?”
朱老夫人终于听明白了点什么,她等不到王爷问话,上前一步刚屈膝,德喜便训斥道:“王爷正在问话,莫出声!”
朱老夫人理都没理德喜,屈膝行礼后高声道:“老身见过王爷!多年前在宫中与娴妃,哦,便是如今的太后,闲话家常的时候,还曾提起王爷……”
“这谁啊?”襄王爷明知故问。
宋浩青忙上前行礼后,躬身答道:“朱老夫人是户部尚书薛仁甫的高堂。”
“谁的高堂?”
“户部尚书薛大人。”
襄王爷哦了一声问秦无病:“那日杨家庄的庄主款待的可是户部尚书家的家奴?”
“正是!王爷好记性!那日杨庄主款待户部尚书家的家奴,透着一股子浓烈的与有荣焉!”
“户部尚书真是八面玲珑!”襄王爷冷哼了一声,却又别有深意的看了眼秦无病。
朱老夫人再蠢,这时候也能听出来襄王爷有些恼怒了,她忙说:“王爷不可听信小人谗言……”
“什么意思?不听别人的,听你一个常年只知吃喝享受妇人的?”
朱老夫人被噎得面色苍白,可她也知道尊卑,王爷面前可由不得她霸道,可她却心有不甘,只见她垂头道:“我儿为官几十年,一直兢兢业业,一心只为朝廷……”
“是,薛仁甫一直很辛苦,所以国库空了。”
朱老夫人脑子嗡了一下,这话谁说她都不怕,可襄王爷不同,他说便等于皇上说!这是多大的罪名!
朱老夫人立刻跪到地上,四个大丫鬟还有一直站在门口的几个粗使婆子也随着跪下,朱老夫人一副无比冤屈的表情,哽咽着道:
“王爷定是有所误会!我儿虽说拙笨,但先帝在世时曾不吝夸奖,更是委以重任,这些年来,他心中只有朝廷,我母子二人见面都屈指可数……”
“你在户部尚书京中府邸住的时候,闹得鸡犬不宁,京城无人不知,逼的薛仁甫只能将你安顿在这梧州的西景别院,你们母子见不到面关朝廷什么事?薛仁甫是先帝任命的户部尚书不假,但此一时彼一时,你问问如今的薛仁甫可还有当年的心境?便如同你在京城的时候,吵着闹着要给薛仁甫娶平妻一样,薛仁甫的原配正房,可是你当年亲自看好的,怎的过了几十年了,你倒看不顺眼了?”
朱老夫人跪在地上浑身颤抖,她没想到自己的家事王爷竟也知晓。
“老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你们薛家倒是有你这么一个老的,可你是宝吗?按理说,老夫人一把年纪,我不该让你跪,认真论起来,我还要喊你一声表姨母,可想想我就气,好好的一个家,让你折腾的子不子,孙不孙!庶子庶女那也是老薛家的后人,你自己做过什么心中没数?”
“薛仁甫能官至户部尚书,那是先帝开恩,只看你这个做母亲的行径,依着我,便是七品官他都做不得!可先帝爱才,薛仁甫又不是在你身边长起来的,总归要强一些,当年给你个一品诰命也是为了能将你送到梧州,远离京城,免得让薛仁甫难做!”
“可如今看,骨子里带的还是改不掉!今日既见到你了,我也不瞒你,薛仁甫的户部尚书怕是做不成了,是否牵扯其他事,还待查明,你作威作福了几十年,也该收敛收敛了!”
朱老夫人身子晃了晃。
“你娘家也好,夫家也罢,所有的富贵荣华都是皇上给的,不是应得的,实话说,一旦家里倒了,你还不如那些你看不上的平民!平日里不懂得积德行善便罢了,还纵容孙子无恶不作,你也是活该有今日!宋浩青!”
宋浩青正听得带劲,忽听襄王爷唤他,吓了一跳,赶忙喊了声:“在!”
“今日当街强抢民女的案子,你要查个明白,不仅要查明今日的案子,往日里做的那些缺德事也一并查了,该抓谁便抓谁,也让梧州百姓高兴高兴!”
宋浩青赶忙应是。
襄王爷又看向秦无病问:“这样一来,能否铺开了查?”
秦无病嘿嘿一笑道:“还能大张旗鼓的查!”
朱老夫人的身子摇了摇便倒向一边。
“抬回去,速速医治吧!”襄王爷端起茶碗,德喜赶忙接过去,这是之前朱老夫人的茶碗,宋浩青赶紧命人速速斟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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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衙的后堂一顿忙乎,很快便只剩下襄王爷和秦无病几人。
宋浩青做了这么多年官,这点意思还是能听出来的,户部尚书薛大人已不足为惧,他现在要即刻将薛义同及西景别院的管事仆人尽数抓回来。
为官多年,宋浩青今日最是畅快!
襄王爷静静的喝着茶。
秦无病,林淮和郭义聚在一起悄声嘀咕着。
“你是不是听说那孙子是户部尚书家的人,便知道打了也没事?并非只因他们能去天台寺后山?”郭义小声的问。
秦无病得意的点点头。
既然襄王爷亲自办了杨家庄的案子,那跟案子有关的人谁能跑得掉?即便户部尚书的家奴真的只是路过,那也需有些交情才会被杨庄主款待,哪来的交情?
刚才秦无病说了句实话,谁愿意伸手要钱?在明州时,秦无病便知道这次户部尚书是跑不掉了,因王爷话里话外那些人沆瀣一气,江毅东再想瞒天过海,户部没人帮衬岂能连年得手?
若是没了户部尚书这个大靠山,那孙子只是个孙子!谁不能打!
“你为何不早说?早知道我咔嚓结果了他!”林淮遗憾的龇牙咧嘴。
“当时哪有时间跟你们细说?以后我办事,你们放心便是了。”
三人悄声嘀咕着,直到陈推官急匆匆过来说:“人已带到。”
秦无病急忙起身跟着陈推官出去了。
……
第八十章 因为误会(一更)
秦无病回来的时候,林淮已经趴桌子上睡着了,鼾声如雷。
秦无病皱着眉看了眼林淮,走过去一脚踹醒了他,郭义忙说:“王爷不让叫。”
襄王爷笑呵呵的起身道:“走,回驿馆再细说。”
……
回到驿馆,襄王爷让其他人都去睡觉,只留了秦无病。
“王爷也上年纪了,这都半夜三更了,不如明日再细说?”秦无病试探的问了一句。
襄王爷叹了口气,面带忧郁,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王爷……”秦无病又轻声喊了一声。
“从你回来的表情看,腊月初那位老夫人曾去过天台寺?”
“是,但参与之人怕是不好找出,只这半年,西景别院被打杀发卖的下人有几十名,其中便包括几名管事的,有些事问着问着便断了。”
襄王爷沉吟片刻道:
“你的长随带着那一家三口回到驿馆,便将事情都与我说了,我听完便想到你可能怀疑西景别院,不然不会是你下手,武定侯家的老四不会闲着!”
秦无病笑了笑说:
“跟着王爷这一路走来,从黑店遇刺,明州善捐,到杨家庄解救那些被关押的小姑娘,再到梧州天台寺后山埋尸案,或许还要加上河道丢失的银子,王爷曾说了那么多,我多少也能明白些,这些事恐怕都是因一人或者一伙人而起,更是牵扯了不少人。”
襄王爷眼波微微一闪,道:“说说看。”
“王爷是谁?皇上命王爷南下,一可见事态之大,二可见决心!那人或那些人必不会坐以待毙,所以王爷才会路遇黑店,想来那时王爷也仅是猜疑,才会以身做饵!虽未有实证指出幕后指使之人,但想来王爷心中有数。”
“说到明州,我当时还纳闷,王爷若是想要整治江总督,到金陵也可,为何非要选择明州?因为蔡友坤?我觉得他还没那么重要,重要到需要王爷绕道,后来再琢磨,王爷或许想的是一石二鸟,既办了该办的人,断了那人的财路,又弄着了急需的银两,由此我想到金陵丢失的五十万两河道银子了,那人应是想让王爷无钱办事,办不成事,王爷便干脆斩断他的财路!”
“而这财路,除了江总督和蔡府尹外,户部尚书怕是也在其列。”
“再说杨家庄,那些小姑娘养成之后的用途必是送人,送给谁?要么送给贪色的官员,加深关系,便于掌控;要么当做细作想办法送进官员家中,收集官员隐私,不管哪种,其心可诛!”
“恰巧,户部尚书的家奴偏与杨家庄的庄主关系匪浅,且户部尚书家的别院可随意去天台寺,”秦无病说着坏笑道:“既然户部尚书这么不知轻重,今日这种行侠仗义的机会,我怎能错过!必须得我动手!”
襄王爷冷哼了一声。
“最后说说这梧州城,天台寺后山的尸骨被发现已近半年,府衙先查案,随后谢大人派人查,需要一些时日,等老和尚找到王爷,恐怕恰好是王爷接了圣旨,准备南下的时候,我觉着像是那人故意引王爷到梧州来,整个案子的细节,处处透着算计,王爷心知,却偏偏来了,无病想不通,望王爷解惑!”
秦无病说完朝襄王爷拱了拱手。
“说了半天,你也没说为何怀疑到西景别院头上!”襄王爷哼了一声,踱步到上首坐下,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这才又说道:
“治国与治家差不多,没有银子什么都做不了!皇上想了很多办法,根本推行不下去,皇上甚至知道他看到的,听到的,大部分都是假的!事情都要官吏去做,可官吏们都是一副什么嘴脸?吏治,才是真文章!”
秦无病听罢急道:“家底都要掏空了,再不整饬一下,哪里经得起一点风浪!”
“正是这个道理,先帝仁心,反倒养大了这群虎狼!皇上的意思,先把国库弄充实,接着便从吏部下手,任贤臣摒小人……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看样子我今日倒没冤枉户部尚书,我说他忙的很,忙着把国库里的银子往自己家里倒腾!王爷是没见户部尚书那个傻侄子有多嚣张,拍着胸口说:‘我叔父掌管天下钱粮!’我便琢磨着,他敢如此说,自是因为家中有人这般讲过,梧州是个什么地方?天台寺里可还住着当今圣上的七爷爷呢!他们怎么敢!”
“所以,你便想到了,他们或许是与天台寺走动频繁,心中并无畏惧。”
“正是!王爷瞧那位老夫人,真的是给点颜色便会开染坊的,其他人不得进入天台寺前山后山,可她能!在梧州她还怕谁?只是这几日我一直在问还有谁能上天台寺,可为何无人同我讲起西景别院?”
“或许他们都觉着西景别院的人能去天台寺理所应当,无需言及,而你推断出户部尚书这次无法全身而退,才敢当街耍了你的双截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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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呵呵呵的笑了几声,随后犹豫了一下说:“只是……”
襄王爷等着秦无病的下文。
“王爷啊,这事咱俩说了半天,内什么,说到底这可能只是……皇家的家事,皇上和王爷,是吧,收拾哪个,动哪个,心中都有数,我掺合进来,怕是不合适吧?”
“你这猢狲!”襄王爷笑骂道:“你以为只诚郡王一人?他们会将其党羽都摆在明处?皇上既然决定动手,又怎会留漏网之鱼?!”
秦无病瞪大眼睛。
“这些事不用你操心,你只需将案子查明即可。”
“王爷说的倒是轻巧,如今知道西景别院中有人参与又如何?先不说想找出这个人来有多难,找出来时活着还是死了都很难说,即便找出来,这个人也未必知道究竟是谁让他这么干的,他们本身不过是棋子罢了……”
“知道为何我想将小皇妹嫁给你吗?”
“可能是因为误会。”秦无病说的很认真。
第八十一章 天台寺后山埋尸案(九)二更
“人生如棋,皇家的人更是如此!不容行错半步!你行事谨慎,能看到后三步,已属难得!玉儿性子极单纯,偏又极有主意,一旦被人怂恿着做出错事,唉,那便对不起父皇也对不起皇兄!皇上为此没少忧心!如今朝中积弊甚多,北边北元虎视眈眈,西边羌戎骚扰不断,地方吏治贪腐成风,偏远地方官逼民反时有发生,皇上又刚登基不久……皇位不稳啊!所以玉儿的婚事,必须慎重!”
“王爷!”秦无病忍不住打断襄王爷,很坦诚的道:“无病能看到后几步,哪怕能算出后面几十年怕也无用,大长公主……怎会听我一个小捕快的?”
襄王爷挑了挑眉说:
“这便要看你的本事了!你可知那薛仁甫曾动过念头,让你今日暴揍的他那个侄儿迎娶玉儿,他见皇上不点头,便动用关系找到太后,还找过我。”
秦无病愣了一下,随即又道:“我的本事全在查案上了,别的,真不行!”
“查案也没看出来你多厉害,几日过去了,凶犯是谁?”
“能不能讲点理?”秦无病身子前探突然话锋一转问:“王爷有没有想过可从那个侏儒身上查找证据?”
“说说看!”
“在这里,侏儒地位低贱……”
“在哪里不是?”
秦无病愣了一下,忙说:“是!凶犯想找十个正常人杀了容易,而侏儒……因他们与常人有异,平时并不常见,可凶犯能找到侏儒,能联合商铺和西景别院的人,这份能耐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你说的这是废话!没点能耐敢打天台寺后山的主意?侏儒因身材矮小很难靠农耕劳作养活自己,哼!反倒是有些达官贵人喜欢将其养在内院!”
秦无病一愣,他之前的想法是侏儒本就不多,因会被嫌弃,或许会成群而居,或者聚集在某个行当中,只要找到这些地方,查看有没有人失踪,或许能得到些线索,可听完襄王爷的话,秦无病脑子只是一转,便道:
“别管侏儒是哪找来的,随便找个孩子总是比找个侏儒容易些,眼下有个问题,这十一人是在梧州被毒杀的,还是死在别处运到梧州的?我原本想的是,若是在梧州被毒杀,很有可能是在附近找的侏儒,派人查找一下,应不是难事,若是在别处毒杀之后运到梧州,或者是某个达官贵人内院中的人,那……我还是回静海吧,走的时候还有个青楼女子失踪的案子没有完结……”
“你便只剩这点本事了?”襄王爷冷哼一声问。
秦无病耸耸肩道:
“我还能如何?幕后主使之人不会亲自动手,定是派人做的这事儿,即便是那送柴的,送肉的,送酒的都找到了,西景别院参与的人也找到了,又能如何呢?他们顶多也只见过派来做事的这人,更或许是派来做事的人又派人去找的他们,我查一路,他们杀一路,王爷!查不到幕后主使之人的实质证据!”
襄王爷沉着脸,没有吭声。
“但是,他们既然这么利索的把人都解决了,可见这些人还是知道点什么,或许是幕后这位有权势之人隐藏的不够好,但他们行动为何如此之快?”秦无病见襄王爷表情不对,想安慰两句,可说到这,他突然停了,然后眉头紧皱,随后又惊惧万分,最后瞪着双眼看向襄王爷。
“想到了?”襄王爷说的面无表情,他端起茶碗觉得有些凉了,又放下,然后目光深沉的看向秦无病。
“不是吧?!不会吧?!”秦无病惊愕的看着襄王爷:“王爷又是早就知道?”
襄王爷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促狭的问:“你怕是会有性命之忧了!还想回静海查那青楼女子吗?”
秦无病呆愣的看着襄王爷,脑子里有点乱。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又不是神仙,怎会事事未卜先知!不过是比你多了解一些这人的脾气秉性罢了!”
秦无病搓了搓脸,问:“王爷何时察觉他不对的?”
“你查出死者全是男人而并非一家人的时候,我便有所怀疑!这种事做来究竟有何用处?就像你说的,埋在后山已是能起到掩盖的作用,再加上尸身腐烂……”
“自打我离开京城,七叔便一催再催,让我一定到梧州查明此案,那时我只是觉得有人利用七叔,想将我引到梧州来,七叔的脸面还是要给的,但我先在明州处理了江毅东,弄到些救急的银子,这才来梧州!”
秦无病忙问:“杨家庄的事不是王爷提前知晓的?”
“诚郡王的心思我知道,皇上也知道,只是念在兄弟情份上,略加惩戒,并未大动干戈,也是希望他能好自为之,可他私下一直不消停,皇上这次命我出来,顺便看看……该收拾的便收拾了,杨家庄……一开始我并没打算亲自动手。”
秦无病后悔问出这个问题了,他忙摆手道:“王爷的家事还是不要讲了吧……”
“皇家有多少真家事?”襄王爷瞥了一眼秦无病:“何况,早晚也是一家人!”
“哎呀!怎么就认准我了呢?留我在民间查查案子,打听点事儿多好!再说,大长公主未必看得上……”
“错不了!你也不用自惭形秽,皇上与我都更看重人品与脑子,家世如何不重要!”
“怎么就说到这上来了?王爷这么聊天,天亮了咱俩也聊不出个子丑寅卯!”
襄王爷喊了声德喜,德喜忙推门而入,主仆二人连眼神都没对一下,德喜便去换茶了。
秦无病沉思片刻,说道:
“王爷,其实今日在街上收拾薛义同的时候,我便在想,若是连西景别院他们都能用上,这案子就没法查下去了,他们也不傻,这事一旦被王爷查到真凭实据那便是死罪,一旦跟性命连上了,那便什么都豁的出去了!果然,等我到了府衙,送柴人的尸体未到,我那时便想到送肉的和送酒的也够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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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那时未曾怀疑到他身上。”
第八十二章 天台寺后山埋尸案(十)一更
秦无病懊恼的拍了一下大腿:
“这是我的问题,我被表象唬住了!送柴人一直活得好好的,怎么偏我查出死者都是男人,说出对送柴人的怀疑,他便死了?”
“送肉的和送酒的在我说出分析之前也没事,等我说出他们的可疑之处,他们出了门便不见了,可听见我分析的就那么几个人,这也太快了吧?”
“王爷派人找送柴之人,知道已经死了便命人将尸体运回,谁能这么快命人劫走尸体?”
“这若是放在平时,只需一个,我便能想到是谁,可这次真是被打了眼!”
襄王爷笑道:“这也不能怪你,他无利可图,又是那种性子,谁能想到跟他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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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仍在懊恼:
“若不是今日碰巧在街上撞见薛义同表演地主家的傻儿子,我可能没这么快知道西景别院的存在,他像是懂得算计人心!而我若是不能知道西景别院,便不会想到尸体运到天台寺后,是如何再移到后山的,这个案子便卡在这里了,但是,他自己的地盘,需要这么费劲吗?”
襄王爷苦笑了一下,德喜送上新茶,襄王爷端起来,叹了口气,又将茶杯放下说:
“七叔并非看破红尘,而是当年被父皇圈禁在天台寺!对外只说七叔出家修行。”
秦无病想跑,今日听到太多不该知道的,往后余生还如何能平安?
“你应该能想到为何,二十多年过去了,所谓的圈禁早就形同虚设,只要他不出梧州地界儿,也没人管他,皇上登基后想接他回京,他不愿意。天台寺的守卫属禁卫军,隔年便会轮换,这两年会松懈一些,但也不是旁人能随便钻空子的。”
“他与诚郡王是一伙儿的?”秦无病问完就想抽自己。
襄王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秦无病马上转移话题,问道:“后边如何做?”
襄王爷像是没听到秦无病的问题,放下茶杯说:“今日我见他嚷嚷着此案不查了,心中便知道是他又胡闹,想来他也知道我知道了。”
“胡闹?”
“七叔与我年龄相近,是父皇最年幼的弟弟,父皇兄弟不多,即便七叔做了不该做的事,父皇也只是圈禁了他,说了句‘胡闹!’如今他这般做,不过是为了当年那口气,想看着父皇的子孙打打杀杀罢了,他自己又能得了什么好处?”
“他处心积虑安排这么个案子,就为了看笑话?”
襄王爷呵呵一笑道:
“那些人以为我会为了七叔先到梧州,这样我便没时间去办别的事,他们也有时间多做准备,可惜,我并未直接来梧州,才有了黑店行刺,可黑店之中他们未能得手,自然不会罢休,明州之后,我假意去了金陵,实则来了梧州,七叔与梧州府尹同时收到我到梧州的消息,都有些措手不及,只要我在梧州多待几日,想必他们便有时间准备……”
“那咱们明日便离开吧!”秦无病紧张的说。
“案子不查了?”襄王爷笑问。
“王爷想要实证?”
“你有办法?”
“找到人证物证太难,稍稍准备一下,我能让他自己开口认罪!”
襄王爷盯着地面出神,半天才说:“我想想!”
秦无病起身告辞。
……
转日,秦无病被林淮大力推醒:“都啥时辰了还睡!”
秦无病想一脚将林淮踹出去,他也只是想想,他知道自己若是这么做了,也是自取其辱。
“我快天亮才睡!”秦无病没好气的说了一句,将被子蒙住头。
林淮一把掀开被子:“我就是来问你昨晚王爷都跟你说啥了?”
秦无病绝望的坐起身,生无可恋的问:“你的兄弟们有没有能打过你的?”
林淮认真想了想道:“有的是!你问这干啥?”
“没事!”秦无病挠了挠头,清醒了几分。
“快说昨晚王爷……”
“王爷昨晚为何要独留我一人?”
“自是与你说些机密要事……”
“你既然知道还问?”
“咱俩是兄弟!兄弟间自是应毫无隐瞒!”
“这就是为何我不敢说与你听的原因!”
林淮没听懂,正准备问个清楚,秦无病却打岔问道:“春草的伤如何了?”
提起春草,林淮登时面有怒色:“我刚跟二弟说好了,一会儿去趟府衙地牢,昨日你是痛快了,今日我二人过去痛快痛快!只给他留口气儿!”
“春草伤的挺重?”秦无病见已没了睡意,干脆下了床,穿衣洗漱。
林淮垂头坐到床边的绣墩上道:
“大夫说伤愈之后,双腿走路也不比从前,处处小心也会时不时发作疼一阵子,大夫说好在春草年纪轻,若是上点年纪,怕是床都下不来了。”
“孩子呢?”
“王爷昨日命人找了个乳娘,倒是能吃能睡的,就是得春草在旁,春草若是不在,那孩子便不肯吃奶,哇哇的哭,沈家老两口也哄不好。”
“春草是用心了!”秦无病感慨了一句。
“三弟!”林淮像是下了极大地决心,表情甚是严肃的道:“我想娶春草!”
秦无病正在用茶水擦眼睛,听了林淮的话手上用力不均,差点捅瞎了自己。
“什么?你,她,你家里……”
“三弟有所不知,我听昨日伺候在旁的人说,昨日正骨大夫帮她疗伤,她自始至终未吭一声!你可知那有多疼?多少男人未必如她,比如你!”
“就因为这你就要娶她?”
“不仅因为这个,她多义气!她那姐姐与她可并非亲生,可她为了姐姐的孩子……”
“你可以与她拜把子呀,结成异性兄妹!非要娶吗?”
林淮像是忘了还有结拜这个方式,顿时眉头紧锁。
秦无病赶忙又劝道:“你虽说是庶出,那也是侯门家的,你想娶春草,那是你能说的算的?你爹能同意?一嫁侯门深似海,春草日后……”
秦无病话还没说完,林淮腾的站起身,豪迈的道:“我就是要娶她,哪个能拦!”
秦无病这才想起来这位叛逆青年跟他爹的相处方式,他好像正好踩在雷点上。
第八十三章 天台寺后山埋尸案(十一)二更
“这样,你先与春草相处几日看看,总要看看春草的意思,这事你也不好用强,真要那样,你与一筒有何分别?对不对?沈家老两口是否愿意?那孩子……孩子还小,你可做好当爹的准备了?这孩子春草是一定带着的……你干啥去?我还没说完呢!”
“我去问问!”林淮大步走了出去。
秦无病张着嘴站在房内,半天才反应过来林淮是去问什么,莫名的,他对林淮生出一种敬意。
他觉得自己也应该坦诚布公的与王爷说明,他不想娶大长公主,理由是门不当户不对,他的目标是做一家之主……想到这,借着林淮留在屋子里残余的莽撞气息,秦无病大胆的走出房门,朝王爷的客房疾步走去。
……
襄王爷的客房外,德喜垂首站着,见秦无病走来,做了个请的手势,秦无病双眉一挑嘟囔着问道:“王爷知道我会来?”
德喜但笑不语。
秦无病推门而入,脚还没挨地,快速收回,双手赶紧将两扇门拉起合拢,转身便想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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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德喜是活的,他一把拽住秦无病,笑呵呵的道:“秦捕快还是进去吧,何苦来回多跑一趟。”
秦无病哎呀了一声,极不情愿的推开了门。
谁还没点小脾气了!
秦无病寒着一张脸,也没见礼,径直找了个离襄王爷和老和尚最远的绣墩骑了上去。
经过昨夜的深谈,秦无病已经说的很明白,这个案子要想查到真凭实据,难!但若是稍作准备,他可以让老和尚自己开口认罪,前提是要稍作准备!
襄王爷在此时与老和尚独处,还能是干什么?秦无病这个时候送上门来,襄王爷居然让他进,甚至还有等待的意思在里面,这是想干什么?说好的稍作准备呢?
如果襄王爷不是想要个结果,那让他进来做什么?皇家那点子破事非要让他知道,逼得他到时不嫁进去都不行?
“坐那么远干什么?坐近一些,皇叔说天台寺后山的案子,他不知情。”襄王爷说的云淡风轻,秦无病听得脑子嗡嗡,这是要让他想办法让老和尚亲口承认!
可审讯是个技术活儿,玩的是心理战,前世这种审讯秦无病没少做,可那是在什么环境下?嫌疑人别管精神还是身体都处在某种边缘上,他会抓住嫌疑人性格上的弱处,加上手中已经掌握的线索,有节奏的攻击,直到嫌疑人彻底溃败。
可今日的嫌疑人……
秦无病看向老和尚,老和尚正悠哉悠哉的喝着茶,正眼都不看他。
秦无病想,这次审讯是不是需要他先跪地上磕一个?想到这,秦无病没好气的答道:“坐的再近,我也是捕快!再说,这驿馆隔音很差,王爷就不怕被人听了去?”
襄王爷微微一笑道:“不管我住在哪,我屋里的谈话若是不想被人听去,便无人可以听到。”
秦无病想想也是,他瞥了一眼老和尚,又没好气的道:“自己做过什么自己心中清楚便可,认不认的,有何分别?再圈一次?”
老和尚面色顿变。
“你怎知只是圈禁?”襄王爷没给老和尚发飙的机会,这个问题老和尚也想知道答案,便没有即刻起身收拾秦无病。
“十一条人命,哦,不止,还灭了几个人的口,我不知道那十一人都是什么人,但我知道他原本可以找个孩子杀掉……算是还有那么一点子良心吧!”
“就因为没有杀孩子,还存有一份良心,便可以放过他了?”
“我也只是推测,既然孩子都不忍心杀,那十一个人或许也非善人……”
“恶人便可随便杀了?知道他们行恶,大可报与有司衙门,用得着他操心?!”
“这便要看他杀人的目的了,若是单纯的替天行道,其实也未尝不可,眼下贪官污吏太多,指望有司衙门秉公处理,还不如自己动手,他的身份在这放着,谁又能说什么,但若是别有目的……”
“如何?”
“这世上有这么傻的人吗?神仙般的日子不过了,舍去后半生的逍遥为他人做嫁衣?这人岂不是比昨日的薛义同还要傻?”
“你骂谁呢!”老和尚忍不住瞪眼怒问。
襄王爷和秦无病的对话犹如老和尚不在,这种漠视本就让老和尚不爽,秦无病再指桑骂槐的,老和尚如何还能忍得!
“谁这么做了我便骂谁!”秦无病一副破罐破摔的模样,像是比老和尚还气,他索性站起身对着老和尚问道:
“你是不是曾无比得意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任谁来都找不到任何端倪?佛祖就没抽空给你托个梦,告诉你,你这是挖坑自己埋自己呢?”
“你说你一个黄土埋半截的人,好好的在你那仙境之中安度晚年呗,折腾什么呢?天台寺后山差不多算是无人能入,然后埋了十一具腐烂的尸体,我就问你,别的不说,挖坑都得挖一会儿吧?别管白天晚上,地上躺着十一个死的,旁边站着几个活的,一顿忙乎,守卫都是耳聋眼瞎的?任由活人抬着死人从前山走到后山,还爬到半山腰,还挖坑……你不就是自己埋自己吗?”
“我先把你埋喽!”老和尚蹦起来朝秦无病就扑了过去。
秦无病一个闪身,带倒了绣墩,差点绊倒自己,狼狈躲避时他赶忙嚷嚷:“我能还手不?”
“打死便当是他畏罪自尽了。”
襄王爷说的很慢,但吐字清楚,秦无病掏出双截棍,老和尚站住了脚。
“王爷是以德服人,我是以理服人!”秦无病嘿嘿坏笑了两声,甩着双截棍,边表演边说:“你几十年前就该被咔嚓了,多活了这么多年,就没反思一下?说深了你也听不懂,我这么说吧,你的命早就不是你自己的了,人家叔侄想要随时可取!这个案子不需要任何实证,照样能定你的罪,还绝不会冤枉你,你信不信?来,我说说你听听,哪错了你可以指正,不吭声便代表你默认,敢犯浑我便棍棍伺候!”
第八十四章 智斗老和尚(一)一更
秦无病说着挥舞着双截棍,左右手交替做了整套腋下传送的动作,最后将游离棍潇洒的夹在腋下,擦了擦鼻血,装作没有被自己的棍子打着,走到绣墩旁,扶起绣墩,规矩坐好,又清了清嗓子,这才开口道:
“案子发生在去年下半年,我不推测你们是如何谋划,只说那十一具尸体为何会在后山!”
秦无病又擦了下鼻血,继续道:
“能想到将尸体扮成一家人的,也只有你!如此画蛇添足,脱裤子放屁的事,倒是与你的性子很相称!你的目的只是觉得好玩,如此一来,你觉得任谁都找不出端倪,因为这一大家子根本就不存在,可我来了!”
“其实那十一个人即便不做装扮,也没人能找出他们是谁,一是因为腐烂严重,二是因为杀的就不是一个地方的人,那十一个相互之间怕是都不认识,我说的可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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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和尚站在那里,开口不对,不开口也不对,今日别的话他没有听进去,可秦无病说的‘你的命他们叔侄随时可取!’却反复在他脑子里重复,好像只是一瞬间,他所有的体面在这间屋子里荡然无存。
“你不吭声,我当做你默认了,我接着说,天台寺是皇家寺院,想来知道你是被圈禁在寺中的人并不多,若单单是皇家寺院,日常守卫都不敢懈怠,更何况你是被圈禁的,守卫隔年一换,当值时都是几人一个岗,前山后山都会有,若是外人想买通守卫如此大动干戈的折腾,太难了!真当你死的?你好歹也算皇亲,有几个得用的人再正常不过,那些守卫在你眼皮子地下没办法折腾。”
“当然,那些守卫你也不会大肆收买,但只有你可以想办法安排调动,比如你下山进城,明着暗着身前身后跟着多少人?西景别院的人就算有本事将尸体从前山搬到后山,挖坑埋了,那也是因为你将一部分守卫调走了,这事只有你能做到,这是你第二次脱裤子放屁,画蛇添足!非要布一个只有你才能破的局!你说不怀疑你怀疑谁?”
“再说那送柴之人,我前脚刚说完这个送柴的可疑,后脚便收到死讯,知道我懂得验尸的就这么几个人,可尸体半路被劫走了……这里有个问题,送柴人没有送够柴火,以皇家寺院的财力,买些柴来应不是问题吧?酒肉你都穿肠过了,为何偏要寺中僧人去捡柴呢?这些安排,也只有你能做到!”
“再有那个送肉的和送酒的,更是离谱!听见我分析的同样就那么几个人,俩人出门便找寻不到了,你就差当着我们的面把那俩人咔嚓了!”
“可你再怎么逍遥,也属圈禁,京城那边的诸多消息是如何传到你这里的?自然是有人主动联系你,想利用几十年前的恩怨,帮他完成这次拖延,你觉得有机会看到他们叔侄斗法,你便积极地添柴,等着看戏,所以我才说,认不认罪的,也不过是再圈一次。”
老和尚后退两步,跌坐到椅子上,又是搓脸又是挠头,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斗不过他,斗不过他儿子,连他孙子我都斗不过?”
“皇叔……”
“你不用劝我,到现在我还是觉得你父皇不如三哥,他要坐上那个位置,那便坐吧,坐完总要还给三哥的后人……”
“谁用你觉得?!你觉得太阳应该打西边升,它就打西边升了?”秦无病有些激动的站起身来:“我怎么听着像是你权高位重,都得听你的似的?你觉得你三哥好,他就得做皇帝,哪天你觉得他不好了,他还得乖乖的禅位?再说,就你这个智商,能觉出什么好坏来?”
“若是三哥的后人继位,这天下必定比如今清明的多!”老和尚吼道。
“你见着了?你还知道天下?天下间都是什么?是黎民百姓!你都干了什么?只为了看笑话,你要了多少条人命?如若王爷不够智慧,着了道,这天下又会如何?会生灵涂炭!会尸横遍野!这就是你想看到的?!”
秦无病进屋便带着情绪,眼下见老和尚顽固不化更是气恼,早就忘了今夕是何夕。
“襄王爷有两次继位的机会,他都没要,为何?因他心中装着天下,装着万民!他知道何为后果!而你呢?心里只装着自己,以自己的好恶去分辨对错,从不顾及他人的感受,知道什么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吗?就你这样的,你看上的人也好不到哪去!”
老和尚恼怒的站起身,指着秦无病问襄王爷:“一个小捕快,如今都能对我呼来喝去的了?皇家的颜面呢?”
“是呀,我一个小捕快如今都能在你面前嗷嗷,你是如何走到今日这地步的?可在襄王爷面前,别说我一个小捕快,你随便找个朝廷大臣,看哪个敢在襄王爷面前放肆?!”
老和尚恼怒的瞪着秦无病,又不甘心的看向襄王爷。
“怎么还听不明白呢?你要一直好好的,你借我十个胆子,看我敢不敢这么对你说话!这路是人自己走出来的,你偏要往下出溜,出溜到我都能教训你,你才知道要皇家颜面,想起自己跟皇上一个姓了?早干什么去了?你想祸害皇家子孙的时候怎么就没想想自己姓什么?诶,对呀,皇家姓什么?”
秦无病自打来到这个世上,先是作死,随后便是想着混吃等死,做些自己喜欢的事也不离静海那一块儿小地方,他根本不关心别的事,今日猛然间想起,没有多想便问出了口。
秦无病这一问,收到了襄王爷狠厉的眼神,他即刻知道自己又逾越了。
可老和尚以为秦无病是成心的,成心说他忘了自己姓什么,他怎能忘了呢?
老和尚重新跌坐到椅子上。
秦无病叹了一口气,襄王爷的一个眼神也让他脑子清醒了些,刚才一激动说的有点多,还是闭嘴吧。
襄王爷抿了一口茶,这才慢悠悠的问道:“谁找的皇叔?”
老和尚抬了下眼皮,又垂了下去,没有吭声。
第八十五章 智斗老和尚(二)二更
“七叔还是想保着他们?”
“不是保!”老和尚踌躇了一下才道:“既然对你的差事没有影响……这小捕快说的对,真要较起真来,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秦无病又站起身问。
“就是这个意思!”
“意思也不对!”
“反正别查了,查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你又开始自作主张,不查下去留着他们继续捣乱?你都沉淀了二十多年了,淀了吗?不还是心思多多?”
老和尚盯着秦无病看,眼神逐渐发生了变化,秦无病暗道一声不好,老和尚已经扭脸对襄王爷说道:
“这许多年来,我甚少提过什么要求,今日我便舍下老脸跟你要了这个小捕快,然后你问什么只要我知道便告诉你,如何?”
秦无病眼珠子快瞪出眼眶了:“你不怕我把你气死?”
“气死我之前,你得先有命活着。”老和尚笑得满脸褶子都出来了。
襄王爷端起茶杯,慢悠悠的啜了口茶。
秦无病急了:“这事王爷还用考虑?”
“多新鲜啊!”老和尚得意的道:“你以为你是什么?用你换个秘密,是我吃亏!”
“有我在多少秘密知道不了?就换一个,你当王爷傻?”
“你能知道个屁!”
“你做的那些事哪件我没说对?若是我不说出来,哪件不是秘密?”
老和尚愣了一下,突然眼睛一亮道:
“那十一人都是落草在土石山的山匪,不知杀过多少无辜百姓!你是如何说的?你说那十人不是一个地方的,他们之间也未必认得……”
秦无病耸了耸肩,看向襄王爷。
襄王爷微微点点头。
老和尚这才知道上当了!之前他一直在装糊涂,没说认下,也没说不认,只想等糊弄过去后再想办法,可这个小捕快一直从中捣乱,此时更是套出他的实话,老和尚怎么不怒!
“你可想好了!”秦无病趁老和尚发飙之前,从腰上抽出双截棍:“我急了连自己都打!”
老和尚看着秦无病鼻子底下残留的血迹,犹豫了一下,只这一下,襄王爷开口了。
“你先回去吧。”
秦无病诶了一声转身便要走。
“不是说你!”襄王爷喊了一句。
秦无病只得又转过身。
“回去后,暂时先不要出寺院了,好好想想!”襄王爷的语气很平淡。
“他跟我一块儿走?”老和尚像是根本不介意重新被圈禁,竟十分期待的看着襄王爷问。
“他,你带不走!”
“老九!我就要一个小捕快……”
“七叔想要的太多了!”
“你不想知道是谁找的我?”
“若是诚郡王,你早就说了。”
老和尚彻底傻了。
房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过了良久,老和尚才站起身慢慢走到门口,停在秦无病身侧,原本落寞的表情突然间变成坏笑,道:
“我告诉他们你有未卜先知的能耐,他们说不能留着你,要不你跟我出家吧,至少能保命。”
秦无病连着冷哼了数声才找到调门:“我谢谢你全家!等我到了那边,第一个就来带你!”
老和尚哈哈大笑了两声说了句:“这娃娃我喜欢!”后,昂首挺胸的出了房门。
房内只剩襄王爷和秦无病。
襄王爷一直没有出声,秦无病倒是不客气的坐到了襄王爷的近处,也只是坐着,心里想着在这个节骨眼上说拒婚的事,是不是不太妥当?
突然,秦无病想起了一句话,他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王爷,之前老和尚说,大长公主最像他?”
“你听他胡扯,他被圈禁的时候,玉儿还不到三岁,或许是有人在他面前提过,他自己认为的罢了。”
秦无病放心的点了点头,又觉得不对,他就没打算同意这门亲事,大长公主像谁跟他有什么关系?
“当年,七叔在诸皇子中是唯一一位皇后所出的嫡子……”
襄王爷话没说完,秦无病敏锐的打岔问道:“就这么让他离开,他会不会……跑了?”
襄王爷促狭的看了一眼秦无病,笑呵呵的道:“你跑不掉的!他更不会跑。”
秦无病长长叹了一口气。
“你读过什么书?”襄王爷问的很慈祥。
“不识字!”
襄王爷的笑容定格在脸上。
“也不能说不识字,认识一部分,笔画复杂的就靠猜了,写就更别提了,看书便犯困,根本读不进去。”秦无病还解释了一下。
“可惜你这脑子了!”襄王爷叹了口气。
“王爷怎知读书后的我是更好还是更差?”
“倒也是!但书还是要读的,等到了京城,我给你找个师父,不需要你考功名,多认识一些字,多读一些书,能更明理!”
“王爷,是这样,我觉得在金陵丢的河道银子我帮你找回之后,还是回静海比较好。”
“哦?好在哪?”
“家中祖母和母亲……”
“可接到京城来。”
“我还有案子未查明。”
“京城有的是案子让你查。”
“王爷准备给我个什么官?”秦无病马上来了精神。
“你大字不识几个,能当什么官?驸马还不够?”
“驸马能去查案?还要刑部和大理寺作何用?”
“驸马是审不了案子,但查案子还不是皇上一句话的事?你有这能力,还不要俸禄,在京中又没有什么牵扯,一心只会秉公查案,这样的好事皇上怎会不应允。”
秦无病有些许激动了,他的眼睛已经开始发光了。
这不就是自己最想做的事吗?有案子可查,还不用看脸色的查案子,就像前世一样,只负责侦破案件,不需要审理案件……
“只是……”襄王爷拉了一个长音:“我说过,你莫着急,这事儿还得玉儿点头。”
“若是,若是大长公主看不上我呢?我可还能如此查案?”秦无病满含期待的问。
襄王爷笑呵呵的端起茶杯,说:“若是玉儿不同意,我担心你未必能活着到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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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腾的站起身来,急道:“这是要过河拆桥吗?!成不了妹夫就不管我了?”
第八十六章 去而复返(一更)
襄王爷笑得更欢快了:“不是不管,如何管?不沾亲不带故的,我总不能派兵日日保护你吧?”
“娶了大长公主,那些侍卫便可保我的命?”
“娶了大长公主,没人敢再打你的主意!秦无病被杀,顶多找出杀你那人一命偿一命,也许还找不出那人!驸马被杀,哼哼,不用皇上,玉儿也能让那人满门为你陪葬!他们不傻!”
“就知道上了贼船!”秦无病狠狠拍了自己大腿一下,懊恼的坐回椅子上。
“人这一辈子谁都要上船,有人有的选,有人没的选罢了。”襄王爷说着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他们想杀你,无非是不想让我身边有个得力的人,我又怎会让他们得逞!”
秦无病心里舒坦了不少,忙问:“后边怎么做?马上启程去金陵?还是再跟老和尚磨叽磨叽?”
襄王爷看了眼紧闭的房门,问:“你觉得七叔……如何处置比较妥当?”
秦无病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问:“问我?我现在就算已经是你妹夫了,也没权利说处置的事吧?”
“只是听听你的意见。”襄王爷笑道。
“听实话?”
襄王爷严肃的点头。
“老和尚的性子其实是好的,只是他接触的人不好!或许从他记事的时候开始,与他总接触的人就不好!你说他傻吧,他动起脑子来确实让人发愁,你说他精吧,他做的事确实也让人发愁!难得老和尚这把年纪还能有童真的一面,我与他没大没小的,也没见他如何,要么是真的看开了,要么……便是始终没长大,他应属后者,被人利用也不奇怪。”
“所以呢?”
“所以你收拾他没用!王爷想要知道的想必已经知道了,还想知道更详细的,老和尚不会说,王爷没觉得老和尚虽然看起来很偏执,但是也有他义气的一面……”
“就冲你这句话,你的命我保了!”老和尚嚷嚷着推门而入。
秦无病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然后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老和尚,转头悲愤的问襄王爷:“王爷这是想亲手挖坑埋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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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王爷笑出了一脸褶子。
“刚才我若是说了另一番话,让他听了去……”
老和尚竟是听懂了秦无病的意思,他打断秦无病惊讶的问襄王爷:“你知道我在门外?”
“你这不是废话吗?整个驿馆飞只苍蝇也得经过王爷同意,你在门口王爷能不知道?”秦无病没好气的问。
“刚刚我还想保你性命……”
“我谢谢你!”秦无病朝老和尚利落抱拳:“让人取我性命的也是你!”
“我只是说你厉害……”
“我再谢谢你!”秦无病再抱拳:“夸人能要命,我也是幸运至极!”
“你这娃娃是不是疯了?”
“那也是让你逼疯的!我好好的查案子,这一路上,这个想杀我,那个想灭我,我招谁惹谁了?!”
嚷嚷完,秦无病瞬间恢复了理智,他查的那些案子一旦查明,那些人不是丢了乌纱便是丢了性命,不杀他杀谁?
秦无病深吸一口气,朝襄王爷垂头抱拳道:“刚刚无病……僭越了,还请王爷勿怪!”
“为何不与我赔礼?”老和尚不依不饶。
“你想好了?”襄王爷突然开口看向老和尚问。
老和尚顿时没了气焰,叹了口气后点了点头道:“我跟你回京!”
秦无病诧异的看向老和尚,一时没弄明白这叔侄俩唱的是哪出戏。
襄王爷满意的点点头,而后起身请老和尚上座,老和尚不肯,襄王爷说:“此处只行家礼,不理其他!七叔能想明白,是我们李家的福分!”
老和尚这才坐在上首位。
秦无病瞪着眼睛看着叔侄二人谦和的礼让之后,分别坐定,他站在正中,问了句:“下一步是不是我跪下给二位磕一个?”
“我知你心中不舒坦,好好一个静海县小捕快,家中富足,却无故卷入这趟浑水中。”襄王爷和善的说:“却又不能说无故,有因有果,周而复始,这也是缘分!你有这方面的才能,窝在静海县屈才了,出来见识一下,未尝不是好事,至少能帮秦家撑起一片天!”
秦无病垂下了头。
老和尚呵呵一笑道:“娃娃莫惊慌,我会与他们说,莫动你性命。”
秦无病抬头同情的看向老和尚道:“老和尚你到了京城,千万别没事出去逛荡,更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说话……”
老和尚眼睛一瞪问:“你什么意思?”
“你的脑子……堪忧啊!他们谁会听你的?他们连皇上的话都不听,会听你的?你除了辈儿大,还有什么?”
“好了,你去跟他们说,明日咱们动身去金陵,让你们都收拾妥当。”襄王爷挥了挥手。
秦无病躬身行了礼,转身走到门口,忽又转头对老和尚道:“就冲你这份天真,以后你的事便是我的事!”说完,推开房门出去了,耳边传来老和尚哇哇的叫声,秦无病笑了笑。
……
秦无病满腹心事的回到房间,林淮和郭义竟等在里面,林淮正焦急的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你们收拾一下,明日启程去金陵。”秦无病进屋便说。
“王爷找你何事?我们过去都被挡在门外了,我着急找王爷做媒人呢。”
“春草答应了?”秦无病倒是没惊讶。
“那自是当然!她爹娘也很是乐意。”林淮得意的说。
“你没告诉他们你家是侯门吧?”
“我娶她,又不是我家娶她!”
郭义急道:“你有本事别姓林!真真是,让我说你什么好!”
“你急着找王爷就是为了让王爷揽下这个事,好让你爹无话可说?”秦无病倒是没急,他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林淮傻笑。
“你娶了春草之后,可是要待在京中不再去军营?”秦无病笑呵呵的问。
“那自是不能,她留在家中照顾孩子,我去军营,早晚给她挣个诰命回来!”林淮激动的说。
“你可有被家族除名?”
“啥意思?”
“你虽是庶出,也是侯门之后,婚后你是走了,香草自然要留在府中,我就问你,你跳过你爹,用王爷的名号成了亲,以后香草带着孩子在府中的日子怎么过?”
林淮傻了。
第八十七章 决定(二更)
秦无病又道:
“你刚才跑去问香草,也只是说你是兰宁卫指挥同知吧?香草也好,沈家老两口也罢,只以为你是个军爷,自然应承,他们若是知道你是侯门之后,你看他们的脑袋会不会摇的像拨浪鼓!”
郭义赶紧补了一句:“春草还带着一个孩子,虽说不是她生的,可这个孩子将来姓什么?姓林?你的嫡长子不是亲生的?这事还不传遍京城!”
林淮找了个椅子跌坐到上边,口中嘟囔:“咋还这么多事呢!”
秦无病长叹了一口气,他之前还佩服林淮的勇气,可勇气跟鲁莽经常是如影随形的,真的都想明白了,便会失了勇气。
“要我说,这事还需从长计议!”秦无病认真的说道:“你现在先去王爷那里,帮沈家三口求得一起去金陵的机会,这一路上你既能与春草相互多些了解,也能有机会劝说王爷出手相帮!”
郭义马上接口道:
“这个方法好!你现在找王爷做媒,王爷不把你扔回京城都算好的,你脑袋一热,想出来的都是理所当然!哪来的理所当然,武定侯在京城为你说定了亲事,连皇上都知道,你现在要王爷为你做媒?你多大的脸!”
林淮的头垂的更低了。
秦无病又说道:“正好这一路上你也想清楚,春草嫁给你断不能做妾,不然春草和孩子的日子好过不了,咱们救她又是为何?”
林淮腾的站起身话都没说直奔门口,秦无病大喊了一身:“回来!”
林淮站在门口转身诧异的问:“不是让我去跟王爷说吗?”
“你打算如何说服王爷带沈家人去金陵?”
“我,我就说,怕他们再让人欺负了去。”
秦无病摇头道:
“西景别院的那些仆从有一个算一个,除了真正老实的,现如今都在牢中,等他们出来哪个还敢行恶?诶,话说到这,趁着天色还早,咱们一会儿是不是去府衙牢中探望一下一筒?”
林淮马上精神百倍道:“我正有此意!”
郭义无奈的摆了摆手问:“能不能先把王爷这关过了再说其他?”
“正是!”秦无病忙正色道:
“说怕沈家三口留下再被欺负,不妥!不如这么说,春草身上的伤一时半会儿好不了,老两口本就体弱,又有孩子嗷嗷待哺,即便留下银两怕是也难生存,更招贼人惦记!既然出手救了,自然希望他们的日子能好,不如跟着咱们去金陵,一路上有人照顾,等他们身体强健些再做安排不迟。”
郭义忙道:“就这么说!走,我跟你去!”
“你去干啥?”林淮梗着脖子道:“这点事儿我能说清!”
“我怕你不单只这件事说不清,还被王爷套出你心里的想法来,哼!到时你可别想带着春草走了!”秦无病说的倒是很轻松,林淮听完出了一身冷汗!
他想起襄王爷笑眯眯的眼神,求助的看向郭义。
郭义嫌弃的道:“若不是我一个人去,不太说的过去,真不想带你!”
“那你俩去!三弟最能说……”林淮往屋里推。
秦无病呵呵一笑道:“我若是去了,这事肯定成不了!”
林淮还没再问,便被郭义拽着出了门,边走边给林淮解释:“春草那丫头有几分姿色,三弟若是去了,王爷定会多想,咱们仨中只有我说最不碍事,一会儿你便当做是陪我……”
秦无病喝了口茶,嘴角微扬,随后想起刚刚的谈话,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他觉得襄王爷说的对,每个人这辈子都要上船,只是有的人能选,有的人不能选。
他能选!若是现在他坚持离开,襄王爷不会硬留,而当他回去重新做回小捕快,那些人的目光也不会再停留在他身上,襄王爷若是再保全一二,他这条命也算留下了。
重新回去做个小捕快,像之前想的那样,这辈子按照退休标准生活,只需把方胖子哄好了,每日查查鸡鸭去哪了,猪羊为什么会少,催催税银,实在不行自己帮着垫上,偶尔碰上一起命案过过动脑子的瘾,家里让娶谁便娶谁,聊得来最好,聊不来便少说,一样白头到老!没孩子最好,要是有了孩子……
若是父兄再遇麻烦呢?
他也可以先不回去,跟着襄王爷尽自己一份力,最终不管是否与大长公主有缘分,他知道襄王爷都不会亏待他,秦家也算是有个靠山,将来子侄之中若是有读书的料,他或许还能帮的上,来这世上走一遭,秦家养了他二十年,这是他回报的机会!
若半路命丢了呢?
秦无病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呵呵一笑。
丢了便丢了呗!这一路上有的是他能动脑子的机会,也算尽兴!真说因公殉职,襄王爷必不会亏待了秦家,只是秦家后辈便要靠自己的本事了。
如此一想,上襄王爷这条船虽冒险了些,却好处多多,只是……秦无病想到了大长公主,不由得喃喃自语道:“若是个傻的该多好!不知将来挨揍的时候,王爷会不会出手相救,若是离家出走,大哥二哥敢不敢收留……”
……
郭义和林淮很快便回来了,他们成功的说服了襄王爷,准确讲是郭义一个人说的,老和尚帮襄王爷点的头。
林淮见到襄王爷一个字没敢说,他说他全部注意力都在喘气儿上,他怕襄王爷从他进气出气中看出端倪。
三人随便吃了口东西,便被林淮催着去府衙看望一筒去了,福尔摩斯四人自然是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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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没有陈推官带路,几人凭记忆走到杏林街。
秦无病那日当街暴揍了薛义同一顿,不知帮多少人出了心中的恶气,所以很快便有人认出了秦无病,有胆大的上前抱拳道谢,便接二连三的有人上前来,热情寒暄赞美几句,其中一人身材魁梧,面带凶相,怀里抱着一个酒坛子,手中拿着几个碗冲到几人身前,十分诚恳的道:
“陈某平生最敬侠义之人,知道几位都是京中显贵,陈某一介布衣原没那个福分与几位饮酒,今日斗胆敬几位一碗酒,谢几位为梧州百姓除去祸害!”
这人很对林淮的脾气,林淮二话没说,上前主动拿过碗喊道:“倒酒!”
秦无病双手抱拳,先是朝周围人拱了拱手,这才故作潇洒的说道:“在下静海捕快秦无病!并非京中显贵,路见不平……”
“你先喝酒!”郭义将一碗酒塞到秦无病手中,然后低声耳语道:“大哥像是又激动了,喝完赶紧走,不然,他可就拉着那人跪下拜了!”
第八十八章 赏赐(一更)
秦无病吓得仰脖喝下酒,拉着还想再添酒的林淮朝那人点了点头,便疾步向前走去,边走边说:“再不去府衙,怕是没机会教训那个一筒了,王爷派人找来了!”
林淮的脑子可能少长了一块儿,也不去想秦无病怎知襄王爷派人来了,只知疾步前行,走的比秦无病还快。
“那人只是个捕快?却敢将西景别院的混世魔王揍了!”
“可不,静海秦家的。”
“跟我沾亲,我知道他,这小子打小瞧着就有出息!”
“你跟他沾亲刚才怎不见你上前认一下?”
“我见他时,他还小,二十多年了,他怎会记得我?”
“静海秦家可有的是银子……”
“听说他现在跟着襄王爷……”
……
身后百姓的议论声慢慢变小,几人已经遥望到府衙,身后又传来喊声:
“秦小七爷!等一下!”
秦无病停下脚步回头一望,只见那人正呼哧带喘的朝他跑来,可秦无病并不认识。
小福上前低声道:“那是钱家的管家,这是听到消息,急急赶来。”
小尔说:“我在梧州见的最多的人便是他!”
小摩冷哼一声说:“贼心不死!”
小斯说:“赶紧娶个七少奶奶回来,贼心就死了。”
小斯话音刚落,管家已经跑到秦无病身前,喘着粗气道:“秦小七爷,我们,我们三老爷,请你……”
“你先歇歇,我替你说。”秦无病甚是体贴:“你们三老爷让你告诉我,莫听谣言,今晚无论如何要去家里吃席,可对?”
管家狠狠点头。
“回去转告你们家三老爷,就说无病风流倜傥,前途无量,实在无福消受钱家的好意!”说罢,秦无病朝管家拱了拱手,转身便走。
管家忙跟上去想要解释一二,秦无病忽的转身盯着管家问道:“我当街敢揍薛义同,你说我敢不敢挑了钱家的房盖,闹他个人尽皆知?!”
管家吓得呆立原地。
林淮狠狠的补了一句:“莫将我兄弟当成傻的!即便他傻,还有我这个大哥在!”
郭义一把将林淮拽走,喊道:“费什么话!再敢跟着,杀了便是!”
……
府衙门前的衙役自然认得这几位,很快宋浩青和陈推官便迎了出来。
宋浩青极热情的为几人引路,寒暄之词层出不穷,秦无病好不容易抓到空隙,说明来意。
听秦无病说他们想要探望薛义同,宋府尹停住脚,沉吟了片刻,才用商量的语气说道:
“薛义同到了牢中,好像不太适应,加之身体上有伤,今早又不知道是谁告诉他,朱老夫人眼看就要不行了,薛大人官位难保,他,他好像有些不开心,一直不肯用饭,更不肯用药,刚刚还有人来报说是进气多出气少了,我刚刚命人去找了大夫,你们……”
“还能不能经得住我两拳?”林淮大声的问。
秦无病扶额。
郭义忙说:“先看看再说。”
……
薛义同身上多了一些新伤,本是弱不禁风的公子,转眼便奄奄一息了,别说两拳,秦无病都怕林淮大声喊两句,直接吓死了他。
死是最好的解脱,还是多活两日吧,一辈子哪能竟是享福!
几人略有失望的出了府衙,天色已是渐暗,明日便要启程离开,回去驿馆还要准备明日出行的事,之前没有香草一家,他们骑马便可,如今要带着老弱病小,雇两辆车是少不了的,这些事,襄王爷可没说要管。
林淮回到驿馆拉着郭义忙的很,秦无病却被叫到襄王爷跟前。
“皇叔回寺中收拾一下,明早在城外汇合,一起去金陵。”
秦无病哦了一声,问:“老和尚为何不直接去京城?”
襄王爷笑了笑,看了眼德喜。
德喜转身不知从何处端起一个托盘,上面摆着一副双截棍。
秦无病嘴张的老大了。
“皇叔肯回京,是你的功劳!我看你用盘龙棍,哦,双截棍,便命人打造了一副,你那副,能打疼人,却打不死人,真说要命的时候,便不顶用了,你回去试试这个,紫檀木为棍,精钢为链,棍两端都有精钢包裹,分量上重一些,平日你多加练习,莫死在自己棍下!”
秦无病张着嘴拎起双截棍,拿在手中端详半天,确实重了很多且精致了很多。
秦无病欣喜的忘了道谢,襄王爷笑呵呵的看着他说:
“皇上那也会有赏赐,不日便会送到秦家,你不是一直想让家里成为皇商吗?宫里有些东西确实需要换换商家了。”
秦无病的嘴没法再张大了,他呆愣了片刻,德喜急得忘了降低音量:“你倒是谢恩啊!”
秦无病这才想到要讲礼貌,他还在犹豫是抱拳作揖还是跪下磕头,襄王爷已经挥手道:“下去吧,我要歇歇了。”
秦无病也没客气,转身大步流星的走出房门,疾步走向自己的房间,进了房间,关好房门,急急的坐到椅子上,仔细的又看了一遍双截棍,这才想起襄王爷刚才的话‘皇叔肯回京,是你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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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和尚跟着回京,这在秦无病看来是弃暗投明了,虽说襄王爷没有讲明里面的意思,秦无病也能猜到几分。
皇上登基后,应是想让老和尚回京,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是皇家的颜面,更是新皇能稳定过渡的良药!可有人想蹦跶,皇上不想老和尚牵扯其中,但老和尚不但不回,还真的跟那些人掺合一块儿去了。
老和尚是嫡出,杀,野史留名;收,青史留名!
更何况老和尚是皇上爷爷辈的,哪是说杀便能杀的,可他若是还留在天台寺,免不了还被那些人惦记着废物利用,能把老和尚整回京,确实解决了皇上的一块儿心病,甚至可以说襄王爷此行最大的收获便是能带着老和尚回京。
可为何说老和尚回京是因为他?老和尚为何不直接回京?
秦无病琢磨一下,估计是他口不择言的不知道哪句触动了老和尚的心窝,而老和尚心内茁壮的童真或许是把秦无病当做了好玩的东西或者……宠物?
所以老和尚要跟着去金陵!
秦无病想到这不免心中气恼,却又无计可施,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啊!
……
第八十九章 途经永宁县(二更)
转日,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离开梧州,府尹宋浩青送到十里外,看着队伍慢慢的离开视线,他内心无比激荡!
宋浩青夹着尾巴做官很多年了,原以为讨到一个肥缺,哪知梧州这个地界有自己的山大王,他做府尹这些年与那缩脖子能躲进壳里的东西有何区别?!
如今可大大的不同了,他得意的扭脸看了看身旁的陈推官,刚想简单说两句,陈推官默默转身招呼都没打,走了。
秦无病和陈推官依依惜别的时候才知道陈推官的名字——陈浩南!
秦无病惊愕之下双手抱拳情不自禁的喊了声:“南哥!”
陈推官眼泪便掉了下来,他哽咽了半天也没把‘病弟!’这个称呼喊出口,直到秦无病骑马的背影已经看不到了,他还在恼怒自己刚才顾虑多多,喊声‘病弟’又能如何!好像他不想认下这个弟弟一样,此时他哪有心情跟宋浩青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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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浩青对陈推官转身便走的态度非常不满,心里琢磨着回去后要如何如何,可他想不到的是,用不了多久,陈推官便是陈府尹,明州府尹——陈浩南!
而宋浩青则被降为静海县令,方胖子方如山则被调任北方任辽山县县令。
……
襄王爷这回像是没打算隐瞒行程,舒舒服服的坐在宋浩青准备的马车中,倒是悠闲。
可苦了秦无病!
老和尚哪肯消停的待在车里,若只是跟在秦无病身旁斗斗嘴倒也无大碍,偏自打秦无病有了新双截棍,便升起励志心,稍有空暇,便会练上一练,生怕哪日不小心死在自己棍下!
老和尚未见过这种兵刃,竟像着了魔般,想起来便让秦无病耍一耍。
秦无病自是不予理会,老和尚便会像念咒般叨叨个不停,一开始秦无病还会以队伍行进中不便表演为由,试图说服老和尚,可老和尚说:“就这般速度,还没我走的快!咱俩停下练一会儿,再快马追上,根本耽误不了什么。”
秦无病竟无言以对,只能沉默对抗。
而这种事,林淮和郭义自是躲得远远的,老和尚他们可惹不起。
更何况林淮很忙!
他原本给孩子找了个奶娘带在路上,可春草见了奶娘才知道人家自家也有孩子,春草不忍心让母子分离,林淮马上去了奶娘家,知道这户人家简单,除了夫妻二人和几个月大的孩子,便是公公婆婆,林淮干脆把一家子都雇了,奶娘照顾俩孩子,其他人照顾沈家三口,因价钱给的高,这家人自然百般愿意。
可即便有这一家人的照顾,林淮依旧每日带着郭义在春草车前车后忙乎,只有等晚上歇息时,二人才给秦无病出主意,明日这么着,或者那么着……
秦无病忍了好几日,见老和尚依旧热情不减,秦无病有些绷不住了,他觉得有些毛病就是惯的,想起前几日在襄王爷面前那般放肆的胡说八道,好像也没什么事,他胆子便大了起来。
这一日老和尚再催马上前,没等老和尚开口,秦无病便道:
“老和尚咱俩打个赌,看谁能憋着不说话,谁先说话谁输,赢了的那人可以要求输的做件事,当然是对方一定能做到的,怎么样?好不好玩?”
老和尚听得眼冒精光,哪有不应的道理。
于是这一日,秦无病安静的度过了。
这一晚他们歇在永宁县的驿馆,这里离金陵已是不远,再走个两三日便能到了。
可谁知半夜忽就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直到天明不见停歇。
襄王爷站在窗前盯着外面的雨帘忧心忡忡,终究还是晚了些!他心中不断的哀叹,皇上犹豫再三才下了这个决定,若是能再早一些,或许……
这时老和尚推门而入,进来便嚷嚷道:“老九,我要跟小捕快住在一间,要不然我不知道他晚上有没有先开口说话。”
“你休想!”秦无病紧跟在老和尚身后也进来了:“昨晚我可是偷听到你说话了,愿赌服输,你输了!”
“好!我认栽,你说要我做什么吧,我马上做,然后咱们接着比!”
“痛快!我要你做的很简单,”秦无病嘿嘿坏笑道:“以后事事听我的!”
老和尚已经准备好点头答应,然后好立即开始下一局了,听完秦无病的话,头在点的路上突然顿住,随即明白自己上当了,刚要耍赖,襄王爷开口了。
“这雨若是这般下法,只需一日,便会有地方受灾,不知又要有多少人无家可归,命丧洪水之中!”
秦无病看了眼老和尚,老和尚竟也紧缩眉头,忘了吵吵。
“王爷莫急,或许过一会儿雨就停了。”秦无病劝道。
“云层太厚,怕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德喜!叫永宁县令来见我!”
德喜躬身应是,却又道:“主子多少用些粥面。”说罢看了眼秦无病,这才出门去安排人传话。
秦无病挑了挑眉朝老和尚使了个眼色,老和尚张嘴便道:“你看我有什么用,嘴长在他脸上,我虽是他长辈,他不吃,我还能硬灌?”
襄王爷哈哈一笑道:“不劳烦七叔,我这就吃。”
说着,襄王爷坐到桌前,忽道:“看这天儿,一时半会儿是无法启程了,七叔可知金陵鸿运码头那五十万两用于修河道的银子是谁拿了?”
襄王爷似是不经意间随口一问,问完便开始喝粥。
老和尚愣了下神,眨了两下眼,才回道:“这事儿可没人跟我说。”
“七叔怎么看?”
“我没眼看!五十万两银子都偷,真是没见过世面!”
“他们偷走银子并非为了银子,无病,跟七叔解释一下。”襄王爷说完低头细嚼慢咽的吃了起来。
秦无病何等聪明,他知道这种事那些人不会跟老和尚提及,这是襄王爷想要用这件事让老和尚的心意更坚定一些,省得别人几句话便又给骗回去了。
第九十章 永宁县县令(一更)
“这五十万两银子是户部费了半天劲儿,才挤出来治河用的,若是王爷跟着船到了金陵,下船发现银子没了,肯定恼怒之下忙乎找银子的事,别的事也就耽误了,可以说王爷的差事还没开始便已经砸了。”
“河道若不及时治理,赶上这样的雨天,不知道有多少地方要受灾,先不说王爷威名受损,灾情之后国库空虚,拿不出银子赈灾,这时若是有人煽动,老和尚你觉得会发生什么事?”
老和尚手一挥道:“所以我说若是三哥治理天下……”
秦无病眉毛都立起来了:“你今天跑肚窜稀,想着昨天应该管住嘴有个屁用!你不得赶紧治病吗?好汉也顶不住三泡屎!想昨天能活到明天吗?”
襄王爷放下了筷子。
秦无病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太应景了,只盯着老和尚继续说道:
“更何况三哥是否做得好,也仅限你自己想像!我就问你,坐到那个位置上,最基本的是不是心中要装着万民?万民都是谁?不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出来的两个字,那是千千万活生生的人!水灾之后的灾民算不算?战乱之后的流民算不算?怎么就能为了自己,让天下跟着遭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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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和尚又眨了眨眼。
“皇上登基才两年,励精图治,整饬吏治的心是有的,不然王爷也不会在这儿!他们有本事在先皇在的时候折腾,为何偏偏选择这个时候?还不是怕皇上将江山治理的……漂漂亮亮的,他们再无机可乘!”
老和尚这次听懂了,不由得点了点头。
“所以说,以后你有事跟我商量,不说事事听我的,但一定要听听我的意见,你常年在山上都快成仙了,做人那点子事,你得听我的。”
襄王爷听罢,重新拿起了筷子。
老和尚沉思着。
秦无病轻轻吐出一口气,刚想问是不是可以回去了,德喜进来禀报道:
“回主子,找人问了,永宁县令顾清河不在县衙,说是今早去了堤上,这永宁县边上有条子清河,往年也曾决堤过,顾县令不放心,所以去看看。”
“不知是做戏还是真的如此爱民。”襄王爷沉吟道。
秦无病马上道:“我叫上林淮和郭义,找个人带路,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嘛。”
襄王爷点头道:“不可上堤!你们仨谁出点意外,我都没办法交代。”
秦无病顿时有点飘飘然,居然能与那两个侯门子弟相提并论!
他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为何能相提并论,老和尚嚷嚷道:“我也去!”
“哪都有你!”秦无病说着往门外走。
“有你便得有我!”老和尚嚷嚷。
“你多大岁数了?河边风大,你再……”
……
俩人吵吵着离开了,襄王爷笑道:“真是一物降一物!没人能说动七叔,偏这小子没大没小的七叔爱听。”
“是主子慧眼识人。”德喜笑嘻嘻的答道。
“这小子话糙理不糙,七叔能听进去,也算是解决了皇上一块儿心病!当年……唉,能见七叔这样,我便心安了,父皇和皇兄也可心安了!咳,何止是一块心病,这小子不知哪来的本事,一下子解决了皇上两块儿心病,真是!秦家有福喽!”
……
没等秦无病他们穿戴整齐走到驿馆门口准备出发,永宁县令顾清河急匆匆到了驿馆。
只见他身穿蓑衣,裤腿卷到膝盖,脚穿蒲草编的鞋子,手里拿斗笠,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顾清河已年过四旬,身材也算伟岸,却已经有些驼背,脸上沟壑明显,看着倒比襄王爷和老和尚还要年长。
几人不敢耽误,马上带他去见襄王爷,只老和尚很不高兴。
襄王爷得了禀报直接走到堂中,连道“辛苦!”,顾清河话没说便要跪下磕头,被襄王爷亲自上前拦住道:
“昨日已经见过礼,今日无需多礼!德喜,命人准备姜汤和干爽的衣衫……”
“王爷,先听下官一言。”顾清河忙恭敬的道:“一会儿还要再回堤上,换了也没用,这种时候也无寒气可言,实在是用不上啊。”
“哦?一会儿还要回堤上?”襄王爷问。
“是!雨不停,不敢大意,下官不知王爷传见,刚要回衙门取些物什……”
“顾县令之前在哪里就任?”襄王爷打断顾清河,却又和颜悦色的问。
“下官最初在罗城县任县令七年,后到合州县任县令五年,之后由提刑按察使谢羽谢大人举荐到永宁县任县令,如今已是第二年。”顾清河恭敬回答。
襄王爷双眉一皱问道:“罗城可是那个匪患不绝,无城郭廨舍的罗城?”
“正是,下官刚刚上任之时,只能在关帝庙中处理公务。”
襄王爷又问:“合州可是那个县中遗民不足百户,一年赋税才十五两的合州?”
“正是!”
襄王爷深吸一口气,激动的道:“谢铁面居然还长了一双慧眼!顾县令先去忙,忙完之后到驿馆来,我与你再作详谈!”
顾清河也不客套,拱了拱手转身便要走,到了门口忽又转身拱手问道:“王爷!下官斗胆问一下,王爷的随从中是否有位静海捕快跟着王爷?”
秦无病先是一愣,随即大喜,他没想到自己的名气已经这么大了。
襄王爷看了眼秦无病,秦无病赶紧上前一步,抱拳道:“在下静海捕快秦无病!不知顾县令有何指教?”
“不敢不敢!前些日子遇到个棘手的案子,实是顾某无能,不辨真凶,只得厚颜找到谢大人,谢大人说不日王爷会到金陵,到时有位静海捕快能帮上我,顾某才有此一问。”
襄王爷哈哈一笑对顾清河道:“你先去忙,忙完再回来找他,不然,你让他听到有棘手的案子,你怕是回不了堤上了,快去忙!”
顾清河这才离开。
……
第九十一章 永宁县县令(二)二更
襄王爷望着门外的雨帘,喃喃自语道:“多些这样的官吏,何愁不太平盛世!”
秦无病凑过来问:“顾县令待过的地方都不是什么好地方吧?”
襄王爷冷哼一声道:
“多此一问!罗城县远在西南,瘴疠盛行,山贼流寇不绝,前几年听说县已大治,我还琢磨谁有这份本事!合州县又远在辽东,曾经战火不断,所以县中百姓不足百户,去年听说合州人口剧增……这么一位好官能官若是没有谢羽,你猜他下一任会去哪?”
秦无病不知如何作答。
“吏部每年都有对官员的考绩,那些卓异,优异都给了谁?为何从未见过顾清河的名字?你可见他刚才穿的什么鞋?草鞋!哼哼!即便是想在我面前做戏,又有哪个官员肯如此辛苦自己?更何况还有一些连做做样子都懒得做的……”
老和尚因为没能去河边,本就有些不高兴,这时候突然喊道:“早就说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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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哎呀了一声,打断老和尚,转身对老和尚说:
“你让你三哥歇会儿吧!被你挂在心里几十年了,有啥用?读过史书吗?谁能做到水至清?眼巴前的事还忙不过来呢,你没事翻旧账,跟个老太太似的……”
“你读过史书?”老和尚不服气的问。
“我读没读过都比你明理!”
“明理你不愿意娶玉儿?”
“你!这是一码事儿吗?”秦无病急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昨晚我听到你们仨在屋里嘀咕。”
林淮和郭义下意识的倒退了一步。
“我的事你少牵扯他俩!”
“臭小子还挺仗义!不过,若是让玉儿知道……”
秦无病顾不上礼仪规矩,扑上去捂住了老和尚的嘴:“你不说,没人会知道!”
襄王爷哈哈一笑转身回了房间,林淮和郭义都松了一口气。
秦无病这才松开手,然后表情狰狞的威胁道:“你若是敢胡说八道,我练双截棍的时候,你别想再看!”
老和尚也不计较,只提醒道:“你今日可还没练呢,快,择时不如撞时,现在练!”
“你瞎吗?外面下着雨……雨停了!”
……
即便是雨停了,顾清河赶到驿馆的时候,也已过了午时。
顾清河在驿馆门口脱去蓑衣,正要驿卒准备热水洗一洗身上泥印,德喜急忙忙走出来,亲自领着顾清河去换洗。
秦无病是看着顾清河进驿馆的,彼时他正被老和尚逼着在院中耍棍,他一直惦记着那件棘手的案子,便收起双截棍直奔襄王爷的房间。
老和尚怎会不跟着。
见他二人走了,林淮想去看看春草,郭义提醒他:
“一天刚过半,你已经去了八次了,送过茶水,糕点,水果和醋,还亲手用树枝折成一个什么玩意去逗弄孩子,去问春草还疼不疼两次,问沈家老两口累不累一次,这次去你打算用什么借口?”
林淮原地呆愣了片刻,道:“那咱们也去听听顾县令会说些啥有趣的事,然后再去问问春草晚饭想吃什么。”
郭义边走边摇头:“一句废话分三段说,早饭想吃什么?午饭想吃什么?晚饭想吃什么?问完有何用?驿馆早早都准备妥当……你别瞪我,当我没说!”
……
等顾清河收拾妥当跟着德喜进了襄王爷的房间,屋里人已经齐了。
襄王爷没让顾清河行礼,指了指最近的座位让顾清河坐下,便问道:“当初在罗城,你是如何做到消除匪患,克服瘴疠,将县城治理得有模有样的?”
顾清河没想到襄王爷一句废话没说,上来便问起这事,忙起身答道:“下官先是写告示安抚百姓,命识字的日日念给百姓听,随后组织百姓征讨山贼流寇……”
“为何不找附近卫所官兵?”
“下官无调兵之权,更何况卫所内……也无多少兵。”
襄王爷示意他接着说。
“等山贼流寇少有侵扰后,陆陆续续百姓便多了起来,下官向西宁府衙借了些农具粮食,发给百姓,鼓励他们开垦耕种,罗城县本就年年交不上税银,下官便与府尹宋大人商量可否减免三年税赋……”
“西宁府尹叫什么?”
“宋大人姓宋名富,勤政爱民,却苦于无人可用。”
“宋富!这名字听着不像是科考出来的官,那些人的名字全是典故。”老和尚翘着二郎腿点评了一下。
顾清河犹豫了一下起身道:“王爷,宋大人确实未曾金榜题名,但宋大人一心为民,他曾教育下官:绝不以温饱为志,誓无昧天理良心!”
襄王爷摆摆手道:“莫担心!只要是好官,能官,不拘是何出身!想来在合州县,你也颇费了些心神。”
“合州县远比罗城县好治理,合州百姓是因为战乱才奔走他乡,等朝廷大军将北元打到草原深处,合州县便再无此类忧患,可流民还是不愿回来,也是怕极了!下官便重新丈量土地,划分田舍,并登记入册,合州附近木材极多,下官组织村民伐木建屋,如此一来,有田可耕,有房可住,两年时间合州百姓便耕耘有序,流民也尽数回归。”
襄王爷满意的频频点头。
“你之前待的那两个地方听着就不像好地方,”老和尚又开口了:“这永宁县也算富饶,你是不是也跟着富了?”
顾清河不知老和尚是谁,见他坐没坐相,说话毫不知礼,襄王爷却没有斥责,想来身份不一般,便恭敬的答道:
“永宁县确实比罗城,合州富庶不知几倍,但是也有两患,一患为盗贼太多,别的州县盗贼都是夜间偷偷摸摸的作恶,可永宁的盗贼大白天便敢行窃,根本不将官府衙役放在眼里!下官初到之时,先摸清他们的底细,带人将其中一支的盗首抓住,之后允其戴罪立功,以盗治盗,颇有用处。”
“永宁县二患便是水患,永宁县所处之地低洼,又有黄河支流子清河流经,一旦遇到暴雨连天,或者黄河水势凶猛,都会危及永宁!下官今日走在子清河堤上也是想看看,平日里加固的堤坝可有不妥当的地方,及时修补,也可防患于未然!”
老和尚指了指顾清河对襄王爷说:“这小子不错!是个好官!”
秦无病忍不住道:“用你说?!你要不要问问可是三哥派来的?”
“我说他好也不行?”老和尚瞪眼道:“嫌我话多,走,咱俩到院子里练练去!”
“到院子里也是我练练,跟你有何关系?”
襄王爷也不理二人斗嘴,而是严肃的问顾清河:“你觉得今年可会有水患?”
第九十二章 当兵的如何?(一更)
顾清河先是惊讶静海捕快竟能在王爷面前如此肆无忌惮,随后又被襄王爷的问题难住了,这要如何回答?
眼见顾清河一副为难的样子,襄王爷笑呵呵的道:“只是听听你的意见,又不是让你拿主意,你切莫紧张。”
顾清河松了一口气,这才道:
“王爷可知黄河上游有个龙蟠峡,那地方说是大禹治水的时候立了一个铁旗杆,上面刻着分寸,龙蟠峡水涨一寸,下游水涨一尺,为叫下游知道上游的水势,不知哪年有人想出了用羊皮吹胀了,上面绑好写了字的竹签顺河漂下,好叫下游的人知道上游水势预备着护堤!因子清河是黄河支流,与黄河息息相关,下官便命人守在黄河与子清河交汇处,等着消息,昨日收到回报,上游已水涨三寸!”
秦无病惊呼:“下游就要涨三尺!”
顾清河点头道:“正因如此,下官见昨夜暴雨,才忧心忡忡!”
襄王爷不由得紧皱双眉,他这趟南下以修整河道为主,自然十分关注河道上的情况,并要求河道总督一有问题及时回禀,可他至今未收到水势上涨的消息,还是低估了他们的贪婪!襄王爷沉着脸,内心却是一片酸楚!
老和尚听罢也收起了二郎腿。
顾清河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襄王爷,襄王爷沉声道:“有话便说!”
“这……只是开始!”
郭义忙问:“你是说水势还会涨?”
顾清河点头道:
“眼下还没到涨水期,每年六月初一到八月底,为大江大河涨水期,如今只是五月中,可看这天色,今晚或许还会下,这般的大雨若是下上两日,莫说永宁,便是周边地势高些的地方怕是也难保全,更不要说黄河沿岸了,去年与前年还算平稳,可今年……怕是躲不过去的,且怕是要大涝!”
林淮急道:
“我们兰宁那边缺水缺的跟啥似的,撒泡尿都觉得浪费,这边还要年年防水!若是能把这边的雨分给兰宁一些就好了!”
没人理林淮。
襄王爷阴沉着脸,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他心中忍不住自责!为政者自当权衡利弊,可权衡来权衡去,所做决定便一定利大于弊吗?
之前他觉得往年无事,是河道总督范守康虽也贪婪,但做事尚留有余地,如今才知不过是天未发威!
水患是历朝历代都无法彻底解决的难题!正因无力对抗,当雨水不断,受灾严重时便像那地动一般被人说成天谴!洪水过后何止田毁人亡!
可如今这个节骨眼上不容有失,他知道这时候治河晚了些,奈何国库空虚!奈何手中无可用之人!皇上登基时日尚浅,本不该这时候大动干戈,若不是捉襟见肘,举步维艰,又怎会将他请出,来面对这些虎狼!那些人不也正是想到皇上骑虎难下,才这般安排,若是连老天爷都相帮……
“我问个问题!”秦无病一句话打断了襄王爷的思路:“顾大人刚刚说去年和前年还好,也就是说前两年江南一带受水灾的地方并不多?”
顾清河点头道:“永宁县地势低,若是永宁县无事,江南及黄河下游其他地方只要严加防范,理应不会有大问题……”
“可惜,不是官官如你,更何况……谎报灾情便可轻松中饱私囊!户部尚书与河道总督做的一笔好账!”襄王爷说完冷笑数声。
秦无病听完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便说,这里的人都信得过!”襄王爷见状沉声说道。
这一句话让老和尚与顾清河都心内一颤!
秦无病清了清嗓子道:
“若是前两年还算安稳,却无人修坝固堤,眼下离涨水期不远,想让某些人突然转性,怕是难!既然当官的参差不齐,当兵的如何?”
襄王爷眼中一亮,没等他开口,林淮抢先嚷嚷道:“那还用问?军营之中各个都是好汉!”
秦无病只当没听见,静静的看着襄王爷。
襄王爷沉思了片刻道:“先说说你的打算。”
秦无病抿了抿嘴,他能想到的是上一世抗洪抢险的画面,他也曾是其中的一员,那时他也是现在这般年纪,还在当兵……
“眼下别说修堤还是固堤,想要抢时间便要人多才行,这些事若是花银子临时找百姓去做,怕是有银子也难一时找到那么多人,找到了也不好调配,难免有人从中中饱私囊,耽误进程,不如找附近卫所官兵,一个卫所负责一处河堤……”
“德喜!”没等秦无病说完,襄王爷突然起身道:“即刻传话江南都指挥使邓铭,河南都指挥使陈忠两日内到金陵见我!即刻安排,咱们快马赶赴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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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王爷说完看向秦无病:“给你两日时间帮顾县令将那棘手的案子查明,然后即刻启程到金陵!”说罢又看向老和尚道:“七叔愿意跟着我,便去准备一下,即刻出发,若是想……”
“我盯着他查案!”老和尚指了指秦无病。
襄王爷挥了挥手,林淮着急的问:“我们呢?”
襄王爷不耐烦的说:“随意!你们俩若是跟着我,沈家四口要安顿好,既要帮人家,便要有始有终!”
“王爷说的对!我们带着他们慢慢走。”郭义赶紧答道。
“可……”秦无病担忧的道:“离涨水期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王爷无需一路骑马急行,身体……”
襄王爷哈哈一笑道:“我在军营中急行军,几日不下马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那时王爷多大,现如今……”
襄王爷摆了摆手道:
“此处到金陵快马加鞭不过一日,明日这个时候,已经进城了,无须担心!等着河道总督想出法子修整河堤,哼!你说的对,紧要时候用军队最是稳妥!”
秦无病知道后面的事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是见襄王爷头发花白,身形消瘦,心中不免感叹。
他却不知,这一刻的真情流露,让襄王爷对他维护之心更重!
……
第九十三章 棘手的案子(一)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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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棘手的案子(二)一更
顾清河觉得有点迷糊,怎么呼啦啦的一阵风似的,襄王爷便走了?
秦无病感慨的叹了口气,朝顾清河拱了拱手道:“烦劳顾县令跟我说说那案子的情况,刚刚王爷说了,只给我两日的时间,无病不敢耽误!”
顾清河连连点头。
众人因送王爷都站在驿馆门口,秦无病说完便带着顾清河向驿馆里走去。
林淮走的最快,一下便不见了踪影,等秦无病带着顾清河进了房间,林淮耷拉着脑袋也进来了,竟是没慢多少。
郭义哼了一声问:“门都没进吧?”
“说是正睡着。”
“人家是正经人家的姑娘!”
“谁不正经了?”老和尚兴奋的眉毛都快立起来了。
林淮和郭义同时看向秦无病,他俩可拿老和尚没辙。
“想听便坐下听,不想听便回屋睡觉去!”秦无病没看着谁,三人都不吭声了。
顾清河心里更是好奇不已‘他只是个捕快?’
……
顾清河说的棘手的案子便发生在永宁县城内。
县城内的落第秀才何英轩新婚不到十日,新婚妻子便惨死家中。
何英轩家中做些小生意,也算吃喝不愁,其上有父母在堂,还有一位大哥已成家,嫂子吴氏过门已有两年,尚未添丁。
亲家姓吴,也是永宁县人,与何家算是通家之好,大嫂吴氏便是何英轩新婚妻子的堂姐,两家可说是亲上加亲。
死者小名莲儿。
吴家与何家都在县城内,离得不算远,婚后几日吴氏对这位堂妹甚是照顾,每日早早起来教堂妹何家规矩,公婆喜好,姐俩儿也是妯娌,相处的好,公婆看着很是高兴。
因何吴两家关系匪浅,有些规矩便没那么计较,这一晚,何英轩的岳父吴贵在何家饮酒,有些喝多了,何英轩便送岳父回去,晚上便歇在岳父家。
转日一早,吴氏像往常一样起身后等着堂妹出来,一同做早饭,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想着小叔子没在家,便干脆进屋去喊。
这时公婆都已起身,忽听哭声震天,吓得老两口忙过去看,只见吴氏坐在何英轩新房门口嚎啕大哭,老两口进屋一瞧,莲儿已被人割断喉咙,早已身亡!
何英轩和岳父吴贵收到消息匆匆赶到家中,吴贵突见女儿无故而亡,一时间失去了理智,大吵大闹,招来附近居民将何家围了个水泄不通,何家百般劝解无用,最终吴贵告到县衙。
“顾县令即刻便亲自带人前去查看了吧?”秦无病听到这里问道。
“是,永宁县甚少发生命案,即便盗贼猖狂时,也只是偷盗,未曾伤人性命!若是此案不破,我担心会有人有样学样,便是顾某教化之责!”
“顾县令可查到了什么?”
顾清河叹了口气道:
“那何家是个两进的院子,公婆住在正房,两个儿子分别住在东西厢房,家中有一个小丫鬟和一个粗使婆子住在前院倒座房,我们到何家的时候,何家的院子都快挤满了人,好在西厢房内无人敢入,胆大的也只敢在房门口看上两眼。”
“死者莲儿和衣躺在床上,仰面而卧,锦被盖在胸口以下,被褥上全是血迹,周围没有打斗过的痕迹,何家院子不大,若是曾有打斗,或者死者曾有过喊叫,其他人必会知晓。”
“仵作仔细做了查验,死者除了被人割断喉咙,全身并无其他伤,显然并非奸杀,而家中又并未丢失财物,也不像是盗杀,我便将何英轩及其家人,还有周围邻居全部带到县衙询问,却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仵作可说了死亡时间?”
“说是没多久,应是天亮左右被杀。”
“你带去衙门的这些人说的都能对上?”秦无病问。
“是!我只好带着衙役又去了趟何家,仍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我是这么想的,莲儿遇害时若是在梦中,自然不会反抗,可卧房的门有没有上门栓,不得而知!还有一种可能,便是熟人进屋,她毫无防备,而吴氏具备这个条件又是第一个发现死者被害的,我仔细询问了数次,甚至要对她用刑,吴氏始终说自己冤枉,她说她与堂妹自小玩在一处,感情甚好,如今又嫁到一家,成为妯娌,吴氏高兴还来不及……”
“她即便想杀堂妹有也不会用这种方法。”秦无病说了一句又问道:“都有谁知道那晚何英轩不在家过夜?”
“我也曾想过凶犯这是趁着何英轩不在家时动手,可知道何英轩不在家的,除了何家人,便是吴家人,何英轩赶车将吴贵送到吴家时,已是戌时末,这时吴家人就算知道何英轩需要留宿吴家,有人想要去何家,怕是也进不去,何家的院门肯定会在里面上门栓,再说,吴家为何要杀自己家的闺女?”
“所以,凶犯极有可能是何家的人?”
“我是这么想的,能让死者毫无防备的进屋,只能是婆婆,嫂子,丫鬟,粗使婆子……”
“这几个人顾县令肯定都反复问过话,未发现任何端倪?”
顾清河点头道:
“这位婆婆面容和善,与邻里间关系融洽,吴氏也说婆婆对她很好,婚后两年从未刁难过她,哪怕她至今未曾给何家添丁,婆婆也没有责怪,我问话时,这位婆婆只知一味的抹眼泪,眼睛早已肿胀发红,他家虽说不愁吃穿,但娶个媳妇儿也需积攒些年月,娶回家便杀了,图什么呢?”
“吴氏便不多说了,那个小丫鬟只有十二岁,问点什么,便吓得直哆嗦,整句话都说不出来,再有那个粗使婆子,看着很老实,不善言辞……”
“到了县衙,哪个百姓善言辞?”
顾清河呵呵一笑道:
“我不仅在县衙问话,也曾在何家问话,这个粗使婆子也是个苦命的,死了丈夫,又死了儿子,孤身一人做些粗活养活自己罢了。”
“何家还有俩男人。”
“我询问了邻居及相熟之人,何英轩的爹为人圆通,能说会道的,生意做的也好,案发之后,他除了叹气,便很少说话,而何英轩的那位大哥,却是个有些呆傻的,日常起居全靠吴氏照顾……”
“这么一说,竟像是无人会作案。”秦无病搓了搓手,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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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棘手的案子(三)二更
“正因如此,我才厚着脸皮想找谢大人帮忙,如今盼来了秦捕快,还望秦捕快能帮顾某解决这个难题,不然,势必让某些心怀不轨的人学了去,那便是永宁县的祸患!”
秦无病也不客气,起身道:“走,咱们先去趟何家!”
老和尚一听竟第一个冲出了房门。
“你干什么去?!”秦无病喊道。
“我倒要看看谁有这等本事!”老和尚冲在前面嚷嚷道。
“你既然能看出来是谁,那我就不去了!”秦无病站住了。
老和尚转身指着林淮说:“那我就把他不正经的事告诉老九!”
“你赢了!走吧!”秦无病摇头说道,然后大步向前。
郭义扭头看了眼林淮,意思是你怎么不动?
林淮像是下了极大决心,才迈腿跟上,口中还嘟囔着:“三弟如此为我着想,我怎能让他单独前往,春草那,等回来再去探望吧。”
郭义瞪大双眼走在林淮身侧低声问:“你现如今已是把兄弟排在春草后面了?”
“怎么可能!”
“那你刚才犹豫什么?王爷临走时如何嘱咐你我二人的?三弟如今是别人眼中钉,随时可能会有性命之忧,你竟然……”
“有我在,谁敢动他!”老和尚的耳朵甚是好用,没等林淮辩解,先一步嚷嚷道。
顾清河前面带路,心中更是对这位小捕快充满好奇!
林淮恼怒的朝郭义喊道:
“说我啥都行,就是不能说我不够义气!三弟若是遇险,我必定冲在第一个!”说着,林淮话风一转:“这不是在县城里嘛,又是顾县令的永宁县,离金陵这么近,谁敢在这里动手?我不过是担心咱们都走了,春草有个啥事,身边无人帮衬。”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到驿馆门口,驿卒已将马牵了过来。
“你留下照看春草他们吧。”秦无病翻身上马后朝林淮说了一句。
“不行!我得跟着你!”林淮说罢也翻身上马。
这时福尔摩斯四人从驿馆里跑出来,小摩无比激愤的问:“七少爷怎可抛下我们?”
秦无病一个头两个大:“我去查案,又不是去打猎,你们这么多人跟着叫什么事?”
可惜,他的话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一行人一个没落,一炷香的功夫后,都站在何家的小院子里,将院子挤得满满当当。
……
何家的人倒是都在家,忽见来了这么多人,各个气质与众不同,若不是顾清河也在,何家人怕是要去报官了。
此时天还阴着,又临近傍晚,光线已有些昏暗,且让人觉得很闷热,院子里人一多,更让人烦躁不安。
秦无病进了院子,顾清河还在介绍,他便开始四处查看。
他先看了看院门的门栓,还亲自上手试了试,又看了眼倒座房,这才进了内院,将正房,东西厢房都检查了一遍,最终停留在西厢房内,也就是死者遇害的内室,谁也不知道他在查什么。
老和尚站在院子里片刻便热的受不住了,直问有没有用井水冰过的西瓜,一行人中除了秦无病,没人敢如何他,顾清河更是听见襄王爷唤他七叔,此时眼见老和尚不耐烦的表情,便想着叫人赶紧去买个西瓜来,可偏在这时,秦无病开口了,顾清河便忘了这事。
“何家的几位请上前一步,我问几句话。”秦无病擦着脑门上的汗,站在西厢房的门口喊了一句。
顾清河赶忙将何家老两口,吴氏夫妇,何英轩,以及丫鬟和婆子挨个拽到秦无病面前。
“我问你们答,据实说便可,不用紧张害怕。”
秦无病说完,何家几人更紧张了。
秦无病先看向丫鬟和婆子,问道:“你二人睡觉时谁会打呼噜?”
众人都是一愣,那婆子指了指自己。
秦无病点头,又看向吴氏问道:“那日你推开房门的时候,可曾想过弟妹尚未起身,房门在里面被拴住?”
吴氏原本就是个爽利的性子,这几日被县衙屡次叫过去问话,已不像最初那般吓得不知如何作答,虽说秦无病问的问题与顾清河问的不同,但她没有犹豫上前一步,答道:
“正因为等了半天没见莲妹出来,便想着莲妹尚未起身,所以我是先敲门,见无人应,才试着推了一下门……”
“就是说,按照常理,你弟妹若是未起身,这门应该是推不开的。”
“是!”
“何英轩!”秦无病严肃的喊了一声,何英轩明显吓了一跳,赶紧上前一步。
秦无病先仔细打量了一番,何英轩倒是一表人才,二十出头的样子,有些文人的气质,可惜是个落第秀才。
“你婚前与吴莲儿可认得?”
何英轩赶紧摇头道:“虽说大嫂是吴家人,但我们小一辈甚少有来往。”
“你是何时知道自己要娶吴莲儿的?”
这个问题让何英轩愣住了,这是什么问题?何时知道的?他扭头看向自己的爹娘。
秦无病厉声道:“我在问你,你看他人作甚!”
“实在是记不住具体何时知道的,好像是去年……”
“那就是说,不是自小定的亲?”
“不是。”
“你考中秀才后没想着先把亲事定了?”
“没……。”
“顾大人,何为落第秀才?”秦无病突然又看向顾清河问道。
顾清河虽不知此问目的何在,还是很配合的答道:“过了童子试便是秀才,接下来考中乡试便是举人,若是没考中便是落第秀才。”
秦无病点点头,又抬手抹了下额头上的汗,看向两位老人问:
“老大的脑子……是天生的,还是后来生病或者磕碰过?”
吴氏迅速垂下了头。
众人这才注意到何英轩的大哥表情有点怪异,一直傻笑不止,见众人看向他,他还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往吴氏身后躲。
顾清河忙道:“说是小时候发过一回热,之后便这样了。”
“老大的婚事是如何说定的?”
无人应答。
吴氏一直垂着头,秦无病却能感觉到她在落泪。
林淮哎呀了一声喊道:“你好好查案子,管人家婚事是如何说定的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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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他这桩婚事,吴莲儿又怎会被害!”
第九十六章 棘手的案子(四)一更
秦无病这句话一说完,整个院子都是倒吸凉气的声音,唯独老和尚是个例外,他正抱着一个不知从哪弄来的西瓜,琢磨着怎么弄开,听见大家惊讶的动静,赶忙高声问:
“可是那小子嫌弃新娘子,想要更好的,便动手将人杀了?”
何英轩吓得不轻,连连摆手道:“我当晚并不在家,吴家众人都可作证,怎会是我杀的?!”
秦无病背着手,边走向老和尚边说道:“你倒是实在,不解释有无嫌弃,先说自己不在场,我说是你动手了吗?哪弄的西瓜?”
“这家人不好!我刚才问有没有西瓜,他们也不理,我去井边一看,井水里泡着一个西瓜!我就弄上来了。”
秦无病回头看了眼小福,小福立即过来掏出怀中匕首,几下便把西瓜切好了。
“小尔,去街上买俩西瓜还给人家。”秦无病说着拿起两块瓜走向顾清河。
“顾县令可还记得死者当时的样子?”
顾清河接过瓜说:“记得,仰面躺在床上,被人割断喉咙。”
“身上盖着什么?”秦无病几口吃完一角瓜,抹着嘴问。
“锦被盖在胸下。”顾清河比划了一下。
“死者遇害也就是前几日的事,永宁县这个时候晚上睡觉还用盖锦被?”
顾清河双目越睁越大。
“新婚夫妻,床上放着应景的锦被再正常不过,可盖在身上,还是整整齐齐的,说不通吧?不说天有多热,身边又没有别人,晚上睡着了翻个身,被子还能这么整齐吗?”
“是凶犯杀人后盖上去的!”顾清河激动的喊了一句。
秦无病点点头,想去再拿一块儿西瓜,却只见满地西瓜皮和正在抹嘴的老和尚,林淮和郭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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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叹了口气问:“凶犯为何要为死者盖被子?”
顾清河皱着眉想了想道:“为了让死者看着更像是睡梦中被杀!”
“我也这么觉得!只不过画蛇添足了!可什么样的人会有这样的想法?”
顾清河拧眉思考,秦无病顺手将顾清河举着的瓜拿了过来,几口吃了,然后说出两个字:
“女人!”
“还是伺候人的女人!”秦无病又补充了一句。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吴氏。
吴氏脸上还挂着泪痕,惊恐的连连后退,口中喃喃道:“不是我!不是我!”
“你们看她作甚?这世上就她一个女人了?”秦无病没好气的问。
众人的眼光又聚到何英轩他娘身上。
“哎呀!非得是这院子里的?我为何刚刚会问起门栓?吴莲儿一个人在屋里睡觉怎会不插门栓?可她就是没插,才会给凶手可乘之机!”
顾清河忙问:“你怎知不是凶犯敲开的门?”
“死者刀伤在何处?正面下颚!死者屋内哪里有血迹?被褥之上!若是有人敲开了门,要如何行凶才能不让死者反抗,乖乖躺在床上被杀?”
顾清河像是恍然大悟,可随后又问道:“若是何英轩动手呢?他假意住在吴家,半夜回来行凶后,再赶回吴家……”
秦无病摆手道:“你没见他一个劲儿的说自己住在吴家,吴家人可有跟你说过他形迹可疑?”
顾清河摇头。
“他既如此胸有成竹,那便是当晚确实安排的很妥当,他想买通吴家人大半夜帮他又出又进的,想来不是易事!”
何英轩刚松了一口气,秦无病突然指向他厉声道:“行凶之人虽不是你,但你是主谋!”
何英轩的爹娘同时啊了一声,双双瘫坐到地上,吴氏赶紧上前搀扶。
何英轩面色煞白,嘴唇抖了抖,刚要出声辩解,秦无病却不给他机会!
“房门为何没有上拴?因你去送岳父前偷偷跟吴莲儿说给你留门!我说的可对?”秦无病眯着眼问,随后又道:“我刚才问丫鬟和婆子谁打呼噜?为何要这般问?她俩住的地方离院门很近,你要吴莲儿留门自然不止留屋里的门,还有这院门!”
“吴莲儿是新媳妇儿,她定是害羞,不愿别人知道你当晚急匆匆赶回来,又拗不过你便答应了。”
“你与她如何约定的?你走后,院门肯定就上了栓,吴莲儿要等家里人都睡着了才会偷偷去院子里,放下院门栓,我刚才试了试,还是有动静的,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所以,婆子打呼噜,丫鬟听不到便也说的通了,等转日清晨,命案已发生,乱哄哄的,还有谁记得是谁打开的院门?”
“我问过粗使婆子几次,婆子都说是她晚上上的门栓,早晨开的院门。”顾清河忙道。
“她怕担责,也或许记不清了。”
婆子忙道:“真是记不清了,又怕,怕挨板子……”
“我看这小子第一眼便知道他不是个好的!”老和尚可能是瓜吃多了,站在院中插着腰,底气十足!
何英轩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我为何要杀她?”
秦无病冷哼一声道:
“你还有脸称自己是秀才!读过的圣贤书都就着饭吃了不成?你大哥呆傻不好娶亲,吴家看在以往交情上愿意将自家女儿嫁过来,这件事最委屈的是吴氏!可有人问过她愿意与否?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多好听!你也觉得吴氏应该的吧?可怎么到你身上便说不通了呢?”
“吴莲儿或许长相普通,或许性格木讷,因为什么都好,总之一直没有说定亲事,于是吴家便想再次与何家联姻,你父母自觉欠了吴家人情,没有不应的道理,可你不愿意!你为何不愿?因为你是秀才?”
何英轩连连后退,只会说:“不是!不是!不是!”
“你不愿意可以在婚前想各种办法退亲,为何偏要在婚后取人性命?!”秦无病厉声问道。
何英轩听罢反倒不退了,反而高喊道:“无凭无证你怎能断定是我?!我是秀才,你们休想屈打成招!”
秦无病双眉一挑,呵呵一笑问道:“我说了,行凶的人不是你!只要找到行凶的人,算不算有凭有证?”
何英轩顿时面色慌张。
第九十七章 路中遇袭(二更)
林淮上前一步道:“三弟,哪个是行凶之人,大哥这就去将他抓来,看这小子还嘴不嘴硬!”
秦无病耸了耸肩道:“我现在还不知。”
何英轩明显松了一口气。
“但顾县令一查便能知,这种事向来瞒不住。”秦无病呵呵一笑道。
何英轩又浑身紧绷。
顾清河听到这里,虽已明白凶犯作案的手法,却一时想不到该如何查,他走近秦无病低声问:“秦捕快刚刚说凶犯是女人,却又不是何家的人,何英轩虽是主谋却并没有参与行凶,只是提前安排妥当,若是何英轩买凶杀人,我该如何查?”
秦无病看了看天色,此时天色已黑,又没有月光,勉强能辨认院中的人,秦无病先对吴氏说道:“可否点灯?”
吴氏赶忙进屋取油灯。
“顾大人之前也说过,永宁县很少出命案,想来若要买凶,价钱必定不菲,何家虽说不愁吃穿,何英轩突然要一笔银子,怕是家中不会不知,更何况他刚刚成亲,家中也未必拿的出来!”
顾清河紧缩双眉道:“不是买凶那便是有共犯!他会找谁?”
“这要看他为何要杀新婚妻子!”
秦无病说着看向何英轩。
这时吴氏举着灯笼出来,昏暗的光线下,更显何英轩面色惶恐瘆人。
“你是秀才,觉着自己肚子里都是文章,喜欢吟诗作赋,一直想娶个读过书的女子好红袖添香,可家中偏偏为你定下了吴莲儿,若是我所料不差,吴莲儿怕是不通文墨,大字不识一个吧?”
吴氏赶忙点头道:“莲儿未曾读过书。”
“只因那女子没读过书你便杀了她,你是畜生不成?!”林淮哇呀呀的就要拔剑,郭义按住林淮的手,没好气的道:“你急什么?听三弟把话说完,即便是他亲手杀的,也轮不到你动手。”
老和尚笑嘻嘻的凑过来说:“这种事我知道,定是这小子早早与别家姑娘私定了终身,又拧不过家中的安排,便想出这么一计!”
顾清河顿时明白了:“对!若是没有她人,婚姻之事他愿不愿意的,便也受着了!凶徒便是与他私定终身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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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刚要开口,只见漆黑的院门口闪进一奇形怪状之人,老和尚蹦了一尺多高大喝一声:“何方妖孽!”
小尔怀抱俩西瓜站在原地不敢动了。
秦无病嫌弃的看了眼老和尚道:
“这么大岁数了,还要我教你做事!主人家没让你吃,你自作主张吃了人家的瓜,我命人买两个回来,算作补偿,你叫唤什么?”
老和尚还要争辩,秦无病却又转头说起了案子:
“我在想,什么样的女子能让这位秀才看上,宁愿为了她,布下这杀人的局?”
这次顾清河脑子显然清明了许多:“这女子既读过书,家世或许不错,又或许曾经不错,这女子身边一直有伺候的人,而这起凶案便是那女子身边伺候之人所为!”
秦无病点头,朝顾清河拱手道:“我的差事办完了,剩下的便留给顾大人吧,我们明日一早赶赴金陵,或许还能追上王爷。”
“怎么就完了?”老和尚急道:“我还没听够呢!不说是棘手的案子吗?吃个瓜的功夫就完事了,哪棘手了?”
顾清河面色窘迫,秦无病咬牙切齿指着老和尚问:“你长了几个脑袋?能装下多少事?查案子必须能头脑清醒,才能抽丝剥茧,顾大人这正想着呢,咔嚓一个大雷,顾大人的心就跑到河堤上了……”
“就没人能帮他?永宁县的捕快呢?你不就是捕快吗?”
“一样吗?懒得跟你废话,等见了王爷真需要讲讲这事,向我们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不能寄希望于处处都有……”
顾清河轻咳了一声,指了指何英轩还没开口,何英轩抬腿便朝门外跑,林淮飞身而起如老鹰抓兔般将何英轩拎在手中。
“看来他与人私定终身的事不是什么秘密,顾大人多找几人问话便能问出来,尤其是吴家人,定会知无不言!后面也就容易了。”
顾清河双手抱拳道:“还要劳烦秦捕快将何英轩押送至县衙,我一人怕是整不住他!”
“这有何难!”老和尚衣袖一挥:“咱们便走一趟县衙!”
话音刚落,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顾清河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
最终老和尚怕淋雨,先快马加鞭的回了驿馆。
秦无病几人压着何英轩去了县衙。
走到半路,已是大雨倾盆,几人早已全身湿透,反倒是不在乎,只顾清河甚是着急,他几次想说劳烦秦无病将人送到县衙,他先去堤上看看,奈何县衙中无人认得这些人,而他能调动的人此时都在河堤上忙着加固河堤。
秦无病明白顾清河的心思,便喊了一句:“快些将嫌犯送至县衙!”
一行人雨中加快了速度。
顾清河心中不免感激,雨势强劲,河水湍急,之前修好的河堤便会有不牢固,甚至损坏的地方,所以他着急回到河堤上,有个什么紧要的事也好马上处理。
等到了县衙,何英轩被带去牢房,一行人又匆匆出了县衙,秦无病走在顾清河身侧问:“河堤之上若是缺人,我们几个,顾大人可随意调配!”
顾清河赶忙拱手道:
“顾某先行谢过!眼下还能应对,只怕阴雨连连!跟你说句实话,我今日盼着王爷能住下,那样一来,根本不用我操心河堤之事,府衙也好,卫所也罢,这个时候早就派人来加固河堤了!”
秦无病马上低声问道:“襄王爷是皇上的叔叔,我这还有一位皇上的七爷爷,顾大人看能不能好用?”
老和尚的辈分是高,可惜名声太小,即便如此,顾清河还是借用了老和尚的名号试了试,到了天快亮时,府衙便派来二百多人帮着加固河堤。
……
天一亮,秦无病他们一队人马缓缓出了永宁县城,顾清河没来送行,听说是在河堤上睡着了,秦无病仰头看了看放晴的天,长长舒了一口气。
下一站金陵!秦无病有种预感,除了河道银子丢失案之外,还有什么在等着他!
第九十八章 漕帮(一更)
因带着香草一家,一行人的速度根本快不起来,秦无病想着丢失的那五十万两银子不免有些着急,可看着林淮快咧到后脑勺的大嘴,便没有提出先走一步的要求,一行人便这么不快不慢的向金陵进发。
秦无病知道林淮不可能让他带着福尔摩斯四人先走,已经耽误了这么多天,也不差这两天,没必要让春心荡漾的林淮为难。
老和尚可不知秦无病的想法,他见林淮骑着马整日伴在香草车旁,忍不住问秦无病:“老九不在,他当我是死的?”
“你和王爷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老和尚瞪着眼睛不高兴的说:“我还是他叔呢!皇上正经的爷爷!”
“谁跟你排辈儿了?我是说关系,咱俩啥关系?朋友!我能跟王爷论朋友吗?”
老和尚听罢愣了下神,随即眉飞色舞道:“有道理!他不是不怕我告状,是觉得我根本不会告状!”
“就是这个理儿!”秦无病真诚的点头。
“既如此,你下马练一会儿双截棍吧,昨日忙乎一天,你练的有点少。”
“现在赶路要紧,等到了金陵,我再补回来。”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这叫赶路吗?放羊都比这快!”
“你还知道放羊?”
“哼!想当年我也是走过一些地方的……”
老和尚话还没说完,众人都听到了打斗声,那是兵器间猛烈的撞击声和喊杀声。
林淮眉毛都快瞪出额头了,他看了眼左侧的小树林:“真他娘的有人,小福,跟我去看看……”
没等林淮说完,树林中打斗之人,准确讲是两拨人已经打出树林。
林淮迅速下马挡在春草车前。
秦无病定睛一瞧,高呼道:“二龙!”
二龙高声回应道:“奉王爷之命暗中保护秦捕快!”
“你不是押人上京了吗?”
“半路有人接走了。”
秦无病兴奋的下马,高声喊道:“小福,小尔保护好老和尚!二哥你自求多福!小摩,小斯跟我上!”
林淮忙问:“我上不上?”
秦无病之所以兴奋,是因为他看到埋伏之人根本不是二龙他们的对手,此时绝对是检验这几天练习成果的时候,他怎能不兴奋!对于林淮的问题,他只喊了一句:“你随便!”便冲到二龙身侧:“这个让给我!”
二龙说:“这个最难打。”
“那你来!我换一个!”
二龙带来有四十多人,而埋伏的人不过二十上下,人数本就占优,再加上二龙带来的人属于什刹海体校毕业的,而那二十多人显然是民间杂耍团体,根本不够打。
二龙成心把这些人引到大道上来,秦无病走过去的功夫,便见十几个没有分配到对手的人迅速将车马围在中间,尤其是老和尚,除了身边的小福和小尔,又多了好几个人。
秦无病快速的扫了几眼对手,只看他们身后背着弓箭,便让秦无病气不打一处来!这要是没有二龙他们,他岂不是要被当成靶子,射成筛子!
秦无病拎着双截棍寻找着发泄的目标,突然让他看到一张熟面孔!
“是你!”秦无病大喊一声,指着那人便走了过去。
那人早就看到秦无病了,恨不得即刻飞扑过来,奈何跟他打在一处的人功夫了得,他一时摆脱不掉,正急得不行,秦无病自己送上门来了!
那人忍不住双目放光,只要杀了秦无病,他们便算是完成了任务,而他知道秦无病几斤几两,上次是有点蒙,这次定要速战速决!
这人正是之前在明州府衙街前与秦无病动手之人,之后虽被抓到府衙,转眼便被蔡友坤放了,谢羽曾问过秦无病可能画下这人的容貌,秦无病画不下来,却记忆深刻。
那一场架打的秦无病虽胜犹耻,怎能不记在心间!
秦无病到了那人身前,一眼便看到那人眼中的精光,秦无病挑了挑眉,促狭的问:“是不是很想跟我单挑?”
那人忙着应对,半天才回了一句:“我怕你不敢!”
“激将法对我没用!你说你们漕帮好好的负责漕运,跟那些人搅和到一起图什么呢?”
秦无病拎着双截棍站在一旁观战,那人听了秦无病的话,一个走神,挨了一剑。
“让我来吧!”
秦无病喊了一嗓子趁机向前。
此时周围差不多都打完了,二龙在命人打扫战场,活的绑起来,死的挖坑埋了,忽听秦无病豪迈的一声吼,二龙不得不走了过来。
林淮和郭义也听到了,二人即刻冲了过来,老和尚哪里还待得住,嚷嚷着:“等我一下!”也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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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这个时候冲上前可说万无一失,即便自己技不如人,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
他笑呵呵的前腿弓后腿绷,将游离棍架子夹在腋下,左手成掌护在胸前,说:“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双截棍!那天的不算!”
“哪来的废话!打呀!你那只手挡前面管个屁用,人家手里有剑,小心给你来个壮士断腕!”老和尚站在一旁哇哇直叫。
秦无病咬牙切齿的喊道:“把他嘴给我封上!”
话音刚落,游离棍离身飞出,直奔那人面门,那人身上有伤,行动稍一迟缓,将将躲过游离棍这一挑,秦无病知道一击不成,顺势向后一甩,棍随人起,只听‘啊……哒!’游离棍狠狠劈向那人肩膀,正是那人受伤之处,只听一声惨叫,那人躬下身子。
秦无病顺势反握外挑,游离棍又重重砸在那人右脸,直接将那人掀翻在地,两个动作一气呵成,不过是眨两下眼的功夫。
秦无病深吸一口气,收起双截棍,看着那人血肉模糊的半边脸,直嘬牙花子,得多疼啊!他刚要说点什么,只听旁边一声“啊……哒!”熟悉的棍子奔着那人脑袋就去了,秦无病吓得飞身而起,朝出棍那人撞去。
“哒你妹呀哒!”秦无病扶着差点被他撞倒的老和尚,怒不可言:“你从哪偷的我的双截棍?!你不知道留活口吗?!”
老和尚拎着秦无病之前的双截棍,喘着粗气,眼神中还有残留的兴奋。
第九十九章 狗皮膏药(二更)
“我问你呢?你从哪偷的我的双截棍?”秦无病真是急了。
老和尚终于反应过来刚才自己没能出击成功,他也急道:“你拦着我干什么?我试试你这老棍子好不好用!”
秦无病喘着粗气,四下里看了看,这地方谁能管皇上他七爷爷?所有人都回避他的眼神,林淮和郭义正假装认真的研究那人的伤势。
林淮说:“毁容了!”
郭义说:“牙没了!”
二龙更是忙着指挥人干这干那,福尔摩斯四人倒是齐齐看着秦无病,可有什么用呢?
“来,咱俩好好唠唠!”秦无病拍了拍老和尚的肩膀,指了指道边说。
老和尚把双截棍收入怀中说:“这个是我的了,你别想着要回去。”
“你留它干什么?”
“这你不用管!”
“你知不知道用不好伤的是自己!你不想好好活了?全天下你辈儿最大,好好在阳间当爷爷不好吗?下去之后便是孙子了!”
“孙子爷爷都一样,这棍子我要了!”
“你先告诉我什么时候偷的?”
“就刚才,你带着新棍子,不要旧棍子,旧棍子就在马背的包袱里,那我稀罕,我要!”
秦无病仰面看了看天,长叹一口气,语重心长的问道:“老和尚,你一辈子为所欲为的,就没人能管管你吗?”
老和尚冷哼一声道:“我母后为了生我是九死一生,身子一直没缓过来,没精力管我,谁还会管我?他们巴不得我被养废了!”
“你这不是都懂吗?怎么还在废的路上越走越远呢?”
“我都这个岁数了,不废下去还能干什么?!”老和尚突然吼道。
秦无病吓了一跳,平时总是笑呵呵的老和尚,突然怒起来,竟让秦无病有些不知所措,只见他挠了挠脸,嗯了一个长音,才说道:“送给你可以,但是……”
话没说完,老和尚背着手嘟囔了一句:“不听废话!”扬长而去。
秦无病顿时心中万马奔腾,暗暗发誓到了金陵破了河道丢失银两的案子,打死不跟皇家人再来往!
福尔摩斯四人同情的看着自己的主子,谁也不敢上前劝慰。
二龙敢!
“秦捕快!二十三名埋伏之人,无一人漏网,死七人,轻伤十一人,重伤五人!”
“跟我报数是几个意思?”
“王爷说遇事之后全听秦捕快安排。”
秦无病想仰天长啸!这是多大的误会!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能耐!
“秦捕快!”二龙见秦无病仰面看天不吭声,便又喊了一声。
“你见过王爷了?”
“自然!”
秦无病也觉得自己问的是废话,襄王爷的侍卫大部分都在金陵,二龙手里没这么多人,襄王爷既然快到金陵了,有些安排自然要到位。
“大哥!”秦无病突然想到了林淮,这位下岗的从三品,想来有很多战后经验,其实二龙也有,奈何有王爷的误会在,二龙不会擅自做主。
林淮过来的倒是快,秦无病说自己要去收拾老和尚,剩下的事让林淮和二龙帮忙解决安排。
林淮自然痛快答应。
……
秦无病说是要去收拾老和尚,可走近老和尚,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老和尚像个孩子一样,正开心的挥舞着双截棍。
秦无病长叹一口气,什么也没说,在道边找了块儿大石头坐了上去,郭义便走了过来,蹲在秦无病身侧安慰道:“你哄着就是了,他身份在那,别说是你,刚才便是皇上在,也只能由着他。”
秦无病点点头。
“王爷既然派人来护送,咱们便不用那么着急,王爷眼下要办的事,你去了也帮不上忙。”
秦无病嗯了一声说:“我想尽快把河道丢失的银子找回来,然后,便回静海。”
郭义扭脸看了眼秦无病,笑了笑说:
“你这样的真是少见!我跟了王爷也有几个月了,能在王爷面前肆无忌惮说话的也就你一个,如今多了这位祖宗,还就能听进去你说的话,这要是放在旁人身上,指不定多高兴呢,你可倒好!”
“累心!”
“回静海就不累心了?我最烦一大家子见面的时候,长辈要训话,同辈的,哼,什么兄友弟恭!还不都是装出来的,不累吗?还是出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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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样。”
“你之所以觉得待在静海轻松,那是因为事情都让你父兄扛下了,你多大了?还要他们帮你扛?这要是让大哥知道你这点心思,定会再给你几个大脖溜!”
秦无病搓了搓脸,没有吭声。
“这么跟你说吧,身份再尊贵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更何况没身份的。”
秦无病想想也是,刚刚被老和尚带的有些孩子气了,他眨了两下眼,突然问道:“你知道漕帮吧?”
郭义被秦无病这种跳跃整得愣了下神,才说道:“知道,怎么了?”
“跟我说说。”秦无病也蹲到地上,与郭义面对面,态度极是认真。
“要说漕帮,就得从文宗说起,文宗之前南粮北运基本都是海运,我听我祖父说起过,那时候最多一年能运360万石!海运比漕运运量大,速度快,还省银子。”
“那为何要改漕运?”
“因为倭寇!也不知这些倭寇从哪冒出来的,反正文宗皇帝下令‘片帆不得下海!’”
“海运被禁了便只能走漕运,漕运可是块儿大肥肉!可那些人只想着赚银子,不想着疏通河道,或者说,这些人两边都想挣,这边挣着运粮的钱,那边还伸手找朝廷要疏浚河道的钱,朝廷哪里负担得起,文宗便挂榜招贤办理漕运。”
秦无病点头道:“这便有了漕帮。”
“对,漕帮虽属漕运总督节制,但如同虚设,你想啊,漕帮要自己建造粮船,并负责疏浚运河河道,修堤护堤,收粮运粮直至京城,那得多少人?多少银子?可这些银子又不是朝廷花,朝廷只与漕帮结算漕运的账,你说谁能管他们?”
“这一趟下来需要不少人吧?漕帮哪来这么多人?”
“他们可不傻,为何叫帮?最先承接漕运的那些人眼见做起来有些费事,便找人给文宗递折子,请恩准开帮收徒,以便统一粮务,文宗准了,便有了漕帮!”
第一百章 金陵城门外(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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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驿馆堂内开审(一)二更
秦无病道:
“所以这个漕帮,说官不是官,因他们并无品级,可又说民不是民,因他们能在自己的地盘做主!”
“就是这意思!但是漕运走的是淮京运河,沿途的那些官员为了分得一杯羹,哪有不与他们打交道的,但也不敢用强,漕帮的人可不是那么好惹的!”
“为何不重开海运?倭寇还在?”
“你是不是静海人?倭寇还在不在你能不知?几十年前就没了,真要有,你还能安生的活着?”
“那就重开海运啊!”秦无病站起身。
“漕运是多少人的金饭碗,那是你想开便能开的?”郭义也站起身。
秦无病望了眼周围,已经收拾的如同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了。
他口中嘟囔道:“漕帮的人为何要杀我?”
“你怎知他们是来杀你,不是来杀……”郭义低声询问,看了眼玩累了的老和尚。
“谁会想杀他?杀他有何意义?即便是想嫁祸也不会找漕帮的人来动手!”
郭义愣了一下,急问道:“你说他们是漕帮的人?”
秦无病点点头,然后对林淮喊道:“大哥,刚才我打的那人可有性命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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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淮跑过来说:
“无大碍,中了一剑在肩膀,被你那两棍子打的骨头可能有些问题,这要进城后让大夫看了才知,眼下已经止了血,没有性命之忧。”
“能否腾出一辆马车,只我与那人在车里?我要问话。”
“没问题!这些人骑来不少马匹,也有辆马车,想来是装弓箭用的,都藏在林子里,这辆马车我用来装那些伤重的,然后让春草的爹娘将就一下骑马,腾出一辆马车给你。”
秦无病点点头。
……
折腾了差不多两个时辰,队伍重新上路了。
秦无病面色铁青的坐在车里,眼前那人气息微弱的躺着,身旁坐着老和尚。
秦无病跟老和尚商量:“你不该姓李,你姓高吧。”
“为何?”
“你是块儿狗皮膏药!”
“你猜你这句话若是被皇上知道了,你会如何?”
“只有小孩子被欺负了,才会找大人帮忙,你多大了?”
“嘁,你说破大天,我也得跟着你!”
“你是打算听完了好给那些人报信儿?”秦无病说完便后悔了,老和尚能跟着回京已经是最好的表态了,像他这种忽高忽低的智商想玩无间道,实在没有什么意义。
老和尚只是不屑的冷哼了一声说:“他们也配!”
秦无病不敢再多言,老和尚便如愿的坐在他身旁。
随着车子摇摇晃晃的上路,秦无病缓缓开口道:
“我说你听,你愿意回答便吭一声,不愿意回答便只听着,我倒也不是非要你答。”
“淮京运河从江南直达京城,中间与黄河有交汇处,但我不明白你们偷河道银子,拦着王爷修整黄河是为哪般?想来黄河决口对你们的漕运也没有好处。”
那人像是身上的痛楚剧烈了些,忍不住皱了皱眉。
“我琢磨着,你们漕帮可不是谁想使唤便使唤的,上次为了印子钱的事,你们当街杀了人,府尹大人照样放了你们,可见你们也是惹不得的,惹不得归惹不得,你们还没到目空一切,为所欲为的地步,所以,你们哪来的胆子偷那五十万两银子?”
“我,早该,杀了,你!”那人睁开一只眼,艰难的蹦出几个字。
老和尚眼睛一瞪,伸手就掏出藏在怀中的双截棍,秦无病吓一跳:“你又抽什么风?他这样的……用你?”
“只有他这样的,才用我!”
“你要么好好坐着听,要么出去骑马玩,你选一个。”
老和尚哼了一声收起双截棍。
秦无病摇了摇头又看向那人道:
“你什么时候都杀不了我!可知为何?因为我有天护着!”
老和尚竟认同的点了点头。
“刚才说到哪了?”秦无病思索着。
“说你有天护着。”老和尚提醒道。
秦无病张了张嘴,吐出一口浊气,温和的道:“你闭嘴!”
“你们这个帮派常年与地方官吏打交道,手下又都是穷苦的百姓,一边苦哈哈的运粮,一边要将辛苦钱分给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官吏,纤夫拉一辈子纤还是纤夫,扛包的苦力扛一辈子包还是苦力,银子都让谁挣去了?只是那些贪官污吏吗?你们帮内便都是干净的?”
“再说回那五十万两银子,你们被官府坑了一道,便想着从官府身上拿回去,也不分是哪个衙门口的功和过,你们心里嘴里天天骂着当官的心黑眼瞎,你们自己呢?那是用于修河道的银子,修河道有多重要你们不知?水灾关系着多少户人家的性命你们不知?你们的心又干净到哪去了?”
“运银子的船走的是淮京运河,是你们的地盘,你们通过船吃水的情况推断出船上的东西可能是什么,大概有多少,这些并不稀奇,稀奇的是你们知道王爷什么时候下船走了旱路,你们知道船上查检银两的方法,有个内鬼给你们通风报信,你们便真敢行动,还是那句话,你们哪来的胆子呢?若是连襄王爷带的银子你们都敢偷,淮京运河上每年上缴的税银早晚还不都进了你们漕帮?你们是盼着皇上调兵灭了你们?”
“哦,是了,你们觉得偷银子这事谁都查不出来!但,有个办法可验证是否如你们所想……叫换位思考!若你们是襄王爷,如何看待这起丢银子的事?”
“你想,不论是谁在淮京运河上动手,能逃过你们漕帮的眼睛吗?这不是给你们身上泼脏水嘛,你们能干?这时候你再想谁能有本事偷这五十万两银子?是不是就像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所以襄王爷知道银子丢了,一点没着急,这都过去多少日子了,我们才来金陵,听明白了吗?你们让人坑了!是谁给你们送的消息?又是谁说服你们动手?这个人居心不良啊!”
那人浑身一紧,一支眼惊恐的盯着秦无病,眨都不眨,像是在等秦无病接着往下说。
第一百零二章 驿馆堂内开审(二)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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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驿馆堂内开审(三)二更
“他们坑你们一次还不够,接着又坑了第二次,这次坑的有点大,你们明明是来杀我的,却不知我们这些人中有个比襄王爷辈分还高的皇亲在,他老人家是皇上的七爷爷,因年老体衰不能跟着襄王爷策马狂奔,便被安排在我们这边,你说你们是来杀我的,可我偏说你们是来杀皇上七爷爷的,你猜结果会如何?他们没告诉你这位祖宗在我们这吧?但他们可是清楚的知道。”
那人绷着身子像是想坐起来。
“你才年老体衰呢!”老和尚不乐意的嚷嚷了一句。
“谁家七爷爷不年老体衰?怎地到了皇上这就成你这样子了?没个爷爷的样儿!若不是因为年老体衰,你为何不跟着襄王爷快马加鞭赶赴金陵?”
“为了看着你!”
那人见秦无病与和尚斗嘴斗的带劲,无暇顾及他,不免显得有些焦急,他想劝自己别听秦无病胡说八道,可秦无病说的有理有据,他心中不免有些担心,只盼着秦无病再多说两句,他也好找找破绽,辨一下真伪,至于秦无病和老和尚都说了什么,他竟一个字没听进去。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秦无病瞥了一眼那人说道:
“还想听什么?你听得懂什么?为何要偷治河道的银子?皇上要各地官员填补亏空,又派襄王爷南下,不少官员吓得尿裤,伸手找你们漕帮要银子的官员很多吧?是不是有人跟你们说,那些银子不偷也会被河道上的官员贪了?
“淮京运河是你们的地盘不假,但是你们想上船可没那么容易,船上没有接应,你们水性再好也只能在水里憋着!”
老和尚来了兴致:“你是说他们先是潜在水中,等时机成熟再冒头?”
“你问我干什么?你应该问他!”秦无病指了指那人。
“你打坏了他的脸,又没打坏他的脑子,他傻呀跟我说实话!”
“不用他开口回答,你盯着他一只眼,便能知道答案!”
……
队伍当晚歇在了路边,天不亮便再次启程,走了一天,终于在傍晚,伴着金色的余晖到了金陵城外。
秦无病之后没再与那人多说什么,只等进了金陵城找个大夫,将所有伤者医治差不多了,再看看襄王爷的意思,想让这些自诩义气摆第一的人老实招供,难度有点大,但他自信他推断的不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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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秦无病没想到,想进金陵城居然这么难!
只见金陵城门外,以襄王爷为首站着文官若干,武官若干,不知道什么官的若干,远远望去密密麻麻全是人。
秦无病知道这是襄王爷在向世人宣告老和尚的回归!没秦无病什么事,他可以跟在林淮和郭义身后,再不济走在春草车旁,没人能注意到他。
可老和尚是谁?是膏药!
秦无病去哪,老和尚便去哪,整个队伍本就不长,秦无病骑着马已经绕了好几圈了,马都不乐意了,更何况老和尚。
“你能躲哪去?属王八的?”老和尚跟在秦无病后边急吼吼的道。
“你老跟着我干什么?那些人是迎你的,我算老几?”
“你若娶了玉儿,便是我侄女婿,若是娶不成,我还可以是你舅姥爷,你说你排第几?!”
“排第几今日也轮不到我在你身侧,你赶快离我远点,自己主动把自己送过去,我们也好早点进城歇息!”
“你想得美!撇下我一个去遭罪,绝对不可能!”
“怎会是遭罪呢?那些人定会花言巧语哄你高兴,你美还来不及呢!”
“我不爱听他们说话,就爱听你说话!”
“你离我远点!”
……
最终,秦无病没能拧过老和尚,实在也是没法再转了,因襄王爷派人过来说:“不许再胡闹!”
秦无病生无可恋的骑在马上,身侧是笑容满面,容光焕发的老和尚,秦无病几次想掉转马头,飞奔而去,但是他知道,老和尚一定会跟过来,只要是秦无病不愿意的事,老和尚都十分愿意,且执着的要将这件事做成。
于是,秦无病站在老和尚身后半步,在金陵城外,接受了除了襄王爷外其他所有官员的跪拜!
这中间有新任的江南总督田文谦,江南都指挥使邓铭,河南都指挥使陈忠,河道总督范守康,还有提刑按察使司谢羽,金陵府尹郑拓……
秦无病的内心是澎湃的,表情是视死如归的,眼神是望向远方的,双手和双脚是颤抖的!
官员们行了跪拜之礼后,嗡嗡的一阵歌功颂德,秦无病只听见嗡嗡声。
秦无病就这么直挺挺的站在江南省各级领导中间,面无表情。
林淮和郭义站在人群外羡慕的看着秦无病。
林淮笑呵呵的说:“你看三弟在朝廷大员面前,依旧气势十足!”
郭义说:“之前我还以为他也就是仗着王爷惜才,才敢那般没规矩,如今看,倒是低估了他!这阵势换做是我,怕是也要紧张的双手冒汗。”
站在旁边的小福说:“七少爷现在肯定也在冒汗。”
小尔说:“不止冒汗,双腿还在颤。”
小摩呵呵一笑道:“七少爷现在肯定很想飞走。”
小斯认真的问:“一会儿需要动腿,他该怎么办?”
……
好在没给秦无病当众展示动动腿的机会,官员们怎能不为襄王爷和老和尚准备轿辇?
在各级官员的簇拥下,二位皇亲都上了轿辇,秦无病还在原处站着。
老和尚因已出家,并没有俗家封号,自然也没有仪仗,可襄王爷有!秦无病只觉得眼前突然五光十色,各色大旗小旗,华盖,孔雀稚尾,进善幡,朱团扇……
也不知道都从哪变出来的!
秦无病看着人流慢慢的走远,长长呼出一口气,暗骂老和尚一辈子长不出头发!这分明就是老和尚成心报复!
老和尚坐在轿辇中笑得正欢,突然打了一个喷嚏,然后接着笑,他觉得刚才秦无病的样子,足够他笑个把月的,但还要再继续想个办法,不然个把月之后笑啥?
……
第一百零四章 老和尚的提醒(一更)
仪仗,轿辇,随行的官员终于进了城,有些官员不时满面笑容的回头看向秦无病,频频点头示意,很有攀附之意,秦无病依旧站的笔直。
林淮和郭义迅速跑到秦无病身旁开口就是一顿夸,秦无病却说:“我小腿肚子抽筋了,快扶我走两步。”
林淮顿时嫌弃上了:“瞧你这点子出息!真要是看到敌军的千军万马,你还不得尿裤!”
“一样吗?”秦无病一瘸一拐的活动着双腿:“我何德何能眼看着一二品的大员给我下跪行礼?”
“那是给你行礼吗?”
“我知道不是,可……那个老秃驴!我迟早找回来!”
等秦无病活动开了,几人赶紧上马追进城。
……
金陵,因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和气度不凡的风水佳境,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但亦屡屡从瓦砾荒烟中重整繁华!而其文学之昌盛,人物之俊彦,山川之灵秀,气象之宏伟,除了京城,怕是没有哪座城能与之媲美!
可这些跟秦无病没有任何关系,他已经开始非常后悔来金陵了!
襄王爷这次依旧住在驿馆,只对劝说的官员说:“若是有银子安排我的吃住,便用这银子先把亏空填上,这几日你们便辛苦些,回话都到驿馆来。”
官员们也便不好再劝了。
今日襄王爷和老和尚下了轿辇,便将一众三品以上的官员留了下来,齐整整的坐在驿馆堂内。
秦无病几人到的晚了些,本想在外面逛一逛,等襄王爷开完会了,再进去,哪知德喜一嗓子,秦无病便成了堂中唯一一个站着的。
襄王爷抿了口茶介绍道:
“他是静海县一名捕快,姓秦,家中从商,但他天赋聪慧,屡破要案,对本王帮助很大,这次防洪固堤也是他想出了军队参与的法子,本王觉得甚好!”
秦无病心中那一万匹马可就管不住了,他一时想不明白襄王爷这是想干什么?烤全秦吗?
只听襄王爷又道:
“历朝历代军队参与赈灾救灾的先例,有但并不多,通常都是朝廷出银子粮食,分发到地方,由地方州县府衙带领百姓自救,哼!大部分都被父母官贪了去!可调动军队所需粮草更甚,还拿什么赈灾?”
“而眼下,咱们不是赈灾,而是防灾!黄河弯弯绕绕历经数省,下游主要分布在江南省与HEN省,召集附近的卫所修整河道,加固堤坝是最快捷之法!粮草自然少不得,但与百姓的性命比,都可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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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里,秦无病觉得自己可以退下去了,后面没他什么事,哪知襄王爷指了指他道:“你也说两句。”
秦无病眼睛瞪得像铜铃!
这是什么会议?部长级的会议吧?他一个小捕快发言讲防洪?
老和尚看着秦无病的表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襄王爷明知故问:“七叔笑什么?”
“你看你把这娃娃逼的,原本细长的眼睛,瞪成了球!”
“七叔小瞧他了,他书读得不多,但本事不小!”
“是不小!白骨都能辨男女!永宁县令几日不能断的案子,他去了看两眼,问两句,凶犯便出来了……”
“哦?”谢羽激动的起身问道:“可是那起新婚几日,新娘子便被割喉而死的案子?凶犯是谁?”
“除了她那自诩甚高的秀才夫君还能是谁?”老和尚翘起二郎腿,得意的道。
“可他当晚并不在家!顾县令在信中讲的很细,我看罢便觉得只有等秦捕快来……”
“他故意不在家,还嘱咐新娘子留门,然后让自己之前私定终身的女人安排人去家中杀了新娘子,娃娃,我这么说对不对?”
秦无病没好气的道:“这事你倒是记得清楚!”说完他便后悔了,只见堂中所有官员齐刷刷看向他,眼神中充满了探究。
秦无病清了清嗓子,背着手道:“我简单说两句……”
“我听听你能编出什么花儿来!”老和尚饶有兴致的坐直了身子。
谢羽也赶紧坐下。
秦无病理都没理老和尚,背着手朗声道:
“我不大清楚以往修整河堤是个什么章程,想来离不开河两岸的百姓,可眼下离涨水期越来越近,而且今年未到涨水期雨水已相当充沛,今夏恐躲不过水涝之灾!大涝还是小涝?我觉着咱们要是准备的好,便能将大涝变成小涝,甚至不涝!”
“眼下时间紧,真说一下子召集上万百姓到堤上,难!但附近卫所官兵训练有素,整队出发快,又都是年轻力壮的,抢在涨水期到来之前修整加固好部分河堤还是有希望的!”
这番话讲完,堂中安静了片刻,襄王爷呵呵的笑了,然后问道:
“召集百姓劳作自然需要付工钱,而调动军队劳作,与作战无异,粮草需准备妥当,粮草就是银子,这银子……哪来?”
秦无病马上明白襄王爷的意思,赶忙道:
“襄王爷心中装着百姓,之前在明州苦劝盐商为修整河道善捐……”
“一共捐了多少?”老和尚急着问道。
“二百万两!”秦无病高声说完,看向坐在谢羽身旁的河道总督范守康。
这段群口,三人配合的倒是默契。
其实秦无病一开始根本不敢看向众位官员,如在舞台歌唱般,只敢目视前方,可架不住范守康坐的椅子上像是有钉子,他不断的更换着臀部的受力点,秦无病这才注意到他,便也明白了襄王爷的意思,只是……非得用他做药引子吗?
“邓铭,陈忠!”襄王爷喊了下两位指挥使,两位指挥使立刻起身。
“本王给你们每人一百万两,命你二人即刻召集沿河附近卫所官兵,按照昨日分派的堤段,准备好所用物什,十日内完工,可能做到?”
还没等两位指挥使领命,范守康扑通一声跪到地上道:“王爷且慢!”
襄王爷像是愣了一下,随后温和的问道:
“有话便说,怎还跪下了?可是那好不容易弄来的银子出了什么意外?按理说不应该啊,这才几日时间?”
第一百零五章 买一送一(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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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又有命案(二更)
“王爷,是这样,下官也知时日比较紧,所以离开明州便开始安排修整之事……”
“哦?范大人一心为民实在是令本王欣慰,如此说来,昨日未曾找你一起商讨实是大错,想来范大人经过这几日的……安排,已经修整了部分河道吧?”
“不,不是,未曾,是这样,修整河道需细细安排,砂石木料蓑草等等,还,还有民夫,都,都要准备停当……”
“也对,如今是已经准备停当了吧?那边直接交由二位指挥使便可,花了多少银子?在总数中减去便是。”
范守康满脑袋的汗成串的往下滴,他竟顾不得擦拭,可见此时他的脑子都用在哪了!
“王爷,银子,银子已经拨下去,准备了……”
“不能全拨下去了吧?”襄王爷慢慢收敛了脸上的温和:“是拨下去了还是……贪了?”
范守康一下没跪稳,瘫坐到地上。
他是如何也没想到,襄王爷会对修河道的事一跟到底!
范守康在明州眼见江毅东与蔡友坤被押送京城,当时确实心生惧意,想着好好办差,但是离开明州后,那些惧意像是留在了明州般,他再没想起来。
在他看来,何谓天灾?那便是人力不可与之斗的灾难,真说发了大水,那也是老天爷的意思,与他认不认真修河道关系不大,换句话说,今年雨水小,他好歹修一修便能挡住,雨水大,他怎么修都没用。
所以,他一回到金陵,那二百万两便被他以各种账目分配的差不多了,剩下一些准备做做样子用,毕竟鸿运码头还有一桩河道丢失银子的案子需要襄王爷头疼,他倒不惧襄王爷到金陵来。
可现在,他怕了!
“还剩多少银子?”襄王爷冷着脸问道。
秦无病心都揪了起来,那可真是好不容易逼着盐商捐出来的银子,加上蔡友坤家里的,勉强凑够,不知这位河道总督脑子一热做出怎样人神共愤的事来。
“王爷!真的是用在准备之上了,账目都在,王爷可以查……”
“我问你还剩多少?”襄王爷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了!
秦无病明白,若范守康只是动了个小数,这时早就说出口了。
范守康垂着头,歪着身子趴在地上,哪里还有半分从一品大员的模样。
新任江南总督田文谦先是朝襄王爷拱手行礼,然后走到范守康身旁,将他搀扶起来,虽还是跪着,但至少身子立起来了。
“范大人,王爷问话,还是据实答吧,查账这种事,眼下毫无意义,王爷问的是银子。”田文谦语重心长的劝说着。
老和尚冷哼一声道:“捉蚂蚁熬油,臭虫皮上刮漆,为了银子,不嫌寒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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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文康趴在地上嚎哭道:“王爷!真是用在治河上了……”
“无病,我若想知道他是否用在治河上,最快的办法是什么?”襄王爷寒着脸问。
秦无病挑了下眉,这是要把他放在火上烤焦才肯罢休啊!
“方法倒是有,二百万的现银拉回金陵来,怎能没动静?装了几车?多少人护送?全部进了金陵还是中间曾有部分去了其他州县?到了金陵入账的银子有多少?谁负责清点入库?出去的银子有多少?谁负责押送?谁接收?买卖过程谁参与?清点买来的物什可对的上?”
“太过繁琐,简单点!”
“抄家!”
秦无病躬着身子垂着头,没敢抬头看堂内各位官员的表情。
“邓铭,陈忠!”襄王爷沉声喊道。
“在!”
“在!”
“命你二人带兵持本王令牌查抄河道总督府邸!本王便在这里等你们消息,不可惊扰内眷!”
两位指挥使接过令牌,躬身退出。
范守康重新瘫软在地。
秦无病此时才明白襄王爷的目的!
襄王爷定是早知范守康为人,便用那二百万两银子做饵,若是范守康狗不记得吃屎,好好整修河道,未尝不是好事,若是他依旧恶习难改,便可借由这次事端,彻底将他打入尘埃!
至于那二百万两银子,或许始终没有离开襄王爷的视线!
离京时只有五十万两,明州后变二百万两,等抄了范守康的家,会变多少?若是再将丢失的五十万两找回来……
秦无病倒吸一口凉气,这真是一石二鸟的绝妙演绎!他不由得对襄王爷由内而外的更加敬重,同时为襄王爷亲手为他挖坑,让他成为官员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放在嘴边骂来骂去,或许还会被问候秦家的列祖列宗而感到无可奈何!
今日城门口与驿馆内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会被人添油加醋的传的人尽皆知,尤其是官员之中,秦无病突然生出一种孤臣的骄傲!
“诶,你猜从今往后,有多少人想收拾你?”
老和尚不知何时站到秦无病身侧,坏笑着问。
秦无病冷哼了一声低声问道:
“你整日装傻犯浑,实际上比谁都看的明白,怎就那么轻易被别人骗了呢?”
老和尚眼一瞪低声道:“我才不会被人骗!我只是愿意!”
秦无病点头道:“这倒是!看的明白归看的明白,跟做不做人事是两回事!”
老和尚先是一怒,随即又坏笑着问:“你说我在这里打你一顿,你敢还手吗?”
“斗嘴和打架是两个领域,你在咱们斗嘴的时候突然动手,只能说明斗嘴你输给了我,既然我已经赢了一局,打架输给你也便无所谓了。”
“谁说你赢了?!”
“无病!”襄王爷突然喊道。
“在!”
“听说你在路上被人埋伏险些丧命?”襄王爷问的很严肃。
秦无病嗯了一声,脑子里却在想这段相声该怎么说!
“老九,你算是没看错他!他一肚子的心眼,几句话就把那个漕帮的人给问个通透!”
“哦?是漕帮的人想杀他?为何?”
“还能是为何,不就是因这小子有点能耐,怕他到金陵查出是谁偷了那五十万两银子!”
秦无病清楚的听到堂中官员们集体倒吸一口气的声音,谢羽又激动了,忙起身问:“秦捕快可是查到线索了?”
第一百零七章 听雨阁凶杀案(一)二更
“不需要线索!”老和尚摆摆手道:“这小子不需要查证什么!你们这些官员可要防着他,没证据他也能让你开口自己将罪行秃噜出来!我亲眼瞧着的,漕帮那人带死不活的,话都说不出来,这小子几句话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问清楚了……”
“那人既然没有说话,又怎能断定这位……捕快说的对错?”一位官员不解的问。
“看眼睛!即便只剩一只眼了,也要看!”老和尚说得掷地有声。
“可,也不能凭眼神定罪啊!”另一位官员说得小心谨慎。
“这你就不懂了!”老和尚背着手走到那名官员身前:“你走路先要看什么?”
“啊?”
“是不是先要看好方向,才知往哪走?这查办案子也是一样,先要知道查谁,剩下的不就简单了?”
那位官员像是十分受教的样子,对老和尚好一顿夸赞。
秦无病觉得这次的群口相声,好像不用他开口,老和尚便是他的嘴,这么一想,秦无病觉得老和尚也并非一无是处。
众官员围着老和尚取经,只谢羽一人走到秦无病身旁,低声问漕帮参与的来龙去脉。
一时间,堂中的官员像是忘了地上还趴着一位从一品的河道总督,讨论的好不热闹。
突然,襄王爷开口了。
“本王身边难有得用之人,这位静海县的捕快却甚是合本王意!”
“也合我意!”老和尚补充了一句。
“可总有人不想看到本王身边有得用之人,总是想着办法想让小捕快消失,本王只能说,莫小看了他,更莫小看了本王!千万别没动得了秦无病,却给自己全家惹一身病!”
秦无病听得有些激动了,这算不算对外官宣了他的归属?
堂内突然安静了下来。
老和尚哈哈一笑道:“便如那漕帮,竟只派了二十多人便想要这小子的命,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全交代了……”
“七叔怎知他们是想杀无病还是知道七叔也在其中?”襄王爷严肃的问。
堂中这些官员大多与漕帮都有来往,这次埋伏若是只与一个小捕快有恩怨,这事不难化解,至少他们认为不难,但若是与皇亲沾上边,漕帮这次怕是要损失惨重了!
至于漕帮意在捕快还是皇亲,这就要看襄王爷的意思了,甚至有的官员觉得,将丢失的五十万两银子加在漕帮身上,也是欲加之罪,这是要收拾漕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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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还趴着一个河道总督,堂中有些官员却动起了脑子,如今漕帮算是遇到了灭顶之灾,必定会有病乱投医,正是最好捞钱的时候,如何才能从漕帮身上结结实实的赚一笔?……
乃至于襄王爷后面说了什么,有些人根本没听到。
可惜,还没等这些人将步骤想明白,邓铭和陈忠命人回禀:河道总督府邸外院书房藏有暗间,内有黄金三箱,白银五箱,白银均为官银,玉石奇珍若干,银票一匣,尚未入册完毕,是否查抄内院?
襄王爷只说:“勿惊了内眷!”
来人退去,堂内瞬间又安静了。
范守康此时浑身像筛糠一般,趴在地上呜呜痛哭。
襄王爷缓缓起身,背手看着地上的范守康良久叹息道:
“你是盛德八年的进士,为官几十载,一路从穷苦县令做到河道总督,容易吗?你与江毅东不同,他家与皇家几代的交情,自是有恃无恐些,你呢?皇兄曾说你清廉自守,秉性公道,刚直不阿,想借重你的刚毅廉政治理河道……”
“王爷!下官……不得已啊!”范守康爬到襄王爷脚下,频频磕头,痛哭流涕的道:“王爷只知户部龌龊,怎知吏部情形更不可问!下头不孝敬,该升迁的压着不奏,不该黜降的便捏造罪名,下官无大树可靠,只能随波逐流……”
“哈!照你这意思,江毅东有大树可乘凉,依旧贪腐又是为哪般?明明是你们自己贪心不足,利欲熏心,只盼着自己手中权利滔天才好!那样便可有数不尽的金银!会有尽头吗?!皇上身居九重,洞鉴万里,怎会不知你们的心思?但为人臣,揆之天理,你们哪怕还能有那么一点子良心不安也可救!文死谏,武死战!这本是臣子本分,皇上不敢奢求官官如此,唯盼你们心中多少装着点百姓,将你们那副吃相收敛一二!”
襄王爷越说越气,用手指了指范守康,那手指忍不住在发颤。
“你任河道总督已五年有余,没见过洪水滔天吗?没见过百姓流离失所吗?没见过黄河之上的浮尸吗?!那银子你怎下得去手!来人!扒去这畜生的官服,押至府衙地牢,明日午时于闹市斩首示众!”
秦无病只觉身两侧一股劲风掠过,随即范守康像是死猪一般被拖了出去。
堂内众官员像是说好了一般,‘扑通通’全都跪地,除了谢羽和田文谦,各个吓得面如土色颤栗不止。
秦无病笔直的站着,浑身紧绷!一日之间他已是第二次站在跪地的官员面前。
“你们不用吓成这样,那日押走江毅东的时候,范守康也如你们这般,吓得浑身筛糠,结果如何?见到银子,全都忘个干净!脑袋长在你们自己脖子上,你们不想要,砍头的刀有的是!想坐在你这个位置上的人,更是有的是!别觉着别人如何,你便可以如何,抛开别人不说,仔细想想你们自己那点子破事一旦漏了,够不够罢官杀头的!”
“要我说全都拉出去砍了!”老和尚嚷嚷了一句。
“七叔莫恼,慢慢来!田文谦!”
“下官在!”田文谦站起身,躬身道。
“你新任江南总督,给你个难办的差事,江南省各府州县的官员,给他们期限自查,据实上报错处,限期上缴贪污银两,朝廷可既往不咎,以后踏实办差,朝廷绝不秋后算账,若是隐瞒不报一经查明,罪加一等!若是之后再犯,死罪难逃!谢羽!”
“下官在!”谢羽起身。
“虽说机会给了,但总会有些人自作聪明,捂着银子不要脑袋!田文谦开门等着那些悔悟的官员,你便做回恶人,将那些隐瞒不报,怀有侥幸之心的贪官尽数抓了!为了修整河道之事,我会在金陵停留些时日,秦无病你随便用,一旦查明,绝不手软!”
……
第一百零八章 听雨阁凶杀案(二)一更
秦无病还停留在刑侦变经侦的错愕中,襄王爷说了句‘乏了!’众官员踉踉跄跄的向驿馆外走去,走到门口时,襄王爷还不忘嘱咐田文谦:“明日午时行刑时,都去看看,一个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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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上午的大戏这才告一段落。
官员们前脚刚走,林淮和郭义便冲进驿馆。
俩人先是朝襄王爷行礼,然后见秦无病站得笔挺,便凑了过去,林淮关切的问:“又抽了?”
还真是又抽了,秦无病被林淮和郭义搀扶着落了座,一手捏着小腿肚子,龇牙咧嘴的问襄王爷:“下次王爷再要办大事,可否提前说一声?万一我配合的不佳,耽误了王爷的事就不好了。”
“目前看,你配合的都不错!真乏了,用过午饭来跟我说说那五十万两去哪了!”襄王爷说完,转身便要去房间。
“不是让我跟谢大人查贪官吗?”
“你能兼顾!”襄王爷头都没回。
……
中午用完饭,老和尚便催促秦无病尽快去找襄王爷,秦无病纳闷的问:“王爷是不是你亲侄子?你就不知道心疼一下,让他多歇息一会儿?”
“我都不累,他还比我小一岁呢!”
“废话!你干什么了你累?除了想着算计我费费脑子,其他时候你脑子都在休息,跟王爷能比?”
“你以为算计你不累吗?”
“你等我腾出空的!”秦无病转头问林淮:“漕帮那些人都被押送到府衙了吧?”
“二龙办事,你有啥可不放心的?”林淮答的有些心不在焉。
秦无病看向郭义,郭义笑道:“香草跟着咱们这几日,多少看出点端倪,上午王爷在堂中过审,大哥在被香草过审。”
“实话实说了?”秦无病问。
林淮叹了口气,没吭声。
郭义道:“大哥怎会说谎行骗!香草知道实情,便不肯再跟着咱们,沈家老两口也说要回梧州,我好受歹说的,他们才肯安顿下来,答应等香草腿好了再说。”
秦无病看了眼垂头丧气的林淮,扭头问老和尚:“你能不能认下香草做义女?”
“凭什么?你腿抽完筋,脑子也抽了?”老和尚不可置信的问。
“凭咱俩的交情……”
“凭交情我能认你做义女!”
林淮原本听到秦无病的建议升起了一丝希望,再听到老和尚一口回绝,顿时比先前还要萎靡。
秦无病顾不得跟老和尚斗嘴,劝道:“方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大哥莫急!容我想想!”
林淮狠狠点头。
老和尚不耐烦的催促道:“赶紧去回话!”
“你既不肯帮忙,就别跟着我!”
“我是跟着你吗?现如今满天下可还有我不能去的地方?!”
秦无病嫌弃的疾步快走,临走还不忘嘱咐林淮:“等我回来,咱们再一起想办法!”
林淮和郭义同时点头。
出了房间,老和尚拉着秦无病快走了几步,然后悄声说道:
“你这娃娃是不是脑子真的有病?武定侯也是你能惹得起的?我打听过了,武定侯在京城已经给那小子说定了亲事,是国子监祭酒王济家的闺女,别看只是个从四品,王济不说学富五车,那也得是四车半!他家的闺女那是能随便退的?这事别说是我,便是老九或者皇上也不能插手人家家务事!更何况是武定侯家的!”
“你藏在山上二十多年,对京中人和事倒是了解的很!”
“谁手下还没几个得用的人!”
“你怕武定侯?”
“少激我!这跟怕不怕的没关系!这事儿你们不占理!若是那瘸腿的丫头肯做妾,这个忙我帮!那小子肯吗?王济读过那么多书,最是讲规矩,他闺女能差了?你只想着瘸腿那丫头将来如何,可曾想过一旦武定侯退亲,王家的闺女会如何?哼,嫁不出去都是轻的,不羞愤自尽你秦字倒着写!”
秦无病愣住了。
“更何况,武定侯这门亲事是求来的,你以为那个庶出的小子能摊上这么好的亲事?”
秦无病紧皱双眉道:“是我疏忽了!事到如今,你可有什么法子,两边都顾及到?”
“什么法子?自是让那瘸腿的丫头做妾,就这也需仔细谋划,不然那小子的腿也得瘸!话又说回来,那小子怎么就看上那个瘸腿丫头了呢?那丫头虽有些姿色,毕竟出身寒门,少了大家闺秀的气度,做正房确实欠缺了些……”
秦无病知道春草的性子投了林淮的脾气,林淮动了心也正常,但林淮如此执着,或许还因为他知道这么做会让他爹武定侯暴跳如雷!
可两个女人招谁惹谁了?
秦无病有些自责,刚认识林淮的时候,林淮便说过他为了躲亲事,连皇上召回都敢抗命,这才丢了官职,秦无病竟是没往心里去,若是早些明白这里面的利弊,当初就该劝林淮放弃春草,大不了再命人将沈家四口送回静海家中将养就是了。
秦无病长叹一口气,不知该如何是好。
……
襄王爷午饭后眯了一会儿,秦无病和老和尚来的时候,刚刚起身。
“算着你该过来了!七叔怎不歇息一下?”
“国事重要!”老和尚坐在上首位置,一本正经。
秦无病瞥了一眼老和尚,也不废话,坐下后直接说道:“那五十万两银子应是漕帮的人劫了去。”
“他们如何做到的?”襄王爷抿了一口茶问。
“整个淮京运河都是他们的地盘,不一定非要到了码头才动手,只要船上守卫有内鬼,他们一路可分多次偷走银子,他们可不缺善水性的人。”
“出京后,银子一直走的水路,我倒是时而旱路,时而水路,可这一路上多有查验,怎会没发现异常?”
“很有可能查验者查验方法被人泄露给漕帮,偷者有意避开,等快到金陵鸿运码头才收尾全部偷走!我只是推测,查验者总不会每天挨个数一遍吧?总有蒙混过关的办法。”
“你何时想到是漕帮?”
第一百零九章 听雨阁凶杀案(三)二更
“明州府衙前那起当街杀人案,王爷还记得吧?王爷安排怀揣账册的人跟我撞在一起……”
“我只是逼着他走到你面前,撞到一起是你走路心不在焉。”
“也是!然后便有人出来一剑杀了怀揣账册的人想引我离开,可他并不知道我有四名长随,我一直追着杀人者,最后动了手,我见过他的样子!等谢大人到了梧州,想让我将那人画下来,我才知道他们是漕帮的人,之所以让我画像,是因为蔡友坤已经将他们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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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又听王爷说蔡友坤他们用官银放印子钱,而漕帮是帮他们暴力催收的,也就是说,官府与漕帮在用官银牟利,而今年,或许从去年开始,漕帮迟迟没有分到利,才有了府衙街前的杀人案,他们想要那些账册,好逼迫蔡友坤交出所欠银两,能逼着他们动手杀人,可见欠他们的银子不少!只是有一事无病不大明白,漕帮都敢当街杀了蔡友坤的人,蔡友坤怎会屁都不敢放一个,便放人了呢?”
襄王爷笑了笑道:
“首先那人出手杀人的目的是为了引开你,好叫自己人拿到那些账册,那些账册落在漕帮手中,比落在你手中要强些,他们那时候可不知道你背后是谁,更何况在蔡友坤看来,死的不过是个下人,而最终账册又回到蔡友坤手中,他没有急的道理。”
秦无病叹了口气,下人?下人的命就不是命了?他想象了一下若是谁敢欺负福尔摩斯他会如何……
“这都什么跟什么!我听不懂,你再细细说说!”老和尚嚷嚷了一句,打断了秦无病的思路。
秦无病没理老和尚,控制了下情绪继续说道:
“而这次路遇埋伏,埋伏之人中便有那日当街杀人者!我当时便有此怀疑,或许正是因为他认得我,才会派他来!他们带着弓箭,若没有二龙他们,我必死无疑!为何非要杀我?”
老和尚不耐烦道:“早就说杀你是怕你到金陵查出谁偷了银子……”
“他们怎知我有这能耐?百姓间或许会传颂我当街暴打一筒,而知道我有些本事的,”秦无病看向老和尚:“是你说出去的。”
老和尚怔住了。
“漕帮都是些什么人?非官非民,自成帮派,若没有利益瓜葛,谁能随意使唤?想让他们听命于谁杀了我,”秦无病摇了摇头:“难!漕帮能有眼下的规模,不可能是没脑子的主事,除非漕帮认为我威胁到他们的利益,必须要除掉我且他们认为事在必成!”
襄王爷点头道:“有人告诉他们你的行踪,却无人跟他们提及七叔跟着你。”
“王爷之前曾言及,不管是谁动了银子,定是想好了王爷查起来他们要如何应对,可偏偏王爷无动于衷,他们反而会慌,生怕王爷另有安排,这时有人告诉他们王爷是想带我去金陵查办此案……”
“这我听懂了,老九知道银子丢了故作镇静,引得他们胡思乱想,这时有人告诉他们老九要带你回金陵查案,让他们以为你是老九查案的依仗,这事光靠说不行,你都有什么能耐?我都被你查出来了,他们怕了,所以非杀你不可!”
秦无病点点头道:
“漕帮怎会这么缺银子?不是缺到一定程度,谁让他们劫官银他们也不会做!”
襄王爷抿了口茶:“漕帮除了负责漕运,淮京运河的河道治理也需他们自己完成,河道淤堵,耽误漕运!”
“是了!这两年漕帮怕是亏了不少银子,别管因为什么,河道疏通是必须要做的,有人知道他们的难处,就像知道老和尚喜欢什么一样,在紧要的关头,送上有用的消息和可用的人!所以他们敢当街杀人,敢劫走官银!”
“怎么又跟我扯上关系?”老和尚瞪眼。
“好好听着!”
“我是来听你说书的,就像在何家院子里那样,多有意思!你这么说,我不喜欢听!”
秦无病没理老和尚,他看了眼襄王爷,欲言又止。
“想问什么便问,扭扭捏捏的可不像你!”襄王爷道。
“内什么,王爷,咱们捋一下,他们算计老和尚,在他们看来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若是咱们陷在案子里,死活找不到头绪,他们得利,因为拖住王爷修整河道了;若是查出是老和尚所为,他们得利,因为他们认为皇上定会收拾老和尚,百姓间自会传出有损皇上的言论,即便没有,他们也会做出来!”
“漕帮这次也是同一个道理!漕帮偷了银子,王爷没查出来,他们算是卖了个人情给漕帮,若是查出来了,王爷怎会不收拾漕帮?他们等着看朝廷收拾漕帮,然后他们好拉漕帮入伙!”
“他们知道老和尚一直跟我在一起,从他们没告诉漕帮的人这一点看,他们应该更想让王爷收拾漕帮,这样一来便算是将漕帮推向了他们,若是顺带手把我杀了,那便算是买一送一,合适的很!”
襄王爷满意的点点头。
“王爷既然知道是谁在后面操控,为何不直接……”秦无病做了一个杀头的手势。
襄王爷呵呵一笑道:
“若是不能除根,我将面上的那些除去又有何用?待春风一吹,岂不是又冒头了?他们这些年可没闲着,根基扎得很深,只等时机!新皇登基,人心不稳,时政又积弊甚多,若是再加上天灾人祸,岂不就是最好的时机?……我总要知道土下边的根扎了多深才好动手啊!”
秦无病懊恼的拍了下大腿道:“早知如此,今日在堂中便不该说出漕帮埋伏我的事。”
“为何?”
“这种时候少个敌人便是多个朋友,将漕帮推到死角,不等于将漕帮推给他们?”
襄王爷沉吟了片刻才道:
“文宗时为了解决漕运的诸多问题,才有了漕帮,一百多年了,漕帮日益壮大,帮内之人只知帮规,不知律法,与官府勾连在运河上为所欲为,已是弊大于利,该是时候解决了!”
“借着这次机会解决?会不会有些冒险?”
“就像你说的,漕帮不会是没脑子的人主事,他们靠朝廷吃饭,不到绝路上,他们不会反!”
“王爷要跟他们谈?”
襄王爷点点头说:
“这事你不用管,先歇两天,逛逛金陵城,有事我会找你,对了,你可知范守康的内院找到了什么?”
襄王爷笑得无比灿烂。
第一百一十章 听雨阁凶杀案(四)一更
“银子呗!还能有什么让王爷如此开怀!”
襄王爷笑呵呵的道:“他的内院建了一座家庙,里面有个暗间,暗间通着一个地道,下面是个地窖……”
“全是金银?”秦无病瞠目。
襄王爷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频频点头。
“我听说……负责查抄的人都富得流油。”秦无病谨慎的说。
襄王爷摆了摆手道:“我们吃肉,总要留些汤水给人家,只要不过分,无事!”
秦无病想了想,敢在襄王爷眼皮子底下过分的,都不会有好下场!
“眼下还没清点完,等消息便是了,你下去吧。”襄王爷端起了茶。
“谢大人那边……”
“你不用操心,他需要你的时候自会找你。”
秦无病哦了一声,起身要走,襄王爷突然又道:“你让林家老四死了这条心吧!我会让人安顿好那丫头,你告诉他,再胡闹,我即刻将他送回京城完婚!”
秦无病倒没有惊讶襄王爷怎会知晓,到这个时候他若还不知道襄王爷的手段,他也是白活了两世,只是……
“王爷,有些人吧,他需要婉转,需要……”
“武定侯嫡子好几个,却独独对这个庶出的极是上心!惯出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来!”
这次秦无病是真的愣住了,这跟林淮跟他说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可差的有点远。
“他们家的家务事我本不愿意管,但他若是想悔婚那是万万不成的!胡闹也要有的度!王济家的嫡出小姐嫁给他,是他高攀!他若是一意孤行,以武定侯的脾气,春草那丫头怕是留不得了!”
秦无病一激灵,他看了眼老和尚,二人快速出了房门。
“怎么样?是不是与我说的如出一辙?”
二人走到拐弯处,左右看了看,老和尚得意的说。
“王爷刚才说武定侯很看重大哥,可大哥跟我说……”
“哎呀,你就看他那副莽撞的性子,怎会做到指挥同知?没他爹从中周旋,就他那德行,早战死沙场了!”
秦无病叹了一口气,说:“这真是件棘手的事儿!大哥的性子何止是莽撞,他还没脑子,真逼急了他,我怕他做出什么傻事来!”
“你操心的真多!他能干什么?回京后关上半年,再饿上两顿,什么毛病都好了!都是吃饱了撑的!”
“你不懂,武定侯若是从小能管住他,他也不会是今天这样,这么大了才想起来管,管不了了!”
“那怎么办?”
“先稳住再说!”
……
襄王爷给了假,林淮心情又不好,秦无病便建议几个人到街上逛一逛。
郭义担心再有人行刺,秦无病笑道:“如今无人不知老和尚的身份,只要他在我身边,谁敢行刺?”
老和尚听着很高兴。
“倒不是因为他身份贵重,而是他出行,侍卫和暗卫都不会少,刺也是白刺!”
老和尚眼神一闪,计上心来:“你们去逛吧,我乏了,想歇息!”
“好嘞!”秦无病像是就等着这句话,拉着林淮和郭义迅速冲出门外。
老和尚还在等人来求,只眨眼功夫屋里没人了,他顿感自己上当了,飞奔着追了出去。
此时,秦无病站在驿馆门口轻声数着:“三,二,一!”
“想扔下我,没门!”老和尚冲了出来,福尔摩斯四人竟比他还晚了两步。
秦无病背着手昂首挺胸的走在前面,极不耐烦的说:“想跟着就听话!”
老和尚哼了一声道:“路又不是你家开的,是我家的!”
秦无病想想也是这个理儿,反正他跟着就成,秦无病便没再吭声,准备开始瞎逛。
几人刚走几步,便见两名带刀衙役朝驿馆飞奔而来。
“得,哪也甭去了!来活儿了!”秦无病眯着眼看着那俩人越来越近,然后看都没看他,直奔驿馆跑去。
“去哪?人在这呢!”秦无病高声喊道。
那两名衙役果真住了脚,回头看向秦无病。
“你们去驿馆是不是找静海捕快秦无病?”
两名衙役齐齐点头。
“谢大人手下的?”
俩人又点头。
“我便是秦无病,前面带路吧!”
两人愣了一下。
“这种事我冒充有个屁用!等谢大人见了真假立现,我莫不是脑子有病?”
二人这才拱手行礼,然后前面带路。
“这么快便要开始查官员了?不是限期吗?难道我听错了是限时辰?”秦无病边走边问。
一名衙役道:“并非要查官员贪腐,而是……有个命案!”
“哦?快走!”秦无病双腿倒蹬的无比迅速。
老和尚跟在后面嚷嚷道:“平地上你走的倒是欢,上山的时候怎么跟要你命似的?!”
“你那老寒腿跟不上便自己回驿馆吧!”
林淮问:“为何不骑马?”
一名衙役道:“谢大人说不宜在街上骑马狂奔引人注意。”
“咱们这样走路如飞,注意的人也不少!”林淮口中说着,脚下却生风。
老和尚看着四周望过来的眼神,很不高兴,他指了指福尔摩斯四人:“你们四个,即刻回去骑马过来,这么走着,实在难堪!”
“何必用他们,你对着天喊一声‘我要马!’即刻便会有人将马送至你面前!”秦无病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
老和尚觉得有道理,他抬头看了看天,又觉得这般行径有点……傻!
“真的,老和尚你喊一次试试,我特别纳闷那些暗卫管不管用。”秦无病扭头说的很认真。
老和尚抬手就要打,秦无病快跑几步,老和尚追了上去……
一行人打打闹闹,比骑马狂奔还要吸引路人的注意,直到走的都有些累了,一名衙役才道:“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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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向远处望去,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前方一户府邸门前全是兵……
命案发生在被抄家的范守康的府里!
……
第一百一十一章 演习?(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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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家庭内部会议(一更)
范守康的宅子很大,如今却是只见兵士不见主仆。
秦无病几人跟着衙役一路不知道过了多少道门,终于进到了一处院子。
秦无病以为抄家会是无比凄惨的场景,可这一路走过来,除了军纪严明的兵士步伐整齐的时来时往,将官偶尔大声命令外,再无其他。
秦无病心里莫名的踏实了许多。
谢羽背着手站在院中,见秦无病几人进来,便迎了上去,开口就道:
“死者是范守康的一名妾室,胸口插着一把刀,手中攥着一揪头发,死在塌上,周围没有发现打斗痕迹。”
“兵士发现了尸体,命人禀报大人的?”
谢羽摇摇头道:
“正因王爷有命,不可惊着内眷,邓将军和陈将军便将后院内眷分成三拨,分别安置慈安堂,景馨院和这个听雨阁中,府中男丁全部关押在前院,发现尸体的是几名丫鬟,兵士是听见丫鬟的尖叫声才过来的。”
“范大人家眷人不少啊!”
谢羽冷哼了一声道:“可说妻妾成群,儿女众多!”
“听雨阁!”秦无病环顾四周,如同正常院落一样,听雨阁也是一处正房,配有东西厢房,只不过院中有棵芭蕉树,或许是借由雨打芭蕉的寓意,取名听雨阁,实际上与普通院落无分别,或者说比普通院落还要小一些。
“陈将军说范守康的女人,孩子太多,慈安堂中安置范守康的父母,不好太过嘈杂,景馨院里又放不下,便将几名妾室与丫鬟婆子都放到这处院子里,如今我已将她们挪去其他院落看管。”
“既然院子里人不少,可有人看到什么或听到什么?”
“我都问过了,今日闷热,这些人被带到听雨阁,三三两两的找院中阴凉处站着,都在担心府里情况,小声议论着,却是无人发现异样,说是听雨阁平时不住人,曾用作子女的书房……”
“这里与景馨院很近?”
“挨着!”
“死者是活着进来的?”
谢羽点点头,指了指正房道:“先看看再说吧!”
秦无病跟着谢羽大步走向正房,老和尚比福尔摩斯还积极,紧随其后,郭义却仅仅拽着林淮说:“屋里挤不进那么多人,咱俩在外面等吧。”
“瞧你这点出息!”林淮口中抱怨着,脚下却没动。
正房内摆设比较简单,一个百宝格的架子将屋内一分为二,那边临窗下一张书桌,一把圈椅,墙边一排书架,这边一张罗汉榻,一张圆桌两把圈椅。
死者仰面倒在塌上,胸口插着一把刀,右手攥着一揪头发放在腹部。
“这案子简单!”老和尚指着头发道:“看看谁少了头发便知凶犯是谁!”
秦无病没理老和尚,走到塌前仔细看了看伤口,而后是死者面容,头饰,衣裙,鞋子……
死者头上只带了一只玉簪,耳朵上带着小小的金饰耳环,湖色衣裙虽料子尚可,但可看出穿了多次,已有磨损的痕迹。
老和尚等的不耐烦,嚷嚷道:“你相看上了?”
秦无病指了指鞋子对小福说:“脱下来拎着。”
小福上前便脱鞋。
秦无病等小福脱完鞋,又上前仔细看了看插在胸口的那把匕首,这才从死者手中将那一揪头发抽出来,头发一端剪的很整齐,中间用红线系着,秦无病举到鼻下仔细的闻了闻,老和尚嫌弃的话还没说出口,谢羽先问道:“这双鞋可是有什么不妥?”
秦无病看着头发答非所问道:“这不是凶犯的头发,而是存放已久的头发。”
谢羽未见任何惊讶的表情,老和尚却惊愕不已:“这也能闻出来?”
秦无病将头发递给小尔,拍了拍老和尚的肩膀,顺便擦了擦手道:“你没这东西,不懂不怪你!”
老和尚刚要发飙,秦无病转身又对谢羽道:“鞋底有块儿泥!我进府之后走的都是青石板路,这些院里的女人,每日出院门的机会应该不多,今日又逢这等盛事,她一名妾室鞋底这块儿泥哪来的?听雨阁院中的那块地方,土是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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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羽先是仔细看了眼鞋底,确实有不大一块儿的湿泥,他马上转身吩咐道:“查范府一干人等谁脚下有泥,尤其是家眷之中,丫鬟婆子也不可放过!查到之后带至此处。”
院中衙役领命退去,秦无病忙问:“说道丫鬟,死者虽是妾室,看着有三十多岁,理应是府中老人,也该配有丫鬟,没跟着吗?”
谢羽答道:“说来也巧,分配院落时,死者与丫鬟被分在了不同院落。”
秦无病想想也是,都被抄家了,谁还是主?更何况那些兵士也不会管这些。
“咱们院中等吧。”秦无病说着与谢羽一同走出正房大门。
“这就完了?她就,这么放着了?”
“你可以陪着!跟她说点什么,随便说,她都能替你保密!”秦无病站在院中转身笑看着老和尚说。
谢羽忙道:“秦捕快查看完我便会吩咐衙役将尸首带回提醒按察使司。”
“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人话不会说,差事也糊弄!只盯着尸首看半天,刀都没拔,你就不看看周围有什么可疑之处?”老和尚指着秦无病居高临下的训斥道。
“这是什么地儿?你还打算凶犯跟死者俩人谈谈心,骂骂架,动动手?”秦无病说着又看向谢羽道:“匕首很漂亮,可惜做了凶器!”
谢羽了然的点了点头,指了指东厢房廊下尽头的小门说:“过了那个门便是景馨院,她们被带到这里时,门里门外都有兵士把守。”
“府中男丁都关在外院……”
“这三个院子中全是女人和孩子。”
“所以凶犯肯定是女人,且是与死者熟识的女人!”
“为何?”
谢羽刚问完,便见衙役拖着一名女子进了院中。
“回禀大人,在景馨院中找到此女子鞋底也有泥块儿!”
那女子吓得衙役一松手便瘫倒在地。
秦无病看了眼女子的打扮便知是个丫鬟,他问衙役:“所有人中,可是只有她鞋底有泥?”
“回大人话,并非只有此女子鞋底有泥,丫鬟婆子脚下有泥印的不少,但只有她见我们查鞋底,惊恐不已,其他鞋底有泥的,我们已分别关押。”
秦无病先是被一声‘大人’喊得浑身舒坦,后听谢羽手下办事很有章程,不由得频频点头。
第一百一十三章 福尔摩斯的意见(二更)
“小摩,带这位姑娘认一认里面那位。”秦无病话音刚落,地上那名丫鬟便惊恐的往后挪,口中连连喊着:“不要!不要!”
秦无病蹲下身子盯着丫鬟问:“你知道她死了?”
谢羽之前说了这个院子中的人已被关押他处,她们没机会传话给别的院子的人,即便景馨院与听雨阁很近,那边的人顶多也是听到尖叫声,怎会知道人已经死了?
丫鬟年纪不大,十五六岁的样子,今日先是突遇抄家,随后又知道自己伺候的主子被人捅死了,眼下又被人带到只有男人的院子,她小小年纪何曾见过这等场面,早就没了魂儿般只知大叫。
“给她倒碗水!”秦无病喊了一句,眼睛却没离开丫鬟的脸。
丫鬟像受惊的小鸟惊恐的看向秦无病。
“你别怕,范家出事与你们这些下人无关,不然你们早被带走了,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秦无病笑得很和善,说的很温和。
丫鬟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下,她抬头看向四周,发现周围的人确实没有凶神恶煞的样子,只一个老和尚面露不耐,小丫鬟缩了缩脖子。
“你不用看那个和尚,他是个傻的……”
秦无病话没说完,老和尚飞起一脚踹在秦无病屁股上,秦无病一时没挺住,直接给丫鬟跪了。
福尔摩斯四人上前一步,又齐齐的退了下去,这个亏不吃也得吃,谁让自家的七少爷嘴欠。
老和尚得意的插着腰看着自己的成果,喜不自胜。
林淮和郭义可绷不住了,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
谢羽背着手,转身,肩膀不停的抖动。
秦无病双手撑着地,看向小丫鬟,小丫鬟惊讶的张着嘴,眼神中倒是少了恐惧。
“你看,因为他是个傻的,我也没办法跟他计较。”秦无病起身,一本正经的掸了掸双膝:“这种时候,除了五岁的孩童,谁还能做出这种事?”
“你是不是还想再跪一次?”老和尚恶狠狠的问。
“你是她的丫鬟?”秦无病没理老和尚,指了指正房问小丫鬟。
小丫鬟点点头。
这时一名衙役端了一碗水来。
“喝口水吧,这天儿本来就热,你还要提心吊胆。”
小丫鬟接过碗几口便喝了个干净。
“官兵来抄家的时候,你在做什么?”秦无病重新蹲下,他需要与对方视线平行。
小丫鬟擦了擦嘴,垂下头,没有吭声。
“这样,我说的对你便点头,我说的错,你便摇头,可好?”
小丫鬟点点头。
“官兵来抄家的时候,先抄的外院,你们收到消息,你的主子便想到了要逃?”
小丫鬟点了点头。
“如何逃呢?你主子想带着你翻墙逃走?”
小丫鬟摇头。
“想趁官兵还没查封后门,从后门逃?”
小丫鬟又摇头。
“那就是想到后院找个地方躲起来?”
小丫鬟想了想,点了点头。
秦无病眼中一亮,又问:“只有你们主仆想到找地方躲一躲了?别人都在院子傻等着?”
小丫鬟抬头看了看秦无病,欲言又止,重新低下了头。
“哎呀!你跟她费什么话!直接叫人打几板子,到时问啥说啥!”老和尚嚷嚷道。
小丫鬟吓得浑身一激灵,秦无病马上说:“你把当时想藏起来的事说明白了,我便放你回去。”
小丫鬟猛地抬头,鼓足了勇气问:“是,放我出府吗?”
“你若是与你主子的死没有关系,我可以帮你去说一说。”
“孙姨娘的死跟我没关系!”小丫鬟连连摆手道:“是夫人与赵嬷嬷说,说的时候,被我偷听到了。”
秦无病挑了挑眉,示意小丫鬟接着。
小丫鬟这会儿没有刚开始那么怕了,直着身子坐在地上,接着说道:
“孙姨娘听说官兵来抄家了,便与我说她知道家庙里有一个地窖,可以藏人,便收拾了一些细软,带着我跑去后花园,当时,当时很多丫鬟婆子都在往后花园跑,但她们不知道如何才能逃出去,就那样,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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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点了点头问:“只有你们主仆二人是知道往哪跑的?”
小丫鬟点头道:“孙姨娘边跑还边说‘莫让其他人看到。’”
“你们为何没能跑到家庙?”
“已经跑到家庙门口了,是赵嬷嬷把我们抓回去的。”
秦无病站起身,扭头看向谢羽。
谢羽沉吟片刻道:“怕她说出地窖,所以动手杀了。”
“这事咱们得捋一下时间线!”
“啥线?”老和尚问。
秦无病怎会理他,继续说道:
“他们主仆二人跑向家庙的时候,陈将军和邓将军刚刚围了府邸,查抄前院,那位夫人命人将主仆二人抓回,若是想杀为何不在那时候杀?”
谢羽沉思片刻,看向小丫鬟问道:“本官问你,你要据实回禀,你二人被赵嬷嬷抓回来后,夫人可有说如何处置?”
小丫头摇摇头道:“只将我二人关在耳房,没打板子,也没说如何处置。”
“你们在耳房直到官兵进了内院?”谢羽又问。
小丫鬟点头道:
“当时乱哄哄的,就听有人喊‘都站到院子里来’,我和孙姨娘是被几个兵士拽出耳房的,随后,随后好像因为院子里人太多,要带走一部分,大家,大家又喊又叫的,我不知道被谁挤到夫人身侧,便听到了……”
秦无病又蹲下身子,问:“你确定当时在后花园跑的那些人都是下人,没有主子?”
“穿着打扮一眼便可认出,除非哪位主子换上了下人的衣衫,那我便不知了。”
“孙姨娘……在府中并不受宠吧?”
小丫鬟噘着嘴点了点头。
老和尚惊讶不已:“这你也能知道?!”
秦无病站起身,朝老和尚冷哼了一声道:
“说你傻你还不认!刚刚你也见过尸体了,身上配饰寒酸姑且不说,有可能将好东XZ在细软之中,但穿的衣裙并非下人的,若是个受宠的,又怎会有洗得褪色,甚至有地方破损的衣裙?”
“她成心找出来穿,只为了不引起官兵注意,有何不可?”
“找出来?她得先有才能找出来!再说她躲到地窖中就是为了不让人找到,她刻意找件破衣服穿给谁看?”
“你跟我嚷嚷什么?既然已经知道是那个什么夫人命人杀的,你还不命人赶紧将人拿下!”
秦无病咬了咬牙,他心中默念三次:不能打老人!这才转身对谢羽说:“谢大人,借一步说话。”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夜审许氏(一)一更
二人走到西厢檐下,老和尚如影随形。
“谢大人,那位夫人将死者主仆二人抓回没有及时处理,我推断她应是觉得或许还有翻身的机会,毕竟并没有查抄内院。”
谢羽点头道:“所以后花园中乱跑的都是惊慌的下人,主子们反倒还怀揣一丝希望。”
“主子们没跑,除了觉着范守康或许不会有事之外,还有一点,除了夫人,没人知道那个地窖,更不可能知道外院书房有暗间,她们或许还觉着自己的老爷清廉着呢!这些事本也不是内院的女人们能知道的,除了夫人!”
谢羽顿时眉头紧皱:“可死者知道!”
“问题便在这!一个不受宠的妾室却知道只有当家主母才知道的秘密,说不通啊!”
二人低声说着,老和尚的脑袋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只听他用极小的声音问:“有没有可能是死了的女人不小心发现的?”
“有多不小心?进了家庙,找到暗间,再顺着楼梯下去,你将这种发现称之为不小心?大人说正事呢,你一边待着去!”
老和尚认真想了想,觉得也对。
谢羽的心都提溜到嗓子眼了,他怕老和尚恼了,真说治秦无病的罪,他可没本事拦着。
可老和尚居然在思考。
秦无病像是没事一样,转身朝小丫鬟喊道:“孙姨娘与你家夫人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小丫鬟挣扎着站起身,怯生生的答了一句,秦无病没听清,刚想再问,老和尚双手击掌道:“陪嫁丫鬟!这便说得通了!”
秦无病皱了皱眉,沉思片刻,突然拉着谢羽的胳膊道:
“谢大人马上安排人将夫人与她身边的人分别单独关押,且……全都绑在椅子上,以防向外传递消息或者自尽!”
“你觉得那位夫人杀孙姨娘不是怕她说出地窖的事?”
“只要官兵进了后院,地窖瞒不住!”
谢羽像是也意识到什么,赶紧转身去安排了。
老和尚低声问:“这事莫不是也与那些人有关?”
秦无病目视着芭蕉树,神色凝重的道:“治理河道是王爷此次南下的重中之重,岂能简单的丢了银子便能罢休!”
“没听懂!”老和尚摇着脑袋说。
“你不用听懂,记得以后有事先与我商量,切莫别人说点什么你便信了,你们都是塔尖上的人,每个念头都牵动着不知多少人命!”
这句话老和尚听懂了,他叹了口气道:“他们说皇上无能,害百姓遭殃,你们说他们从中搅合,想乱了天下……”
“你没脑子?自己不会睁开眼看看?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没人捣乱,这天下还治理不明白呢,再有人处心积虑,唯恐天下不乱,百姓能有消停日子过?皇上我没见过,但我信王爷!你没看他头发都愁白了,再看你!哦,你没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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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和尚也不恼,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秃头。
谢羽安排好之后,急匆匆的走过来,还没站稳,秦无病马上道:
“查清楚夫人的陪嫁丫头,婆子什么的都有谁,问问府中管事的和其他主子,看看还有谁知道那个地窖!只是万万不可审问那位夫人!范守康的爹娘也可问一问。”
谢羽也不多问,转身又走了。
“你这不是溜他嘛!”老和尚不高兴的说。
“我也是刚洗想起来。”秦无病表情严肃,老和尚反倒没了脾气。
“现在就等这个结果了。”秦无病嘟囔了一句。
“啥结果?你不查谁杀了孙姨娘?”
“杀孙姨娘的人好找,就在曾经关押在这个院子中的那些妇人之中,且是跟孙姨娘一样,随着夫人从娘家过来的。”
“你怎知道?”
“那一揪头发上有樟木的味道,应是一直保存的,或许是孙姨娘自己的,但没事剪下一揪头发来,却是说不通。”
“你是说那个孙姨娘之前曾经与人相好?你可知只有结发夫妻才会……”
“我当然知道!”
“知道啥?”林淮这时拉着郭义凑了过来。
老和尚睥睨的看着两人,没等他说出难听的话,秦无病忙道:“都是自家兄弟!”
林淮和郭义不自觉的后退一步,老和尚倒是没再说什么。
“死者若是留着别的男人的头发,被人知道了,可还有活路?”秦无病赶紧岔开话题,对着院中的芭蕉树说到案子上来:
“所以,很有可能死者留着头发的事,一起陪嫁过来的人中有人知道,所以夫人也知道,可夫人还是让死者做了通房丫头,或者直接做妾,哼!不说这些,这些与案情无关。”
林淮和郭义听了个蒙,老和尚听了个圈,三人都傻愣愣的看着秦无病。
“死者主仆二人被抓回来后,那位夫人没有马上处置,只是命人将头发拿出来,这事儿她早就知道!她想等事情过去了再以这件事为借口处死孙姨娘!为何?主仆俩可是在家庙门口被抓的!若是以此为由杀了主仆二人,怕是会有人多想,万一有人想到家庙之中有什么,便不好了。”
秦无病还在滔滔不绝的说:
“等官兵进了内院,夫人知道这一关怕是过不去的时候,便派人拿着头发去杀孙姨娘,为何会拿着头发去杀?”
老和尚朝林淮和郭义招了招手,三人一边看着秦无病一边悄悄的走开,可秦无病还在对着芭蕉树说。
“只有凶犯拿着头发,才能将孙姨娘悄悄引到正房来!不然,哼,孙姨娘怎会乖乖进屋!”
三人走到一边,林淮先是叹了一口气,然后轻声说道:“看把三弟累的,定是把树当做咱们了。”
老和尚惊讶的问:“累极了会分不清人和树?”
林淮胸有成竹的道:“那自是当然!我亲眼见过一名兵士渴极了,指着前面的大漠喊大河,拼命跑过去……”
郭义忙拦住说:“那人是渴极了,三弟是有点累,那也是累脑子,不至于把眼睛累瞎了!”
老和尚觉得很有道理,但是还是想亲自验证一下,他大声喊道:“娃娃看这!”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夜审许氏(二)二更
秦无病脑子里正一步步还原案发现场,哪会听到老和尚的喊声,这下可把老和尚急坏了!
“就遇到这么一个好玩的,还废了!不行,我得让老九再赔我一个!”老和尚急得直转圈。
林淮也跟着紧张起来:“不会吧?三弟,三弟平时看着还行!或许是刚才进屋被那女人的魂魄……”
郭义伸腿踢了一下林淮,怒斥道:“你能不能别跟着瞎胡闹!”
“你说谁胡闹呢?”老和尚一下便听出来了:“你祖父见我也得跪下磕头!你……”
“你又充大辈儿!”秦无病突然扭脸朝老和尚喊了一句:“都说了,是自家兄弟!”
“你没事?!”老和尚兴奋的几步冲了过去,拉着秦无病上下打量:“我还以为玉儿没过门便要守寡呢!”
“一边去!”秦无病嫌弃的挣脱开老和尚的手,说:“我一会儿要回趟驿馆,你们仨……”
“这案子不查了?”林淮上前一步问。
“查什么查!不是你刚才说他都累傻了?不查了,回去休息!”老和尚拉着秦无病便要走。
“你着的哪门子急?谁说我不查了?我是在等谢大人那边给我回信儿!然后回去跟王爷通报一声。”
郭义忙问:“可是有眉目了?”
秦无病点点头。
“我就知道你行!”林淮哈哈一笑道。
老和尚着急了:“你现在先别说,等回去了,沏上茶水,让德喜给我预备好干果,你再说!”
秦无病理都没理老和尚,转身看着院门口,等着谢羽回来。
……
过了有一会儿,谢羽才急匆匆回来,进了院子看到还站在院中的小丫鬟,直接挥手让带下去,小丫鬟惊恐的朝秦无病喊:“你答应会放了我!”
秦无病迎着谢羽走过来,听见喊声,呵呵一笑道:“莫担心,你先下去,我答应帮你说说,肯定会去说。”
小丫鬟被带下去了。
秦无病走到谢羽面前忙问:“如何?有多少人知道那个地窖?”
谢羽忙道:“府中前院后院管事的都不知情,我是让陈将军派人帮我审的,你也知那些兵凶起来那些奴仆招架不住,应该是真不知晓,但是夫人身边的那个赵嬷嬷应该是知晓的,只是自始至终一声不吭,倒是个忠仆!”
“这便对上了!”秦无病双手击掌:“谢大人想,一般情况下,家中有几个库房,大概装着什么,府中一些管事必定知晓,家中其他下人只知大概也是情理之中,而这个地窖却只有夫人和一个嬷嬷,一个小妾知晓,说不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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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我刚刚在路上还在想,往里运金银的时候,总要被人看到一二,再说京中不少富贵人家都有这样的库房,下人们不知道里面几多金银,只知道府中富贵,再说真说抄家了,整个府邸都会被查封,人也都被带走,即便埋得再深又有何用?”
“府中正常开销每个月怕是不少,肯定不会从地窖里面拿,为了藏这些钱财居然还盖了一个家庙……家庙哪年盖的?”
“前年!”谢羽答道:“陈将军问了府中管事的,先帝驾崩前,府中修建的家庙,说是范守康的一位妾室想出家修行,又不愿离家太远,只是家庙盖得后,也未见有人进去修行,秦捕快,这起凶案看起来,并非面上那般简单。”
“是呀,这位夫人很是了得!死者定是知道家庙之外的其他事,便被杀了灭口!这位夫人不怕有人查到她那,理由都摆在那了,夫人怕死者说出家庙里的地窖,只这么看,倒也说得通,可不该用那一揪头发!”
“我也觉得死者手中攥着头发甚是诡异,若不是凶犯的头发,那便是别有用意。”
秦无病赶紧将自己对头发的推断说了出来。
“……那位夫人能让死者知晓地窖和其他事,极有可能是因为手中有头发做要挟,死者之前不过是个丫鬟,她能接触到的人并能产生感情的,且会傻乎乎留下头发做定情物的,必定不是什么人物!”
“死者知道这件事一旦被挑明,死的怕不止她一人,头发的主人定也讨不到好,所以一直很是听话,那位夫人也便更放心的让她知道更多,便于帮助夫人做事。”
谢羽听罢秦无病的分析,深吸了一口气道:
“可她没想到府中有难,死者第一件事便是想要躲到地窖中,真若是被抓了,那位夫人怕死者很快便会吐露更多实情,这才命人杀了她!”
秦无病点点头,严肃的道:
“谢大人,凶犯便在当初关押在听雨阁的那群人中,一,她必是跟着夫人陪嫁过来的人,二,她袖口会有血迹,三,她比普通妇人力大!凶犯用头发引得死者去了正屋,应是趁死者低头看头发的时候,从背后捂嘴捅刀,袖口的血迹是躲不过的。”
谢羽频频点头道:
“我之前命人检查了那些女子的衣裙,未发现血迹,若是在袖口,倒是极易隐藏!”
“谢大人先找凶犯,我回驿馆向王爷禀明这里的情况!”秦无病说着便向外走,谢羽忙拉着他低声问:“那位夫人先不审?”
“先不用审!现在审,听的全是假话,审了也没意思,等我回来再审她!”秦无病说完便要走,忽的又想起来什么,反手又将谢羽拉住低声说:“那个小丫鬟,好好查查从何而来!”
谢羽不解。
“那丫鬟前面表现的都很好,只是着急出去有点说不通,她出去找谁?这般年纪出去岂不是比在里面还惨?除非外面有人接应,你不觉得她这个年龄至少也要先问一下如何处置他们这些下人,然后茫然不知所措才更合理一些吗?当然,这要等查清楚之后才知道,或许她家只是卖了她,出去便可团圆了!”
谢羽冷哼一声道:“金陵附近人家卖儿卖女为奴的倒不多见。”
二人相互拱了拱手,便各自忙去了。
……
秦无病走出府邸,门口竟然有兵士牵着几匹马等候。
秦无病也不细问,说了声‘多谢!’便翻身上马,喊了一声‘驾!’随后便是一声‘吁!’
“内什么,谁认路?”
……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夜审之后(三更)
小福作为导航骑在最前面,剩下几人骑马跟在后面。
此时太阳已西下,金色余晖柔和的眩目。
老和尚想着回去可以听书,心情很是着急,便冲到最前面,一再催促小福快点。
秦无病脑子里一直在捋着案情,对老和尚的聒噪置之不理,只故意落后几步,小尔和小摩跟在两侧。
林淮和郭义倒是安静,二人各怀心事跟在秦无病身后几步远。
小斯一人在马上晃晃荡荡的走在最后。
林淮在想:眼下有这么一个案子,三弟何时才能有时间想春草的事?
郭义在想:这趟的水有些浑啊!
几人都在用神想着别的事,猛然间听到一声哨响,几人还未来得及反应,街边房檐上便飞下来数名蒙面持剑的黑衣人!
黑衣人目标明确,剑指秦无病!
秦无病本能的反应便是没有反应,这种场面他曾在电视中见过,当时也是这般看着,只不过那时有屏幕隔着,而此时却近在眼前!
身侧的小尔和小摩同时大喝一声,拔剑已是来不及了,二人飞身而起欲以身挡剑!
老和尚大喊了一声:“暗卫出来!”
与此同时林淮催马上前大喊一声:“亲兵何在!”
郭义和小斯因离得稍远,只剩破音的惊呼,随后小斯翻身下马。
一切皆发生在一眨眼的功夫,也就是眼一闭一睁,等小福利落下马想要冲过去,几名蒙面黑衣人已经落地站稳,且站在地上不动了。
小尔和小摩身上倒是没受伤,不是他们技高一筹,而是蒙面黑衣人在最后一刻收了剑,这举动反倒把小尔和小摩整不会了,二人就地一滚,起身后也不动了。
谁都没有动,连街边的行人都站在原地瑟瑟发抖,未敢再踏出半步。
静止了,所有人都像被定格了一般。
秦无病眯着眼睛,强行将魂魄都归了位,一滴汗水恰巧路过眼睛,他下意识的抬手擦了一下,于是,全都动了!
福尔摩斯四人拔剑与蒙面黑衣人战到一处,林淮也下了马举着剑跃跃欲试,只等时机杀进战区!
郭义小心翼翼的下马,沿墙边慢慢挪向秦无病。
老和尚还骑在马上,仰天喊着:“暗卫呢?暗卫呢!”
街上的行人大喊大叫着离开,很快这条街除了秦无病他们再无他人。
秦无病垂头看了看几人的打斗,突然高声道:“福尔摩斯停手吧!”
四人立时收手,蒙面黑衣人也收剑站立原处。
秦无病双手抱拳,面色严肃的对着空荡荡的街道朗声道:“不知是哪位高人在提点无病,可否出来让无病当面感谢?!”
老和尚先是一惊,随后马上顿悟道:“不然你早死了!”
林淮也上前激动的道:“来人是友非敌!”
秦无病没有答话,脑袋不停摆动看着街道两侧。
老和尚问地上那几个黑衣人:“你们主子呢?”
黑衣人一动不动。
林淮抱拳道:“各位英雄,在下兰宁卫林淮,今日诸位手下留情,我林淮记在心里了……”
“来了!”郭义突然高喊了一声。
秦无病浑身一紧,他想不出是谁会如此处心积虑的安排这次演习,王爷?
秦无病紧盯街前方一行人快速的朝他这边跑过来,怎会有女人?
秦无病还在纳闷,只听身后林淮一声惨叫后大喊:“快跑!是你媳妇儿!”
很奇怪,秦无病马上想到大长公主,他瞪大眼睛看着前面一只兔子,不是,一位姑娘蹦蹦跳跳的跑向他。
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跑!但是,能跑哪去?
若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是不是还能有机会?
秦无病几个念头闪过,大长公主已经跑至他眼前,身后跟着男男女女半男半女好几串。
大长公主喘着粗气,一身白色衣裙,仰面看着马上如呆鹅般的秦无病,灵动的双眼带着促狭,抿着嘴笑着,两个梨涡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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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在那座屋檐上看着,谁知上好上,下的时候破费了些时候,然后还要走到另外一条街上才能拐到这条街上……让你等久了!”
大长公主连比划带说,声音如同黄鹂,小脸红扑扑的,睫毛忽闪忽闪着,闪得秦无病一时忘了移开眼睛。
“你不错!遇险时甚是稳重!”大长公主小脑袋瓜歪着,一副欣赏的样子:“只是准备不充足,不过你的随从很忠诚,能以命相护。”
秦无病对天发誓,他不是稳重,他是吓傻了,就如同现在一样,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句‘嗨’还是‘哈喽’,亦或是潇洒的挥一下手,挥哪一只好呢?
“你是……玉儿?”关键时刻,老和尚下马凑过来,边问边打量大长公主。
“七叔!”大长公主行了礼,恭敬的道:“暗卫知道是我,所以没动,七叔别怪他们!”
“他们爱动不动!你都长这么大了!我走的时候,你才那么点……”
“七叔那时候正是年轻的时候,必定玉树临风,可惜玉儿印象里……没再见到七叔。”大长公主抿了抿嘴。
老和尚心中没来由一阵酸楚,忙道:“对了,快来见见你未来的驸马!这个娃娃很好玩,哪哪都好,只是一点,他不想娶你!”
秦无病心中又开始万马奔腾,若不是现在不能动,他真想一脚将老和尚踢飞。
大长公主嘻嘻一笑,指了指秦无病腰上的双截棍,再次抬头看向秦无病问:“好用吗?”
秦无病双眉一挑,结结巴巴的问:“你,你做的?”
“当然!看你在杨家庄用的不是很趁手,便开始琢磨做一个好用的给你!”
秦无病惊的鼻涕泡差点喷出来,杨家庄?还好,还好,那时表现的还算得体!
“听说你一开始用的时候,经常打着自己?”大长公主的眼神中全是促狭。
秦无病却只知道眨眼睛。
“你抓我干什么?是他娶你,又不是我!”林淮的声音由远而近。
大长公主背着手,看向被侍卫拎回来的林淮,绷着脸说:“我找你有事!你跑什么?”
“废话!哪次见你有好事?我可跟你说,这次不许伤到脸!”
秦无病控制不住的小腿肚子又开始抽筋!
……
第一百一十七章 试探(一更)
秦无病并不是很清楚自己是如何回到驿馆的,只记得他骑在马上,一只‘兔子’一路跟着跑,后面跟着一串一串的,连林淮和郭义也愁眉苦脸的跟着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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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一路都在想着对策,可能因为智商被吓跑了,所以他想到能救他的人竟是……襄王爷!
而秦无病认为的救星襄王爷像是早就知道大长公主来了,他竟站在驿馆门前等着,慈祥的看着蹦到他面前的大长公主,宠溺的道:“跑来跑去的多累!”
“难得有机会这般无顾忌的跑一跑,我可不能放过!”
“见了?”襄王爷瞥了一眼依旧骑在马上的秦无病问道。
“嗯!还行!”
老和尚这时候已经下马冲了过来,兴奋的问:“今晚上便让他俩拜天地,将米做熟!省得他跑了!”
襄王爷冷哼一声,没说话。
大长公主笑眯眯的问:“他能跑哪去?”
秦无病使出全身的力气回了一句:“你们当我死的?!”
正在帮秦无病揉搓两侧小腿的小尔和小斯同时哼了一声。
“你俩哼什么?”秦无病能说出一句,便能说出第二句。
小尔不敢吭声,小斯却认真的问:“七少爷此刻跟死的有何分别?”
秦无病差点气吐血,但却奇迹般地有了力气,不再浑身僵直,他飞起一脚踹向小斯,然后人便倒向另一侧,利落的从马上掉了下来,好在被小尔接住。
大长公主和老和尚笑得前仰后合,身形完全一致。
“你俩下蛋呢?!”秦无病挣脱小尔,站直了身子,满面通红的质问。
大长公主边笑边说:“回头我给你做一个能伸缩的马镫,方便你下马!要不每次下马都要人抱,实在……不雅!”
秦无病看着大长公主促狭的眼神和带着梨涡的甜美笑容,憋了半天,咬牙说道:“你等着!现在还不熟,你等着!”
说完朝襄王爷拱手严肃的道:“无病有紧要事与王爷说。”
襄王爷点了点头,转身朝驿馆中走去。
很快,所有人在堂中聚集,襄王爷和老和尚坐在准备好的椅子上,老和尚还嚷嚷着要各色坚果和瓜果梨桃,真的一副要听书的准备。
大长公主没坐,她站在秦无病身侧,歪着头抿着嘴,正仔细的打量着秦无病。
秦无病深吸一口气,悲愤的问襄王爷:“王爷!我都说了是机密要事,这么多人在场怕是不合适吧?”
襄王爷呵呵一笑道:“即便是走,也是他们几个走,你最不想见的还是会在,何苦?”
“你为何不想见我?”大长公主突然严肃起来,皱着眉认真的问。
秦无病面色不受控的又红了。
“先说正事!可是那桩命案有蹊跷?”襄王爷严肃的问。
要说什么能治秦无病的尴尬?唯有分析案情!
“何止蹊跷!”秦无病顿时来了精神,将范守康府邸的命案加上自己的分析娓娓道来,不仅襄王爷听得认真,其他人同样听得认真,大长公主也忘了追问。
“……治理河道一直是朝廷的大事,且并非人力一方面能解决的,换句话说,若是赶上人不作为,雨又狂下不止,受灾的又岂止是一县一地!”
襄王爷听得频频点头,道:“这比千军万马攻城要省事多了!”
“正是!所以,范守康的这位‘贤内助’要好好查查,范守康知不知情也要审一审,疏于河道治理,贪墨河道银子,这是摆在明面上的,还有呢?那些银子不像是为家人贪墨的,家中人竟各个不知,莫不是还另有他用?”
襄王爷突然挥了挥手,堂中其他人都下去了,只留老和尚和大长公主。
襄王爷这才开口道:
“范守康敢贪却未必敢反,他已经是从一品了,跟着折腾没有意义,你一会儿要好好在他夫人身上下下功夫。”
襄王爷说完沉吟片刻又道:
“你曾经问我,既然知道幕后之人,为何不快刀斩乱麻,我跟你说,若是不能除根,春风一吹便会再次萌发!三叔当年觊觎皇位,做了一些事,最后是以七叔被圈禁,三叔一家去了藩地而告终!”
秦无病看向老和尚,呵呵了两声,老和尚刚要分辨,襄王爷又说道:
“三叔的藩地在淅川,山多地少,百姓穷困,瘴疠盛行,三叔到了淅川没多久便过世了,可他有八个儿子都已成年!淅川王自然传给了嫡长子,也就八兄弟中的老三。”
“皇兄继位后,对这些堂兄弟还是有所防范的,没有为他们安排任何差事,但不代表他们能老实的待着,当年追随三叔的人有不少,三叔去了淅川,这些人也销声匿迹了,当年父皇没有一查到底,皇兄也不好翻案重查,后来皇兄御驾亲征,有那么一段时间音讯全无,太后便将我推了出来监国,那时我便发觉淅川并不安分!”
“好在皇兄很快得胜归来,我曾与皇兄提及淅川,皇兄觉得父皇没有做的事,他更不能做!只派人去敲打了几句,我便不好再说什么!直到皇上继位,淅川那边又开始蠢蠢欲动,皇上知道又能如何?杀了?史书会如何写?只因皇上猜忌?”
秦无病双眉一挑忙问:“皇上想逼他们动手?来他个捉奸在床!”
老和尚抓起一把瓜子朝秦无病扔去:“会不会说人话?!”
秦无病在众多飞来的瓜子中,接住了两个,边嗑边说:“意思明白就行了!你不知道我没读过书,大字不识一个?”秦无病用余光偷瞄了一眼大长公主。
“我教你!”大长公主闪动着灵动的大眼睛,带着两个梨涡,真诚又喜庆的说。
秦无病的小心脏忽悠了一下,忙拱手道:“不敢有劳大长公主,无病蠢笨,学也学不会!”
“我有办法让你一学便会!”大长公主抿着嘴自信的说。
秦无病脑子里马上闪过拿着针的嬷嬷,龇牙咧嘴的朝他走来。
“想逼他们动手,并非易事!”襄王爷将话题重新拉回正题上:
“这么多年,他们不停的在安排,皇兄也知长此以往必成祸患,可除了派人盯着,不断敲打之外,也别无他法,除非抓住他们谋逆的真凭实据,你不用跟我说捏造一个,能一下把八兄弟都杀了的罪名,不好找!除非他们真的起兵造反!”
秦无病左右看了看,他没有捏造罪名的想法,这是说谁呢?
第一百一十八章 新差事(二更)
“如今,他们想抓住新皇登基不久,吏治贪腐成风,国库空虚,灾情不断,造成官逼民反的假象,他们自认便有正当理由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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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手中有兵?”秦无病不可置信。
“所以他们需要大的灾情,那样……流民便可成兵!”
秦无病咬了咬牙道:
“若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大多出于无奈,那他们处心积虑想踩着万民的尸骨做垫脚石,搅得天下大乱,好满足他们一己之私,便是杀他一万次也不解恨!”
“他们有他们的错处,”襄王爷抿了一口茶:“我们有我们的错处,官吏贪腐,国库空虚,这是自曝其短,给了他们可乘之机,若我们治理有方,官吏筛选得当,监察手段牢靠,他们便是使出浑身解数又能掀起多大风浪?”
秦无病点点头,脑子一转又问道:“也就是说,军队目前没有被他们染指!”
襄王爷呵呵一笑道:“或许也有,但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若不然,他们等不到这个时候要靠天灾,靠漕帮来帮他们。”
“若是没有天灾,漕帮也没帮他们……”
襄王爷随即又立刻收敛笑容道:“那便只有想法子逼着他们反了,才能永绝后患!”
秦无病心中先是一惊,等脑子转了转才真的明白襄王爷这句话的意思。
……
秦无病在驿馆中用了些饭,便准备回去,范守康的府中还有一位夫人等着他审!
只是吃饭的功夫,这位夫人的娘家情况便已汇总到秦无病手中,她并非出自名门望族,也非官宦之后,能参与这种事情中……想一下审出实话,难!但秦无病擅长推断,只要那位夫人不是面瘫,有些问题,他便能得到答案。
出驿馆的时候,天色已全黑,邓铭与陈忠两位将军正好来驿馆请见襄王爷回禀抄家之事,与秦无病走了一个对脸。
秦无病觉得自己一个小小捕快,哪能入两位将军的眼,便垂首站立一旁给二人让路,哪知两位将军竟齐齐站住,向他抱拳,邓铭洒脱一笑道:“秦捕快辛苦!”
陈忠则道:“秦捕快可是要回查封的府邸?我已嘱咐把守官兵,秦捕快有何要求只管与他们说!”
秦无病下意识的抱拳回礼,连道:“好说!好说!”
邓铭又道:“等忙完这阵,咱们坐下一起喝两口!”
“好说!好说!”
秦无病目送二人朝襄王爷的房间走去,这才深吸一口气,走出驿馆。
身份!地位!都不及背后的人,秦无病苦笑。
……
这一次,除了福尔摩斯四人外,没有人跟着,襄王爷的意思,让秦无病踏实查证。
老和尚一开始不依,大长公主命人取出一把红缨枪,只在枪身上扭了扭,枪头突然突出,两侧分别又冒出手掌长短的利刃,别说老和尚,秦无病当时都想抢过来看一下!
有了这种兵刃,战场上虚晃一枪,很容易割破敌人咽喉!
老和尚有了新玩具,便不再管秦无病去哪了。
林淮和郭义也想研究下红缨枪,但想到要跟大长公主待在一起,又抢不过老和尚,二人纷纷说明自己的重要性,要跟秦无病再跑一趟。
这二人好收拾,大长公主只微微一笑说:“既然我九哥的话不好使,那你们去吧,我在这等你们回来。”
俩人便乖乖坐好,目送秦无病离开。
……
福尔摩斯四人也不傻,这些时日中隐约听出襄王爷要给自家少爷安排婚事,也曾竖着耳朵听秦无病,林淮,郭义三人讨论,便也知道今日这位甜美的公主很可能将会是自家七少奶奶,四人自是明白门当户对的重要,心中难免有些感慨。
路上,几人骑在马上,小福先开口道:“七少爷,我知道一处隐于群山中的寺庙,躲到那里,应无人能找到。”
小尔忙接口道:“无需藏匿多久,过了三五年便可!”
小摩说:“我今日仔细看了看公主的侍卫和那些宫女,说句涨他人威风的话,我们四个,不够打!”
小斯严肃的说:“认了吧!怎么不是一辈子!”
秦无病此刻冷静了很多,他觉得,他现在看到的都是假象,什么可爱,甜美,灵动,甚至善解人意,都是假的!等她撕掉面具……秦无病浑身一激灵,想的有点过,那是画皮!
秦无病虽没有搭理福尔摩斯,内心也斗争了一路,但是到了范守康府邸门口,他的思绪回到了正题上。
襄王爷说河道要修,灾情要想办法控制到最小,越少人受灾越好!国库可以通过宰杀‘肥羊’暂时充实一下,有了银子很多事便可以做了,户部之后便是整顿吏部……那么如何才能逼着那些人反呢?
让他们感觉自己已无路可走!让他们觉得水退去后他们就显出来,藏无可藏!
这么多年处心积虑的安排,他们这张网必定织的细密,可再细密也是网,一刀下去,便会出现无数线头,只这些线头便足以让八兄弟惶惶不可终日!等涨水期一过,水涝灾情不严重,朝廷赈灾又迅速,他们还能如何呢?彻底放弃和搏一把,总要选一个!不选,那便逼他们选一个!
……
范守康的正妻许氏被绑在一张椅子上,关在一处耳房中已是一个下午,这里闷热潮湿,没用多久,许氏便已汗流浃背,她喊了几次要水喝,倒是真有兵士送水,但不是她喊便有水喝,这一下午直到天黑,她喊了无数次,也不过喝过两次水。
闷热让许氏感觉头发昏,有些恶心,她想喊人开窗通风,没人理她,她有些着急,嚷嚷着要见负责抄家的主事人,还是没人理她。
她觉得自己的安排不会有任何差池,即便命案查到她这儿也说得通,她甚至能明白绑住她的用意,可,为何没有堵住嘴?
第一百一十九章 较量(一)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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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较量(二)一更
谢羽在秦无病不在的时候,找出了杀害那名妾室的元凶,是夫人的陪房,如今掌管内院厨房,主要负责夫人的饮食,可能顺带着自己也没少吃,所以厨娘膘肥体壮,孔武有力!
她身上确实没有血迹,正如秦无病所说,袖口有!
谢羽知道为何一开始没有怀疑此人,因厨娘的袖口多是污渍,她又有沾上血迹的经验,杀人之后,在院中悄悄抓了一把土,搓了搓带血的地方,血渍变污渍,查验之人便没有多想,按照他们的想法,那一刀下去,凶犯身上必定会溅上血迹,却没有想到会在袖口,一个疏忽,便没能以最快的速度抓住真凶。
可也有好处,若是抓住了真凶,便不会去找秦无病,秦无病不来,怎会知道这桩命案下,还隐藏着别的秘密?
谢羽并没有花多少精力找出厨娘,厨娘痛快招认,刀和头发都是赵嬷嬷趁乱给她的,至于赵嬷嬷,谢羽觉得暂时没必要审。
而后他又命人查出那个小丫鬟是去年被卖进府中的,谢羽呵呵一笑。
随后他找了没人的院子,用了些吃食,沏了一壶茶水,坐等秦无病回来。
……
今夜月朗星疏,再加上府中灯火通明,虽静的出奇,秦无病进府后倒没觉着阴森恐怖。
谢羽一见秦无病便要说说凶犯的事,秦无病反倒说:“不急,谢大人带路,咱俩去见见那位夫人!”
谢羽如今对秦无病已是十分佩服,转化成行动,便是言听计从。
谢羽带着秦无病一路无话到了许氏待的耳房,一进去,秦无病便嘟囔道:“这不是人待的地方!”
即刻便有兵士开窗开门通风,又有人搬了两把圈椅,抬了一张圆桌,放在耳房门外的院子里,沏了一壶茶,忙完这些,秦无病又对兵士说:“耳房内点灯,让犯妇坐到门口正面对着我们,再整个瓜来去去暑气!”
兵士立刻退去。
不一会儿,耳房内便亮了起来,许氏也坐到门口,与秦无病更近了一些。
秦无病和谢羽坐到椅子上,小福上前为二人斟茶,秦无病这才问道:“谢大人抓住凶犯了?”
“正如秦捕快所料!是一位陪嫁过来的厨娘。”
“我可没推断出是厨娘,只说了袖口有血迹!”
“我很好奇你是如何推断的?”
“这事儿简单,正着推不行便反着推!你们提前查验过了,我发现谢大人的手下都很是能干,不会敷衍了事,那便是说凶犯身上无明显血迹,如何才能做到无明显血迹?她们又没地方换衣服去,只有背后杀人!”
“你还推断说凶犯比一般妇人有力。”
“死者不是自己躺到塌上的,听雨阁中关押的又都是女子,没把子力气,如何能做到既不沾染血迹,又能将尸体摆放在塌上?”
谢羽频频点头,道:“是我疏忽了。”
秦无病摆了摆手道:“谈不上疏忽,当时的脑子很容易被抄家左右。”
许氏眼见两人喝着茶水聊得悠闲,忍不住沙哑着声音开口问道:“二位大人,可否告知,告知我家老爷犯了何罪?”
秦无病看向许氏,皱了皱眉,像是自言自语:“平生最烦明知故问之人!”
说罢又扭头看向谢羽问:“那小丫头是何时入的府?”
“去年!”
秦无病哦了一声,又问:“谢大人可知梧州城外杨家庄的事?”
谢羽点头道:“我知你怀疑什么,所以未与你商量便将那小丫鬟放了,并命人跟着,只是不知他们在金陵的巢穴,现在是否还安然无恙。”
“算着日子,那些人现在未必能到京城,到了京城怕是要三司会审才行,一时半会,罪名下不来,下面这些人眼下只会望风,兴许还想着自己树大根深,朝廷动不了他们,你说他们为何敢这般猖狂?还不是没想明白自己应该坐哪!等他们想明白了,哼!怕是也晚了!”
屋里的许氏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却没能逃过秦无病的眼睛。
谢羽冷着脸道:“用这等手段扰乱朝政,结党营私,杀头都是轻的!”
这时,兵士端着切好的瓜送了过来,秦无病拿起一块儿几口就啃干净,他又拿起一块儿道:
“谋划的时候,他们想的都是别人送命,等自己被抓了,想到自己脑袋要搬家还要牵连家人,他们才知道怕,你说对不对?”秦无病说着看向许氏,这句问话竟是问的她。
许氏愣了一下,刚深吸一口气组织好语言想要反问,秦无病咬了一口瓜又问道:“知道为何没有堵住你的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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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许氏想知道的,她静静的等着答案。
“听说有咬舌自尽的说法,说很多罪臣家眷不愿受辱,也知将来没有指望,不是撞墙便是咬舌,反正就是不想活了,我琢磨着,你这么聪明,肯定知道范守康是指望不上了,内院抄了,尤其是那个地窖被找到了,谁想保也保不了!”
“可你好好的没咬舌,还不止一次的要水喝,我特意问了一下,你这把岁数了,送去夜庭司人家也不要,最终要么老死狱中,要么死在流放途中,谁让律法中只男丁同罪,也就是说你的儿子要比你死的早,跟他爹一起砍头,你的闺女要被送去夜庭司,成为你曾经最看不起的舞姬,而你会清楚的知道你的儿女在遭受什么,却又无能为力。这种事就怕细想,越想越不想活。”
“所以要我说,很多罪臣家眷会自尽,大多是无法接受这个结果罢了,死了便不用听到挖心一样的消息,哦,忘了告诉你,范守康明日午时问斩!”
许氏大惊失色,脱口而出:“为何这般快?!”
“范守康被砍头你不会难受,不然你不会这么害他,可你的儿子们要跟着一块儿掉脑袋,不知作为母亲,你还想要水喝吗?”
许氏显然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她瞪着眼睛拼命摇头,本能的拒绝接受秦无病的话。
秦无病冷哼了一声,扭头又与谢羽聊了起来。
“谢大人举荐的顾县令,着实是个好官!”
谢羽虽还不知道秦无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却知道秦无病这一问必定有用,哪有不据实答的道理。
第一百二十一章 较量(三)二更
“顾清河有些本事,我曾不止一次的听说过他,之前我被贬到荒无人烟的地界儿,也无力帮他,直到新皇登基,我被召回,这才举荐了他。”
“你看,踏实的做自己该做的,迟早有回报,怕就怕那些自作聪明的,自以为是铺垫,是帮衬,殊不知是在埋藏祸根!说你呢!瞪着俩眼睛吓唬鬼呢!”秦无病突然声调拔高,吓了许氏一跳。
“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想着怎么着范守康也该跟江毅东一样,带回京城受审,你的孩子们会受些罪,但时间上来得及。只要撑到你们事成,你的孩子们便可过上人上人的日子了!”
秦无病边说边紧盯许氏的表情。
果然,许氏惊恐之外眼神更是闪烁不停。
“他们没告诉你这次是襄王爷南下吗?他们没告诉你襄王爷这一路有先斩后奏之权?已经就地斩杀了三名官员?”
“范守康是一品大员!你休想框我!”许氏面目狰狞的瞪着秦无病,喘着粗气咬着牙说。
“从一品!那又如何呢?他贪了修整河道的银子,可能会导致成千上万的人丧命洪水之中,不知会让多少百姓无家可归,不该杀吗?不该马上杀吗?好叫天下百姓知道,皇上心系百姓,谁无视百姓的性命,那便准备好交上自己的性命!”
“那,那也该到了京城,由皇上亲断!”
秦无病哈哈大笑,笑得许氏越发惊恐。
“你在府中霸道惯了,连皇上的主你也想做?”秦无病突然收敛笑容,起身朝许氏走去:“那也该?你脑子里想的应该,都是别人的,你自己又应该如何呢?”秦无病弯腰盯着许氏的眼睛,低声问:“他们有没有告诉你,一旦失败,你和你的孩子们,你的娘家全是谋反的罪名?”
许氏浑身都在抖。
“我就知道你没想过会失败!你想用万千百姓的性命为你儿子做垫脚石,你有没有问过他……同不同意?!”秦无病指了指天。
许氏如筛糠般,抖得更厉害了。
秦无病直起腰,背着手道:“明日午时问斩,我会带你一起观刑!”
许氏只觉得浑身血液一下子都沉到脚底,她不想相信,却又忍不住相信!若不是范守康儿女众多,范守康偏对嫡出的儿子最不上心,甚至厌弃,说她儿子不是做官的料,竟让堂堂嫡子在家料理庶务,她又怎会相信娘家兄长的话,抛开范守康,自行为儿子谋一条更高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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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氏甚至无数次的想象有那么一日,那些她亲自安排给范守康的女人们跪在她的脚下,而他们的子女,尤其是范守康最喜欢的那两个庶子,她会好好让他们尝尝人世间的疾苦!至于范守康,她会看到他摇尾乞怜……每每想到这里,许氏都会浑身舒坦,然后装出贤惠的样子,帮范守康逐渐壮大后院,也正是许氏的这份‘贤惠’,让范守康对发妻心生敬重,许氏的一些唠叨,他也能听得进去。
比如:
“家中子女众多,伺候的人也多,月月只月例银子便不知要花去多少!
“孩子们一个个都大了,到了说亲的年纪,总不好厚了这个,薄了那个,不分嫡庶,哪个不是老爷的心头肉!”
“老爷既有这个打算,最好谁都别说,将心比心,我也是做娘的,哪个做娘的不想为自己孩子多要一些,没有自然不会有人争,若是让她们知道有,老爷怕是没有安生日子过!”
“进府的银子老爷只需与我说定时间,派稳妥之人送至角门,剩下的我自会安排,不会让他人知晓,如此一来,老爷明面上一碗水端平,私下里偷着给谁多些,别人也只当老爷是用自己的体己银子赏的,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银票哪有真金白银放在自己家里踏实!”
“老爷莫要焦虑,那河堤便是修了又能如何?今年雨水若是不大,没必要修,若是雨水大,修了也没用,自古谁能拦得住洪水,老爷又不是神仙!”
……
如今许氏再想起这些话来,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秦无病盯着许氏看了一会儿,便转身与谢羽说:
“天色不早了,明日一堆事儿,王爷有令,午时问斩范守康,金陵上下官员都要去观刑,金陵府尹今晚是别想睡了,谢大人怕是也会忙,咱们回吧!”
谢羽愣了一下,他不知是真的回还是说给许氏听的,但他也只是愣了一下,随即便起身了。
“等等!”许氏慌乱中喊了一句。
“等什么?你的罪名确实要等进京后再定,但,范守康与范府男丁明日问斩已是板上钉钉,你想要我等什么?想招供换取儿子的性命?想都别想!”秦无病挥了挥衣袖,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这时候说破大天去,你儿子的命也留不住!”
许氏喊那一声‘等等!’完全是下意识的,她脑子眼下乱得很,根本没有想到能用什么换取儿子的性命,让秦无病这么一提点,竟觉得看到了希望。
“你先别走听我说……”许氏身子向前挣扎着喊。
“听你说什么?说那些人如何说服你参与谋反之事?说你如何说服范守康建家庙藏银,再如何转手送给那些人?省省吧!这些我没兴趣知道!有你一家可供王爷杀鸡儆猴便够了,你还想再说出几家来何意?我知道你的心思,只你丧夫丧子丧富贵,那几家还能安生的好好活着,你心中不爽!”
许氏顿觉天大的委屈冲到嗓子眼,话还没说,那股子委屈先是呛得她眼泪鼻涕喷涌而出。
第一百二十二章 较量(四)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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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较量(五)一更
秦无病又开始有节奏的敲桌子,思考了片刻,才语重心长的道:
“可话又说回来,你这次被人设计,归根结底还是你自己的问题,一声帮主便把你喊得找不到北了,你是不是觉着你一句话,帮内无人敢不听从!谁若是触犯了帮规,你能秉公处置绝不姑息!”
“结果呢?漕帮越做越艰难,眼下虽不知道有多少人瞒着你,为一己私利害了漕帮,但我敢断言,人数上一定出乎你的意料!是你手下的人本性便是恶的,还是你治下不严,亦或是帮内规矩有漏洞?”
“别的不说,就说你知道漕帮缺银子,可你知道为何缺银子吗?每年都是这般运作,为何独独这段时间缺银子缺的厉害?只因蔡友坤没跟你结账?只因地方官吏伸手借银子借的多?你们漕帮不是挺牛的吗?该孝敬的孝敬过了,想借银子好好说明缘由借不了,又能如何呢?”
“你耳边听到了一些因果,便认定了这些因果,你说不骗你骗谁!若是整个漕帮分划清楚,着你信任的人各看守一摊,比如负责组织民夫拉纤的,是不是应该有本帐,说帮里缺银子,是不是这个部门有问题?今年民夫的工钱涨了或者用的人多了?你叫来负责人问一下,哦,跟往年一样,这个部门没事,那好,再找下一个。”
“有人专门负责船只的维护,维修和建造对吧?也弄个账本,弄细一些,弄得你能看懂,看看今年是不是多用了银子,用在了哪里,你发现与往年没多大区别,好,缺银子也不是这个部门的事!”
“我不知道你们漕帮若是细化分能分出多少部门,你若是能分别掌握各部门的真实情况,这次的事,不会发生!你也不至于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当然朝廷也有失职之处,放任漕帮自扫门前雪,让你分身乏术,遇到难题确实不好做出正确的决断。”
黄宗兴听到这里,心中已明白了大半,他苦笑道:
“朝廷这是想插手漕帮的事。”
秦无病歪着脑袋看着黄宗兴,表情上充满了不可思议。
黄宗兴沉着脸道:“漕帮确实做了错事,甘愿受罚,但……”
“你的脸皮哪练的?竟厚成这样?!这话你也说得出口!”秦无病说着狠狠拍了下桌子,恼怒的嚷嚷道:
“你漕帮内的兄弟若是犯了帮规,是不是都是你这副嘴脸,你这句话?!在你帮中受些皮肉之苦便可将错处揭过,可你现在犯的是朝廷的律法,不是你特娘的帮规!可见你眼中根本无朝廷!难怪会被人下套还使劲儿往里钻,你祖宗的基业不让你败尽,漕帮不换了姓,你便不知悔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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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宗兴看着秦无病的表情,面色涨红。
“我也不瞒你了!”秦无病深吸一口气:“这事背后与淅川王府有关!”
黄宗兴脑子嗡嗡了好几声,淅川那些位的爹曾经干过什么他是有耳闻的。
“别想着我是吓唬你,你自己琢磨,谁闲的蛋疼给你下套?图什么?借用朝廷的手把你扳倒,他上?这人哪来的底气觉得会是他?盯着漕帮的人多了,能接手的人也多了,别的不敢说,你若是完蛋了,哪个官员不想安插自己人接手漕帮?谁敢断定自己能赢在最后?”
黄宗兴觉得身上的力气在慢慢的往外泄,他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
秦无病可没打算给他时间细想,而是接着道:
“更何况,你帮内那些人,有一个算一个,你觉得他们有这种脑子?连环计都用上了!若是他们生了异心,顶多想到毒死你,还能想到设计?”
“漕帮有什么?你细想,文宗当年同意建立漕帮有多少不得已,如今漕帮对朝廷便有多重要!整个漕运过程,从造船到疏浚河道,装货,运送,卸货,你看到的或许只是银子,我看到的除了对京城及边关的影响,还有漕帮可以调配的人!我说完这些,你再回头看看,他们算计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是什么?是反!
黄宗兴此时算是彻底明白,这一趟来,他想的是磕头,赔银子,再挨上几板子,这事也就翻篇了,他为何会想的如此简单?因他一直觉得,漕帮的地位无人能撼动,平时那些孝敬不过是为了省些麻烦罢了,他放下身段,挨了板子,银子还了,朝廷什么亏都没吃,不翻篇等什么?
可眼下他知道,有人处心积虑的了解他,了解漕帮!
黄宗兴抬眼看向秦无病,若是没有这位年轻的官员,这么苦口婆心的劝导,若是换一个官威很足的,直接告诉他如何论罪,甚至直接将他绑了押送狱中,自然会有人马上给帮中传信儿,那接下来恐怕便是漕帮真正万劫不复的时刻了,淅川王府……想的太细致了!
秦无病眯着眼看着黄宗兴,这会儿,他要给他点时间。
可黄宗兴迟迟没有再吭声。
秦无病等的有点不耐麻烦了,他看了眼门外的光线,说道:
“范守康的脑袋应该搬完家了,王爷一会儿便要回来了,既然我与你谈,谈不出什么来,后面谁来负责我便不知,还望黄帮主保重吧!朝廷既已做好防备,他们便得逞不了,只是可惜了这么多年你们黄家的心血,唉,也是我多此一举!”
说罢,秦无病站起身,做出要告辞的样子。
“你怎知……我没参与其中?”黄宗兴终于开口了。
秦无病冷哼了一声道:
“用王爷的话说,漕帮掌舵之人不能一点脑子没有!再说你若是参与了,怎会跑这一趟?直接跟着他们反了便是,做贼的都心虚,万一把你抓了,他们没能救出你,岂不是麻烦?更何况,这是你们黄家的基业,无人比你更在意,不到万不得已,你怎会冒险!”
秦无病身后的林淮用胳膊肘碰了碰郭义,压低声音问:“我咋觉得三弟说啥都倍儿对?”
郭义点点头低声道:“他若是把你卖了,一定会让你自己数钱!”
林淮竟认同的点了点头。
第一百二十四章 较量(六)二更
“我明白你为何犹豫不决。”秦无病站着,居高临下的看着黄宗兴,十分诚恳的道:“自己的地盘,突然间要改这改那,还要换人,怎么想都别扭,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今日黄帮主之所以会坐在这里,便已说明帮内问题之大,绝非杀几个人便可解决。”
黄宗兴刚要辩解,说自己能行,秦无病摆了摆手继续道:
“若说这世上谁最盼着漕运无事,一个是你黄帮主,而另一个便是当今皇上!”
黄宗兴像是被震了一下。
“漕运并非你黄家的漕运,不过是交给你黄家来做而已,谁来掌舵漕帮,做的事都一样,对皇上而言,谁做的好,谁能让他省心,便交给谁做,这个道理黄帮主可明白?朝廷离不开漕运不假,但,不是离不开漕帮!更不是离不开你黄帮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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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宗兴又被震了一下。
“漕运这个事,论经验无人能及你,我刚才说了,皇上想让漕运好,自然先要考虑经验这方面,但是,漕帮若还是按之前那般行事,皇上能省心吗?自然是不能!你觉得皇上是想派人插手漕帮事物,怎不想皇上是想帮你?”
“你还是帮主,新的帮规还需你监督执行,调拨过去的人也只是帮你查清与淅川王府有勾连的人,细化部门也是为了避免你将来再犯同样的错,更何况,漕帮内部有了朝廷的人,有了这些细化的部门,有了方便查看的账册,那些伸手找你要孝敬的官员,还如何开口?即便你送到他跟前,你看他敢不敢收!”
黄宗兴眼前一亮。
“凡事都要权衡利弊,黄帮主可动动脑子想一想,如此安排,只眼下看利大还是弊大?至于清理干净漕帮内部之后,你可与我再坐下来谈,哪些可留,哪些可退!你大可不必想着什么请神容易送神难,朝廷若想收回漕运,不用这般费劲,如想换人更无需这般操作,皇上明白,漕运这个事,只有当成自家的买卖才能做好,让官员统筹,皇上便会发愁!”
黄宗兴莫名感到一阵踏实,好像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时辰不早了,我该说的也说了,漕帮偷盗河道银子物证人证聚齐,漕帮半路截杀静海捕快,人证物证聚齐,漕帮与官员勾结赚取不义之财,人证物证聚齐,黄帮主……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秦无病说完,转身边要走。
黄宗兴忙起身问道:“我若是答应大人的要求,这些罪名便可一笔勾销,我的兄弟们便可出狱吗?”
秦无病慢慢转身,面带慈祥的微笑,温和的道:
“你长这么大个脑袋是装什么用的?正是因为你认罪,朝廷才派人清查,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查清之后,谁有罪,该如何处罚自有朝廷律法在,你找的哪门子急?你眼下需要做的是,给漕帮一个机会,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
黄宗兴咬着牙关,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
秦无病摇了摇头道:“你千万别勉强,王爷就快回来了,要不你先看看别人怎么对你?”
黄宗兴听罢连连摆手,他能想到,一旦他被抓进牢狱,漕帮那里便不可控了,到时他哭都找不到调!
可他并没有想想,别人的态度一定是将他绑了直接投入牢狱吗?
秦无病这才长舒一口气,背着手对小福说:“去给黄帮主准备些饭菜,总不好饿着肚子见王爷。”
小福拉着小尔退了下去。
秦无病又对小摩说:“去问问驿丞,可还有能住客房,让黄帮主吃完休息一下。”
小摩和小斯也退下了。
“黄帮主一会儿吃完,先躺下歇息一下,王爷回来也需歇息,何时见你,自会有人通传,到时你若是改了主意,也无不可,全在黄帮主自己。”
黄宗兴再次连连摆手。
这时驿丞出来恭敬的对秦无病道:“尚有客房可住。”
“那便有劳驿丞了!”秦无病抱了抱拳,觉得都交代清楚了,转身便要走。
黄宗兴又喊道:“还不知大人名讳……”
秦无病身子没转,脚步没停,背着手高声道:“静海捕快秦无病!”随即又冷哼了一声道:“我巴不得你改变主意!”
黄宗兴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半天才回过神来。
……
秦无病住在二楼偏里一些,与林淮和郭义挨着。
秦无病在楼梯处就地解散了亲兵护卫,哥仨儿一起上了楼,边走林淮边说:“你说你这张嘴是不是能将死人说活?说了那么多,还不重样,诶,你累不累?”
“他嘴不累,脑子累!”郭义摸着脑袋上的两个大包,一边龇牙咧嘴一边说。
秦无病扭头嫌弃的看了看二人说:“你们俩也是,她让你们干什么你们便干什么?就不会说不?”
林淮和郭义同时扭脸用异样的眼光看向秦无病,郭义哼了一声说:“我等着看你说不!”
秦无病不以为然。
三人走到秦无病房间门口,发现房门虚掩,秦无病便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三人在门口停了一下,秦无病突然抬腿将房门踹开!
屋内什么动静都没有,秦无病等了一会儿,这才慢慢靠近门口,伸脑袋进屋一探究竟。
“你在干什么?”秦无病大喊了一声,林淮噌一步就窜进屋,然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了出来。
郭义好奇的探了下头,便道:“累了,回屋躺会儿!”
“我也是!”林淮随声附和。
秦无病无暇顾及他们,大步朝窗前走去。
第一百二十五章 还要想别的办法(三更)
只见大长公主手中拿着极细的鱼线不知正在捣鼓什么。
“为了你的安全,我在窗子这里做个机关,若是有人想趁你熟睡后下手,这个机关便可要了他的命!”
“你,你为何要亲自动手?”
“有意思呀!”大长公主扭头看向秦无病,笑起来真是人畜无害。
“那,那要是我自己不小碰到,怎么办?”
大长公主停下手中的活儿,站起身,皱着眉道:“我还真没想过这个可能,那样的话,我便要重新再找一个了。”
秦无病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老和尚说的对,这个侄女是最像他的!王爷居然还否认!
秦无病气得上前一步刚要理论,大长公主大喊一声:“别踩那!”人也跟着扑向秦无病,只听嗖的一声,一只利箭从窗前飞过,狠狠扎进对面的墙板中,还在发出‘嗡嗡’的声响。
秦无病被大长公主推得一个踉跄,勉强站住,大长公主却回头得意的看着那支箭说:“厉不厉害?”
“你装的时候就不怕死在自己箭下?”秦无病不可置信的问。
“不怕,我知道机关在哪,避开就好,你不用担心。”
“我担心你妹!”秦无病怒吼了一句。
大长公主紧皱双眉道:“我没有妹妹,嗯,亲的没有,堂的有,你看上的是……”
“是你妹!”
“我知道,我只是问你是谁,我看看怎么拆散你们。”
秦无病的脑子已经不会转了,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指了指周围问:“还有哪有机关?”
“嗯……”
“你不用想了,我去找驿丞换间房。”
“也好!”大长公主认真的点点头:“这间有点布置的太多了,你换一间,我少布置点。”
秦无病头发都快立起来了,他闭上眼默念三次‘她大侄子是皇上!’‘她大侄子是皇上!’‘她大侄子是皇上!’
“大长公主的好意,无病心领了!”秦无病尽量让自己语调平和:“大长公主试想,之前的日子,无病活的好好的,虽在路上遇过一次险,但几次住在驿馆之中都无事,王爷自有安排……”说到这,秦无病眼睛一转道:“大长公主可有考虑过王爷的安全?”刚说完,秦无病猛地想起那只利箭,忙又说:“王爷不用大长公主惦记……”
“九哥自然不用我惦记。”大长公主歪着脑袋,促狭的看着秦无病,带着两个梨涡,笑得甜美至极。
秦无病恍了下神,又眨了两下眼,猛然间明白过来,只见他摇着脑袋自言自语道:“你和老和尚不一样,他可没你这脑子。”
“七叔吗?他这样未尝不是好事!诶,你看出来了?”大长公主灵动的大眼睛充满期待的问。
秦无病先是走到窗边,推开窗,这才说:“全屋只那一只箭,你提前布置好,跟我踩哪无关,机关在你手中,你想放,那只箭才会出来……诶,哪儿去?”
“我再去想别的办法!”大长公主已经跑出了门。
“想你妹啊想!”秦无病嚷嚷道。
“你不可能见过我那几个堂妹,休想气到我!”大长公主突然扒着门框,露出小脑袋,气鼓鼓的说完,便又消失了。
秦无病哀叹连连,他突然有种无处话凄凉的悲哀,好在林淮和郭义来的及时,这种悲哀也只停留了片刻。
“咋样?知道我们为啥怕她了吧?你这个媳妇儿没人能管!”林淮一进屋便开始嚷嚷道。
“驿馆隔音不好,你的话她能听见。”秦无病淡淡的回了一句。
林淮赶紧捂嘴。
郭义拍了拍林淮笑道:“你要这么想,不管你这句话说没说,大长公主都会收拾你!”
“也是,不差这一句了!”林淮洒脱的松开手对秦无病说:“三弟,我们俩为了你才遭的这份罪,只盼你心中记得两位哥哥的好!”
“跟我有何关系?”秦无病走到桌前给自己斟了杯茶。
“都凉了,叫人送壶新茶来。”郭义话没说完,秦无病已经喝了完了。
“怎会与你没关系!我们之前跟你说过的话,大长公主不知道全部,也差不了多少!”
秦无病眉头一皱,他想起来第一次见大长公主的时候,那双灵动的大眼睛,不对,她说这副新的双截棍是她做的,她还说起杨家庄那场群架!
秦无病不淡定了!他当时只跟着那俩酒窝转了,后来又去审许氏,这等重要的事怎么就给忘了!
“想什么呢?”郭义在秦无病眼前挥了挥手。
“你可别这幅表情,我会误以为你能想出办法制住她!”林淮小声嘀咕道。
秦无病深吸一口气,是呀,这么重要的事情即便一直想着又能怎样?秦无病想起大长公主身后那一串串的人,若不能做到万无一失,皇上和襄王爷又怎会让她出京,既然身边都是些有本事的人,能在杨家庄藏匿行踪看他现场表演,又有何新奇!
“怎么感觉跟上高三一样!大考小考没完没了!也不问问我愿不愿意考!”秦无病说完,颓然的坐到椅子上。
“上啥?”
“没事!你俩没去看砍头陪着我,甚是无聊吧?”
“砍头有啥好看的!别说见的多了,我自己更是没少砍!”林淮得意的说。
“这些年京城少了些,我记得小时候砍头的事挺多!”郭义说。
“先帝晚年心一下子便软了,诶,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有一次腰斩?”
“怎不记得!我连做了好几天噩梦,因是偷跑出去看的,我身边伺候的都被祖父杖毙了,唉。”
“斩的是谁来着?”
“是个大学士,还是个主考官,好像是因为科考舞弊的事,我隐隐有那么点印象,光记着那人被斩之后的样子了。”
“三弟可知腰斩与砍头的区别?”林淮等着秦无病追问。
哪知秦无病心不在焉的答道:“砍头会使人迅速死亡,腰斩……没那么快死,人会异常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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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淮很失望:“就没你不懂的?”
秦无病抬头看了看林淮,自嘲道:“我本以为自己只会推理断案,但王爷并不这么认为,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潜力到底还有多少。”
“潜力是啥?内功?”林淮好奇的问。
第一百二十六章 忐忑与担心(一更)
“我不知道怎么跟你们解释,只是觉得……”秦无病沉吟了一下:“我不知道王爷下一步还会让我做什么,有些担心,怕自己做不好。”
“你是不是想多了?”郭义问:“谁还没有差事办砸的时候。”
“就是!”林淮附和道:“我有一次带队巡边,因中午喝了点酒,巡了一半,困的不行,便下马让他们接着去巡,我找了棵树,靠着就着了……反正从那以后,白天我滴酒不沾!”
郭义也道:“圣人也不会一生不犯错!只是,三弟切记不论何时何地,该拿的银子咱要,不该拿的千万别碰!别昧了良心,我觉着你即便做错了什么,王爷也不会怪你!”
“你这句说的不对,啥叫该拿的?啥叫不该拿的?那些贪官都觉着该拿,拿着拿着,便没有不该拿的了!”
秦无病盯着手中的茶杯,他知道此一时彼一时的意思,这段时间便如同做梦一般,猛地一下子,他便成了襄王爷身边的红人,与他之前的捕快身份云泥之别,他一直没时间好好琢磨一下,便一个差事接着一个差事,他不但从未生过得意之心,而且愈发的忐忑!
他的差事往小了说不过是个案子,或者是一件事的来龙去脉,往大了说便是天下的安稳与走向,他能感觉到襄王爷从一开始的考验,到现在的培养,他确实担心自己考虑不全面,推断出现错误,影响了王爷的大事,虽说目前还算应付的不错,可接下来呢?
秦无病倒不担心自己忘了初心,这点定力他有,可眼下这个节骨眼上,后面的事需更加谨慎,王爷并非一上来便把各种潜在隐患都说与他听,而是慢慢的渗透,或许是怕一下子把他吓跑吧。
秦无病呵呵笑了一下。
“你想起啥了?咋还笑上了?想起你媳妇儿了?”林淮赶忙问。
秦无病不笑了。
……
哥三个还在屋内调侃,襄王爷回来了。
正如秦无病预料的那样,襄王爷需要歇息一下,可老和尚不用。
他进了驿馆便直奔秦无病的房间,推开房门便开始讲行刑的场面,围观的百姓如何谩骂,范守康怂的连断头酒都没喝,带着鼻涕眼泪屎尿离开了阳间,那颗头颅滚动之时,眼神还带着惊惧。
“有些观刑的官员吓得没了人模样,我跟老九说,就这些浑身发颤,眼神惊恐的,就着刽子手在,一块儿砍了得了!”老和尚愤愤不平。
秦无病看了眼门口,德喜没来叫他,他懒得听老和尚叨叨,便道:
“听说大长公主在你房里装了保护你的机关,触碰机关便会有利箭射出,你一会儿回去一定要仔细些,或者干脆找大长公主问清楚设在哪了?别自己瞎找,再把老命搭上,那可真是利箭……诶,我还没说完呢!”
老和尚如风般消失了。
林淮瞪着眼问:“大长公主真的装了?”
秦无病抖着肩膀坏笑道:“老和尚至少一个时辰内不会来烦我。”
“会不会在我们房间也装了?”林淮惊恐的看向郭义。
“装屁!”秦无病没好气的说:“那是要人命的玩意,大长公主能那么做吗?”
“这还护上了!”林淮嫌弃的道:“她作弄人还管命不命的?”
“可有人因她而送命?宫里的宫女太监都算上!”秦无病问的轻松,实则内心紧张的不行。
林淮想了想,又看向郭义问:“前些年确实没听说,这些年你听说了没?”
郭义皱着眉道:“谁敢没事打听她的事?不被找去挨收拾就已经偷着乐了!”
秦无病松了一口气。
林淮点点头,突然鼓起勇气问道:“三弟,春草的事……如何办才好?”
秦无病听罢一个脑袋两个大,他眨了眨眼睛,抿了抿嘴,反问道:“你可知春草知道你的身份后,为何会拒婚?”
林淮马上说:“她跟你一样,觉得门不当户不对,我觉着……”
“你觉得有屁用!”秦无病打断林淮:“你是站在高处的那个,春草是低处的那个,她要多努力才能与你比肩?更何况,她努力有用吗?京城那些人能容下她?只这一点,春草与我便不同!我只要努力,便能凭王爷给的机会挣出里子面子来,可春草呢?她就算想使劲儿,使哪?”
“那我带她去西北!”林淮梗着脖子。
“你带她?你用什么带她?眼下你自己何去何从还无定论呢!再说你在京城的亲事,牵连着另一位无辜的姑娘,她招你惹你了?你现在远在金陵,春草这事瞒的也算严实,一旦这件事传到京城,你让那王家的姑娘情何以堪?”
林淮听罢,眼中精光一闪。
“少动歪念头!”秦无病喊了一句,吓了林淮一跳。
“大哥平日里最是义气,可除了义气是不是也得讲理,让无辜的人受你连累,将来就算你和春草能在一起,良心可安?”
“谁让她家听武定侯的……”
“废话!不听武定侯的,听你的?人家知道你们父子间是什么样?”
“那你说,这事该怎么办?反正我非娶春草不可,他要是不让,我便出家当和尚!”
“问你个事,你觉得在大漠十年,凭你的军功,可能做到指挥同知的位置?我换个问法,若是别人有你这样的军功,是否也能当上指挥同知?”
林淮听罢,面色越来越难看:“你啥意思?你的意思是我能做到这个位置,是沾了武定侯的光?”
秦无病能看出来,林淮是真急了,他与武定侯之间的相处方式,或许从一开始便是错的,林淮要的,武定侯给不了,武定侯偷着给的,林淮不想要,父子二人脾气秉性又极为相像,谁也不肯退一步,便有了今日的局面,这又岂是秦无病几句话便能解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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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急什么?就你这暴脾气,我都担心春草跟了你也会受气!”秦无病只好岔开话题。
林淮刚要表达忠心,德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秦捕快,王爷有请。”
秦无病深吸一口气,脑子里过了一遍与黄宗兴的谈话,人已经走出门外。
林淮和郭义也想跟着,被德喜拦住了:“王爷只叫了秦捕快。”
……
第一百二十七章 又一个新差事(二更)
襄王爷看上去是真的有些累了,秦无病进屋没看到他,进了内室才看到襄王爷靠在塌上正闭目养神,头上的白发像是又多了一片。
“坐!”襄王爷指了指塌前的绣墩。
秦无病坐定便简明扼要的讲了今日与黄宗兴的谈话。
襄王爷始终闭着眼听着,直到秦无病讲完,他才缓缓睁开眼睛,又慢慢坐起身。
“你说的对,只有当成自家的买卖,漕运才能办好!漕运司当年主理漕运,却将漕运整的乌七八糟,如今更等同虚设。”
秦无病认真听着。
“今日眼看着范守康被砍头,内心着实酸楚!人老了,容易动恻隐之心!他本是个好官,却又走到今日,非孤臣不可做清官吗?像谢羽那样,是个官便躲着他走,若不是皇上派了几名侍卫给他,除了个老仆,家中再无他人!”
襄王爷说道这里顿了一下才道:“他去年将一家老小送至他处,再未与之相见,便也无人知晓他们在哪!为何要这般行事?……谁无软肋啊!”
襄王爷说着突然苦笑连连:
“为官者若走正途,便是千难万难!可……也不能让走正途的人连家都没有,活着是孤臣,死了是孤鬼!谁还走正途?!你看那史书上,凡是青史留名的,有几个不是到死都两袖清风?好像做个好官,便只有生计穷困艰难……”
襄王爷说不下去了。
“王爷,官员的俸禄为何不够维持生计的?”秦无病轻声问。
襄王爷叹了口气才道:
“朝廷也有朝廷的难处!历朝历代,官员的俸禄略有变化,再早,官吏多是贵族,贵族有封地,自然不需要俸禄,后来平民逐渐有机会当官,自然就有了俸禄,几个朝代都是沿用‘给谷制’,便是以粮食作为俸禄发放下去,再后来是‘半钱半谷’,官员们除了吃还有衣住行要解决,到了熙朝,可说是最为昌盛的王朝,他们采取‘高俸养官’的办法,防止官员贪腐,你怕是想不到,熙朝俸禄中包罗万象,连茶汤钱,厨料钱都在其中。”
襄王爷抬了下眼,德喜便奉上茶,襄王爷啜了口茶接着说道:
“可惜,熙朝文官尚可,却少武将,如此昌盛怎会不引来他人觊觎,说偏了,说回俸禄上,熙朝灭亡后,便又恢复了‘半钱半谷’,直到今日!皇上何尝不想让臣下多些俸禄,少些贪腐,可国库空虚又能如何?”
“王爷也觉着‘高俸养官’可行?”秦无病试探的问了一句。
“虽不能彻底解决官员贪腐问题,却能让一部分有脑子的官员想一想,值不值?也能让一心为民的好官日子不再艰难!”
秦无病低头沉思。
“你有什么好法子?”
秦无病一惊:“王爷当我是神仙?手一指,国库便堆满金银?”
襄王爷失望的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只是在想,国库只靠地方税银何时才能充盈?”秦无病问。
“先将户部,吏部整饬一下,然后慢慢积累吧。”
“为何不开通海运?”
襄王爷探究的看向秦无病问:“你可知开通海运弊处之多?”
“那也不能因噎废食啊!王爷,银子这东西,咱们自己地界儿产吗?”
襄王爷马上来了精神:“有银矿,但不多,你能找到银矿?”
“我找不着!但若是能把别人家的银子拿到咱自己家来,是不是比开采银矿方便一些?”
襄王爷一愣。
“王爷知道海外还有其他王朝吧?全天下可并非都姓李。”
“自然知晓!文宗之前开过海运,确实收获颇丰,但也引得倭寇来袭,扰得沿海百姓苦不堪言。”
“王爷刚刚还在说熙朝文官尚可,缺少武将!咱们水师弱,可以训练啊!王爷请想,咱们带着好些船,船上都是咱们的土特产,只有咱们有的东西,顺着海风出海,等回来的时候,那些船可就堆满金银或者货物了,货物卖了便是银子,这个买卖只能皇家自己做,先期不能假手于人,等国库充盈些,便可以招商!谁想做按年交银子,按商品种类派下去,谁报价高便给谁做!这还不算买卖货物所要上缴的税银……”
“你想的倒是挺美!”
秦无病耸了耸肩道:“想还是要想的,万一实现了呢!”
襄王爷站起身边踱步边说道:
“眼下说这些无用,漕帮帮主既然能被你说通,那便是还有救,我派几名官员,二百兵士,随他回漕帮,你也跟着,将帮内清肃干净,若是再能问出来些有用的消息便更好了,问不出也无妨,每一个出口都给他堵上,我看他们还能如何!”
秦无病愣住了,他想到会有新差事,没想到是这个新差事,这个时候进漕帮,如同入虎穴,谁知道淅川王府策反了帮内多少人!
想到这里,秦无病竟有些兴奋。
襄王爷见秦无病发愣,呵呵一笑问:“怕了?”
秦无病赶紧摇头。
襄王爷解释道:
“派别人去,我不放心,这事处理的时候既不能太过狠绝,更不能睁一眼闭一眼,漕帮必须干净!既做了,便不留祸患!想来想去,也只有你最适合,你最善随机应变!”
秦无病起身拱手抱拳,算是接下了这个差事。
“带着皇上御赐我的剑,该杀杀!”
“尚方宝剑?!”秦无病声调都破了音。
襄王爷笑道:
“难得见你接差事没什么废话,算作是奖赏吧!回去准备一下,天黑后出城!你们要比传回帮里的消息快,才能镇住他们!不能给他们准备的时间,尤其在不知道帮内真实情况下,更要小心谨慎。”
秦无病狠狠点了点头。
这时外面传来老和尚叫嚷的声音,襄王爷无奈的摇了摇头,走出内室。
……
老和尚进门便开始告状,他听信了秦无病的话,回到自己房间,一寸寸小心的验证机关在哪,他翻遍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才知道自己上当了。
襄王爷听完老和尚的控诉,表情严肃的看向秦无病,眼神中带着询问‘你没事惹他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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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出发(一更)
秦无病赶忙躬身一本正经的道:
“我今日回房间,正好赶上大长公主在我房间布置机关,说是要护我安全,我以为老和尚是大长公主长辈,大长公主自然也会护老和尚安全,所以才说了那么一句。”
“哦?”老和尚眼睛登时便大了:“玉儿给你装了?”
秦无病认真的点头。
“为何没给我装?”老和尚有些伤心了。
“这……我真没想到。”秦无病表示遗憾。
“七叔又上当了!”
声音从门外传来,秦无病的心跟着荡了荡,眼睛看向门口,大长公主蹦了进来。
“你又调皮了?”襄王爷乐呵呵的看向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抿嘴一笑,两个梨涡看得秦无病有些失神。
“我咋上当了?”老和尚迎着大长公主着急的问。
“七叔也不想想,我若是装了什么,要么对你没半分危险,不然怎会不告知你一声?万一你触碰了机关,我不得后悔一辈子!”
老和尚马上明白过来,扭头凶狠的对秦无病说:“你害得我撅着屁股找了半天!”
秦无病双眉一挑,机警的道:“我还有差事,你们聊着,我走先!”
说完秦无病便后悔了!他忘了老和尚是膏药,怎会那么容易放他走。
果然,老和尚一把抓住秦无病的胳膊问:“啥差事?”
秦无病求救的看向襄王爷,襄王爷从容的端起了茶杯。
“这差事你真不能跟着,是正经差事,不能玩!”秦无病只好劝说。
“要去漕帮?”大长公主眼神期许的看着秦无病问。
秦无病暗道一声不好,果然,大长公主紧跟着说了句:“我也去!”
“你去干什么?!”秦无病恼怒之下或许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那都是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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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去看他们的船!”大长公主仰着脸,气鼓鼓的说。
“船在运河上,又不可能在漕帮帮内!”
“造船用的图纸定在漕帮内。”
“玉儿怎知无病是去漕帮?”襄王爷笑眯眯的问。
“他下午与漕帮帮主那一番话我都听到了,漕帮乱成那样,他不去别人也整治不了。”
秦无病莫名觉得像是踩在棉花上,有点飘。
“那我更得去了!漕帮啊,哼!”
“你哼什么玩意?漕帮怎么了?”秦无病觉得老和尚打断了大长公主的话,或许大长公主后面还有更好听的要说。
“没去过,所以我要去!”
“你没去过的地方多了!”
“慢慢来,漕帮先排第一,让其他地方都等一等,别着急!”
秦无病眼见跟老和尚多说无益,干脆直接跟襄王爷说道:
“王爷可是清楚这一趟有多凶险,漕帮总舵在明州,需要策马狂奔连夜赶路,他们二人我管不了,可不敢带!王爷看怎么办吧,我先回去收拾了,可不能让随行的官员等久了。”
“还策马狂奔?你会奔吗?”老和尚嘲讽的说。
秦无病本想转身便跑,听了老和尚的话有忍不住停下问了一句:“能否狂奔放一边,至少我年轻抗造!我骑在马上颠一宿还能活着,你行吗?”
“你怎知我不行?在寺院里待烦闷了,我骑马便出去,骑上一夜也是有的。”
“少来!你离不开梧州!”
“我愿意围着梧州转,你管我!”
“玉儿想要见识一下便去吧。”襄王爷突然开口了。
秦无病不可置信的扭头看向襄王爷,老和尚更加不可置信:“我呢?”
“七叔年纪确实经不起连夜颠簸……”
襄王爷话还没说完,老和尚便嚷嚷道:“你都能连夜赶到金陵,我为何不能连夜骑到漕帮?我只比你大一岁!”
“七叔真想去?”大长公主问。
“那当然!”
“好!但是这一趟,七叔要全听我的!”大长公主背着手,认真的说。
“全听你的,别说这一趟,以后我也全听我侄女的,你让我干啥我便干啥,不让干便不干。”老和尚讨好的说。
秦无病提溜的一颗心下去了一半,可还是悬着,他求助的看向襄王爷,襄王爷但笑不语,秦无病看了眼得意的叔侄俩,气哼哼的下去准备了。
……
真到启程的时候,秦无病才知道他小瞧了大长公主,也知道为何襄王爷会同意大长公主同行。
大长公主送给老和尚一副马鞍,老和尚试着坐在上面在街上跑了几步便直呼舒服,秦无病仔细看了看,发现马鞍设计精巧,中间是软马鞍,以两扇牛皮缝制成鞍垫,内部塞满柔软的填充物,再用针线在鞍垫上绗缝固定,两扇鞍垫之间用宽皮带相连并为马脊骨留有一定空隙,两头高起在鞍桥是用木头制成的,具有最佳的稳定性,防止人仰马翻。
秦无病看得仔细,大长公主惊讶的看着他问:“你也懂?”
秦无病不敢应答,前世他办过一起盗马的案子,对马鞍多少了解了一些,但这事没法说,说是静海老谁家小谁也做过类似的事,他相信这位大长公主一定会派人找,既然是会戳破的谎言,何苦连累自己到时还得再编其他的谎言来圆,反倒不如背着手不高兴的问:“怎么没有我的?”
大长公主果真没有深究,而是咯咯一笑道:“你年轻,抗造!”
襄王爷派了二百亲兵护送,大长公主身后那一串串男男女女半男半女,加起来也有五六十人,秦无病相信这五六十人远比那二百人管用,这还不算隐在暗处的暗卫。
黄宗兴腾云驾雾般上了马,他在一炷香之前见了襄王爷,襄王爷只说:“你放心,秦无病带着皇上御赐宝剑,定能帮你清理干净漕帮!”
然后半炷香前,他知道随行的除了那个带着御赐宝剑的静海捕快,还有皇上的小姑妈和七爷爷!
剩下的人,黄宗兴已经没兴趣知道是谁了,爱咋咋地吧!
随行还有五位官员,品级都不高,却是负责基层事物的官员,襄王爷很清楚,这次去清理漕帮,最重要的是查账与‘灾后’重建,这时候派些趾高气昂的官员过去,无半点用处。
二百亲兵等在城外,等天色彻底黑了下来老和尚与带着帷帽的大长公主先行一步,秦无病带着福尔摩斯,还有大哥二哥,跟着黄宗兴最后出发。
错开时间,只为掩人耳目,秦无病他们前脚出城,后脚城门便关了。
……
第一百二十九章 亮相(一)二更
出了城,秦无病他们很快便追上了老和尚和大长公主,二百亲兵前后护卫,整个队伍披星戴月,马不停蹄,到了转日中午时分,便到了明州城外,淮京运河边上的漕帮总舵。
漕帮总舵背靠绿树青山,临山面水,远望山上一排排房屋鳞次栉比,层层叠叠,精致独特,再看四周石墙之上碉楼箭垛,看似杂乱无章,实则壁垒森严,秦无病好奇内里是否设置了奇门遁甲之术?
秦无病抬头望向把守森严的大门,脑中想起襄王爷在临走是对他说的话:“漕帮帮众甚多,若不是手段得当,他们延续不到今日,切不可轻视!”
他扭头看向身旁的黄宗兴哼了一声问道:
“不过负责个漕运,有必要整的跟谁会来攻你一样吗?再说,真说要攻……何必要攻?围起来三个月,或者放火烧山,你还能如何?蔡友坤也不管管你,这阵势,朝廷派兵灭了你都活该。”
黄宗兴赶紧解释:“只是图个气势,又无兵刃,只是帮中弟子方便巡视罢了。”
这时大门缓缓打开,里面跑出来两列十几人的队伍,站立两侧,黄宗兴一马当先,带着众人鱼贯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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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兵士进不进的问题,黄宗兴早在路上便与秦无病商议妥当,二百兵士进入大门后便不在跟着往里走了,自会有人带他们去歇息,而大长公主的随从自然可以跟着。
秦无病当然无异议,真正有本事的是大长公主的人,再说,又不是真的去打仗,不过是以防万一,顺便造势罢了。
进入大门后,秦无病提溜的心总算放下了,虽说内里层层递进,一个院落接着一个院落,石板路纵横交错,但主次分明,不像是有什么奇门遁甲。
秦无病一路跟着黄宗兴细心的观察周边,帮内那些弟子也都驻足观望着他们。
……
可真到了兴武堂的院子,大长公主的那些随从也无法全部进入堂中,大长公主便对黄宗兴道:“我不进去了,你找人带我去看图纸。”
黄宗兴赶紧朝迎在兴武堂门口,全都一脸蒙圈表情的众人朗声问道:“关潼可在?”
一位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头赶紧从后边钻出来:“帮主何事?”
“带……这位姑娘去宝卷阁,她想看什么,你便给她看什么,她问什么,你便答什么,可听懂了?”
关潼连连点头,然后朝大长公主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秦无病目送大长公主在众人的护送下,沿着围墙穿过角门不见了身影,这才转身看了眼黄宗兴。
黄宗兴微微点头,又看了一样老和尚做了个请的手势,堵在门口的众人自觉地站到两边,三人大步走进堂中。
兴武堂是日常商议要事,执行帮规之地,可说是帮中最重要的所在,自是少不得高大气派,但也仅是高大气派。
漕帮是以江湖义气著称的,进入堂中,一眼便可看到墙上正中挂着草书的‘聚义’二字,江湖气息扑面而来,可堂中除了首座和下首的圈椅,以及圈椅之间的小几之外,便剩四个粗大支撑房梁的柱子了,可说得上空旷。
秦无病对这种简约式的装潢很满意,至少一进入堂内便觉出了凉爽。
上首位有两把椅子,谁坐?秦无病看向黄宗兴,黄宗兴马上命人又摆上一把椅子,黄宗兴与秦无病挨着坐,老和尚坐在秦无病身侧,福尔摩斯和林淮郭义站在身后。
剩下的几位官员即便是坐在下首,那也是靠近上首的位置,堂内下首本就八个位置,被五名官员占了,其他人坐哪?
跟着进到堂中的众人早就看傻了,他们知道帮主这么快回来本就是一惊!
随后又知道帮主带来了外人还有兵士,还有女人,他们又是一惊!
然后帮主竟然让那女人去宝卷阁随意阅览,这是三惊!
如今一个黄毛小子和一个和尚居然与帮主同坐上首,这是四惊,后面还会有什么?
黄宗兴面无表情的指了指堂下站着的六人对秦无病介绍道:
“他们便是漕帮的六位舵主,也算是副帮主,还有一位便是刚刚去宝卷阁的关潼,他们七人分管开兑,起运,押运,交仓……”
秦无病摆了摆手打断了黄宗兴,温和的道:
“黄帮主可吩咐专人将帮内具体分工讲给这几位大人听,我嘛,听了也无用,倒不如帮我安排个房间,我逐一与诸位好汉聊一聊闲天。”
黄帮主自然明白秦无病的意思,他知道帮内有问题,也知道便在这七人之中,但总有一种自己孩子自己揍的情节在里面,难免心中不爽,面露难色。
这时,之前曾力阻黄宗兴去金陵请罪的梁山突然抱拳开口道:
“帮主,既然帮里来了客,总要让我等知道客人是谁吧?如何称呼?我们都是莽夫,若是不知,万一错了规矩,惹得客人不快,便不好了。”
这话听着是客气,实际上透着百般的不满,黄宗兴刚要开口解释,被秦无病拦下了。
“我平生最讨厌明知故问的人,要么是装傻,要么是真傻,真傻便罢了,我不会计较,装傻嘛,也得看我心情!”秦无病说的温和,眼神却带着犀利始终盯着梁山。
梁山听罢自是气得不行,可他怎会不知这些都是朝廷的大官,他刚才问一句,也是为了做到心中有数,顺便看看帮主的态度,是否可以小小的给这些官员们点颜色看看,可这位年轻的官员像是很不想给他留点面子。
“你不用气哼哼,真要是莽夫,便会直言快语,怎会如你这般弯弯绕绕!客人?你见过带兵的客人?漕帮之前都做过什么别人都瞒着你?还是说你觉得漕帮即便把天捅个窟窿,朝廷也只能包容?由得你们胡作非为,却只能袖手旁观?”
这话问得梁山更不知如何作答,他看向黄宗兴,发现黄宗兴沉着脸并没有要发言的意思,梁山的心里开始有点慌了!
“大人这话说的我漕帮可受不起!”一彪形大汉上前一步朝秦无病大大咧咧的拱了拱手:“在下漕帮洪天,敢问……”
“洪福齐天?”秦无病呵呵一笑:“你刚才说漕帮受不起?但漕帮却做得出!是不是有点自相矛盾?”
第一百三十章 亮相(二)一更
洪天高声道:
“漕帮兄弟若是做了错事,自有帮规处置……”
秦无病摆了摆手打断了洪天的话:
“你这句话就是个笑话!你们在自己帮里犯了错事,自然帮里解决,但是跑到外面杀人偷盗……就如那小孩子跑到别人家地里偷了菜,人家要抓这孩子,这孩子还梗着脖子说‘你管不了我,我家去之后,爹娘自会处置!’,是不是笑话?天下间这般不懂事的孩子还真不好找,可漕帮竟有个你,认真难得!”
洪天被说的脸涨得通红,不由自主的看向黄宗兴。
“你不用看他,他比你们有脑子,明事理!”
秦无病正说着,几个丫鬟端着托盘进入堂内上茶。
老和尚嚷嚷道:“早就该上茶,等得我都口干了!”
“你敢喝?”秦无病扭头问老和尚。
老和尚一愣,连黄宗兴也是一愣。
秦无病解释道:“这帮内谁好谁坏,目前尚不知,谁知道这茶水经过谁的手?”
“你啥意思?”洪天气得脸上的胡子都跟着抖。
“字面上的意思!听不懂?你们之前做了那么多把朝廷当傻子的事,再多一件也不足为奇!”
秦无病说的平淡,洪天听着可就要炸了,旁边一位白面书生赶紧上前拉住洪天,随后恭敬的朝秦无病拱了拱手问道:“朝廷既要插手漕帮的事物,总要拿出个章程来……”
“我给你拿得着吗?漕帮轮到你做主了?我知道你是盼着漕帮好的,还是盼着漕帮坏的?”秦无病问的痞气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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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面书生被问的内心一阵翻滚,洪天大喝一声:“奶奶个球的!爷爷就没受过这种气,你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划个道出来,爷爷我都接着!”
秦无病耸了耸肩,扭头看向黄宗兴问:“他是谁爷爷?”
说罢又转头看向老和尚认真的道:“他说他是你爷爷。”
黄宗兴的小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趁老和尚发飙之前,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吼道:“无法无天!你不应该叫洪天,你应该叫无天!”
洪天缩了缩脖子,他像是十分惧怕帮主,竟连退两步到了梁山身旁。
黄宗兴痛心疾首的接着说道:
“咱们之前做了错事,那不是帮规能解决的,咱们虽在帮中,却也是皇上的子民,既触犯了朝廷律法,自然要接受朝廷的查处,你们平日里在帮内只知帮规,忘了朝廷律法,这是我的疏忽,我自会领罚,大家也算是涨涨教训!”
“帮主!”一位身材挺拔,儒雅的中年人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后温文尔雅的道:“凡事必有因才有果!顽而不化者有训,教而不尊者有法,吏民若是皆知守法忠君,公忠无私,吏治自然转浊为清,百姓自会丰衣足食,漕帮自也安心漕运。”
秦无病扭问老和尚:“听懂了吗?”
老和尚冷哼一声道:“他偷了别人家的东西,被抓住,问他为何要偷?他说‘谁让你有?!’,哼,好屁歪放!”
秦无病呵呵一笑,看向那儒雅之人,温和的问道:
“显你读过书?咬文嚼字的便高人一等了?教你读书的老师没告诉你读书的目的是什么?为了让你当成歪理说?好骗得其他没读过书的都信服你?就看这几个莽撞人,平日里不得对你马首是瞻?因为你说话他们听不懂啊!听不懂的都觉得玄妙……”
那人着急的刚要辩解,秦无病又问:“你是落第的秀才还是举人?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挑书读吗?捡自己觉得有用的背一背,好出来糊弄人?”秦无病突然转换语调,竟是拍桌而起:
“一派胡言!吏治清明了你才能做好人?如今吏治积弊甚多,你便做不得好人?那我留你这条命何用?让你继续设计偷别人银子,害别人性命不成?福尔摩斯!”
“在!”
“在!”
“在!”
“在!”
“取御赐宝剑,将这是非不分的读书人拉出去……捅死!”
福尔摩斯四人齐声应了一声是,刚要上前,黄宗兴赶忙起身拦住,语带哀求的道:“秦,大人息怒!有为一时冲动,说话定是没过脑子,大人莫要与他计较。”
“有为?贵姓?”
那位正被秦无病的气势吓得有些发怔,根本没听清秦无病问什么。
“姓贾!”黄宗兴赶忙回答道。
“哦,倒是很合理!”秦无病嘟囔了一句。
小摩着急的问:“还捅不捅了?”
秦无病长叹一口气道:“总要给黄帮主些面子,先等等吧。”
说着,他重新坐定,温和的问:“还有谁有问题?”
堂中一下安静了。
黄宗兴也坐回自己的位置,看了眼堂下几位憋得脸色发青的属下,语重心长的道:
“之前咱们确实做错了事,朝廷网开一面没有即刻问罪已属不易,狱中的兄弟也都被照顾的很好,如今朝廷派人来查清来龙去脉也属应当,你们莫要再诸多借口,事情不是面上看的那样,查清了也便心安了!”
黄宗兴说完看向秦无病问道:“大人想要如何问案?”
秦无病看了眼始终没说话的两位上了年纪的副帮主,问道:“两位老人家可还有想要问的?”
二人绷着脸,理都没理。
秦无病也不计较,呵呵一笑道:
“烦劳黄帮主先帮我们几人安排妥当房间,这几位官员便在房间内查看漕帮账目,黄帮主安排人负责答疑便可,我嘛,便在房间与几位单独的聊一聊。”
黄宗兴马上道:“劳累了一路,大人们先到房间歇息一会儿,用些饭菜,再开始办差不迟!”
秦无病点点头。
……
秦无病他们来的突然,漕帮没有提前准备,着实等了一会儿才安排好房间,这期间,堂中再无一人说话,着实把老和尚憋闷的够呛,几次想出去溜达都被秦无病拦住了,他知道大长公主的人一定会悄悄查看布防,现在出去早了点,在人家地盘还是谨慎为妙。
大长公主像是与秦无病心有灵犀,除了做了秦无病认为会做了,她还派几名宫女过来负责一行人的饮食,还派了五人专门为那二百兵士做饭,秦无病很满意,嘴角忍不住上扬。
第一百三十一章 古昊之死(一)二更
黄宗兴虽心有千般不愿,也知这个时候若不查清,一旦沾上谋反的边儿,漕帮便要毁在他的手中,所以,他严令下属只能待在原处,没有接到命令一律不可擅自走动,违令者按帮规处置!
几位副帮主都想着等秦无病走后,好好问问黄宗兴,奈何黄宗兴没有给这个机会,下令之后,几位副帮主也只能先回自己的院落。
这是秦无病与黄宗兴在路上说好的,黄宗兴在没有查明之前,不可与属下单独见面,不仅仅是怕黄宗兴被再次带跑偏,更担心谁脑子一热,挟持了黄宗兴,秦无病会很难做。
……
秦无病被带到自己的房间,直接四脚朝天的躺到床上,这一路,他可真的是累坏了。
老和尚来的比林淮和郭义还快,进门便抱怨道:“还没有天台寺建的好,倒像是占山为王的山匪建的寨子。”
“没人非要你来,你偏要来,你以为是游山玩水,享福来的?”秦无病动都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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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林淮和郭义也推门进来了,林淮进门就问:“三弟刚才是成心激怒那些人吧?”
秦无病没有说话,却坐起了身子像是等着什么。
很快,福尔摩斯四人推门进来了,也不说话,满屋子一通敲打翻找,然后又默不作声的退了下去。
秦无病这才开口道:“不激怒他们怎么让他们乱了方寸!”
“他们四个刚才来找什么?”老和尚好奇的问。
“找找有没有人藏在暗道中偷听。”秦无病说罢站起身:
“咱们如今便如同在虎穴之中,那些人巴不得制造事端让咱们的人有损伤,这样便可逼着朝廷对漕帮下手,我与王爷之前分析,他们想用朝廷的手将漕帮推向他们那里,为他们所用,现在想想,若是不能如愿,他们毁了漕帮便等于毁了今年的漕运,对京城来说影响之大不可预估。”
“每年漕运啥时候结束?”林淮紧张的问。
“漕运要持续八九个月,此时若是配上水涝之灾,岂不是正好?”秦无病挑了挑眉接着道:“黄宗兴明白这个道理,他比咱们还担心咱们的性命,只是,他此时怕是两难的很!”
“他难什么?”郭义问。
“这你问大哥,他眼下最能体会黄宗兴的心情,若是有一日,大哥知道你我二人之中有人背叛了他,在查的过程中,他心里会是什么感受?”
郭义了然的点了点头,林淮却道:
“只要你们俩不跟我抢春草,其他的你们想要啥随便拿!咱们兄弟之间不会有背叛这么一说。”
秦无病又挑了挑眉,小心的问道:“我只是假设,就是比如,若是我们俩与武定侯一起……”
“你敢!”林淮马上瞪眼。
“呦呵,他便是敢了,你能如何?!”老和尚看向林淮高声质问道。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内什么,我的意思是我们本意是好的,但是过程可能是你所不喜的……”
“门儿都没有!你们俩若是敢做出与我爹一个鼻孔出气儿的事,休怪哥哥翻脸!”
“你翻一个我看看!”老和尚上前一步指着秦无病道:“记住了,这个娃娃除了我,谁都不准欺负!你爹也不行!”
秦无病又挠了挠额头,然后拍了拍老和尚问:“那,大长公主欺负我呢?”
“除了我和玉儿……”
“若是襄王爷欺负我呢?”
“除了我,玉儿还有老九……”
“若是皇上欺负我呢?”
“除了我,玉儿,老九还有皇上……”
“可以了!你也护不了多少,其他人属实也不需要你出面护我。”
“谁说的?你不就是想着把林家老四诓回家成亲吗?到时我不帮你,这小子还不把你生吃了!”
林淮不可置信,并且十分悲痛的看向秦无病,眼神中充满了质问。
秦无病心虚的哎呀了一声,嗔怪道:“他的话你也信?我是那样的人吗?”
“就是,三弟不会,我更不会!”郭义说着瞥了一眼秦无病。
秦无病马上岔开话题道:“你们谁去看看大长公主在那什么阁里,看得如何了?那地方不会藏了什么宝贝吧?”
老和尚呵呵坏笑道:“臭小子又想骗我!这次我不会上当,玉儿看的东西我看不懂,没意思,还是你这里算计人有意思!”
秦无病刚要再劝,房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黄宗兴神色惶恐的道:“古昊死在自己房内!”
“古昊?卖啥的?”老和尚问。
“是我去年底收的一位幕僚。”黄宗兴的面色有些苍白,说话也有气无力。
秦无病哦了一声,倒没有显得多意外,道:“带我去看看!”
……
古昊居住之地在十分偏僻的一个院落,这是他自己要求的,说是想要清净。
这个院子偏僻到挨着山崖,院中有个小竹林,林中摆着石桌石凳,秦无病没着急进屋,而是先在院子里转悠一圈,一会儿看地一会儿看墙,边看便问黄宗兴:“谁发现的死者?”
“我!”黄宗兴答道:“我本想问问先生,眼下的局面当如何行事为最佳,可我推开门,却发现先生趴在内室的地上,我以为是饮多了酒,谁翻过来一看,竟是七窍出血,已没了气息!”
秦无病哦了一声,又看了看四周,这才道:
“劳烦黄帮主帮我找一副手套,时间来不及,不拘什么材质的了,还有口罩,就是能遮住口鼻,带在耳朵上即可,也不拘什么材质。”
秦无病连比划带说,黄宗兴赶紧命随从即可去办。
还没等黄宗兴的随从加速跑,只见院门口,大长公主急匆匆的跑了来了。
“不用麻烦别人,我有!”大长公主显得很是兴奋,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边说着便示意身后的宫女。
宫女从腰间取下一个小包,掏出一副蛇皮手套和一个棉质口罩恭敬的递给秦无病。
秦无病也不客气,这种材质的手套至少比棉布的强。
秦无病戴上之后说:“你们先在外面等一下,我确定没有危险了,你们再进!”
老和尚率先点头,这种事他可不敢瞎闹。
第一百三十二章 古昊之死(二)一更
秦无病推门进屋,福尔摩斯四人紧随,秦无病让他们等在门外,四人不肯,秦无病知道多说无用,干脆让他们将房门大敞,然后守在门口,谁也不许进。
他稍微在门前驻足片刻,仔细看了看门上有无清晰的手印,又低头看了看脚下有无清晰的脚印,然后环视一周,走进内室,在尸体旁驻足片刻,仔细将内室看了看,随后将屋内所有的窗子全部打开,这才踏踏实实的蹲下身子仔细查验死者状况。
死者耳,鼻,齿,眼有渗血,这也是黄宗兴说的七窍出血!
死者脚下周围也有一摊血迹。
七窍流血是什么原因造成的?秦无病之前听到黄宗兴说死者七窍流血时便试图打开记忆的闸门,只是门关的时间有点长,开的有点费劲,但还是大概想起来几个因素,一是中毒!什么毒?秦无病现在不知,所以他打开门窗。
二是因严重感染,脓毒血症,败血症,三是外伤致颅脑,内脏损伤。这是秦无病能想起来的原因,眼下他能立即做的便是排除。
秦无病先是仔细查看死者头部,发现无伤,又解开死者衣衫,查看身上可有外伤,刚检查了上半身,外面的老和尚便等不及了。
“你是不是又相看上了?我们能不能进?”
秦无病皱了皱眉,他把这个大累赘忘了!
他再次检查了死者的前胸后背,这才将死者衣衫整理一番,喊了声:“进来可以,只可在厅内望一望,便回去等我吧,我还要查验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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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话还没说完,老和尚已经窜进屋内,站在厅中朝内室眺望,大长公主第二个蹦进了屋,林淮也跟了进来,郭义站在院内没动,黄宗兴想了想也跟了进去,大长公主那些随从只站在门外等,郭义站在离门口相对近一些的位置,面朝房门,背着手,身后是大长公主的那些随从,乍一看,还以为郭义进宫了。
几人挤在厅中朝屋内眺望了几眼,秦无病便开始轰人,老和尚还想再待会儿,大长公主与他耳语了几句,老和尚便乖乖的跟了出去,别人更是不会停留。
秦无病突然感觉有个这样的媳妇儿也挺好,至少关键时候懂事!
收回思绪,秦无病又开始仔细查验,等看到死者左腿的时候,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只见死者左腿异常肿胀,有红斑,水疱和血疱,甚至部分皮肤腐烂,秦无病近乎于趴在死者腿上仔细一点点往下看,终于在脚踝处找到了咬痕!
秦无病看了眼自己的蛇皮手套,不由得苦笑道:“倒是应景儿!”
……
其他人都走了,只黄宗兴并没有离开院子。
他站在院中,心中排山倒海般翻腾!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闪过与古昊的几次彻夜长谈,古昊博古通今,每次谈话都能让黄宗兴觉得受益匪浅,获益良多,以至于每次做决定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的决定有理有据,所以……他走到了今日的境地!
黄宗兴抬眼看了看敞着大门的屋子,所以……古昊死了!
黄宗兴知道漕帮内部可能有问题,但他又不由自主的心怀一丝希望,希望都是巧合或者误会,可古昊偏在这个时候死了,他们虽说成功的灭了口,可也算是不打自招了,如此一来,黄宗兴的希望破灭了。
秦无病走出房门的时候,黄宗兴正在发愣,秦无病问:“死者平日里可有伺候的人在身边?”
黄宗兴回过神,忙答道:“无!我曾想派人伺候,被古先生拒绝了,他说一个人清净惯了。”
“他自己没个书童或者老仆从?”
“无,孤身一人,要不然我也不会念他有些学问收留他。”
“刚才黄帮主过来发现了死者,可有问过周围人,之前有否听见过什么或者看到过什么?”
“命人问过几人,都说未见异常。”
“这附近经常有蛇出没吗?”
黄宗兴愣了一下,忙道:“偶尔会有,已经很少见了,这些年帮内兄弟没少抓来熬汤,且这个月份院落周围都会撒些驱虫药,怎么?古先生是……”
黄宗兴突然心内重新燃起了希望。
“帮内可有人养蛇?”
黄宗兴忙摇头道:“帮内不允养蛇,怕伤及自家兄弟。”
秦无病看了看天色,又问:“咱们到漕帮有两个时辰了吧?”
黄宗兴点头。
“你若是进帮便命人来找他,或许他会躲过这一劫。”
“你的意思是,他刚死不久?”黄宗兴问。
“当然,名副其实的刚死!他若是死亡超过两个时辰,或者说在咱们到这里之前便死了,或许真是意外!”
“那眼下……”
“先命人收尸吧,死者为大,不好让他一直这么躺着,然后烦劳帮主,帮我找找附近对蛇很了解的村民……”
“问我呀!”大长公主的小脑袋从院门处露了出来。
“这你也懂?”秦无病惊着了。
“只要书中提及的,我就略知一二。”大长公主背着手摇着脑袋走了进来,得意的说:“就知道我有用,所以等在外面……”。
“那好!你先坐在石凳上等我。”秦无病又扭脸对黄宗兴说:“黄帮主不用理会我二人,你忙你的去,至少也要先将尸体装殓入棺,呃……最好先摆放在屋内,尽量少的找人进出院子,最好是黄帮主完全信得过的。”
黄宗兴点点头带着长随出了院门。
大长公主坐在石凳上笑的眼睛像个月牙,再配上两个梨涡,看得秦无病连连摇头。
“你就不怕这时候突然窜出一条蛇咬你?”大长公主用手比划着,表情促狭。
秦无病没有与大长公主面对面,他侧身坐下,这才道:
“人怕蛇,蛇也怕人!刚才这里人多动静大,即便有蛇也吓跑了,更何况,这里久有人居,又有帮中人喜好捕蛇,想突然窜出来一条怕是难!”
“所以那人定是被人用蛇咬死的?”大长公主问。
“基本可以确定,但我需要先知道他是被什么蛇咬死的,再看能不能找到谁有本事用到它的人!”
“你知道不同的蛇咬完人症状不同?”大长公主惊讶的问。
秦无病也很惊讶:“这个问题你是怎么问出口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 古昊之死(三)二更
大长公主耸了耸肩道:
“很多人只知被毒蛇咬过之后很难保命,却不一定知道中了不同的蛇毒,症状是不同的,除了大夫,药师,还有生活在山附近的村民……你家生活富足,虽说做了捕快,却不一定知道。”
“村民都长了嘴!一传十十传百的,不说这些,你去宝卷阁不是为了看图纸吧?”秦无病挺直腰身,做出一副气定神闲,胸有成竹的样子:“你想看图纸,别说河船,海船你也能看,没必要来漕帮看。”
“可漕帮有河船中最大的船!船身三十多米,光横舱壁就有十八道,除了居住舱,上部还有一个仓棚,高处甲板一米多,你知道一次能转运多少粮食吗?差不多五百石!”大长公主眼睛因兴奋而闪烁着一种光,闪得秦无病不但不敢看,还频频拧眉做思考装。
“你在想什么?”大长公主探究的问。
“我在想……”秦无病使劲想了想:“哪种蛇的毒能让人皮肤溃烂?”
“哦?死者伤口处皮肤溃烂?可有水疱血疱?”
“有!”
“五步蛇!《太平广记》记载:山南五溪黔中,皆有毒蛇,乌而反鼻,蟠于草中。其牙倒勾,去人数步,直来,疾如激箭。螫人立死,中手即断手,中足即断足,不然则全身肿烂,百无一活。”
秦无病听得脑袋发胀。
大长公主没注意到秦无病的表情,继续道:“其实要说毒性,银环蛇比五步蛇要毒,可被银环蛇咬了,伤口处不痛不痒,只会嗜睡乏力,不少人就是睡着睡着便死了。”
“凶犯为何不用银环蛇?或许更能悄无声息。”
“我曾经特意找养蛇人问过哪种蛇最危险,他说银环蛇性子相对温和,你不招惹它,它一般不攻击人,五步蛇则不然,它性子凶猛,也比一般蛇粗大,喜欢攻击人,那个养蛇人说,他家附近那片山一半以上中蛇毒而死的,都是被五步蛇咬的。”
“也就是说,凶犯未必养蛇,我之前想过只有养蛇人发出命令,蛇才会攻击人,而五步蛇不需要命令,而且帮中不许养蛇……可凶犯又是如何自保的呢?他就不怕那条蛇调头咬他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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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长公主耸了耸肩,刚想回答她也不知道,却发现秦无病不像在问她,倒像在自言自语。
“死者一人独居,凶犯与死者肯定相互认识,凶犯知道咱们到了,急匆匆来找死者,即便他恰巧手中有条五步蛇,又是如何带到死者身边,趁死者不注意放蛇咬人的?死者被蛇咬中为何不高声呼叫?毒性再快,也不可能马上传到嘴上。”
大长公主顺着秦无病的思路想着,突然开口道:“被五步蛇咬过的伤口是很疼的!”
秦无病扭脸激动的看着大长公主问:“有多疼?”
大长公主想了想说:
“我记得那个养蛇人说,疼的人走不了路,可能正是因为走路艰难,好不容易走了五步便死了,故此叫做五步蛇,呵呵,我瞎猜的。”
“走不了路?”秦无病站起身,突然喊道:“福尔摩斯,查找整个院落和房间内,看看除了死者身旁,哪里还有血迹!”
秦无病边说边再次进屋,利落的进到内室,手套都忘了带,直接用手轻轻掐住死者下颚,贴近了看口鼻处可有捂痕。
古昊的院子虽说偏了些,但若是嘶吼的声音持续的时间长一些,漕帮内能听到的人必不在少数,可黄宗兴说周围并无人听到或看到什么。
秦无病从未如此的怀念痕检和法医!他知道自己动脑子还行,可痕检这块儿的工作,在没有设备帮助的情况下,很多线索便被忽略了,法医检验也一样,他看着满屋的线索,却不能成为证据,心里说不出的烦闷!
秦无病起身,环顾了一下室内的摆设,走到厅中站定,仰面望着房梁发呆。
福尔摩斯四人分工明确,各自在自己区域低头检查着,一直没有发现。
大长公主背着手进了屋,时不时的瞄一眼内室地上的尸体,却又不敢过去直接看。
“如果别的地方没有发现血迹,那案发第一现场便在内室,也就是说死者趴下的地方,死者疼痛之下必定会喊,凶犯捂住死者口鼻,蛇呢?即便是自己养的蛇,也需先安置好了再去捂住死者的口鼻,死者疼痛难忍,必定有那么一会儿力大无穷……”
“他越用力,死的越快!”大长公主接了一句。
“对呀!如果他不动,不用力,或许现在都还有一口气。”
“这你也知道?”大长公主很惊讶。
“所以凶犯可能不是一个人!一人放蛇咬完死者后,迅速将蛇打死,另一人狠狠捂住死者口鼻,防止他出声,当时死者肯定有过抗争,却被两人制得死死的,直到没了气息。”
大长公主脑子里闪过秦无病说的画面,还在找哪有问题,却听秦无病又问道:“你用什么办法把老和尚骗走的?”
大长公主被秦无病如此跳跃的问题问愣了。
秦无病忙解释道:“平时他都跟在身边,时不时的说几句废话,突然间身边清净了,有点不习惯。”
大长公主哦了一声说:“我跟他说厨房里养了一条近一米长的大鱼,他就跑去厨房了。”
“有人跟着吗?”
“放心吧,咱们这些人到哪也不会有危险。”
秦无病呵呵一笑看着大长公主道:“你倒是很自信。”
秦无病突然发现自己的语气多少带着一些宠溺,他倒吸一口凉气,收敛脸上的笑容,严肃的道:“凶犯想的极细致,或者说某些方面极有经验,所以在现场没有留下足够的痕迹。”
说完这句话,秦无病心内一阵哀叹,痕迹肯定有,只不过看不到罢了,首先房门上必定凶犯指纹,因为黄宗兴说他是推门进来的,那便表示凶犯离开的时候,关了门。
其次,死者脚下的那一摊血迹中,是否有蛇血?如果有,便可确定秦无病的推测,凶犯是在放蛇咬人之后,即刻将蛇当场打死。
还有鞋印,屋内地砖之上并不十分平整,更谈不上干净光亮,鞋印肯定有,但没有设备,用肉眼观察……还是别观察了。
不用观察的还有地上偶尔随风飘动一下的几根头发,痕检若是看到,那便是宝贝。
最后便是死者抗争时指甲缝里留下的,有可能是凶犯的皮屑或者衣物的纤维。
第一百三十四章 古昊之死(四)一更
“什么样的人能有这种经验?”大长公主仰着脸问。
“凶犯善捕蛇,且知道如何快速杀蛇,山上有的毒蛇定不止五步蛇,他熟知这些蛇的毒性,习性,换一种蛇怕是达不到今日的效果,正如你说的,一般人不会这么了解,这倒方便咱们在帮中找出凶犯,只是这五步蛇是现抓的还是早就抓好放在身边,就不好说了。”
“他们为何要杀这个人?”
“我还没查到死者身上,他们便弄死了他,应该想的是灭口,知道咱们来了……”秦无病说到这里顿住了,随即坏笑了起来:“刚才在兴武堂可没人介绍我!”
“介绍了又如何?”
“你不知道你七叔对外把我说的有多厉害,神乎其神的,虽说大体都是实话,但也略有夸张,他们会怕,也能理解。”
秦无病说的严肃认真,大长公主却歪着脑袋问:
“为何用毒杀?直接捅一刀理应更容易些吧?”
“有道理!”秦无病赞赏的看了眼大长公主,大长公主顿时眼睛又笑成了月牙。
“怎么不带帷帽?”秦无病背着手,重新仰面看着屋顶,异常严肃,且语速很快的说完。
“又没有外人。”大长公主看了眼周围。
“所以,我怀疑这位古先生是习武之人,甚至武艺高强,你看这处院落极偏僻,死者若是想传个消息出去,除了找帮中同伙之外,有些极秘密重要的,或许需要他自己出去见人商议,如何出去?除了攀岩别无它法。”秦无病马上转到案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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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长公主刚要脸红一下,紧跟着又被秦无病带到案情中,她眨了眨眼道:“他若真的带着目的到漕帮,会武这事儿怕是不会说给别人知道。”
“对!但不包括自己人。”
“所以他们来杀他,不敢动刀动枪,想在吃食中下毒,又来不及准备,凑巧身边有条五步蛇……”
“这些都是咱们现在的推断,先检验一下对不对。”
“如何检验?”大长公主好奇的问。
秦无病刚要开口,便听院门外一阵嘈杂,二人急忙出去,发现竟是大长公主的随从拦着黄宗兴的人抬着棺材入内。
大长公主挥了挥手,黄宗兴的人这才抬着棺材进了院里,直奔屋内。
跟着进来的还有黄宗兴。
“黄帮主如今手下还有多少可以完全信赖的人?”
黄宗兴已没了秦无病初见时的锋芒,整个人看上去竟是苍老了许多。
黄宗兴苦笑着摇了摇头道:“留在帮内的不多。”
“眼下我需知道帮内谁最近上山捕过蛇,谁善于捕蛇,谁在帮内力气大,谁在咱们进了漕帮大门之后,消失了一阵子,不会是你那七个舵主,或许是他们的下属。”
黄宗兴深吸一口气,脑子里在盘算命谁去查,秦无病又问道:“黄帮主可知这位古先生会不会武?”
黄宗兴赶忙摇头。
秦无病拍了拍黄宗兴的肩膀道:“身有顽疾尽早治,长痛不如短痛!我回房间等你消息。”
……
秦无病的房间里,林淮正躺在床上,枕着自己胳膊上,跟郭义说着香草的事:
“……我跑出兵营那会儿,便没想着活着回京城,想着先安顿好铁头家里人,到时他们若是抓不到我,我便去云游四海。”
“眼下你说这些都没有用,莫说你爹那关你过不去,便是香草那关你也过不去,不对,说反了,应该这么说,即便是你爹同意了,你能明媒正娶春草,春草也不会嫁你!你忘了春草一家子知道你是侯门子弟时的表情了?吓得脸都白了。”
郭义坐在桌前,晃荡着二郎腿接着说道:
“也怪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想着有王爷在,你娶媳妇儿的事还不就是小事一桩,我倒想看着你娶个自己中意的,或许我也能跟家里好好说说,诶,我跟你说,”郭义突然放下二郎腿,探着身子,压低声音道:“你知道我母亲为我相看了好几家,都被我祖父否掉了吧?”
林淮立马坐起身,也低声道:“听你说过,怎么着?你祖父看上谁了?”
郭义叹了一口气道:
“我之前不知,还以为是祖父对我太过看重,看谁都觉着配不上我,可从金陵出来之前,我收到祖父的信,你猜祖父嘱咐我什么?”
林淮想了想摇了摇头。
“我祖父说他收到消息,大长公主也南下了,祖父觉着大长公主一定会来找王爷,嘱咐我在大长公主面前好好表现。”
林淮的下巴差点掉了。
“所以我说,武定侯为你说了国子监祭酒家的姑娘,挺好,真要是逼你娶大长公主,你怎么办?”
林怀刚把眼瞪起来,马上收了回去道:“他想没用,大长公主看不上我。”
郭义点头道:“我也是这意思,你不知道,我刚看到信的时候,吓了那一大跳,随后一想,祖父也就是想想,咱哥俩儿也算有福之人!”
“只是可怜了三弟。”
“唉,这世上最不缺的便是可怜人,以后咱哥俩儿对三弟好点……”
郭义话没说完,秦无病推门进来了,后面跟着大长公主。
林淮和郭义马上起身站好。
秦无病随口问了一句:“这半天也没人送点吃的来。”
林淮,郭义,大长公主异口同声的道:
“我去看看!”
大长公主满脸堆笑的问林淮和郭义:“一起呀?”
二人连连摆手,郭义道:“厨房都是大长公主的人,我们哥俩儿去了也没用。”
大长公主认真的点点头,转身走回门口,突然转身严肃的问:“我去厨房看看……然后做出来的东西,你俩敢吃吗?”
林淮怒道:“你忘了你上次差点吃死我!”
“差多一点?这次我改进!”大长公主正得意,门外传来吵闹声。
秦无病赶紧走到门口,示意大长公主往房间里面走一走,这才打开房门。
只见一名漕帮弟子满头大汗的被两名宫女拦在门外,见秦无病打开房门,也顾不得别的,张口便喊:“有两名帮中弟子被人捅死在房间!”
秦无病紧皱双眉严肃的道:“带路!”
……
第一百三十五章 调兵与密谈(二更)
黄宗兴此刻的心那是哇凉哇凉的,他刚命身边长随去打听一下,帮中都哪些人善于捕蛇,然后再看看哪些人符合秦无病说的力气大,曾去过古昊院子的方向。
看着长随出去,黄宗兴刚想歇息片刻,哪知半炷香的功夫都没用,长随便跑来禀告,又死了两个。
两名死者年纪不大,十七八岁的样子,都是帮中普通弟子,属梁山手下,这二人与其他帮内年轻弟子一样,没成家的时候都住在帮内,有几个院落专门是为他们这些人准备的,八人一间房,都是大通铺,而这二人便住在同一间房,凑巧的是,另外六人此时都在金陵府衙牢中,也就是参与了当初埋伏刺杀秦无病。
……
秦无病和黄宗兴在死者的房间又碰面了,秦无病摇着头说:“我本打算歇息一下,吃点东西再开始一步步的问询,哪知他们这么等不及!”
黄宗兴铁青着脸,沉声道:“传令!不得允许帮内任何人离开自己房间半步,违令者帮规处置!”
秦无病摆了摆手说:“没用!”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面令牌。
“郭义听令!”
郭义吓了一跳,应了一声:“啊?”
“命你拿着王爷令牌去明州卫借兵五百,封锁漕帮内部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郭义‘哦’了一声,接过令牌,倒是没耽搁,转身便走。
“林淮听令!”秦无病没等林淮出声,接着又道:“命你即刻调动二百兵士,封住大门,看守漕帮上下一干人等,在本……在我没有查明真相前,都给我老实在屋里待着,违令者……”
“捅死!”林淮接口说完,转身也走了。
秦无病松了一口气,这才扭脸对黄宗兴说:
“若不是王爷有先见之明,让咱们连夜离开金陵,没给他们传送消息的机会,黄帮主回来看到的漕帮怕已不是漕帮了!”
黄宗兴脸色铁青。
“帮里这些人都住在帮里?”
黄宗兴摇了摇头道:
“帮中参与漕运的人确实不少,但能入漕帮,被收为弟子的也只是一部分,这些人年轻一点的平时住在帮内,一旦有事外出,几个月飘在外面也是常事,那些上了年纪的,他们在外有家室,在帮里也有休息的院落,若是赶上忙的时候,月余不回家歇在帮内也是有的。”
“现在这个时候算不算忙的时候?”
黄宗兴看了眼秦无病,道:“我知你何意,因我去了金陵,所以他们都等在帮中。”
秦无病点点头,他心里知道,虽说他们回来的突然,但那些人也并非没有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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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秦无病两世为人第一次威风的下令调兵的时候,淅川王府内,兄弟八人正在密室之中商谈要事。
如今的淅川王是老和尚口中三哥的嫡长子李世昌,但排行却也是老三,上面有两位庶出的兄长。
李世昌与襄王爷年龄相仿,也是五十出头的人了,只是这些年殚精竭虑的,看着倒比襄王爷年长一些。
虽说李世昌也是王爷,可与襄王爷比起来,这位王爷可就憋屈了,除了不得离开封地之外,吃穿用度上也寒酸不少,更别说其他几位兄弟了。
李世昌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只见李世昌坐在上首位,他先是看了看左面自己的两位兄长,又看了看右面五位弟弟,这才沉声道:“皇上接连下旨斥责我,一次比一次不留颜面,诸位兄弟如何看?”
老八最年轻,脾气也最是暴躁,开口便嚷嚷道:
“要我说直接反了就是,等什么等!那黄毛小子不断下旨,便是看出了端倪,难不成要等他准备好了给咱们来个连锅端?”
“八弟小点声!”老六呵斥道。
李世昌摆了摆手笑道:
“六弟多虑了,整个淅川我不敢说,但在这王府之中,随便如何,不会传出去一个音儿。”
老四道:“八弟说的在理,京城那边怕是要动手了。”
李世昌面色凝重的看向左面问:“大哥,二哥如何看?”
老大捋着胡子沉吟片刻道:“咱们准备了这么多年,为的是什么?稳妥!”
“就知道大哥会这般讲!”老八气哼哼的道:“稳妥!稳妥!不动最稳妥!”
老二忙道:
“八弟竟说浑话!大哥何曾说过不动?所谓谋而后动讲究的便是这个谋字!咱们这些年诸多安排,总要发挥出作用才能助咱们成事……”
“二哥此话不假,但眼下怕是等不及了,七叔那不用指望了,河道上要看天意,漕帮虽还没有消息,但我感觉怕是逃不过咱们那位襄王爷的法眼,所起作用怕也有限!这般拖下去,咱们没个好!”老五面带忧色的说。
老二忙接口道:“正是因为如此,咱们才不能自乱阵脚!”
老八急道:“谁乱了?这不是走到这一步了吗?总不能洗干净脖子等着让人砍吧?”
老大沉声道:“凭什么砍?这么多年,他们父子俩若是敢砍,早下刀了,还不是怕悠悠众口,怕后人指责,怕史书留痕!”
老二紧跟着也道:“正是!只要他们找不到真凭实据,便拿咱们几兄弟没辙……”
“是没辙,可咱们也快饿死了!朝廷以各种名目消减咱们的用度,咱们哥几个还好说,咱们的子孙怎么办?”老八激动的站起身。
“为子孙计,更应该计划周详,万事妥当方可动手!”老二也嚷嚷道。
“自古富贵险中求,二哥是怕了吧?”
“我一把老骨头了,有何可怕?但是你们,万不可鲁莽行事!”
一直没有开口的老七开口了:
“父王饮恨而终,咱们做儿子的逍遥自在有违孝道啊!大哥二哥担心的确实有道理,但八弟说的也对,我觉得,天要降大任于三哥,非人力可挽!换句话说,凡事也要看运气,他们父子这些年将这天下折腾成什么样了?天会罚!咱们只需顺应天意便可。”
李世昌拍了下桌子,底气十足的道:
“老七说的有理!咱们只需顺应天意便可!若是到了涨水期,天降大雨,咱们便动手,他不是自诩聪明派兵整修河道吗?正合我意!原本想借由河道做做文章,他既杀了范守康,毁了我的安排,想堵住我的路,哼!我倒想知道若有兵变,他如何顾及到河道周边城池的安危!到时连下几城,兵粮便都有了!咱们便借势还天下百姓一个盛事!”
李世昌说道这里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若到时上苍没有指示,咱们便再蛰伏几年,寻机而动也无不可。”
“就是这个意思,安排布置了这么多年,又不是仅仅在河道,在漕帮!”老八兴奋的嚷嚷道。
兄弟八个心中都明白,今年的洪涝之灾是躲不过的,李世昌已决定动手了。
老大老二在心中哀叹,天意若是向着他们,之前的诸多安排又怎会连连失败!
可其他几位兄弟倒是都跃跃欲试,兴奋的与李世昌一起研究堪舆图,讨论起兵之地。
……
第一百三十六章 再查命案(一)三更
秦无病利落的调兵之后,预料到会有些阻力,毕竟眼下只有二百兵士,若大的总舵,除了大门要多安排人把守,再随便分配一下,林淮便无人可用了,帮内弟子会有人反抗一下子也属正常,所以秦无病让福尔摩斯辛苦一下,哪里有反抗便去镇压一下。
可让秦无病没有预料到的是,反抗来的比较猛烈,福尔摩斯困在一处便不得抽身,林淮拔剑想杀鸡儆猴,竟是没能利落的将鸡杀了,反倒将众猴惹急了。
即便黄宗兴出面安抚劝说,甚至要动用帮规,可依旧不能阻挡帮中弟子们的群情激奋,声声质问他们触犯了帮规中的哪一条?帮主不让乱动,他们自认没乱动,而兵士们高声呵斥又是为哪般?
黄宗兴知道法不责众!一时间他也没了主意,但他知道漕帮内部,尤其眼下留在帮内的这些人,没有受到蛊惑,还能完全听命与他的,已是不多!
一时间漕帮总舵内乱成一片!
秦无病站在两名被捅死的死者房间内,听着外边的嘈杂声,长长叹了一口气对身边的大长公主说:“非得我开口?”
大长公主耸耸肩:“不然呢?我怎知你想要做什么?我若自作主张,万一坏了你的大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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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双手抱拳朝大长公主拱了拱手道:“有劳公主出手!”
“你不是不想我来的吗?”
“无病有眼无珠!”
“帮你可以,你先告诉我为何见都没见,你便不同意亲事?”
“姑奶奶!你不是在帮我,你是在帮你大侄子!这天下可是你们李家的,漕运之重要不用我多说吧?你再不出手,牙疼和头疼的只会是王爷和皇上!”
“我要没跟着呢?”
“我会先调兵再进漕帮!”
“你怎知我的人……”
“咱能先不废话吗?先安排,等都消停了,我与大长公主推心置腹的谈一谈可好?”
大长公主抿着嘴点点头,朝身后一名宫女看了一眼,那宫女迅速退出房间。
秦无病不再理会外面的动静,开始仔细的查验起尸体,大长公主也不打扰,站在门边等着。
两名死者的房间有点像集体单身宿舍,黄宗兴在知道有人死在房间后,便命人问过周围人,无人听到异常声响,又因都在屋内待着,更是无人看到谁进过那间房。
秦无病查验的认真,时而起身,时而蹲下,眉头却始终紧锁。
没过多久,黄宗兴满面怒容的进了屋,一眼便看到大长公主,到嘴边的话一下子咽了回去,躬身行了礼,这才看向秦无病问道:“何时能找到凶犯?这般下去影响漕帮事小,影响了漕运事大!”
秦无病头都没回:“有国才有家!黄帮主的心情我能理解,还是那句话,长痛不如短痛,要想尽快解决帮内的问题,不让他们消停下来,黄帮主还想看到谁第三拨被杀?”
“但……下手有点重!”
“病重,药才会猛!能留下命就行。”
秦无病顿了一下,指着死者问:“这二人是谁的手下?”
“这一排居住的人都是梁山手下,就是今日第一个与你说话的那人。”黄宗兴已是没了脾气。
秦无病点点头又问:“帮主可知这二人是何时入帮?”
黄宗兴摇摇头说:“可查!”
黄宗兴说罢长叹了一口气,刚想再说些什么,老和尚气哼哼的进来了。
“怎么还不让出去了?呦呵,又死两个?捅死的!怎么还头靠着头?”
“是呀,为何会头靠着头?”秦无病反问。
“你站这儿就为了想明白这个?”老和尚纳闷的问。
秦无病转身,对老和尚和黄宗兴说:“咱们仨做个试验。”
“试啥?”
“就是看看如何杀,才能让两个人死后头挨着头倒下。”
“你想杀了我们俩?”老和尚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问。
“说你傻,你还不认!假装会不会?!”
“哦。”老和尚了然的点了点头。
黄宗兴却问:“他俩跟古先生的死可有关联?”
秦无病挑了挑眉道:
“你的古先生死于蛇毒,这间房中有个袋子,有个细口的木叉,这两样东西上都带着血,你可以问一下周围住的人,这二人是不是善捕蛇?”
黄宗兴知道二人被杀之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问这个,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我之前没让你命人搜一下周围看看有没有死蛇,其实就是怕让他们知道了,处理掉,没想到他们先把人处理了,等一会儿我的随从回来,你再找几个信得过的,带着他们四个周围找一找,不会扔太远,他们没有时间。”
黄宗兴听得云里雾里,秦无病却又道:
“假装我是凶手,老和尚你是左侧这个人,黄帮主你是右侧这个人,首先咱们仨要找个站位,如何站位能让我杀老和尚的时候,黄帮主看不到,等我一刀捅死老和尚,黄帮主回身我又能顺利捅死黄帮主……”
“我来我来,我是凶手,你当死人!”老和尚兴奋的说着,假装手中握着刀直接捅向秦无病,秦无病哎呀了一声,抓住老和尚的手说:“你这么杀我,黄帮主可看着呢,他就算不救我也可跑出房间且能大声疾呼吧?”
“也对,那你转过身去!别看着。”老和尚对黄帮主说。
第一百三十七章 再查命案(二)一更
秦无病又摇头道:
“你先仔细看看房间,除了大通铺,空地儿就这么大,抽刀捅人这个动作再利索,都会惊到另一个人,以至于让另一个人有跑出去的可能,所以,凶犯必须站在门口处,可死者二人倒地的位置又在大通铺旁……”
“就不能是杀死之后搬过去的?”老和尚问。
“不会!尸体没有拖拽痕迹,地面上更没有,应该是死者中刀后直接倒地毙命。”
秦无病说着突然想到什么,重新蹲下查验尸体伤口处。
黄宗兴道:“这间屋子本来就不大,地上还有俩人,倒腾不开,我让人将隔壁腾出来,那里跟这里布局一样,咱们去旁边那屋试试。”
老和尚高高兴兴的就冲了出去,黄宗兴赶紧跟了过去。
秦无病蹲在那琢磨了一会儿,这才起身,扭头一看人没了,大长公主笑道:“去隔壁了,说是那里跟这里一个样,没有尸体当着,宽敞些。”
秦无病点头走到门口说:“你也过来,别一个人在这。”
大长公主看了眼门口的几个宫女,抿着嘴笑着跟着秦无病去了隔壁。
秦无病带着老和尚和黄帮主在隔壁摆了无数次造型,老和尚极是配合的倒下起来,起来倒下,直到秦无病站在那里不吭声了,老和尚还在研究着被捅之后侧卧还是仰卧更合理。
大长公主走到秦无病身边轻声说:
“我刚刚问了瑛姑,她说,如果是她在这么小的地方连杀两人很容易,但不会是捅杀,一剑割喉最快,若是非要捅杀,第二人伤的必不在前胸。”
秦无病眼中精光一闪,他扭头看向大长公主,眼神中充满解题后的欣喜:“第一名死者是被第二名死者杀死的,凶犯等他杀完第一人之后,再将第二人杀死!若是这样,便应该有两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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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长公主被秦无病的眼神晃得心里忽悠了一下,根本没有听明白。
秦无病却已经冲出房门。
老和尚还在侧卧,听见门响赶紧起身,骂骂咧咧的跟了出来。
黄宗兴也跟了出去。
……
秦无病重新回到死者房间,仔细观察伤口,又仔细看了看二人的手,然后跪到地上从房门口向外一寸寸找血滴的痕迹。
不是他一开始忘了,而是这间房或者说这些帮中弟子住的屋子都是土地,没有铺砖,再人来人往踩来踩去的,所以秦无病一开始便放弃了查找地上的血滴走向。
可现在不同,没有别的证据,只能先找找地上的血滴,凶犯带走两把刀,应该会收在袖中,当时黄帮主应该已经下令待在远处不动,只是没多一会儿便收到帮主命人查找捕蛇人的消息,让凶犯慌了,他知道帮内很多人都知道谁善捕蛇。
怎么办?只有将这二人杀了,而当时敢违抗帮主之命随意出入的,也就那几个人。
秦无病一边想着一边跪在地上,眼睛像扫描器一般,仔细的勘查着。
“诶,你是在找血滴吗?”大长公主站在一旁,背着手问。
秦无病点头。
老和尚和黄宗兴这时都到了院中,看着秦无病的造型,老和尚觉得好笑,黄宗兴莫名生出一种钦佩。
“你有没有想过有可能是谁?”大长公主又问。
秦无病又点头,然后道:“只是还没找到证据。”
“什么证据?”大长公主很不解:“凶犯杀人之后是不是拿走了刀?是不是会在身上沾染血迹?你还想要什么证据?”
“需要能搜查他的证据。”
“搜查他需要证据吗?”
秦无病猛的抬头:“不需要吗?”
“需要吗?”大长公主不可置信的瞪着秦无病。
秦无病马上意识到,这里不需要搜查证!
“你就说怀疑谁吧,我觉着那七个副帮主都该查查!瑛姑,带人去他们的房间,仔细查!”
“好好查查那个贾有为,就是人模狗样,有儒雅做派的那位!”秦无病赶紧补充了一句。
秦无病心内一下开阔了,这是不是就是关了一扇门,便会开一扇窗?
没有设备仪器,可有皇权啊!
秦无病仰望着大长公主,由内而外的,发自肺腑的觉得大长公主长得真好看!
老和尚可能是刚才侧卧仰卧趴卧整的有点累,这会儿反倒没了什么精神,嚷嚷着回屋躺会儿。
黄宗兴心里却是异常忐忑,他自然希望尽快查明真相,可……
秦无病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像是随口一说:“黄帮主,既然大长公主的人出手,那凶犯必定很快找到,把该叫的都叫上,我就在兴武堂问案!”
老和尚顿时来了精神忙说:“定要准备好茶水坚果,再切个瓜,要用井水镇过的。”
……
秦无病说的很轻松,黄宗兴以为秦无病胸有成竹,还在心中暗暗感叹当初收到的消息确实不假,这位捕快认真了得!
秦无病端着架子,严肃的又道:“黄帮主先去安排吧,等人到齐了,凶犯找出来也带到兴武堂了,命人来接我便是,我先在这院子里晒晒太阳,屋内的尸首先不要动。”
黄宗兴应声带着随从走了。
大长公主歪着脑袋问:“你都想明白了?”
秦无病左右看了看,除了老和尚和大长公主及其几名随从,再无他人,这才叹了口气低声对大长公主道:
“他们出手太快,我没时间想太多,却又不能这么拖着,就像是我一直在后面追着他们跑一样,我刚想明白这件事,他们又整出来一件,我又马不停蹄的想明白那件,他们又整出来一件……与其那么辛苦,不如都别有时间,见招拆招吧!”
“把他们都关起来了,他们还能如何?”大长公主眨着灵动的大眼睛问。
秦无病赶紧看向远方,像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才说道:
“漕运不能耽误,我说过,对于他们那些人来说,能将漕帮收为己用最好,若是不能,便想办法毁掉也是好的,漕运若是断了,下半年京城怎么过?所以,不能给他们时间想出应对之法,更不能给他们时间传递消息!”
第一百三十八章 兴武堂问案(一)二更
秦无病快速瞥了一眼大长公主,又看向远方道:
“他们之前是如何传递消息的咱们不知,只看那古先生住的地方,怕是少不得有人没事从山崖上下来串门,我不把他们聚一起,用别的事牵扯住他们,万一让他们谁想出个什么办法,整出个大的事儿便麻烦了。”
大长公主依旧歪着头看着秦无病。
秦无病清了清嗓子道:
“这样,咱俩分工,我在兴武堂忽悠他们,找出可疑之人,你派人在周围广撒网,尤其查看可有暗道通往山上,但凡有行迹可疑的,先抓了再说!等郭义带兵回来,咱们也差不多了,有问题的人不能放在漕帮,需要带至他处,正好用到这些兵士!到时漕帮内部也有兵士看管,咱们的官员可以安心帮着黄帮主重新整顿漕帮,咱们的差事便算是完成了。”
“好像是你的差事。”
“都一样,分什么你的我的!”
“我就是纳闷,我要是没跟来呢?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你不是跟来了嘛,这种浪费时间的假设没必要!”
老和尚站在一旁有些不耐烦了:“你们俩是不是也看一眼我,我在呢!”
秦无病却突然想到什么,马上严肃的对大长公主道:“一会儿你要是去兴武堂,戴上帷帽!”
老和尚被秦无病的再次无视激怒了:“玉儿想戴便戴,用你说!”
“她不是你侄女?你就不知道为她想想?怎么当叔叔的?”
“你不是不想娶她吗?如今又管……”
秦无病上前捂住老和尚的嘴威胁道:“你信不信一会儿我不让你去听书!”
老和尚扒拉开秦无病的手说:“你管得了我吗?”
“我是管不了你,但我管得了我自己的嘴!”
老和尚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便扭头对大长公主说:“一会儿带上帷帽!”
“用你说她?!”秦无病双眉一立没好气的嚷嚷了一句。
“我是她叔叔!”
“你已出家,便是方外之人,不应再理俗事,在你眼中本应众生平等,没有男女之分……”
“你留点力气一会儿应付那些人吧!”老和尚不屑的道:“跟我来劲儿算啥本事?我看一会儿你怎么把他们治服!”
秦无病一下没了气焰,长叹了一口气嘟囔道:“不知道王爷怎么想的,这事儿派我来!真说整不明白,耽误的可是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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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说……”大长公主故意拉了一个长音:“你有些本事,同时,你还有些运气!”
秦无病挑了挑眉,他觉得王爷说的很对,运气这个事确实太重要了,仔细想想,从他穿过来开始,便一直挺有运气,不愁吃不愁喝不说,干什么都算顺利,只是亲事有些阻碍,如今也算加倍赔偿了吧?
秦无病突然信心猛增,但与此同时,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
“咱们好像一天没有吃饭吧?”秦无病皱着眉问。
“我们抽空都用了一些,只是你没吃。”大长公主可怜巴巴的看着秦无病。
老和尚哈哈大笑道:
“我刚才在厨房一边看鱼,一边吃了个饱,本来想把那条大鱼放生的,谁知不让出去了!那鱼可是鱼的祖爷爷,可不能随意杀了吃了。”
秦无病一听他们都吃过犯了,顿时觉得双腿发软。
……
大长公主的人出手,很快找到了血衣和两把刀,却并非是在两名死者的直属上司梁山那里找到的,而是在秦无病怀疑的贾有为的房间找到的。
贾有为一身儒雅做派,怎会让人扭送至兴武堂,他像是根本不惧怕,带着和煦的微笑,踱步到兴武堂,反倒是押送他的两名侍卫显得有些慌张,因他俩没有收到命令,凶犯若是不反抗,他俩应该咋做?
兴武堂内,人到齐了,除了七位副帮主,还有一些中层干部,他们站在门里两侧位置,兴武堂顿时便不宽敞了。
秦无病端着一碗面,一边吃着一边进了兴武堂。
福尔摩斯四人紧随其后,然后是老和尚和林淮,大长公主倒没跟着,她说她不用出现在兴武堂,照样一个字不落知道兴武堂每个人说过什么。
秦无病坐定之后,先忙乎手中这碗面,吃了个干净之后,这才抹了下嘴,小福递给他水囊,他喝了两口,又打了一个饱嗝,这才看向众人道:
“辛苦各位了,把你们聚在这里,主要也是为了保你们的命!”
七位副帮主只贾有为一人是站着的,其他倒是都有个座儿。
贾有为听罢秦无病的开场白,冷哼了一声,刚要出言讽刺两句,秦无病双眉一立瞪着贾有为道:
“你哼什么哼!显你会喘气儿?小福,取御赐宝剑,将他拉出去捅死!看着就来气!”
小福大声应了一声是,迈步就要向前,贾有为忙喊道:“即便是钦差,杀人也需理由吧?”
“杀你不用,捅死!”
“帮主!”贾有为之前的云淡风轻,儒雅沉稳瞬间消失不见了:“这是在漕帮啊!”他大惊失色之余,语调都在颤。
“看看!听听!”秦无病指着贾有为痛心疾首的对那些站立的中层干部说道:
“这是在漕帮,所以可不尊律法!这句话出自一个读书人之口,谁敢信?!百姓们敬重读书人,不因其他,只因读书能明理,可你呢?你不记得书中自有言如玉,只记得书中自有黄金屋!为了银子你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你远比他们这些没读过书,靠力气吃饭的人差远了!”
贾有为面色已经苍白如纸,这不是他预先想到的场景,他以为不论何人审案,自要问明缘由,只要给他机会说出准备好的缘由,他相信自己能逃过这一劫,可万万没想到,这个莽撞的年轻官员竟行事这般草率,上来便要砍要杀!
第一百三十九章 兴武堂问案(二)三更
“知道我为何说将你们聚在此处是为了保你们的命吗?”秦无病又看向站立的众人问道。
他停顿了一下,给这些人想一想的时间,秦无病知道能留在帮里的,大部分都是这几位副帮主能用之人,不管这些人中有多少是被蒙骗,做过一些错事的,他钓鱼的时候,能点醒一个是一个,也算是帮黄宗兴留些可用之人。
“帮内有这么一坨臭狗屎,出口便是文章,又是一副道骨仙风的做派,你们多少人得上当?我中午才到漕帮,天还没黑呢,死了仨了!我们来干什么的?查案子,查什么案子?查河道银子丢失案,为何这仨人在我们没来的时候活的好好的,我们来了,他们便死了,接下来会是谁?”
“大人自己也说你们来了他们才死,你们若是不来,我漕帮……”
“等的就是你这一句话!”秦无病朝一脸义愤填膺的梁山竖起了大拇指:
“你与有为真乃亲兄弟也!说出来的话竟如出一辙!我们不来?我们凭什么不来?!漕帮已经可以如此无法无天了吗?在运河之上偷盗了朝廷的银子,还不许朝廷派人来查!怎么着?你要代表黄帮主对外宣称立地为王了?!”
梁山面色顿时难看了起来,他刚要开口辩解,秦无病哪会给他机会,已是咄咄逼人的问道:“你身为漕帮副帮主,不说替帮中弟子解决温饱问题,却带着帮众弟子与朝廷对着干,这里面藏着多少不可告人的事?你又拿了多少别人的好处?你可知一旦你这种想法被朝廷知晓,今日站在这堂中的所有人都要掉脑袋!而你,以为会有人来救,然后带着你出卖弟兄的金银远走高飞,富贵度日,今日我就明白的告诉你,做你的春秋冒泡大美梦!”
这段话说完,堂中可就像到了蛤蟆坑,全是嗡嗡的议论声。
秦无病挑衅的看了眼梁山,示意他说两句。
梁山的脑子已经乱了可还是恼怒的回了一句:“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好,那你说说朝廷应不应该来查案?漕帮偷盗了河道银子已是板上钉钉的案子,朝廷派我来查案,查明谁参与后,总要惩戒一番,对外有个交代。可即便偷盗这事是那位古先生谋划的,我抓了便是,最后如何定罪还不知,谁非要杀了他?”
“我这边刚查出有人用五步蛇毒死了古先生,随后,捕蛇的两个人便被人捅死了,我很想知道,若只是为了堵住我查河道银子的案子,至于要人命吗?是谁怕古先生和那两位弟兄说些什么?”秦无病说着用手转了一圈:
“你们听好了,谁要是知道些不该知道的,这两日便不要单独待着,省得被人灭口!他们如今已是杀红了眼,只为保自己的命,哪里还能记得仗义不仗义!”
秦无病说完便看了一圈众人,真的有人下意识的后退,缩脖,面露惊恐。
贾有为见堂中众人被秦无病说的有些信服了,忙开口道:“大人……”
“闭嘴!”秦无病朝他大喝一声:“谁都能出声,就你不行!小福,此人若是再敢吭声,不用拉出去,直接在堂中一剑捅死!黄帮主莫怪我不给面子,这人面兽心的玩意儿实在太膈应人!”
贾有为自诩学识渊博,却在科考之路上屡屡落第,他带着满身的骄傲投靠了漕帮,将对朝廷的愤懑压抑在心底,他觉得自己有惊天之才,却只能委身于一帮泥腿子之中,这种心境便如那玩命想要探出围墙的红杏一般,只要给个机会,他便会肝脑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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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为何秦无病会让大长公主的手下好好查查贾有为房间的原因之一,另外一个原因,在秦无病看来,这几位副帮主可算不得傻,梁山的手下出事,查梁山再正常不过,他们会想到拐一个弯,也属正常,而贾有为在第一次亮相的时候,表演痕迹太重了,一个善于表现的人,没有舞台,那是多么悲伤的事。
贾有为一直在努力的为自己搭建舞台,今日也算是有了表现的机会,可里子面子全让秦无病毁了!
贾有为愤怒到极点后,竟也是忘了生死,只见他上前一步,昂首挺胸悲愤的道:“士可杀不可辱!”
“那就杀!”秦无病不耐烦的喊了一句:“你也配称为士!”
吓唬了半天,这次小福可真的拎着剑要过去了,老和尚忙制止道:“御赐的宝剑!懂不懂规矩?先要说请,然后也是你去斩杀,你让小福去算怎么回子事?”
“我不行,我杀鸡宰鹅的还行,大一点的畜生我便动不了手了,皇上自能体恤,实在不行,只要你别多嘴,有襄王爷在也没事。”
“废物!我来!请宝剑!”
老和尚这一喊,黄宗兴可就坐不住了,他知道老和尚是谁,别说杀的对,便是杀错了又能如何?这位祖宗一旦杀的兴起可如何是好?
黄宗兴还在惊慌失措中想着如何拦下,堂下那位视死如归的贾有为,偏在这一刻冷哼了一声,大声的质问:“你一个和尚,理应心怀慈悲,却甘愿做贪官的一只狗……”
黄宗兴大惊失色,冲上前去直接给了贾有为一个大巴掌,狠声道:“我早就觉得你不对,一身学问为何偏要进了漕帮?却原来你是奔着要了帮中众兄弟的命来的!”
秦无病的话帮中众人听罢也只是小声议论,如今帮主也这么说,众人哪里还能淡定,一下子涌向堂中,这可不是到了蛤蟆坑,这是进了蛤蟆坑。
也搭着贾有为平日里高傲的很,不曾把帮中弟子看在眼中,帮中弟子也觉着他是读书人,自然高他们一等,他们平时听命听习惯了,从未多想,此时亲耳听到帮主的话,情绪波动大一些也在情理之中。
老和尚拎着剑站在秦无病身旁,看着堂中那份热闹,突然问秦无病:“那畜生刚才是不是骂我了?”
第一百四十章 兴武堂问案(三)一更
秦无病认真的点了点头道:“是!但是,他有一点说的对,你一个和尚,做杀生的事,总是不太好。”
“又不是我自愿当的和尚。”
“挂名的也算,佛祖那肯定有你一号。”
老和尚认真的想了想说:“杀坏人应该不算杀生吧?”
“怎么?坏人不是妈生的?梧州那十一个人你杀的?”
“他们也配我亲自动手!”
“这人也不配!”
“可你不会用剑,你那棍子想杀人,还不把你自己先累个半死?”
“让我说你什么好,福尔摩斯四人用御赐的剑确实有些没规矩,不是还有林淮和郭义?怎么就到了非要你出手的地步了?你是谁?你见襄王爷亲自动手杀过谁?别提几十年前!”
老和尚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扭身把剑还给了小福。
秦无病偷偷松了一口气,他确实需要杀鸡儆猴,但贾有为绝非那只鸡,相反,这个人能指使梁山的人去杀古昊,可见位置之重要,或许他手中能有与淅川联系的证据,秦无病怎会让他这么快死,不过是和小福在演戏罢了。
秦无病虽跟老和尚低声细语,可眼睛却没离开堂中纷乱的众人,他听到黄宗兴在质问贾有为:“……那二人可是你杀的?”
贾有为捂着脸,惊愕的看了眼帮主,随后便像是受了极大的侮辱般,喊道:“是我又如何?!”
秦无病早就想象过黄宗兴恼怒时的样子,那浓眉大眼,再配上一圈发须,必定极是吓人。
果不其然,黄宗兴被贾有为的态度激怒了,他攥起贾有为的衣领一拎,之前儒雅飘逸的贾有为踮着脚尖惊恐的与黄宗兴鼻尖对着鼻尖,哪还有半点风度。
“谁派你来的?你想毁了漕帮!”
整个兴武堂都被黄宗兴的吼声包裹着,低沉有力又充满愤怒。
秦无病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
贾有为显然已经被黄宗兴吓破了胆,双腿已经开始晃荡,垫着的脚尖随着黄宗兴的力道,左右摇曳着。
黄宗兴吼完,堂中一下子安静了。
梁山趁机劝说道:“帮主且听听有为的解释,万不可中了离间之计啊!”
此时的黄宗兴已是怒不可遏,他想到自己被这些人牵着鼻子走,差点毁掉漕帮,梁山此时说出这句话,无异是火上浇油,只见他抬起腿一脚狠狠将梁山踹翻在地,他又不解恨的吼道:“我一个个收拾你们!想害我漕帮,你们也得用命偿!”
贾有为这时缓过来一点,忙颤抖着解释道:
“帮主明鉴,我杀那二人也是为了漕帮啊!若是让官府的人查到,岂不是又为咱漕帮添惹祸事?官府不会理会原因,他们一心只想着收拾漕帮,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漕帮不知又要交出多少银子,才能买来安宁度日。”
“瞧瞧!这时候也不咬文嚼字了!”秦无病笑呵呵的背着手说:“可我有疑问啊,你一个读书人,杀人这等事即便要做也轮不上你呀,那二人是梁山属下的,梁山看着可比你爷们儿多了,要说杀人灭口,他去杀便是,你是觉得梁山没有你忠勇?还是没你对漕帮忠诚?”
“还不是你们逼的,我们根本无暇商量!”贾有为被黄宗兴拎着,整个身子上扬,脸也一样,他对着上空喊了这么一句,惹得秦无病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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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就这点本事,平日了仗着认识几个字,糊弄帮中人糊弄惯了,这次也以为自己算无遗策?你们有时间听人给你送消息我查出了什么,没时间跟梁山通个气儿?谁信?你动手便是你们俩商量完的结果!”
黄宗兴见秦无病开口了,便顺手一推,直接把贾有为扔到了地上,如此一来,梁山和贾有为可都在秦无病脚下了。
秦无病突然想起大长公主之前说过的话:“九哥说你有些本事,也有些运气!”
眼下这一幕不就是他的运气?若是单靠他自己想把这俩人按到地上摩擦,怕是没有一剑捅死容易,可他想要捕的鱼又岂止是这两条?
秦无病居高临下的看了看俩人,又看向已经全部站起来的其他副帮主,他仔细观察每一个人的表情,口中却没停下:
“到漕帮之前,我特意嘱咐黄帮主,不要介绍我是谁,可说来奇怪,你们竟像是知道我是谁,古昊的命案,你们没打算质疑什么,而是快速的将动手之人杀了灭口,我这点能耐,知道的人不少,确实也包括你们,你们不正是因为听说我有这个能能耐,才想方设法埋伏杀我的吗?”
秦无病说到这里,眼睛可就忙不过来了,他迅速的捕捉那几位副帮主的表情,白面书生面露惊愕,彪形大汉洪天像是根本没有听懂,张着嘴像是在等秦无病的下文,而之前带着大长公主去宝卷阁的关潼却气定神闲,面无波澜,还剩那两位老者,二人眼神闪烁情不自禁相互对望了一眼。
秦无病第一次试探颇有成果,他接着第二次试探,他先是看向地上俩人道:
“你们知道我是谁之后,便知道古昊的死难不住我!果然,很快你们便收到消息我要找善捕蛇之人,捕蛇之人自然便是杀害古先生的凶犯,你们怕我抓住他们后,问出些有用的东西,也是你们对不起漕帮的证据,所以这二人你们非杀不可!”
梁山之所以一直没起来,是因为黄宗兴那一脚用了全力,他疼的起不来,而贾有为被黄宗兴推倒之后没有选择站起来,却是因为刚才惊吓过度,双腿至今没有力气。
可贾有为身上并不疼,脑子还能正常运转,他听了秦无病的话,马上接口,打断了秦无病的二次试探。
“大人是谁我们并不关心,既是朝廷派人来,不过便是想寻漕帮的错处,这种时候怎能还将错处送上?我问过他二人,他二人也承认平日里对古先生多有不满,想趁帮中事多混乱用蛇毒死古先生,我晓之以情,他二人算明事理,所以我动手时他二人并未挣扎,都是为了漕帮……”
秦无病忍不住鼓掌,掌声孤零零的响了几声,随后便是秦无病嘲讽的声音。
“背下这些说辞是不是比背四书五经容易多了?可我有一事不明,既然他二人都甘心被你捅死,是临死前提出了要求,要求俩人不能死在同一把刀下?是他俩相互嫌弃对方血不干净?还是说你认为这种事,一人用一把刀更显兄弟间的情义深重?”
第一百四十一章 兴武堂问案(四)二更
大长公主的人搜查是暴力且简单的,贾有为根本没等到来人搜出两把刀,只找到了血衣他便被人带走了,所以他此刻脑中飞转,认还是不认?两把刀已被他擦拭干净,分别藏于房间不同地方……
“大人如今高高在上,想说我用了十把刀又有何不可?”
“他说的有道理。”秦无病看向老和尚认真的说。
“赶紧收拾他!看他我就来气!”
“你定是没见过猫抓老鼠!”秦无病说完笑嘻嘻的看向贾有为,温和的道:“确实是用了两把刀,但不是你用了两把刀,是那二人分别死在两把刀下。”
贾有为面色一惊。
“别怪我说你,你既然知道我有几分能耐,怎敢在这种事上动脑子?别再说什么我想怎么说便怎么说,有些方法用一次还行,用多了反倒显得你无用!漕帮众多弟子,最不缺的便是打打杀杀的能手,那二人的尸首还摆在那,可以让他们去看看,看那二人是死在几把刀下!”
贾有为心中一惊,他确实想的是不论秦无病说什么,他都一口否认,直到对方恼羞成怒,他再向帮主认错,说他一心只为漕帮,只要帮主肯帮他,暂时便能留住性命,再说,他杀的是凶犯,本就理应从轻发落,只要这个小捕快没有别的证据,仅是帮内的命案,他自认可轻松化解。
哪知秦无病根本不再用嘴说,而是直接指出验证的方法,贾有为一直自视甚高,觉得自己是栋梁之才,又怎会与帮中粗鄙之人没事聊聊杀人的事,此时看秦无病说的笃定,想到自己或许留下破绽,怎能不心惊!
“其实你这么聪明,即便是算时间也应该能算出来,你的破绽太大!不然我怎会这么快便把你揪出来了?这中间,他们这些人还顺便吃了个饭,我还与老和尚吵了两架,这么说吧,即便是一个从未拿过刀的妇人,过去看一看也能看出问题……”
老和尚突然站起身,在秦无病耳边轻声说:“再吹便有点过了。”
秦无病淡定的点头表示了解,随后一本正经的又道:
“你先找了其中一人,别管是你说的动之以情还是威胁利诱,总之,这个人回到房中便用刀捅死了同伙,而你即刻进屋,又或者当时你便在屋中,总之你快速一刀捅死了刚刚为你杀人的那个人,你想做黄雀,可你需要从那个被你杀掉的人手中将刀取走,你手中一把刀,还要去取另一把刀,你可能之前未必知道死人的手是很紧的,你颇用了些力气,可刀上有血,地上也有,两名死者挨得又近,房间又小,你说,你的破绽能少了吗?”
老和尚又低头附耳道:“当时怎没见你说的这么简单!”
“一边坐着去!谁用你没事画外音!我现在闭嘴你可就没书可听了!”秦无病咬牙切齿的低声威胁道。
老和尚乖乖坐了回去。
贾有为已经魂不附体了,因为他听进去了,而且脑子里禁不住脑补回放了一下当时的场景。
在场的人都长着眼睛,贾有为的表情便如同默认,而之前他为自己辩解的话可就做不得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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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位老者此时对了一下眼神,其中一位朝秦无病拱了拱手,刚要开口,秦无病先抬手拦住说道:
“想好了再说!别被我问住,你知道我现在在查什么,那个罪名可不是打几下板子就完事的,家里还有人吗?多想想他们!”
老者抬着手愣住了。
另一位老者见状马上起身道:
“有为之前说了,他这般做是为了将古先生之死先盖住,等朝廷的人走了之后,帮内自会解决,或许他急于解释,说错了也在所难免。”
“这是漕帮的规矩?说谎没说圆可再说一次,那要是还没说圆呢?”秦无病一本正经好奇的问。
老者呵呵一笑道:“大人并非帮中弟子,自然不会明白我们之间……”
“我就说漕帮要占河为王吧(八),不是,是为王!黄帮主还说与朝廷是一心,你自己看,说个谎都一堆解释,不是漕帮的人还理解不了?你们这是要自创个什么语言体系?那俩人为何要杀古昊?贾有为说是他们之间的个人恩怨,这也是你们漕帮自己的风格?一位帮主的幕僚也是别人随意可杀的?漕帮内部就已经到了自成一体,无视朝廷律法,自己过家家玩的程度了?”
黄帮主面色铁青,目光凌厉的看向那位老者,老者顿觉之前的措辞不妥,忙又开口道:
“并非大人所想那般,漕帮自然遵循律法……”
“如何遵循?先隐藏好等我走了之后,自己解决,这叫遵循?你对遵循这个词的理解,是不是贾有为教的?古昊是哪里人?之前是做什么的?如何被黄帮主知道?又怎么做了幕僚?他为何要住在偏僻的院落?不仅偏僻,而且临着山崖,你住哪?有没有人伺候?”秦无病看向老者。
“我老了,不住在帮中,家中有人伺候,不像古先生,无家可牵挂,又满腹学问,清心寡欲的,只图个清静,想要住在偏僻之所也可理解。”
“照你这么说,古先生平日里很少出院门吧?除了帮主,其他人想见他,只能去他的院落吧?好清静嘛!”
秦无病的话一说完,老者便知道自己上当了。
“觉出来了?”秦无病呵呵坏笑:“那位古先生若是如你描述那般,又怎会与帮中两个籍籍无名的弟子有恩怨?而这个恩怨还到了要他命的地步!”
“这,怕是要问死者才知,可惜他们都不在了。”老者笑得略显得意。
“你和贾有为定是一个师门的,你俩的本事如出一辙!以为无凭无据,你们想怎么说便都可以了?你若不知道我是谁还好说,可你们知道我是谁!只这点不算问题的问题,能难到我吗?相反,却暴露了你!谁在这跟你断是非,争长短?可疑之人带走,自然会有人审问你们,家中有人伺候是吧?以后没了!”
老者一惊!
第一百四十二章 兴武堂问案(五)一更
秦无病扭头看向黄宗兴,异常严肃的道:
“他们常年守着帮规,在帮中仗着身份为所欲为,早就忘了天外有天,不单只遇事难做出准确判断,事后更无应对之法,在他们看来,所有谎言只要帮主信,便理应万事大吉。”
黄宗兴阴沉着脸问:“几人参与?”
秦无病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却突然问关潼:“帮中弟子读书的并不多,宝卷阁中藏书可多?”
关潼躬身答道:“看跟谁比,再怎么说漕帮也有百年基业,这么多年累积,还是攒下了一些书。”
“老人家何时入的帮?”
“老朽出生便在漕帮。”
“哦,一直负责打理宝卷阁?”
“正是,之前是家父打理,后来便传到我手上打理。”
秦无病点点头,又看向始终张着嘴的洪天,嫌弃的道:“快合上吧,也不怕落灰!”
洪天讪讪的闭上了嘴。
白面书生一直看着秦无病,可能是觉得该轮到自己了,还挺了挺脊梁,可秦无病的目光从他身前直接略过,看向围在周围的众人,拱了拱手道:
“今日把诸位聚到兴武堂,之前说了,是为了保大家的命!当然不是所有人都有危险,可为何还要把大家都聚到一起呢?”
“你等会儿!”老和尚高喊了一声:“赶紧上茶,坚果呢?开个瓜!再不来都到尾声了!”
秦无病没理老和尚继续道:
“我觉着有必要跟你们说明白漕帮正在经历什么,你们也是漕帮的一份子,还有那些跟着船一走就是七八个月才能回家的弟兄,还有那些拉纤的民夫……可以想到他们有多辛苦,我曾听人跟我说过,说他们曝挽于赤日之下,则背肉生鳞,力撕于急流之中,则哀呼声惨。”
秦无病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才又道:
“不容易啊!都是为了一口饭吃,都是为了活着!可有人不想让你们好好活着,谁?第一个便是古昊!”
堂中又是一阵嘈杂。
这时两名宫女端着托盘行至老和尚座旁,把老和尚高兴的摩拳擦掌。
众人这时的焦点都在古昊身上,竟未对两名宫女产生任何疑惑,像是根本没看见。
可白面书生和关潼的眼睛却一直跟着两名宫女。
“你们虽在运河上讨生活,但也应该知道淅川有个淅川王,属于跟皇上没出五服的亲戚,但这位亲戚跟其他人的脑子长的不大一样,他觉着……皇位应该是他的!而古昊便是这位淅川王派来的,你们虽说没读过什么书,但是不读书可不代表没脑子,这里面的事一想便清楚了,古昊想拉着漕帮谋反,这事儿若是成了,你们说你们还有命在吗?知道了古昊的目的,你们再想,为何我来了古昊便死了?”
秦无病像是站在讲台上的老师,目测众人谁能答出这道题。
果然有人应答:“定是帮内有同伙,杀他是为了灭口!”
秦无病指着那个人扭头对黄宗兴说:“这个小伙子不错嘛!”
黄宗兴面无表情。
这时已在地上成功打通双腿经脉的贾有为踉踉跄跄的站起身,冷哼一声道:“欲加之罪……”
“加你妹!有没有点新词儿?我要想加,用这么费劲吗?你们还真跟着配合,先杀了古昊,再杀了杀古昊的,既然是我想加罪与漕帮,你使出浑身的劲儿配合是为哪般啊?不就是考不中吗?不就是当不了官吗?不就是不能让人喊你老爷吗?怎么,这就跟着人家想造反了?我就好奇,他们答应给你几品官?就能让你连脖子上的脑袋都不要了?难不成这辈子不当官你就活不成了?!”
贾有为被秦无病问的一愣愣的,他想辩驳,却不知被什么堵在喉咙处,堵得他鼻子发酸。
秦无病带着同情的目光看着贾有为,一字一句道:“你以为他们会重用你吗?你摆明了是弃子!”
贾有为重新跌坐到地上。
秦无病没再看他,而是背手高声道:
“各位应该能想到,这种事若是没能被朝廷提前洞察到,一旦漕帮受人蛊惑参与其中,你们等到的绝不会是我,而是无数带着兵刃的将士,这漕帮总舵也不会如此干净,必定血流成河!”
“一念人间,一念地狱!你们回去好好想想,若是谁曾被命令做过什么连你自己都想不明白的事,来找我或者我的人说,若是你曾看到过或听到过什么也可随时来找我,或者找我的人,我们会在漕帮停留几日,直到将危害漕帮的这些祸害全部找出来,漕帮不再有危险,我们自会离开,所以,眼下漕帮内有官兵走动都很正常,你们不用害怕,待一切查明之后,自会恢复原来的模样。”
秦无病说完看向黄宗兴,黄宗兴挥了挥手:“下去吧,不可随意走动,若是有事回禀,可与守卫的兵士讲。”
众人低声议论着走出兴武堂,洪天也跟着想要走,林淮大喝一声:“跟谁装傻呢!你给我站住!”
洪天呆愣的站住转身,秦无病朝他招了招手笑呵呵的说:“戏过了!”
洪天张嘴,一副不知道北在哪的表情。
“你们七位暂且在兴武堂将就一晚,今日眼看天色就黑了,把你们往外带,对谁来讲都危险,那就明日再说,明日我调来的兵也到了,到时再安排你们去该去的地方。”说着,秦无病朝关潼抱拳道:“还望老人家体谅一二,你们七人暂时都不可单独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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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潼摆了摆手道:“无妨,无妨!这把年纪了,在哪睡都一样,只是还要麻烦大人命人将我正在看的书取来,也好打发时间。”
“小福,问清楚老人家想看什么书,书放在哪,尽快取来。”秦无病话音没落,洪天像是终于明白过来了大声问道:
“帮主,这是啥意思?把我们七个人关在这了?凭啥呀?帮里还一堆事呢!”
黄宗兴阴着脸沉声道:
“没做亏心事便不怕鬼敲门!老实待在这,你若是没参与,自会放了你,我漕帮还不至于离开你们一日便做不下去了!”
黄宗兴说完,气哼哼的走出了兴武堂。
秦无病让林淮安排人看守,还特意留下小斯和小尔负责偷听,这才和老和尚离开兴武堂。
……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七叔(二更)
黄宗兴知道秦无病他们只会用自己人做的饭菜,也没多说什么,只嘱咐属下拿出最好的食材来,准备上好的黄酒,他去到秦无病的房间,准备跟秦无病好好喝一顿。
秦无病知道黄宗兴心情不佳,自是没有推辞,只是酒先到,菜后上,还没等菜上齐,黄宗兴自己已把自己灌倒。
林淮进屋的时候,黄宗兴刚被人架出去回自己房间。
“咋这么不能喝?”林淮不可置信的问。
“换做是你,这种时候未必有他能喝。”秦无病淡淡的回了一句。
老和尚抿了一口酒道:“这事要是放我手里,绝不会耽搁到现在还没动手,磨磨唧唧的,煮熟的鸭子也能飞了!”
“怎么着?你还替他们不值?”秦无病瞪眼问道。
“就事论事!漕帮都被他们掏成这样了,还不赶紧动手等啥呢?先让漕运中的船沉它上百艘,等朝廷全部精力放在漕运上,大雨下了起来,洪水来了,朝廷再马不停蹄的去忙乎水涝之灾,他们再联合羌戎,北元,最好还能联系上南诏一起发兵,就问你这样一来,朝廷如何应对?”
秦无病盯着老和尚看了一会儿,才道:
“不用应对,山河破碎,他们要去何用?只为了能坐在那个位置上过过瘾?引狼入室之后如何处理?百姓因战乱流离失所,遍地饿殍当如何处理?耕地荒废,商家破产,无货物可买卖,无粮食可充饥,他们又当如何处理?争一样东西,总要是个像样的吧?将山河万民祸祸成这样,先不说老天干不干,就算最终他们得逞了,你告诉我,就他们那几个脑袋瓜,想重整河山,将这江山恢复如现在这等模样需要多久?”
老和尚愣住了。
“老和尚,我告诉你,这人想往下出溜快着呢,想出个蔫坏的主意整治谁容易着呢,可真说干点好事,干点于国于民都有利的事,难着呢!重整河山?他们也只是想想吧!或许屁股都没坐热便被姓赵的,姓朱的,姓爱新觉罗的给推下去了咔嚓了!”
“这真是没有天下大乱也要制造天下大乱,只为了他们心中的皇位!”秦无病说着一口干了杯中酒,嘟囔了一句:“我特么终于知道为什么让我穿过来了!”
“啥?”林淮没听清。
秦无病这才注意到林淮还站着,忙说:“坐下喝酒,累一天了!”
林淮看了一眼老和尚。
秦无病忙说:“哪来那么多规矩!想当年在黑店之中,福尔摩斯还曾与王爷同桌而坐呢,王爷都没说什么,老和尚!都是自家兄弟!”
老和尚正仔细琢磨秦无病的话出神,听到秦无病喊他,有抬头看了眼林淮,道:“谁不让他坐了?!诶,老郭家那个小郭咋还没回?”
林淮也没客气,大咧咧的坐下道:“若是调府兵能快些,但是调卫所的兵,怕是要等后半夜能到。”
老和尚没再问,又开始低头沉思。
秦无病替林淮满上酒,举起自己的酒杯道:“今日要多谢大哥出手相帮,等二哥回来,我再好好谢他!”
林淮不高兴的道:“说的啥话!哪件不是该做的!要说我也是佩服三弟,临危不乱,谈笑风生间便将这些人的真面目晾了出来。”
“今夜二哥带兵到了之后,布防肯定更为严密,明日想办法露出一个口子……”
“这是为何?”
“凭啥?”
老和尚和林淮同时出声。
“总要有人回去报信!”大长公主的声音传了过来,门也开了。
林淮下意识的站起来就要走,被秦无病拉住:“都说没那么多规矩了!”
大长公主笑呵呵的坐到桌边的绣墩上,看了眼林淮,示意他坐下,林淮乖乖坐好。
“你不一起用一些?”秦无病已有些微醺,倒没忘了关心一下大长公主。
“我用过了,你们吃你们的,我来是想问你,既然那七个都已被收服了,淅川那边为何迟迟没有让他们动手?”
老和尚和林淮俱是一惊!
“七个都背叛了?”老和尚不可置信的问。
“七叔没看出来吗?”大长公主也不可置信的问。
“哦,看出来了,早就看出来了!”
林淮着急了:“定是我出去布防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不然我也定能看出来!”
“你能看出来个屁!快说说为啥七个都是?”老和尚着急的问。
秦无病抿了一口酒,道:“刚才老和尚还在说……”
“什么老和尚,七叔!”大长公主嘟着嘴纠正道。
“哦,七叔!刚七叔也说淅川那边太废物,既然已经渗入到漕帮,至少今年的漕运不能顺利才对,我倒是觉得,淅川那边想的很细致,他们没一下子让漕帮显出来,可能还是想着能借漕帮的手做些什么,比如偷盗河道银子,这件事他们没想到这么快被朝廷知道是漕帮做的。”
老和尚被这一声七叔叫得咧着嘴笑上了,止都止不住。
林淮看看秦无病,又看看大长公主,又扭头看看秦无病,眼神中满是同情。
大长公主认真的听着,点头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能想明白了,他们还有事需要漕帮去做,至少在涨水期前,漕帮还不能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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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显出来也不怕,他们应该有准备,你想啊,漕帮若是显出来一定是做过的事被官府查了,就像这次,咱们是来的快,防的紧,没让他们提前收到消息,不然的话今日肯定会动,也不对……”秦无病自己否定了自己:
“咱们到了之后,他们便马上收到消息,知道是我与黄帮主一起离开金陵,直奔漕帮,他们这才会下令杀了古昊及后面那二人,也就是说,他们能收到消息,都到这地步了,他们为何没下令让漕帮这些人动手呢?”
大长公主想了想说:“动手这个命令需要淅川王府的人下,消息还没传到?”
秦无病摇头道:“不应该,都到这个时候了,江南,甚至金陵,应该有他们能主事的人在。”
大长公主歪着脑袋又想了想问:“那人死了?”
秦无病道:“我倒是觉得,他们七人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或者说,主事的人高估了这七人在帮中的影响!”
“你是说黄宗兴早有防范?”大长公主问。
第一百四十四章 分析(一更)
“倒不如说漕帮上下行事规矩极严,他们虽不知律法,但却极重帮规!你注意了没有,咱们今日到的时候,即便是黄帮主,也需要对上暗号,而开大门的时候,不是用命令,用的是旗语,这些说明什么?七个人本来就是分管一摊,真说下令干点什么大事,尤其是需要统一行动的事,没有帮主的令怕是难执行。”
大长公主点头道:“这也能说得通,早就听九哥说过,漕帮帮规极严,处罚极是残酷,这七人即便都生了异心,想要做什么也没那么简单,除非说动黄宗兴。”
“你们俩说半天,谁给我解释一下那七个人咋回事?你们咋看出来全变了呢?”老和尚着急的问。
林淮想问‘你不是说看出来了吗?’,可他没敢。
秦无病吃了一口鱼,抿了一口酒,问大长公主:“你是通过什么想出来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看出来的?”
“别管你藏在哪,也不如站在堂中看得清楚,只听他们说话分辨不出来。”
“这倒是!我只是想,能骗过黄宗兴,让黄宗兴觉得帮中确实缺银子,确实可以动手偷银子,非七人合力根本做不到,等到了漕帮之后……”大长公主笑出了月牙眼:“他们便开始迫不及待的想要告诉你,他们参与了。”
秦无病看了眼大长公主,心里莫名的开了花,也跟着大长公主笑开了。
“这咋还变成傻小子了?你傻笑啥?”老和尚着急的问:“玉儿跟没说一样,你快说你咋看出来的?那个叫梁山和有为的不用说,还有那俩老头,一眼便能看穿,可那个傻大个,还有那个白面书生,最主要那个姓关的老头,他们仨你咋看出来的?”
“叫洪天的那个傻大个,戏太过了!从头到尾张着嘴装傻,他若真是听话都听不明白,怎能坐到副帮主的位置?即便平时鲁莽一些,也是个粗中有细的人,他只是想装傻充楞蒙混过去。”
秦无病抿了口酒吃了口菜,继续道:
“那个白面书生,哎呀,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别的不说,刚开始毛躁了些,可后来再见,就数他淡定。”
“淡定还有错了?”林淮问。
“放在别的事上自然没错,可放在今日这种场合上,淡定便是一种掩饰!我到漕帮没说我是谁,只回房间这么一会儿功夫,他们便知道我是谁了,消息传得这叫一个快!可刚才我在堂中说他们知道我是谁的时候,除了洪天张着嘴装傻,其他人的脸上没有疑惑,甚至无人问起。”
林淮马上说:“他们那会儿怎就忘了应该装作不知道,问上一问呢?”
“没反应过来!”大长公主笑得很开心:“谁能想到他会突然说到这上面来。”
“所以,他们的反应都是真实的,过了那一刻即便再反应过来也没用了,我第二次试探提到了淅川王,这位白面书生依旧淡定,像是事不关己般,可我中午刚到的时候,他可是早早便站出来质问我的,一副全心全意为了漕帮的样子,为何只过了几个时辰便淡定了?”
“他想保全自己,再次回到堂中之前他便跟自己说,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泰然处之。”大长公主分析道。
秦无病摇了摇头说:“按理说,他们七个谁都没办法保全自己,我有一个大胆的假设,或许黄帮主会很喜欢听。”
“他们都是被迫的!”大长公主马上猜到。
秦无病又摇头道:
“不是所有人都是被迫的,总有一个两个是准备好了,只等时机,而这几个人并非都那么好招揽,我觉着那位白面书生或许是最后一个,是他们用了些手段才招揽成功的,所以,他一开始还表现一下,等他知道是我来了,还带了兵,分析出这一关他们过不去了,他反倒心里踏实了,再等等,或许他会是第一个回头的。”
“那个姓关的老头呢?我看着挺好,而且从他父辈便在漕帮,他还是生在漕帮的,理应没这么容易被别人说服。”老和尚认真的自问自答。
秦无病笑呵呵的看向大长公主,大长公主忙说:“你别看我,我只是觉得他理应参与了,我去宝卷阁,问什么他便答什么,未见搪塞和隐瞒,但他什么都没有问我。”
“他不该临走的时候要书!”秦无病喝了一口酒,吃了一口菜。
“书?哦,对,他说在哪都是睡,只是让你派人把他正看的书拿来便可,情理之中呀,哪有问题?”林淮两手一摊。
大长公主歪着头,微微皱眉认真思考着。
老和尚狠狠拍了一下林淮的肩膀,却对秦无病嚷嚷道:“想不出来哪有问题,你快说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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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淮委屈的揉着肩膀没敢抱怨,心中却在想,等秦无病下次再欺负老和尚的时候,他定要偷着好好笑一笑。
“兴武堂是什么地方?除了帮主没人比他们七人更清楚,那是议事之所,帮中最重要的地方,也是最容易布防的地方,我说留他们七人在那待一宿,目的很明显,不再给他们机会接触任何人!目前为止,我不知道他们传送消息的办法,便只能将他们看管起来,消息出不去,他们中肯定有人着急……”
“关潼要书便是在传递消息!”大长公主惊呼了一声,忍不住打断了秦无病。
秦无病呵呵一笑道:
“关潼在这几人中年纪最长,最是沉稳,怎能不知我的用意,可他还是做出要书的举动,这个节骨眼上,他还能沉稳的看书?再说大晚上的,我未必会给他们烛火,他用什么看?”
“那你还让小福去帮他拿?”老和尚着急的问。
秦无病挑了挑眉道:“小福不识字!”
老和尚哈哈大笑,秦无病得意的看向大长公主,大长公主抿了抿嘴问:“只因林淮和郭义说了些我的坏话,你便不想要这门亲事?”
秦无病脸上的肌肉差点因为急速转换而撕裂!
第一百四十五章 挺好!(二更)
林淮吓得手一哆嗦,杯中的酒直接全泼自己身上了,他赶紧解释道:“我,我可没说你坏话,不信,你问三弟。”
老和尚拍着胸口说:“我作证他说过!”
秦无病挠了挠脑门,问老和尚:“你是他三弟?”
老和尚眼一瞪,道:“玉儿问你话呢!快老实回答!”
秦无病搓了搓脸,突然感觉酒劲儿有点上头,他偷偷瞥了一眼大长公主,大长公主正眨着大眼睛等着他的回答,秦无病长叹了一口气,说:“大长公主,你就好比天上的仙女,我就是……”
“除了门第,还有别的原因吗?”大长公主利落打断秦无病。
秦无病脑子突然不会转了,还因为什么?好像从开始他就抵触这门亲事,时间一长,便抵触习惯了,还有什么原因?他使劲儿回忆,一开始他担心大长公主的生活方式太过简单粗暴,自己将在皮鞭下度过余生,如今见到真人了,也知道这种假设不成立,那除了门第还因为什么不同意呢?
“我不喜欢猜来猜去,以前皇兄为我选好人选,我都要自己悄悄了解清楚,尽快告诉皇兄行或不行,只是一直没有碰到我觉得行的。眼下皇上也开始为我着急亲事,同样会告诉我人选,我自己看了尽快告诉皇上……你是九哥和皇上都看上的,所以我过来自己看看,嗯,我很满意,但,我知道这种事强迫不得,所以,我问清楚你的意思,也好做个决断,哦,对了,门第不是问题,不然九哥和皇上也不会选你。”
此时的大长公主与平时判若两人,真诚又带着一分稚嫩,听得秦无病心里扑腾扑腾狂跳,两世为人,他还是第一次被女人先表白,还是当着别人的面,这种事应该如何应对他没有经验,只好求助的看向老和尚。
老和尚正幸灾乐祸的看着秦无病,秦无病又看向林淮。
林淮觉得自己要窒息了,他干脆站起身说:“我喝多了,回去睡了。”
老和尚伸手一拽,林淮重新又坐下了,老和尚训斥道:“别捣乱,好好看戏!留我一个人看多没意思!”
秦无病又开始挠脑门。
大长公主有些恼了:“有话便直说!”
秦无病心想今儿就今儿吧,接着酒劲儿把该说的话说了。
“内什么,你挺好!除了觉得高攀不上,找不到别的……”
“那行了,剩下的事便不用你管了。你们吃吧,我乏了,先回去睡了。”大长公主说罢站起身,没等秦无病反应过来,直接出了门。
秦无病问:“我说了什么?”
老和尚答:“你说挺好。”
林淮答:“你说高攀不上。”
“啥高不高攀的,进了门都一样。”老和尚笑得见牙不见眼。
林淮长叹一口气道:“也好!也许有你了,也就不折腾我们了。”
“你这话说的,我怎么听着那么别扭?!”
老和尚突然想到什么,大力的扒拉一下林淮道:“小子,以后你可不能喊他三弟了,他更不能叫你大哥!”
林淮急了:“凭啥?拜把子认的!”
秦无病赶忙调解:“各论各的!这事叽歪什么!”
老和尚根本不听秦无病的,嚷嚷道:
“我是他七叔,你喊我爷爷我还不干呢,你跟他论兄弟,咱俩咋算?!”
林淮刚刚几杯酒下肚,正是上头的时候,这时也急了:
“一个头磕下去,那就是一辈子的兄弟!谁稀罕你这个爷爷!你愿意给谁当爷爷便去当,我只要这个三弟,谁也别跟我争!”
“你个兔崽子反了天了!我告诉你,就是不能差辈!”
秦无病又挠了挠儿头,嘟囔道:“你俩有劲儿吵架不如帮我想想下一步咋办。”
老和尚转的到也快,忙问:“下一步你不是都准备好了吗?”
林淮也说:
“等郭义带兵回来,把那七人带走分别审问便算是差不多了,帮内再有的也不过是听命行事的人,你在兴武堂也说了,让他们想起什么来即刻说与咱们知道,我跟你说,这种能互相揭发的事,最是容易做到,明日天不亮,便会有人偷偷来了,你还担心啥?”
“只看这七人在知道是我到了漕帮之后,只能以杀人灭口的方式应对,被我拆穿后又无计可施,还在想着向外传消息,可见江南这边,或者说他们后面的主事人不在漕帮里!”
“你想干啥?”林淮探着身子问:“王爷只说肃清漕帮,你这是打算把后面的主事人抓出来?”
“不把主事人抓出来,漕帮干净不了!照猫画虎依旧可以再造事端!”秦无病说着端起酒杯,仰脖喝下。
“这事儿,你自己想吧,我乏了。”老和尚站起身没等秦无病开口,人已经出了房门。
林淮看着老和尚走了,这才低声问:“你想好了?决定要当驸马了?”
秦无病给自己满上酒,美滋滋的抿了一口,没有吭声。
“既然要当驸马,你还这么玩命干啥?表现再好你只是驸马,啥官都当不了,白忙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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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能说是白忙乎呢?国泰民安,咱们活的也自在些。”
林淮站起身说:“我去大门等着郭义,你睡会儿吧,我不会动脑子,反正需要干什么,你跟大哥说一声,刀山火海的,大哥不皱眉头!”
“没那么艰难,斗智斗勇的事,简单的很,你们带着兵威风凛凛的站在那,便是帮我了。”
林淮点点头,挥挥手离开了房间。
秦无病趴到床上,刚才不过是为了岔开话题,他们在金陵的主事人是谁,可不是在漕帮能查清楚的,只要将这七人带走,对淅川来讲漕帮便是断了线的风筝,没用了,至于帮内弟子相互揭发的工作,还是留给黄宗兴吧!但是这事解决了之后,如何才能让黄宗兴心甘情愿的接受并且配合朝廷对漕帮的整改工作?
秦无病伸了个懒腰,想起了大长公主的月牙眼小酒窝,软饭硬吃也不是不可以!他呵呵一笑,准备梳理一下今日的事,想想明天的着手点,刚想个开头便睡着了。
……
第一百四十六章 问话(一)一更
转日清晨,秦无病被小福推醒,说是白面书生想跟他私下聊一聊。
秦无病起身搓了搓脸,问:“小尔他们偷听到什么没有?”
小福说:“小尔说什么都没听到,说这事可能还要问问大长公主手下那些人,他们耳朵好使。”
“你给关老先生拿对书了吗?”
小福呵呵一笑道:“我不认识字,先后抱过去一百多本给他,跟他说要是没有他要的我再去抱,那位老先生的面色比断了两根肋骨的梁山还难看。”
“梁山断了两根肋骨?”秦无病一下来了精神。
“要说黄帮主真有两下子,一脚便断了两根,这一宿光听他吭叽了,他可是漕帮自己的大夫给看的,只是有些药帮内没有,需要到明州城里去采买,现在不让出去,他只能忍着。”
秦无病挑了挑眉说:“先把梁山给我抬来,让白面书生等一等!”
小福应了声是刚要走,秦无病又说:“找人把桌子收一下,然后把郭义找来,再有,叫小尔他们仨先别睡,去别的院子溜达溜达,看看有没有人想主动说点什么。”
……
梁山被抬来的时候,秦无病刚洗漱完,正跟林淮和郭义商议那五百人如何安排。
梁山疼了一宿,早没了之前的气焰。
要说他们这些人,也算是贫苦出身,早些年跟着漕帮没少吃苦,这几年新老交替的当上了副帮主,日子也好过了起来,像这种苦痛,他怕是再难有力气抵抗。
梁山躺在担架上被放在了地上,一开始无人理睬。
秦无病和林淮,郭义坐在桌旁看着早饭上来,三人闷头便吃,吃的倒是快,吃完之后,三人又看着下人把桌上的东西撤了下去,秦无病喝了一口茶,这才开口说道:
“我只问一次,你若是实话实说,我便命人进城买药,你也省的这般疼痛,你要是有所顾虑也就罢了,若是想说谎蒙混过关,我不但不会给你买药,还会再打断你两根肋骨,可听清楚了?”
梁山艰难的点了点头。
“在帮内,你有多少手下是清楚知道你想要干什么的?”
梁山闭上了眼,使劲儿咬着牙,没有吭声。
秦无病倒是点了点头:“倒是个讲义气的!”
林淮激动了,他要开口,秦无病眼一瞪,林淮憋住了。
“可我就纳闷,”秦无病继续道:“既然讲义气,这种事掉脑袋的事便不该找自己弟兄做!我认识一位讲义气的,那是真讲义气,为了救他的兄弟,准备舍命劫狱!但是他一个人劫不了,怎么办?他手下有好多兄弟,他一个都没找,跑路上劫持了五个陌生人,想让这五个人跟他劫狱!”
林淮挪了挪屁股。
“想查出来谁跟着你……并不难。”
梁山睁开眼,随后又痛苦的闭上。
“这样吧,你只需说出你听命与谁,我便让人去买药。”
这次梁山没有半分犹豫,开口便道:“贾有为!”
秦无病嗯了一声,看了眼小福,梁山很快便被抬了出去。
林淮见人走了,马上道:“你答应给他买药的。”
秦无病皱着眉问:“他要是能站起来,你是不是准备跟他也磕一个?”
“那不能够!虽说我敬佩讲义气之人,但拜把子的事也得分人!”
“放心吧,我这个人虽说缺点不少,但有一个优点,言出必行!”
郭义问:“他手下都有谁,他不说,你怎么查出来?”
秦无病端起茶杯,学着襄王爷的样子刚要啜一口茶,大长公主推门进来了。
秦无病差点把茶杯扔出去。
“你就不能先敲门?”
大长公主站在门口歪着脑袋认真的问:“为何?”
“当我没说!”秦无病放下茶杯,挠了挠额头。
“我听说你刚才在问话,怎么没叫上我?”大长公主不高兴的噘着嘴,自己找了一个绣墩坐下,即刻有人进来送茶。
“不是什么要紧的问话。”秦无病敷衍了一句。
“后面要问谁?”大长公主跃跃欲试。
林淮张嘴就问:“你怎知他还要问话?”
秦无病却皱眉问:“你就这么坐在这里听我问话?”
大长公主笑嘻嘻的喊了声:“取个屏风来!”
郭义惊着了,他扭头低声问林淮:“我怎么瞧着不太对?”
林淮冷哼了一声,还没开口,秦无病却道:“大哥二哥一晚上没睡,不如现在去补个觉。”
“留你二人孤男寡女……三弟,三思啊!”郭义紧张的说道。
老和尚非常应景的推开了门:“呦呵,都到齐了!”
秦无病耸了耸肩,又拍了拍郭义道:“现在不是孤男寡女了,再说,小福也是人!”
大长公主促狭的看着郭义问道:“我出京那会儿,你母亲又为你看好一门婚事,只是又被你祖父回绝了,你可知为何?”
郭义二话不说拉着林淮便冲出了房间。
老和尚好奇的追问:“为何?”
秦无病挠着脑门用极无奈的语气道:“这种事他又没参与,你何苦吓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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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长公主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吭声了。
老和尚更好奇了,他推了一下秦无病说:“你说过都是自家兄弟,有事可不许瞒着我。”
“不是你说的人家的婚事连皇上都管不了,咱们也别掺合吗?”
“可我听着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你上岁数了,耳朵背了,小福,快去将那个小白脸带来,不对,先把屏风搬来!”
……
白面书生名叫程守道,说是书生不过是看着像罢了,实则没读过多少书,从祖父那辈起就在漕帮,到他这终于熬出了头,平日里又特意照着贾有为的穿着捯饬自己,皮肤白皙了些又不显老,确实容易让人误会是个书生。
程守道被带进房间里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走错了。
他以为,房内不会有其他人,但是,并且可但是,房里坐了好几个。
林淮和郭义去而复返了,他俩并非来学习审讯技巧的,而是刚要歇下,便收到禀报,有人想要在兵士们饮用的水中下毒,被大长公主的人抓了个正着。
所以程守道进来之后看到的都是异常严肃的脸。
第一百四十七章 问话(二)二更
程守道开始心慌了,之前想好的措辞一下子都从脑子里跑了,他不知道这么多人等着他是什么意思,还是刚才被抬进去的梁山说了什么?
“你先问话吧,我们俩儿也甭想睡了,去看看黄帮主咋处理。”林淮说着和郭义站起身,看都没看程守道,径直走出了房门。
秦无病面无表情的指了指离自己不远的一个绣墩,说:“坐吧。”
程守道躬身抱了抱拳,坐到绣墩上。
秦无病手指轻轻敲打着桌子,没有说话,程守道等着秦无病开口问话,也没有说话,屋子里一下子陷入诡异的安静中。
这种气氛让程守道愈发的不淡定了,汗水排着队的向下滑落。
老和尚忍不住了,他不耐烦的嚷嚷道:“全都拉出去砍了得了!查什么查!真正干活的都在船上呢,我看这地方没一个是好人!”
秦无病冷哼了一声先是说了一句:“他们倒是想咱们能这么做!”随后又看向程守道问:“知道我是静海捕快之后,他们接到的任务是杀古昊,你呢?”
程守道被突然的问题问的愣了一下神。
“怎么,你来找我不是弃暗投明,检举揭发,自首认罪的?”
程守道忙起身道:“大人明鉴,草民也是情不得已,但,从未做过对不起漕帮的事……”
“别扯这些没用的!”秦无病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何为对不起?偷盗河道银子这事,你没赞成?你若曾力劝黄帮主这件事不可为,黄帮主一早便会告诉我,你肯定值得信任。”
程守道叹了口气道:
“漕帮行事向来粗暴,有些事在大人看来是黑,但在漕帮看来便是白,个中缘由很难说清,即便是现在,若是还有类似的事情,草民依旧会主张考虑漕帮在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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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的倒是干净,怎么说你都是一心为漕帮,你反的是朝廷而不是漕帮,你是这个意思对吧?”
程守道惊出一身白毛汗,赶忙解释道:
“大人误会了,草民怎会想要反朝廷?不过是想跟地方贪官争些利罢了。”
“我再问你一遍,他们的任务是杀了古昊,你的任务是什么?”
“自始至终,草民便没有任务,大人莫急,先听草民说完,漕帮这些年确实收入锐减,黄帮主一心按照旧例行事,不知变通,可朝廷地方官员胃口却越来越大,他们欺负我们,我们便只好欺负运河上其他船民,甚至想过在漕粮上使些手段,大人请想,若真是这样,漕帮离万劫不复还能有多远?”
“所以,你们七个暗中商议,想用些手段逼迫黄帮主变通?”
“正是此意!大人,若是不让帮主看到旧例旧规的坏处,帮主怎会知晓厉害……”
“所以,你是清白的?”
程守道深吸一口气,躬身抱拳道:“草民只是一心想漕帮好!”
“来人!”秦无病站起身大喝了一声。
小福和小尔应了一声‘在!’
“将此人带下去单独关押,着重兵把守,不给吃食只给水喝!先饿他三天!”秦无病铁青着一张脸吼道。
“大人,草民说的句句属实啊!”
“属你妹属!”秦无病抬腿踹向程守道:“你特么的忽悠到老子头上来了,你清白?我看你最脏!”
大长公主在屏风后咯咯笑的停不下来,秦无病越听越搓火,连踹了好几脚,程守道才被小福和小尔拉出房间。
老和尚看傻了,他一是不明白秦无病为何会急,二是不明白大长公主为何会笑,脑子里反复想着刚才的问话,始终不得其解,他看了看气得直喘粗气的秦无病,竟是没敢问,只好问屏风后的大长公主:“这是咋回事?他急啥?你笑啥?”
大长公主擦着眼角从屏风后走出来,两个梨涡煞是好看。
“他一个大聪明,让人一本正经的当傻子一样哄骗了半天,怎能不气。”大长公主说着又咯咯的笑了起来。
“你是说刚才那人在胡扯?”
“不然呢?”秦无病没好气的嚷嚷道。
“就是说,刚才那人把你当傻子了?”老和尚开心的坐立不安。
秦无病见老和尚如此幸灾乐祸,反倒不恼了,他看向大长公主问:“你怎么看?”
大长公主歪着脑袋想了想说:“其实他说的也对。”
“是,他们几人怕都是这么跟自己说的,一心只为漕帮,这样做起事来才不会有那么多顾虑,可他找我来说这些,意义何在?”
“拖延时间!”秦无病问完自己直接便答了,竟是与大长公主异口同声。
老和尚着急了:“刚说傻子的事说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拖延时间了?你们俩,算了,刚才说的下毒的事,你不去看看?”
秦无病呵呵两声嘟囔道:“一边用下毒想拖住我,一边找这么个傻蛋来忽悠我,拖住我目的何在?”
正说着,林淮和郭义推门而入。
“投毒的那妇人撞墙自尽了。”林淮进屋便嚷嚷道。
老和尚起身着急的道:“走,看看去。”
秦无病没动。
老和尚催促道:“快呀!咋还不动了呢?”
秦无病很无奈的问:
“能不能长点脑子?长一点就行!下毒想毒死几百兵士?他们得准备多少毒药?砒霜是吧?”
林淮点头。
“得准备多少砒霜才能毒死几百人?先不说咱们早就封了大门,就算是敞开的,让他们去买,你们猜他们多久能买够毒死几百人的砒霜!”
“你啥意思?”别说老和尚,林淮也没有听懂。
“啥意思?你说啥意思?!眼下别说想毒死几百人,便是想毒死一个人,也得先问问大长公主的人干不干!从昨日古昊被杀,到昨晚我将七人留在兴武堂,你们想想这个过程,我没有给他们留任何喘息思考准备的时间,今早发生想毒杀兵士的事,除了想拖住我,还能是什么?查?我疯了!”
“那七人待在兴武堂想要传消息怕是没机会,这名下毒的妇人是接到了谁给的命令?”大长公主问。
第一百四十八章 转转(一更)
“爱谁谁!我早就说过,眼下咱们不可能全部知晓他们传递消息的方法,只能是想办法阻止,阻止不了的便先放着,当下最重要的是想明白他们为何要拖住我,还找来那么个傻子……”
老和尚听到傻子这个词,刚要雀跃,被秦无病一个眼神定住了。
“眼下说正事呢,先别胡闹!我昨日在兴武堂说过一句话,我说等二哥带兵到了,再把那七人带走分别审问,他们是不希望我把这七人带走,还是另有安排?”
“要我说,你干脆什么都不想,只按照自己想做的去做,看他们还能如何?”郭义说。
“二弟说的对啊!你就是想的太多了。”林淮附和道。
“哦?若是把七人带走,带哪去?明州,梧州,还是金陵?”秦无病问。
“那自然是金陵!明州离漕帮总舵太近,去梧州能干啥?只有金陵……”
“只有金陵?”秦无病打断老和尚问。
“你问谁?不是你说要带走的吗?带哪去你自己不知道?”
“我还真没想好带哪去,但是你说的或许便是他们想的。”秦无病顿了一下,突然高声道:“速去请黄帮主!”
……
黄宗兴面色极差的匆匆赶了过来,秦无病迎在门口,没等黄宗兴开口先道:“黄帮主带我各处转转。”
黄宗兴愣了一下,他以为有急事,火急火燎的赶过来竟是因为这位捕快想转转!
“大人可知我在查投毒之事……”
黄宗兴强压怒火挤出这几个字,便被秦无病打断了。
“那个事不急!我跟黄帮主捋一下,”秦无病边说边朝院中走去:“漕帮上下共有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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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宗兴不得不跟上,敷衍的答道:“万余。”
说完,他回头看了看跟在后面的那几个人,顿时没了脾气。
“大部分都在船上吧?”秦无病脚没停,嘴也没停。
“是!每只粮船上有十人负责押送。”
“确实,几千只粮船行驶在运河上也是壮观!除了这些人,在明州,金陵附近,漕帮还有其他人吧?”
“自然,漕帮杂事甚多,总要有人在外奔波。”
“只金陵,明州附近有多少帮众?”
黄宗兴想了想道:“几百。”
“他们听谁的号令?”
黄宗兴像是听出秦无病话中的意思,紧张的问道:“大人的意思是说,有人在打这几百人的主意?”
“我刚才说,咱俩捋一捋,你看漕帮偷盗河道银子这事,你若是提前知道襄王爷的手段和态度,可还会动手?你不会,可没人告诉你,只在这附近便有几百帮众,运河两岸只会更多,你为何得不到这方面的消息?”
黄宗兴更紧张了。
“因为你身边的人,说好听了全都在故意瞒着你,说不好听了,全都背叛了你!有人是因为被收买了,有人真的以为这是为了漕帮好,不管因为什么,他们最终要的结果是,你不得不同意,或者说逼到那个份上之后,你只能听他们的,继续一条道走到黑!”
“逼到什么份上呢?”秦无病扭头看了看黄宗兴:
“你不知我身边有皇亲,派人埋伏刺杀我失败,手下兄弟被抓再正常不过,这个时候你有两个选择,一是跟那些副帮主商议,他们或许会给你指出一条更黑的路,你脑子一热便走了,比如劫狱;二是如你之前表现那般,单枪匹马到金陵……漕帮帮主被抓,漕帮内部想要干什么是不是更方便了?”
“好在你遇到了我,咱们迅速返回漕帮,让他们措手不及,但他们不会心死,他们的目的要么把朝廷逼急下手狠狠收拾漕帮,你急眼了也就跟着他们上贼船了;要么把你直接说服了,没用朝廷做什么,你信服了他们说的后果,便主动上了贼船。”
“目前看,他们说服你不太可能,那便只有逼朝廷动手……”
“所以,他们下毒,并非真的想毒死谁,而是想让你们恼怒,一气之下对漕帮做出狠绝的事,我便……只有跟着反了。”黄宗兴站住了,越说声音越低。
秦无病也站住了,他不知道这里是哪,刚才只顾着屡思路,竟是一路向高处走,不知不觉间所站之处竟能看清楚的到山下的淮京运河。
“不过这也表明,黄帮主在帮内的位置极其重要,哪怕他们七人联手也没用!”秦无病看了眼黄宗兴,黄宗兴紧绷的脸闪过一丝不屑。
“如果我们再一次出乎他们的意料,没有因为下毒的事对漕帮出手,你觉得他们会停手吗?”
黄宗兴摇摇头。
“今日起身,那位白面书生说要见我,我一想这么积极,那准是没憋好屁!我便先见了昨晚被你一脚踹断两根肋骨的梁山,梁山不肯说下属中谁跟着参与了,却说了是听命于贾有为。”
黄宗兴阴沉着脸听着。
“我敬他还能心存一份仗义,便答应为他买药疗伤……可白面书生就有意思了,他来找我并非想坦白什么,只是告诉我,他们七个发现了漕帮的弊端,而帮主你迟迟没有发现,他们所作所为只是想让黄帮主看清楚而已,他们一心只为漕帮。”
“一派胡言!”
“是啊,可为何要说呢?还是跟我说,你们早就听说我聪慧至极,到了漕帮我也小小的展示了一下,他为何还要在我面前胡说八道?”
秦无病背着手眺望着山下的淮京运河,没再出声,他想给黄宗兴消化和思考的时间。
可黄宗兴却问:“可知是谁让他们这么做的?”
秦无病摇头道:
“咱们昨日到了之后,该关的便关了,该设岗的地方也加了岗,该看管的人也看管了,这山上山下的,该布置的地方也布置了,该查的也查了,他们却还能传送消息,可见他们在漕帮的安排并非一日两日,我在想我该怎么办?明知道这颗毒瘤扎根很深,不除根漕帮迟早出大事,除根,必会中了他们的计!”
“他们在逼你动手!”黄宗兴的面色难看至极。
第一百四十九章 发现(二更)
秦无病轻轻点点头道:
“想一劳永逸,最快捷的办法便是下狠手,但正中他们的下怀;想慢慢来,我们带兵进漕帮时间不宜太长,不然,你在外面的那些兄弟怕是会被谣言蛊惑,到时局面一样难把控!你看,好像怎么做都不对,循序渐进,不可;简单粗暴,不可!黄帮主说,我该如何做?”
黄宗兴深吸一口气,沉默了。
“当然,他们今早的这通安排,除了想逼我动手之外,我推断,应该还有别的目的。”
黄宗兴扭头看向秦无病。
秦无病眯着眼眺望着远方:
“他们想拖延时间!只要我去查了投毒案,再快也需要时间,还有那位白面书生,他来找我定是有许多话要说,只是我没给他机会罢了,他们要时间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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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什么?”黄宗兴不由自主的追问道。
“我昨日在兴武堂说了,等调来的官兵一到,就将你那七位副帮主分别带走审问,既然是带走,便不会是带到近处……”
“他们想安排人埋伏途中!”林淮在后面喊了一句。
秦无病点头道:
“我是这么猜测的,如果投毒都没能让我动手,那么他们便打着漕帮的旗号在途中与官兵战一战,漕帮总舵被官兵围着,他们得到消息自己人被官兵押送,漕帮讲义气,半路劫人便也说得通,只是这消息从哪得来的呢?”
秦无病一直眺望着袁方,说到这里突然回头看向大长公主,然后又回头看了眼淮京运河,再回头看向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带着帷帽,看不清表情,但秦无病却能看到大长公主轻轻点了点头。
黄宗兴根本没有注意到秦无病的举动,他的眼神有些空洞,还带着一丝哀伤,或许是几日没有睡好,也没有吃好,一阵风吹过,他竟随风晃动了一下。
“你就说眼下干啥吧?”林淮又嚷嚷道。
“干啥?你和二哥回去睡觉!要说着急也是他们着急,咱们不急!至少眼下不急。”秦无病说完看向黄宗兴安慰道:“黄帮主莫急,大风大浪总有过去的时候,你也回去休息,补补觉,晚上咱们再商议,都来得及。”
“兴武堂那些人……如何处置?”黄宗兴问的有气无力。
“先待在那吧,既然现在出去有风险,那便哪也不去!”
“五百兵士如何安排?”郭义马上问。
郭义之前问过秦无病要不要见一见这次带兵过来的明州卫千户牛连胜,秦无病觉得没必要,襄王爷虽说让他来办这个差使,甚至给了尚方宝剑,但是他依旧只是个捕快,糊弄漕帮这些人还行,体制内的就算了吧。
秦无病想了想说:
“先让他们在大门外扎营吧,本来是想着今日带人走,可如今计划有变,你跟牛千户好好说说,小福!你身上还有银子吧?你跟二哥一起去见牛千户,看看需要买什么,尽量安排好吃住,告诉他时间不会太长,也就是一两天的事,辛苦他们了,回去我定会跟王爷为他们请功。”
小福应了声是,跟着郭义走了,林淮想了想也跟了去。
老和尚顿时烦躁了起来:“这还有啥意思?出又出不去,景色还没天台寺好,眼下又没书听!睡觉用上这睡来?哪不比这儿舒服!”
大长公主问:“有个好玩的事儿,七叔可愿去看看?”
老和尚顿时来了精神。
……
秦无病真的回去睡觉了,或者说躺下闭目养神。
他需要重新梳理一下,他总觉得忽略了什么,漕运很重要,但漕帮和漕运还是两回事,就像他曾经跟黄宗兴说的,漕帮可以不用姓黄,底层那些民夫不会理会漕帮姓什么,按时支付工钱便可,倒是这些中层干部……
秦无病想不通他们在这些人图什么?像贾有为那样的人倒是好理解,可关潼呢?就算关潼因为家事跟漕帮有恨,那两位老者呢?怎会都背叛了?
秦无病正想得入神,房门被推开,他以为是老和尚,躺着没动。
“你怎么想到出口在河中?”大长公主的声音一传来,秦无病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的。
“你……算了!”秦无病想问为何不敲门,但又一想,这是一句废话,实在多余问。
“你不想让黄帮主知道你想查这条暗道?”大长公主直接坐到圆桌前问。
“你是不是叫个宫女嬷嬷的什么进来……”
大长公主眨了眨大眼睛,问:“你怕……有损名声?”
“我怕有损你的名声!”
“那来不及了!这种事我做的多了,”大长公主咯咯的又笑了起来。
秦无病莫名有些气恼:“你还挺骄傲?!”
大长公主即刻收敛笑容:
“还以为你是个不一样的,却原来跟那些酸腐的读书人没什么区别!整日把规矩挂在嘴边,要求的却是别人,从来不看看自己!”
秦无病赶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读书是为了明理吗?我看未必吧,圣人的话都牢记在心,常常张口闭口的说起,就是不用脑子想一想!规矩定了不少,好像天下安定跟他们贪腐没关系,只跟百姓守不守规矩有关系,我就不守规矩了,我倒要看看这李家天下可会因我而亡?!”
大长公主越说越气,小脸顿时红扑扑的,气鼓鼓的,样子甚是好可爱。
秦无病看得一阵阵心软,忙劝慰道:“咱不跟他们生气,像这样的人,别落在我手里,不然,我见一次骂一次!”
大长公主冷眼看着秦无病。
“我不是那样的人,我的意思是你那么多下人,有些事,是吧,可以让他们去做,没必要非得留你一个人跟别的男人单独在一间屋子里……”
大长公主的脑袋慢慢倒向一边,眼神中促狭之意胜起!
秦无病敏锐的观察到危险,突然皱起双眉,话锋一转:“你不觉得如果帮中有这么一条通往运河的暗道,黄宗兴没有道理不知道吗?”
这一招很是管用,大长公主的脑袋马上正了过来。
第一百五十章 惊喜(一更)
“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找到了,我以为要等到天黑。”秦无病乘胜追击。
“这种事用不着等那么久,”大长公主来了兴致:“你当时一个眼神便点醒了我,这一天,我一直在琢磨这事,你想啊,这么大个漕帮怎么会没有暗道?就算出口隐蔽些,我也命人守着周围的山了,出来一个人定会抓到,可一直没动静,除非他们直接修到明州城里……”
“你没有想过他们会朝河中修暗道。”
“对!这种暗道太难了,如何做到河水不倒灌?先不说这个,等把暗道图纸找到,我定要好好看看!先说为何这么快便发现,你看河面上一直都有船只经过对吧?但是有一只船,凤鸣说从昨日咱们到漕帮开始,一直没动过。”
“这是在接应。”
“我也是这么想的,便命他们去探探虚实,不是直接上船,我的下属中也有水性极好的,他们潜入水中一刻钟不用出水面换水,我当时想着,你没有当着黄宗兴的面说这个事,定是不想让他知道,我便嘱咐他们小心行事,尽量别被人发现,好在眼下漕帮周围都是咱自己人,要不然,真要等到晚上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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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感叹了一句:“你手下尽是能人啊!”
大长公主认真的点头道:
“我有一支凤队,一百二十八人,归凤鸣管,还有一支花队,也是一百二十八人归瑛姑管,他们各个身怀绝技,这次没都带出来,留了一部分在京城,我还有一些东西让他们做,嗯……以后这些人也是你的下属,我跟他们说了,你的话便等于我的话!哦,对了,还有德旺他们,他们是皇上非要我带的,多少也有点功夫,自保没问题。”
秦无病听傻了,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分明是特种部队加研发机构的混编,这些人头脑不简单,四肢又很发达!有这么一支队伍在手里……
还没等他将这掉下来的馅饼消化完毕,老和尚气哼哼的推门进来了。
“玉儿你也学坏了!凫水有什么好玩的!我又不会!看着干着急。”
“七叔别急,等回了京城,我找人教你,我宫里有个很大的池子,水不深,天热的时候在里面游一游,可去暑气。”
老和尚顿时又开心了起来,一副畅想的表情。
秦无病此时已是冷静了下来,眉头不由得皱得更紧了。
“你说的对,这种暗道,黄宗兴不可能不知道,但他始终没说。”大长公主注意到秦无病的表情,将话题又拉到正事上。
“我也没问啊。”秦无病惆怅的说了一句,紧跟着叹了一口气又道:“这又是一个教训,推理最忌先入为主,我一直在告诫自己,这次还是着了道。”
“又说我听不懂的话!”老和尚抱怨道。
大长公主这次也跟着点头道:“我也没听懂。”
“从一开始,王爷与我都先入为主的认为有人想利用漕帮。”
“不是吗?”
“是,或许也不全是!”秦无病挠了挠额头:“我之前一直在纳闷,他身边这么多人,难道就没有一个提醒过他?哪怕是提醒他谁谁不对头,怎么会所有人都背叛了呢?然后我就想,这些背叛的人里面一定有不知道自己是在做背叛的事,还以为这么做是为了漕帮,为了帮主好,这么一想也就说的通了。”
“现在哪里说不通?暗道吗?你不是也说因为你没问过,或许,他就是忘了说,他的脸色可不是能装出来的,真的很难看。”大长公主嘟囔了一句。
“我也希望是我想多了,如果他有问题,漕帮可就难弄了!”
“他?没有道理呀,天下若是乱了,漕运便也乱了,对他无半分好处。”
“是呀,哪有一家之主自己挑房盖的,但……”秦无病突然顿住了。
老和尚本来也没听懂这俩人在说什么,此时见秦无病不吭声了,反倒松了一口气,他扭脸刚要跟大长公主继续凫水的话题,大长公主却朝他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王爷为何想要整顿漕帮?因为漕帮太不像话了,手伸得太长了!”秦无病开始自问自答:“淅川王府的手也伸的长,有没有可能这么长?不可能!若是已经掌握了这么多能主事的人,漕帮这时候不可能不动,不动是因为动不了!比如今早下毒,为何非要用下毒的办法逼迫我动手清理漕帮?为何想等兵士押送七位副帮主半路劫人?若是漕帮自己人真的想救人,脑子一热,应该直接来总舵……”
“但是他们知道漕帮的人会听命于帮主,他们来了,只需黄宗兴喊几句,便结束了,达不到他们想让朝廷和漕帮对立的目的。”大长公主接口道。
“所以黄宗兴与那些人不是一伙的!”秦无病猛地起身看着大长公主道:“那些人想乱,黄宗兴想借朝廷的手收拾漕帮的人!”
大长公主瞪大眼睛,眨了又眨才开口道:
“所以,古昊刚死黄宗兴便知道了,所以他极力配合你,不让任何人动,可消息还是传出去了,他是真的气恼!”
秦无病呵呵笑了两声,又冷哼了一声才道:
“我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捕快,三言两语便能说动漕帮帮主配合整顿漕帮,我还曾沾沾自喜,以为自己能力过人……”
“你就是能力过人!”大长公主急道:“七叔,你说,他是不是厉害?”
“谁?”老和尚快要睡着了。
“他!”大长公主指着秦无病。
“他厉害个屁!”
“七叔!”
“厉害!整个天下就数他厉害!无人能及!”
大长公主这才满意的看向秦无病。
“这小子咋了?”老和尚看着双眼发直,双颊绯红的秦无病,着实有点担心了:“莫不是中毒了?”
秦无病第一次尝到了吃了蜜的感觉,正全身心的回味着,眼前却突然冒出一个光头……
秦无病用了一壶茶的时间稳定了情绪,能够像正常人一样重新思考了,但是他不能看大长公主,一看便会失神,所以他只好侧着身子,为了不让自己继续失神,他皱着眉又开始自问自答:
“黄宗兴为何要借朝廷的手来解决漕帮的问题?可见他清楚的知道,或者说他感觉到这些人有问题,且问题不小!最主要,这些人中有他不好动手之人。”
第一百五十一章 谈谈(一)二更
“一方面他无从下手,另一方面没有真凭实据他无法下手!”大长公主接口道。
秦无病重重点头。
“可他为何不主动说出暗道的事?”大长公主问。
“他想借咱们的手除去帮内有问题的人,可并不想咱们知道过多帮内的秘密,这个暗道必有其他用途,不想让朝廷知道的用途,谁还没点小秘密了。”
“你有秘密?”大长公主瞪大眼睛问。
老和尚这句可听懂了,也跟着问:“你有啥秘密?”
秦无病很想抽自己,他淡定的挠了挠额头,保持着刚才的严肃,认真的道:“看样子,我需要跟黄宗兴再谈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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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大长公主倒是给台阶。
“咱们带着几百兵士,不宜长留在此地,他若是肯实话实说,咱们带着那七人离开,剩下的事,他应该有能力做好,更何况咱们还留了人在,他若不肯实话实说,那便把最难办的那人留下,咱们带着别人走,想借咱们的手办事,还不想拿出点什么来,哼,想得美!”
大长公主点点头,高声道:“把屏风再搬过来!”
秦无病很是头疼,忙问:“我谈个话,你非得听着?”
“你厉害啊,听你说话有意思!”
老和尚赶紧问:“屏风后坐不坐得下?我也要听,他骗人的时候确实有意思。”
“你用得着坐屏风后面吗?你怕谁看?!”秦无病没好气的嚷嚷道。
……
黄宗兴进屋的时候,先是松了一口气,屋内只有秦无病和老和尚,可随后看到屏风便知道大长公主也在,他轻轻叹了口气。
“黄帮主为何叹气?”秦无病问的和颜悦色,可黄宗兴听着却心里发沉。
“眼下帮内这般情景,我除了叹气还能如何?”黄宗兴坐在秦无病对面,倒是一点也不拘谨。
“黄帮主说的对,也不对!”秦无病斟了一杯茶推给黄宗兴:“黄帮主叹气不仅仅是因为帮内的情景,还有……太多意想不到!”
秦无病笑呵呵的看了一眼黄宗兴,接着说道:
“他们杀古昊,黄帮主是乐见其成的,可你没想到他们胆子居然如此之大,在你下了命令不可擅动的情况下再杀两人!”
黄宗兴表情一怔。
“你想过他们在帮中的势力庞大,却没想到我们这么封堵,他们依旧能传送消息,且有人甘愿送死也要在今早下毒。”
黄宗兴面色骤变。
“而让你更没想到的是,帮内最秘密的暗道,只有那么几个人知晓,可他们却能用这条暗道传送了消息。”
“你到底是谁?”黄宗兴惊恐的站起身,带动着桌上的茶杯跌落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秦无病只感觉到一阵风,他眨了下眼,眼前便多了两个人,一个挡在他前面,一个按住了黄宗兴。
秦无病看了眼敞开的房门,定了定神,才挥挥手道:“不用制住他,他现在需要咱们,刚才只是不小心掉了茶杯。”
俩人退了出去,秦无病甚至没看清两个人长什么样。
黄宗兴颓然的坐到椅子上。
“不明白你为何会泄气,既然知道帮内有问题,凭你一己之利无法解决,想借助朝廷之手,为何不摆到桌面上明说?非要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你可知一旦让帮中弟子知道我找了朝廷帮手,将来……即便是这次清理干净,还有谁会信服我?”黄宗兴痛心疾首,额头青筋若隐若现。
秦无病听罢倒是一愣,他是真没想到还能从这个角度看问题,他好奇的问道:
“漕帮与朝廷的关系不是你设定的吗?我的意思是,漕帮众弟子如何想象与朝廷的关系,这不是你说了算的吗?你说朝廷逼迫压榨漕帮,帮中的人自然这么认为,你说漕帮与朝廷一条心,朝廷对漕帮多有体恤,只是地方个别官吏贪腐,他们自然也会往这上想,再说,短时间内,你的‘副帮主’都是朝廷的官员,你放心,他们不会趾高气昂,自作主张,若是有人如此,你即刻传信给我。”
黄宗兴到嘴边的话被秦无病硬生生堵了回去。
“漕帮的弊端你自己也知道,不改的话迟早出大事!你看看帮里那些人,有谁心中还装着朝廷?没了敬畏之心,你就等着漕帮被灭吧!”
黄宗兴铁青着脸问:“如此一来,漕帮还是漕帮吗?”
“如此一来,这世上才能有漕帮!”秦无病绷起了脸:“你想要的太多,跟淅川那些人没什么区别!”
黄宗兴面色一变,马上要辩解。
“你先听我说完,你没有清晰的认为自己想称王称霸,但你做的事无一不是想事事你说了算!你一步步试探朝廷的底线,今日你看到手下的背叛,何尝不是你为他们指出了路?你比谁都明白漕运对于朝廷的重要,可你偏偏只想着这份重要,想着凭这份依仗为所欲为,却忘了漕运之中最关键的是,得先有朝廷!”
黄宗兴沉着脸,抿着嘴,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
“也是,我算哪根葱呀,在这跟黄帮主讲道理。咱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便说过,我不行,朝廷自会换人来,如今也是这句话!漕帮眼下摆在明面上的不过是贾有为,多算一个加上梁山,这二人我带走,剩下的事,黄帮主自己解决吧!朝廷也盼着漕帮好,若是好不起来,朝廷自有办法!”
说罢,秦无病起身送客,还不忘嘱咐小福:“去将大哥二哥唤醒,就说咱们即刻动身离开。”
小福连是都没应,只是站那没动的点了点头。
第一百五十二章 谈谈(二)三更
黄宗兴却是急了,他也站起身道:“你说过要帮我清理漕帮!”
“清理了,刚不是说了会把梁山和贾有为带走……”
“漕帮怎会仅仅是他二人有问题?!”
“怎么就不会呢?黄帮主这么能耐,帮中又怎会乱的如此不堪?我看是襄王爷多虑了,我这一趟根本不用来,黄帮主也能自行处理。”
黄宗兴急得双目圆睁,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憋得面色通红。
“黄帮主既然觉得世人皆可利用,那便是没有什么事能难住你,帮中这点事,别管几个人背叛,黄帮主定是有办法解决,又何必留我?”
“男子汉大丈夫,说出来的话总要兑现!”黄宗兴从牙缝里挤出这一句话,那架势倒像是随时可以取了秦无病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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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双眉一挑,心里给自己鼓劲儿:我身后数个武林高手护着,我怕谁?!
“你少特么跟我瞪眼!在漕帮你威风惯了,便当这天下人都怕你这双牛眼?!”
论宽度,秦无病不如黄宗兴,但从高度上讲,秦无病还略胜一筹,只见他挺直腰杆,探着身子,与黄宗兴的脸只有一拳之隔,狠狠的说完这句话后,正想借势再来两句,只听身后传来老和尚霸气的喊声:
“让开,我今日结果了他的性命,让漕帮换个姓,便算是将所有问题都解决了!”
秦无病赶紧转身,这一看真是吓了一跳,老和尚竟然抽出了小福的剑,小福正一脸无可奈何的看着他。
“这屋子就这么大,你确定你杀的是他不是我?”秦无病看着气哼哼的老和尚,耐心的劝导:“不是我说你,你这个岁数不宜杀生,多活两年帮我看孩子不好吗?再说,外面有的是能人,真说杀他用你亲自动手?”
老和尚拎着剑,皱着眉想了想道:“你说的有道理,只是我看他不顺眼!满肚子的算计,活该别人反了他!他还敢跟你瞪眼,就该把他那俩眼珠子挖下来扔河里喂鱼!”
秦无病嗯嗯的一边点头,一边将剑接过来递给小福说:
“他这不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嘛!你容他想想,自然也就想明白了,光想着做没本钱的买卖,哪有这好事!”
秦无病说着又转过身看向黄宗兴,这一看又吓了一跳!
只见黄宗兴面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密密麻麻一层细汗。
秦无病此时没时间多想,后来静下心来才想明白,这里的人脑子里有根深蒂固的皇权至上的意识,接触不到也就罢了,真说见到了,别说黄宗兴无官无职,即便他有,面对皇上他七爷爷的剑,他没当场尿裤子已经算是血性男儿了!
“能活着,你偷着乐吧!”秦无病没好气的说了一句,黄宗兴跌坐到椅子上。
“你没事去看看漕运途中那些纤夫的日子,你便知道你有多贪心了!”秦无病也坐了下来,他将黄宗兴面前的茶水泼到地上,重新斟满推给黄宗兴,又道:
“你别跟那些贪官比,不能说你嘴里骂着他们都是畜生,然后自己也去做畜生的事,不论谁做错了事,即便朝廷当下不管,也有天收!管好自己就行了!你为何想借朝廷的手收拾漕帮的人?”
黄宗兴像是还在平复刚刚从鬼门关走回来的那份心惊,对秦无病突然抛出的犀利问题,没有吭声。
秦无病继续引导:
“按理说你要能动手,绝不会惊动朝廷,定然是你发现动不了这个人!不动他,早晚被他害死,动他,可能会马上死,在动与不动之间犹豫不觉的时候,你到了金陵,我出现了!是这么个过程吧?”
黄宗兴长长叹了一口气,又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说道:
“其实我一直在盯着他,别说我,我父亲在世的时候也一直盯着他,没办法,他的祖上跟我的祖上是过命的交情,说这漕帮有他家一半,一点不为过,他有一些追随的人也便不足为奇。”
“关潼?”
“对!当年漕帮初建时不仅姓黄,其实是由我的祖上还有另外两人共同建立的漕帮,唉,那时的事我知道的并不多,只是听父亲讲过,那二人慢慢的便与我的祖上有了间隙,以一敌二,我的祖上最终让漕帮完全姓了黄,关潼的祖上功不可没。”
“所以,关家在漕帮待遇不同寻常,他们家掌握着漕帮最关键的所在……造船术!”
黄宗兴第一次用充满敬意的眼神看着秦无病,反倒让秦无病有些不自在。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也就这点本事了,再说,这事并不难推断,我问过他,他说他出生便在漕帮,宝卷阁之前也是他父亲在看管,看管这事要看怎么个看管法,若是只看着,那自然没事,就怕不仅看着还熟知,甚至掌控了大部分的工匠,你离不开他家便也说得通了。”
“我祖上想为关家留个立足之地,哪知却是埋下了祸患!”
秦无病理解为关家当初算是入了技术股,但不参与管理,只是后世子孙不甘心,动了贪念,哪知黄宗兴后面的话,让秦无病的下巴差点掉了。
“关潼的父亲曾与我祖父的一名妾室有染,祖父气恼之余也算是成人之美,将那名妾室赠与了关潼的父亲,那时关潼已十一岁,他母亲在小妾进门那日悬梁自尽了。”
秦无病张着嘴,啊了一声。
“父亲年长关潼三岁,那时便能看出关潼眼中的仇恨,可,父亲始终找不到化解的办法,只能是对他多加包容,各种体恤,帮里人人皆知关潼的要求,我父亲,包括我,必定尽力满足!我以为几十年过去了,他也一把年纪了,还能如何?可,唉,五年前,他唯一的儿子病逝,当时我真的帮他到处寻找名医医治,可还是没能留住性命,唉,留下一个小孙子……前年偏又溺水而亡。”
秦无病倒吸一口凉气,只听老和尚轻声说:“比我还可怜。”
“我知道这些变故非常人能接受,却又不知该如何宽慰他,我知他心中有恨……”
“或许他的恨不仅仅是因为他母亲。”秦无病严肃的说。
第一百五十三章 谈谈(三)一更
黄宗兴重重点头,激动的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以为是我为了拿回关家手里掌握的东西,暗中派人害了他子孙性命!”
秦无病深吸一口气道:“这就全说得通了!”
“何意?”
“古昊是去年底才到的漕帮,若是淅川王府那边有意利用漕帮,怎会去年底才开始布置安排?他们是在先帝驾崩之时,也就是两年前,开始蠢蠢欲动,当然,早些年他们就算是蛰伏也没闲着,但他们那时可不敢动漕帮的念头,漕帮人多口杂,又大多是没有城府的……”
“所以最先接触淅川那边的是关潼?”
“很有可能!对于你那几位副帮主,关潼了解的很清楚,贾有为最容易说服,那两位老者或许早就与关潼一条心了,只是梁山,洪天,还有那位白面书生……”
“程守道。”
“对,程守道,这三个人,至少有两个是你的人吧?”
黄宗兴苦笑:
“真是什么也瞒不住你!洪天和程守道是我安排的,我让他们多接近贾有为,那是个没脑子的,几句话便把自己卖了,当初我也是看重他肚子里的学问,还以为被我捡到一个时运不济的人才,”
“梁山呢?”
黄宗兴沉思片刻道:
“其实我并不确定都有谁生了异心,让洪天和程守道接近贾有为也是为了弄清楚这一点,如果梁山也生了异心,那便是他自认为有脑子,或许觉得漕帮应该姓梁,他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吧。”
“你早就知道他们当中有人都有问题,为何还要顺着他们偷盗河道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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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是,确实缺银子,二是,我也确实想给河道衙门一点颜色看看,三是,不这样做,我怕逼急了,他们在漕运上动手脚,延误交差,我更难办,倒不如顺水推舟,争取一些时间。”
“关潼既掌握着造船术,造船,修船的工匠自是也听他的,他直接在几千只粮船上动手脚,毁了漕运,还用得着跟淅川王府勾连?他的目的只是想整垮你。”
黄宗兴笑了笑道:
“他没这本事!虽说几个副帮主与我生了异心,但真正做事的下属,大部分还是很忠心的,他能使唤的动的不过是为数不多造船,修船的一些工匠,更何况,关潼这个人很在意粮食,他毁什么都有可能,但他不会毁粮食!逼急了他会让我无船可用,但不会让粮食上船。”
“那些工匠能卡住你漕运的命脉!”
“是,所以对他,我迟迟没有动手,若是在帮内处置,别说我没有证据,即便有,怕是也无用,那些工匠不会信,到时反倒给他机会毁了漕运!但他若是没事,如往常一般好好的,想用那些工匠做什么不利漕帮,漕运的事,也难!定会有人向我通报。”
秦无病点点头道:“所以你想借我的手带走他,那些工匠便也不敢妄动。”
黄宗兴点头。
“那五十万两河道银子现下可还安全?”
黄宗兴没想到秦无病转换话题如此跳跃,愣了一下才道:“安全!咱们回来的及时,他们没时间对银子下手。”
“你那日与我说两日后归还,也是敷衍我吧?若是我不跟来,那五十万两银子怕是很难安全的到金陵。”
“也不全是敷衍,我说过,真正做事的属下,大部分还是忠心的,只是我没想到这事跟淅川王府有关联。”
“可见那位贾有为也并不是全然相信洪天和程守道!”秦无病顿了一下又问:“你早晨为何要让程守道来与我说那一通话?”
“不是我让的。”黄宗兴又是一阵苦笑:“或许是他自己怕了,自作聪明的想要把自己摘出去吧。”
秦无病沉思片刻又问道:“既然你的下属大部分都是忠心的,我想不出他们能如何配合淅川那边?”
“你都想不出,问我何用?我根本不知他们与淅川那边有勾连,还以为他们只是想办法将我逼上绝路,我也只是拖延时间,见招拆招罢了。”
“你没看出古昊有问题?”
“确实没看出来,哼!我还以为自己捡了宝!”
“为何不与我实话实说?”
黄宗兴看着秦无病认真的说:
“漕运之重要你我皆知,我也是在见到你之后,才生出借你之手肃清漕帮的心思,但是,我怎知你仅是应付差事还是认真行事?若是应付差事,我说不说的,没有多大意义,若是认真行事……”
“你怕我知道漕帮更多底细,担心到时朝廷真的收拾漕帮。”
“我能依仗的,也不过是漕运不能一下子易手,可你说过,那些真的卖力气养家糊口的,又有谁真的在意漕帮姓什么?当然,即便如此,朝廷想易手也没那么容易,可,若是漕帮自己先乱,朝廷便可轻松接手!你只需帮着他们先将我整治了,再转身将他们收拾了……”
“你想的真多,不过确实可行!”秦无病坏笑着说。
黄宗兴面色一紧。
“这就怕了?若是其他人接了这个差事,还真不好说,但你很幸运,是我接了这个差事,我这个人想事情比较全面,不仅要考虑朝廷的利益,也要为你留一线,咱们的目的只要是一样的,便没有什么不能商量的,漕运必须稳!只要漕运依旧稳妥着,其他事咱们都可坐下来商谈。”
黄宗兴狠狠点点头。
秦无病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知道黄宗兴真正幸运的地方在时间点上,偏赶在朝廷要大力整饬贪腐之风,又赶上今年恐有洪涝之灾,淅川那边还一副欠收拾的嘴脸,朝廷难有精力顾及漕帮,剿了漕帮容易,难的是在不影响漕运的情况下,重新立起来!
所以,襄王爷的意思是以最小的代价,肃清漕帮,整改漕帮!
“漕帮今日之劫,并非关潼一人而起,这一点,黄帮主应该明白,更多的原因还是漕帮内部的问题,我之前说的几个方法,一,改帮规,二,朝廷现阶段派人帮你治理漕帮,三,将漕帮内部重新细分,各类账目做齐,每年上交朝廷查阅。”
秦无病看了眼面色已是难看至极的黄宗兴,接着说道:
“我还是那句话,你不要认为这是朝廷插手漕帮的事,其实这是在帮你!就像你这次想借朝廷的手肃清漕帮一样,不要非到紧要关头你才想到要借朝廷之力,平时也可以借,只要漕运是稳的,这漕帮便会一直姓黄。”
第一百五十四章 安排(二更)
“你说的简单,朝廷派人帮我?他们怎么帮?帮着帮着还不就……”
“糊涂!既然朝廷派人来,怎会没有主理之人坐镇京城或者金陵?这便叫监管,再者,既然派了人,那这些人是否与你一样需要担责?换句话说,漕运出事了,他们可能要掉脑袋,而你不用!再说,平日里漕帮欺负人的事可没少发生,也该收敛收敛了!”
黄宗兴开始深思。
秦无病也不打扰,静静的喝着茶等着,他知道黄宗兴在金陵应承的很敷衍,如今正好可以借机敲打一下。
老和尚可没有这个耐心等着,只喝了两口茶的功夫他便嚷嚷道:
“死了不成?说话呀!要我说,将帮中这些人全杀了一个不留,再换个帮主最是简单!这破地方我待烦了,一点也不好玩,杀人不费功夫,杀完咱们便回金陵吧!”
黄宗兴听得心里直发颤,赶忙说:“先把眼下的事解决了,朝廷如何安排我照做便是。”
秦无病欣慰的点头道:
“如此便是最好了,你把那五十万两银子准备好,你那七名副帮主我是要带走的,跟我一起来的官员你也认得,剩下的事,你们商量着办,这几个人……至少目前可完全信任,不能影响漕运是前提,后面的事一步步来。”
黄宗兴忙说道:“洪山和程守道确实是我的人,他们……”
“是不是你的人要审过才知,小福!去将大哥二哥唤醒,咱们商量妥当行程便出发回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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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和尚高兴的直拍手,黄宗兴却觉得哪不对,可又想不出哪不对,只觉得好像太快了,怎么突然就要走了呢?
黄宗兴当然不知道秦无病的任务除了找出漕帮通敌之人,还有一项是落实襄王爷对漕帮的整改工作,找出犯罪嫌疑人是秦无病的强项,但落实政策,实属新娘子上轿,头一次!
嫌疑人就摆在那,之前有些想不通的,如今也想通了,即便再有疑问,带回金陵严加审问便是了,没必要耗在漕帮,可接下来黄宗兴能否配合那几位官员,秦无病心里没底,可刚刚与黄宗兴也算是说透了,黄宗兴除了配合也没别的路走,真说借力之后反悔,他没这个胆子,等他生出这个胆子的时候,朝廷也有精力了。
时也,运也!
黄宗兴急急的去安排调银子的事了,大长公主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皱着眉问:
“你今早不是说那些人有拖延时间之嫌,怕是为了准备路上埋伏,咱们这个时候离开,岂不是正中他们的算计?”
秦无病呵呵一笑道:
“我是推断他们有这层安排,但是黄帮主也说了,外面的那些下属反倒大部分是忠心的,也就是说,或许他们会听了谁的蛊惑,既然是无心的,只需黄帮主安排心腹跟着,便也就起不了大冲突,更何况,我有七百兵士,漕帮在外的下属,待在附近的也不过几百人,想一下子全说动不大可能,再加上你手下那些能人,咱们怕谁?”
大长公主点头道:“若是真的遇上,也可找出内鬼。”
“漕帮内鬼太多,却又各怀心思,把这些牵头的带走,那些听命行事的便也老实了,其实我的疑惑不是都有谁背叛了漕帮,而是这些人想要如何做才能帮到淅川王府。”
“对哦,黄宗兴也说外面的属下忠心的多……”
“这也说明那几位副帮主之前也做了准备,将忠心之人尽数调了出去,既是如此,除非他们直接将黄宗兴害死或者挟持软禁,不然,他们还能做什么呢?”
“黄宗兴要是那么容易被害死,也活不到今日。”
“就是这个道理……”
“你俩有没有完?想知道啥直接去问,你俩在这嘀咕能嘀咕个啥出来?”老和尚不耐烦的问。
秦无病不屑的看了眼老和尚道:
“你真应该待在寺中!好在现在有我在你身边,一点脑子没有!你不想想这是哪?漕帮!那几个人只要还在漕帮一日,便不会说实话,咱们能在漕帮严刑拷打?当然,我不主张这么审问,只说这个方式在漕帮不宜实施,他们也清楚的知道这一点,毫无忌惮可言,又怎么问出实话?”
“那便赶紧走,还等什么?”老和尚站起身问。
这时林淮和郭义睡眼惺忪的推门进来了。
……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秦无病,林淮和郭义三人研究了一下行程,一致同意银子走水运,耗时短不说,安全又不用费兵力,自会有黄宗兴安排人护送,到了金陵码头也有人接应,而想动用船只劫银子,没有细致的安排是做不到的,更何况连秦无病他们都不知道准确的出发时间,贼人如何在运河上提前部署?
部署了也不怕,秦无病还真不怕有人去劫银子,谁劫走了,到时也得囫囵个的吐出来,他比较看重的是那七个人。
林淮和郭义觉得那七人跟着银子一起走水运比较安全,但秦无病要的不是安全。
老和尚看着秦无病的表情,忍不住指着秦无病道:“你们看他这样子便是憋着坏呢!”
大长公主笑问:“你想引蛇出洞?”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说:“很纠结!也不知道王爷这盘棋是否已经安排妥当,我怕自己画蛇添足,不过也不一定能引得出来,人数在这放着呢,我怕他们不敢出来。”
“那便让那五百兵士回去,少些人押送不就行了?”
“我就是不知道值不值得玩这一回,那七个人,说实话,我真不觉得有多重要,但真说让人劫走了,我这脸也就没了”
大长公主抿着嘴坏笑道:“那就让那几百兵士押送,反正回去的路上也无聊,又不赶时间,能钓到鱼最好,不能钓到,咱们也乐得轻松。”
秦无病顿时咧着嘴跟着大长公主一起笑了起来。
林淮低声问郭义:“诶,你有没有觉得他俩哪长得有点像?”
郭义严肃的低声回道:“坏样!”
秦无病突然收敛笑容,吓了林淮和郭义一跳,以为被他听到,却听秦无病道:“既然都安排妥当了,你们先走,这里离静海很近,我回家看一眼,然后再去追你们。”
老和尚一听马上不乐意了:“你整天说自家兄弟,怎地回家不带上自家兄弟?”
第一百五十五章 回家(一)三更
林淮和郭义也跟着点头。
“我回家就是看一眼,当初走得急,没想过这么久不能回家,祖母和母亲定会心中不安,正好离得近,回程又不会有问题,后面跟着王爷还有多少差事谁知道?我回去让她们看一眼便走,你们跟着干什么?又不是回去吃喝玩乐!”
“你回去看一眼,我们也跟着看一眼,怎么了?还不让看?家里金屋藏娇了?”老和尚问的一本正经。
大长公主歪了歪头问:“你有通房丫头?”
“什么跟什么!”秦无病真急了。
“就是!三弟不可能有那事,不让咱们去也是为咱们好,咱们就慢慢赶路,等着他就是了。”林淮一副明了的表情看了一眼秦无病,体贴的说完,又看了眼郭义。
郭义跟林淮对了一下眼神,忙接口道:“对对,咱们走咱们的……”
“还说没金屋藏娇?!”老和尚不干了:“他俩都知道,你偏瞒着我一人!还说是自家兄弟!”
秦无病长叹了一口气,朝林淮和郭义抱了抱拳道:“我在家里别说通房的丫头,除了福尔摩斯,粗使婆子都没有!谢谢两位哥哥好意,但你们真误会了。”
“哦?那为何不让我们跟着去?”林淮瞪大眼睛问,他有个春草,以为秦无病家中也有个夏花需要安置明白,很是仗义的帮了个倒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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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海再近也需马不停蹄的骑在马上狂奔,你们跟着受罪图什么?我回家看一眼,让家里人放心,便继续上路追你们,咱们这趟回金陵又不赶时间,让黄宗兴安排几架马车,你们舒舒服服的走着,到金陵之前,我肯定追上你们了。”
大长公主一直没有吭声,只认真的听着。
“我不信!”老和尚摆了摆手。
“好,那就跟我去,到时可别喊累!”秦无病气哼哼的跟老和尚说完,扭脸看向大长公主道:“你就坐在马车里慢慢赶路,等……”
“我也去!”
“你去干什么?!你去了,你怎么能,你是谁,我们家,这可,哎呀,我屋里没人!你不信去问福尔摩斯!”
大长公主看着急得语无伦次的秦无病,忍不住笑起来道:“我只是觉得好玩,没去过静海,想去看看,到了静海我不进你家就是了。”
“就是,我们不进你家,就在城里转转,你怕啥?”老和尚嚷嚷。
林淮也道:“你自己回去确实让人不放心,万一还有谁想要你的命,仅凭福呀尔呀摩呀斯呀,怕是难保万全,我们跟着也好!”
郭义狠狠点头。
秦无病连叹三口气,这才不得不从嘴里挤出了两个字:“好吧!”
……
最终秦无病留下一百兵士给留下的官员,剩下六百人则在牛千户的率领下,带着那七位副帮主,还有两名黄宗兴的心腹快马加鞭直奔金陵。
秦无病站在高处先看着装着银子的船离岸,又看着六百兵士带人扬尘而去,这才与黄帮主话别,坐在黄宗兴准备好的马车里慢悠悠的上路了。
当然,自有暗卫先行一步去往金陵报信。
……
秦无病他们走到官道上,这才重新安排。
几人下了马车骑上马,大长公主的人留下一部分看着马车,剩下的跟着秦无病他们直奔静海而去。
此时已近黄昏,一行人马不停蹄连夜疾行,在天亮时进了静海县城,小福要先一步去府中报信,秦无病还一再嘱咐,只说他回来了,不要言及其他人,让父兄都到祖母房中等他,他停留的时间不多,交代完就要走。
小福又复述了一遍,这才催马离开。
等小福走后,秦无病跟几人商量在哪等他,林淮和郭义想找家客栈歇息一下,老和尚吵吵着要去秦家看看,大长公主倒是没发表意见。
几个人在马上慢悠悠的一边向前走着,一边商量着,没等到秦家所在的那条巷子,远远的,秦无病便惊惧的看到秦家不少人在老夫人的带领下,迎到了巷子外。
大长公主带着帷帽骑在马上,这时想躲起来已不太可能,她歪头看向秦无病,只见秦无病挠了挠额头,叹了口气,然后利落的下马跑上前去,秦老夫人抱着秦无病便开始哭,母亲李氏也凑过来陪着哭的更凶。
秦无病是一个头两个大,忙劝解道:“祖母,母亲,先别哭,先回家可好?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婆媳二人像是根本没听到秦无病的话,仍旧呜呜的哭着,且各自口中嘟囔着‘也不知道是死是活。’‘饿没饿到过?受没受欺负?’‘担心的吃不下睡不着’“生怕哪天收到不好的消息”
秦无病一个头四个大,他求助的看向祖母身后的大哥秦玉成,秦玉成狠狠瞪了秦无病一眼,这才上前低声劝说道:“”祖母!母亲!你们忘了父亲是如何嘱咐的了?七弟突然回来,还带着皇亲,理应先迎进宅子,妥善安置才是,父亲他们还等在后面。
秦无病听完扭头就想上马,他只是回来看一看,交代一些事情……
显然,小福背叛了他!他现在有抓住小福大卸八块之后再饿他三天的决心!可眼下如何是好?他抬头望去,自己的家人正络绎不绝的奔到迎接的队伍中来,他感觉长这么大,怕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全乎的秦家人!
第一百五十六章 回家(二)一更
就在秦无病不知如何是好的关键时刻,大长公主走来了,只见她摘下帷帽,走到近前微微福了福,微笑着道:
“都是自家人,不讲那些规矩,原不想惊动老夫人的,如今这样,反倒让我心内不安,就当是来走亲戚的吧,家里可有粥饭?跑了一夜,有些饿了。”
老夫人连忙应声:“有有有!想吃什么都有!快,跟我回家!”
老夫人也不客气,上前拉着大长公主的手便朝宅子走去,秦家人闪出一条路,恭敬的看着二人走在过,然后跟随回了宅子。
老和尚纳闷的问秦无病:“小福是不是忘了介绍我了?”
秦无病这才反应过来,这算是着了大长公主的道了!小福,叛变了!
……
秦家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大长公主由老夫人,李氏,二房的方氏,三房的刘氏,四房的杨氏陪着,在老夫人的正房里用饭后唠着家常。
老和尚由秦无病的二叔秦守成,三叔秦守志,四叔秦守义陪着在后花园的水榭中用饭用茶。
林淮和郭义则由二少爷秦玉泉,四少爷秦玉轩,六少爷秦玉泽陪着在府中外书房内用饭聊天,期间林淮还去看了看陈轩母子,知道二人被秦家人照顾的很好,心中高兴的很。
而秦无病则被父亲秦守望和大哥秦玉成押到内书房审问。
“这么大的事,你怎不先跟家里通个气儿?”秦玉成上来便质问道。
“大哥说的是哪件事?”
秦玉成一愣。
“父亲和几位叔叔伤可好些了?怎么今日都在家?我看见三哥,五哥,六哥,八弟他们,外面的生意谁照看着?”秦无病望向秦守望问。
“我正想问你呢!你究竟在外做了什么?我能与你几位叔父安全回到老宅,送我们的人一直在说是因为你,我们回来没几日方县令便命人传我去县衙,见到一位内侍,说是可以让秦家从商的路数变一变,内务府广储司你知道吗?专储皇家的金银珠宝,皮草,瓷器,绸缎,茶叶这类的特供品,那位内侍居然问我可做哪一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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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当时定是说回去想想。”
“是,虽说当时你几位叔父在家,但这么大的事,我还是将在外主事的你那几位堂兄弟叫了回来,这事得听听他们的意见。”
“这样一来,必定要耽误了些时日,那位内侍就这么一直等着?”
“没,他留了人等着,我便没着急,等你几位堂兄都到了,我们还没来得及商议出结果,方县令被调走了,新来的县令姓宋,一上任便来家中拜访,说是与你是旧识,我们自然热情招待……”
“姓宋?叫什么?”
“你别打岔,父亲马上就要说到关键处了!”秦玉成狠狠拍了秦无病一下。
秦守望接着道:
“转日,那位新上任的宋县令便带着另一位内侍到了家中,不是上次那位,这位内侍到了家长只说要与我单独说话,我便带他到了内书房,他说,他说你要娶大长公主,说咱们这一房的身份要变一变,说生意可以转到其他房去做,还说要接我与你母亲,还有你祖母进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秦无病耸了耸肩,两手一摊道:“没办法,太优秀了,大长公主看上了。”
“不是别人设计陷害咱们?”秦守望紧张的问。
“害咱们干什么?!”
“废话!我们全是听别人来告诉我们,你也没说写封信提上只言片语,这是多大的事,我们应如何应对?想问问你都不知道去哪找你这个人!”秦玉成又狠狠拍了秦无病一下。
秦无病缩了缩脖子解释道:“这也是临时决定的事,我这不是回来了嘛!之前我自己也不知道会这样。”
秦玉成还要再打,被秦守望拦住:“你现在打他有何用?这次要在家中住多久?大长公主吃穿住上可有什么忌讳……”
秦无病马上摆手道:“我回来只是看一眼,马上便要走,襄王爷那还有差事没做完,还要赶回去……”
“马上便走?你回来干什么?!”秦玉成又急了。
“大哥,你将来可也算是皇亲了,这性子也得改一改,动不动就急可不成,要有大局观,懂不懂?”
“无病说的对,你先坐下听无病说,他这趟回来定是极不容易抽出的时间,先听他说,咱们按他说的意思办就成了,也省的咱们不知道如何拿主意。”
秦玉成只得坐下,然后期待的看着秦无病。
“我没什么主意,也不懂这些规矩,我听着这里面是想把咱们这一房跟其他房分开,这便是要分家呀,祖母还在便要分家,这恐怕不妥吧?再说,秦家的生意父亲付出良多,这么撒手怕是心里也不舒服……”
“你说这些有何用?现在让你拿主意!”秦玉成又急了。
“我拿不了!若说将祖母与父母接到京中可颐养天年,我自是赞成,但若是你们不喜,我又怎可勉强。”
“是你勉强吗?那不是得听大长公主的……”
“那便听她的,她肯定跟我一样,不想勉强你们。”秦无病说的底气十足。
秦守望这才想起来大长公主的风评,紧张的问:“大长公主是不是性子跋扈不好相处?”
“她只是不喜陈规,却十分懂事。”
“听说大长公主的亲事必须要她自己同意,如今又见她可随意出京,与你尚未完婚便成日待在一起,这……”
“她要不这样,我还不愿意娶呢!”秦无病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我被祖母和母亲宠的不是一样没规矩?她也不过是随意了一些,没什么不好,人好就行!”
“不是谁强迫你,用我们威胁你……”秦守望说到一半自己停住了。
“走吧,咱们一起去找大长公主讨主意!”秦无病站起身,他没有再解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到了今日这个地步,有些事不信命也得信运!。
“合适吗?”秦守望犹豫着站起身。
“都说了她没规矩!我这趟抽时间回来就是为了跟你们通个气儿,没想到她会跟着,既然跟着,咱们便直接问!”秦无病走在前面,想着眼下这个局面本就是大长公主想要看到的,那还客气什么!
第一百五十七章 回家(三)二更
大长公主果然如秦无病预想的那般,大大方方的说:
“秦家想如何便如何!规矩是死的,可定规矩的人是活的,只要不是想着当官,其他的都可安排,你们无需想着我的意思,若说我的意思,也仅是想要你们过得舒心罢了。”
“那按皇家的旧例……”秦守望小心的问。
大长公主笑道:
“彼一时彼一时,只是本朝,选驸马的规矩便改了不止两次,开国之初‘驸马尚公主多以公侯子弟充之,不甚拘年貌。’这是为笼络大臣,等到了景熙三年,文宗又下令‘本朝公主,俱选庶民子貌美者尚之,不许文武大臣子弟得预。’这是为了防止外戚专权,所以说,没有什么旧例可遵,你们大可放心。”
秦无病看着大长公主眼神中闪烁的光,心里不禁琢磨着以后的日子咋过?斗怕是斗不过的。
秦守望对于大长公主的体贴很是惶恐,更是不敢马上拿主意,不断的看向秦无病,想让秦无病站出来说两句,秦无病确实站起来了,他这一趟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因为大长公主的参与,还完成的很理想,知道了大长公主的态度,秦家也能仔细思量。
“时辰不早了,我们该走了,现在说这些还早,祖母,父亲和几位叔父都有时间好好想想。”
秦无病话音刚落,秦玉成眼睛一瞪就要急,秦守望赶紧先开口道:“怎么也得用过午饭再走。”
老夫人也说:“不差这一两个时辰……”
“祖母,”大长公主开口道:“九哥的差事不敢耽误,等差事做完,不管是到静海还是到京城,咱们再好好坐下来用饭唠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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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被大长公主的一句‘祖母’喊得忘了其他,只知道连连称是。
大长公主又道:“之前他走得急,也不知道如何跟家中联系,这次我安排了人,家中若是有事可随时传信。”
秦守望这次是真的松了一口气,欣慰的频频点头。
秦无病见机赶紧起身,命人去将老和尚,林淮和郭义喊到门口,他生怕被李氏单独叫去一顿哭诉,急急忙忙的赶到门口,与正要进门的宋浩青走了一个对脸。
秦无病这才想到父亲口中的宋县令居然是之前的梧州府尹宋浩青。
“宋大人这是……”
“秦捕快辛苦!我有这福气来做静海的父母官,荣幸之至,荣幸之至!”
“方县令……”
“调去北面的辽山县了。”
“那梧州府尹……”
“陈推官理应升迁!”
“我浩南哥做了府尹了?!”
……
宋浩青一直都认为陈浩南能代替他做梧州府尹是沾了秦无病的光,所以到了静海县对秦家那是百般热情,今日听说秦无病回来了,那更是不顾一切冲了过来。
可惜,秦无病没时间跟他寒暄,等林淮郭义和骂骂咧咧的老和尚走出来后,他急急的上了马,宋浩青眼中的不舍甚至多过秦家其他人。
秦无病骑在马上不忍多看家人,却一眼看到大门外角落里站着的牛二和小五,他再次下马,跑了过去。
“老郑头可好?”秦无病拍了拍二人。
“好!就是没酒喝了。”牛二眼眶有些潮湿。
秦无病转头刚要吩咐小福,突然想到这是个叛徒,马上掉头对小尔说:“你去家里找个信得过的,嘱咐他每三日给老郑头送酒。”
小尔赶忙又进了宅子。
“你们都挺好的吧?”
“挺好,就是,就是挺想小七爷的。”小五使劲揉了揉眼睛。
“哭什么!等我有了本事,便将你们都接去京城!”
“当真?”
“开玩笑的。”秦无病哈哈笑了两声又说:“有什么难事就到我家里找我大哥,或者耿管家,宋县令!”秦无病说着转身看向宋浩青:“我这帮兄弟,你可要好生照顾着,等我回来必会重谢!”
宋浩青如同得了宝贝般高兴的应下。
“对了,我走的时候不是有个青楼姑娘失踪的案子吗?可找到了?”
“真被小七爷猜着了,就是老鸨贼喊捉贼!那柳烟姑娘被她偷偷卖了,偏有人执意要替柳烟赎身,那老鸨便想出了这个主意,说柳烟姑娘与相好的跑了……”小五话没说完,老和尚急得喊上了:“走不走了?”
秦无病头都没回问小五:“谁查出来的?”
“还用查?那老鸨被小七爷关进牢中,跟着她的人以为她招了,我们再去问的时候,谁还敢瞒着。”
秦无病点点头,又拍了拍二人说:“回去跟老郑头说,那处宅子他随时可以过去住,让他爱惜身体,你们也是,有难处了一定要跟我家里人说!”
小五和牛二狠狠点头。
这时,秦家大门口已经全是人了,连秦无病都分辨不出谁是谁,他知道再不走真不行了,赶紧转身,看了眼人群中,正泪眼婆娑望着他的母亲李氏,咬了咬牙没有再过去,直接上了马!心里想着,等将来都稳定了,一定好好孝顺母亲。
一行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等一行人完全消失在视野之中,秦守望心中各中滋味!他抬头望天,白色的云朵排列整齐且紧密,犹如鱼之细鳞,也像涟漪微波,秦守望眯着眼嘟囔道:“鱼鳞天,不雨也疯癫!”
……
天黑透之后,一行人终于回到了停放马车的地方,众人上了马车,车队缓缓上了路,可偏在这时,起风了。
秦无病没有夜行的经验,只是单纯的为了让自己回程时舒服一点,所以知道起风了,他便想找个背风的地方停下,歇一晚再走。
老和尚不干,他想早点到金陵,这样才能早点回京城,他惦记这大长公主的水池子,他想学凫水,再说他喜欢睡在马车里,之前几十年很少有这样的机会。
秦无病很纳闷,老和尚好歹也算个皇亲,梧州也不缺小河沟,大湖泊,即便在天台寺假装出家,难道游泳的权利也被剥夺了?
老和尚说几十年来,他就没想起来这项运动,正是因为荒废了几十年,所以他要今早找回来,弥补上!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七少奶奶(一更)
老和尚任起性来,秦无病是没办法的,更别说林淮和郭义。
大长公主倒是无所谓,夜行赶路因为有马车,也不会很辛苦,黄宗兴可是将自家女眷用的马车收拾妥当送与她,其他人也各自有马车,只大长公主那些随从骑马,这些年他们随着大长公主没少夜行,反正也是习惯了,大长公主便应承了老和尚。
秦无病有些郁闷,这般赶路多少也有他回家一趟耽误了时间的缘故。
林淮和郭义刻意上了秦无病的车,陪着秦无病一起唉声叹气,主要叹息的是秦无病注定此生夫纲不振,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秦无病听着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畅想着他的未来,慢慢的倒也不郁闷了,想到自己一开始以为大长公主刁蛮霸道,不可理喻,每日要生活在长鞭之下,可真的见到才知道自己捡了一个宝,大长公主不仅聪明伶俐,偶尔也很善解人意,虽说也有些缺点,谁没有呢?想到这些,秦无病笑呵呵的道:
“大哥,二哥猜一下,你二人刚刚的话,大长公主会知道多少?”
林淮马上道:“我们俩为了你也算豁的出去了,你可要为大哥尽尽心,香草的事只能靠三弟想法子了。”
“你在我这说半天就为了这一句吧?”
林淮呵呵傻笑了两声。
秦无病看了眼郭义,车内没点灯,黑乎乎的也看不清,他只得叹了口气说:
“等到了金陵我再跟王爷说说,但是你也要做好准备,你既姓了林,林家的规矩你便要遵守,别说你稀不稀罕,为人子,是吧,你现在反悔也没用,有本事别吃林家的一粒米!拜把子不过磕三个头,你都能把兄弟放心中,你爹再不待见你,也少不得为你操心,怎就要不来你半分……”
“行行行!懒得听你叨叨,到了金陵你去找王爷说,反正这事我是交给你了!”林淮说着拽着郭义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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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歪在车上心中连连叹气,一个叛逆青年最热衷的事便是与父母作对,即便在上一世他也不敢劝朋友为了爱情啥啥皆可抛,更何况这一世,先不说林淮和春草还谈不上爱情,即便是又能如何呢?
秦无病想起了梁山伯与祝英台,想起了罗密欧与朱丽叶,然后便睡着了。
……
这一晚月亮藏在云中,虽说起了一阵风,可依旧异常闷热,秦无病睡了一会儿便热醒了,刚坐直了身子想着光膀子可不可行,便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他掀开车窗的那层纱绢,只见外面漆黑一片,可脸上却被砸在窗棱上的雨滴溅到,他深吸一口气,下雨了!
下雨了,还是大雨,瓢泼大盆的那种!
车队行进的慢了下来,却没有停,他们走在官道上,要想停下来避雨总要找个合适的地方。
这些事自然不用秦无病操心,他心里想的是走在前面那六百兵士。
算时间,这会儿他们应该到金陵了,一直没有收到暗卫禀报,看来之前的准备没用上,他们没有出手,秦无病有些小失望,可仔细一想,六百兵士的阵势,想来那些人即便想如何,也没胆子如何,也就是说,他们除了漕帮的人,没有多少自己人能用。
秦无病正想着,车下传来小福的声音:“七少爷可醒了?”
“嗯,何事?”
“没事,只是告诉七少爷一声,附近都不适合停歇,还要再往前走走。”
秦无病哦了一声问:“你们可穿了蓑衣?”
“穿了,七少爷放心,七少奶奶的随从准备的可全乎了!”小尔的声音传了进来。
秦无病即刻掀开车帘低声训斥道:“瞎叫什么?这要让人听到……”
“是大长公主让这么喊的。”小尔忙解释。
“上车来仔细说明!”秦无病绷着脸,心里却止不住的在开花。
小尔蹦上车进了车内,因身上有雨水,便一屁股坐在车门处低声道:
“在漕帮的时候,七少爷不是让我和小斯负责偷听那七位被看管的人都会说些什么嘛,他们几人也不说话,我和小斯一开始也没敢出声,没多一会儿小摩也来了……”
“怎么这么多废话!直接说……重点!”
“七少爷别急,这就说到了,我们仨没事干,便低声闲聊,说起了七少爷将来会娶个什么样的七少奶奶,也不知道大长公主什么时候到了,突然出声问‘你们想要个什么样的七少奶奶?’把我们仨吓得,我差一点就喊出声来。”
“后来呢?”
“我多机灵呀,小斯很认真的说‘想要个像大长公主这样的七少奶奶。’”
“这是你机灵吗?这是小斯实诚!”
“那也需要我和小摩点头配合呀!大长公主就说‘那以后你们就叫我七少奶奶,今晚你们不用守着了,我的人会在,你们耳力不如他们,反正以后也是一家人,你们回去歇着吧。’我们仨就回去睡觉了,七少爷,你的牙真白!”
秦无病马上合上嘴,调整了一下表情才质问道:“就是说你们仨那晚没守在兴武堂,而是跑回去睡觉了?”
“七少奶奶说都是一家人,她的人也是你的人,我们也是她的人,我们怎敢不遵命?七少爷,我们做的对不对?”
秦无病像是不耐烦般挥了挥手,小尔刚要下车,秦无病突然又道:“人前还是要克制一下,不要瞎喊。”
“好嘞!”小尔利落的蹦下了车,重新上马。
秦无病美滋滋的崴倒在车上,突然间想起还有个叛徒,他马上喊了一声:“小福!”
小福很快出现在车里,坐在刚才小尔坐的位置。
“你到底是谁的人?你应该听谁的令?”秦无病严肃的问。
“我是七少爷……和七少奶奶的人。”小福可怜巴巴的道:“七少奶奶说这次回家是给家里人吃定心丸,她比你好使,我才……”
“下去吧!”秦无病面无表情的挥了挥手。
小福下车了,秦无病心里却很雀跃,一时间他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高兴,马车却突然停住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夜遇(一)二更
秦无病警觉地坐直身子,刚刚小福才说附近没地方安顿,怎会突然就停车了?
“七少爷,前面好像是有什么事,我去看看,你莫急。”小福说罢催马向前奔去。
秦无病在车里有些坐不住了,莫不是那些人没去埋伏六百兵士,反倒是一直等着他们?不应该!秦无病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即便大长公主的人没有事先发现什么迹象,暗卫也应提早来报,突然遇袭不可能,再说,也不可能只袭击车队前方。
秦无病心焦的掀起车窗帘看向外面,雨势小了很多,他不再犹豫,利落的下了马车。
小尔见秦无病下了马车,赶紧下马,然后便要脱下蓑衣给秦无病,秦无病摆了摆手,目视着前方道:“这是场急雨,说话就停了,前方有火把,看样子是撞上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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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淮和郭义这时也下了车,俩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秦无病身旁,还没开口,秦无病反倒先对小尔说:“去跟大长公主说,别下车,全是泥,太脏!”
小尔赶紧朝车后走去。
林淮推了一下秦无病,低声问:“你不会是真打算娶她了吧?”
秦无病嫌弃的道:“先管好你自己!”
郭义忙岔开话题问:“前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福回来了,或许是雨势太急,前面骑马的撞了什么人,可这个时辰,怎会有人……”秦无病正说着,小福已经到了面前,他利落下马,走上前道:
“前面一行人的马车陷在泥里了,拦下咱们非要跟咱们买马车,大长公主的人在与他们理论,我在旁听了两句,看样子是个勋贵子弟,大长公主的人不想显露身份,便僵持住了,我着急回来报信儿,便没再听。”
“老和尚呢?怎么没见他下车?”
“呃……”小福指了指前面:“已经在前面看热闹了。”
“哦?我说嘛,走,咱们也去看看。”秦无病抬腿便往前走。
……
大长公主的随从骑马一部分走在最前面,一部分走在最后面,秦无病一路走到前面,又回头看了看,自己车队这阵势,即便黑乎乎的看不清,也大概知道人数众多,居然还能被要求卖马车?瞎子也能看出来他们这帮人不简单。
“……你们那么多马车,只需腾出两架给我们,我们又不是不付钱,何必在这浪费时间,耽误大家的行程呢?”
“你这话说的我怎么听都是想强买强卖,我再说一次,我们不卖!”
秦无病听着话音,朝前面几人看去,对方几位随从举着火把,一位年长的老者站在最前面盛气凌人的说着话:
“我瞧你们人不少,想来非富即贵,但你有没有想过,为何你们这种排场,我照样敢拦?”
“你眼瞎呗!”老和尚突然冲上前喊了一句。
那老者顿时便急了:“好话说尽,你们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不成!”
“我可没听见你说半句好话,若不是爷爷我闲来无聊,想靠你们解解闷,早就命人将你们打发了!”老和尚插着腰气势十足。
“把老和尚给我拽过来,这种事轮不着他在最前面,反倒让大长公主的人不知该如何行事。”
秦无病话音刚落,小福人已经到了老和尚身边。
那老者见老和尚如此嚣张,气得冷哼了两声道:“就怕你到时后悔自称爷爷!”
“干嘛到时呀,我现在便后悔了,你们可不配当我孙子!你别拽我,快让你主子出来,没看见咱们受欺负呢!”
秦无病哎呀了一声,只得上前笑呵呵的朝老者拱了拱手道:
“出门在外,能遇到也是缘分,听说你们的车陷泥里了,这样,我派人将马车帮你们拖出来,眼下离天亮还有个把时辰,修整一番,你们也好踏实赶路。”
那老者上下打量秦无病,面色更是不屑,他问:“你便是他们的主子了吧?想要将陷进泥里的马车拉出来,不用你们,我们自己也行,我们要干净的马车,劝你一句,赶紧腾出马车,咱们各自赶路,我自会与主子说尽好话,你们也可少些责罚。”
秦无病笑的很和善,道:“你们打不过我们。”
老者愣了一下,怒道:“你还敢动手?”
“为何不敢?我只怕打死你,年纪不小了吧?刚刚淋了雨,回去一场风寒便要了你的老命,何苦呢?主子不懂事,你这做下人的也不懂事?刚刚那么大的雨,我们自是不方便才不愿交易,但我们愿意伸手相帮,也算是仁至义尽,律法上哪条写着你们家想干什么,别人家必须应承,如若不然便是罪责,还要有责罚,你是仗着天黑看不清人脸,装鬼吓唬人呢?”
“好一张利口!”
秦无病闻声望去,只见从黑暗处慢慢走出来一位面容俊秀的翩翩公子,身侧有两位仆人扶着,走的极是缓慢,秦无病不由自主的注意了一下这位公子的鞋,眉毛不受控的挑了起来……外增高十厘米不止!
“你不如直接让人抱着你,何苦难为自己的两条腿和一双脚?”秦无病嫌弃的表情十分浓烈。
公子高傲的扬着头,微微皱了皱眉道:“你这个人,不好!粗鲁!”
“你好!连个娘们儿都不如,说让人抱你出来都是抬举你,你压根就不应该出来,待在闺房擦胭脂涂粉的多好!”林淮更是嫌弃的不行。
公子身边的随从听罢可是不干了,只见那名老者挥了挥手,高声呵斥道:“大胆!你可知仅凭你这句话,便可要了你的性命!”
说话间,公子身后突然出现十几名黑衣带刀的护卫。
“都说了,你们打不过我们,再多百八十人都没用!”秦无病不退反倒上前一步:“这样吧,你先报出名号,我们再研究是放你们一马,还是揍了再说。”
同样是说话间,大长公主手下一人突然手一挥,对方数支火把中,有一支突然断掉,带着火的那一端直接扎进泥水之中,火光瞬间熄灭。
“看见了?想要取你家公子头颅,便如同探囊取物。”秦无病说的轻松。
那名公子面色骤然一变,后退了两步,仍不忘仔细看看身上有没有溅到泥点子。
第一百六十章 夜遇(二)一更
老仆从倒是淡定许多,绷着脸道:“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你们若胆敢动手,自己的性命不保不说,怕是还会连累家人……”
“我吓大的!”秦无病高声打断老者:“既然你不愿主动报出名号,那便让我来猜一猜!首先你们不是官宦人家,即便是一品大员的家眷,遇到这种事,眼见对方强势,总要先亮明身份,比比大小再说,像你们这样目中无人的,只能是勋贵之家!”
“再说你家这位公子,如花似玉的,不像个经常出门的,但这条路是奔着金陵去的,我大胆的推测一下,你们不是江南附近的人,口音就不是,你们是从闽越之地启程,去往金陵的,为何说是去不是回?除了口音之外,还因你家这位公子太过金贵,你们连夜赶路,若是回家,家中自会安排人来接,便也不会让你们的马车陷入泥中耽误行程,更何况若是回家的话,实在没必要连夜赶路,只有着急去见谁,或者有急事要做,可时间不太够,才会委屈你家公子连夜冒雨赶路。”
“老和尚,闽粤之地有什么勋贵之家吗?”秦无病扭脸问老和尚。
老和尚拧眉想了想,突然哦了一声道:
“有那么一户,姓赵的,当年先是帮着打天下有功,后来平乱有功,好像还救过太宗的命,是开国时六位国公唯一世袭到今日的,定国公赵秀……是你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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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被老和尚看得又退后两步,眼看便要退出光明圈了。
老仆这下多少有些清醒了,能直呼他主子的名讳,可见对方没把定国公放在眼里,这跟他之前的想象完全不同,敢不把定国公放在眼里的,理应都在京城或者金陵,他怎会想到半路随便遇到一队人马,想耍耍威风,便是个硬茬,这一下老仆心里有慌乱了。
秦无病只看对面几人的表情便知,老和尚说的没错,听老和尚的意思,这定国公也是个过气的,既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他觉得便没必要这么僵持着,他看向大长公主的随从,从中找到一位一脸英气的中年女子,问道:“可是凤鸣?”
“凤鸣在此!”雄厚的男低音在另一处响起。
“骚瑞!”秦无病尴尬的冲那女子点点头,看向凤鸣道:“亮明身份,让他们让路吧。”
凤鸣抱拳应了一声是。
秦无病多看了两眼凤鸣,果然英俊威猛,秦无病心里莫名泛酸。
老和尚着急的问道:“不玩了?”
“几点了?回车上睡觉!”秦无病嚷嚷了一句,转身便想走。
“我们世子可是驸马!”那名老仆不知从哪个角度出发,慌乱之中硬是产生了不能输阵的想法,眼见定国公镇不住,嘴一秃噜,便说出了驸马。
驸马这个职称眼下在秦无病的心中可是有特殊位置的,所以他已经转了一半的身子,强行扭了回来。
那位公子非但没有阻止老仆,反倒挺直了腰板上前一步,这一举动让秦无病看到了,他心中瞬间便不淡定了,这世上哪位驸马能如此硬气?
没用秦无病开口,老和尚抢先问道:“公主多了,哪家驸马?”
“自然是大长公主!”老仆不知死活的高声道。
“我的双截棍呢?”秦无病铁青着脸,伸手找小摩要棍。
“在你自己腰上。”小摩善意的提醒。
善意提醒的还有小斯:“七少奶奶什么时候成他家的了?”
秦无病伸手抽出腰间的双截棍,活动了一下脖子,突然三步上篮一般,“啊……哒!”
瞬间泥水四溅!
泥水一小部分是秦无病带起来的,一大部分是定国公世子倒地溅起来的。
秦无病收了双截棍,低头看着地上的世子,冷声道:“冒充大长公主的驸马,我今日便是打死你,你们赵家也只能受着!”
老仆看傻了,身后的护卫齐齐拔剑只等号令,而左右搀扶公子的随从,双手还托在半空。
凤鸣机警的很,只见他上前一步,掏出怀中令牌,朝对面展示了一下高声道:“大长公主侍卫长,凤鸣!”
老仆屁股一沉,坐到泥水之中。
老和尚兴奋的手舞足蹈,带的脚下的泥水四溅,他迫不及待的跑到秦无病身边,激动的道:“你知不知道,这小子的奶奶是如今太后的亲姑母?”
“什么意思?”
“赵家就这一位嫡出的,带把的!”
“然后呢?”
“你打了他,太后不会放过你!皇上很孝顺。”
“你和太后……谁辈分高?”
“自然是我!太后也要喊我一声皇叔。”
“此时你不护着我,更待何时?”
“这就是我高兴的地方,我护不了你呀!”老和尚兴奋的龇牙咧嘴:“皇叔只是个尊称,没用的!”
“我挨收拾你就这么高兴?”秦无病心里开始发颤了。
“多新鲜啊!一个一个的都这么护着你,想看你挨收拾太难了!如今好了,你放心,命能留下!”
“你刚才为何不说?!”秦无病咬着后槽牙问。
“还没来得及,你就出手了!”老和尚的开心从眼神中溢了出来,带着整张脸都有了光彩。
林淮和郭义此时无限担忧的走了过来,秦无病看向二人问:“刚刚我是不是草率了?”
二人齐点头,林淮拍了拍秦无病的肩膀说:“但话又说回来,是我,我也动手!”
“那太后收拾我的时候,大哥可能帮三弟担待一二?”
“三弟高看大哥了!”林淮遗憾的道。
秦无病看了看手中的双截棍,想着若是把罪责全都推到棍子上,不知道太后能不能信。
定国公世子此时已被护卫扶起身,可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身上有泥这件事上,对秦无病和老和尚的对话充耳不闻,但老仆都听到了,他在人搀扶下站起身,可身子止不住的抖。
定国公世子站起身看着自己满身的泥水,气得大叫道:“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那我便叫你满门陪葬!”大长公主清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第一百六十一章 夜遇(三)二更
秦无病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最终还是要靠女人护着,秦无病心里有些不舒坦。
定国公世子此时已被浑身的泥水冲昏了脑子,他面目狰狞的看向带着帷帽缓缓走过来的大长公主,歇斯底里的喊道:“臭女人,我连你一起弄死!”
“啊……哒!”秦无病的双截棍又不听话的又飞了出去,于是,泥水又四溅了。
“漂亮!”老和尚兴奋的直拍手:“这回谁也救不了你了!”
“爱咋咋地!”秦无病收起双截棍,一副浑不吝的表情。
“谁也不能把你怎么着!”大长公主已是走到近前:“他敢冒充我的驸马,便是打死也活该,太后若是舍不得,我便再让她多些舍不得……”
秦无病赶紧上前,想伸手捂嘴,伸到半空又放下了,只听他低声斥责道:“有些话你憋心里能死?非得嚷嚷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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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长公主带着帷帽,看不清表情,但能见她将脑袋歪到一边。
林淮和郭义都惊了,比秦无病动手打定国公世子还要吃惊,大长公主竟然没有还嘴,俩人张嘴瞪眼的看着秦无病背着手转身,心中不由得生出滚滚敬佩!
“身上的长衫脏了可以买新的,定国公府与大长公主结仇怕不是买几件长衫能解决的,世子要不……先站起来?”
定国公世子坐在泥地中,两名护卫想搀扶都被他甩开,他恼怒,羞愤,震惊甚至还有一丝惊喜,这种复杂的情绪充在平时并不常用的脑袋里,一时忘了站起来这事,听见秦无病的提醒,定国公世子才架起胳膊,让护卫将自己搀扶起来。
那位老仆生怕自家世子再说出什么惊天地的话来,忙上前讨好的对大长公主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
“滚!”大长公主喝了一声。
老仆不罢休又解释道:
“大长公主莫误会,刚才也是老奴情急之下若口而出,却并非信口雌黄,大长公主一直在外,此事我家老夫人与太后已然说定……”
“说定了你还往金陵跑什么?”秦无病抢在大长公主开口之前先质问道。
老仆被问的一愣。
“世人皆知大长公主的亲事要自己说了算,你跑这左一个太后恩准,右一个太后说定的,是想挑拨大长公主和太后的关系?还是想逼迫大长公主不认不行?我先把话说明,刚刚我两下可没打着他,你也别用太后吓唬我,是他自己没站住,要怪只能怪他自己……鞋太高!”
老仆被秦无病说的不知该如何作答,他自然是有用太后压制的意思在,定国公府上下也确实知道大长公主的亲事需要她自己点头,这才在知道大长公主南下金陵后,做出决定,让他这位退居二线,颐养天年的老管家带着世子赵光北上金陵与大长公主见见面,只要大长公主点头了,这门亲事便算是定下来了。
定国公赵秀一开始并不想结这门亲,大长公主的性子他也是有耳闻的,但母亲魏氏的话他觉着确实有理。
“咱们定国公府虽安安稳稳到了今日,但颓势已现,大长公主虽性情不够柔顺,但论地位如今可无人能及,咱们要的是大长公主的势,别的嘛,都不重要,到时我跟太后说说,要么定国公府迁到京城,要么,公主嫁到粤地,皇上自然不会让咱们进京,只要离开京城,进了咱们家门,公主又如何?”
赵秀思虑再三,为定国公府的长远计,便同意了,魏氏忙与京城的太后书信,说明此意,可太后不允,直说大长公主并非良配,魏氏又是一番劝说,京粤两地相隔数千里,如此一来,等太后应允的时候,已是一年之后了。
赵光自小长得俊秀,又是唯一嫡子,上下爱护宠溺自是不必说,虽历代定国公早不再统兵,但武将的体魄还是要练的,偏到了赵光这里,手不能拎肩不能扛,赵秀几次下狠心想让赵光吃些苦,都被魏老夫人拦下,闲散的国公爷何须武技傍身?
赵秀无奈,也只得作罢,只是看赵光越来越不顺眼,只盼着大长公主能治治这个儿子,再生出一个性子勇猛些的孙子来。
定国公府上下从来无人想过大长公主会看不上世子赵光,在他们看来这世上再无人长得能比世子好看,别说男子,便是女子好看过世子的也不多见。
所以这次金陵之行,老管家是觉得没有万一这种事的,只要大长公主见了,这门亲事便也算是定了,这才会口无遮拦。
可眼下看,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老管家回头看了眼赵光。
赵光虽说人是站起来了,可脑子还在混沌中,突然见老仆回头看他,他竟转身便走,去哪?他想到自己一身臭泥,而对面站着他未过门的夫人,这可不是简单的失礼!他要去沐浴更衣……
主子都走了,老管家哪里还能招架的住,剩下的事情简单又快速,快到老管家还没追上世子赵光,秦无病他们的车队已经经过他,上路了。
赵光堂堂国公府世子,出行自然不止一驾马车,他又是个有洁癖的,马车不仅多,而且分的很细,暴雨中陷入泥中的马车是装着沐浴用具的,没错,路上他也要沐浴!
按理说,只一驾马车出了问题不算大碍,舍弃便是,别的马车有地方装下这些用具,可赵光不肯,他觉得那样一来,所有东西都不干净了,这是一个任何人都理解不了的因果关系,但赵光的这些下人们却早就习以为常,碰巧赶上秦无病他们经过,也便有了买马车的事。
可原本为赵光沐浴准备的马车坏了,总不能将浴桶搬出来,洗个露天的,于是,那些下人先要腾出一架马车,还要再将沐浴用具搬过去,再找水源,烧水……
直到旭日东升,赵光才满意的对老管家说:“走,去见大长公主!”
老管家快哭了,他问:“世子,天未亮时,一队人马经过咱们浩浩荡荡的走了,世子难道没想过谁有这样的排场?”
“你是说大长公主没有跟我说一声便走了?”
“世子……”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没跟大长公主说,我收拾妥当后会去见她?”
“世子……”
“你也是,应尽早禀明,赶紧上马咱们追一追,或许能追上。”
“世子……”
“哎呀,怎么这么多废话,一架马车罢了,不要了,我骑马,咱们快马加鞭定能追上!”
……
第一百六十二章 想多了(一更)
秦无病一行人可不是那么好追的,老和尚因为兴奋再不肯坐在车里,而是骑上了马,秦无病觉得车里憋闷,同样骑上了马,林淮和郭义本来就不想坐马车,见秦无病骑在马上了,那可真是心花怒放,迫不及待的骑上了马。
如此一来,只剩大长公主还在车内,只走了没一会儿,老和尚便围着大长公主的车嚷嚷道:“玉儿去管管你的驸马,我想先走一步,他就是不让!这么慢悠悠的骑马有啥意思?!”
大长公主想了想,若是这般走下去,今晚还得走一晚上夜路,麻烦!
反正雨也停了,大长公主索性也下了马车,骑上了马。
赵光怎么追?
但他仍是锲而不舍,一鼓作气骑到金陵城外,看着夕阳的余晖,不知道哪来了灵感,想起来问老管家:“昨晚挥棍子把我晃倒的人是谁?我记得有个人说他是大长公主的侍卫长,那朝我挥棍子的男人是谁?”
老管家已是累的半死,心里却异常欣慰,谁说他家世子是绣花枕头?等回了国公府,他定要跟国公爷说,世子只是未到用时,真说勇猛起来,那也是可以几个时辰不下马的!
“问你话呢!”
“世子……”
“得,一看你就是不知!我听着你当时没少说话呀,怎么没有一句问在刀刃上?”
“是!”
“一会儿见了大长公主,你先把那人是谁问清楚,我不喜她身边有别的男人跑前跑后的,有个侍卫长就可以了。”
“是!”
“不对,好像还有个和尚,那和尚……”
“世子,那位可是皇亲!”
“哦,那跟着便跟着吧!其他人,你到时帮着大长公主该调走的调走,但是那个人,就是挥棍子的那个,必须给我留着!敢对我动手,我也得让他知道知道定国公府的厉害才是!”
“世子……”
“你哪来这么多废话,先进城再说!”
……
可惜,赵光想多了。
等他们赶到驿馆的时候,德喜笑嘻嘻的接待了他,说大长公主辛苦了一路饭都没用便去补觉了,襄王爷忙着河道上的事,正与几位大人商讨,暂且没时间见他,只嘱咐世子先安顿好,等闲下来再见。
德喜明确的告诉赵光驿馆没有多余的房间,赵光只好命人寻一家离驿馆最近的客栈,包了下来,轰走所有住客,当然,赵光不认为是轰,他给银子了。
赵光怕不能第一时间见到大长公主,还特意安排人守在驿馆,一旦大长公主或者襄王爷要见他,也好有人马上通传。
可惜,赵光又想多了。
襄王爷确实在忙,忙着听秦无病的工作汇报,大长公主怎会不在旁听着?
只是老和尚扛不住了,林淮和郭义也累的不行,饭都没用,三个人便各自回了房间。
秦无病见了襄王爷第一句话是:“银子和人都安全的到了吧?”
襄王爷笑得很慈祥:“到了!知道调兵了,不错!先用饭吧,其他事情慢慢说。”
“他已经几个晚上没睡好了,什么事不能等明天再回?”大长公主噘着嘴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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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马上道:“有些事我不说完也睡不踏实,你也累,吃点东西赶紧去歇息。”
“我不,我要听听看,哪些事非得今晚说。”
秦无病无奈的摇了摇头。
襄王爷先是惊讶的看着二人,随后马上露出欣慰的表情,最后更是笑出了一脸褶子。
襄王爷提前收到消息,知道秦无病他们天黑前必定能到金陵,便一直等着,没有用饭,他自然知道这一趟的辛苦,所以三人用饭的时候,一改平日食不言的规矩,边吃边听秦无病说着漕帮之行。
“……黄宗兴知道关潼有问题,但也仅限帮主之争,或者陈年恩怨,他是没想到关潼会与淅川王府有勾连,只想着摸清关潼的安排,有了真凭实据再动手,不然以关潼在帮内的位置,黄宗兴还真不好动他。”
“等见了我之后黄宗兴才知事情没他想的那么简单,他便生出了借我的手除了关潼的想法,只不过他又想简单了,等我们到了漕帮,那些人接二连三的折腾出命案,而且他们居然用漕帮最隐秘的暗道用来传递消息,这种事,怎么说呢,黄宗兴之前没有跟我实话实说,说到底就是想保留一点漕帮的秘密,能让他在朝廷面前多少留点颜面和讨价还价的本钱。”
“这回行了,我说什么是什么,之前王爷交代的几点,他这回一定好好完成。”
秦无病说完了,襄王爷也差不多用完饭了,他接过德喜递过来的杯子漱了漱口,问:“传消息的人抓住了吗?”
秦无病闷头吃了两口,摇了摇头说:“没抓,而且昨日我成心突然离开,也是让他们有机会给淅川报信儿,让他们知道这边没戏了,也好让他们尽早想想别的办法。”
襄王爷哈哈笑了两声道:
“正合我意!我还担心你做事太细致,总要给漕帮留点活儿干,有朝廷安排的人在里面,活儿少了怎能显出他们来!至于淅川那边,你说的对,要让他们想想别的办法。”
襄王爷话音刚落,就听外边一阵嘈杂声,襄王爷皱了皱眉,德喜已经到了门口。
秦无病闷头吃着,时不时抬眼看一下大长公主,对外面的声音根本不关心。
可没过多一会儿,他想不关心都不行了,因为他听出外面的声音是林淮。
“他不是回屋睡觉去了吗?”秦无病即刻起身,嘟囔的走到门口,迎面看到摇着脑袋的德喜,身后是一脸兴奋的林淮。
“你梦游呢?”秦无病问。
林淮根本没理秦无病,直接越过他奔着大长公主就走了过去,边走还边问:“春草坐的那个带轮子的椅子是你整出来的吧?”
大长公主细嚼慢咽的,抽空回了两个字:“废话!”
林淮挠了挠头,像是不知道怎么表达,干脆抱了抱拳道:“谢了!”
大长公主瞥了一眼林淮问:“轮得到你谢?”
秦无病马上打岔问林淮:“大哥要不要吃点再睡?”
林淮愣了下神,才道:“春草还在外面,我先把她推回去,不吃了,困了。”
林淮走的有些沮丧,与进屋的时的表情反差极大,这让秦无病的情绪也跟着低落了起来。
第一百六十三章 紧追不舍(二更)
襄王爷喝了一口茶道:“吃完你们便去歇息吧,有事儿也不差这一宿。”
显然,襄王爷不想谈论林淮的事,也是,如今事儿多着呢。
秦无病又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大长公主紧跟着也放下了筷子,襄王爷笑呵呵的挥了挥手说:“先去休息,其他的事,明天再说。”
俩人动作一致的起身,行礼,退了出去,襄王爷笑着笑着竟笑出了悲伤,他轻声嘟囔道:“皇兄看到了吧?挺好!”
……
秦无病一出襄王爷的房间,便严肃的朝大长公主递了一个眼神,看得大长公主眼睛又笑成了月牙。
俩人走到拐角处,秦无病低声问:“你怎么想起来给香草做轮椅?”
大长公主眼睛登时充满欣喜:“这个名字好,就叫轮椅!”
“先回答问题。”秦无病严肃的道。
“我见她人挺好,自己腿脚不方便,可孩子总是在她身上爬来爬去的,碰疼了她,她也不急,我听人说了她的事,就想着做个,轮椅!她能坐上边,带着孩子四处转转,我厉不厉害?我在书中见过这种手推轮子车,是四个轱辘的,琢磨了好久改成这种两个轱辘的。”大长公主得意的说。
“厉害,厉害!你既听说了,也该知道我大哥的意思,你可有办法既不让京城那位姑娘难堪,也不让春草难做?”
大长公主撇了撇嘴说:“她们都不难了,我可就难了。”
秦无病一想也是这个道理,马上道:“你快去歇息吧。”
“你这么在意林淮的婚事?”大长公主不解的问。
“大哥对我没的说,我自然也希望大哥事事顺意,可,唉,这里面好多事,你不知道。”
“我知道,林淮最喜欢跟武定侯对着干,武定侯偏又最喜欢这个儿子,在婚事上也最上心,国子监祭酒家的亲事可是武定侯千辛万苦求来的,武定侯一心想着找个知书达理能管住林淮的……”
“所以这事就更难办了!即便没有春草,大哥也不会乖乖听话回京城娶亲,他又是个做事不顾后果的,如今有了春草,我真怕他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后悔终生的事来。”
大长公主抿了抿嘴,说:“既然你这么上心,那我便帮一帮吧。”
秦无病眼睛瞪得像铜铃。
大长公主眯着眼睛笑道:
“林淮在京城是出了名的混人,你以为王家妹妹愿意嫁?若不是武定侯设计让国子监祭酒栽了跟头,堂堂国子监祭酒又怎会答应这门亲事!”
秦无病顿时喜上眉梢:“你的意思是说,这件亲事,除了武定侯没有一个人愿意?”
大长公主点点头,随后又坏笑道:“我一来就知道这事了,只是没吭声,想着让林淮多急上一些时候,谁让他白长了个脑袋,却从来不知道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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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办法让武定侯退亲?”
“退亲也是国子监祭酒退,还得退的武定侯什么都说不出来……”
“万万不可拿春草说事!”
“我知道!武定侯之前可是用了些手段才让国子监祭酒答应这门亲事的,咱们反过来还回去便是了,国子监祭酒一定极愿意配合。”
“你就是聪明!诶,之前武定侯用的什么计谋?”
“打赌!他跟国子监祭酒比作诗……”
……
俩人嘀嘀咕咕说了许久才分开。
这一夜,这些人都累了,睡得甚是香甜,连半夜打雷都没有听到。
雨一直下着,天上的乌云很厚,这让秦无病有两次睁眼以为天色尚早,接着又睡,等他睡饱了起身的时候才知道,已是巳时末了。
他看着窗外的大雨,眉头忍不住紧锁,这般下法,用不到等到涨水期,有的地方就要被淹,而这几日的时间堤坝又能加固增高多少?
想着想着,秦无病自己都笑了,他什么时候开始忧国忧民了,这些事襄王爷自有安排,他需要做的就是把襄王爷交代的差事做好。
秦无病简单用了些点心便去找襄王爷了,昨日他们没有商议那几位副帮主如何处置,是不是需要先审一审?有没有审一审的必要?
可秦无病第一次被挡在了门外,德喜说,襄王爷在见客,应该很快便会结束,让秦无病先回房,这边完事了,马上命人通传。
秦无病也没多想,便回了房,没过多久,林淮和郭义便急匆匆的来了。
“三弟你也坐得住?!”林淮进屋便嚷嚷道。
秦无病纳闷的看向他们。
郭义急道:
“昨晚上那位比女人还秀气的世子追来了,如今正在王爷那里软磨硬泡的要见大长公主,还提出要住进驿馆,刚刚王爷命我二人查查可能腾出房间。”
秦无病了然的挑了挑眉道:“王爷既然是命大哥二哥去查,那必定是没有空余房间。”
“我们也这么想的,打算在你这里坐一下便回去复命。”林淮说着真的坐下了。
“大长公主去见了吗?”秦无病装作云淡风轻般随意问了一句。
林淮摇头道:“不知道,我们俩进屋的时候,没看见。”
“老和尚也在?”
“在,我看他高兴的很!”
“既如此,那便不用着急了。”秦无病放下心来。
“我真是不太理解你这个因为和所以,你是咋看出来不用着急的?”林淮纳闷的问。
郭义忙道:
“原本也不用着急,就那位世子的样子,大长公主也看不上!只是这么不要脸皮的追着,我担心……定国公可跟我们俩家不太一样,那是开国至今唯一留下来的功臣,只要不过分,皇上多少也是要给些面子的,如今再有太后向着他们,即便婚事不成……”
“你俩这是忘了得罪大长公主的下场了?”
“我们俩这不是替你着急吗?他们惹不起大长公主,还不把气都撒在你身上?”林淮认真的分析道。
秦无病想想也有道理,定国公府求亲不成,这口气也只会算在他头上,他们即便动不了他,可还有秦家一大家子人,秦家在粤地也有买卖,眼下他名不正言不顺的,总不能等吃了亏再喊疼吧?
第一百六十四章 挨训(一更)
秦无病刚站起身,便又坐下:
“差点让你们带沟里去,刚我去见王爷,王爷没让我进,这事,你们要是不嚷嚷的让那位世子知道,他便知道不了,等大长公主婉拒了他,他消停的回了粤地也便没事了。”
郭义认真的看了看秦无病,问:“三弟是不是把昨晚打他的事忘了?”
“没打着,顶多算是吓唬。”
“你跟我们说这些没用,人家是世子,被人欺负了总要知道是谁吧?这事即便王爷想护你,也不能随便交个人出去,人家又不是瞎子,是不是你还能看不出来?所以这事糊弄不过去!”林淮又嚷嚷道。
秦无病嗯了一声,沉思了片刻,起身道:“那就别给王爷添麻烦,祸是我惹的,我担了便是,走,看看去!”
“你要是去了,那才是辜负了王爷的一番美意!”郭义道。
“你们俩能不能意见统一了再跟我说?我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去吧!”德喜不知何时站在门口:“那位世子被大长公主给熏跑了。”
“熏跑了?咋熏的?”林淮比秦无病还快的窜到门口。
“用一件满是污秽物的长衫扔在那位世子身上,那位世子便不见了踪影,然后,大长公主说,她预备了好几件,准备送到世子的客栈中去。”
“你说得罪谁不行非得得罪她!”林淮感慨道:“那小子身上有点泥都一副活不下去的模样,这要是再碰上点别的……”
“原本大长公主也没想这么整治那位世子,”德喜说着看向秦无病又道:“那位世子非要王爷交出昨晚打他的人,王爷自然婉转推脱,那位世子是个脑子不会转弯的,不知变通,大长公主这才出手整治他,现在正被王爷训话呢。”
林淮刚要嘲笑定国公世子脑袋瓜不好使,还没开口便觉得一阵风从面前刮过,秦无病就不见了。
……
襄王爷确实有些恼了,定国公府虽说远离京城,平日不大走动,但毕竟是唯一世袭了几代的国公府,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不然真告到皇上那里也是让皇上头疼!
原本可以好好解决,即便结果定国公不喜,但他也说不出什么,非要闹得鸡飞狗跳的,像是都在欺负人家世子,这口气定国公能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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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秦无病进屋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大长公主噘着嘴,襄王爷绷着脸。
“你昨晚为何要动手?”襄王爷一见秦无病,这口气儿算是有了目标。
“没打着……”
“你动没动?”
“动了,但没打着。”
“谁管你打没打着!他现在找我要人,你说怎么办?”
“简单!我这就自己送过去,王爷的差事我也差不多做完了,也没什么后顾之忧了,人家是国公府世子,我只是个小捕快,我既然做了以卵击石的事,便要……”
襄王爷抄起茶杯直接扔了过来,秦无病侧身躲过,茶杯应声坠地,摔个粉碎。
这时,房门刚刚被推开一条缝,随着茶杯的粉身碎骨又悄无声息的合上了。
“你如今是说不得了?”襄王爷怒问:“玉儿不谙世事,你脑子也被泥糊住了?他已然自报家门,你便应知道轻重!他即便狂到想要天上的月亮又与你何干?自有人告诉他痴心妄想!要说你真打了,也不算白白背了这个锅,偏你自作聪明的留了一手,如今可好了,人没打着,却要背上打了国公府世子的罪名!”
秦无病双肩一塌,垂下了头。
“九哥……”
“你不用替他说情!他这是办了几件差事便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如此下去,他迟早把天捅个窟窿!”
“我补!”大长公主扬着头气哼哼的说。
秦无病缩了缩脖子,赶紧给大长公主递眼色,这个时候由得襄王爷骂两句,这口气总得出,顶嘴的后果除了接着挨骂,没有任何作用。
“你补?你拿什么补?平日里四处惹祸尚不能自救,哪次不是皇上帮你?如今又找了个对脾气的,帮着你四处闯祸,你们二人若是这般无法无天……”
“王爷!”秦无病郑重的抱拳,严肃的打断襄王爷的话,认真的说:
“看这雨势,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这两日接连下雨,且都是大雨,怕是等不到涨水期,有的地方就会被淹!我这两日一直在琢磨一件事,漕帮内部虽说一团糟,但是能被淅川那边用上的地方,也不过是小偷小摸,吸引王爷的注意力,真说参与他们要做的大事,我倒觉得不太可能,不然早就动手了!淅川那边想要依仗的更多是河道,或者说是水涝之灾,王爷可想过,若是雨下了,河道没有大的决堤,受灾的地方也不多,淅川那边可会收手?”
这个岔打的,襄王爷和大长公主都有些猝不及防。
大长公主看着秦无病,眨了好几下眼随即便露出了笑容。
襄王爷沉思了片刻,才道:“望你往后余生也如此护着她!”
秦无病抱拳刚要表下忠心,大长公主脸上的笑容正如花儿绽放,房门被大力的推开,老和尚意气风发的进来了。
“玉儿,我将那小子赶出客栈了,他们正找寻下一家客栈,我跟你手下的人交代了,不论他住哪,带着东西直接去泼……咋啦?你们为啥这个眼神看我?”
秦无病在心里哀叹了一声,大长公主抿了抿嘴,垂下了头。
襄王爷面色越来越难看,老和尚像是也看明白了局势,摸了摸光头说:“昨晚没睡好,回去补个觉!”
说完,老和尚淡定的走向房门,迅速的开门关门。
……
秦无病站在驿馆门口,看着外面的大雨迟迟没有动身。
襄王爷命他去安排赵光的住宿问题,如果再让世子换客栈,襄王爷的原话是:“你就跟着回粤地吧。”
大长公主当时虽没说什么,但秦无病却能感觉到,她定是在心里琢磨着别的方式将那位世子送走。
一个老和尚已经让秦无病很累心了,如今多了一个大长公主,秦无病看着密密的雨帘,为自己将来的日子发起愁来。
第一百六十五章 赔礼(二更)
林淮和郭义站在秦无病身侧,此时也是百感交集,为啥大长公主闯的祸,倒霉的却是他们?襄王爷命令他二人跟着秦无病去见定国公世子赵光,若是秦无病回不来,他俩也别回来了。
林淮情绪上有点小激动,他气哼哼的问:“王爷这是啥意思?三弟若是被那小子抓了,我拼了性命也会去救,还用王爷下令?”
郭义倒是清醒一些:“你觉得有大长公主的人在,谁能动得了三弟?”
“那王爷这是啥意思?”
郭义扭头看向秦无病。
秦无病叹了一口气说:
“我眼下毫无身份,可你俩有,我去了,他必然没有好脸色,你们俩是我结拜兄长,替我出面再正常不过,如果那位世子将怒火转到你俩身上,这便正和了王爷的意,算是把世子与我的矛盾,转变为国公府与侯府之间的矛盾,两个京城侯府对他一个国公府,王爷算是把球踢给他了,如此一来,王爷和皇上都好做了。”
林淮听傻了,郭义倒是听明白了,他频频点头道:“这是最好的办法帮你!”
林淮忙问:“等去了,我直接给他一拳,是不是就解决了?”
秦无病和郭义同时看向林淮,林淮不好意思的问:“我说的不对?”
郭义学着秦无病的样子挠了挠额头问:“大哥,你直接给一拳,到时如何各打五十大板?”
林淮愣了一下。
秦无病见郭义挠了额头,他抬起的手又放下了,说:“总要给个理由,大哥一会儿看着二哥行事,先忍一忍!今日这一关好过,我是担心……”
“你怕那小子事后如何?”郭义问。
秦无病摇头。
林淮忙上道:“他是怕他媳妇儿忍不下这口气,指不定后面偷偷做出什么事来!”
秦无病紧跟着长叹一口气,摇着脑袋说了句:“真是不让人省心!”后,走进雨帘中。
秦无病是成心湿漉漉的出现在赵光面前的,他知道赵光有洁癖,他推断一个有洁癖的人看到别人身上脏兮兮湿漉漉的,心里也不会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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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光已经换了两家客栈了,但仍是离驿馆不太远,所以秦无病才敢虐一虐自己。
秦无病带着林淮和郭义到客栈的时候,赵光刚刚付了银子轰走客人,准备沐浴更衣,听到禀报说那日打他的人送上门来了,赵光竟是只换了长衫,没有沐浴便急匆匆的来到一楼堂中,见到三名落汤鸡一样的熟人,赵光站在原地不动了。
秦无病没有带福尔摩斯是襄王爷的意思,就三个人来!
“在下静海捕快秦无病特来给世子赔礼!昨晚冲动之下没有管住棍子,连累世子脏了衣衫,今日来赔礼,特意没带雨具,也算对自己的惩罚,望世子大人有大量……长命百岁!”
秦无病诚恳的说完,朝赵光拱了拱手。
“你说你是谁?捕快?!”赵光指着秦无病不可置信的问。
“是,捕快!其实也可说是捕头,只因静海县衙没有捕头,大家也很给面子,凡事都听我的。”秦无病得意的介绍。
“你,你为何在大长公主的车队中?”
“世子问错了,应该问大长公主为何跟着我们。”秦无病耐心的道。
赵光愣了愣神,像是在消化着这两种情况的不同之处。
秦无病在等赵光出言不逊的质问他们,秦无病有意让赵光误以为他们仨都是捕快,只要赵光语带不善,林淮和郭义便可发飙,后面会如何,那就要看林淮和郭义的发挥了。
“大长公主为何要跟着你们?”赵光认真的问。
秦无病呵呵一笑,不太好意思的说:“世子应该去问大长公主,今日我们三个来,就是给世子赔个不是,世子要是没别的事,我们便不耽误世子歇息了。”
“你们在何处遇到的大长公主?”赵光又认真的追问。
秦无病恭敬回答:“早在金陵就见到了,襄王爷命我们去办差,大长公主便一直跟着。”
“大长公主为何要跟着你们?”
林淮要急了,郭义马上拉住了他,连连递眼色安抚。
“世子应该去问大长公主。”秦无病依旧恭敬的回答。
“一路上你们可有与大长公主见面?”
“那是自然。”
“可有说话?”
“有事自然要回禀。”
赵光面露喜色,他往前一步道:“这样,你跟我说说大长公主的喜好,我便不责罚你了,全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秦无病心中的小火苗已经开始窜了,他挺直了腰身眯着眼看着赵光。
赵光没有注意秦无病,他琢磨着自己的要求太低了,马上更改道:“不行,不能是你说,要我问,我问你十个问题,你都答出来了,我便放了你。”
林淮已经忍无可忍了,他上前一步大声质问道:“大长公主的事也是你能问的?”
赵光也不恼,他呵呵一笑反问道:“你们不说,谁能知道?”
秦无病扭头对郭义道:“二哥,我又想揍他了。”
郭义拍了拍秦无病道:“莫急,看二哥的。”
郭义说完上前一步道:“只凭你对大长公主如此不敬,背后妄议,今日便是真的挨了打,怕是国公府还得领个管教不严的罪名!”
赵光皱眉上下打量了一下郭义,问:“你是武定侯府的还是永诚侯府的?”
秦无病双眉一挑,他低估了这位世子!
“别管我是谁,你从昨晚开始便一直对大长公主不敬,这事不管武定侯府还是永诚侯府都能作证,我三弟今日肯来赔不是,那是不想让襄王爷难做,按我和大哥的意思,根本是多此一举,定国公在粤地时间长了,连尊卑都忘了不成?”
赵光呵呵一笑说:“不至于,不至于!我心悦大长公主,自然……你干什么?!”
秦无病撩起前襟拧了拧水,又甩了甩手,见赵光往后躲,秦无病忙假意解释道:“世子不用在意我,你们聊你们的,我这是来的路上走的急,身上溅了不少泥水,你也知道,路上有马粪,我怕……”
赵光已经听不下去了,连连摆手道:“不要讲了,不要讲了!”
“哦,既然世子有事要忙,那我们就告辞了!”秦无病拱了拱手,转身便要走。
“等一下!我只说不让你在讲……你又干什么?!”
林淮一边拧着前襟一边解释道:“有马粪,我嫌脏!”
赵光身边的随从一涌而上挡在赵光身前。
第一百六十六章 都能护着(一更)
林淮瞪眼问道:“啥意思?定国公府就这么金贵?武定侯府差哪了?”
郭义也凶巴巴的问道:“定国公府当真是了得,一言不合便要动手不成?”
赵光在那些人身后摆手道:“误会,误会!我天生受不得脏物……”
“你骂谁呢?真当武定侯府可欺不成?”林淮撸起袖子冲到前面,伸手就要去推那些下人,秦无病赶紧拦住道:“大哥莫急,他可是定国公府的世子爷!”
“那又如何?!我武定侯府也不是好欺的!”林淮作势还要往前冲,赵光忙又解释道:“我没说你们,我是说你们身上脏……”
这一下林淮和郭义更不干了,俩人气得要将客栈砸了,秦无病好说歹说,左劝右哄,最终拉着二人出了客栈,临走还不忘提醒赵光,之前的事就此揭过了,谁要再提便会掉进粪坑。
……
三人兴高采烈的回到客栈,雨还在下,没有任何变小的趋势。
三人各自回房沐浴更衣后,又一起找襄王爷复命,被老和尚半路拦下了。
“你们仨去的时候为何不叫上我?”老和尚质问。
林淮和郭义很自然的站到秦无病身后。
“叫你干什么?好骗我再犯大错?我还没来得及跟王爷回禀,昨晚若不是你有意让我误会,我怎会不知轻重的动手?!”
“谁有意为之了?我在寺中这么多年,能知道粤地还有个定国公就不错了!”
“对呀,可你为何还知道他们家嫡子就这一位?还能记着太后跟他们家的关系?”
老和尚呵呵笑了两声低声道:“我就看不上那个娘们儿,你得罪了她,跟我便算是站一边了,玉儿也跟我站一边了!”
秦无病稍微一想便想明白这娘们儿说的是谁,他被气笑了:“我问你,咱俩的区别是什么?”
老和尚想了想问:
“我比你年长?”
秦无病摇头。
“你比我聪明?”
秦无病还摇头。
“那是啥?”
“你身体里流着皇家的血,我,没有!所以无论你怎么折腾,只要别出大圈,不仅性命无碍,也不耽误你在外面威风,我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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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玉儿……”
“我还有秦家一大家子人呢!大长公主能护住几人?!”秦无病真急了。
“我都能护!”大长公主的声音传来,却不见人。
秦无病左右看了看忍不住心中一阵狂喜,难不成大长公主已经练就了千里传音?也就是说大长公主本身就是个武功高强的?这以后带在身边还怕谁?
秦无病正想得带劲,林淮朝秦无病身后喊道:“有话出来说!”
“你们堵在门口我如何出?”
……
等几个人拌了一会儿嘴,一同到了襄王爷的房间时,德喜笑嘻嘻的站在门外。
“他这么快就来了?”秦无病觉得不可思议。
德喜点点头。
老和尚问:“谁?谁快?”
大长公主撇了撇嘴,转身往回走,秦无病赶紧跟上去低声道:“你别再招惹他,我会想办法的。”
“你收拾不了他。”
“就算不收拾他,他又能如何呢?”
“烦!”
“那便不看他!我听说金陵有家酒楼不错,河鲜做的味美至极,咱俩一会儿偷着出去,这种天儿,估计酒楼也没什么客人,咱俩要一个包间,好好吃一顿。”
大长公主又笑成了月牙眼,狠狠点头之后,突然皱眉问道:“你是不是怕他会找你家人麻烦?”
秦无病愣了一下,心中不由得感叹有个冰雪聪明的媳妇儿好处和坏处都很明显。
“你不用担心,你的家人和各处的生意,我都安排人看着呢,他敢伸手我就断手,他敢伸脚我就断脚!”
秦无病顿时五味杂陈,半天才挤出一句:“这样很容易让家人们养成骄横跋扈……”
“该说的话要提前说清楚,说明白!以后他们若是做了仗势欺人的事,我不会手软,触犯律法按律法处置,触犯家规按家规处置,我既安排人看着,自然好坏都能看到,提醒几次,惩处几人,他们就知道我不是说着玩的了。”
秦无病垂着头思考着,大长公主以为秦无病心有不满,忙又说道:“时间一长,有些人心中定会生出些不好的念头,不管着点终会酿成大祸……”
秦无病抬头温和的笑道:“我知道,你做的都对,我只是觉得事事都要你去做……”
“嘿嘿,你也知道自己废物了?”老和尚在身后幸灾乐祸的道。
秦无病这才想到身后还有人。
“七叔!”大长公主不高兴了。
“我就这么一说,谁不知道他厉害,玉儿先别恼,先想想如何收拾屋里那小子!”
秦无病没好气的道:“你是不是太闲了?谁都想收拾!”
话音刚落,襄王爷的房门开了,赵光笑呵呵的走了出来,扭头一眼便看到了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哼了一声,转身便走,赵光喊着:“大长公主留步!”便想要追上去,林淮和郭义上前拦在面前。
“客栈的事咱们可还没算清楚呢!”林淮凶巴巴的道。
赵光想推开二人,又不想碰到他们,只得站在原地眺望着大长公主喊道:
“公主,粤地有一种珍珠粉,细腻亮白,极之好用,公主先别走,咱们说两句话,我有上好的螺子黛,公主定会喜欢!”
赵光失望的看着头都没回的大长公主,撇了撇嘴像是要哭。
“你行不行?”林淮嫌弃的问:“看不出来人家不愿意搭理你?”
“她都未与我交谈过,怎知我不行?”赵光委屈的问。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颇为无奈的转身问:“你可曾与街边的乞丐聊过天?”
赵光听了忍不住一激灵。
第一百六十七章 客栈命案(一)二更
秦无病朝他走近两步又说:“我换一个人,比如,现在我身上不干净,或者我这个人就很少有干净的时候,你可愿意跟我聊上几句,甚至日日与我相见?”
赵光像是明白了秦无病的意思,马上道:“可我很干净啊!我特意……”
秦无病摆了摆手道:“你没明白我的意思,你厌恶的点在干净这件事上,别人厌恶的点不一定在哪,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赵光想了想点头道:“明白!你去问问大长公主不喜我哪一点,我改!”
“大长公主正好让我问你类似的问题,你看上大长公主哪一点?她改!”秦无病已经走到赵光满前,扬着头说。
赵光思考了一下,突然对秦无病道:“你跟我走吧。”
秦无病眼一瞪,退后两步道:
“我下手可没轻重,再把世子破了相可就不好了,世子可要思量清楚,之前的事已经说好了揭过了,谁再提便会掉粪坑,世子是想……”
赵光啊了一声打断秦无病,怒道:“你莫要再提这些脏物,你下手没轻重,我也一样!我已禀明襄王爷,让你跟我一同回客栈,王爷允了。”
秦无病心内一阵心痛,他咬着牙道:“我去问问王爷!”
“问什么?不是王爷说的,我不能再换客栈了?王爷说这事找你。”
“老和尚你又让人往客栈里扔什么了?”秦无病恼怒的转头质问。
“没有!你这孙子敢诬陷我,也不看看爷爷是不是好欺的!”老和尚说着上前就要抓赵光的衣领,被赵光轻松躲过。
秦无病眉头一皱,老和尚哇呀呀直叫。
赵光忙解释道:
“我没说有人扔东西,是客栈发现了死尸,你们说我还怎么住?我想换客栈,大长公主的人堵着门口不让,我只好来找王爷,王爷便说让你跟我回去查明案情,我也就不用换客栈了。”秦无病哦了一声,心里舒服了些,但眉头仍紧皱,他问:“既然出了命案,为何不先到衙门报案?”
“报了,府尹很快便亲自带人去看了,说是一时不好查明真相……”
“我查明了你就不换客栈了?你就敢住了?”
“你只要在今晚天黑之前查明真相,我便敢住!”赵光说着,眼中放出异样的光彩。
秦无病眯着眼看着赵光,他心里突然明白一件事,这位世子什么都知道!
“世子想看我丢脸?”秦无病玩味的问。
赵光呵呵了两声。
“王爷确实说过你再换客栈我便如何如何,但,那是有前提的,必须是大长公主做了什么,那我必须承担后果,而眼下这起命案,可不是大长公主所为,你换客栈,我为何要担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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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光微笑着问:“你怎知不是大长公主随便找了具尸首偷偷放到客栈?”
秦无病挑了挑眉,笑道:“别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这句话说完,大长公主跟你的仇算是结下了。”
赵光一愣。
“走吧,前面带路,我去看看,只要能证明不是大长公主的人所为,你便是换到丐帮去住,也没人拦着!”
赵光眼中精光一闪,赶紧昂首挺胸的走在前面。
林淮拉住秦无病低声道:“这里面有诈!你瞧他那模样……”
“有诈好呀!”老和尚凑过来也低声道:“他那是不知道你的厉害,死十一个换地儿埋你都能查明白,才死一个岂不是简单的很,给他露一手瞧瞧!”
秦无病听完二人的话,谁也没理,喊了一声小福拿雨具,便跟了上去。
……
秦无病带着有案子必在场小分队跟着赵光到了客栈,一进入堂中,秦无病忍不住挑了挑眉。
金陵府尹郑拓正等在堂中。
秦无病上前一步先是低声对赵光道:“你知道大长公主为何看得上我,而看不上你吗?”
赵光面色一变,秦无病却已经对郑拓抱拳道:“烦劳郑府尹了,在下静海捕快秦无病,王爷命我过来看看是否能帮上一二。”
郑拓怎会不知秦无病是谁,当初范守康抄家可就是这个小捕快先提出来的,襄王爷在驿馆中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的话,郑拓至今记得!
‘本王身边难有得用之人,这位静海县的捕快甚合本王意!’
‘可总有人不想看到本王身边有得用之人,总是想着办法让小捕快消失,本王只能说,莫小看了他,更莫小看了本王!千万别没动得了秦无病,却给自己全家惹一身病!’
那日之后,郑拓特意命人好好查了查秦无病,便也知道他跟着襄王爷都干过什么,江南总督,明州府尹再加上一个河道总督的下马,可说都跟这位小捕快有脱不开的关系,他赶紧嘱咐手下及家人遇到这位,躲着点!
今日郑拓接到禀报,说定国公府世子命人报案,所住客栈发现死尸,他来不及想这位世子怎么得闲到金陵来,赶紧亲自带人到了客栈。
赵光是见过郑拓才去的驿馆,他跟郑拓说:“我正好要去请见襄王爷,襄王爷身边不是有个捕快很是了得吗?我帮你讨来,尽快将这起命案查明。”
郑拓根本还没来得及命人查看尸体,也只得应是,可等郑拓离开,他命仵作衙役先行查验之后,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定国公世子莫不是跟小捕快有仇怨?
郑拓等在客栈堂中,内心斗争了一下子,很快便得出了结论,这二人之间若是有仇怨,他私下里要帮帮小捕快,都说县官不如现管,定国公爵位再高也是个虚衔,更何况管不到金陵来,只要面子给足便可,但小捕快可不同,跟着襄王爷这一趟下来,前途不可限量!
所以,郑拓见秦无病抱拳行礼,赶紧迎上去故作亲热的道:
“秦捕快客气了,这是世子思虑周全,不然,等我们查验之后依旧还是要去找你,平白耽误些时间,你的能耐我是知道的,这时候你可躲不得清闲。”
秦无病呵呵一笑,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赵光,问道:“世子如何发现尸体的?”
“你不先看看尸首吗?”赵光有点的等不及了,眼神中满是期待。
第一百六十八章 客栈命案(二)三更
“看你小子这样子,那尸首肯定好看不了!”老和尚从后面窜到前面:“可你不知道吧?这小子能把烂的只剩骨头的尸体整的明明白白的,你这个再如何也不会如何!”
郑拓这才想到这还有位祖宗呢,赶紧上前行礼,老和尚不耐烦的道:“不用来着些虚礼,你即刻去准备一些可套住口鼻的,可戴在手上的……”
“不用麻烦郑府尹,大长公主给我准备了。”秦无病得意的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袋,在赵光面前晃了晃问:“世子先得告诉我如何发现的尸首,我才能去查验。”
赵光的目光跟着布袋移动了几下,面色铁青的不吭一声。
“世子不想说,那我便来猜一猜,世子有洁癖,好干净,入住之前连活人都要赶出去,怎会不好好清洁一番?于是,世子的随从在清洁的过程中,便闻到了异味,想来世子的鼻子应是极好使的,尤其对臭味尤其敏锐,随从都清楚世子的这个……本事,必是极严格的找寻异味从哪来的,一不小心便发现了尸体。”
秦无病笑呵呵的看着赵光,赵光的面色阴晴不定。
“按世子的脾气,本应迅速的离开这家客栈,有多远走多远,可世子偏偏没有离开,为何呢?大长公主的人拦着不是理由,世子只需说明缘由,谁都拦不住,但世子找王爷并没有换客栈的要求,而是……世子想到了我!真是没想到,我竟成了世子克服脏臭之物的灵丹。”
“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少本事!”赵光扬着头说。
秦无病摇头道:
“世子不实诚了,你分明是想看我在大长公主面前失了颜面,你怎会相信我有这本事?今日你假装惊讶我只是个捕快,实际上你早就命人打听清楚了我们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恰巧遇到这起命案,你又怎会放过?”
秦无病说着挑衅的看着赵光说:
“我再来猜一猜,这不是一起简单的命案,不简单在哪?凭你的脑子,也只能从尸体上判断简单与否,什么样的尸体你会觉得不简单呢?你既然打听过我,定是知道腐烂的尸体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既如此,我猜测,这起命案的尸体……是被分尸了吧?”
赵光不由得退后了一步,惊恐的看着秦无病。
郑拓忙夸赞道:“秦捕快真真是神了!”
“走,带我去发现尸体的地方。”秦无病潇洒的背着手,大步向前。
郭义拉着林淮死活不肯前进一步,老和尚让福尔摩斯走前面,他紧紧跟着。
赵光站在原地,一时之间还没想明白,他脑子里始终萦绕着一个问题:他怎么算出来的?
……
定国公世子能选中的客栈,自然差不了,这家荣喜客栈之所以选址驿馆附近,就是为了解决不愿住驿馆的那些达官贵人的需求。
荣喜客栈不仅临街有楼,后面还有三座院落,都配有东西厢房和厨房,只为了方便带有家眷的贵人住宿。
赵光包下整个客栈,自然也包括后面的三座院落,赶巧这两日无人租住,倒省了赵光不少麻烦。
三座院落中都有小花圃,而尸首便是在这三个隔着院墙的花圃中被发现的。
老和尚之前信心满满,十一个腐烂的尸首都没能难住秦无病,他认为这天下间的案子便再没有能难倒秦无病的,可当他看到地上摆着本来属于一个人,如今给分解成无数小块儿……他先吐了一会儿,才靠着小摩说:
“完了,这下你家主子要栽了,之前甭管多少人,总是个全乎的,这个都快被剁成馅了,往哪查去!”
小摩安慰道:“您老放心,没有七少爷不能破的案子,我扶您老去堂中歇息一会儿。”
这一次老和尚没再较劲,老老实实的让小摩搀扶着去了堂中。
赵光站在堂中一处稍显空旷的地方,焦急的想知道秦无病看到尸块儿后,会吓成什么样,这时见小摩扶回来的是老和尚,多少有点失望,他知道小摩是秦无病的随从,忙对小摩道:“去跟你家主子说,天黑之前……”
“我家主子让我转告世子,不用等天黑之前,现在就可以告诉世子这起命案与大长公主无关。”小摩将老和尚搀扶到椅子边,扶着老和尚坐好,这才直起胸膛对赵光道:
“死者是两到三天前死的,那时候大长公主不在金陵,这是其一,其二,大长公主想要杀谁,不用这般隐蔽,直接杀了便是,没时间分尸,即便是大长公主的随从想杀谁也是如此!”
小摩说完,恭敬的低头问老和尚:“您看可有漏掉的?”
“一字不差。”老和尚有些虚弱的说。
郭义一边擦着脸上的汗一边对林淮说:“看见了吧?你还非要去看,连……他老人家都这样了,咱俩去得什么样?”
林淮一脸嫌弃的道:“别咱俩咱俩的,我跟你不一样,你在这待着,我去看看!”
赵光忙喊住林淮,气急败坏的道:“你跟他说,找到真凶才算数,我什么时候说是大长公主所为了?”
老和尚抄起桌上的茶杯狠狠朝赵光扔了过去:
“滚回你的定国公府!我还以为天下就属我最能胡扯,你不要脸起来当真是胜我一筹!定国公好教养!别说玉儿不愿意,就是愿意,我也给你搅合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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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光的注意力一开始都在林淮身上,老和尚的茶杯属于近距离打固定靶,必定百发百中,一杯带着茶叶的茶水可就都到了赵光身上,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如此艰难的时刻,因为他不能发飙,更不能发疯,只能忍着。
他满脸惊愕的张着嘴看着老和尚,又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茶渍,再抬头委屈的看向老和尚。
老和尚的怒火被赵光委屈巴巴的眼神彻底点燃了,只见他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伸手抓起桌上另一杯茶,狠狠的朝赵光又砸了过去:“我让你娘们唧唧的!定国公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赵光这次有准备,顺利的躲过。
第一百六十九章 客栈命案(三)一更
“呦呵,你还敢躲!小兔崽子你给我站那别动!你们几个去给我找找附近有没有粪坑!”
赵光真的要疯了,他嗷嗷的冲天叫了两声,却又拿老和尚毫无办法。
“世子!”老管家被人从房间里抱了出来。
骑了几个时辰的马,老管家半条命没了,两条腿也暂时废了,他在房间听到外面的嘈杂声,忙叫人过来问情况,按照之前他与赵光商议的结果,本不该有这么大动静才对,等听了来人的禀报,他才知道他们都漏算了老和尚的存在,谁能想到这种事,皇上的七爷爷会跟来!
可惜,老管家在定国公府的下人们眼里或许算个人物,但在堂中这些人眼里,他与店小二无异,可以忽略存在,出声也没用。
林淮很纠结,眼看着老和尚在堂中追着赵光热闹的很,他实在想看看最后赵光如何被老和尚收拾了,可那边秦无病……
秦无病此刻可没工夫关心堂内发生了什么,因下着大雨,尸块儿都被堆放在一处院落的屋檐下,他紧缩眉头仔细查验了每一块儿尸块儿之后,问站的稍远的衙役:
“你们可能记得这些尸块儿分别都是从哪个院落里发现的?”
几名衙役站在府尹郑拓身前,像是帮他阻断视线,听到秦无病的问话,几人都转头看向郑拓,郑拓赶忙说道:“我们到的时候,这些尸块儿已被放在此处了,世子的随从说,翻了好几遍,全在这了,这是客栈老板,或许知道些什么。”
郑拓指了指他身后面色惨白的中年男人。
秦无病朝客栈老板微微颔首,又问郑拓:“客栈中的厨房,地窖,库房,伙计住处等等这些地方,府尹大人可有命人仔细查看过?”
郑拓叹了一口气道:“查看过,但是,世子之前命人打扫的一处不落,处处都很干净,没有发现什么,世子包下这家客栈,倒是省得我派人封了,可,是真干净啊!”
秦无病先在心里问候了下赵光的家人,然后朝郑拓拱拱手,这才看向客栈老板。
“这几日客栈之中的伙计,厨师,账房,可有人员走失或请辞,请假?”秦无病问客栈老板。
“无!都好好的在呢。”
“可有未结账便不见踪影的住客?”
“无!都有结账。”
“客栈房租如何结算?是走的时候一起结还是一日一结?”
“是,是先交押金,住客往往给足押金,结账时大多是我们退银子。”
“这几日这三处院落均无客住?”
“无!”
“平日无住客的时候,这三处院落不上锁吗?”
“上锁,但钥匙便在放在柜上,店内伙计都知道。”
“钥匙还在?”
客栈老板点头。
“放在堂中柜上是为了方便打扫?”
“一是为了方便打扫,二是有客到可及时打开院门,大人有所不知,因住客往往自带日用物什,他们的下人会先一步到,将院子重新布置打扫,所以大人也见了,这院中除了家具床榻之外,别的都没有,但我是成套准备好放在库房的,一旦住客需要,伙计们马上送到……”
“这几日可有人动过钥匙?”
客栈老板连连摇头道:“没注意,真是不知,院中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全在库房中,这钥匙,便看管的不严。”
秦无病看了看天,咬了咬牙对小尔说:“去找世子,跟他说我要挖出尸体的随从过来问话!”
小尔赶紧跑了出去。
郑拓忙问:“这个对案情有帮助?”
秦无病忍着心内的愤懑,没过多解释,却说道:
“郑大人没必要守在这,府衙之中定有公务要忙,安排几个衙役帮我便可,也省得大人夹在我与世子之间难做。”
郑拓感动了,他忙道:“秦捕快放心,这是在金陵!若是需要我做什么,你便直接命人告诉我。”
秦无病朝郑拓抱了抱拳,郑拓也拱了拱手,这才转身冲入雨中,与跑回来的小尔走了一个对脸,郑拓赶忙加快脚步。
“七少爷,那位世子爷说用到他的人便不算是你查清的案子……”
小尔话没说完,秦无病已是怒火冲天,一步跨到院中怒气冲冲的奔向客栈堂中,走在前面的郑拓赶紧加快脚步。
客栈堂中,老和尚追累了,坐下来想要歇息一下,他指着赵光说:“你等着,我今儿要不把你变成屎壳郎,我几十年的家算是白出了!”
老管家在下人的怀中急得不行,赶忙开口想替自家世子说两句:“老祖宗息怒,世子性情纯良……”
“你喊谁祖宗?谁是你祖宗?!你也配!”老和尚刚骂完,便见秦无病从后门飞奔而入。
“大哥二哥将这位假冒的世子给我按住,我特么用刚摸过尸块儿的手好好替他搓搓脸!”秦无病一边撸着袖子一边气哼哼的说。
林淮和郭义愣住了,郭义先反应过来:“假冒的世子?”
“必定是假的!真的世子怎会不懂查案要问话?可他偏偏阻挠,我怀疑这起命案的凶犯便是他!小福,即刻回驿馆向王爷禀明,就说这位假冒的世子不许身边发现尸块儿的随从听我问话,我无计可施,只能先将一众嫌犯拿下再说!小摩,将我的双截棍拿来!今日我便是舍去这条命也要让这个不明是非,满脑子大粪的东西废了!”
小摩想说双截棍就在你自己腰上,又觉着七少爷只是说说而已,便没有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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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光被老和尚追的也很累,想到身上还有茶渍,更累!眼见秦无病突然出现发疯一般要收拾他,刚刚不能跟老和尚发的飙,可算是找到了出口。
“你没本事就是没本事,跟问不问话有什么关系?”赵光使出全力喊道:“我堂堂世子也是你一个小捕快能质疑的?我现在命人打死你,便如同打死一名下人,连斥责都不会有……”
“是不会有,没命了拿什么斥责?”大长公主从门外迈过门槛,走了进来:“定国公府真是没落了,一代不如一代,你回去告诉你父亲,这话是我说的,而且我还有句话你替我转告你父亲,定国公若是如你这般模样,不要也罢!”
第一百七十章 客栈命案(四)二更
大长公主说的轻松,赵光听着可就沉重了,这些勋贵子弟别的话能不能听懂先不说,但关系到继承这种关键话题,他们的耳朵立刻灵敏了。
第一代定国公可是武将出身,一生戎马,立功无数,后面历代定国公虽无兵权,但仍旧以武将的标准要求自己,只等朝廷启用之时,随时可上马杀敌!
所以赵秀不喜赵光。
赵光自己何尝不知?可生性如此又能如何,再加上母亲与祖母的万般呵护,赵光便觉得事事理所应该了。
在粤地,他可是各级官员争相为自家女儿说亲的对象,可他谁都看不上,亲事便一直耽误着,偶尔上街闲逛,听到女人的尖叫声是常事,平时里听到最多的夸赞便是相貌英俊,无人可及,大长公主怎会看不上?怎能看不上?!
可大长公主还就是没看上,赵光觉得是他当日着装有问题,可再见大长公主时,他着装甚妥,大长公主却是眼中满是厌烦,还扔给他一件脏臭的长衫。
别看赵光长相秀气,骨子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男人的骄傲和尊严的,大长公主没有像其她见过的女子一般对他双目放光,反倒激起了他娶到大长公主的决心。
赵光带来的人不少,银子也不少,花银子买驿馆内的一些消息很简单,他很快便知道在他和大长公主之间横着一个小捕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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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光信心满满的和老管家商量着如何利用这次凶案,让小捕快出丑,进而捕获芳心,哪里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媳妇儿没说定,爵位还要丢!
“大长公主为何对我如此绝情?”赵光双目含泪,楚楚可怜的望着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只看了一眼浑身便是一激灵。
秦无病几步上前挡在大长公主身前怒问道:
“你每日待在闺房之中,可知什么叫问案?你不知,因你只知胭脂水粉!人命关天的事,到你这位世子面前竟成了拿捏我的手段,我再问你一遍,挖出尸块儿的人在哪?”
赵光见秦无病挡住了他与大长公主间的视线,已是怒不可遏,脑子里只想着若不是因为这个小捕快,大长公主怎会如此对他,哪里还听得到秦无病的问话,只见他向左挪了一步,执着的看向大长公主悲伤的问道:
“只因他先我一步?”
大长公主也没客气:“我要嫁人首先得先是男人!”
赵光蹬蹬连退两步。
秦无病着急的是案情,见赵光一副陷在儿女情长中不能自拔的欠揍模样,几次伸手摸了摸腰中的双截棍,面色已是难看至极。
老管家在一旁看得清楚,他赶紧让人将他放到地上,颤颤巍巍的站住后开口道:“秦捕快莫急,我即刻把发现尸块儿的人叫来。”
秦无病冷着脸道:“叫到后院找我!”然后转身对大长公主低声道:“尸身被分尸了,你别过去看。”
说罢大步走向后院。
大长公主撇了撇嘴追了上去。
赵光看着二人从他身前经过,还听到秦无病说:“怎么这般不听话。”
赵光感觉整个人都在飘,不受控的跟在大长公主身后也往后院走,老管家连着喊了数声‘世子!’他都没有听到。
老管家连连叹气。
林淮走上前拍了一下赵光:“那老头喊你!他们去看尸块儿,怎么你也敢看?”
赵光吓了一跳,这才停住脚步回头看向老管家。
……
秦无病让大长公主和林淮站在离院门口很近的回廊中避雨,只让他们远远看了看便让他们回去,大长公主问:
“你说尸块儿被埋在不同的院子中,叫发现尸块儿的人来问话是问什么呢?”
秦无病看了看天说:
“我现在只能通过尸块儿的腐烂程度推测出大概死亡时间,两到三天前遇害,知道死者是男性,这三处院落这几日都没有住客,客栈老板说店内也无人员走失,那这三处院落很可能是杀人分尸之地!”
“这三处可避人耳目?”大长公主问。
秦无病点头道:
“不管在哪一处院落杀人分尸,按照常理,或者说人的本性,定然是捡轻些的抱去其他院落埋了,若是他们有人能记得三处院落分别埋的哪些尸块儿,我或许能推断出哪里是杀人分尸的地方。”
“没有住客,这三处院落不上锁吗?”大长公主又问。
“上锁,但钥匙便摆在堂中柜上,我之前看过,看管并不严,不论是店中伙计还是住的时间长的住客,或许都可以动,只是住客想动,麻烦一些罢了,因还要还回去。”
“凶犯为何要多此一举?杀人分尸后直接走了便是。”
“他若是杀完人便走,真没必要分尸,客栈很快便会知道出事了!住店要出示路引,店家也要填写‘店历’上交府衙,若是快的话,或许他出城没多久便被抓回来也未可知。”
“你想问清楚哪处院落是杀人分尸的地方,然后再找线索?”
秦无病长叹一口气道:“不仅大雨下的不是时候,那位世子轰走了所有住客更不是时候!”秦无病越说越气:
“住客都是先交押金,如此一来,客栈中的住客若是有交足了定金的,失踪了几日也无人知,偏巧世子轰走了所有住客,我就是想核对一下都找不到人!”
“你怀疑死者是住客?不是有头吗?让店里伙计辨认一下不行吗?”
“无头!其他都在,只是无头!”秦无病说着看向大长公主:“不然,那位世子怎会这般好心叫我来查明此案?你看他傻乎乎的,其实心里明白着呢,分尸且无头!我从哪下手?”
大长公主皱起眉,看起来是恼了。
林淮忙问:“若是一会儿那几个人不说实话咋办?”
秦无病苦笑道:“即便他们想说实话,这种事顶多能记住手脚这些部位,甚至惊慌失措之下,连这些都会记混。”
“那叫他们来还有何用?”
“总要问一问,万一有人能记住一些细节呢,这场大雨,把原有的痕迹都冲刷了,那位世子比大雨还厉害,犄角旮旯都不放过!”
……
第一百七十一章 客栈命案(五)三更
果然,不知是真的因为惊慌不记得了,还是受了嘱咐问什么都说不记得了,总之,当初挖出尸块儿的那几名随从,回答的连一个字都不差‘不记得了。’
秦无病没工夫跟赵光生气,他命福尔摩斯和留下来的衙役分别查验了下三处院落的厨房,厢房,正房,回话说都很干净,没发现任何血迹。
秦无病背着手,看着院中的大雨,沉思片刻道:
“我的人不好使,还要麻烦大长公主命人将已经住进前面客栈的世子的人全部集中到堂中,他们的东西也全部集中的堂中,我要挨间查看!”
大长公主看了眼随身的宫女,那名宫女躬身退下。
……
大长公主的人很好使,很快,赵光的一些随从连同带来的所有物什摆满了前堂。
可秦无病却是气得七窍生烟,赵光之前命人将客栈每一间房,不管住不住,全都细心的擦拭了一遍,秦无病此刻别说找出半滴血迹,便是一根多余的头发怕都是刚落下的。
秦无病冲到坐在堂中发呆的赵光面前,一把揪住赵光的衣领,身后便传来打斗声,秦无病头都没回,狠声道:
“若不是知道你并非凶犯,我现在便抓了你!你怎么这么勤快?所有证据都被你清理的干干净净!你既如此爱干净为何还要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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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光眼神中逐渐有了惊惧,他不是怕秦无病,而是看到秦无病身后,他的随从想要冲上来,皆被大长公主的人打翻在地。
在粤地,谁人敢如此对他?
长这么大,赵光第一次感觉到了怕,他怕自己不能再回家找娘亲。
秦无病松开惊恐的赵光,回身指着赵光的随从厉声道:“没有找到凶犯之前,你们人人皆有嫌疑!”
老管家忙道:“我们今日才到这里……”
“我知道,人不是你们杀的,可你们很有可能是同伙,不然,为何要帮凶犯清理现场?!”
秦无病已经怒到极点了,面目都有些狰狞了,林淮碰了碰郭义低声道:“三弟是真急了。”
“是我我也急!”郭义看了眼已经吓傻了的赵光,嫌弃的道:“白白顶着一个国公府世子的头衔,没长个有用的脑袋!”
“也是,我虽不懂三弟查案子是个啥章程,就好比打仗,要盔甲没有,要刀剑没有,如何杀敌?”
郭义极认同的点头。
秦无病喊了一通后,多少冷静了些,他喘着粗气喊了声福尔摩斯,突然便顿住了。
堂中所有人都看着秦无病。
大长公主穿过层层障碍走到秦无病身旁,低声问:“可是想到了什么?”
“凶犯为何要分尸?”
大长公主想了想院中花圃的大小,马上答道:“一个花圃不能埋下整个尸身。”
秦无病又问:“凶犯为何要带走死者头颅?”
大长公主眨了眨眼,秦无病又道:
“三处院落肯定有足够的地方埋,而分完尸后,若是想将头颅也埋在院中,必定是第一个埋,不管这起命案起因是谋财还是仇怨,大晚上的,谁愿意旁边放一个脑袋看着自己几个院子的折腾?”
“你能确定是晚上?”
“白天的可能性太小,这里是客栈,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客人入住,再说白天的时候,店中人流穿梭,即便没人去后院,凶犯想拎着脑袋离开也不易!更何况,真说是白天行凶,凶犯或许真的杀完人便离开了,至少城门是开着的,只要他够快!而晚上行凶,他必须等到天亮才能离开,也才会做的如此细致。”
“若是晚上行凶,凶犯肯定是店中伙计吧?既能拿到后院的钥匙,又能妥善离开。”
“可惜,没有伙计离开客栈。”
秦无病沉思着走到客栈门口,他很想抽根烟,哪怕只有一根,上一世遇到棘手的案子,他能一盒盒的抽……
大长公主跟了过去,站在秦无病身侧,扭脸看着秦无病,等着回答。
秦无病望着门外的大雨,深吸一口气道:
“有几种可能,一种可能是像你说的凶犯是店里伙计,死者可能是住客,这种情况很大可能是谋财,还有一种可能,凶犯是店伙计,死者也是店伙计,客栈老板说了谎,但不论是前一种谋财,还是后一种店伙计杀人,都没道理留着头颅。”
“还有一种可能凶犯和死者均是住客,因凶犯是常住客,有机会知道后院的钥匙摆放在哪,便有了下手的机会,若是这种可能,杀人的动机一是谋财,二是仇杀!”
“啥叫动鸡?动鸭不?”老和尚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
秦无病全当没有听到,仍沉浸在自己的推理中:
“我刚才说了,若是谋财,完全没道理拿走头颅,更不存在怕人发现,认出死者的顾虑,凶犯埋尸的时候,就没想过会被人发现这是其一,其二,不管死者是谁,如果没有那位世子的出现,早晚暴露出来,这不是拎不拎走头颅能解决的,其三,死者家属过段时间必定会报案,能住在这家客栈的,都不是普通百姓,又有路引为证,查到这里不难,到时也会暴露。”
大长公主接口道:
“有道理!如果没人轰走住客,这场大雨或许便将院中的一些尸块儿冲了出来,那时衙役接到报案,只需核对人数,便能知道谁不见了。”
“即便没有大雨,死者若是住客,到了该补交房钱的时候,店家也会知晓,只需等到有人住到院中,闻到尸臭,或者侍弄花圃的人发现了尸骨,结果都是一样的。”
大长公主频频点头,老和尚听不懂,嘟囔了一句,转身走了。
“所以,我觉得这是一起仇杀!凶犯需要带走头颅!带回去给谁看也好,去谁坟前祭奠也罢,这才算报了仇!凶犯不可能在房间杀人后转到后院去分尸,他扛着尸体太容易被人发现了,那便极有可能是他约了死者到后院,你看,只从这一点上想,伙计谋财杀害住客便不成立了。”
大长公主点头。
“你能明白我说的意思?”
第一百七十二章 客栈命案(六)一更
大长公主眨着大眼睛又点头,随后才道:
“这家客栈算是金陵城中比较好的客栈了,住客非富即贵,伙计平日里见过的有钱人应该不少,怎会突然见财起意?再说,一个店伙计怎会入得了住客的眼,还答应跟他去后院?”
秦无病欣赏的看着大长公主,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大长公主也看着秦无病,满眼的得意,秦无病伸手轻轻刮了一下大长公主的鼻尖,宠溺的夸道:“聪明!”
大长公主的脸腾一下就红了,她赶紧面向门外的大雨,深呼吸。
秦无病看了看自己的手,想说他脑子没给指令,这只手属于违规操作。
“你,你放肆!”赵光不合时宜的喊声打破了俩人这一刻的不知所措。
“关你屁事!”老和尚抓起桌上堆放的一个小盒子朝赵光扔去,好在赵光身边的随从利落接住。
秦无病只当刚才什么也没发生,看了一眼大长公主道:“来,你跟我去试一试,凶犯是如何杀人分尸,最终还能锁上院门,拎着头颅回去房间的。”
大长公主也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赶紧跟上,边走边问:“凶犯事前一定做了充足的准备,他总不能一手拎着血淋淋的人头直接回房吧?”
赵光本来起身也想跟上的,听到‘血淋淋’三字后,又坐了回去。
秦无病答道:“不管他用什么装着人头,有血迹滴落是必然的,别忘了,他不仅要带走死者头颅,还要带走死者衣物,再加上凶器,这一路走来想不留下痕迹很难,但是,唉,毁坏证物理应也是罪,可他是世子……”
“你别气,我自有办法收拾他!”
“收拾了他,证据也出不来,你还是少招惹他吧,我听王爷的意思,定国公世袭到这一代不容易,皇上肯定想留着,面儿上也好看。”
“哼,那也得看是不是好看!就这样一个世子,在粤地指不定如何纨绔!我已命人给皇上写信了,将他在这胡闹的事都说了,不然他们定会恶人先告状!”大长公主说着,突然低声道:“皇上不是太后带大的,别听七叔说,其实他们母子只是面上合,皇上心里可烦死太后了,什么都想管……”
秦无病赶紧捂住大长公主的嘴:“说了多少遍,有些话憋在心里别说出来。”
大长公主挣脱开秦无病的魔爪,气鼓鼓的道:“我这不是只跟你说嘛!”
秦无病四下看了看。
“放心,除了我的人没人能近身!”
秦无病接过宫女手中的油纸伞,讨好的道:“咱不管他们的家务事,咱也不仗着皇上对咱多好便不知深浅,以后咱过好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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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长公主听着这叫一个受用,频频点头。
……
秦无病带着大长公主没有去摆着尸块儿的院子,三处院落布局一模一样,他怕大长公主害怕,用另一处院子也是一样的。
俩人站到正房的房檐下,秦无病指着被翻动的乱七八糟的花圃说:“世子的人翻了一遍,众衙役又翻了一遍,其实凶犯埋得并不深。”
“他也会怕吧?”
“那是自然,所以沿路一定留有血迹,黑灯瞎火的,他不可能考虑的那么周全。假设他是在这个院子行凶的,首先他要先一步到这个院子,打开院门,将各种工具放好,还要提前将那两处院门的门锁打开,然后站在院门口等着死者前来赴约。”
“先假定是晚上作案,夜深人静的,这三处院落虽跟前面的客房不挨着,但若是有撕喊声,一定会被人听到,所以我推测凶犯要么有一刀致命的本事,要么是从身后突然出手,将死者勒死,不管哪一种,凶犯都必须具备比死者强壮,身手也比死者好的条件,年龄当是壮年,身高不会矮。”
“死者倒地之后,凶犯若是马上开始分尸,便说明他之前到过这几处院子,早就想好要这么干,他若是没有马上分尸,而是看了看花圃发现埋不下才想到分尸……我觉着不会,至少他一早便想好要割下头颅!头颅是他定要带走的,至于分尸,只从他拿走了三处院落的钥匙看,也应是提前想好的,所以,他必定带了能斩断骨头的利器。”
大长公主只静静的站在一边听着,她好像知道秦无病这些话不仅仅是说给她听,更是说给他自己听。
“在哪分尸呢?分尸过程必定会有大量鲜血流出,他就不怕转日便被人发现?他不怕,因他转日一早便会带着仇人的头颅离开,而那些血会变成黑褐色凝固在石板上……”
说到这里,秦无病停住了,他盯着院门口,想象着那晚凶犯杀人分尸后,拎着装着头颅的袋子,昂首挺胸的走出院落……
“钥匙!门锁!”秦无病嘟囔了一句,马上喊道:“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四人等在院门口,这时赶紧现身。
“让客栈老板送几坛烈酒过来,多少银子你们付了,还有一些白布,三处院落的钥匙,住客登记的账簿一并带来!越快越好!”
福尔摩斯四人声都没吭便不见了。
大长公主忙问:“你找到眉目了?”
秦无病笑了笑道:“只能说找到了方向,先看看,若是对的上便算是有眉目了。”
大长公主眉目间即刻充满了期待,眼睛放出灼灼的光。
……
福尔摩斯很快便带着秦无病要的东西,还有客栈老板来到院落,郑拓留下的衙役听见动静也跟了过来,等着秦无病分配工作。
老和尚等得心焦,拽着林淮和郭义也到了院子里。
秦无病命衙役办出一张桌子,小福将门锁与钥匙放在桌子上,秦无病让小尔在一块白布上倒上烈酒,注意擦拭钥匙和门锁,任何缝隙都不能落下。
小尔仔细的擦拭着,白布上除了黑色的污渍,在没其他。
“你小子是不是让那小子传染了?跑这爱干净来了?”老和尚忍不住嚷嚷的问。
秦无病的嘴角却抑制不住的上扬,他扭脸对客栈老板道:“将客栈内所有刀具,铲子锄头之类的工具统统拿到这个院子来。”
客栈老板点头称是,几名衙役随着他出了院子。
第一百七十三章 客栈命案(七)二更
几人等在屋檐下,老和尚的嘴便开始不停的叨叨,也没人理他。
没过多一会儿,几名衙役便带着那些工具回来了。
客栈老板介绍说,三处院落除了动不了的家具床榻,其他东西都是有客人入住后,成套的往里搬的,比如茶壶茶杯,床上被褥,厨房里用的一应物什等等,一是怕没人住的时候放脏了,二是能租住整套院落的住户往往不用客栈里的东西,搬来搬去很是麻烦,他便准备好成套的用具,若是住客用,便一股脑都搬来,不用就留在库房,平日里也方便院落的清洁打理。
秦无病对客栈老板的介绍并无兴趣,他又不瞎。
秦无病让福尔摩斯四人一人那一块儿倒了白酒的白布,分别开始擦拭刀具,铲子,锄头……
先是擦拭刀具的白布上开始有血红色,没过多久,擦拭一把铲子的白布也出现了血红色……
老和尚惊了,只见他指着白布上的血红啊啊的叫了两声,将眼睛瞪到最大看着秦无病,想听秦无病解释一下为什么。
没用秦无病解释,林淮先开口道:
“这并不稀奇,我们在军营中偷着喝酒,想起来了边喝边会擦试一下自己的兵刃,经常会这样,干涸的血迹碰上酒便会现出原色。”
大长公主像是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她没有惊讶,反倒是在深思。
“想出来了吗?”秦无病笑呵呵的问。
大长公主摇摇头。
“凶犯在杀人分尸前可能已经将另外两处的院落打开了,那么,埋尸之后,准备离开的时候,他是否还要将院门锁上,将钥匙放回原处?”
大长公主眼睛一亮,原地蹦了一下,兴奋的道:“可钥匙和门锁上没有血迹!有人在帮凶犯!”
秦无病欣慰的点点头,突然收起笑脸对几名衙役道:“速将客栈之中所有伙计,账房,厨师全部带到此处!”
几名衙役领命跟着颤颤巍巍的客栈老板走了。
“福尔摩斯!你四人带着烈酒白布,去前面的客房,逐一擦拭,家具的边边角角更别放过,擦出血迹了,记住房间,即可来报!”
福尔摩斯四人赶紧抱着酒拿着白布也走了。
林淮看了眼郭义低声道:“三弟真的神了,这是知道凶犯是谁了。”
老和尚一听,直接冲进雨中奔着院门口跑去,边跑边喊:
“我得让那小子知道,即便是天黑前查明这个案子,我侄女婿也能做到!就算他把这座客栈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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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话已然是听不清楚了,但秦无病也能猜到,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对大长公主到:“想着回驿馆给你七叔弄些姜汤,这把岁数了还淋雨,真是!”
大长公主抿着嘴笑,露出两个梨涡,秦无病又有些看痴了。
……
客栈的伙计,厨师,账房,一共十几个人挤在屋檐下。
“哪个是新来的伙计?”秦无病问客栈老板。
客栈老板先是一愣,他不知道这位不知是什么官的大人,居然知道店里有新来的伙计。
客栈老板指了指站在最后的年轻人。
“上前来!”秦无病背着手,冷声道。
年轻人显然吓得不轻,只见他面色苍白至极,浑身颤抖,磨磨蹭蹭的往前挪,外侧的肩膀被房檐滴落的雨滴淋了,像是都没有感觉。
“来人!”秦无病爆喝一声。
年轻人双腿一软直接瘫到地上。
大长公主惊愕的看了眼年轻人,忙低声问:“你怎知是他?”
秦无病耐心解释道:
“刚才我在想凶犯杀人分尸后离开的场景,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你想,他分尸埋尸之后,要带走头颅,要带走死者的衣物,要带走挖地的铲子,要带走他带来的东西,还要将三处院门重新锁上,还要将三把钥匙偷偷放回到柜上……他如何忙乎的过来?”
大长公主想了想道:“即便半夜三更也有被人看到的可能,所以他必须快,没人帮他快不起来。”
“我想过凶犯是两个人,但如果都是住客的话,偷钥匙和事后将钥匙放回柜上这个事,依旧是难题,但不是没可能,可还有另一个可能,客栈中的伙计是同伙,这样一来,凶犯无需考虑其他,只是杀人分尸埋尸即可,完事之后,带着头颅回房间,转日早晨早早结账离开出城,更是稳妥!”
大长公主点头道:
“所以你试一试这几把钥匙和门锁,若是凶犯锁门,必定会留下血迹,若是没有,便是有客栈伙计参与其中。”
“你刚才也说了,这家客栈接待的住客非富即贵,客栈伙计见多了富人,想要见财起意比较难,除非是新来的伙计,还有一种可能,伙计跟凶犯本就一伙的,成心到客栈中做伙计,等的就是报仇的这一日,若是这样,更会是新来的伙计,但……这名伙计没有跟着离开,说不太通。”
“问一问便知道究竟是哪种可能了。”大长公主说着看向地上的年轻人。
……
客栈堂内,秦无病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的喝着茶。
福尔摩斯找到了一间带血迹的房间,倒不是赵光的下人打扫擦拭的不干净,而是家具缝隙太多,清水擦拭和烈酒还是有些不同的,尤其是已经干掉的血迹,跟家具混为一色,不易辨别出来,没有擦到也属正常。
秦无病能理解赵光命人打扫擦拭厨房,但是想不明白的是,赵光本打算住到后面的院子里的,前面这些客房他又不住,还命人全部打扫擦拭,这种洁癖是否已近病态?
同时,秦无病觉得那些随从在擦拭的时候,一定擦到过血迹,但是他们都没有吭声,为何?怕是一天擦了两家客栈,实在不想再擦第三家了。
可院子里的臭味掩盖不掉,挖出尸块儿更不敢隐瞒,这些随从也是无奈的很。
既查出哪间房间有血迹,再查登记的账簿便知道是谁曾住过那间房,正如秦无病推断的那样,此人在前天一大早结清了账,离开了客栈。
第一百七十四章 客栈命案(八)一更
而那位新来的伙计,没用秦无病多费口舌,只说了两句:
“直接带去府衙,严刑拷问!”
“搜他所住之处,包括店内的和店外家中,必有些来路不明的银两!”
年轻人便哭天抢地的招供了,他只是收了银子,按说好的时间打开院门,放了一把铲子在最后一个院子里,再按说好的时间去拿走铲子,清扫院落,锁上院门,清扫楼梯,事前真的不知道给他银子的那人要做什么,事后清扫的时候看到血迹,才猜测或许是杀了人,这几个晚上他都没有睡好。
秦无病是信的,他让衙役先将年轻人在店内看管起来,好方便一会儿他问话。
秦无病之所以没有着急审问年轻人,是觉得年轻人知道的凶犯信息不会比登记簿上多多少,而登记簿上也是按照路引上面的信息填写,姓名,相貌特征,籍贯,去向,缘由,去期,归期,所带物品……
秦无病只问了下其他伙计凶犯的相貌特征,便知道这张路引不是凶犯的。
客栈老板很是忐忑,平日里他们很少遇到这种事,毕竟沿途有巡检司,过城门也要检,他们便没去注意这些。
秦无病也没有斥责谁,眼下也不是斥责的时候,凶犯极有可能手中有两张路引,路上和进城门的时候自然是用自己的,到了客栈便用他人的。
路引的重要性,秦无病是知道的,他虽没出过门,但家中做生意,最常办的便是路引,离家二百里地以上的就要路引,既要花银子到衙门口办理,还需在填写的时限内回来撤销,再出门再办理,若是丢失,可不仅仅是补办那么简单,还要遭受一些刑罚,而凶犯能用不是自己的路引,可见早有预谋!
可死者是谁?若是能知道死者是谁,根据二人有仇怨,只要能找到死者家人,或许一问便知!可偏偏有世子的慷慨霸道在前,大手一挥,所以人住宿的押金只需找他的人来要便可,连账簿都不对一下,住店的人有的本身便是富商,怎会在意这些银两,只知招惹不起,收拾一下便走了,真正要了赔偿银子的没有几个,如何核对哪间房的住客究竟是走了还是彻底的走了?
但秦无病的心情依旧很舒坦,堂中堆放的物什在老和尚的督促下又被搬回了客房,秦无病笑嘻嘻的告诉赵光:“你,必须住在这里,不然便痛快的回去粤地!”
别说让赵光住下,这堂内的所有人,谁愿意住?又不是没有别的住处。
赵光的脸色难看至极,咬牙切齿的道:“查明此案,你算查明吗?连死者是谁都没查出来,凶犯也没抓住,也不知是真是假……”
老和尚刚一起身,赵光赶忙闭嘴。
“咋就不长记性呢?你带了多少衣裳?我这一天让你换了七八件了吧?还想接着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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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淮接着老和尚的话也说道:
“定国公府也是有头有脸的,若是输不起那便认个怂,利落的收拾好东西回粤地去,我要是你,真没脸在这待着。”
郭义也说道:
“我劝你趁早别再打案子的主意,你把整个客栈一通收拾,我都怀疑你是成心的,但我三弟照样能找出凶手!不是我说你,你现在还有个台阶下,抱个拳认个输,输了面子没输里子,这要是等凶犯抓捕归案,你到时还要如何?除了显得你小气,不像个男人,再无其他了吧?”
赵光眼下最听不得不像男人这样的话,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站起身挺直了脊梁高声道:“我便住在这家客栈,等着凶犯被抓捕归案,到时再说谁输谁赢!”
“输了如何,赢了又如何?”秦无病喝了一口茶,笑眯眯的问。
“凶犯若是你说的那人,我便即刻回粤地,若不是,”赵光看了眼大长公主,鼓起勇气道:“你便离大长公主远点。”
“掌嘴!”大长公主冷着脸说了两个字。
‘啪!’的一声,赵光连人都没看清,左脸便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登时便红了。
“若有下次,掌嘴十下!”大长公主站起身:“我说过,你若做定国公,便可以没有定国公!再敢妄议本公主,我便让你即刻变庶民!得空去看看庶民都住在什么地方,平日里穿什么,吃什么,你可受得了?!”
赵光的眼睛和嘴都张到最大,看着大长公主说完被几人护着出了客栈的大门,他才想起来摸摸自己的脸。
老和尚坏笑道:“想哭便哭吧,一般孩子挨打了都哭。”
秦无病也站起身,倒没有奚落赵光,而是严肃的道:
“你能住下,确实让我刮目相看,但你的劲儿使错了地儿!这起案子不会有别的可能,找店伙计开门的人和房间里有血迹的人是一个人,退一万步说,这个人也是参与者,找到他便等于找到了真凶!输,你肯定是输定了,你执着的,跟你毫无关系,何苦呢?”
秦无病说完,没等赵光开口,扭头对小福说:“去看看衙门里来画像的画完了没有,我还有话要问店伙计。”
赵光还要理论,被旁边的老管家拽住,朝他使了一个眼色,然后老管家被人搀扶着起身朝老和尚行礼,替自家世子辩解道:“世子……”
“滚!”老和尚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老管家即刻收声,却又狠狠的瞪了一眼秦无病,扭头示意随从将他抱起,可没想到秦无病不干了。
“你瞪谁呢?平日里欺软怕硬的习惯了是吧?”秦无病几步走到老管家身旁厉声质问道。
老管家愣住了,他以为秦无病也只能像他一样,受着!别管背后是谁,老管家觉着现阶段秦无病跟他一样,都是办差的下人,而秦无病也不过是一个小捕快而已!这里其他人欺负不得,还不能欺负一下小捕快?别人收拾不了,还收拾不了一个小捕快?
“走,跟我去襄王爷面前说道说道,我看看你哪来的底气跟我没完没了!”秦无病说着,拉着老管家的胳膊就往门外走,老管家双腿无力,就势倒在地上,秦无病也不知哪来的邪火,竟拽着老管家的衣领往门外托。
第一百七十五章 客栈命案(九)二更
赵光的随从再一次被大长公主留下的人打趴下了,赵光怒不可遏,大吼了一声:“秦无病你放肆!”
“他放肆的时候你怎么不管?非得麻烦我出手?你不用客气,这个忙我能帮!”秦无病冷着脸说完,继续拖着老管家朝门口走。
老管家怎肯轻易让秦无病拖走,又见自家主子替自己撑腰了,便喊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还妄想大长公主……哎呦。”
老和尚飞起一脚踹在老管家屁股上,嚷嚷道:“最看不上你们这些下人的嘴脸,仗着自己主子有点头脸,便觉着自己高别人一等,随意的欺负人!你个老驴粪球!你除了像狗一样的伺候自己主子,还有什么能耐?你还有脸问他是什么东西?他这一路不知立下多少功,比你们定国公府只知道借祖宗的光吃喝拉撒,作威作福不知道强上多少倍!”
老和尚蹦着高的嚷嚷着,老管家脑子倒是被老和尚骂的清醒了,他身后只有一个被这些人看不上的定国公府,而那个小捕快身后是……
林淮在老和尚伸出那一脚的时候,人也冲到前面,只是脚没老和尚伸的快。
林淮也很气愤,但他关注的点与老和尚不同,他趁老和尚骂完休息的空档接口道:
“你个老东西听好了,妄想大长公主的人是你们家世子!还能不能要点脸?就算眼睛是瞎的,这一下午也看出来了吧?人家俩人是两情相悦,你们想干啥?以为自己长了一张女人脸便谁见都得爱?以为自己在家被宠上了天,出门在外遍地都是娘亲?都该宠着你,惯着你?”
“定国公怎么敢将你们放出来!”郭义紧跟一句。
老和尚插着腰气哼哼的接口道:
“不就是仗着太后撑腰吗?便觉得这世上没有你们做不成的事儿了?今日我便将话放在这,你们试试,看看最后是不是赔了夫人又把定国公搭进去了!转告太后,就说是我这个七叔说的,敢插手玉儿的婚事,我便敢杀了这小子,让他老赵家没了这根独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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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国公府是不是也有庶出的儿子?”林淮问。
“应该有!”郭义答。
老和尚大手一挥:“那便让庶出的儿子继承爵位!”
赵光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随从们惊慌失措,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齐齐看向趴在地上,单手捂着屁股的老管家。
秦无病松开手,纳闷的看向那些随从问:“怎么着?你们还不能随便碰他?他嫌你们脏?”
有个随从诚恳的点点头。
“那便让他死这!定国公府又不是没有庶出的儿子!”老和尚嚷嚷道:“到时只要皇上同意,定国公一样能世袭。”
赵光依旧没有动静。
秦无病带着上一世的记忆,知道有很多病可能会引起年轻人猝死,他可不希望这位干净的世子死在他的面前,有些事便真的说不清了。
秦无病大步走到赵光身前,蹲下身子先把了一下脉,又翻了翻眼皮。
老和尚哈哈一笑道:“你还懂这个?咋样?他是不是个女的?”
“他这毛病好治,取些大粪来,让他闻一下,马上便能醒。”林淮凑过来说。
“不可,不可呀!”老管家喊的声嘶力竭。
两名随从跑过去将老管家搀扶起来,老管家哀求道:“世子清醒之后若是知道……便活不成了!”
“这么严重?我不信!快去取些粪来!”老和尚跃跃欲试的。
老管家急得话都说不出来,就在这时,赵光哎呦了一声醒了,是让秦无病掐醒的。
秦无病站起身,嘟囔了一句:“这块儿地方刚才堆放杂物后,可没人清扫。”
赵光腾的便站了起来。
秦无病见小福带着几名店伙计等在柜上,便扭头对赵光道:
“你赶紧和你那个狗头管家关起门来商量下如何收拾我,堂中这些人,除了我,你谁也动不了,那便试试能不能动我,但是有一点我要提醒你,大长公主不是看不上你,是看不起你!有没有我,一样没你的事!”
秦无病说着指了指老管家,又指了指赵光那些随从道:“轮到他们也未比轮得上你!就你这样的,怎么说呢?不是个正常人!”
秦无病说完便朝柜上走去,他还要问些话,好判断凶犯有可能去了哪里。
赵光听完秦无病的话,身子又晃了晃,之前大长公主说他不是男人,刚刚又被说连正常人都算不得,赵光的内心一阵翻江倒海,自然有些站不住。
赵光这一晃,吓得随从们不是上前搀扶,而是让开一条倒下的路。
老管家也很无奈,国公府所有下人可以不知道别的规矩,但是有一个规矩必须知晓并且严格执行,那就是没得世子允许,谁也不许碰世子的东西,更别说碰世子这个人了,下人们都知道,曾经有个大门口的侍卫在世子过门槛的时候,伸手扶了一下,双手便被砍掉了……
那夜秦无病初次见赵光的时候,有两人搀扶在旁,那二人可是当着赵光的面洗干净双手,又换上赵光指定的长衫,这才能搀扶在侧,如今堂中这些人,方方面面都不达标,谁敢上前?
老管家此时可不敢再对秦无病有轻视之心,赶忙示意赵光回屋再说!
赵光这个时候也忘了命人先去清扫擦拭,颤颤巍巍,哆哆嗦嗦的跟老管家去了老管家之前休息的房间。
……
秦无病见赵光的人都撤走了,忙招呼客栈的伙计到堂中来,他想坐下来细细问一问。
恰在此时,郑拓进门。
“这雨不知要下到何时!”郑拓先是抱怨了一句,随后朝秦无病抱拳道:“秦捕快当真是神勇,这么快便将一起无头分尸案查明,郑某佩服之至!”
秦无病摆了摆手道:
“郑大人先别夸,凶犯在逃便不算查明此案,凶犯画像已经画出来了,我再仔细问问凶犯住店时的日常,看能不能从中找到些端倪,尽快将凶犯抓捕归案。”
郑拓赶紧坐到秦无病身旁,认真的听着。
第一百七十六章 客栈命案(十)一更
“凶犯是个高大威猛的男人,年龄看上去三十多岁,与路引上描述的年过四旬体态发福,有些出入,我说的可对?”
“是!”
“可有口音?”
“听不出来。”
“他在客栈住了十七天,平日里做些什么?”
“他偶尔也会出去逛逛,但大部分时间是坐在堂中叫上一壶酒,两个菜,一坐便是一下午。”
“你们可有与他闲谈过?”
“他好像不太善交谈,我们几人私下还说过,总是冷着一张脸,不知道他这生意是怎么做的。”
“他每日点的菜品可是你们推荐的,金陵特有的,客栈中拿手的菜?”
几个伙计都认真想了想,这才逐一答道;
“他好像点的都是肉菜。”
“他尤其喜欢吃酱肘子。”
“还有熏鸡,红烧猪蹄!”
……
秦无病认真听完,又问:“他喝什么酒?”
“他只喝梧州老窖,我跟他提过好几次我们的金陵醉,他都不要。”
“可有人来客栈找过他?”
几人摇头。
“前几天,你们有没有觉得他有变化?”
几人又低头想了想,俱是摇头。
“他可曾找过你们,提出给银子帮忙的事?”
几人想都没想,赶忙摇头。
秦无病点了点头便说让他们先下去,有事在找他们,又让人将那名帮着开门锁门的年轻伙计叫来。
郑拓一直没有吭声,他好像从秦无病的问话中听出了一些问题,又好像没有,索性接着听。
年轻的伙计基本上是被拖上来的,没人动过刑,秦无病让人看管住他,这段时间他坐在地上,越想越怕,真说让他站起来走两步的时候,已是被自己吓得没了这个能力。
秦无病看着趴在地上的年轻人,冷哼了一声问:
“叫什么名字?”
“赵,赵大。”
“现在知道怕了?收银子的时候怎么想的?”
“大人,我家中弟妹甚多,爹娘又卧病在床,我,我也是没办法啊!”赵大声泪俱下。
“你现在哭没用,我问,你据实回答,若是能帮我们抓到凶犯,也算立功,到时我自会帮你说情,或许能减轻刑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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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大赶紧跪地磕头了几个头,再抬头时,脑门一片淤青。
“那人知道你是新来的伙计吧?”秦无病叹了口气问。
赵大点头道:
“有一日我给他上菜,不小心将菜汁撒在他身上,他便问了一句‘新来的?’,我连连陪不是,说自己新来的,请他多包涵……”
“那一日他是不是刚住进来?”
赵大想了想道:“差不多是刚住进来那两日。”
“自那日之后,他每日都会与你说几句话,没用几日便知道了你家中的情况,却只字不提自己,我说的可对?”
赵大忙道:“大人就像是亲眼得见!”
“这时候还不忘拍马屁!”老和尚嚷嚷一句又问:“你家里多少弟妹?”
“七个。”
“都活下来了?”
“死了仨,还剩七个。”
秦无病扭头看了眼老和尚,老和尚马上伸手捂嘴。
“他与你交谈算是最多的,你现在仔细想一想,他可有什么与旁人不同的地方?”秦无病又问。
赵光跪在那里仔细的想着。
秦无病也不打扰,静静的等着。
“他左手臂上有刀疤算不算?”赵光期许抬头望向秦无病。
“哦?你是如何看到的?”秦无病身子前探。
“就是,就是那晚他让我帮他开院门,我打开院门之后,见过他,他让我一个时辰后过来清理三处院落,然后锁上院门,我记得当时他双臂的袖子是挽到胳膊肘的,虽然天黑,还是能看到左臂上有一条长长的刀疤。”
“你怎知是刀疤?”
“我腿上也有,是镰刀割的,就长那样。”
“可还记得当时他手里拎了什么?”
赵大想了想道:“他不是拎着,是,是抓着,看不清,右手抓着个什么袋子,天黑看不清,左手空着,我能看到刀疤是因他抬左手又给了我几两碎银。”
“他一共给了你几次银子?”
“两次,一次是跟我说偷钥匙这事儿的时候,哦,对了,他跟我说若是我不帮他,全家可能都要死,帮他不仅有银子,还不会有事。”
“他跟你说这话的时候,是不是眼神很凶,你真的怕了?”
赵大狠狠点头。
“他是如何跟你说他要干什么的?”
“没说,我追问过,他说知道了就是死,只让我把他要我做的做好,还说若是我嘴不严说给别人听了,到时没人能找到他,便是我自己抗下罪名。”
“那晚,你有没有见过别人,哪怕是背影?”
赵大摇头道:“我开完院门,他便让我回去,不许出来,一个时辰之后再出来。”
“你收拾院子的时候,可发现了什么?”
“那时已是后半夜,我不敢点灯,一片黑乎乎,我只是将青石板路上的泥土扫了扫,归拢到花圃那边,其实什么都看不清,又很害怕,便匆匆锁了院门回到堂中,清扫楼梯的时候,看到了,血,我便开始害怕了。”
“你多久回一次家?”
“一个月回去住一天。”
“那晚跟你在店中住一屋的伙计没有发现你出去?”
“那晚我在柜上当值。”
秦无病眼中精光一闪,忙问:“你多久轮到一次上夜班?不是,轮到你晚上当值?”
“七日。”
秦无病腾的站起身道:“查他两次当值中间入住,到今日世子到之前没有结账的住客!”
堂中一下子安静了,所有人看着激动的秦无病,不知道他激动什么。
秦无病解释道:“凶犯只有在赵大当值那晚才能动手,上一次赵大当值,凶犯是住在客栈的……”
“但死者还没到!”郑拓也激动的开口道。
秦无病点头:
“凶犯一直在等死者,死者住店后赶上赵大当值,凶犯必定会动手,既是有仇,在准备好的情况下,又怎会让他多活一天!查那几日住店的住客有多少,再逐一排除,不管是凶犯还是死者,确定谁的身份都可。”
郑拓示意几名衙役马上去查登记簿。
第一百七十七章 客栈命案(十一)二更
秦无病又对郑拓道:
“郑大人,这位凶犯怕不是普通百姓,很有可能是梧州附近的山匪,梧州府尹是我浩南哥,只需将凶犯特征说与他知,不用,我来写这封信,我知道怎么写,现在便写,写完后麻烦郑大人速速送到梧州,福尔摩斯!笔墨伺候!”
郑拓想不通秦无病是从何处有了这个判断,但还是明白了这位小捕快要写封书信告知梧州府尹,帮着缉拿凶犯,郑拓想问些问题,又有些不好开口,只得应是,想着找机会好好问问。
这边秦无病摩拳擦掌,等福尔摩斯准备妥当,秦无病看着蘸着墨汁的毛笔,这才想起来在这里自己算是个文盲。
他看了眼林淮,林淮向后退了一步,郭义仗义的上前道:“三弟今日累了,写信这种事便让二哥代劳吧!你说,我写!”
秦无病感动的拱了拱手,对郭义低声道:“二哥以后有事,我定会赴汤蹈火……”
“你放心,这次回京后打死我,我都不会再出来!你没机会赴汤蹈火。”
“那可不一定。”秦无病坏笑着说:“万一嫂子跟二哥怄气,或者后院争风吃醋的,让二哥不愿回家……”
“你这封信还写不写了?”
“写!二哥定会跟嫂子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白头到老,早生贵子!”
郭义笑呵呵的坐好,拿起笔,等着秦无病开口。
林淮凑上来低声对秦无病道:“大哥的字,委实见不得人!”
秦无病拍了拍林淮道:“明白!我也一样。”
“你哪一样?人家林家老四会写,只是写的难看,你会写吗?”老和尚也凑了过来。
身边这些人都知道秦无病不太认字,更别说写了,可郑拓与堂中其他人并不知晓,尤其是赵光,谁知道赵光的那些随从什么时候到堂中溜达,所以秦无病觉得这点面子要留着,郭义也很配合,只老和尚的脑子比较奇特,有时候分不清跟谁一伙儿。
“二哥稍等,我需等查出那七日中入住之人,筛出可能是死者的人来,才好写这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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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拓一听赶紧命人去催促。
老和尚见秦无病没理他,有些气恼,他扒拉了一下秦无病命令道:“你写几个字给我看看!”
秦无病叹了一口气,无奈的看着老和尚,想着若他不是这个身份,只凭这张嘴是不是早就被打死了,可转念一想,他要不是这个身份,便也不会有这样的性子。
秦无病搂着老和尚的肩膀低声道:
“如果都是自己人,你如何嘲讽我都可,玩笑嘛,我也经常不给你留面子,但有外人在的时候,你是不是应该跟我站在一边?你这般说出我的弱处,若是被那个世子知道了,或者被散了出去,将来到了京城,人人见我都是讽刺挖苦,你是不是又要恼?何必呢?是不是,你要学会分清场合……”
“将刚刚听到我说话的都杀了!”老和尚认真的说。
“你一个出家人动不动便打啊杀啊的,不好!要慈悲为怀……”秦无病正说着,看到有衙役拿着急匆匆的走了过来,即刻收声,迎了上去。
“如何?人数理应不多。”秦无病期待的问。
那名衙役点头道:“七日中住宿的人倒是不少,但到今日没有结账离开的,只有三位。”
衙役说着便举起登记簿要给秦无病看,秦无病没看,反倒喊了一声店伙计。
几名店伙计赶紧跑过来。
“你们看看这三个人可有你们认识的?我的意思是,这三位中有没有一个是只要到金陵便会住你们客栈的?”
一名伙计看都没看登记簿便道:“有一位,叫钱有钱,是位粮商,一年要来两次金陵,这个时候,还有年底的时候,次次都是住在我们客栈,已有五六年了。”
“哪里人?”
“他是顺安县人,好像是离京城不太远,但他在梧州城有个外室,去年来店里的时候还跟我们吹嘘他将梧州府红秀院的头牌收了房,但不敢让家里人知道,便偷偷养在梧州。”
老和尚听着听着突然问秦无病:“你怎知他们认得其中一人?”
“你看凶犯的行迹,像不像是在等死者来?他如何知晓死者必定会住在这家客栈?”秦无病反问。
“或许是他打听到的……”
“打听到什么?打听到死者要来金陵,会住在这里?死者都还没动身呢,他提前十多天等在这里不怕死者临时改主意?除非死者这一趟是势在必行,住在这家客栈也是板上钉钉!”
老和尚还要再问,秦无病忙说:“你等我写完这封信,再细细为你解说。”
“浩南兄亲启,”秦无病没等老和尚开口,紧跟着便开始了。
“……凶犯杀人时死者未发出任何动静,尸体被分成十余块儿,劈砍之力凶猛,手段极是残忍,可见凶犯不畏血腥,无视人命,且与死者有深仇大恨!”
“凶犯喝酒只喝梧州老窖,喜肉,十几日吃不腻,多银,定金一下交出去五十两,另给帮手二十余两,可见平日里手中有银子,却吃不到好的,用的他人路引登记住店,这份路引上写明的路径是淮水县到金陵,途径梧州,我觉着路引的主人怕是已经死在凶犯刀下。”
“再说死者,按照推断应是叫钱有钱的粮商,在梧州养了外室,他自己吹牛说是梧州红秀院的头牌,此事还需浩南哥查明,钱有钱是否未归家,平日里与谁有仇怨,他这个外室是否真的出身青楼,梧州城外可有山匪……”
“有!我不就命人杀了十名山匪!”
老和尚随意的插了一句,秦无病脑子里的线路一下就断了,他使劲搓了搓脸,还是无法平息心中的怒火,他狠狠的对老和尚道:“下次我再办案,不许你跟着!”
老和尚双眉一挑:“谁能拦住爷爷?”
“我会跟大长公主说!”
老和尚抿了抿嘴,不吭声了。
秦无病又想了想,实在找不到原来的思路了,只好叹了一口气道:“随信附上凶犯的画像,有劳浩南哥细细查明,此致敬礼!”
“什么玩意?敬啥?”老和尚又忍不住了。
……
第一百七十八章 担心的事(一更)
郑拓命人连夜将信和画像送去梧州城,客栈因为住着赵光,也省去了查封,但郑拓依然命人前后把守。
尸块儿不好留在客栈陪赵光,连同赵大一并带回府衙了,临走时,秦无病问清楚了赵大家的住址,答应赵大会对其家人照顾一二。
赵大的家在金陵城外十几里的河下村,秦无病怕自己忘了,嘱咐小福明日去赵大家看看,留些银两。
等秦无病他们回到驿馆已是戌时末,可王爷的房间还点着灯,秦无病一看领导没休息,他也别偷懒了,今日的工作今日毕,先汇报了吧。
其他人可没有这个顾虑,累了一天,都回去休息了。
秦无病进屋的时候,襄王爷在看地图,大长公主坐在一旁,俩人的面色都不太好看,想着外面依旧没有停歇的大雨,秦无病开口问道:“可是有地方已经受了水灾?”
“九哥接到消息,金陵是昨夜才开始下,很多地方已经连着下了三日,有些村子已经淹了,好在人都提前撤出来了。”大长公主面带忧色的说。
襄王爷却道:
“从漕帮带回来的人中,有个叫贾有才的招供,他们算着,一旦暴雨连天,河道告急,朝廷一定会征召民众上堤护堤,他们准备一方面鼓动百姓激起民怨,一方面,他们认为这次水灾必不会小,只征召普通民众怕是不够用,定会连乡绅,有功名的学子都会用上,这便会让这些免徭役的人心生不满,贾有才便负责找好这些人,先一步把火拱起来。”
秦无病有些不解:
“这些人为何要恼火?我不明白,抗洪抢险不是人人有责吗?既是考取功名的学子,那便更应该明白匹夫有责……”
“有些人明白这个道理并非因为读过书,有些人读过书也未必会明白,他们要的是身份,不然十年寒窗岂不是白辛苦了?读书人的命自然是比那些征召上来的民夫金贵多了!”
秦无病冷哼一声道:“到时这些肚子里有文章的人可比那些普通百姓难应对。”
襄王爷点点头,看了眼秦无病问:
“若换作是你,之前的诸多安排都用不上了,你一心想做的事可还会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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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皱眉想了想道:
“这事儿可不能仅仅换位思考,若是换位,我是皇亲,自是逍遥的过活,怎会生出这种心思!但是若是从他们一贯的做法看,蛰伏了这么多年,手已经伸出去那么长,王爷请想,他们即便能通过河道疏于维护断定今年必定有水涝之灾,那如何断定一旦灾起,朝廷会征召乡绅和有功名在身的人?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衙门口里有他们的人,许氏之前交代的那几人,在衙门口官职都不大,却能起到这种作用,献计嘛,上封一听能解决燃眉之急必然应允。”
襄王爷笑呵呵的点头,等着秦无病的下文。
“他们究竟安排多少这种‘卒’,怕是少不了,他们一年不动便要用银子或者其他方法维系着这些人,年头越长,淅川那边耗不起,这些‘卒’也等不起,说到这我挺纳闷的,淅川那边是挖到矿了吗?这些年皇上没将他的财路断了?”
“我之前说过,三叔当年有不少人追随,钱财嘛,一开始自然是少不了,但你说的对,他们耗不起!”
秦无病坐得有些累,便靠在椅子背上,翘起了二郎腿说:“君臣相疑,父子相疑,兄弟相疑,非社稷之福……”
大长公主起身,一脚踹在秦无病还在抖动的脚上。
秦无病立即坐好。
襄王爷笑道:“他累了一天了,你莫管他!自家人没那么多规矩。”
秦无病忙说:“我没大没小惯了,一时改不掉,慢慢来。”
没等大长公主说话,襄王爷道:“不用改!只记得将来在皇上面前收敛些便可,我这里不用。”
大长公主忙解释:“我不是嫌他没规矩,是他抖腿抖得我心烦。”
“你之前整出来的那种红缨枪,皇上可是说了要花银子多做一些出来?”襄王爷突然问道。
大长公主点头道:
“皇上是这么说的,还有我之前按照古书做出的直刀,铠甲,投石机,连弩……连弩还需要改进,不改他们都未必做的出来,改了怕是更难做出来……皇上说国库吃紧,一时很难做出很多来……”
“王爷觉着他们这次必会动手了?”秦无病向前探着身子问。
“皇上已连续下旨斥责淅川王,且消减了淅川王府的用度,更是传出风去想要消了淅川王的王位,他们这时候再不动手,难不成等成了庶民再动手?”
“之前与王爷商讨过,他们若是真敢动,当初谋划时定然想的是借水涝之灾,那他起兵之地必定离黄河,浑江下游不远,淅川那边又能接应,如今这个局面,王爷觉得他们会在哪里起兵?”
襄王爷笑了笑道:“时辰不早了,你也累了一天,明日田文谦,邓铭和陈忠都会到,你也在旁听一听。”
秦无病想说既然江南总督和两位都指挥使都参与,他就别跟着掺合了,这种事,京城那边自然也会有安排,他旁听也没意义。
可襄王爷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挥手送客。
走到门口时秦无病才想到还没汇报今日的工作,忙回头道:“王爷,今日的案子……”
“案子的事你操心就行了,不用跟我说,我乏了,明日早些过来。”
秦无病只得和大长公主一起出了房门。
“其实明日王爷要商讨的事,我真没必要掺合,我又没打过仗,不如叫大哥替我……”
“林淮就是个棒槌!没有武定侯的安排,你以为他能上战场之后活着回来?他那脑子想了十年也没想明白,还以为是自己神勇,你让他来有何意义?”
“我来也没意义呀!”
“谁说没有?你只要参与了,事后总要论功行赏,九哥也是为你好,省得将来到了京城被人说些难听的话,我还要费力去收拾他们。”
秦无病眨了眨眼,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第一百七十九章 可怜的世子(二更)
“九哥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九哥很喜欢你!”
“我确实招人喜欢。”
大长公主竟认同的狠狠点点头。
秦无病觉得俩人有点没羞没臊了,这不符合这个年代的标准!
“内什么,赶紧回去歇息!”
大长公主抿着嘴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径直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
转日,秦无病睡得正香甜,再一次被林淮摇醒,他第一个念头便是为何不长记性睡前没有插上门栓!
第二个念头是看向窗外雨还下不下。
雨一直下,只是小了点。
秦无病这才坐起身,擦了擦眼屎问:“春草怎么了?让你这般激动?”
“不是春草,是那位世子爷!”林淮激动的双目放光。
郭义推门进来,嚷嚷道:“我一看人没了,便知道你又来搅三弟睡觉!你让他多睡一会儿,醒来自然能知晓。”
“不行,我等不得!”
“他怎么了?昨晚梦游掉粪坑里了?”
“真是你干的?!”林淮惊叫,郭义两步窜上前捂住了林淮的嘴。
“什么玩意!我干什么干!瞧你那副样子,除了他掉粪坑,还有什么能让你这般喜庆?”
秦无病说完下了床,喝了一口凉茶,小尔和小摩正好端着热水进来,小摩埋怨道:“就差这一会儿了?说了多少遍,凉茶不能喝!”
小尔道:“你也知道说了多少遍,他不听,咱们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半夜潜进来把茶倒掉吧?”
小摩说:“这个方法可行!”
“小福和小斯呢?”秦无病只当没听到。
“去赵大家送银子了。”小尔回道。
秦无病点点头,开始洗漱。
林淮感慨的道:“三弟的为人是没的说!”
“你们怎知那位世子掉粪坑了?他来告状了?”秦无病擦着脸问。
“你是没看见,天刚亮,我寻思着昨日没见着春草,今日早些起身去看看,谁承想先见到的是国公府那位老管家,趴在驿馆门口,声泪俱下好不凄惨!我纳闷他哭啥,便走过去听了听,要不是侍卫拦着我便一剑捅死他了!”
秦无病突然想到昨晚大长公主对林淮的评价,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想到了他会说啥?他说是你把他们家世子扔进了粪坑,来找王爷要个公断。”
“王爷不会见他。”秦无病穿好长衫,坐到椅子上等小尔帮他束起头发。
“王爷自是不会见他,便派我与二弟去驿馆看看发生了什么,我二人去问了那些随从,马上回来禀明王爷,那小子晚上睡觉屋里不留人,但门是上了栓的,门外也有人看守,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在客栈的茅房里醒过来。”
郭义马上接口道:
“客栈中住客房间内,都有恭桶,不用去茅房,茅房是给客栈那些伙计预备的,长时间不清扫,我和大哥去看了看,根本不用把他扔坑中,随便扔哪都一样。”
小尔帮秦无病束好头发,秦无病起身叹气道:“王爷今日有要事,这事怕是又要落我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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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你干啥?查明谁扔的?那不是让你查自己媳妇儿吗?这事还能有谁?”林淮急道。
“也对!”秦无病点点头:“那老管家还在?”
郭义道:“在,王爷说随他,还命人找了几个金陵的名医去为世子诊治。”
“哦,我把这茬忘了!如此一来,那位世子怕是不想活着了,也难怪老管家这般拼命。”
秦无病说着出了房间。
……
老管家觉得自己是见不到粤地的太阳了,之前骑马要了他半条命,现在腿脚还不听使唤,今早再遇到这种事,世子眼瞅着是活不成了,已经洗秃噜皮了,还在喊着脏,真说世子如何了他也只有随着去这一条路!
所以老管家这次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他只想着拉着那个小捕快一起,黄泉路上二对一,他定要好好收拾一下小捕快,解解心头之恨!
“又想着怎么往我头上赖呢?”秦无病蹲下身子,嘲讽的看着趴在地上的老管家。
老管家正想到解恨处,突然听到声音本就吓一跳,抬头一看竟是秦无病,吓得差点创造奇迹自己站起来。
“要我说你什么好!做了一辈子奴才,欺软怕硬竟是深入骨髓了!你但凡有一口气在,脑子就能转,你但凡转一下,也知道不是我,可你只能认定是我,因为别人你谁都惹不起!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这样下去,只要你家世子还有一口气在,必定还有下次!你都一把岁数了,想不到根由吗?”
老管家惊恐的看着秦无病。
“你们都干过什么?要说妄议了大长公主,大长公主或许只会小小惩戒一番,都没空搭理你们!但你们自打到了金陵后接二连三的被惩戒,好好想想,为何?”
老管家竟真的认真的琢磨了起来。
“别琢磨了!就你这幅奴才相,想来也琢磨不明白!”秦无病站起身,低头看着老管家,得意的道:“你们不该一而再再而三的得罪我!我是不会出手,但,有人帮我出手!你想不想把那人找出来替你家世子报仇?”
老管家这才明白过来,这个小捕快饶了一个大弯,实际上是来他面前炫耀的,老管家登时气得愣是坐直了身子,狠狠的道:
“就因你一人,不知要多少人赔上性命!你可知昨晚那些当值的随从,回去都会被活活打死!”
“你这个指责倒是很新颖!我见过指鹿为马的,还真没见过指着黑炭说是面粉的!国公府真是让我开眼界,明明是你们心黑手辣,草菅人命,却能将罪责推给不愿意受你们欺负的人身上,不过没关系,这事好解决!小尔,小摩!”
小尔和小摩赶紧应是。
“你二人去趟客栈,对那些随从说,老管家说了,回到国公府他们一个都活不了,问问他们谁愿意跟着我,愿意的即刻过来,有家人在粤地的只需把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写清楚,我便能保证在国公府报复他们家人之前,让他们的家人安全!有卖身契在国公府的,也不要紧,先过来,自有大长公主替他们做主!”
老管家感觉心跳漏了好几下,几次连气儿都喘不上来。
第一百八十章 反了(一更)
“你们俩刚刚是亲耳听到他说的,若是想过来,我这里随时欢迎。”秦无病和颜悦色的跟站在门外角落的两名随从大声的说。
老管家不可能真的从客栈爬过来,自然是命人将他抱来放到驿馆门口,若是这二人现在便跳槽了,老管家怕是只能爬回去了。
“王爷今日有要事,无暇顾及到你,当然也是我还没来得及去说一说,你等我去把王爷说急了,你的老命也就能尽快交代了,省得你整日提心吊胆的想着回去后能不能活命,早死早托生!不用谢我,你两眼一闭,世子是死是活你也不必再操心,想来你前脚走,他后脚便会追着你去,我这也算是帮国公爷解决了一大难题!这样一位世子,不要也罢。”
老管家听罢已是浑身抖个不停,他伸手指着秦无病,半天才发出动静:“赵文,赵武!抱我回客栈!”
“别呀,我这准备送你走一程呢!”
“你,你休要得意……”
林淮直接窜了上来,抬腿就是一脚:“就特么得意了!你能咋着?!爷爷我今日要了你的命,你看国公府敢不敢跟武定侯府吱一声!”
林淮说着便要拔剑,被郭义按住道:“你跟个奴才置什么气?他敢惹三弟,自然有人连他主子一起收拾,这次还不长记性,迟早也是死!”
老管家也是一辈子从挨打中历练出来的,见林淮抬脚的那一刻,本能的便倒了下去,林淮这一脚的力道被泄去了大半,但老管家也是出气多进气少,秦无病招呼在门外不知所措的两位随从道:
“快些把他抱回去吧,死也让他死在客栈,恶心恶心你们家世子,我倒要看看,这么忠心的老仆死了,他会如何处置?”
“他处置个屁,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活过来!”林淮狠狠的道。
老管家只觉一口气顶在胸口,打了一个嗝之后,他感觉呼吸顺畅了许多,他不敢再多言,虚弱的抬手示意两名随从过来抱他,两名随从犹豫了一下,秦无病道:“小尔,小摩,跟着一起回去,把我刚才的话传一下……”
“我和二弟也去!”林淮瞪着眼道:“这话我来传!我倒要看看谁还敢说些什么!”
“也好,大哥二哥去我更放心!正好帮我给世子带句话,就说看到他这么怂,我很开心!如果他因此一命呜呼了,我觉着开心的便不止我一个了!”
……
林淮和郭义率先出了驿馆,老管家心里急得不行,可他在别人怀里,着急也没用,更何况他也不敢命随从超过林淮和郭义,面对这些贵族子弟,老管家可是把规矩记得极清楚。
只是一想到一会儿这两位侯门子弟要传的话,他心里便开始发凉,想着一会儿定要拦住二人,可不能让他二人将话说出口。
秦无病看着他们出了驿馆,这才转身朝襄王爷的房间走去,大长公主突然从拐角处噘着嘴溜达出来。
“为何要救他性命?”大长公主问。
秦无病嘿嘿傻笑了两声道:“不一定能救得成!大小也是条性命,更何况,冤家宜解不宜结,没闹出人命怎么都好说,出了人命便是麻烦!我知你不惧,但没必要不是吗?”
“那你为何要救那老管家的性命?”
秦无病叹了口气,在脑子里组织了下语言道:“其实细想,他们除了些许冒犯,没有做过什么非得要命的事,老管家虽是奴才,却也是忠心,还是那句话,没必要!”
秦无病没办法说,他的脑子里还残留着上一世人人平等,遵纪守法,人命关天,无私奉献的思想,想一下子跨到仗势欺人,一不顺心便出手要人性命的纨绔性格上,着实有些难度。
大长公主没再说什么,只说:“九哥屋里人太多,你自己去吧。”
秦无病叹了一口气道:“我去了也是听着,不知道要坐多久。”
“梧州那边不会这么快有消息,我帮你盯着呢,你便踏实的坐着吧。”大长公主妩媚的瞥了一眼秦无病,转身便走了。
秦无病心里的小鹿乱撞了几下,他有些感慨:这怎么还经不起撩了!
……
襄王爷的房间确实有很多人,有的秦无病认得,像江南总督田文谦,两位都指挥使邓铭和陈忠,其他人,他便不认得了。
秦无病本想悄悄的进去,偷偷的坐在一边,静静的等着会议结束,但德喜一嗓子,他便没了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先给襄王爷行礼,然后拱手朝列位大人拱手行礼。
让秦无病没想到的是,除了襄王爷,所有人竟起身回礼,秦无病惊着了,赶紧躬着身子道:“各位大人辛苦!你们继续,我……”
“你坐我身边好好听着。”襄王爷抿了一口茶,说的很随意:“昨日定国公世子所住的客栈发现了死尸,凶犯凶残,不仅杀人且将尸身斩成数块儿,将尸块儿埋在花圃之中,却拎走了头颅。”
屋中顿时传出倒吸凉气的声响。
“可定国公世子是个爱干净的,人还没住呢,先把客栈里里外外清扫擦拭了一个干净。”
一位官员脱口而出:“那岂不是将所有证据全都擦没了?”
襄王爷笑了笑,不无得意的指了指秦无病道:“是!但他用了不到两个时辰,便将凶犯找出,只是已经跑了,如今正在缉拿。”
“秦捕快当真了得!听说之前也是屡破奇案。”
“秦捕快真乃天下第一神捕也!”
“这等案子也能如此快的找出凶犯,怕是世人无人能及!”
……
秦无病自是知道襄王爷的好意,可还是觉得尴尬,只是看这架势,再不拦着点,他便是只应天上有了!
“实不敢当,实不敢当!各位大人殚精竭虑为天下安定出力,无病那些微末之功实不敢在各位大人面前献丑,眼下又有大事要商讨,万不可因无病耽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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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说着朝各位大人拱了拱手,走到襄王爷身后那张椅子,还没坐踏实,襄王爷转头淡然的对他说:“淅川……反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没这么简单(二更)
秦无病差点从椅子上出溜到地上,他忙探身低声道:“看你们这表情……不像啊!”
“意料之中的事,都已安排妥当。”
秦无病长舒一口气,可襄王爷没打算放过他。
“陈将军,把眼下的局势说给无病听一听。”
秦无病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他是谁?让个将军说给他听?有这个必要吗?王爷想要干什么?几个问题脑子里一过,秦无病脱口而出:“王爷,我可不会领兵打仗!”
襄王爷笑了笑道:“可以学!”
秦无病重新跌坐到椅子上。
……
正如襄王爷之前料想的那样,淅川的八兄弟在听到风声,知道王位不保的时候,更是下定决心动手。
淅川虽在西南省境内,但也是李世昌的藩地,朝廷却慢慢的削弱了淅川王的各种权利,除了管一管淅川王府,八兄弟再也管不了其他,他们怎么不急!
他们时刻等着消息,只等黄河,浑江中下游暴雨倾盆,连下三日,便在江南省最西面的三座小城,平卢,范阳,西河先起兵了,倒是哪也没去,只是将城中旗帜更换成淅川王的大旗,然后封锁城门。
随后淅川王李世昌正是上场,发表了告天下书,意思是李世昌最近经常梦到列祖列宗对他斥责,说皇上昏庸无能,同是李家宗室,李世昌怎能眼睁睁看着百姓受苦?!看着李家江山倾覆?!李世昌每日醒来都捶胸顿足,嚎啕大哭,纠结不已!忽有一日,淅川一带突现煌煌赤气沛然冲霄,李世昌觉得此乃天意!所以他拼着背上骂名也要做对得起祖宗,对得起天下百姓的事!
文中李世昌还劝京城的皇上识时务,天命悠悠,人力不可更移!都是李家子孙,你不行便换人来做,都是为了天下百姓,不可一心谋私,要以大局为重!
八兄弟没有选在淅川先起兵,这是一早便安排好的,淅川与那三座小城中间只隔着西宁一座大城,在兄弟八人看来,如此安排,西宁便是瓮中的鳖!
朝廷一心关注水灾,等反映过,他们定是已经将西宁拿下,然后再朝水灾之地进发,几日之内拿下半壁江山便算是站稳了脚跟。
……
襄王爷收到消息的时候,想要前后夹击西宁的叛军,也不过是刚出门不久。
京城那边自是早有安排,哪怕淅川八兄弟觉着自己这一步如何出其不意,稳操胜券,等着他们的必然不会有好果子。
今日襄王爷与众人商讨的基本还是水灾的防范与灾后的重建,抽空谈了一下江南省对反贼的防御工作,或许用不上,但总要布置妥当。
此时众位听到襄王爷与秦无病的对话,自然心下明了,这是要给小捕快揽功,这种顺水的人情谁不愿意送!
田文谦先道:“淅川反贼不过是自不量力,秦捕快倒是可以借此机会历练一番。”
秦无病想说‘我历练个屁呀!是能做将军还是能封侯?!’
可他知道不能说,只得装作一副受教的样子,频频点头。
“反贼不过五万余人,还要算上平卢,范阳,西河不情不愿逼着反的两万余人,这正是练兵的好时机!”
“他们倒是知道出其不意,兵贵神速,可惜不知早被皇上洞察,等着他们钻进口袋!这时候谁若是能领兵出战,真真是天赐良机!”
“反贼手中的兵,不值一提!粮草补给也跟不上,他们想速战速决,尽快将江南这个鱼米之乡拿下,无异于痴人说梦!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秦老将军这次领军守在西宁,拿下反贼轻而易举!咱们只需将江南守好,将水涝之灾处理妥当,安排好赈灾事宜便可。”
……
秦无病听着这些官员的话,心里琢磨着他们是什么意思?把反贼说的如此不堪一击,那岂不是谁去打这场仗都会被说是白捡的功劳?
其实这些官员是看秦无病不想去捡这功劳,以为秦无病没打过仗,心里发怵,他们为了迎合襄王爷的心思,这才说的如探囊取物般容易。
“你们都下去吧,眼下事多,不宜在我这里耽误太久,千万莫要耽误了正事!”襄王爷端起茶碗。
各位官员赶紧起身行礼告退,还都不忘朝秦无病点头道别。
秦无病站起身一直拱手相送,直到屋内再无他人,秦无病才走到襄王爷面前道:
“王爷想帮我捞功劳,无病感激不尽!但是,这种事,我还是别掺合了吧?万一耽误了事,我功劳没捞到,再惹得一身骂名,岂不是平白的给王爷和大长公主添麻烦!”
襄王爷轻轻啜了一口茶,放下茶杯道:
“我给你五千骑兵,带上林淮和郭义,你们去平卢一带转一圈便回来,什么都不用做,今晚出发,三日后会到,那个时候那边也差不多完事了。”
“不合适吧?那么多在军营里等着升迁的将士,我……”
“你没碍着谁!不是为了给你要一个虚衔,便也无需有这五千骑兵过去晃一圈,真正在战场上立功的,皇上那里少不了奖赏!”
秦无病垂下头。
“刚才那些人都是人精,这五千骑兵中自然会有他们想提拔之人,我安排在晚上出发便是给他们时间去安排,你那四名随从,我看很好,这次也让他们跟着,将来愿意跟着你的,你自是不会亏待,想自己领差事的,你也别拦着,也不枉他们对你忠心了一场。”
襄王爷顿了一下又道:
“领兵的人你认得,便是之前你在漕帮时调来的那位千户,如何行事他都知道,你跟着骑马跑便可!”
“那,咱可有言在先,我们这些人的奖赏绝对不能高过那些真的在战场上厮杀的将士……”
“不是只有你心里有杆秤!”襄王爷没好气的说。
秦无病傻笑了两声。
“门口的事你处理了?”
提到赵光,秦无病顿时没了好心情。
“……就怕我的话不管用,他若真的是想不开死在金陵,怎么说都是个麻烦!”
“放心吧,他死不了!你下去准备吧,这事我提前没跟玉儿说,你,自己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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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双眉一挑,他觉得襄王爷给他挖了一个坑!这事儿绝对没这么简单!
……
第一百八十二章 说服(一更)
回到房间,林淮,郭义,福尔摩斯都没回来,秦无病琢磨了半天,突然喊了一嗓子:“我要见大长公主!”
然后秦无病便坐在桌边,喝着茶等着,想着一会儿如何跟大长公主说,按理说这是好事,大长公主不会阻拦,可为何看着襄王爷的样子,又不像这么回事?
秦无病等了很久,一壶茶喝光了,大长公主也没来,他抬头看了看,又开门看了看门口,正犹豫着如何找个人通传一下,大长公主的声音传来了:“你看什么呢?”
秦无病惊喜不已,马上迎过去问:“我喊了一嗓子,半天没见你来,还以为你的人没在周围。”
大长公主眨了眨眼,问:“驿馆内,我的人为何要在你的周围?”
“那,你怎知我找你?”
“九哥说的。”
“他没说我为何找你?”
大长公主摇头。
秦无病背着手转身进了屋,大长公主跟了进来追问:“究竟是何事?”
“淅川反了,你知道吧?”
大长公主点点头,突然眼睛一瞪:“九哥让你领兵?”
“只说让我带五千骑兵去平卢附近转一圈便回,什么都不用干,就是骑马玩。”
“不行!”
“为何?王爷也是想为我争个虚衔,到时咱俩脸上都好看,再说你之前不也说王爷让我掺合,便是想给我捞个功劳嘛!总不能坐屋里,功劳自来吧?”
大长公主恼道:
“你的长处在推理断案上,不在冲锋陷阵上!我不需要你有什么虚衔,九哥清楚的很,淅川那八位没那么简单!之前我说想要去,他都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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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上哪?”
“去西宁呀,你别担心,我身边……”
“这事儿你问过我吗?那是什么地方?你是什么身份?男人都死光了?要你一个女人上战场?你还让我坐这等着捞功劳?我还要不要脸了?我没有脊梁吗?你听好了,你身边即便有万人,也轮不到你去!”
秦无病是真的恼了,不仅眉毛立着,眼睛瞪着,头发都快炸起来了。
大长公主原本还想辨别几句,见秦无病的模样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还有脸笑?!我不过是去平卢周边转一圈,你是要去西宁!”
“那怎么办?朝廷已无兵可用!”
秦无病愣住了。
“淅川那几人不知用什么方法联系上了羌戎和北元,这两处也同时发兵,若真是只淅川一地生变,我自然不会拦着你跑这一趟!”
秦无病紧锁双眉,震惊之余仍不忘转动脑子。
“所以,这次是秦老将军领军平乱,而不是其他将领!所以王爷让一个千户带着五千人来找我,而不是征战沙场多年的将领!不对啊,今日邓铭和陈忠都在!”
“他俩手下的兵大多都在河道上,有一小部分被征调去了北边,还剩下一小部分守着各座城池,江南和河南这么大的地方,自然需要他们俩人留下来镇守,边关的仗要领军几十万,他俩威望不够,又离得太远,这种事兵部自会安排,我还没收到消息是谁领兵……”
秦无病听着听着,突然道:“还是老和尚了解他们啊!”
秦无病说完跌坐到椅子上。
“七叔怎么了?”
“在漕帮的时候,他便跟我说过,淅川那几人无用的很,只要联合羌戎和北元,还有一个南诏一起发兵,再加上水灾,朝廷必定应付不来!我当时还说,他们的脑子被驴踢了,山河破碎,引狼入室,这样的江山他们要来何用?!”秦无病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真是李家好子孙!”
大长公主撅了噘嘴道:“我也不知道那个位子有什么好的,父皇便是积劳成疾,皇兄也是,现在皇上正是年轻的时候,可每日也是少有休息!”
秦无病像是没听到大长公主的话,自言自语的道:
“至少南诏没有动!王爷让我带着五千骑兵去平卢跑一圈,为何要跑这一圈?这种时候五千骑兵何其重要!王爷为何不与我说明?怕我不敢前往?不对呀,你知道了便等于是我知道了……但有些官员今日看着可不像知道边境之危,至少现在还不知!”
“消息都是刚得的,九哥眼下最难做的是防住水涝,不能让太多地方受灾,地方官员自然是能稳住最好!九哥怕是累极了,有些话咱俩说或许比他跟你说容易些。”
秦无病摇头道:“不对!王爷与我向来有默契,这种事……”秦无病突然抬头看向大长公主不吭声了。
“你什么意思?”
“王爷让我跑一圈,或许真的是跑一圈,但又不是简单的跑一圈,可能会有危险!但王爷确实无人可用,或者说没有信得过的可用,便不得不想到了我,若是你执意不肯,王爷肯定会放弃,所以他将这个决定权,放在咱们俩人手中!”
“若是这样,他可以直接跟你言明啊!”
“王爷……也纠结!”
大长公主皱了皱眉,撅了噘嘴,垂下了头。
“可为何要让林淮和郭义跟着我?若是真的冒险,武定侯和永诚侯那一关怕是不好过吧?”秦无病又想不通了。
“哼!京城中那些勋贵之家,只知享受祖上留下的余荫,哪个肯为朝廷真的出力!”
“那便是了,王爷是想让京城的人都知道,这一次侯门子弟一样可冲锋陷阵!若是如此,这一趟便是安全大过危险的,王爷也非圣人,怎能事事预料在先,前面怕是会有意想不到的变故,战场上瞬息万变,这都正常!但仅有一丝危险,王爷也会纠结,他将最终的决定权交给咱俩,就是知道若是跟我说了实情,我必会前往!”
大长公主皱了皱眉,没有吭声。
“你为何要去西宁?是不是觉着这种时候必然要伸手相帮?我也一样啊!你想想,为何王爷同意让我去却不同意让你去?抛开男女之别,还有一个原因,我是个有脑子还带着运气的吉祥之人!”
大长公主扑哧笑出了声。
第一百八十三章 秘密(二更)
“你就好好的陪着王爷,这段时间王爷必定寝食难安的,别人说什么王爷未必会听,你劝两句还能有点用,一定要让他注意休息!”
大长公主抿着嘴点点头。
秦无病看着大长公主的样子,手不自觉的抬起来奔着大长公主的脑袋去了,就在快到额头的那一瞬间,老和尚怒气冲冲的推门而入。
“他们去客栈为何不叫着我?!”
“你问谁?你在睡梦中谁敢吵醒你?自己不早起还怪没虫吃!”
老和尚被秦无病恼怒的表情镇住了,他琢磨了一下自己刚才的问话,貌似与以往没有太大区别,怎么就急了呢?
“内个,听说那小子今早是在茅房醒过来的?玉儿出手了?早就该收拾他!下一步咱们做什么?”
“下一个头!老和尚……”
“七叔!”大长公主又纠正。
“七叔!从现在起,那位世子是死是活都与咱们无关,借你吉言,淅川那八个兄弟反了,羌戎和北元同时出兵,我就问你,这种时候,你能不能做到不惹事,不添乱,不无理取闹?”
老和尚先是愣了一下,眼神中有那么一瞬间闪现出悲伤,虽只是一瞬间,也没能躲过秦无病的眼睛,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道:
“你也别想太多……”
“你是不是要领兵?还不想带我!”老和尚眼中显出一丝凶狠。
“你这话说的不对,这件事上,我压根就没想起来你!”
“不用你想,我必须跟着!”
“我刚苦口婆心的是对牛弹琴呢?我拢共五千骑兵,还得分出去两千保护你,遇敌之后想投降,敌人可能都不肯,我死活放一边,你是盼着跟他们八兄弟重聚吗?”
老和尚额头的青筋突突在跳,秦无病连连摇头道:
“不一定非要在战场上杀敌才是帮忙……”
“我要亲手杀了他们!”
秦无病点头道:
“你太高看他们了,你觉得那八兄弟谁会领兵冲在前面?你上战场也看不到他们,等抓到了,你再杀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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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和尚跌坐在椅子上,口中嘟囔着:“我就是那么说一说,可不能这么做啊!引狼入室,引狼入室啊!”
老和尚说着说着悲愤的拍起了桌子。
秦无病看到大长公主突然眼中晶莹,他一阵心疼,却又不知该如何劝慰,正不知如何是好,林淮和郭义推门进来了。
“我看那小子是活不成了!”林淮进门就嚷嚷道,根本没注意屋内的气氛。
“我们去的时候还泡在浴桶里,我听随从说,就不能离开水,身上都快被搓烂了,还觉着脏!你的话我带到了,我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他泡在浴桶中,我们也不好走到近前,不过他那些随从我看都跃跃欲试的,怕是都很清楚,世子这副模样回去,他们也是死路一条……你们这副表情,是对他动了恻隐之心?”
郭义一进门便觉出不对劲了,这时也忙问:“可是我们做的哪里不对?”
秦无病看了眼老和尚对大长公主说:“你劝劝七叔,我们先出去。”
大长公主自然明白,这种时候让老和尚知道林淮和郭义都能跟着去,怕是又好闹腾了。
“他俩也跟着?”老和尚突然一问,秦无病反倒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去哪?”林淮瞪大眼睛问。
老和尚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异常冷静的道:“你们都先出去,我和无病说两句话。”
一向如老顽童般不懂分寸的老和尚,突然严肃起来,屋里的几个人都愣住了,还是大长公主先反应过来,朝林淮和郭义使了眼色,三人这才出去。
老和尚沉默的始终盯着桌上的杯子,秦无病只能耐心的等着。
等了好一会儿,老和尚突然开口道:
“我是父皇唯一嫡子,父皇离世时,我十三岁,父皇将皇位传给了四哥,就是玉儿跟老九的爹,母后担心我背着嫡子的名分,成了别人的眼中钉,便在父皇那里帮我争取到一份诏书,这事儿谁都不知道,至少我一直以为父皇不在了,便只有母后与我知道,后来三哥鼓动我做了一些事,那时我也未曾多想,直到前年三哥那八个逆子派人找到我,我才觉着,或许知道那份诏书的人不止我与母后。”
秦无病认真的听着,他知道现在的老和尚,才是真的老和尚!这些话老和尚不会再与任何人讲。
“父皇给我留了一支军队!”
秦无病的下巴差点掉了。
“你说母后这般做是护我还是害我?又或者是逼着我往那条路上走?父皇为何会同意?他怎会不知一旦被人知道我手中有诏书,小命难保?!”
“我没太听明白,就是说你爹给你留了一支军队?可,这些人即便现在都活着,也都七老八十了吧?还有何用?”
“诏书中写的是我可随时调用西南十二卫,西宁卫便在其中,父皇还给我了一枚印章,说是仅凭那枚印章便可调动西南省的军队。”
秦无病了然的点点头,又纳闷的低声问道:“该说不说的,从你爹到现在的皇上,中间还隔着两位,他们要不认,你也没脾气。”
“我就没想过要用!即便是我那时年轻,三哥那般鼓动我,我也没动过这个念头!”
“这么看,知道你有诏书的不仅仅是你三哥,你四哥也知道!不然,你活不到今日!说明白一点就是你四哥见你没动,才把你送到天台寺颐养天年,不然没有比那时候再好的机会……除掉你!这么看,你爹是个大智慧的,他既了解你,也了解你四哥,知道只有这般你才真的能留下性命!”
老和尚苦笑。
“不过……”秦无病拉了一个长音:“你们老李家真是具有冒险精神!一个个把置之死地而后生玩的登峰造极!先帝留下两份遗诏我觉得已经够冒险了,没想到你爹更在这之上!帝王家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老和尚答非所问的道:“你说他就不怕我到天台寺后动了这个念头?”
第一百八十四章 方法(三更)
秦无病笑问:“你母后可是为你留下一些暗卫或者誓死效忠你的人?”
老和尚点头。
“这些人若是拿着你给的诏书或者印章去西宁调兵可有用?”
“应该有用。”
“你敢吗?应该这么问,他们能活着到西宁吗?咱俩是不是聊的有点跑偏?你今日将这个秘密告诉我,是想说你可以领兵?”
老和尚摇摇头,抬眼看向秦无病问:“你可知我为何会答应三哥那几个逆子,帮他们拖住老九吗?”
“你不是一直觉着三哥比四哥强吗?”
“我十五岁到天台寺,直到今日未娶妻生子,只因一个嫡字,我便绝了后,你说我该恨谁?”
秦无病从来没见过老和尚眼神如此狠绝,竟是惊出一身冷汗,连声调都有些发颤:
“你想干什么?这个时候令西宁卫倒戈叛军?你想毁了李家天下?”
老和尚哈哈一笑,可脸上却写满悲伤。
“用句先人的话:吾恐季氏之忧,在萧墙之内!”老和尚像是突然苍老了:“若是能保这天下太平,我绝不绝后的……我乐得逍遥!若是李家兄弟之间相斗,我乐意帮谁便帮谁,别跟我说什么民间疾苦,我的苦谁理会?!但若领着外人来祸祸这天下,那不成!我这一把老骨头留着也无用,便是死在战场上又如何?也叫那些人知道知道,我李家嫡子不是个怂的!”
秦无病听罢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陷入沉思。
老和尚盯着秦无病等了一会儿,有些急了:“你别逼我自己跑去!”
“在静海县老来得子的人多了去了,我刚就在想,岁数最大的一个,我知道的,六十二了,还让妾室生了个大胖小子,你说你还这般年轻,想要个孩子还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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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和尚没想到秦无病思考了半天,是在思考这件事,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你不用担心皇上,我这么说吧,你四哥他们这支,还算是比较念亲情的,若不然你爹无论如何安排,你都未必能留下性命,如今你也算是彻底的迷途知返,你这个‘嫡子’,已没了危险,自然不会教导你的孩子如何如何,皇上自会让你有后!你便老实的等在金陵,等我回来,咱们一起进京,先把你的婚事解决了,我把话放在这,你一日不娶,我便和大长公主等上一日!”
老和尚张着嘴,呼吸有些急促的问:“我能成家?”
“为何不能?虽说咱俩认识时间不长,但可算是共过不少事,你见我说出的推断哪次错过?”
老和尚狠狠点头。
“所以呀,你现在需要好好安排一下到京后的日子,我觉着年底前必须将我婶子娶进来,你卖卖力,明年这时候孩子肯定在我婶子肚子里了,用不了三五年,你家院子里孩子的叫声,哭声,打闹声必定此起彼伏,就怕你到时候烦!”
“不烦不烦!”老和尚咧着嘴笑,眼中却已潮湿。
秦无病莫名的鼻子一酸,他深吸一口气,他认真的对老和尚说:“你一念,可影响万千百姓!你能选择隐忍,就凭这一点,我秦无病替天下百姓谢过!”
说着,秦无病站起身,向桌外迈了一步,对着老和尚深深一揖!
“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年轻人吧,你已做的极好了,该享福了!别让我在战场上分心!”秦无病重重的拍了拍老和尚的肩膀。
老和尚艰难的挤出一个字:“好!”
……
安抚了老和尚,秦无病心情沉重的推开了林淮的房门,郭义正好也在,俩人坐在桌边正低头嘀咕着什么。
“你吓我一跳!”林淮朝秦无病嚷嚷。
“大长公主跟你们都说了吧?”
“说啥?”
秦无病反倒是一愣,随即一想便也明白了,大长公主这是让他自己抉择,她知道秦无病绝不会难为这两位异父异母的亲哥哥。
秦无病坐到椅子上,表情有些沉重。
“咋了?俩人吵架了?你打不过她?挨揍了?”
“淅川反了,且羌戎和北元同时出兵了!”
秦无病像是一早便预料到一般,林淮扭身刚要迈步便被秦无病一把拽住。
“能不能听我说完?”秦无病也急了:“我就知道你这个性子,勇猛之余,动动脑子行吗?你现在要去哪?等你到了兰宁卫,可能仗都打完了!”
“就是!大哥的性子太过急躁,你先听听三弟要说什么,说完了咱们再一起商讨,你扭脸就走,春草怎么办?”
林淮气哼哼的坐到椅子上,狠狠地道:“我定要亲手宰了淅川王!”
“你想上战场?”秦无病严肃的问。
“废话!”林淮瞪眼。
“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出不去驿馆,你可信?”
林淮愣住了。
“即便你被你侥幸出了驿馆,我也有的是办法将你追回来,你可信?”
“你想干啥?”林淮腾的站起身,恼怒的道:“我虽有罪责在身,但我仍是军营里的一个,眼下边关告急,你让我坐在这里喝茶聊天,陪那个世子娘们儿玩?我不管此去几千里,只要快马加鞭总有到的一日,你让我坐在这,我做不到!”
“最先起兵的是平卢,范阳和西河,王爷命我领五千骑兵去趟平卢,淅川在西南,兰宁在西北,这一南一北相差千里之上,远水解不了近渴!”
“那还等什么,平卢离金陵不过几百里地,兵贵神速!三弟没有作战经验,大哥路上再教你……”
“我不想带你!”秦无病面无表情。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七叔?九哥!(一更)
“为,为啥?”林淮呆愣住了。
“因你从不知自己行事鲁莽,我没有武定侯的本事,次次安排人在你身侧保你平安!”
林淮连退了三四步才站定。
“大哥嫉恶如仇,勇猛仗义,在战场上豁得出命去,从未因自己背后有武定侯府而觉得高人一等,这些是我佩服大哥的地方,所以,一声大哥我是由衷喊的,我当你是亲兄弟,便如同你待我一样,我明知大哥身上的缺点致命,怎会还让你跟去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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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我确实不懂行军打仗,大哥却在沙场征战十年,可王爷为何让我领兵,而不是你?王爷之睿智不是你我能企及的,大哥也曾说过,一个眼神都有可能让王爷洞察心机,王爷为何如此安排?”
林淮的内心此刻崩塌的一塌糊涂,他瞪着眼睛,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秦无病心软了,他长长叹了一口气道:
“大哥,我本可以骗你,让你先回京城,只要进了京城,武定侯定会将你看紧,你的命便也算是保住了,哪怕将来大哥恨我入骨!”
林淮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他喘着粗气,眼神依旧充满疑惑,他像是在问‘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可我还是选择跟大哥实话实说,因我知道大哥心怀家国!只是不太会动脑子,若是大哥能打消我心中的顾虑,我便带着大哥走这一趟又何妨?!”
林淮眼睛瞪大了几分,他上前一步,想问如何才能打消顾虑,却是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王爷命我今晚出发,大哥还有时间细想,全想明白怕是难,至少想明白自己是否鲁莽,性子是否急躁?如何克制?如何……”
“不用想,三弟说的我都认,这一趟,我全听三弟的,绝不擅自做主,更不会指手画脚,若是,若是做不到,三弟找个人直接将我打晕扔回京城,大哥我从此脱下铠甲,再不言兵!”
这下反倒轮到秦无病愣住了,他没想到林淮这么痛快,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这话我和二哥可都记着了!”
林淮激动猛点头道:“大哥说话向来作数!”
秦无病笑着点了点头,又看向郭义道:“二哥……”
“你无需劝我!”郭义摆了摆手道:“三弟聪慧过人,二哥也不傻!你怕跟永诚侯府无法交代,怕我太废物,拖了你们的后腿。”
郭义自嘲的笑了笑又道:
“可我跟着总还是有些好处的,大哥上战场,在京城无人会诧异,而我若是也上了战场,势必在京城勋贵人家中掀起热论,谈不上表率,但却足以让他们好好想想,皇上若是再有安排,还有哪家敢退缩?祖父常说,滔天的富贵不是自己的,是朝廷给的,想要留住,便要时不时的让别人知道,我们值!”
秦无病深吸一口气,他没想到郭义能想到这一层。
“三弟不用担心我的安全,我这人惜命,绝不会冲在最前面,除非全军覆没,只活一个那也肯定是我!”
“呸呸呸!”林淮急道:“这时候最忌胡说八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林淮双手合十抬头对着房顶嘟囔着。
秦无病笑道:“咱们此行的目的应是干扰,未必会直面叛军,大哥二哥收拾一下,天黑后咱们出发。”
秦无病说完出了林淮的房间,他还要去找王爷,大长公主说在驿馆之内不会安排人在身边,但不代表襄王爷没安排,刚才对老和尚的那番承诺,他要在走之前帮老和尚争取到,毕竟是去战场,哪有绝对的安全!
襄王爷像是在等着秦无病,桌上还摆着午饭,见秦无病进来,直接说:“坐!边吃边说。”
秦无病也不客气,德喜伺候着净了手便坐下大口的吃了起来。
“以后有事直接说,自己人还得动脑子,太累!”秦无病埋头吃着,说的很随意。
襄王爷慢慢吃着,没有说话。
“七叔跟我说的话,王爷都知道了吧?”
“七叔?”襄王爷放下筷子,仔细的看着秦无病。
“就是老和尚。”
“我还能不知道是谁?!”
秦无病抬头看了看瞪眼的襄王爷,只转了一下脑子,忙道:“九哥也是,我即便再聪明,也难免有说废话的时候,毕竟还是凡人。”
一声九哥把襄王爷喊笑了:“你这猢狲,真真是!”话音刚落,襄王爷又严肃了起来:“让你领兵这事,我没时间多想,让你晚上才出发,确实是等那些官员往五千人里安排人,可他们不知的是,我根本凑不齐五千骑兵!”
秦无病也放下了筷子,看向襄王爷,认真的听。
“你这一趟看着毫无危险可言,但战场上瞬息万变,我给你的人又都是虾兵蟹将,一旦遇到危险,便真的是危险了!所以……”
“王爷……”
襄王爷一个凌厉的眼神。
“九哥心中有担心,便想着让我自己拿主意,不管这差事我接不接,你都会应允,因为怎么做好像都对,又好像都错,这场仗不会因为我带这五千骑兵虚晃一枪便会如何,但若是我们偏巧遇到叛军,便是九死一生。”
襄王爷皱了皱眉,又陷入纠结中。
“我不懂军事,但九哥既然有这个安排,定然有用,我是个有运气的人,所以九哥无需担心。”
“原本安排在西宁周边的将士,有一部分被调去兰宁了,羌戎和北元才是大患!他们这次能一起出兵想来我那几位堂兄弟没少下功夫,别说是出兵,他们便是同时大军压境,轻易便可牵制住咱们几十万将士!所以,这些年朝廷想尽办法阻止他们之间的联系。”
襄王爷顿了一下又道:
“秦老将军年事已高,一直在西宁老家颐养天年,西宁的几位将领都被调走了,也是万不得已才请他出山,但西宁尚在可控之中,叛军掀不起什么大浪,你这一趟主要是吸引叛军的注意,只要他们派兵回援平卢,你的差事便完成了。”
秦无病点点头,又问:“九哥要为边关的战事筹集粮草吧?”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举贤不避亲(二更)
襄王爷叹口气道:
“江南这次水灾到底会如何现在还不可预测,但影响今年的收成是必然的,原本这次南下也有筹粮的目的,眼下更是难办!战事一起,不知何日结束,粮草供给自是不能出差错,但三地都有战事,又赶上江南水涝,朝廷……难啊!”
“将我父兄叫来帮衬王爷筹集粮草吧!”
襄王爷眼中一亮。
“秦家这些年生意做的大,银子也没少挣,这时候不拿出来帮一下朝廷,什么时候表现?再说,现在就算把家底掏干,将来皇上还不得帮我们家补上?我父兄统筹这一块儿有些经验,让他们来应能帮的上九哥,或许有些商家见秦家动了,也跟着动,那岂不是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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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王爷很是积极,马上问:“他们最快何时能到?”
“让玉儿传信,他们收到信儿即刻启程,我想三五天内怎么也到了吧。”秦无病想都没想便将大长公主变成了玉儿,连叔叔和哥哥都喊了,唤声乳名应该无碍。
“好!好!好!”襄王爷连说了三个好,果然没计较秦无病的称呼,而后又激动的道:“我眼下正缺人用,缺的很!你父亲是兄弟四人,全叫来,秦家四房你这一辈儿中,跟着长辈在外面的有七人,留下两人照顾你们自家生意,剩下的全叫来!如今正是烧银子的时候,你能如此顾全大局,事后皇上必会重赏,诶,都是一家人,都好说,都好说!”
秦无病惊了,他忙问:“我祖宗十八代,九哥是不是都命人查明白了?我家中还有几个未出阁的妹妹,未娶亲的弟弟,九哥是不是也帮着看看谁家合适?”
襄王爷哈哈大笑:“只要过了这一关,都好说,都好说!”
“九哥!七叔成家的事……”秦无病趁着襄王爷心情好,试探着问了一句。
襄王爷收敛笑容,沉默了片刻道:
“你说的对,只要七叔彻底想明白了,便是子孙后代的福气!”
秦无病挑了下眉问:“这么说在驿馆中,我们不论说什么,九哥都能知道?”
“应该这么说,我只会知道我想知道的,什么都听,我还干不干别的事了?”
“得了,有九哥这句话,我也算是放心了!九哥可要看好玉儿,别让她跑去西宁!”
“我看不住她,这是你的事!”
秦无病愣了一下,想想大长公主的性子确实无人能管,可若是他能管住……
“那我办事去了!”
秦无病站起身径直走出了房间,襄王爷坐在那笑了笑,突然收敛笑容嘟囔道:“皇兄可要护着他安全的回来!”
……
秦无病觉得自己还挺忙,回房间喝口水的功夫,小福和小斯回来了,没等二人汇报工作,大长公主推门进来了。
“你先坐,我正要去找你,先听他俩说完。”
“我去给七少奶奶沏壶新茶。”小斯拎起桌上的茶壶便要走。
“平日里怎么没见你们对我这般照顾?”秦无病盯着小斯问。
小斯想了想很认真的说:“可能是因为七少爷不如七少奶奶好看。”
大长公主咯咯直笑,秦无病朝小斯竖起了大拇指。
小斯淡定的拎着茶壶出去了,小福赶忙开口道:
“那个赵大家是真的穷,他爹去年干农活的时候伤了腰,他娘冬天的时候染了风寒,虽说命保住了,可一直咳嗽,人也瘦的不像样,他有七个弟弟妹妹,最小的才四岁,我们留下二十两银子,对他们这样的人家可不算少了,结果赵大的娘带着七个孩子给我们跪下,说银子不要,能不能把赵大放了。”
秦无病皱眉看了眼大长公主,他惊讶的不是家里人替赵大求情,惊讶的是这么一个穷困的家庭,竟仍是把亲情看得最重。
“你怎么说的?”秦无病问小福。
“我说,‘你们把银子收下,该看病看病,该买粮买粮,先得活下去,赵大确实做了错事,我家主子答应替他求情,但惩处也会有。’赵大的娘就哭,说做不到孩子在牢里受罪,他们在外面享福。”
“他们最终也没要银子?”大长公主问。
“要了,小斯跟他们说‘我家主子本是好意,赵大也是孝顺,你们既然不领情,那便接着病着,饿着,让赵大在牢中急着,反正我家主子答应的事做到了,赵大即便在牢中急死也无用,谁让他有个糊涂的爹娘!’”
小斯这时拎着茶壶正好进来,一边给大长公主斟茶一边道:
“我说的没那么客气,我直接说他们不知好歹,只想着自己心里舒服,就没想想赵大在牢中有多惦记他们,日子该怎么挨!给银子不是为了让他们吃香的喝辣的,绫罗绸缎的,我说‘只你夫妻二人看病,怕是就用的差不多了,不过是让你们能活到赵大回家罢了!’他们便收了银子。”
小福又道:
“我们出来之后跟村里人打听了一下,村里人说有人看他家孩子多,各个吃不饱,便跟赵大爹娘说将家中三个女儿卖了,赵大的爹就恼了,差点动手,还说一家人就算饿死也死在一起,卖闺女的银钱他们没脸用。”
秦无病叹了口气道:“这夫妻俩倒是个疼爱孩子的。”
大长公主撅了噘嘴道:“律法也要讲人情,我让九哥找金陵府尹。”
“既是犯了律法,自是要有惩处,但也可换个方式,眼下不管是河道还是军营都是缺人的时候,倒不如给赵大选个去处,也算将功赎罪。”
“那你就带着吧,河道上眼下都卫所的将士,他去了怕是也难融入,倒是跟着你,我看九哥那想凑够五千人有些难,多个人也多份气势。”
小福和小斯听得有些发蒙,俩人盯着秦无病,几次想开口,都被秦无病的眼神制止住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密语与心凉(三更)
“你俩先出去,我与大长公主说些要事。”
俩人点头转身走向房门,小斯走到门口还不忘嘱咐:“七少爷别光顾着自己喝茶,别忘了给七少奶奶添茶。”
“滚!”
大长公主又笑出了月牙眼。
“我刚刚与九哥谈了谈,别的事我都不担心,唯一担心的是,”秦无病顿了一下,严肃的看着大长公主道:“没人能管得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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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我干什么?”
“我即便没上过战场,也知战场上瞬息万变,消息传递往往因不及时而有误差,你性子跟七叔一样,不管不顾!听了上半句,根本等不及下半句人就不见了,你说我能不担心?”
大长公主噘着嘴,垂着头。
“能不能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老老实实的待在九哥身边,哪也不能去?”
“不能!”
“你……”
“我已命凤鸣带着凤队的人跟着你,别的保证不了,你的命肯定会好好的!”
“所以呀,我既然铁定没事,你能不能……”
“不能!”
“为何?!”秦无病提高了声调。
“若是西宁失守,我必会带人上战场!皇上已无兵可调,我姓李,这种时候我不上谁上?让手无寸铁的百姓上?我相信不仅我会上,七叔,九哥都会上!你以为九哥为何还会坐在这里?若不是河道告急,九哥早就上马亲自迎敌了!”
秦无病第一次被说的哑口无言,他看着大长公主出了一会儿神,突然开口道:“那我便叫西宁好好的!”
大长公主瞬间湿了眼眶。
别人若听了秦无病这句话,只会当他玩笑或者吹牛,可大长公主却能从秦无病的眼神中读到那份坚定。
“你知道西宁在哪吗?”大长公主哽咽的问。
“不知道!五千人呢,总有人知道,就算没人知道,找到叛军便能知道!反正就一句话,我不准你离开金陵!”
大长公主在眼泪夺眶而出那一瞬间起身飞奔直门口,突然停下,没有转身,说:“你还差我一顿饭,你说金陵有家酒楼河鲜做的极是好味!”
秦无病看着大长公主冲出房门,心里突然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这对话有点像送终!
……
黄昏时分,雨停了。
勉强凑够的五千骑兵集结在金陵城外,秦无病他们也整装待发。
这是秦无病第一次穿上一身铠甲,说不出的英武!
福尔摩斯四人激动的站在他身侧,林淮早就等不及了,一再的催促,郭义倒是淡定的很。
凤鸣带着十几人站在一侧,难掩肃杀之气!
赵大也来了,郑拓不仅将赵大送来,还送来几名说是冲动下伤人的罪犯,秦无病大概问了一下情况,大多是被欺负急眼了便动了手。
秦无病点头,问:“你们几人可会骑马?”
几人相互看了看,赵大小心的问:“骑过牛是不是便能骑马?”
秦无病心中一阵发凉,可眼下没时间让他感慨,大长公主说得对,哪怕充个人数,气势上也能引起敌人的注意!
他将赵大几人交给福尔摩斯,命他们尽快教会几人骑马。
襄王爷,老和尚还有大长公主都没来送别,这也正和秦无病的心意。
不见是因为还能再见!
秦无病不再耽搁,翻身上马,威风凛凛的喊了一声:“出发!”
凤鸣忙喊道:“驸马,这边!”
……
秦无病的内心是澎湃且激昂的,哪个热血男儿没有个英雄梦?如今他竟有机会像霍去病一样,少年挂帅破敌顽,万里长驱灭敌患!冲关破阵,斩将杀卒!
秦无病想想便觉得热血沸腾!
可惜,沸腾了没多久,出了城门见到千户牛连胜和他身后那差不多五千名骑兵,秦无病的血凉了!
秦无病极是好奇这些人是怎么凑出来的?一眼望去,别说军纪,能好好坐在马背上的拢共也没多少!大部分都是在马下,站着,蹲着,还有躺着的!
秦无病指着后面那些人问牛连胜:“这些……都是哪找来的?”
牛连胜讨好的道:
“一部分是各位大人送来的,大多是家里的随从侍卫什么的,听说路上还有,但是咱们等不及了,一部分是附近卫所的新兵,还有一部分是附近几个县牢中牵扯人命或者伤过人的犯人。”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他在想这时候跑回静海家中躲起来被抓回来的几率大不大?
林淮急了:“这特么是兵吗?!就这还打仗?!”
秦无病仰头看了看天,琢磨着若是霍去病带着这些人……历史会不会改写?去病,无病,不过一字之差,意思是一样的嘛!怎么差别这么大?
“驸马!下一步做什么?”凤鸣的声音中带着催促。
秦无病扭头看了看凤鸣问:“给你这五千人,让你三日内调教出来……”
“我不要!我只负责驸马的安危!”
“大长公主没跟你说要听命于我?”秦无病瞪眼问。
凤鸣咬了咬牙道:“说了,但是,这五千人我不要!”
“我还不给呢!牛连胜!”
“在!”
“将这些人分类站好!各位官员送来的站一起,新兵站一起,囚犯站一起,分开!他奶奶的老子就地解决了,省得路上闹心!”
牛连胜还带着几个百户,几人卖力的吆喝了好一阵子,这才将人分开。
此时,天已黑透了!
牛连胜命人点起了火把。
秦无病先走到新兵的队伍面前,大概有一千多人,大多都还是孩子,没有几个比秦无病年纪大的,一个个战战兢兢,毫无斗志可言。
秦无病喊了一声牛连胜,高声问:“带过新兵吗?”
“带过!”
“这一千多人你先教会他们听从命令,表现好的,先提几个百户,赵大!”秦无病喊了一声,赵大赶紧跑过来。
“赵大你可以用,将这些年轻人的精神劲儿搞起来!”
牛连胜应了一声是。
这新兵一千多人是最容易解决的,再怎么说也在兵营待了些日子,多少有些军纪,后面那两个方阵才是最难的,只听令这一项便是一大关,秦无病可不想这一趟出去五千人,回来还剩两千多,仔细一问,不是对敌伤亡,是跑丢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立规矩(一)一更
秦无病又走到囚犯的方阵前面,这些人是人数最少的,只有几百人,秦无病大声喊道:
“两个问题,第一个,这一趟跟着我,不过十来日,回来后你们的罪名没了,不用再待在牢中,我还会给你们发银子,回家便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你们愿不愿意?”
几百人发出零零散散的‘愿意’声。
“听好了,我是静海秦家的小七爷!我们秦家有的是银子,今日我便把话放在这,听从命令者,回来便有十两银子拿,我再问一遍你们愿不愿意?”
“愿意!”
这一次几百人差不多同时喊道。
江南一带不知道秦家的怕是没几人,之前这些人犹豫,也是因为不信,朝廷怎会免了罪名还发银子?
听到秦无病的自我介绍后,这些人的心便踏实了,自然高喊愿意。
“第二个问题,谁若是不听令,我可随意杀之!换句话说,你们的命在我手里,这一点你们可知道?”
几百人又安静了。
“你们能得到这次机会,一是你们的罪行定是情有可原,二是你们的家人都在盼着你们能早日归家!多久没回家了?牢中的日子好过吗?若是没这次机会,你们即便不会在秋后问斩,怕是也要在牢中挨上几十年,有这么一次机会,咳咳……”
秦无病忙接过小福递过来水囊喝了两口,接着喊道:
“你们若是能好好的听令,我自是不会难为你们,若是自作聪明,偷奸耍滑!”秦无病抽出小福腰中的剑喊道:“我杀你们如同杀敌!可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几百人喊道。
秦无病将剑递给小福,喊了声:“大哥,二哥!”
林淮和郭义上前一步。
“这几百人便交给两位哥哥了,先教会他们听令,其他的……再说吧。”
秦无病说完背着手走向下一个方阵。
林淮追上来低声问:“三弟为何不跟他们讲讲保家卫国,奋勇杀敌?”
秦无病扭头看了眼林淮道:“现在与他们讲这些无异于对牛弹琴,先让他们懂得遵守军纪吧。”
林淮耷拉着脑袋转头回去了。
秦无病心里何尝好受!就这么一支队伍,真说是跑一圈便回来,可能都要丢几个,若是遇到叛军,吓尿了的不会是少数,举手投降转身便跑的也定有人在!
最后一个方阵是秦无病最头疼的。
各级官员送来的人是最多的,秦无病没再浪费自己的嗓子嘶吼,吼也没用!他让凤鸣一家一个代表的叫到身前来。
让秦无病没想到的是,即便这样,叫过来的也有一百多人。
“这是有多少官员送了人来?”
凤鸣道:“除了金陵城的官员,勋贵,附近的县,能赶在天黑前到的都送了。”
“你先跟他们说一下你是谁!”
凤鸣忍了忍,他脑子里不断响起大长公主的话:“你便把他当做是我!”
可凤鸣做不到啊!
他从第一次见到秦无病便觉得他配不上大长公主,除了有些脑子,能言善道外,再无别的本事,打个架还滋哇乱叫,自损八百那种的,凤鸣自是不屑,可他也只能听命的对那百十来号人吼道:“我是大长公主的侍卫长,这位是大长公主将来的驸马!”
人群中一阵唏嘘。
秦无病内心激荡了一下,他没想到凤鸣会连他也介绍,还介绍的这般直白!
秦无病深吸一口气,控制了下情绪这才朗声问道:“谁家送来的人最多,上前一步。”
一名中年人上前抱拳道:“江南总督府田富,领府内护院,小厮,田庄庄丁,共计一百五十六人!”
秦无病挑了挑眉,这位新任江南总督应是知道边关告急,襄王爷无兵可用。
“我问你,这一百五十六人,可都能听命与你?”
田富想了想道:“能!”
“既如此,若是他们违反了军令,我便唯你是问!”
田富愣了一下。
秦无病没再理田富,又问:“谁家是这些人中官位或者爵位最高的?”
一名年轻人昂着头上前一步抱拳道:“在下忠勤伯内弟梁若元,带堂兄弟及护院随从共计六十三人。”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这位是来捞功劳的,带着护院随从也是来保护和伺候他们自己的!
“你,以及你那些堂兄弟,会用剑吗?”
梁若元愣住了,他听到的消息是跟着跑一圈回来便算是有了军功,到时再让姐夫忠勤伯走走关系,弄到个五六品的闲职便是手到擒来,他这才答应带着一众兄弟走这一遭,怎么还需用剑?
“你们都听好,我不管你们是谁府上的,若是自觉高人一等,不用听令,随随便便跑一趟便算交了差事,趁现在还没出发,赶紧回去,省得半路丢了性命!杀鸡儆猴的把戏你们都知道,谁愿意做这只鸡,我都可以成全,这一趟你们与你们带着的人都是兵,是兵便要听军令,违令者,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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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觉着自己身后是谁,先想想我身后是谁,这一趟虽无太大风险,但毕竟是战场边上溜一圈,谁若是不听军令,想当爷爷,你们可以想一想,杀你,我可会受牵连?!”秦无病说着话,眼睛却盯着梁若元,梁若元竟是惊惧的退了一步。
梁若元一下没了主意,他左右看看,这些人中认识的可不少,大部分都是金陵各位官员府中的人,真说这时候回去了,忠勤伯府怕是要成笑话了,他又该如何跟姐夫交代?
“现在走顶多失些颜面,回去挨顿训斥,但等出发后再想离开,按逃兵论处!”秦无病又补充道。
田富是受过田文谦千叮咛万嘱咐的,这一路一定要事事听从秦无病,不管其他府上什么章程,江南总督府必须对秦无病唯命是从!
田富见梁若元一直没有吭声,不再犹豫抱拳道:“江南总督府一百五十六人不回去!所有人定会听从军令,若有不尊者,大人可军法处置!”
“好!你若是发现问题决解不了,便来找这位凤大人,他自会帮你解决,但你若是包庇,隐瞒,事发后你会罪加一等!”
田富应了一声“是!”
第一百八十九章 立规矩(二更)
秦无病看向梁若元冷哼了一声问:“你呢?”
梁若元咬牙道:“忠勤伯爵府六十三人愿听从大人号令,不尊者,军法处置!”
秦无病满意的点点头,又看向剩下的一百多人大声问道:
“你们可都想好了,可能约束府中的那些人?明不明白什么叫军法处置?我数十下,这期间谁想离开便站到一边,十下之后,不管你们曾经是谁的谁,都只剩一个身份,军人!”
这一百多人没有一个是能主事的,要么是被自家的主子派了来,谁敢自作主张回去?要么是听说能捡功劳,苦求来的机会,现在变了主意,回去岂能有好果子吃!
所以秦无病数了十下后,别管愿不愿意,无一人站到一边。
“很好!从即刻起,凤鸣你负责这些人,教会他们听令!他们府中的人若是犯了错,便找这些人问责!你手中有剑,允你杀了再回禀!”
凤鸣脸上的肉抽动了一下。
秦无病又道:
“你们一会儿回到队伍中,要跟府中的人讲明,你们不是来游山玩水的,是替你府中的老爷上阵杀敌的,千万别等我杀了你,你再后悔没有听令!”
说完秦无病挥了挥手道:“给你们一刻钟,跟府中人讲明白,然后咱们连夜赶路,别跟我喊苦喊累,死不了便好好跟着!”
……
所有人中最想回去的是凤鸣,他一身武艺,出了师门便跟着大长公主,慢慢做到侍卫长,手下的人也只是等着分配任务,谁还需要他去讲规矩!
秦无病看着面色难看的凤鸣跟着一百多人走向方阵,心里舒坦了些。
小福担忧的问:“七少爷,带着这些人,咱们这一趟怕是难啊!”
小尔纳闷的问:“既是让七少爷领兵,为何不给个官职?镖旗大将军什么的,听着就威风!咱们做事也方便些,开口便是‘我们大将军有令!’”
小摩呵呵一笑道:“咱们七少爷最擅长做这种事,做了三年多的捕快,连捕头都不是,可架不住七少爷自己心里认为自己是捕头!”
小斯认真的接口道:“你以为这次七少爷心里没觉着自己是大将军?”
秦无病也不恼,竟是也跟着问道:“是呀,为何没给我个大将军当当?”
小斯扭头看了眼秦无病,认真的问:“七少爷是装傻还是真傻?凤鸣几次在众人前称呼你为驸马,你没听到?”
秦无病顿悟!这是官宣了啊!
从实用性上来讲,大长公主的驸马可要比什么大将军实用得多!
秦无病一扫心中的阴霾,心情立刻拨云见日,嘴角也跟着上扬。
等牛连胜,林淮,郭义还有凤鸣回来复命的时候,见到的是意气风发的秦无病。
秦无病率先翻身上马,大喝一声:“上马!出发!”
凤鸣带着官员推荐队走在最前面,林淮和郭义带着囚犯队走在中间,牛连胜带着新兵队收尾。
这是秦无病的要求,他担心那些官员府中的人有娇气的,事儿多的,耍小聪明的,走在最前面也方便他调头去处理。
而秦无病带着福尔摩斯还有凤鸣手下认识路的几人走在最前面。
福尔摩斯原本还担心赵大那几个不会骑马的,秦无病说:“在城里让你们看着是怕撞到百姓,现在嘛,他们骑着骑着也就会骑了,他们不会,马有样学样的也会了。”
……
或许因为秦无病金陵城门口的下马威,又或许因为旅途才刚刚开始,这一夜的夜行倒也算顺畅。
等到了天亮,秦无病命令下马休整用饭时,官员推荐队和囚犯队才开始出现局部地区的小骚乱。
这在秦无病意料之中,他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不见点血何以立威?!
同样是嚷嚷着这么下去非得丢了性命,可秦无病处理的方法却截然不同,囚犯队耍横的三个人直接被提溜出队伍,绑了之后扔到马上,林淮按照秦无病教的高声嚷嚷着:“押送回牢中,罪加一等!”
马上被绑的人吓尿了,下面的囚犯老实了。
然后郭义再告诉这些囚犯,前面的队伍中都是什么人,后面的队伍中又都是什么人,囚犯们便更老实了。
而那三名被绑之人被秦无病交给了凤队中的三个人,只说:“快去快回!”
凤鸣的面色又难看了几分。
官员推荐队内耍横的可就没那么轻易放过了,他们仗着自家主子在金陵有头有脸,自然是比那些囚犯闹的猛烈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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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犯顶多是抱怨几句,煽动下大家的情绪,论点是不把他们当人看。
而这几名官员的家奴却不仅仅是抱怨,他们想反抗,拉更多的人一起反抗,他们的论点是那位还不是驸马的驸马成心难为他们,目的就是给他们的主子难看,他们在外面还代表着主子的颜面,不能这么轻易被欺负!
秦无病晃晃悠悠的走到这些人当中,温和的问那几个人:“你们中谁觉得最累?”
一人上前梗着脖子道:“我!我是……”
秦无病不耐烦的摆手打断:“你是谁不重要,既然累的要命了,却还有命,那这条命便不该再留着,杀了吧!”
最后三个字,秦无病是对凤鸣说的。
凤鸣也很配合,面无表情上去就是一剑,那人啊了一声便倒地,鲜血喷涌而出,小福和小尔上前拽着就走。
秦无病又和颜悦色的问剩下的人:“第二累的是谁?”
那几人已经吓傻了,周围的人都傻了。
秦无病又问:“这人是谁家府上的?府上负责之人是谁?站出来!”
一名中年人哆哆嗦嗦的上前一小步。
“这几个人满腹牢骚,抱怨不止时,你可有安抚劝慰?”
那人忙道:“劝了……”
“你是如何劝的?说出来我听听。”
“我,我说,既来之则安之,闹也无用。”
“拱火的本事倒是不小!你们是哪位官员府上的?”
“金陵府通判曹大人府上的。”那人像是看到了些希望,之前不知,如今报上了名,总要给些面子才是。
“来人,将他拖下去杖责二十大板!再有下次,直接打死!”秦无病变脸如翻书。
小摩和小斯马上上前拖着那人便走,小斯经过秦无病的时候,认真的低声道:“好在你还有四名随从!”
第一百九十章 教唱歌(一更)
秦无病只当没听见,背着手绷着脸高声道:
“还有谁是觉得这一次是出来游山玩水的?我便成全你,把你葬在这山水间!”
周围静的出奇。
“你们觉着是谁让你们有机会天天吃饱喝足的活着?你家主子吗?没有那些守在边关的将士,你们家主子都不知道在哪,你们可能早就是一堆枯骨了!如今朝廷用的上你们,我也一再讲明,你们现在与兵士无异,怎么骑了一夜的马便满腹牢骚,金贵的跟个娘们儿似的!”
“你们都给我听好喽,之后几天没有多少睡觉休息的时间,是爷们儿的就给我忍住,挺住!想想那些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将士,咱们不过是大腿内侧摸破点皮,算得了什么?将来有一日,你们做了父亲,祖父,也可与你们的子孙拍着胸脯说,天下的安稳,也曾有你的一份功劳!比起吹嘘你曾伺候过谁,不知道强了多少!”
“该说的我都已说了,各个府上负责之人管好自家的人,解决不了的及时上报,也省的给自己屁股惹麻烦!谁要是想送死,你们无需拦着,一剑的事,简单!”
秦无病说完,背着手走了。
凤鸣跟在身侧,小声嘟囔道:“你这点伎俩,就不怕被人拆穿?”
秦无病呵呵一笑道:“你的剑是真的,他的血是真的,死不了而已,不存在拆穿一说。”
“这一剑便能收了他们的心?哼!驸马怕是想多了!”
“你们习武之人或许不惜命,但他们惜命的很!而那些囚犯倒是未必惜命,但他们怕再回到牢中,新兵上战场杀敌或许会怯懦,但他们贵在听话,只需将情绪调动起来即可!咱们这一趟,要的是吸引叛军的注意力,军队中骑兵本就不多,既给了咱们五千匹马,怎么也得跑出个样来!”
凤鸣冷笑了几声问:“说的简单,就这五千人还想跑出个样来?你如何调动他们的情绪?让他们看着像是胸怀壮志,能奋勇杀敌一般?”
秦无病怎会听不出凤鸣语气中的嘲讽,他也不恼,只说:“你去将我大哥二哥,牛连胜还有那几个百户都找来,加上你的人,应该够了。”
凤鸣即便发自肺腑的不愿意听命,他也只能在心里不愿意,还是要去做的。
很快,几人跟着凤鸣到了秦无病歇息的地方。
“快,你们都坐好!我教你们唱首歌,你们要在今天中午之前,将五千人全部教会。”
凤鸣刚要坐下,直接站起身,秦无病眼一瞪喝道:“坐下!”
凤鸣咬牙跟自己叫了一会儿劲,这才勉强坐下。
“我没时间跟你废话,不愿意干滚回去!”秦无病恼怒的斥责道:“他们不知道自己来干什么,你也不知道?学首歌曲而已……”
“让我们唱小曲儿?”林淮也惊着了。
“不是小曲儿,是歌曲!能激发人情绪的歌曲!”秦无病吼道。
平时秦无病很少发怒,总是笑呵呵的,真说怒了,倒是管用,几人都不吭声了。
“听好了,一会儿传下去,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很快五千人便都学会了,到时五千人齐唱,那是何等气势!”
几人听着都或多或少露出一些怀疑的眼神。
秦无病找了找感觉,挺直了腰低八度开始唱道:
“傲气傲笑万重浪,热血热胜红日光,胆似铁打骨似精钢,胸襟百千丈眼光万里长,誓奋发自强做好汉……昂首挺胸大家做栋梁做好汉,用我百点热耀出千分光……做个好汉子,热血热肠热,热胜红日光!”
秦无病激昂的唱完,竟还有些意犹未尽,唯一遗憾的是没用粤语唱。
几人听得瞠目结舌。
“三弟你哪学的?挺好听!感觉听完之后,杀敌都有劲儿了!”林淮很激动。
“时辰不早了,我一句句教,你们一句一句学!你们学完,咱们出发,你们骑马去教!”
……
事实证明,秦无病想得简单了,对于不懂音律的人,想快速的学会一首歌,那不是难,是根本做不到!
最终秦无病选择放弃,放弃唱,改成……朗诵!
等到黄昏时分,再一次集体下马休整的时候,五千人已能全部背诵了。
这一次休整,秦无病给出饭后两个时辰睡觉的时间,子时初全军再次出发。
有些人没睡够,骑在马上还在晃悠,这时,秦无病要求集体朗诵。
午夜,天上的月亮调皮的时隐时现,地上一支火龙逶迤前行,即便见不到火光的地方也能听到几千人同时高呼“……做个好汉子,热血热肠热,热胜红日光。”
朗诵的人越是理解朗诵的内容,越是能卖力的高喊,这种声势足以让周围山林的活物胆战心惊,若是有村落隐于林中,村里人这一宿怕是不敢成眠了。
转日中午队伍才再次下马休整,五千人找了片林子,避开烈日,用些自带的干粮,秦无病说等太阳西下了再出发。
福尔摩斯四人趁凤鸣不在走近秦无病。
小福先问:“七少奶奶派来的人,有一半都带着人回去了,七少爷怎不多休息几个时辰等一等?”
小尔说:“也不知那人是不是真的能保住性命。”
小摩道:“死了也是自找的!”
小斯说:“所以七少爷让七少奶奶的人去送,若是换做你我,怕是回都回不来了!”
秦无病坐在草地上闭目养神,没理四人。
“七少爷,你又没行过军打过仗,何时赶路何时休息是不是听听别人的意见?”小福低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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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秦无病睁开了眼,问:“我听谁的意见?大哥在战场上只知一味的厮杀,牛连胜的千户也不是因军功得来的,我问谁?”
“不是军功得来的?”小摩好奇的问。
小斯哼了一声道:“但凡有点本事的,也不会在这支队伍中。”
秦无病踹了一脚小斯道:“我没本事吗?正是因为我有本事,才不需要别人有本事!”
“这话说的,七少爷自己可信?”小斯坐的稍远些认真的问。
第一百九十一章 小斯的推断(二更)
小摩忙说:“我总觉得前面等着咱们的不是什么好事,七少爷一人有本事又有何用?也只能干着急。”
秦无病纳闷的问:“你哪个脑子觉出来前面没好事的?”
小摩答:“前面是战场,又不是七少爷总说的案发现场,七少爷不擅长的事,自然不是好事。”
秦无病看着绿荫自言自语道:“我把它当成案发现场行不行?”
小尔问:“我听牛连胜说,咱们只是到平卢城外跑一圈,想来不会有什么危险。”
小福也说:“就是,真说有危险,王爷也不可能给七少爷这么一支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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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斯冷哼一声道:
“你们没发现七少爷休整的时间总是不同吗?七少爷这是唯恐叛军不知道咱们来了,跑一圈就回去的事,不是七少爷能干出来的,七少爷的性子,太平静了他活不了。”
秦无病猛地起身伸腿踹向小斯,口中还骂道:“天天阴着个脸装先知,你知道个屁!”
小斯滚到一边迅速的站起身道:“我只是按照七少爷平日里的习惯,推断一下。”
“滚!”
……
太阳西斜后,队伍又出发了,牛连胜说这般赶路,再有一天一夜便可到平卢。
秦无病算着时间,他希望到平卢的时候天还没亮,他确实没打算跑一圈便走,他在想,如何做才能尽量有利战局。
为了不让自己因为误判而做出什么适得其反的事,秦无病从离开金陵开始便时刻关注着战事,凡是襄王爷和大长公主能收到的消息,秦无病都能收到,他没时间好奇那些暗卫是如何做到的,而是全副身心都在思考自己的作用。
如果真的只是跑一圈,便不会有这些消息传到秦无病面前,可见襄王爷对他是有期许的,大长公主则是怕他会轻举妄动,多知道些前面的消息,以秦无病的脑子,能更加安全。
秦无病骑在马上,脑子里过着刚刚收到的消息:叛军从淅川出兵五万,范阳出兵两万同时进攻西宁,因路上泥泞,两边又都以步兵为主,所以尚在路上,西宁眼下无事。
秦无病脑子里闪出平卢,范阳,西河的地理位置,就像个三角形,范阳距离西宁最近,是三角的尖,平卢和西河更靠近江南。
襄王爷让秦无病领五千骑兵去平卢转一圈,目的是想让攻打西宁的叛军回撤一部分兵力。
为何叛军没有集结三城的兵力,仅仅是让范阳出兵?范阳能有多少兵?就那两万都出去了,范阳城谁来守?平卢,西河没有出兵可是因为城内兵力不足?
若是兵力不足,八兄弟为何要选平卢和西河?
……
今夜月亮了无踪迹。
厚重的云层压的人喘不过气,除了闷热还是闷热!
秦无病知道明日怕是又要下雨了!
离开金陵的时候所有人都自带了干粮,即便是那一千多新兵,也有襄王爷安排的干粮,既然是干粮便受不了潮,一旦下雨,之后的日子咋过?
秦无病擦了擦脸上的汗,扭头问凤鸣:“若是明日大雨,咱们的干粮如何防潮?”
借着火把微弱的光,秦无病竟是清楚的看到凤鸣脸上即刻生出看到傻子般的表情。
秦无病知道自己多虑了,勤劳的人民自然早就想出了防潮的办法。
他马上道:“我只是见跑的无趣,问一下,缓解下气氛。”
“驸马得闲的话还是想想到了平卢如何应对吧。”
秦无病见凤鸣一副不屑的表情,突然问:“你说,大长公主怎么就看上我了呢?”
这时正好赶上火把换人,换到后面一人举着,原本微弱的火光,又微弱了几分,但秦无病仍能看到凤鸣被噎得表情丰富,忍不住哈哈大笑了两声,随即想到平卢兵力的问题,又马上收敛笑容,认真思考起来。
凤鸣惊愕的看着秦无病变脸之迅速:“你有病吧?”
此时,身后突然响起五千人的朗诵声,秦无病笑道:“真是累了乏了喊一喊,腰不酸膝不软!”
……
转日又是跑到中午,秦无病下令下马休整,顺便等着回去送人的人回来。
小斯认真的道:“我推断今日要过了午时才会休整。”
“让你猜出来我还怎么混?”秦无病没好气的说。
“如此看来,咱们这五千人对平卢那边无甚影响。”
秦无病吃惊的盯着小斯。
小斯认真的解释道:
“七少爷之前生怕叛军的斥候不知道咱们来了,分不同时辰休整,今日反常,我推断,七少爷定是收到什么消息,不再担心平卢叛军知不知道咱们来了,那便是咱们来不来的对叛军影响不大。”
“还学的像模像样的!”秦无病感慨了一句后,坐到一棵树下,靠着树干闭目养神。
他在想小斯刚才的话,他们这五千骑兵对平卢的叛军没有影响吗?
在西宁没被攻克之前,即便有人领兵攻城,平卢肯定是死守,淅川的哥八个把朝廷的兵力算的很精准,除非襄王爷能迅速的将黄河,浑江下游忙乎河道的那些卫所将士全部集结,然后出兵,不然,只能等着西宁一战决个胜负。
但淅川八兄弟知道襄王爷不敢调走河道上的几万将士!
襄王爷没有时间召集足够的民夫顶替将士们,一旦发生洪涝,灾民过多,那八兄弟安排在江南的人煽动民怨,引起暴乱,对朝廷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朝廷想不到两处边关同时告急,一时间三处用兵,总要有个轻重缓急,放在谁眼中,西宁这里都是轻的那个,自然是调重兵去援助边关,这便是淅川八兄弟要的!
秦无病这五千骑兵必定不在八兄弟的预料之中,若是平卢,范阳,西河都派了兵去攻打西宁,那秦无病这一趟跑的便有些用途,至少能试出来平卢守军的多少,若是少的话,他们自当回撤一部分兵士,总不能刚谋反,起兵之地便失守吧?多少回来点便能减轻了西宁的对敌之压。
若是守军多?多不了!攻打西宁是他们重中之重,怎会让多的人守在平卢城?!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不情不愿(一更)
三城起兵谋反已是大大的出乎了朝廷的预料,这三座城有多少兵,襄王爷能找人问出个大概,可八兄弟是否做过调整?如何调整?如今只范阳一地出兵,平卢和西城的兵力又是如何安排?
但只一点秦无病之前闲聊时问过林淮,范阳城本身不可能有两万多的兵力,一城一卫,一卫不足万人,剩下的哪来的?
秦无病顺着这条思路想下去,定是有周边卫所进驻范阳,既然能有卫所的兵进驻范阳,那必定也能进驻平卢和西河,要不然怎会让这三处先反,只是卫所官兵进驻城内动静小不了,襄王爷又怎会没有收到消息?还是收到了没有与秦无病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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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依稀记得在驿馆中,那些官员说得好不轻松!说平卢,范阳,西城一共才出兵两万。
可实际情况是,平卢根本没动!
就这么回去?
让西宁腹背受叛军围攻?
他带的这支队伍除了跑一圈还能干什么呢?
这些问题秦无病琢磨了一晚上,他感觉自己擅长的在战场上竟是丝毫用不上,他之前还设想将战场当做案发现场,推理出一些实际情况后,看看有没有破绽可以用,别说此时平卢可能有一两万叛军在把守,就是一两千,秦无病都不认为他们能直面叛军!
攻城?就这五千人谁敢冲到前面去?
与叛军在城外一战?秦无病相信开战之时,他这边剩下的,除了他身边这几人外,便是已经吓傻了忘了跑的,这不是一首男儿当自强能解决的心理问题。
“为何不一鼓作气,等到了平卢附近再做休整?”
不知何时凤鸣到了秦无病身前。
“我乐意!”秦无病仍旧闭目,眼都没睁。
“看这天儿今日怕是有雨,现在倒不如趁着没下再跑一会儿,等真的下雨了,再招呼这几千人上马,他们又要不情不愿了!”
秦无病突然睁开眼,眼神中带着惊喜,口中嘟囔道:“他们不敢!”
“这不是敢不敢的事!”凤鸣不耐烦的道。
“你的手下谁射箭最准?”秦无病腾地一下起身,有些激动的问。
凤鸣愣住了。
“不行!那些兵士未必认字!”没等凤鸣回答,秦无病又改口了:“不用了,我再想别的办法,要是有大喇叭就好了。”
秦无病重新坐下,屁股刚挨地又腾地一下站起身来道:“五千人齐声喊岂不是比喇叭好使?!”
凤鸣更是不知所云。
凤鸣的一句不情不愿提醒了秦无病,在驿馆的时候,那位介绍情况的官员也用过这个词!不情不愿!
他一直想不明白平卢为何没有出兵,这句不情不愿给了秦无病一个可能性。
秦无病坐不住了,在林子里来回踱步自言自语:“喊什么能让他们立时鼓起勇气?”
凤鸣忍不住问:“你能不能把话说明白了再溜达?”
秦无病还真站住了,他看向凤鸣问:“你知不知道西宁有多少守军?”
“知道!有五万,原本十五万,五万在城中,十万分散在周边,几日前十万大军被调往兰宁,羌戎这次出兵二十万,北元出兵三十万,只靠守边关的将士们……”
“为何你知道我不知道?”
“我知道你便应该知道,若是不知,只可能是你没往心里去!”
秦无病想了想,觉得凤鸣说的对,如果是案子,他能马上抓住重点,但是战事上,他确实不行。
“王爷一直在算着淅川那边的军力,淅川那边自然也算着咱们这边的,八兄弟没让平卢,范阳,西河同时出兵,却只是让范阳出兵攻打西宁,是不是说不通?在从人数上说,淅川出兵五万,范阳出兵两万,而西宁的守军是五万!我虽没上过战场也知,一般情况下攻城的人数是不是应该多于守城的人数,尤其是想速战速决的时候,既然范阳能出兵两万,那平卢与西河理应也可以,至少可凑够五万……”
“你的意思是,叛军原本是要平卢,范阳,西河都出兵的?至少凑个五万,这样两边攻城加一起便有十万人!”
“不然,只范阳出兵两万,平卢和西河的兵待在城中图什么呢?”
“担心万一王爷这边还有兵,岂不是轻松将三城拿下?”
“我起初也是这般想的,但是,八兄弟能说服羌戎与北元同时出兵,他乘的便是这股妖风,最在意的便是速度!什么速度?拿下西宁的速度!与王爷想办法攻下三城比,他们更在意尽快拿下西宁!”
“确实!”凤鸣一扫之前的不屑与嘲讽,严肃的道:“王爷之前想不到他们会引外敌入侵,若是只是淅川谋反,即便有三城随之起兵又如何?原本守在西宁外的十万兵士根本不惧!”
“正是这个道理!他们想尽办法将西宁周边清理干净,不就是为了尽快拿下西宁吗?只要他们够快,王爷这边即便凑够了人去夺城,怕是也无用,相反,他们会趁势一路打到江南,那时因有水涝在,别说王爷手中只有河道上的几万兵,即便还有兵,又怎经得住百姓跟着一起反?”
“这么一说,平卢和西河都按兵不动确实有点蹊跷!”
“这三座城的兵力应该都在两到三万人,凑出五万去攻打西宁,留着万八千人守城,只要攻打西宁够快,其他的根本不用担心,反之,攻打西宁若是慢了,或者僵持住了,平卢和西城有两万多守军又如何?眼下拼的就是速度,是时间!别说王爷有望处理好水灾之事,将河道上的将士换下来,便是边关,或许也已将来犯之敌镇住,能抽调兵力援助西宁!”
“你觉得平卢和西河按兵不动是为何?”
“突然有人叫你反了大长公主……”
“我一剑刺死他!”
“我知道你忠心,我只是打个比方,淅川那边想造反,总不能大张旗鼓的在事前便说通了三城所有将士吧?他们想做出米已成饭的局面,让那些被骗入城的将士不得不如何……”
“你的意思是有人不愿反?”
第一百九十三章 听不懂(二更)
“这种事搁谁身上也得想清楚,淅川一早安排的人必定有些权利,但未必能调动整个军队,我不懂军营中有多少官职,只是觉得有这个可能,本身他们谋反除了自己的意愿外,也有朝廷逼迫的成分在,有些细致的工作来不及做,所以有可能出现平卢和西城两座城内的将士们,绝大多数不愿意反,他们哪里不敢将这些人放出去攻打西宁!”
“既是不愿意反,那便杀了谋反之人,此时不立功更待何时?”
“杀杀,就知道杀!他们要是有你这一身的功夫,咱们都不用出金陵!必定是有些束缚,让他们不得施展,所以我在琢磨几种可能性,咱们要逐一想到解决的办法。”
“你想……拿下平卢?”凤鸣有些吃惊。
“你想白跑一趟?”秦无病有些恼火。
“你……”
“我知你觉得我在军事上不行,我也没说我行,但就眼下的局面来看,可以试一试劝降,我不会给王爷添麻烦,真说正面对敌,还需要你来保我的命,我还不乐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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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先与王爷商量下?”
“我现在给王爷写信,明早你可能让我收到王爷回复的消息?”
“不能!”
“那便照我说的做!再废话,你就回去,也可当面禀明王爷,王爷若是觉得我做的不对,你还可添油加醋的多说些,最好让王爷动了杀我的念头,咔嚓一下,你也就不用再替大长公主不值了!”
凤鸣被秦无病说的面色极是难看。
“赶紧在我面前消失,看你就来气!”秦无病重新坐到树下,闭上眼琢磨着下一步该如何做。
凤鸣甩了甩衣袖,恼怒的离开了。
这一次的休整时间比较长,直到天色渐暗,回去送人的那几个才赶回来。
只是人到了,雨也到了。
秦无病命令出发!
大雨中骑在马上总比坐在泥地中强些,只是火把不能再用,马与马之间要尽量保持好距离,只能慢慢的前行。
……
大雨哗哗下,夜色中再次响起洪亮的千人齐声朗诵男儿当自强!
这次不是秦无病下的令,是林淮嫌雨声大,想喊两句对抗一下,又不知道喊什么,便想起了男儿当自强。
林淮喊出了第一句,郭义便跟着一起喊出了第二句,很快所有人都跟着喊了了起来。
凤鸣也跟着声情并茂的朗诵着,像是忘了之前对秦无病的指责,好像不冷的雨在他脸上胡乱的拍,拍出了诸多尘封的记忆,于是嘶吼变成一种发泄,随后又化作一股勇气,让嘶吼变得更有力量。
大雨像是被有声的抵抗激怒了,下的越发凶猛,五千人便如那受困的猛兽,嘶吼的更加卖力。
秦无病可不敢如其他人那般在雨中放飞自我,他趁机让福尔摩斯四人通知后面的林淮,牛连胜,让他们不要同时出声,分成五百人,一千人,两千人,最后再五千人齐声。
大雨滂沱又漆黑一片,林淮与牛连胜竟能很快安排明白,让秦无病甚感欣慰!
虽说今夜有雨声,马蹄声,又是在空旷的野外,但多少也能试出动静的大小,秦无病可不认为在平卢城外喊一两遍,城门便能被打开,总要做好持续说服的可能,这便要求五千人的嗓子不能一下子用尽。
如此试了一轮,秦无病便不让众人再吼了,用力气的时候在后面。
凤鸣不高兴了,他问:“为何不让大家尽兴?”
秦无病看都没看凤鸣,问了句:“你出来玩的?”便不再理凤鸣,陷入思考中。
……
因雨夜难行,原本预计天亮时分能到平卢城外十里的,可到了巳时正,雨停了,秦无病问了一下才知道快马加鞭还要两个多时辰才能到。
秦无病即刻下令下马休整。
五千人这一宿都累得够呛,急急用了些干粮,便倒下歇息了,秦无病一再让人查看,莫要直接躺在湿地上,凤鸣说:“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这种节气出门谁还不知道带些隔雨防水的物什!”
秦无病没理凤鸣,而是想让小福速速将林淮叫来。
林淮匆匆赶来,急着问:“可是前方有敌情?”
“大哥莫急,不会有敌情,我是想多了解一下各地卫所的情况。”
“你可别骗大哥!”林淮一副不信的样子:“你何曾与我这般好好说话,定是怕我知道实情,冲动下做了让你难办的事!”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
凤鸣笑道:“看,驸马身边的人像是都会推断了!”
秦无病看了眼凤鸣,很诚恳的问:“你能不能滚?”
“你先别理他,到底是不是有敌情?”林淮着急的问。
“有个屁!”秦无病吼了一嗓子道:“我就是想知道,什么情况下城中那些兵士,他们不敢用!”
林淮一下来了兴致,追着问怎么回事,秦无病耐心讲了自己的推断,林怀很认真的听完,一拍大腿道:“这还用琢磨?想造反的人不是领兵之人!”
“哦?大哥细说说。”
“平卢卫跟我们兰宁卫不同,他们直接待在城中,但是也不过五六千人,多些也就七八千人,听你的意思是城中至少两万人,那便是造反之前有人将平卢近处的卫所将士骗入城中!”
“这如何骗?”
林淮想了想道:
“按理说骗不成,但是各地卫所是要听命与各省都指挥使司的,平卢虽属江南省,却又紧挨着西南省,他周边的卫所有的隶属西南都指挥使司并不足为奇,若是都指挥使司中的都指挥使,都指挥使同知或者……”
“打住,说点我听得懂的。”
“你也有听不懂的时候?”林淮笑了,高兴的不得了,然后继续道:“这么说吧,我知道的,江南都司下辖十八卫,城防总要留些人,眼下能调用的都在河道上,西南都司因有个淅川,下辖十二卫!我们西北都司,辽东都司因守着边关,所以下辖二十五卫,其中便有我们兰宁卫。”
“你的意思是被骗进平卢城的不是隶属江南卫所的兵?”
第一百九十四章 怕死(一更)
林淮哼了一声道:“我觉得不是,若是江南都司还有兵可调,王爷早就命邓铭邓将军出兵了,还用得着你来?”
“之前守在西宁外的十万大军又是哪来的呢?”秦无病觉得头有些发胀。
“邻近省份的卫所呗,一旦有战事,一纸调令,几处卫所将士便要汇集一处,朝廷指定指挥者,打完仗再各回各家!所以,一旦有战事,最需要的便是时间!”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问:“我刚才问你的是什么问题?”
林淮认真想了想,紧跟着摇头道:“不记得了。”随后又一拍大腿道:
“想起来了!你问什么情况下他们不敢用城里的兵!我这么说吧,若是调用的其他卫所的兵,那这事跟西南都司那几位将军铁定撇不开关系,而那些卫所将士能入城,自然跟平卢卫指挥使脱不了干系……”
“所以,他们不敢用这些兵,是因为被骗入城的那些将士们不肯就范,而真正跟着造反的是平卢卫和西南都司的那些将领!”
林淮没点头也没摇头,他沉思了片刻道:
“其实这事吧,杀了不愿意听令的将,剩下的兵士便好办了!这事你也干过,杀鸡儆猴嘛,是吧?”
秦无病挑了挑眉问:“那什么情况下,我不敢杀鸡儆猴,或者,我知道杀鸡儆猴没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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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问谁?”
“问我自己!”
“三弟!”林淮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牙开口道:“你说你啥都不懂,王爷为何还要你领兵?即便想要让你揽些功劳,多少也跟你讲讲这里面的道道,又不是没时间,那日可是黄昏才出发的!”
“大哥,若是想安然无事,不提功劳大小,明日此时咱们便在回去的路上了。”
“啥意思?”
“有些事,王爷也未必能料到!王爷确实没有跟我讲明平卢,范阳,西河三城怎会有两三万的驻军,没有跟我讲明西宁是否定会安然无事,我也没问淅川反贼多少军力,朝廷后续是否有应对之策,王爷信我是因他知道,遇事我会动脑子,若是自知不敌,我不会鲁莽行事,影响大局事小,把自己命搭进去事大,不对,把自己命搭进去事小,影响了大局事大!”
“我知道我性子急躁了些,但,内啥,”林淮凑到秦无病耳边用极小的声音道:“能不能想办法让大哥立个头功,这样,大哥的婚事便能自己做主了!”
“你做什么百日梦呢?”秦无病有些恼了:“你的婚事不会因为你杀了多少敌,攻了多少城,便轮到你自己说的算!你再能耐也是你爹的儿子,你再厉害亲事已经说定!”
林淮额头上的青筋可就开始鼓起来了,秦无病看了看四周,马上有低声道:“这事你要想解决,那要从根部下手!”
林淮即刻变作听话的孩子,期待的等着秦无病的下文。
“成亲这事是两家的事,你不愿意对吧?那你是不是需要整明白王家小姐愿不愿意?王家小姐的爹是不是真心答应你爹的提亲?”
“你这话说的跟没说一样!他们家若是不愿意又怎会应承!”
“大哥!你在京城什么口碑自己不知?”
林淮想了想,挺了挺腰身很是认真的道:“应该还行吧,属于……英雄好汉那种!”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道:
“大哥可信我?”
林淮猛点头。
“这一趟只要大哥能做到出门之前应承我的,你的亲事,我定会想办法帮忙,大哥放心便是!”
林淮当然放心,而且放心的很,他咧着嘴心情开怀的去歇息了。
秦无病却又陷入了思考。
……
雨虽是停了,但天依旧阴着,四周没有一丝风,闷热难当。
队伍休整到午时正,便上马出发了,骑在马上多少还有点风,比坐在那被蚊虫叮咬,呼呼冒汗要强一些。
而秦无病也想赶在天黑之前到平卢,除了想印证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之外,他还有个大胆的设想,大雨让骑兵难行,步兵岂不是更难行?目前还没收到消息说范阳的两万人到了西宁,那是不是说……还有机会?!
申时末,平卢城已远远在望。
秦无病命令所有人下马原地休整,凤鸣不可置信的问:“在大道中间休息?”
“没太阳,不晒!”
“谁说晒不晒了?!”
“这种时候也不会有谁经过!”
“你……”
“我就是要让他们看到!他们要是能出来,也不会等到咱们到了再出来,你帮我看一下城墙之上若是有人射箭,最远可到哪个位置,帮我做好记号,我好带人过去。”
凤鸣嘲讽的问:“怎么,这般怕死?”
“嗯!”秦无病很认真的点头:“我不但怕自己死,我更怕身后这五千人中有一个长留在此!你整日刀光剑影的,在你眼中只有两类人,该杀和不该杀,我与你不同,我眼中每一个人的性命都大过天!不可轻取之!”
“那是你没被逼到绝处!若是有一日你到了不是他死便是你亡的境地,我倒想看看在你眼中人命又是什么?”
“呸呸呸!你仗剑走你的天涯,我踏实查我的案,咱俩井水别犯河水,回去我便跟玉儿说放你去行走江湖,你便可杀的痛快,死的也痛快!但在你痛快之前,先把这一趟的差事办明白了,赶紧痛快麻溜的给我做记号去!”
秦无病轰走了凤鸣,又找来林淮,郭义和牛连胜,加上福尔摩斯四人,秦无病又开始授课了。
这一次秦无病教的简单,只五句话:
“你们辛苦了,我们来了!”
“西宁安然无恙!”
“朝廷能辩忠奸,奸臣逆贼无路可逃!”
“大军将到!”
“杀!杀!杀!”
七人很快背了下来,秦无病让七人即刻传下去。
凤鸣冷着一张脸回来的时候,秦无病正在指挥五百人练习节奏,力争做到声音从五百人口中发出却如同出自一人之口。
有这几日朗诵男儿当自强的经验,这五百人配合的还算过得去,眼看天色昏暗了下来,秦无病喊了一声:“上马,咱们去城边上练去!”
第一百九十五章 表演(二更)
凤鸣惊讶的发现秦无病也上了马,他有些急了:
“你可知那里距离城门不过百丈,叛军若是突然打开城门从里面冲出,只需几息之间,你便在弓箭的射程之内!”
“有理!”秦无病马上扭脸让小福去找林淮。
林淮正在因为不让他跟去闹情绪,听到小福来叫他,还以为是秦无病想通了,他不懂秦无病说的节奏,但大不了不吭声就是了。
林淮高高兴兴的骑着马来到秦无病身侧。
秦无病异常严肃的道:
“林淮听令!”
原本嬉皮笑脸的林淮顿时严肃了。
“若是叛军打开城门领兵出战,命你即刻带着队伍撤离,你可做的到?”
“做逃兵?”林淮眼珠子都快瞪出了眼眶:“老子可以死在战场上,绝不做逃兵!”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叹了口气:“狗改不了吃屎!”
“郭义听令!”
郭义朗诵的很好,情感表达充分,声音洪亮有力,原本是要跟着秦无病去城门口表演的,便一直在秦无病身侧,秦无病这一嗓子,郭义便知道内容了,他没用秦无病再废话,直接喊道:“郭义接令!”
“我带五百人走了之后,剩下的所有人都上马,做好随时撤离的准备。”秦无病又嘱咐了一句。
林淮表情愤慨的问:“见到敌人就跑算他娘的啥兵?!”
秦无病看着林淮,指了指身后那些人反问:“你与他们相处了三日,就他们这样的上前迎敌可有生还的可能?”
“那也得死在战场上!”
“有何意义?赔上这些条性命,意义还在?对整个战局无任何帮助,不但没有帮助,甚至还能让叛军知晓江南确实无兵可用,真说来个长驱直入,你带着五千人在黄泉路上也只能干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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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淮的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只梗着脖子问:“逃走岂不是让叛军更加清楚江南无好兵?他们若是追来……”
“他们不敢!”
秦无病说完抬手用力一挥喊了句:“走,该咱们上场了!”
……
五百人第一次上战场的舞台,怎能不紧张?!尤其是临上场之前还亲耳听到了秦无病跟林淮的对话,这些内容入了每个人的耳朵里,得到的结论自然是不一样。
有觉得兴奋的便有觉得害怕的,秦无病看在眼中,等五百人在凤鸣划定好的边线排好队,秦无病先让大家朗诵男儿当自强。
熟悉的词让五百人朗诵的稀里哗啦,直到第三遍才多少找到点感觉,声音也逐渐放开了。
城墙之上慢慢的开始聚集越来越多的兵士,手握弓箭对准五百人。
而五百人此时已被男儿当自强的词沸腾了血液:‘……胆似铁打骨似精钢,胸襟百千丈,眼光万里长……做个好汉子,热血热肠热,热胜红日光!’
秦无病身在其中,第一次全情投入的唱了起来,唱着唱着,他觉得声音不对,他赶紧转头看去,郭义带着一千人骑在马上,一边朗诵着一边慢慢加入到队伍中。
秦无病皱了皱眉,凤鸣低声道:“五百人还好跑一些,一千多人……”
“你还是出家吧!仗剑走天涯这事,美得你!”
郭义骑到秦无病身侧,还没开口,秦无病没好气的问:“你们家那些同父异母的亲兄弟看到你这个决定,不知道要多开心!”
林淮在旁边嚷嚷道:“这才是真的汉子!”
郭义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他们说,到了战场不上,不算条汉子!我觉着……也对!”
一千多人的齐声朗诵,如雷吼般穿透不足百丈的距离,直击城墙内那些将士的心!
就在城墙内那些人被震的忘了自己在哪,城外这些人突然停了。
那些拿着弓箭的兵士忍不住探出头来张望。
突然,可直达云霄的声音再次传来,高昂深情激荡的徘徊在城门上空。
“你们辛苦了,我们来了!”
“西宁安然无恙!”
“朝廷能辩忠奸,奸臣逆贼无路可逃!”
“大军将到!”
“杀!杀!杀!”
这次朗诵虽只有五句话,却需要感情不断递进,第一二句是慰问和告知,第三句是警示,第四句是威胁,第五句只剩嘶吼!
一千多人中有十几个挥动小旗的,每一句的开口停顿都要跟着小旗的起落来,一千多人表现的竟比刚才五百人集训的时候还要整齐,情感表达还要到位!
秦无病很是欣慰,他眯着眼看着城墙上那些人的举动,提溜着的心慢慢放回了原处……他们没有动!
这时的天色已慢慢暗了,等大家喊了八遍之后,秦无病下令收兵!
……
平卢城内,平卢卫指挥使肖治平面色铁青的站在城门楼上看着在昏暗中撤离的一千多人,脑子像是中了魔一样,反复回荡着那几句话!
他像是能看到那些兵士离开时脸上的得意表情,心中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这几日他想过很多种可能,一种是江南暂时无兵来援,他只需等着西宁那边的捷报便是了,只要西宁被拿下,谁来他都不怕!
一种是江南调了河道上的将士来攻城,他做了准备,虽说能用的守城的兵士并不多,但想拿下平卢,也需时间!
时间,是这个阶段双方都要的,最宝贵的东西!
可他怎会想到人是来了,可他们不攻城,在外面喊的这些话,肖治平却觉得比刀剑还管用!
“你有没有感觉,他们像是知道城内的状况般,用这种诛心的办法,咱们怕是……”肖治平没有说完,可旁边的人也能知道意思。
“将军莫急,他们喊的这些话,未必能传到那几人耳朵里,将军只需加紧说服便可!”旁边这位躬身答道。
“你从淅川过来的时候,可曾想过,若是……你当如何?”
那人洒然一笑道:“寇某颠沛一生,无甚留恋,不过是希望天能开眼,还百姓一片清明罢了。”
肖治平冷笑:“引外敌入侵是想还百姓一个清明?”
“想要迅速占据半壁江山,只能出此下策,只要能牵扯住朝廷主力大军,咱们才有机会!正所谓兵不厌诈……”
“不用给我讲这些!”肖治平不耐烦的挥了一下手臂,然后转身要离开。
第一百九十六章 平卢城内(一更)
“将军留步!”
“没功夫!我再去见见薛守成和白启亮。”肖治平说完头都没回的走了。
寇文起眯着眼睛,看着肖治平消失在视线中,忍不住冷哼了两声,自言自语道:“这时候知道替百姓想了!听见高官厚禄的时候,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
肖治平阴沉着脸走进离城门不远的一处院落。
这处院落外面站着不少兵士把守,又离城门守军很近,院子里也安排了不少人看管,肖治平确实担心平阳卫和阳下卫的兵士联手救人,只他手下的几千人怕是扛不住,这也是他一直没有杀薛守成和白守亮的原因之一。
薛守成,白启亮,平阳卫和阳下卫的指挥使,平卢举起反旗之前被调入平卢城。
这两处卫所入城,就像两块烫手的山芋突然放到肖治平手中,他想扔都不知道往哪扔!
西南省地方不小可卫所并不多,只有十二个,一方面是有淅川在,一方面则是因为山多,但有一点林淮没有告诉秦无病,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别的地方一卫五千六百人,西南的十二卫,一卫八千五百人。
这是官方数字,有多少吃空饷的也只有西南都指挥使王庆之知晓了。
比如西宁所辖的罗城县,便是永宁县令顾清河曾任职的地方,虽说隶属西宁,实际上离西宁可不近,西宁与罗城县中间便有一个罗溪卫,顾清河当年剿匪的时候,宁愿用百姓也没有去罗溪卫调兵,便是因为卫所之中没有多少兵士,且从不操练,平日懒散惯了,除了欺负欺负老百姓,他们干不了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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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罗溪卫这种隐在大山中的卫所人数不够,可别的卫所就不好说了,尤其是这两年,人数上究竟有多少,也只有他们的指挥使知道,当然,还有都指挥使王庆之知道。
比如平阳卫和阳下卫,这两个卫所是实土卫所,意思就是不在城中,正儿八经的自己占着一方土地,屯田操练,自给自足。
既然能自给自足,多个千八百人的没人会知道,人数上自然可以虚报,尤其是憋着坏心思的时候,谁让这里天高皇帝远,督查也不可能挨个数人数去。
从去年起,薛守成和白启亮便觉出不对,八千五百人早就满员了,可王庆之还在命他们招募新兵,且王庆之隔几个月便会来看看他们,谈上一会儿,明着暗着的画张大饼馋馋他们。
薛守成最先觉出不对,三十出头能坐到卫所指挥使的位置上,除了自身的本事,谁身后还没半个靠山?薛守成便给京中的老丈人去了一封密信,把自己的想法隐晦的说了。
这位老丈人是位文官,在吏部就任郎中,正五品,为人中庸,奉行不争不抢不多嘴,安安稳稳才是真,所以老丈人看了女婿的信,一时竟是没反应过来。
薛守成只得派自己的亲兵,趁送年礼的时候进京与老丈人挑明了说了一说,老丈人只觉着女婿多虑了,将来人说教了一通还不够,又几次书信教育薛守成,做好本职工作,莫想其他!
薛守成被老丈人教育的也觉得自己想多了,便想着走一步看一步,可还没走两步,王庆之的调令便到了。
秦无病想到了是西南都指挥使调集其他卫所的将士进驻平卢,范阳和西河,但是,因秦无病并不知道这些干部都在哪办公,便忘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既然西南都指挥使反了,西宁如何安然无事?
若是秦无病能想到这一点,便会接着想到另一个问题,皇上也好,襄王爷也罢,都知道淅川八兄弟心怀不轨,本着近墨者黑的原理,朝廷怎不派一名信得过的将领统领西南兵力?
再然后,秦无病便能自己解了自己第一个问题,西宁为何能安然无恙?因王庆之手中已无实权!
襄王爷与皇上这对叔侄在处理淅川八兄弟的问题上,着实下了大功夫,既要逼着八兄弟把脑袋主动伸出来,还要磨好刀!
尤其是逼着他们把脑袋伸出来这事儿,既不能将他们卡死,又不能放任太多……只是他们没想到八兄弟会做出把祖宗气活的事来,竟敢引外敌入侵,原本下的好好的一盘棋顿时便乱了。
好在当初给淅川留的口子并不大,西南十二卫只留了一半能让王庆之调动,可王庆之人在西宁城内,却无权调动西宁及西宁周边的一兵一卒,按理说,但凡脑子结构正常,都能明白这是朝廷的一种防范,也是对西南指挥使的一种不信任。
正常人或许会想办法重获朝廷信任,可王庆之心眼小,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在面对这种局面时,想的更多的是如何让京城里的皇上悔不当初,对八兄弟的拉拢顺水推走,他调动了六个卫所分别去进驻平卢,范阳,西城后,竟是坐在西南都指挥使司,胸有成竹的饮着茶,等着各路的消息,想象着自己骑着高头大马经过京城的德胜门,想象着已成为阶下囚的皇上哀求着看向他……
……
肖治平坐在薛守成和白启亮对面,半天没说话。
白启亮与薛守成不同,他极有主见,虽说没有薛守成警觉的早,但一旦认定后,他便不曾犹豫过,所以他早早便与手下的都指挥同知,都指挥佥事,千户,百户都细细谈过,先确定自己手下这几位没有二心,再与几人说定,一旦被调兵,只要他不见了,那便是有人要强行让他们参与对不起祖宗和子孙后代的事,卫所兵士不得听令他人!逼急了,干就完了!
这一点,在薛守成接到王庆之的调令后,与手下说的差不多,只是,他没时间去判定手下这些人是否会听令,心中多少有些忐忑。
等肖治平将两位指挥使控制住后,他看到的是两张平静淡然的脸,没有惊慌,没有愤慨,反倒让肖治平不会了,他能感觉到这两位指挥使有所准备,只这一种想法在心中生成,肖治平便没敢贸然行动。
第一百九十七章 麻烦来了(二更)
肖治平以为这些指挥使跟他是一个心思,与其一辈子留在这穷乡僻壤,不如放手一搏!只需让他们知道此次出手必定成功即可,实在不行还可杀鸡儆猴,只要见血了,便听话了!
“肖指挥使若还是之前那些话,我看还是省省吧。”白启亮先打破了沉默。
薛守成接口道:
“是呀,真没必要!这是李家的天下不假,但不是谁都能做在那个位置上!别管我们为啥当兵,两种兵我们不做,一不做逃兵,二不做叛军!引外敌入侵这种事都能做得出来,但凡有点血性的兵士都不会答应跟着这样的人谋反!”
肖治平被说的脸上阴晴不定。
白启亮又道:
“你说你,不杀了我们,留着我们又不敢用,两万人待在城中,人吃马喂的,你能供几日?你不敢将他们放在一处吧?何苦呢?我觉着你定是已经去我们的军营试过多次了,我们手下那些人,不好相与吧?其实这步棋中最大的错处便是,不该让我们的人多过你的人!你不敢杀我们,不是你下不去手,而是你知道杀了我们不仅无用,反而即刻能将你的平卢卫覆灭!”
“是呀,咱们便这么耗着,你不动我们,我们也不动你们,看看谁能笑到最后!”薛守成得意的说。
肖治平冷着脸,仔细的看了看二人,问:
“刚才城门外有人喊话,你们没有听到?”
白启亮笑了笑道:“你不该担心我们俩听不听得到,你该担心自己有无后路。”
“这么说,你二人听到了?”
“离这么远,听不清,但是架不住你的人好奇打听,相互传扬,我们俩便也算是听到了吧。”薛守成道。
“我只是纳闷,”白启亮又道:“你说我们这样,最终还能落下个忠臣良将,你呢?几日了?西宁无事!”
肖治平苦笑了一声道:“你们的家人都不在西宁。”
薛守成和白启亮互相看了一眼,俩人都感觉到肖治平与往日不同,这或许便是个机会。
“理解!”白启亮先说道:“为了家人,身不由己!”
薛守成马上接道:“若是真心悔过,迷途知返,未必没有活路,至少给家人或者后人留条路!”
肖治平盯着桌子上的茶杯,不吭声了。
薛守成有些着急,白启亮给他递了一个安抚的眼神,紧接着道:“我听外面喊话的意思,大军将到。”
肖治平冷哼了一声,这句话他是不信的,但他手下的兵士们不知详情,只这一句便扰乱了军心!
“你觉得边关告急,朝廷不可能再调动得到兵马来攻打平卢,或者支援西宁,但你有没有想过,边关那边的真实战况,你收得到消息吗?你听到的一定是真的吗?”白启亮耐心的问。
肖治平咬了咬牙关。
白启亮又说:
“你看,至少朝廷能从平卢没有出兵上,知晓我们没有反叛,不然,那句‘你们辛苦了,我们来了!’是说给你听的?既然他们来攻的是平卢,而不是去援西宁,是不是可以说明西宁确实安然无恙?”
肖治平面色已是难看至极。
“其实,你虽是举了反旗,但还没做实事,现在悔悟也不算晚,到时我二人可为你作证,你未伤我们一兵一卒!”薛守成说完,眼中露出急切的期盼。
可肖治平还是不说话。
薛守成急了:“你非要拉着手下几千人的性命为你陪葬吗?!”
白启亮赶紧拍了拍薛守成,又扭头关切的问:“你家人在他们手上?”
肖治平额头青筋顿显。
白启亮想了想,说:
“我是这这么想的,你家人若是在西宁城内,便是安稳的,他们说什么也不过是吓吓你,西宁但凡有一兵一卒能供反贼调用,也不会是眼下这局势!别听他们说什么,要用脑子自己想,平卢没出兵,他们着不着急?派没派人来督促?为何要急?这场谋反,他们就差我们这一两万人吗?”
肖治平抬起头看向白启亮,皱眉问道:“你是说他们自己的兵力也不够?”
薛守成更急了:“脖子上那个东西叫脑袋,你用它想想,他们兵力要是够,何苦调用我们这些算不得自己人的人?”
“或许是为了……看住你们,不让你们为朝廷所用?”
白一亮呵呵一笑道:
“我还是那句话,这场仗,输赢不在我们这一两万人身上,他们此时的精力必定都用在如何拿下西宁上,你的家人他们未必有精力顾及,有句话正好送给将军,只有你走的路是对的,家人才有机会安然无恙。”
肖治平垂下了头。
……
那边,薛守成和白启亮用秦无病搭的梯子努力的往上爬,这边,秦无病正在发飙。
秦无病领着表演结束的一千多人回到驻地没多一会儿,便有暗卫来禀报说有个几十人的小队伍到了,是谁?
秦无病好奇的带着林淮和郭义迎了上去,这一看,登时气得头发都炸了。
赵光被人搀扶的站在马前,一副要驾鹤西去的表情,他指了指身侧的随从,那随从即刻上前一步道:“我家世子奉襄王爷令带侍卫随从七十六人前来与五千骑兵汇合。”
“合你个晴天霹雳!你不是应该英年早逝在浴桶中吗?还魂了?还是没脏够?你特么少给我添堵能死吗?”秦无病气得就差蹦起来骂了。
赵光笑得很慈祥:“看见你如此气恼,我浑身都舒坦。”
“那就让你再舒坦点!”林淮抓起一把脏泥直接扔向赵光,随从赶紧以身相拦。
赵光身上一点没脏,他笑得更加欢快,道:“王爷有话让我传给你……”
“不听!将在外军令不想听!”秦无病喊了一声,转身便走。
赵光急了,想喊又没有力气,指着身边随从道:“你们去把他给我抓来!”
随从没人动,一人叹了口气问:“世子可是忘了临走时大长公主的……交代?”
赵光闭上眼,劝自己莫急,他这次这般英勇,大长公主迟早会对他刮目相看。
随从们相互看了一眼,他们都知道大长公主那可不是交代,是直截了当的威胁“你去了若是敢给无病添麻烦,我便让你往后余生都是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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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城门开了(一更)
秦无病之所以这般恼怒,不仅仅是因为赵光来了,更气的是赵光来了这件事他是最后才知道,若不是襄王爷故意瞒着,他早就能知,可为何大长公主也瞒着他?
秦无病气哼哼的走回歇息处,坐在一张小福铺好的皮子上,还在喘着粗气。
林淮试探着问:“我去将他们打跑如何?”
郭义忙道:
“大哥切勿鲁莽行事,他能来必定是王爷允了的,或许还有别的意思在里面,大哥冒然出手,得罪国公府是小,坏了王爷的事是大!”
“我想不明白王爷为何会让他来!这不是添乱嘛!”林淮怒道。
秦无病此刻冷静了不少,他眯着眼看着远处的黑暗,脑子里突然想到老和尚早先的话中可是说了三个地方,他忙问道:“南诏是不是挨着粤地?”
秦无病突然这一问,所有人的面色都凝重了。
“我定要亲手杀了李世昌!”林淮的脑子都想到了,更何况其他人。
秦无病摆了摆手道:“他未必有这个能力,南诏没有同时起兵,或许观望了两日,觉着正是落井下石的好时机!”
郭义道:“王爷怕是需要用上定国公,才不得不应允那位世子的要求。”
“定国公算个屁!”林淮嚷嚷道。
“他有这个头衔在,便有用!”秦无病紧锁着眉头道:“我不担心南诏,我担心北元和羌戎!”
“为何?”林淮着急了。
“南诏或许正是收到了一些边关战事的消息,才敢有所行动的,那这些消息对咱们来说便不是什么好消息!不然,南诏仍会观望……”
秦无病话没说完,林淮转头便要走,这次无人拦,他走出去五六步才停下来,没有回头,道:“三弟,大哥这次怕要食言了,若是大哥能活着回来,便照之前答应你的,从此再不言兵!”
“我倒觉着,此时西宁才是重中之重!”秦无病依旧阻拦。
林淮转身问:“为何?”
“我确实不懂军事,但是边关的战事动不动便是几十万大军,这种仗,即便是羌戎突然发兵,边关将士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退几步也就反应过来了,更可能的是拉锯战,我这么说,大哥觉得可对?”
林淮点点头道:“平时小打小闹的,都是速战速决,真说开战,没那么快决出胜负!”
“这就是了!说到底还是西宁的战事最让人头疼,也最有希望尽快结束,又是咱们离得最近,最后可能使得上力气的地方,大哥觉得呢?”
“咱们要去打叛军?”林淮瞪大了眼睛。
“打不打的,都与大哥无关,大哥干粮可带够了?若是不够,让兄弟们分一些给你……”
“三弟!”林淮挠了挠头,傻笑了两声,刚要说些好听的,只听有人喊道:“城门开了!城门开了!”
紧接着便有人喊道:“快上马!快上马!”
秦无病深吸一口气,喊了一声:“福尔摩斯听令!”然后吼道:“将喊着上马的都给我拽下来,就地二十板子!”
秦无病吼完,周围安静了一下,秦无病紧盯着城门的方向,只见城门口先是出来两列举着火把的兵士,随即一人一马从城门出来,再无他人跟随。
秦无病利落的翻身上马,没有跟任何人说一声,朝着城门奔去。
凤鸣反应过来后,迅速上马追了上去:“你这么想死吗?”
“有你在我死不了!”
秦无病话音刚落,来人已奔至眼前利落下马,随即抱拳跪到地上。
秦无病赶紧下马,倒没着急让来人起身,而是问道:“可是平卢卫指挥使?”
肖治平垂首道:“罪臣不敢称是。”
秦无病虚扶道:“起来吧,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肖治平没动。
凤鸣不耐烦的道:“驸马让你起你便起,还想提条件不成?!”
肖治平等的便是对方的身份,他怕自己跪错了人,听到是驸马,肖治平心里翻腾了一下,驸马领兵,可见朝廷确实无人能用了!
他慢吞吞的站起身。
秦无病像是看出他的心思一般,温和的道:“朝廷能用的人多着呢,我不过是想来捞个功劳,平卢……最是适合!”
肖治平愣了一下,秦无病又道:“平卢城内可还装得下我这五千骑兵?”
肖治平恍了下神,马上道:“定能安排妥当!”
“那还等什么,咱们先入城,你带我即刻去见见,该见之人!”
……
肖治平的心里五味杂陈,他时而觉着自己该再等一等,这位驸马说的话,总是让他感觉驸马知道什么,又像是不知道;可他时而又觉着自己果断的决定再正确不过,只看五千骑兵各个神气十足,他便心虚了。
这种左右摇摆的心态在秦无病见到薛守成和白启亮之后,肖治平才算是彻底踏实了,他再次跪到地上抱拳道:“罪臣罪孽深重,本该一死了之,只是眼下战局未定,罪臣只想能有戴罪立功的机会,等……”
秦无病没等肖治平说完,摆了摆手道:
“什么死不死的,都要好好活着!你去将你的兵点齐,不止你一人要戴罪立功,他们受你连累也需要戴罪立功,争取一个不差都活下来!”
肖治平有那么一刻是真心感动的,他没想到这位驸马没有任何架子不说,说出来的话竟是直中心窝,活着,一个不差的都活着!
肖治平下去了,秦无病赶紧跟薛守成和白启亮说:
“闲话不说,范阳在四日前出兵两万直奔西宁,而西河跟平卢一样没有出兵,我怀疑西河跟平卢的境况很相似,眼下咱们要兵分两路,一路带着我那五千朗诵团去西河试试,若是能如平卢一般劝降成功再好不过,一路要快马加鞭去追赶范阳叛军!”
“恐怕马匹不够!”白启亮提醒道。
“我有五千,你们三个卫所能不能凑出五千来?有一万骑兵即便追不上,能在他们攻打西宁的时候拖住这两万人,那也是……极好的!”秦无病实在想不出别的词,便冒出了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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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出兵西宁(二更)
薛守成马上道:“五千匹马应是能凑出来,问题是粮草如何解决?”
“马好说,现在这个时候,多得是能让马儿吃饱的草,主要是人,此去西宁不下马也要跑两日,这两日可带些干粮,只是怕战事一时不能完结,剩下的日子,等步兵也赶到西宁,才是麻烦!”白启亮皱眉道。
“你们担心的事叛军何尝不担心?你怕饿着,他们更怕,他们原本打算的是尽快拿下西宁,拖上一日他们都不好办,淅川的兵力远比朝廷还不足,不过是想出其不意,用出卖祖宗的方法给自己争取时间,所以战事不会持续多久。”
薛守成和白启亮相互看了一眼,显然他们二人都没有想到这位驸马竟能想的如此通透。
“时间紧迫,你们二人速速点齐一万骑兵,我只敢用你们二人的兵,然后你们二人,一人跟我连夜赶去西宁,一人带着我的兵去西河劝降,剩下的步兵交给肖治平让他尽快赶到西宁。”
此时屋中除了薛守成和白启亮,还有林淮,郭义和凤鸣。
几人听完秦无病的安排,反应不一。
凤鸣还没开口,便被秦无病呵斥道:“闭嘴!你要么跟着我,要么回金陵,没有第三条路!”
林淮听罢那是从心里乐开了花,郭义倒是很冷静,他知道秦无病不会让他去西宁,会让他带着朗诵表演团去西河巡演,这是最好的方式成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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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守成和白启亮却是在争执谁领军去西宁。
凤鸣憋得实在难受,不怀好意的提醒道:“驸马怕是忘了,还有一位世子爷呢!”
“就让他留在平卢守城!你二人速速决定,赶紧点兵,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时间!福尔摩斯!”秦无病喊了一声,小福进了屋,秦无病吩咐道:
“让他们弄些吃食来,告诉肖治平,倾全城之力也要让将士们吃饱,你二人也别在这里争论!”秦无病又扭头看向薛守成和白启亮:
“你们俩去找肖治平,这时候不用跟他客气,一万骑兵带多少干粮,剩下的步兵带多少干粮,你们俩去找他商议,我只给你们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都给我弄得明明白白的回来找我!告诉肖治平,办妥这些事,他已经是立功了,大哥,这事你也跟着去商议,十年兰宁卫加上武定侯的威名这时候管用!”
……
秦无病很急,所有人都能感到这位驸马的着急,他急什么?
西宁有守军五万,这个数字一开始秦无病没有多想,随着他不断的推断,又逐一验证之后,在翻过头重新推一遍,便发现西宁守军五万这个数水分很大!
朝廷不知道淅川何时动手,淅川的八个兄弟可是心里清楚的很,他们最关注的莫过于西宁守军多少的问题,若是他们确定西宁守军有五万,叛军能确定的人数也不过是五万,八兄弟即便再头大无脑,也不会把预计平卢,范阳和西河能出动的兵力妥妥的算进去,总会算个万一,万一这三座城最终没有出动那么多兵力,他们又将如何快速拿下西宁?
没有必胜的把握,八兄弟怎敢轻易发动!
好不容易鼓动起来的烽烟四起,他们怎会不筹划清楚,过了这个村可就是乱坟岗了!
所以,秦无病觉着一种可能是西宁守军的人数有水分,远远不足五万人,淅川才敢动用五万叛军攻城,即便平卢等三城没有出兵,他们也能拿下西宁,而这三座城只要不动便可!
还有一种可能,西宁城内他们已经准备妥当,若是这样,等淅川叛军攻城的时候,西宁城内必然也会有骚乱!
最坏的可能便是这两种可能同时发生,秦无病怎能不急!
犹如知道凶手又要行凶,却无法尽快通知被害人,无法第一时间赶到现场阻止一样!
……
好在一方面有肖治平想表现,一方面平卢府尹是个忠心且有能力的,秦无病带兵入城的时候,他还在牢中,肖治平很快将府尹放了出来,府尹没来得及歇息便开始筹措粮草,当真是倾全城之力!
肖治平与府尹二人忙乎了两个时辰,薛守成和白启亮也没闲着,竟是凑够了一万三千匹马!
此时城外一万三千匹马吃的饱饱的正等着出发,秦无病甚是满意。
他狠狠的夸赞了府尹一番,许诺定会为他请功。
而对肖治平,秦无病将他单独叫到一边,低声道:
“我信一句话,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不管你之前做过什么,因何而为,此刻你是我秦无病的将,剩下的一万五千步兵你要尽快带到西宁,我在西宁等你!若是我能先你一步入城,定会派人先将你家中亲人看护好!待战事结束,只要我秦无病还喘气儿,你脑袋便会好好的待在脖子上!”
肖治平哽咽难言,半天才道:“肖治平定不负驸马信任!”
秦无病能轻松搞定肖治平,却没办法搞定薛守成和白启亮,俩人为谁先去西宁始终没有争出个结论,哪怕秦无病跟二人说功劳等同,依旧没用。
林淮说秦无病不懂一名真正军人的心。
秦无病因此自我反省了一炷香的时间,直到郭义提醒他:
“你让世子守城,还不如让他跟我去劝降,五千人之前还有马骑,这次变作步行,就他们这种懒散劲儿,你又不在,原本七日可走到,他们极有可能在你们德胜归来的时候还在路上!让世子做做恶人吧……”
秦无病这才反应过来,五千人去西河毫无作用!
秦无病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他口中说着马匹都用来往西宁跑,脑子里想的却是五千人还骑在马上去西河,他还想着等西河降了之后,城中的两万多兵士即刻赶到西宁去增援。
秦无病再一次感慨到何谓兵贵神速!这种年代,时间何止是金钱,更是性命!
“那便好办了,你们哪也别去了,便留在平卢守城!他们二人也不用争了,都跟我去西宁!”
薛白二人自是喜不自胜,只是二人提出一个建议:杀了那位淅川派过来督战的寇文起!
第二百章 习惯就好(一更)
秦无病无异议,让肖治平和薛白二人速速去执刑,且要在一万三千骑兵面前执刑!
等砍下寇某的人头,秦无病再不拖延,带着福尔摩斯,凤鸣和凤队成员,走在最前面,直奔西宁。
此时,刚过子时!
……
一万多人的骑兵队伍在黑夜中急速前行,凤鸣抽空问秦无病:“咱们离开时怎没见世子出来闹腾?”
秦无病嘿嘿一笑,没吭声。
凤鸣听到了秦无病的笑声,却没有下文了,又追问了一遍,秦无病才道:“你回去问他。”
凤鸣再不吭声。
其实秦无病只是跟赵光说了三句话,一句是:“我们要连夜急行,几日不下马,吃喝拉撒都在马上。”
第二句是:“战场上刀剑无眼,脑袋,肠子满地都是。”
第三句是:“你能到平卢已经很不容易了,既然已经立功了,见好就收吧,别在一万多人面前丢人现眼,有损定国公府的声誉。”
赵光内心还是挣扎了一下,但很快便放弃了,只是在秦无病转身要走的时候祝福了一下:“我等你回不来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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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呵呵一笑,头都没回:“我活不活都轮不上你,而且,你做不成定国公!”
赵光顿时站不住了,连退了两步都无人上前搀扶,身边的随从此时的想法出奇的一致:这不是找骂吗?
……
可以这么说,一万多人的骑兵队伍,最没经验的便是秦无病,虽说吃喝拉撒都在马上有些夸张,但连跑三日确实没怎么歇息过。
秦无病只管跑,没再下过令,凤鸣不明白秦无病来干什么?
直到秦无病知道明日一早便能到西宁的时候,才将薛守成和白启亮叫到跟前,让队伍下马休整一夜。
二人起初都没吭声,秦无病率先勒住了缰绳,二人也只能喊停。
“驸马,今夜不停歇,明日一早才能到西宁,若是歇息……”
“你是回家串亲戚吗?”秦无病打断了薛守成:“我是不懂军事,但以逸待劳这么粗浅的道理我懂!”
白启亮看了一眼薛守成,二人没再多言,纷纷下马。
秦无病喊住想要离去的二人,指了指面前远处的一条河问:“知道那条河叫什么名字吗?”
二人摇头。
“你们也有不知道的?”秦无病嘲讽的问。
二人面色一变。
“我还以为事事都在你们预料之中!既是如此,你们二人可有预料我会带着五千骑兵来救你们?”
二人愣住了。
“知道那五千人都是谁吗?”秦无病眯着眼睛看完薛守成,又看向白启亮:“知道为何我让你们点兵,而没用他们吗?”
“自是考虑到他们的安危!”薛守成入口而出。
“放屁!”秦无病声色俱厉:“凤鸣,告诉他,那五千人都是谁!”
“一千二百入伍新兵,七百五十三名牢中囚犯,两千八百四十二名各级官员,伯爵府的亲属,护院,随从,再有便是我们。”
薛守成和白启亮听傻了。
“你们俩这么能耐,给你们这五千人,让你们领兵攻城,胜算有多少?”秦无病阴沉着脸问。
二人相互看一眼,白启亮抱拳道:“驸马能力过人,末将佩服……”
“少来这虚的!我只问你们,我命人在城外喊的话你们知道吗?听出几个意思来?”
薛守成马上道:“驸马是告诉我们眼下战况,也是为了让平卢卫的叛军审时度势……”
“我是告诉你们,我知道城里发生了什么!”秦无病吼道。
这一句吼得薛守成和白启亮全都呆住了。
二人这几日经历了人生一大起伏,难免发生脑子不转的时候,这时候被秦无病提醒,才想起来,那晚的话像是句句针对城中的情况。
“我是没有战场上的经验,但我脑子!”秦无病指了指自己的头:“别整日脑子想着驸马,皇亲,废物!没有我的脑子,你们最终有嘴也说不清!”
这句话算是醍醐灌顶,薛守成和白启亮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我再问你二人,明日一早便到西宁,你二人可有提前打探敌情?”
薛守成马上道:“斥候已探得范阳叛军今晚午夜可达西宁城外……”
“为何无人来回禀我?”
薛守成和白启亮尴尬了,他二人一直觉得这位驸马是来捞功劳的,只需保护好了即刻,至于战事上的事无需惊扰贵人。
“你们想着快马加鞭明早杀他个措手不及,偏不去想,为何范阳叛军走了这许多日才到西宁?是,大雨耽误了行程,还有呢?这两万人的队伍好带吗?两万人清楚自己去干什么吗?是否人人想反?可有别的办法能更快速的在西宁城外解决这两万人?”
“咱们这一万多人出来快三日了,你们有没有想过叛军是否得到消息,知道平卢反了之后又反了?若是得到消息,前面那疲惫不堪的两万人会不会有所防备?”
“再说淅川那边的叛军,你们有没有收到消息他们的五万大军是否已到达西宁城外?”
薛守成和白启亮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既然不知道,有没有想过我这个个驸马可能知道?嗯?就没想过来问问我?你们觉着那五万人跟咱们没关系是吧?他们在西宁城西边,咱们在东边,咱们这边打成一锅粥,他们也只会老实的待在西边,不会派兵来支援对吗?”
“这么说,淅川叛军已到了西宁城外?”薛守成忍不住问。
“不仅到了,而且是咱们刚出平卢不久,便到了!”
“驸马为何不说?”白启亮有些急了。
“你们是不是忽略了一个问题?为何这种消息我能知道,而你们不知道?”
二人对望了一眼,想说‘因为你是驸马’又觉着这个理由有点牵强,哪里牵强,他们俩还没想明白。
“我换个方法问,为何我能领五千不算是兵的兵来平卢?我就问你们,那五千人真的上战场,就以你们的经验,能活下来的有多少?襄王爷凭何相信我能带着他们攻下平卢?”
凤鸣情不自禁的咳嗽了一声,小斯轻声道:“习惯了就好了。”
第二百零一章 以德服人(二更)
白启亮抱拳道:“驸马有惊天之才!”
薛守成也抱拳道:“驸马定是熟读兵书,又有高人指引,只是一直未有施展的机会……”
“屁!”秦无病吼了一声。
小斯又轻声对凤鸣说:“七少爷绝不会承认自己不识字。”
“再如何熟读兵书,那也是纸上谈兵!”秦无病说的正气浩然:“我自认没有领兵作战的经验,所以让你们二位带兵,我本不想参与你们的任何决定,但是,只这两日,我发现你们二人想的不够细致,你想突袭别人,别人可能等的就是你们的莽撞和自以为是!”
白启亮再次抱拳道:“驸马教训的是!”
薛守成也抱拳道:“我们确有疏忽!”
这一次,秦无病听得出来他们不是虚伪的迎合,语气上便缓和了下来,道:
“我能理解,若我是你们,也一样看不上一位皇亲国戚突临战场,他能懂个屁!”
薛守成和白启亮想要开口辩解,秦无病摆了摆手道:
“不用解释!有这种想法很正常,平日里养尊处优的活着,不经历风雨哪来的经验,对吧?但是,你们要有观察力啊!我是那样的人吗?你们见到我的时候,可是锦衣白面?再想想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你们小看我了,别着急,听我说完!”
秦无病抬手止住想要说话的白启亮,接着道:
“怎么打我不参与意见,你们让我打哪我打哪,但打之前,或者交战过程中突发意外,你们必须要听听我的意见,可能做到?”
二人赶紧抱拳齐声道:“理当如此!”
“那好,咱们现在便商讨一下对敌的办法!”秦无病示意二人坐下。
小斯低声对凤鸣说:“我家七少爷做事,向来以德服人!只是有些费时间。”
凤明笑了笑,可看向秦无病的眼神中却没了之前的不屑,多了些探究。
“……淅川叛军到了西宁城外,迟迟不肯动手,我觉着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是要等着范阳这边的叛军,一是收到了咱们出兵的消息!”
“驸马说的有理!”白启亮赞同的道:“我也觉着西宁守军不可能有五万之多,除非战前突然调入,可朝廷不能预判到叛军何时出兵,又怎能提前调兵。”
“你们估计城内有多少守军?”秦无病问。
薛守成道:
“我们收到调令之前,没听说哪支卫所被调进西宁,但是,即便是叛军出兵了,西宁若是想尽快调兵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我们那位都指挥使怕是已经倒戈了,不然我们也不会被调去平卢。”
“这位指挥使在哪办公?不是,就是他平日待在哪?”
“自然是西宁城内!”
秦无病愣了一下,然后又开始自言自语:
“叛军行动之前,他是不会动的,也就是说这位指挥使还在西宁,不对,朝廷知道淅川要反怎会不对负责军事的最高……哦,是了,之前在西宁周边有十万军,我一直以为这事儿都指挥使肯定知晓,若他是个臭鸡蛋,可他又觉得朝廷这边看不出他是个臭鸡蛋,那西宁城里叛军的势力,在叛军行动一开始便会被一网打尽,同理,为了不让这位都指挥使有所怀疑,朝廷也不会在叛军行动前调兵入城!”
白启亮听懂了,薛守成没听懂。
白启亮问:“叛军行动后,边关同时告急,朝廷只好调走事先准备好的军队,会留下多少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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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守成不解的问:“驸马,西宁守军到底有多少人,京城那边会不知?”
“肯定知道,只是对外嘛,一方面要安抚自己人,一方面要吓唬敌人,虚报一些也是有可能的,只是虚报了多少?”
秦无病口中这么说着,心里却在想,不管有多少原因,襄王爷都不该瞒着他,他想起大长公主想要带人到西宁参战,或许便是知晓了西宁守军不多,可俩人都瞒着他没有说出实际数字,怕是都担心他脑子一热,领着那五千人去送死。
秦无病摇了摇头,关心则乱用在谁身上都成立。
只是秦无病忘了一件事,襄王爷命他出这趟差,目的地是平卢,没有下一站,是他自己顺着思路走到了这里,况且,离开金陵的时候,战事也是刚刚开始,很多消息的汇总都需要时间,不是一个电话就能知道的,只不过有一点秦无病是对的,襄王爷看中他的脑子和随机应变的能力,不然这一趟说破大天也轮不上他。
天意有时候藏在细节中。
“我倒觉着西宁守军虽说没五万,也不会少于两万。”薛守成开口道:“淅川那边出兵五万攻打西宁,对于叛军来讲最好的可能便是平卢,范阳和西城也能凑出五万人,前后夹击西宁城胜算很大,但守军若是有五万人,也是可以抵挡几日的,可叛军要的速度!”
秦无病点点头,所以襄王爷让他带五千人跑着一圈,目的就是让平卢的兵出不去,减少对西宁的压力。
“也就是说,叛军也不信西宁有五万守军,但是他们到了之后还是没敢动,别管还有没有其他原因,我也觉着城内守军在两万左右,只靠淅川那五万人攻城,短时间内拿不下,他们需要等到范阳的叛军到,只有两面夹击,才会让西宁守军捉襟见肘,尽快拿下西宁。”白启亮补充道。
秦无病有点了点头问:“所以,如果淅川叛军知道咱们来了,有没有可能先联手范阳叛军把咱们灭了,然后再攻城?”
“必然会如此做!”白启亮激动的道:“驸马真是难得的将才,我们二人不及驸马良多!”
秦无病淡然的挥了挥手道:
“你们是心急所致,没有考虑全面也属正常,我也没有别的本事,就好瞎琢磨,把这些可能都琢磨出来,也好方便你们决定后面的事,后面你们想要如何做?”
俩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又同时看向秦无病。
“你们别看我,纸上谈兵我兴许还能说两句,真刀真枪便要靠你们了,只是我觉着眼下这个局面有点意思,你们想啊,只要咱们不动,他们谁都不敢动!”
白启亮和薛守成同时眼中一亮,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嘛!
……
第二百零二章 再近一些(一更)
夜黑如墨的时候,一万多人再次上马出发,只是走的慢一些。
林淮斗志昂扬,他跟秦无病炫耀之前与平阳卫的神箭手比试,竟是打了个平手,随即又是一通畅想天亮后与敌人见面,如何一展身手让敌人胆寒。
秦无病只是听着,等林淮说累了,秦无病才问:
“若是你真的与春草成婚,过不了几年你便当爹了,到那时若是又有战事,你还会如今日这般,不顾性命奋勇厮杀吗?”
林淮那股子雀跃顿时消失了,他沉默了片刻,严肃的道:
“若是战场上,人人都这般挂念家人,怕自己出事,这仗打不打的都是输!三弟,你不该这般劝我,既做了军人,便是马革裹尸的命,战场上杀一个不赔,杀两个赚了……”
“你根本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你是痛快了,家人呢?铁头救你的时候肯定想不到他死后,族人会那般对待他的妻儿,若换作是你,春草带着孩子被人欺负,你在天之灵岂能瞑目?”
林淮试着想了一下,便已是气得不行,嚷嚷着:“下次上战场之前,我要先把家中那几个败家子儿杀了!”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道:
“我想说的是,回去我要跟王爷说一说,对伤亡的将士要有个真正能帮到他们的办法或者说有个专门的衙门口,主理伤亡将士的抚恤,善后以及家眷的生活,比如欺凌伤亡将士的家眷,罪加一等,这些不能只停留在动动嘴,或是写在律法中,要真正的做到!至少让将士们出征前无后顾之忧,战场上才真的会以命相搏,这样一支军队,谁不怕?知道怕了,谁还敢到家门口来闹腾?打一次要让他们记着疼,那才能安稳些日子。”
林淮听得一阵激动一阵心酸:
“三弟,大哥不会说话,若真是能做到你说的那样,大哥替将士们给你磕头!”
“我还想多活几年呢,你省省吧!光做到这一点还不够,大长公主鼓弄出那么多东西,哎呀,说到底还是没有钱,有钱了给将士们配备上,得空便邀请周边那些不安分的来京城坐坐,然后将他们拉到城外,咱们的大军在城外练练,让他们看看咱们的军队如何威风!就问他们回去后,可还敢动坏心思?”
“自是不敢!”
“就是!如此一来,无外患才可腾出手来好好收拾收拾那些贪官污吏……”
秦无病跟林淮聊出了一个五年计划,林淮听得津津有味,旁边的凤鸣一直没有做声,心内却是彻底对秦无病改观了,他时不时扭头看一眼秦无病,虽有火把的余光,可光线微弱的很,不过是能看清秦无病侧脸的轮廓,凤鸣却突然觉得秦无病长得很是英俊,与大长公主天造地设一般相配!
秦无病可不知道凤鸣想些什么,他聊完五年计划突然话风一转,严肃的对林淮说:“天亮之后让你干什么你便干什么,别呜呜渣渣的丢我的脸!一切都是为了胜利,你记住这句话,情绪一上来便默念三遍,可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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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淮反应了一下才顿悟:“明日不战?”
“范阳的叛军已到西宁城外,若是明日他们与淅川叛军东西合力攻打西宁,那便说明他们不知道咱们来了,明日自然要战!反之,他们没动,咱们便也不动,这里面的关键,大哥可能想得明白?”
林淮认真的琢磨了一下道:“耗他!”
“对!耗他!耗到他们无路可走,不得不出手的时候,咱们再与西宁守军一起狠狠的打,到那时,或许只是一击他们便溃不成军!”
“到那时,肖治平带着一万多步兵也差不多赶到了!”
“若是再幸运一些,边关也有捷报传来,那可真的是天意不可违!”
“诶,你喊我大哥,却总把我当个孩子哄,以后有事直接说行不行?这个弯让你绕的,我都替你累的慌!”
“我不这么绕,你能这么平静的接受?你当我愿意这么累自己?我就是打不过你,要是能打过,直接打晕扔一边,等战事结束了再弄醒你!”
“早说呀,你不行,我可以来!”凤鸣接口道。
“那就下次,下次他性子若还这般鲁莽急躁……”
“你还想有下次?!”凤鸣与林淮几乎是异口同声。
“童言无忌!”秦无病赶紧喊了一声。
……
队伍慢慢悠悠行进到东方露白时开始加速,跑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后,队伍停了下来,下马休整。
薛守成和白启亮匆匆赶到秦无病歇息的树下,薛守成先开口道:“收到斥候的消息,范阳叛军休整了一夜,早晨仍是休整状态,不见有要进攻的意思。”
“从这里到范阳叛军的驻地要多久?”
“用不了一个时辰,咱们还可以再往前走走,离他们再近一些,我们俩着急找驸马商量是因为斥候还说,范阳叛军应该是干粮没带够,沿途洗劫了不少村子,他们坚持不了几日,咱们是否要……”
秦无病摇了摇头,打断薛守成问道:“你可想过淅川为了这次战事准备了多久?”
薛守成愣住了。
“少说也是几年时间!你看他们这盘棋下的,不仅借用了外敌,借用了天灾,而且精挑细选起兵之地,只是他们没找个风水先生帮他们看看,这个三角形,尖对着西面,对他们不吉利!”
薛守成和白启亮没听懂,都‘嗯?’了一声。
“说偏了,说回淅川他们的准备上,他们一开始预计的可不仅仅是范阳的两万人对吗?五万兵马的粮草,他们不可能不考虑周全,这里面最难事前准备妥当的只有你们!他们没办法事前将造反的事挂在嘴边,挨个去说服,他们能将平卢,范阳,西城三城的卫所指挥使说动,已属不易,别管用什么办法,肖治平会摇摆,最后倒向咱们,是因为我突然出现了,说了些他不知道的话,跟着造反的大多是为了比现在更好的境遇,说到底是为了更好的活着,真说……”
第二百零三章 只是借口(二更)
“又说偏了,说回他们的准备上,你们想啊,几座城的指挥使明知要干什么,怎会不提前准备?不然你们觉得平卢府尹从牢中出来,振臂一挥,粮食便都变成干粮了?府尹的工作态度是很积极的,但最终能将干粮那么快准备出来,是肖治平的功劳!”
“所以,范阳叛军不可能没有足够的干粮?那,他们为何要洗劫村子,伤害百姓?”薛守成皱着眉问。
“他们刚出门那几日应该没有惊扰百姓吧?”秦无病问。
薛守成和白启亮同时点头。
“我倒觉得他们会去洗劫村子除了给自己多些粮食预备着,更多的是不想给咱们留!”秦无病随便揪起一根草叼在嘴里,刚一入口,苦不堪言,赶紧吐了。
“你不想活了?什么都敢往嘴里放?!”凤鸣急道。
“你怎么跟我妈似的……”秦无病话一出口,便知道说错了,他停顿的很突兀,所有人都以为他想到了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想起了很久很久很久没见过的妈妈,久到在上一世都没能让妈妈看到自己成为梦想中的刑警……
秦无病的心情一下子低落了,他垂着头,坐到树下,无数上一世儿时的画面在脑子里闪现,那个模糊的身影总是忙碌着,时不时的呵斥他一句。
林淮看到秦无病的样子,莫名一阵心酸,转头便对凤鸣吼道:
“他是个捕快又如何?!早晚也是你的主子!你这般不知尊卑,我回去便告诉大长公主,不用等回去,来来来!我知道我打不过你,有本事你打死我!当着我这个大哥的面,你这般羞辱我兄弟,咱俩这仇算是结下了!拔剑啊!”
凤鸣也慌了,他像是习惯了跟秦无病那般说话,秦无病愿意理便理,骂他两句他也受着,怎么今日成了这个样子?
他回忆了一下刚才的话,或许是因为当着外人的面?
凤鸣没理林淮,他赶紧抱拳,对着秦无病单膝跪地道:“凤鸣口无遮拦,甘愿受罚!但,凤鸣心中没有对驸马……”
“行了,起来吧!跟你无关!”秦无病挠了挠额头,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他已经很少再想起上一世的人和事,却原来只一句话,便可重入轮回!
“你起来,咱俩决个生死!”林淮涨红着脸,拎着剑,上前拎起凤鸣的衣领,凤鸣也不反抗,任由林淮将他拎起,却是不肯拔剑。
“大哥,都说了跟他没关系!平时我们俩就这么说话,我是,我是突然间想起了儿时的一些事,想家了!”
林淮赶紧剑归鞘,走过去安慰道:“没事,等打完这场仗,大哥陪你回去,好好住上几日!或者带着咱爹娘一起进京!我有一处宅子,我娘留给我的,三进的院子,你们先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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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草住哪?”
“我还有一处宅子,也是我娘留给我的,让香草住那。”
凤鸣回过神来忙道:“大长公主也有宅子,驸马可以带家人住那!”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我们秦家就不能在京城有处宅子?我们家是富商!知道什么叫富商吗?二环边上能没房?”
林淮和凤鸣也不管听懂听不懂,跟着点头称是。
薛守成和白启亮看傻了。
福尔摩斯四人站在一侧,四人低声议论。
小福问:“七少爷这是唱的哪一出?”
小尔道:“他说想家了。”
小摩心疼的道:“也是,长这么大,七少爷还是第一次离家。”
小斯认真的说:“七少爷可不是一个会把想家说出口的人,他既然说出了口,便不是真的因为想家!”
小福,小尔,小摩三人齐齐扭头看向小斯。
“不用这么没着我,我只是从七少爷以往的表现推断,这种事喝点酒,也许七少爷会提一句,今日好好的说想家,只是借口罢了!”
三人认同的点点头,小福又低声问小斯:“诶,你是不是想等七少爷和大长公主成亲后,求大长公主将你外放,去做个县官,推官什么的?”
小斯冷哼一声道:“去哪也不如跟着七少爷见的案子多!”
三人又认同的点头,小摩嘟囔道:“见过白骨,尸块儿了,不知道下次还能是什么。”
三人在这边小声的嘀咕着,那边白启亮见秦无病面色回温,忙问道:“范阳叛军为何怕村子里的粮食留给咱们?他们不是想速战速决吗?”
秦无病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那一丝酸楚压了下去,这才开口道:
“人家那边也得有一两个明白人,既然知道咱们来了,腹背受敌的便成了范阳叛军,他们肯定头疼,大雨拦路,让他们多走了两日,带的干粮肯定不够了,应对咱们的办法一时想不到,但他们能想到去洗劫村子,便也认为等咱们粮食不够了也会这般做,怎会给咱们留着,干脆将附近村子都抢一遍,他们心里便踏实了。”
“等老子见到他们必定狠狠砍杀!”林淮做了一个砍杀的动作,犹不解气。
秦无病突然道:“上马!再离他们近一些,逼着淅川叛军过来增援!”
薛守成和白启亮也是这么想的。
离叛军进一尺,叛军心里的压力便会多一分!
……
近些,多近?
最终秦无病选择能看到范阳叛军驻地的一个高位,薛守成觉得有些冒险,太近了!不是远远看着,而是近在眼前,这边说话声音大一些,那边都能听到的距离,真说突袭……
秦无病呵呵笑道:“他们不敢!”
薛守成和白启亮不知道为何这位驸马能如此洞察人心,却还是选择了信任。
就这样,一万多将士挨着叛军营地,下马休整。
薛守成和白启亮令将士手不离刃,随时待命!
秦无病美滋滋的看向叛军营地,问凤鸣:“我若是派你冲进叛军营地,取那指挥使项上首级,你可做得到?”
凤鸣哼了一声:“你先把谁是指挥使整明白!两万人,我杀谁?”
秦无病点点头道:“这个倒是不难!”
第二百零四章 故技重施(一更)
凤鸣不知道为何自己没有半点怀疑,秦无病说不难,他便认为不难。
“让暗卫注意淅川叛军的动静,等他们向范阳叛军派兵后,不许任何消息传回淅川叛军那边,若是暗卫人手不够,你手下的人也可调过去帮忙。”
“用不着我手下的人,我们是保护你的安全,暗卫够用,不仅有大长公主的暗卫,还有襄王爷和大长公主七叔的,想让消息留在这方圆几里之内,同样不难!”
秦无病频频点头:“小福,把两位将军叫来。”
小斯低声道:“七少爷又要使坏了!”
……
朗诵团的巡演虽然没能原班人马继续,但秦无病搭建草台班子的本事还是有的,他让薛守成和白启亮从军中找出声音洪亮高亢的五百人,又开始传授即兴劝降词。
薛白二人是知道这一招有多好用,尤其是在有人摇摆不定的时候。
很快五百人找好了,薛白二人又从中挑出十名机灵些的先跟秦无病学,背下来之后再去传给其他人。
秦无病趁着五百人认真学习的时候,跟凤鸣商讨下一步的安排。
听了秦无病的要求,凤鸣不可置信的看着秦无病问:“驸马是不是觉着我们能上天入地?”
秦无病嘿嘿一笑道:“差不多吧。”
“这里距离敌营虽说不远,但我们也做不到箭无虚发……”
“威慑懂不懂?就是吓唬,你去跟你的手下商量下用什么手段,暗器,轻功,就那种踩着别人的肩膀点一下,就能在天上飞,若是叛军敢斩杀想要投降的兵士,你们立马飞过去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凤鸣看了看秦无病又抬头看向天空。
“做不到吗?”
“你说我们要是有这种本事,要千军万马还有何用?师门十几人足以!只要踩着敌军兵士的肩膀,飞在战场上,斩杀了敌军将领,这场仗便赢了,即便是我们十几人不能全身而退,那又如何?”
“做不到便说做不到,啰嗦!”
“驸马在何处见过这等有本事的人?可否引荐给我?我可以带艺投师,或者……”
“哪来这么多话!我就是那么一说,之前我连静海县都没出过,去哪见奇人异事?哎呀,武的不行,只能来文的了!”秦无病搓了搓脸,不再理会凤鸣,再次在脑中推演接下来的各种可能性。
……
五百人跑到稍远些的地方,由福尔摩斯四人指挥着练习节奏和齐声,天色暗下来之后,秦无病说:“演出开始吧!”
五百人按照秦无病的指挥站成两排,福尔摩斯用旗子指挥,分成一声部,二声部开始对敌方阵营喊话。
一声部:“我们知道你们不想跟着造反!”
二声部:“不想反!不想反!”
一声部:“造反有什么好?”
二声部:“一点都不好,都不好!”
一声部:“赢了没功劳,败了没命逃,还连累家人命难保!”
二声部:“命难保!”
一声部:“边关捷报频传,大军将回转,淅川叛军败局已定!”
二声部:“淅川叛军败了!败了!”
一声部:“放下兵刃跑过来,不算叛军!”
二声部:“跑过来!跑过来!”
……
凤鸣惊愕的看着秦无病,秦无病洋洋得意的问:“我是不是很有才?”
“谁会信?”凤鸣没好气的问。
林淮不乐意了:“没人信,这些人咋来的?我三弟做事,向来算无遗策!”
“那倒不至于,只是多少会有些收成,等天黑透了,便会有人摸黑跑过来,第一道岗查验来人是否带有兵刃,第二道岗将这些弃暗投明的人隔离看管,登记入册,第三道岗让千户,百户的去跟他们聊一聊,发现有问题的,及时上报,最后嘛,我和薛白二位将军再去过过眼,即便有奸细也剩不下几个,成不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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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满意的看着五百将士一遍又一遍的喊,喊够了六遍,秦无病才让停,撤回五百将士,然后便是等着。
天黑透了,守在第一岗上的兵士眼睛瞪得很大,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换了一班岗,敌方阵营还是没动静。
薛守成先沉不住气了,拉着白启亮去找秦无病,秦无病正坐在一棵树下喂蚊子,二人急匆匆走到身前,薛守成开口便问:“怎会没人来?”
“是呀,怎会没人来?”秦无病挠了挠大腿,虽四周烧了驱蚊的草,身上也洒了一些凤鸣给的驱蚊虫的药粉,可还是有不怕死的蚊虫冒死隔裤叮咬。
“这还用问?”林淮满不在乎的道:“定是之前在范阳城中有人不肯跟着反,被收拾了,这些人自然是吓着了,怎会轻易跑过来。”
“他们今日没有攻城,这在意料之中,但淅川叛军也没有往这边派兵,我没有想到,喊话之后没人过来,我更没有想到!不过……”秦无病站起身:“大哥说的对,极有可能是在范阳城中杀鸡敬过猴,只是,为何淅川叛军没有派兵过来呢?”
“或许是在……商量?”林淮问。
秦无病看向敌营的方向,沉默了一下扭头问凤鸣:“暗卫可是回报说淅川叛军已送过消息给范阳叛军了?”
“是!”凤鸣答。
秦无病又扭头看向白启亮问:“换做你是范阳卫指挥使,你会怎么做?”
白启亮毫不犹豫的道:“今晚夜袭!”
“有道理!与其等我攻心,不如放手一搏!”秦无病口中这么说,心中却是连连自责,吃了一回肉便觉着照葫芦画瓢便可以吃第二顿,这回好了,打草惊蛇了吧!
“他们敢想夜袭,咱们便趁黑收拾了他们!老子手痒的很!”林淮激动了。
秦无病皱了皱眉问凤鸣:“暗卫只报了淅川叛军送过消息过来,可有说送过几次,什么时辰送的?送消息的人是否又回去了?”
凤鸣道:“没说时辰,应是送过两次。”
“怎么还应是?这个时候还猜上了?”秦无病瞪眼问。
凤鸣这次倒没狡辩,抱拳道:“我这就命人问清楚。”说罢消失在夜色中。
秦无病愣了一下。
林淮笑道:“难得这小子态度诚恳!”
白启亮却问:“驸马可是觉着这里面有文章?”
第二百零五章 准备偷袭(二更)
“有没有这个可能,就是范阳叛军和淅川叛军商量好时间……”
“范阳叛军偷袭咱们,咱们以为只有面前这两万人,打着打着淅川叛军支援的来了,咱们一下子溃不成军!”林淮激动的道。
“咱们溃不成军你激动个什么玩意?!”秦无病没好气的说。
林淮嘿嘿傻笑。
薛守成忙道:“既是有此可能,咱们何必等他们动手,那便先杀过去,收拾了范阳叛军,等淅川叛军到了再接着杀!”
白启亮点头道:“他们想偷袭,咱们便偷袭在先!”
秦无病也有点激动了,他忙道:“去将凤鸣喊回来!咱们合计一下几时偷袭,咱们只要行动,便让暗卫将他们之间传递消息的路堵死!”
……
几人商议了一下,大家一致认为范阳叛军会在破晓时分偷袭,这在秦无病看来是老套路了,真是古今最受欢迎的偷袭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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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的那一通劝降,秦无病觉着会给范阳叛军吃一粒定心丸,他们以为秦无病这边会耐心的等着有人投诚,想不到等到的是偷袭,若是准备破晓时分偷袭,那子夜时分必然是他们好好歇息的时候。
那便子夜动手!
凤鸣去安排暗卫,薛白二人去安排兵马偷袭路线,秦无病睡了。
福尔摩斯四人连带着林淮,听着秦无病的鼾声都连连摇头。
几人是不知道,之前那些天,他们呼呼睡的时候,秦无病大多都在思考,困极了也是在休整的时候靠着树眯一小会儿,说是几日不眠不休也不为过,今晚既是决定动手了,那便没什么需要他再考虑的,打仗这个事,他不在行,人家让咋干就咋干,不用动脑子,更何况身边有凤鸣他们,他不会有安全隐患,不睡会儿等什么?
……
范阳卫指挥使张万顺此时心内忐忑不已,上午淅川那边派人来跟他说明日凌晨寅时正动手,到时淅川军营会派兵来援,务必要将那一万多骑兵消灭,才可大举进攻西宁!
两万疲惫不堪,不情不愿的兵士对战一万多精神抖擞的骑兵,张万顺这颗心突突了一天,直到黄昏时,朗诵团表演,张万顺惊出一身冷汗后,便也知道若是不主动出击,军心会散得稀碎!
出兵便能解决军心的问题吗?张万顺不敢细想,他跟肖治平不同,早在多年前他还是个百户的时候,便已经被淅川那边盯上了,这条贼船上的,算是半推半就吧,谁让他从此官运亨通,他想要这份荣耀,只好回避去想将来要付出的代价。
可该来的终究会来,当他接到举起反旗的具体时间和流程通知的时候,人是蒙的!他不是没想过拒绝,但是对方手中掌握着的可不止他的家人,还有这些年他参与谋反的各种证据,他说倒戈,朝廷能信?
既然没有别的路走,那便破釜沉舟!
正如秦无病他们预料的那样,被王庆之调入范阳的两个卫所同样不想反,但是那两位指挥使没有薛白二人运气好,进城便被张万顺杀了,连充分表达观点的机会都没给!
指挥使进城便死了,两个卫所的兵士一下子蒙了,他们挤在城门内,张文顺让两个卫所的兵士抬头看看四周围的弓箭手,然后再问指挥同知,反还是不反?
不反!
杀!
手起刀落,未见任何犹豫!
兵士们亲眼看着自己的上官一个个死在张万顺的刀下,有人怒了,举起手中的兵刃想要跟张万顺拼命,却只来得及喊一声,便被弓箭手射死。
范阳城城内那一方空地被血染红,在杀了百人之后,终于在杀到一名百户的时候,百户喊了一声‘反!’
张万顺这才放下屠刀!
他立刻升这位百户为指挥同知,与范阳卫所的指挥同知一起,将两万兵士带去休整,又派人带着酒肉去安抚这些兵士,说些朝廷必败,将来飞黄腾达的谎话。
当时,张万顺站在城门内,看着地上那些死尸,有他杀的将领,有中箭身亡的兵士,他缓缓的跪下,良久之后对自己的亲兵道:“定要好好埋葬!”
张万顺没有时间去确认这两万人是否真心跟着他便上路了,这一路上各种拖沓,意外,逼着他不得不又杀了数人,这才好些,谁知又碰上大雨!
如此一来,离说定的时间晚了差不多三日才到西宁,可张万顺却没有松口气的感觉,早在两天前他便收到消息,平卢卫出兵了!
平卢卫为何没有反?张万顺心内不知是种什么滋味,就像冬天露在外面的一只手,急需另一只的温暖,现在告诉他,那只手有手套!
张万顺自己的兵一半留下守城,一半带在身边看着那不到两万的所谓的自己的兵,本来是想前后夹击别人的,现在被别人前后夹击,张万顺的心比午夜大雨还凉!而他能做的也仅是命自己的兵将周围的村子洗劫一番,不给后面的敌军留下粮食,万一战事胶着,就要比谁能撑的下去了!
明日便要一战了,张万顺命令兵士休息,可他自己却如何都睡不着,他看着周围漆黑一片,总感觉漆黑之中有人在看着他……
张万顺就这么枯坐到子夜,刚想眯一会儿,便听到震天的喊杀声像是从四面八方钻进他的耳朵,狠狠击中他的心!
他反应的并不慢,虽说身上有些零件在发抖,但张万顺还是第一时间喊出了:“迎敌!”
可用处并不大。
敌我两处挨得太近了,薛白二人命骑兵小心翼翼的接近,尽量不发出声响,直到近了叛军兵营才加速……
张万顺的兵不是没有站岗的,先不说月亮又请假了,四周如同被黑布遮住,只说他们心里想着破晓时分突袭,本能的便忘了敌人来袭的可能,等看到敌军杀过来,惊愕之余命已难保。
薛守成和白启亮分别带着五千骑兵从两侧攻入敌军,剩下三千人守在原地堵住出口,叛军若是想逃只能奔向城门。
而秦无病被安排守在原地,凤鸣带着手下十几人还有福尔摩斯守着他。
第二百零六章 难的在后面(一更)
张万顺这边的兵大部分都还在睡梦中,薛白二人带的又是骑兵,喊杀声和劝降声充斥在整个营地,无孔不入!
其实不用劝降的喊‘放下兵刃者不杀!’,他们根本就没反应过来要拿起兵刃,只是劝降的喊话提醒他们要想保命,便老实待着。
张万顺手下的兵倒是有一部分人拿起了兵刃,可跟骑在马上有备而来的兵士比,不堪一击。
张万顺手拿长刀,周围是他的亲兵,夜色太黑,他看不清战况到底如何,只能撕喊着:“拿起兵刃!奋力反抗!咱们比他们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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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万顺的声音根本传不出去,哪怕周围的亲兵也跟着喊,个别听到的将领也在喊,奈何仍旧是被淹没在阵阵劝降的声浪中,水花都没激起来一朵。
秦无病骑在马上,看着远处的黑暗,听着传来的阵阵喊杀声,嘟囔道:“真该跟着过去见识一番。”
凤鸣问道:“之前听你们安排作战时说的如此简单,如今虽说看不清楚,可只分辨声音也能知道咱们占尽上风,为何之前到了此处不立时进攻?”
秦无病道:
“我与你一样,打仗这个事没有经验和心得,只是咱们星夜兼程的,疲累不堪,总要休整一番,我当时只想着叛军中有人并非心甘情愿,便想着接着用对付平卢的办法,而薛白两位将军想的更多的是如何进攻,知己知彼总是要的,他们也需时间了解清楚叛军的情况,这中间我还自作主张的喊了劝降的话,误打误撞的让叛军以为咱们在等着招降,不会着急进攻,这才让你有今夜偷袭看似简单的感觉。”
凤鸣伸了伸懒腰道:“身上都僵了,真想过去活动一下。”
“想归想,老实待着吧!打仗这个事还得听人家的,咱们上去,反倒让自己人紧张。”
凤鸣扭头看了一眼秦无病,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你大哥那般激动的跟了去,你不怕他有个什么闪失?”
秦无病说:“势均力敌的情况下,我确实会好好想想,今日这般情况,他除非自己作死,不然连伤都未必会有!我说过,叛军中大部分都是不情不愿,劝降的话会管用。”
小福长舒一口气轻声说:“我本来还提溜着一颗心,听七少爷这么说,我便放心了!”
小斯哼了一声说:“这些人自然不是难题,难的在后面。”
秦无病顺着声音望向小斯,凤鸣道:“你的随从都跟着你长本事了。”
“你跟着大长公主怎么没长些本事?”
凤鸣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你不是手痒了吗?等淅川叛军过来,你便可以一展身手了!”
“你觉着他们会过来多少人?”说起这个,凤鸣顿时来了精神。
秦无病沉默了片刻道:“按照他们的思路,范阳这边还有两万人,若想势在必得,至少会派过来两万!”
“也是!咱们是骑兵,想要将咱们围在中间尽数消灭,不多点人怕是做不到,但是他们就不怕城内趁机出兵吗?”
“他们想快速消灭咱们,便不怕西宁城内的守军出兵,但……”
秦无病顿住了。
凤鸣等着秦无病的下文。
“就怕淅川叛军倾巢而出!”
凤鸣惊道:“不会吧?!五万全过来?他们如何算定西宁城不会出兵?”
“只有倾巢而出才能像蝗虫过境一般,一股风便把咱们全灭了,而后,他们便会全力攻城!”
凤鸣听着不由自主的紧张了起来。
秦无病又道:“这是我自己的推测,这要看对方的将领是求稳还是好冒险,都是说不准的事。”
凤鸣频频点头。
……
这一场偷袭胜利的很快,没有太大的伤亡,只是张万顺没能躲过林淮的剑,临死前终于知道是谁在黑暗中一直盯着他,是那些在范阳城内死在他刀下的将士。
……
仗一打完,火把便点了起来,薛守成和白启亮命人将投降的兵士带了回来,除了张万顺手下的几名将领外,其他将士都被聚集在一处,秦无病命人先是安抚,随即便是鼓舞士气,接着便是准备破晓时分的硬仗。
其实按照秦无病的想法,这时候需要先做一下基本的信息收集,毕竟是叛军的投降,可时间不等人,他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清理队伍,接下来才是真正的硬仗。
凤鸣这个时候也忙了起来,刚刚的那场仗为了躲过淅川叛军的斥候,战前凤鸣带着手下以及暗卫对周边进行了地毯式排查,随后便是命人守住城池南北两端,不能让消息走漏。
这个过程碰上一两个淅川叛军的斥候再正常不过,杀掉容易,后续该如何?一个斥候不见了,两个斥候不见了,淅川叛军的指挥者不可能不动动脑子。
偷袭结束之后,除了要防止叛军斥候通风报信,更要盯着叛军,一旦他们有动作,凤鸣要保证秦无病能第一时间知道,只等暗卫来报,必然要浪费一些时间。
秦无病和薛守成,白启亮,林淮站在一处高坡上,林淮激动中带着焦急:“还要再等一个多时辰!”
秦无病却道:“去将归降的那些人中,活下来的千户,百户找来,咱们一起商议。”
林淮不解:“他们有啥用!”
薛守成和白启亮却能明白秦无病的苦心。
二人转身吩咐亲兵去叫。
秦无病问林淮:“若是你领军,斥候一直没有回来,你又没有时间等下去,你会如何做?”
“拼了!”
“他们没有后路可退,又不知道这边如何了,若是我领兵,要么不动,想办法尽快弄清楚这边到底如何了,要么按照原来商定的时间,全军出动!”白启亮道。
秦无病点头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他们想要尽快解决掉我们,即便与范阳叛军失了联系,他们可以当做没有范阳叛军同伙,从人数上,他们比咱们多,这点信心他们能有,只是……”
秦无病顿了一下又自言自语的问:“他们当真不怕守军出城?”
第二百零七章 硬仗(一)二更
这时,那几位千户和百户被带到,秦无病赶紧上前热情的握手,这种礼节直接把几人整蒙了。
秦无病热情了一通后,马上正色道:
“刚才我让人跟你们说过了,等这场仗打完,我会证明你们没有谋反,你们的指挥使等人,自当被视作英雄载入史册,但是前提是咱们要一起将后面这块儿硬骨头啃下来……”
秦无病说的激情澎湃,几人听得频频点头。
薛守成和白启亮又说了下自己的想法,几人便站在一边听着,虽说只是听着,几个人心里已经起了明显的变化。
他们怎会不担心朝廷的清算?虽说是不得已,但也是站在了谋反的队伍里,那些不肯站过去的早已死在范阳城,他们说到底还是为了性命站错了队,唯一可以让自己心里踏实的便是未曾举着刀剑伤过朝廷一兵一卒,如今亲耳听到像是这里面最大的官说出的承诺,他们的心里自然更加踏实几分。
秦无病给了他们一份尊重,目的便是要让他们放下包袱,全力以赴!
几人商量了一会儿,凤鸣便匆匆赶来了,淅川叛军动了,而且是全军出动,分成两股从西宁城南北两面向东快速挺进!
打仗怎么打这事,秦无病没有参与意见,他只是尽力分析出一些可能性供薛守成和白启亮参考,真到了准备应敌的时候,他只会尊令行事。
……
既然叛军兵分两路想要包抄,薛守成和白启亮自然是各领一路军埋伏在半路,他们俩的目的是想用骑兵将叛军斩成数段,然后再连同步兵逐一消灭!
所有兵士被一分为二,秦无病和林淮被安排在白启亮军中,秦无病近身的是福尔摩斯四人和凤鸣,外围还有凤队的其他成员围了三圈,林淮被安排在第二个圈内。
队伍小心翼翼的向前挪动,然后准备在半路设伏,西宁城可不小,叛军想从西边到东边,且得走一阵子了。
秦无病骑在马上左看右看,突然扭头对凤鸣说:“一会儿仗打完了你可要及时告诉我!”
凤鸣阴着脸没有吭声。
林淮也很有意见:“这么守着我,我咋杀敌?!”
“要不你跟着我?”秦无病问。
“快拉倒吧!我要是你,便等在营地,上来干啥!”
秦无病冷哼了一声道:“我若是不来,至少废了二百兵士陪我,长这么大,头一次觉得自己这般重要!”
“是你重要吗?是大长公主重要!”
秦无病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摸了摸腰间的双截棍,心中暗暗发誓,一会儿要找机会展现下自己的实力!他又不是赵光!
秦无病正想着,队伍突然停住不走了。
周围一片漆黑,也不知道这里是哪,秦无病有种不好的预感。
很快凤鸣收到消息,前方发现敌军踪迹。
这么快便遇到了?这是秦无病想到的第一个问题,还没来得及想第二个,便听到了‘嗡嗡’箭离弦的声音!
只听前方高喊:“骑兵冲,步兵盾!”
声音一拨又一拨传向后方,凤鸣的手下飞身而起将飞射过来的箭矢挡掉,却仍不耽误催马前行。
秦无病被突然发生的一切震惊了,他忘了催马,马儿自己跟着前面的人狂奔起来,箭矢又来了一拨,凤鸣淡定的说:“他们没机会再射箭了!”
秦无病的脑子还没来得及转动,前面传来了喊杀声。
队伍前沿已经杀入敌军,在黑暗中如一把利刃插入腹中,且越刺越深!
敌军再无放箭的可能,他们前面的队伍如同被斧头劈开的木头,不得不分成两半,而骑兵骑在马上狠狠砍杀,敌军一时竟不知如何反抗。
秦无病能看到自己两边的人都在挥动着手臂,凄惨的嚎叫声和刺鼻的血腥味让秦无病自行脑补了黑暗中的一切!
队伍杀进敌军的速度是非常快的,快到秦无病只觉着眨了下眼便身处敌军之中,但是同样很快,速度慢下来了,如同是踩了刹车一般。
秦无病知道最前面的将士攻敌受阻。
“凤鸣!派几个人去支援最前面的将士!”秦无病焦急的喊道。
凤鸣从一开始便没有动过手,他的任务只是保证秦无病的安全,其他的都被他摒弃在脑子外面,对于秦无病的要求,更是当做没有听到。
秦无病喊完没有等到回应,怒了!
他抽出双截棍,催马想要奔出舒适圈!
凤鸣不得不动,他拦住秦无病吼道:“你这样的上去也是送死!”
秦无病扭脸也吼道:“唇亡齿寒懂不懂!你立刻派人前去支援!我周围跟铁桶一般,睡一觉都没人能吵醒!”
凤鸣喘着粗气,看着怒极了的秦无病,终是妥协了。
凤队中的六人被派去最前面支援,秦无病松了一口气,凤队的人跟普通兵士不同,以一敌十都是少说,应是能解决一些难题。
秦无病骑在马上仔细的听着周边的动静,感觉着马速。
喊杀声震耳,哀嚎声惊心,但秦无病的马始终停在原处一直没有动。
“不对!队伍还是没有向前走起来,你赶紧派人去看一下,速速回禀!”秦无病焦急的命令凤鸣。
凤鸣这次没有回绝,只是去看看,马上还是会回来,这不耽误事。
黑暗之中,为了不暴露目标,两军均未点燃火把,此时又是天亮前最黑暗的时刻,秦无病只能通过别的条件判断前方是否受阻。
果然,凤鸣收到回报,前方叛军用盾牌架起三层铁墙,前面骑兵无法攻入,且盾牌外的叛军在回撤,未见之前去援助的自己人!
秦无病和凤鸣虽都没有上过战场,可经过一开始的箭袭也清楚的知道一旦叛军回撤差不多后,定会再有大规模的箭雨袭来,到那时前面攻不进去,后面又都在往前涌,伤亡怕是会很惨重。
“凤鸣!”秦无病喊得很严肃。
“不去!”凤鸣没用秦无病多说便知道秦无病的意思。
“你带人打开一个缺口,这段时间我不会有事,叛军在回撤,根本没工夫搭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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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
“只有你和你的人联手才能快速打开一个缺口!之前去的人一直没有回,再晚了,即便你有通天的本事,我也有可能被射成筛子!”
凤鸣咬着牙,他同样看不清稍远一点是个什么场景,可哀嚎声确实比之前少了。
“再特么犹豫,咱们都得死!你个榆木疙瘩!你带人过去,打开缺口即刻回转,我再废物也不能自己送到敌人刀下,等着他们抹我脖子!”秦无病已经吼得喉咙嘶哑。
凤鸣抬头看了看黑布般的苍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去布置好便回来!福尔和摩斯你们一定要护住他!等我回来!”
……
第二百零八章 硬仗(二)一更
凤鸣带着凤队十几人竟是颇费了些时间才强行打开一个缺口。
原本说是布置好便回转的凤鸣,着实没有想到叛军竟是能摆出铁甲阵,之前先去的几人便想的是飞跃过盾牌,从里面打开一道缺口,可几人再没出来。
凤鸣并非不知道孰重孰轻,只是之前没想过这里竟是这般艰难,真说拖着打不开缺口,叛军后面定有箭阵!且自己手下还在叛军的队阵中,不知是死是生,凤鸣不再犹豫,带着剩下凤队的人飞身进入叛军阵营。
若不是凤鸣亲眼所见,他不会相信叛军之中竟有如此多这般不顾性命,死死护住盾墙的兵士!
先前进来的几个凤队的人哪怕浑身是本事,也经不起车轮战,此时已是遍体鳞伤,他们看见凤鸣如同看到了生的希望,原本只剩招架之力,如今也可再博上一搏!
叛军阵营中全是如滔滔江水般的兵士,十几人跃身其中,犹如汪洋中的一叶扁舟,他们很快被叛军冲散,十几人时而被叛军淹没,时而又飞身而起,想尽办法直扑支撑盾牌的那些叛军。
支撑盾牌的叛军有外围几层兵士相护,凤鸣他们杀了一层,即刻有新的兵士补充进来,他们没办法拦住所有想要冲进去送死的叛军!
而外面的白启亮除了带人一遍遍的冲击着盾牌,想找出哪怕一丝缝隙之外,还要时不时关注拦截叛军回撤的情况。
白启亮心急如焚!
凤鸣在进入叛军阵营之前,与白启亮说定一个范围,里外都朝这一个地方使劲儿,力求尽早打开缺口。
范围越小,能一起上的人越少,而叛军除了盾牌,还有缝隙中的利刃!一开始用人墙去砸,不知伤亡了多少,骑马直冲也不见效果,反倒是伤了不少马匹,白启亮后悔没有多带长枪!
而想要避开那些藏在缝隙中的利刃,便不能一窝蜂的往盾墙上涌,涌了也砸不开,还能如何?
白启亮只能命人死死盯着与凤鸣说好的那一块儿盾墙,避开利刃,几人合力一遍遍的撞击,牵扯住里面叛军的注意力,然后期待凤鸣在里面能有所为!
凤鸣同样心急如焚!
有那么一刻,他的眼睛都快喷出血来,叛军不会等到所有盾牌外的叛军回撤再放箭,再不打开缺口,外面的人随时可能命丧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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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再任由叛军将他们分散!
凤鸣飞身而起连斩三名叛军兵士,大吼一声:“围成圈!”
所有凤队的成员单打独斗都能以一敌十,但被围在万军之中单独作战便大大的减弱了他们的威力。
必须联手!
十几人眼下的目的不是盾墙,而是尽快围成圈,这在平时的操练中训练过,谁应该在哪个位置,目标很明确!
既然目标明确,那便闷头杀吧!
真说只顾眼前几步,谁能挡住他们的脚步?!
十几人很快围成圈,凤鸣又高喊一声:“转!”
十几人的圈子犹如带着锯齿的齿轮一般一遍遍,一层层锯掉支撑盾牌的那些兵士,终于,趁还没有叛军补位成功,凤鸣高喊一句:“砸出去!”
几名离着盾牌最近的凤队成员听到命令,理都没理身侧叛军手中的兵刃,飞身砸向盾墙!
盾墙的一小块儿倒了,像是没有发出过任何动静,就那么倒了,没有人来得及惋惜惊慌或者惊喜雀跃,凤鸣带人退出,白启亮带兵攻入……
喊杀声和哀嚎声震耳欲聋!
凤鸣没敢再留,带着受伤的手下急匆匆赶回到秦无病所在之处,只一眼,凤鸣差一点便被气死了!
只见秦无病没在马上,而是挥动着那根恼人的棍子,奋战在阻拦叛军回撤的路正中,跟他配合的是林淮还有福尔摩斯,竟是秦无病抡着棍子开路,福尔摩斯和林淮在两侧补杀!
凤鸣看见眼前这一幕,觉得眼前一黑,若不是恰巧有人高声喊:“上马!杀入叛军阵营!”
凤鸣怕是会成为第一个因被气晕而后被马踩踏而亡的武林中人!
好在那一句话秦无病也听到了,他赶紧在福尔摩斯的掩护下,飞身上马,然后便看到了摇摇欲坠的凤鸣,然后关心的问了句:“你还好吗?”没等凤鸣表达一下,秦无病便跟着前面的人朝叛军大军冲去。
凤鸣深吸一口气催马赶紧追上。
一个小小的缺口此时已变成大大的豁口,叛军想重新再立盾墙,只能用人墙先撑住,盾墙从这些舍命的叛军后方重新竖起。
白启亮怎会给他们机会!
几千人的骑兵队伍呈扇形慢慢将叛军拢在怀中,叛军收到命令极速回撤。
此时东方已露白,秦无病不再是瞎子,他跟着队伍紧紧咬着叛军,叛军都是两条腿,速度上怎能比得过四条腿的马,他们想重新再用铁甲阵已是痴心妄想!
叛军的指挥者也不是吃素的,眼见回撤无效,很快便将后面带着长枪的兵士调到前方迎战。
秦无病重新被保护在中间,他向前望去,黑压压一片全是敌军!
“大哥,目测叛军有多少人?”秦无病喊道。
“测个屁!我又没站在城墙上,只这么看能看出啥?!”
秦无病心里却有些发凉,自己这边的骑兵人数可做参照,若不是骑在马上,此时怕是已被叛军淹没,人数上绝对不止两三倍!
淅川叛军五万是个假消息!
秦无病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近在眼前的西宁城墙。
天亮之后,城内的守城之兵或许能帮他们尽快取胜,不然……
叛军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拼杀的更加凶猛。
秦无病看着一个又一个骑兵被叛军的长枪刺落马下,额头青筋都快爆了。
“你手下伤了几人?”他嘶吼着问凤鸣。
“你又想干什么?!”凤鸣也嘶吼着。
“你听好,西宁若是失守,大长公主便会带人亲上战场,你好意思守在我身边,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在面前?!最终逼的大长公主血染长裙?!”
凤鸣一下没了脾气。
“你听着,你的人比普通兵士有本事,只需打乱敌人的作战方法,让他们乱!咱们只要撑到天色大亮,城内的守军定会出手相帮,到那时便彻底胜利了!”
“如何打乱?”
“尽量多的将他们的长枪挑落,剩下的事白启亮便知道该怎么办了!”
……
第二百零九章 好人堆里的坏蛋(二更)
凤队除去三名重伤被人带到后面去之外,剩下的十几人虽多多少少有伤,但仍旧跟着凤鸣杀进叛军阵营!
他们的任务是挑落长枪即可,十几人下马后一字排开,冲到骑兵两侧的叛军之中,只一出手,白启亮便知道用意,即刻命骑兵停止向前,只见他身旁的亲兵挥舞几下军旗,后面的步兵便冲了过来,瞬间与叛军阵营融在一起。
凤鸣杀在最前面,长枪阵人数众多,不是他们凤队十几人能应付的来的,等他听到身后的喊杀声,再看到叛军节节败退,便觉出自己又上当了!秦无病不过是用他给白启亮提个醒!
他赶紧退出去找秦无病,哪里还能找到!
凤鸣第二次差点气死在战场。
他找了一匹马,飞身跃上,瞪大眼睛仔细找,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挥动着棍子,穿梭在叛军阵营,满身血污的秦无病。
凤鸣不敢再耽误,直扑了过去。
白启亮见步兵与叛军打在一处,即刻命骑兵绕到敌军后半部,直插敌营,想要将叛军一斩为二!
白启亮跟秦无病得到的结论是一样的,眼前的叛军少说也有三万余人,薛守成那边也不会少,不然早就来援了!如此算来,叛军人数肯定不止五万!
敌军至少两倍于他们的人数,又是以逸待劳,白启亮同样盼着天光大亮后,守军的将士能出兵来援,一举将叛军消灭!
只因有了这个盼头,不管是白启亮还是秦无病都在战场上挥洒的很自如,一点没收着!
尤其是秦无病,他左右有福尔摩斯和林淮相护,他轮着双截棍只奔着敌人的手腕砸,自有人跟着收尾,他只需在脑子里安排好谁先谁后,不让双截棍砸空便好。
等凤鸣加入他们中间,秦无病更加如鱼得水,十分彰显狐假虎威的气势,打的甚是顺风顺水,所以凤鸣骂了什么,说了什么,他根本没听见,满脑子都是分泌旺盛的肾上腺素。
可太阳已经跳出天际,甚至变得炙热,西宁城内仍旧毫无动静。
随着时间的流逝,秦无病眼看着周围的兵士一个个倒下,而叛军仍旧生龙活虎,源源不断的涌上前。
秦无病的心开始发凉,手开始跟不上脑子了,他喘着粗气,汗水时不时的想要流进眼中,他挥动着双截棍突然砸向自己的脑袋,凤鸣眼疾手快抓住了游离棍怒吼道:
“想死也换个时候!”
秦无病闭着眼,这才想起来还有另一只手,赶忙揉了揉眼睛,这才解释道:“想揉眼睛,用错了手。”
凤鸣拉着秦无病退出战区,秦无病一屁股坐到地上,他没有反抗,因为他知道自己快力竭了,就像那次在驿馆,可那次有林淮来救,有襄王爷在,他不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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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次呢?
“平时太疏于练习,打一会儿便没劲儿了。”秦无病笑着解释,声音很小,笑容看着充满苦涩。
“他们能比我多支撑一会儿,但,只是一会儿不足以将叛军消灭。”
凤鸣没有吭声,他心里想的是,哪怕还有一口气在,也绝不能让秦无病死在他前面。
“你别想着带我跑。”秦无病连说话的力气都不多了,本来是威胁的话,听起来竟像是哀求。
“我没想跑!但你也不能死在我前面。”凤鸣答的很干脆,他不是忘了自己的使命,而是这种时刻,他的脑子选择性失忆了,他虽然不认识那些倒在战场上的将士,但内心的刺痛与愤怒不比秦无病少。
“守城的兵不动。”
“他们想用咱们多消耗叛军战力,消耗差不多了他们再出来,可保万全且是头功!”凤鸣冷声道。
“有道理!我低估了人性的贪婪!谁说好人堆里没坏蛋!”
秦无病说着,眼睛望向不远处的战区,他是坐在地上的,可清楚的看到人腿之间一个又一个倒下的将士和喷洒出来的鲜血。
鲜血染红了秦无病的眼睛!
这些将士跟着他马不停蹄从平卢赶到西宁,未曾好好歇息一日,而叛军不仅以逸待劳,且人数成倍与他们,这么打下去……秦无病不敢想结果。
叛军的坚韧出乎秦无病的预料,西宁城的守军没有出兵更是不在秦无病的预料中!
怎么办?
突然,秦无病眼神坚毅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语速极快的问道:
“你可能飞进城内?算了,当我没说,你即刻简单写封求救信,用弓箭射进城内,告诉那位秦老将军,草!还是我本家,告诉他,我若是死在外面,大长公主必会灭他满门,到时就算有功劳又有何用?!”
“这是求救信?”
“还要告诉他,你已经命暗卫传信给大长公主和襄王爷,他这点坏心思迟早被昭示天下!”
“这还简单?”
秦无病喘着粗气用最后一点力气喊道:“快特么写!写血书!城内早一刻出兵,不知道能救下多少人的性命!”
……
秦老将军站在西宁城南门的城墙之上,欣赏着城外胶着的战事,看累了便坐下歇一歇,喝喝茶,吃点点心,他此刻心中不知有多得意!
这是秦家的祖宗开眼啊!
如此一个绝佳的机会不仅可光耀门楣,自家的子孙也会因此受益良多!
等拿下叛军,皇上怎么不得给他封个侯?秦老将军捋了捋白花花的胡子,打了一辈子仗,没想到老了老了才是飞黄腾达的时候!
秦老将军身边站着他的副将姜威,此时更是喜形于色,他看着城下美滋滋的道:“再等半个时辰便应差不多了。”
秦老将军颇为惋惜的道:“也不知领军的是何人,以少战多,竟能打的叛军节节败退,实属难得!倒是可惜了这么一个人才!”
“老将军心怀家国!”姜威朝秦老将军恭敬的抱拳。
秦老将军摆了摆说问:“你可都安排妥当了?”
姜威忙点头道:“军队已集结在四门之内,随时可出兵!北门那边比这边惨烈一些,但也能坚持,只等叛军的战力再被削弱些,咱们便出兵,可稳操胜券!”
秦老将军满意的点点头,刚要再嘱咐两句,只听利箭划破长空的声音,有亲兵即刻站到秦老将军身前,紧跟着便听到‘铿’一声,还带着‘嗡嗡’的余音。
姜威赶紧寻声望去,喊了声:“有信!”
……
第二百一十章 伤重(一更)
之前志得意满,等着坐收渔翁之利的秦老将军,看完那封带血的简单来信后,脸色瞬间没了血色,他咬着后槽牙挤出两个字:“出兵!”
姜威吓了一跳,忙劝道:“老将军三思啊,随便找个借口都可拖延半个时辰,就说收到信后即刻集结大军……”
“你懂个屁!大长公主是谁?哎呀,跟你说这些无用,你记住,荣华富贵那也得留着命享受!这位准驸马若是死在城外,别说你我,便是咱们家里人也没命活着!有那些功劳又有何用?你我可都没有大长公主年轻!”
“老将军怎知那人定是驸马?”
“信上有凤队的血印!谁能想到皇上会在这种时候派驸马来抢功劳!”
姜威愣了一下神,只这愣神的功夫,秦老将军命亲兵传下去,各个城门即刻出兵!
或许是叛军还没到力竭的时候,西宁城四个城门分别出兵五千,从几个方向分别围攻叛军,正经也是挥动了几下兵刃,叛军才投降的。
秦无病看得心中怒火中烧!
叛军虽然人数占优,但心里防线已被薛白二位将军打的濒临崩溃,西宁守军早出来也是一个样儿,叛军定会溃不成军!可秦老将军偏想要再等等……
小斯低声对林淮说:“七少爷定会好好收拾那位老将军!”
林淮狠狠点头!
……
打扫战场的事自然是不用秦无病带来的人去做,秦无病很给秦老将军面子,人是被福尔摩斯四人抬进城的,看上去浑身是血,人事不省!省去了寒暄。
秦老将军那是三魂吓没了六魄,整个人都不好了,浑身颤抖着想喊人去叫大夫竟是半天没出来音。
凤鸣知礼的抱拳上前,然后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腰牌,这才说道:“驸马说了,生死有命!不需要秦老将军找大夫,驸马怕没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秦老将军手中!”
秦老将军一口气没上来,陪着晕了过去。
凤鸣像是没看见一样,大手一挥,一行人带着睡着了的秦无病和几名伤重的凤队成员径直奔着驿馆而去。
姜威可吓坏了,忙乎着找大夫给秦老将军医治,他本来已经上了幸福的小船,这时候秦老将军若是一命呜呼了,只凭那位驸马的态度,别说幸福的小船了,便是想在船下面狗刨怕是都难!
其实秦老将军不过是从天堂摔到地面的速度有点快,一时没控制好血压,等他醒过来,慢慢接受了现状,便也就没事了,只是一想到城中多了个驸马,还不能让这位在西宁出事,秦老将军还是有些头疼,好在驸马年轻……
……
西宁府尹宋富拖着肥胖的身子,安置着薛守成和白启亮这边的伤员和将士们的吃喝拉撒,忙的根本顾不得来看看驸马。
秦老将军在慢慢接受着现实,想着下一步该如何做,也没有马上过来骚扰秦无病。
秦无病倒是清清静静的睡了一个好觉,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若不是林淮又把他摇醒,秦无病觉得自己有再睡上三天三夜的实力。
“你可真行!”
没等秦无病发飙,林淮先抱怨上了。
“你身上有伤自己不知道吗?睡睡睡!就知道睡!要不是小福他们想给你换去长衫,竟是没人知道你身上有伤!我就纳闷,你不疼吗?”
林淮话音刚落,秦无病即刻疼的龇牙咧嘴!
秦无病身上还不是一处伤,他自己都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多刀口,倒是都不深,后背大腿手臂,长长短短十几处伤口。
林淮身上也有伤,是清理上药之后才歇息的,睡到半夜被小福叫醒了。
福尔摩斯四人也是累的够呛,都没清理身上的伤便倒在秦无病的房间睡了,是小福半夜疼醒了,起来处理了自己身上的伤,想着帮秦无病把身上血污的长衫换了,这才发现秦无病身上的数个伤口,可怎么喊都喊不醒秦无病,他忙喊醒小尔三人,可四人谁也喊不醒,哪怕轻轻推了推,秦无病仍是不醒。
福尔摩斯慌了,以为秦无病如何了,小福这才喊醒了林淮。
凤鸣听到动静也赶了过来。
凤鸣不仅有一身武功,同时在师门也学了药理,身上更有灵丹妙药,可他对秦无病却没有办法,还没碰到伤口,秦无病便开始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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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折腾到天亮,凤鸣才算是把秦无病身上的伤处理好。
“说实话,你要不是……我真想一掌下去!”凤鸣说的咬牙切齿。
秦无病虚弱的说:“你倒是下手啊!也省的我疼的受不了。”
“这点出息!”林淮也咬牙切齿的:“我都纳闷战场上那个人是不是你!”
秦无病虚弱的挥了挥手道:“都下去吧,我要睡了,睡着了就不疼了。”
“等一下再睡!”凤鸣没好气的说:“吃点饭,把药喝了再睡!”
秦无病哦了一声,突然虚弱的道:“凤鸣啊,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千万嘱咐玉儿擦亮眼睛……”
“你的伤只比蚊子咬的重了点,想三长两短……”
凤鸣话还没说完,小摩端着饭菜推门进来道:“那位姓秦的畜生来了,想要看看七少爷。”
“你骂谁呢?”秦无病抬起脑袋,一下有了点劲头。
小摩忙纠正了一下:“是那个姓秦的老畜生。”
秦无病直接坐起来,抄起枕头扔向小摩:“我一家子不管老少都姓秦!”
小斯捡起枕头,认真的道:“别让那老家伙姓秦了,给秦家丢人!”
凤鸣提醒道:“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临危受命的老将军,你脸上有嘴,人家也有,你说他见死不救,他必定能说出理由,这种扯皮的事到最后驸马未必能讨得好处……”
“我伤的重不重?”秦无病看着凤鸣问。
凤鸣愣了一下,林淮赶忙道:“重!重的不能再重了!你不懂,”林淮拍了一下凤鸣:“我三弟要想占理,没有别人的事!”
“眼下要如何做?”凤鸣对这一点倒是没有异议。
“咱们这一夜损失多少人?”秦无病没有马上回答凤鸣的问题,却问出了一个令屋里所有人都心痛的问题。
第二百一十一章 慈不掌兵(二更)
屋里人沉默了片刻,还是林淮先开口道:
“这种事早晚得摆在明处说!我歇息之前去看了薛守成和白启亮,他俩伤的不轻,得养几日!咱们加上范阳弃暗投明的,昨夜一共出兵三万余人,现在还剩……一万余人,淅川叛军八万,被咱们灭了一半,剩下的四万人伤了的也不少,薛白二位将军说留着费粮食,还要安排人看管……”
“为这事,秦老将军的副将差点杀了薛守成和白启亮。”凤鸣冷哼了一声:“他说眼下正是需要兵的时候,边境之危尚未解,留着这些兵士肯定有用,那威风的!”
“差点就干起来!”林淮兴奋的道:“那副将太怂,白启亮都拔剑了,他却说要去请秦老将军定夺,他们前脚走,后脚……”
秦无病无力的摆了摆手,他不想听,只从战场上那些叛军的表现看,与平卢,范阳的兵可大不一样,留着可能便是极大的祸患!
秦无病知道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薛白二人的做法都是对的,眼下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分辨那四万人谁被淅川洗脑洗的重一些,谁轻一些,可他就是无法一下接受这么多条性命无战而亡,慈不掌兵!他知道自己的软肋。
“我伤重,见不了秦老将军再正常不过,”秦无病将话题转移回来:“他若是想给我找大夫,你还照之前那么说,这时候他不怕我跟他吵,他怕我不吵,你传的话只要说出去,有的是人添油加醋,编成数个谣言,我伤重,让谣言多传一会儿,无论如何,总要有人为那些本可以活下来的将士说说话!”
秦无病越说越虚弱,声音也越来越小:
“我想到城内守军人数不对,是根据淅川叛军的人数推算的,我还是太年轻了,什么都当真!”
秦无病闭上眼,缓缓的又道:
“叛军人数比预判的多,守城的人数也比预判的多,若是咱们没有出现,秦老将军能不能活着守住城可不好说!”
“可咱们来了,他不但不感恩,还想用万骨枯来堆他自己的功劳,真当老天爷过年放假呢?!信被射到城门楼子上片刻之后守城的援军便出来了,要说之前,我可能还不清楚,现在我可明白集结大军也是个需要时间的活儿,这只能说明,他们早早已集结完毕,只等着用咱们的血肉将叛军拖垮他们再出来,直接捡的便是功劳!”
“你不是都要死了吗?怎么话还这么多?”凤鸣笑呵呵的问。
“我就是想不明白,其实只要是天亮之后,他随时出兵都是胜局,可他为何偏要等咱们油尽灯枯才出兵?功劳少不了他的,为何定要眼睁睁看着自己人惨死战场?”
“他是想等着领军的人也战死,将领死的越多,能跟他抢功劳的越少!后面指不定还要去哪打仗,自己的兵都活着,领军的人不还得是他!”说话的竟然是小斯。
“你要成精了!”秦无病嘟囔了一句。
林淮却嚷嚷道:“他想的倒挺美!这种事是他说啥样便啥样的?”
几人竟是同时点头。
“若是咱们都战死了,又或者只活下来一两个,他说这场仗是他指挥打的,朝廷也会信!不信也会装着信,一些奖赏罢了,给谁不是给!更何况他还惦记着领军去别处大显神威,到时他的功劳可不止守住西宁城!他自然会张罗着为他的手下要到了封赏,他自己的势力,或者说子孙后代的依仗便都有了。”
秦无病虚弱的嘟囔着,这种处理方法,古今通用,也是一种成王败寇的表现,也可说是各取所需,朝廷要胜利,秦老将军要封赏……
战死的将领无法为自己辩解,倒省得生气了,可活着的,亲身经历的,靠着一种信念活下来的,最终要么抑郁而终,要么……立地成魔!
而那些底层的兵士,曾经如何将来依旧如何,虽走了一圈修罗场,也仅仅是走了一圈而已,若是落下伤病,还不如直接战死!
林淮被秦无病的话点醒,气得哇哇直叫,喊着要下去将那位老将军捅死。
福尔摩斯四人使劲儿拦着,秦无病虚弱的道:“让他去,反正他爹在京城等的着急,他杀了秦老将军,便可以即刻启程回京,到了京城,事事都可称他心意!”
林淮不动了。
小福和小尔合力将秦无病扶起身,小摩和小斯伺候着秦无病用了些粥菜,,秦无病死活不肯再躺下,要等着喝了药再躺下,不然,太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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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鸣问:“楼下那位,怎么办?”
“你怎么还在这?自然是你去处理,这里能让他老实点的也就是你,等我好些了再收拾他!”
凤鸣哼了一声,出去了。
林淮坐到秦无病床边低声问:
“我听说西南都指挥使王庆之被抓进大牢了。”
秦无病嗯了一声。
“我听说西宁守军连府衙的衙役都算上将将有四万。”
“听谁说的?你亲自点过人数?”
“听驿卒念叨的,他们是听府衙里被调去守城的衙役说的。”
“西宁府尹是谁?”
“宋富!就是顾清河说的那个不是科考出来的好官。”
秦无病眼中一亮:“小福!偷偷去见宋府尹,偷偷把他带过来,避开那位老家伙的眼线!”
小福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你想干啥?”林淮忙问。
“我不信他只有四万守军!即便只有四万,也不是他不出兵的理由!我怀疑他还会说叛军不止八万。”
“三弟真是神了,百姓间传的叛军兵力有十万之多!”
秦无病冷哼了一声:
“他现在在为见死不救造势,你们几个想办法传出去我伤的多重,说咱们一共带来六万兵,差不多都战死在战场上了,要不然也轮不到我身先士卒,你们同样也别好好的,剑伤刀伤的多展示一下,他不是说叛军有十万吗?咱们要是没有六万,那岂不是早早的便被叛军杀光了?再传一下,这次皇上定会大大的封赏,加官进爵的不在话下,只看这头功算谁的了!”
小斯说:“倒不如再想办法传一传,就说驸马为了这个头功,装成重伤。”
小摩急了:“你哪头的?”
第二百一十二章 了解情况(一更)
秦无病呵呵一笑道:
“小斯说的对,就这么传!就说我领兵来援,打的非常顺,叛军根本不堪一击,身受重伤纯粹是为了揽功。”
林淮垂着头,一直没有吭声。
“大哥可是有不解之处?”
“没有!我明白你的意思,都这么传,那老家伙自是求之不得,自然顺水推舟,添油加醋,你肯定留着后手,我们照做便是,我只是在想,如何做才能让传言传的快一些。”
秦无病欣慰的舒了一口气,牵动了伤口马上又哎呦了一声。
林淮顿时不高兴了:“你说你至不至于?你那伤口浅的不仔细看都看不到,嚎什么嚎!”
“每个人害怕的东西不一样,我就是受不了这些伤口在我身上,想起来就觉得疼。”
秦无病话音刚落,凤鸣推门进来了。
“走了?”秦无病问。
“走了,但留了人,说是在西宁城内若是有事,可命他们去做。”
“这还看管上了!他还说什么了?”
“说这场仗若是没有驸马领兵援助西宁,又身先士卒的与叛军奋战,这场仗的输赢就不好说了,说他定会上书朝廷替驸马请功。”
秦无病冷哼了一声道:“他这是想一好换一好,你怎么回的?”
“我说大长公主和襄王爷出兵前只反复强调一点,驸马必须安全!”
秦无病坏笑。
凤鸣又道:“我说我已给大长公主和襄王爷传信,万一驸马如何了,他们好心理有个准备。”
秦无病笑得更欢。
“他问我可收到回信儿,我说大长公主若是知道了驸马伤重,怕是会亲自赶来,他差点又晕过去,我便没再吓唬他。”
秦无病收敛笑容,着急的问:“你不会真的跟大长公主说我伤重吧?”
这次换做凤鸣坏笑。
“谅你也不敢!”
“我只是实话实说,驸马战场上都是如何做的,我便如何写在信中,驸马身上有多少伤,我也如实写在信中。”
“你不怕信鸽累死?”
“有暗卫亲送!”
“对呀,我把暗卫给忘了,快,磨墨!我要给九哥写信!来他个恶人先告状,不对,先把事实说清楚。”
“等你想起来,黄花菜都凉了!王爷也派了暗卫跟着你,自然早就将发生的事传回去了,你不认字这事王爷又不是不知。”林淮嫌弃的说。
秦无病想想也对,忙问:“薛白二位将军伤势如何?”
凤鸣哼了一声道:“这才想起来他们俩。”
林淮不乐意了:
“他就长了一个脑子,你让他同时想着多少事?能想着就不错了!三弟放心,他们二人身上有些伤,但都不致命,这小子,”林淮指了指凤鸣:“还算有点良心,把他们的伤处理好,留了药才会回来歇息的。”
“我是怕秦老将军的手下一时冲动,做下什么追悔莫及的事来才出手的,不然,我才不会去医治他们俩!”
秦无病没理会凤鸣的废话,而是皱眉问:“肖治平的家人可有找到?”
林淮一拍大腿,激动道:“我就说三弟这人真心可交!言出必行!答应过的事从未食言过!”
“那是找到了还是没找到?”
林淮傻笑了两声道:“我们都忘了这事儿了。”
小尔忙道:“今日我和小摩便去找。”
凤鸣说:“按理说,秦老将军坐镇西宁城,首先便要将潜藏在城内的叛军揪出来,不管之后他会做什么,至少不能允许身边有危险。”
秦无病认同的道:
“那老家伙不敢对我如何,我可是活着进的城门,但对那些有功的将领就不好说了,你做的很对,看样子老家伙早就想好了这些功劳该如何分,咱们的出现怕是打乱了他的富贵梦!”
“他便是前年的狐狸又如何?遇到三弟也得现了原型,我去找驿卒散播谣言去。”林淮起身便朝门外走,被秦无病喊住。
“你找驿卒散步是怕人家找不到谁传的?这种事大哥不用管,福尔摩斯四人便可以了,诶,你们四人身上有没有伤?快让凤大侠给医治医治。”
小摩没好气的道:“等你想起来医治我们,坟头都长草了!”
小尔忙说:“我们伤的不重,自己便能处理,七少爷无须担心。”
小斯说:“自打跟着七少爷出来,我们身上好利索的时候不多,习惯了。”
“你们这是在抱怨?”
小斯认真的答:“即便是死路上都觉得自豪,怎会是抱怨!”
秦无病审视的看着小斯,小斯又解释道:
“七少爷跟我们讲过唐僧西天取经的故事,唐僧带着四个徒弟一路历经千难万险,斩妖除魔最终取得真经,我们很是相似,跟着七少爷一路上也没少抓坏人,只不过唐僧是为了取经,七少爷是为了娶大长公主!悟空,八戒他们最后都有封赏,等我们跟着七少爷到了京城自然也少不了,这点伤痛不算什么。”
秦无病仍旧认真的看着小斯,突然问道:“那老家伙命人守着驿馆,小福如何带着宋府尹悄悄进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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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安静了片刻。
“三弟你那脑子里装着啥?这弯转的差点给我转傻了。”
凤鸣皱着眉:“这是个事儿!我去看看驿馆还有何处能进。”
……
小福想带着宋府尹悄悄进来怕是难!
秦老将军以保护为名,驿馆内外均有人看守,其实凤鸣倒是可以等天黑了带人直接从窗户进屋,只是,凤鸣见过宋富之后,放弃了这个念头,宋富太胖了!带不动!
秦无病也想得开,知道宋府尹便是顾清河说的那位好官,此时见不见的都不是事儿,喝了药之后,他便踏踏实实的睡了。
这一觉除了中间又被叫起来吃了点饭,喝了药,秦无病直接睡到转日太阳西下才算是睡醒了。
小福说:“七少爷算是睡了两天多,赶紧起来活动一下。”
秦无病也觉着身上僵直无力,被小福和小尔扶着起来,慢慢在房间里踱步。
小福汇报了一下这两日的工作,主要是去街上茶馆,酒楼,街边散布一些谣言,秦无病很满意。
溜达了一会儿,又用了些饭菜,秦无病觉得精神和力气都有了,看了眼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说道:“走,去拜访下秦老将军!”
第二百一十三章 戏耍(二更)
福尔摩斯四人愣了一下。
“叫上大哥与凤鸣,咱们一起去,再晚街上没人了。”秦无病催促道。
小斯提醒:“你可是病危的人!”
“当然!所以,你们要抬着我去,咱们要把诚意做足!”秦无病坏笑着说。
福尔摩斯四人相互看了一眼,忍不住都绽开了笑颜,他们知道,七少爷要开始整治人了!
于是,西宁城内很快便传开了——听说驸马没有性命之忧了,被抬着去给秦老将军问安,结果还被挡在门外等了许久,谁知驸马的病情又急转直下,只得匆匆回到驿馆。
秦老将军是和百姓们差不多时间听到传言的,气得从床上直接蹦到地上,赶紧命人去大门口问,这一问,秦老将军又差点晕过去。
秦家在西宁城的东边,驿馆在西边,秦无病被人抬着也算是穿城而过,周围跟着的人可不少,他们走的急,光线又昏暗,自然引起热议,有些好事的便一直尾随着,福尔摩斯四人便负责在后面分散解说。
一行人到了秦府,站在门口停留了片刻,没人上前扣门通禀,只是站在门口,等着一些好事儿的人凑在一起指指点点,突然,一行人急匆匆的往回赶,街边的人清楚的听到有人在喊:“赶紧回去跟大夫说,让大夫准备好,驸马又不行了!”
秦府看门的人听到外面闹哄哄的,这才开了个门缝向外瞧了瞧,看到有人对着府门指指点点,赶紧跑出去问了问。
看门人问完后没当回事,人到府前哪有不上前通报的,那是来人无礼与他何干?
可秦老将军不是这么想的,西宁城的百姓也不是这么想的,只看门人这般想又有何用?
……
秦无病被抬回驿馆,驿馆内灯火通明,人影攒动,整的还真挺像那么回事!
一路跟着回来的好事之人确实不少,府衙出动衙役才把这些人轰走,可越是不让他们看,他们越会使劲的猜……
秦无病则悠闲的躺在床上,吃着水果想着秦老将军被气得缺氧的样子,然后算着时间,觉着秦老将军该来了,他命凤鸣等在驿馆门口。
秦老将军驿馆的门都没进,便被挡回去了,气得他回到府中不仅说了些极不好听的话,更是一改之前想要妥善处理此事的态度,既然这位还不是驸马的驸马这般不给面子,那便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秦老将军连夜将几名副将和亲信叫到府中,当然包括姜威。
姜威是秦老将军没出五服的侄女婿,之前在贵宁卫任指挥佥事,贵宁卫隶属西南都指挥使司,是王庆之无权调用的卫所之一。
淅川出兵后,王庆之原本意在必得,首先他认为没人知道他与叛军勾连,至少这几日没人知道,等周围那些人明白过来的时候,西宁城恐怕已经失手了,其次他能调动的六个卫所,都听话的去了那三座城,而剩下的六个卫所,在王庆之看来,至少有三个甚至五个卫所都要被调去兰宁与羌戎大军作战,西宁城内守军多不了,况且西宁卫虽不归他管,但基层干部还是有不少是他的人。
若是再幸运些,朝廷命他指挥守城之战,那便再好不过了。
王庆之先得到的消息是朝廷命住在西宁的秦老将军领军抗敌,他冷哼了两声,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头能干什么?就在王庆之刚哼完没多久,便有兵士冲进来,将他五花大绑的押到牢中,而押他的人之一便是姜威。
王庆之到了牢中都没回过味来,姜威得意的奚落道:“就你这个脑子,自己凭何坐到都指挥使的都不知道,还有胆子谋反!”
姜威自然很得意,只抓捕王庆之便是一件功劳,这是秦老将军特意留给他的。
……
被秦老将军叫来的人都是他的心腹,之前都是极力赞成保存实力,见死不救的,也同样是等着分功劳的,知道突然冒出个驸马来,本来便有些不满,如今知道秦老将军准备收拾这位,自然是全力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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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秦老将军看来,朝廷下一步定是大军围攻淅川!
而淅川之前应是全军出动了,早就空了巢!谁领军去都是信手拈来的功劳,而秦老将军觉得,领军之人非他莫属!
西宁城是他守下来的,围攻西宁的叛军最终是他打败的,朝廷没有理由换做他人领军围攻淅川,这两天朝廷的旨意便应该到了,他们要好好谋划一下,如何利用这次机会不仅将属于他们的胜利果实尽数拿到,还要将那位还不是驸马的驸马彻底变成不是驸马!
几人谋划了一夜才离开,秦老将军已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这般折腾了几日,早已显出疲态,可他刚要躺下歇息,他安排在驿馆的人回来禀报:“驸马去了西宁府衙。”
“他不是要死了吗?!”秦老将军恼怒的从床上蹦到地上。
……
秦无病是坐着轿子到了府衙门口,然后稳稳当当走进府衙的,府尹宋富带着一身抖动的肥肉急急迎上前,一张胖脸全是汗。
“宋大人无需多礼,快,先进去,太热了!”秦无病带着一丝自来熟的热情,扶着宋富的胳膊朝里走,速度缓慢。
宋富从小福的口中得知顾清河在这位驸马面前说了些他的好话,自是感动的不行,今日见秦无病如此举动,显然是没把他当外人,更是生出亲近之意,完全忘了之前说驸马伤重的事。
第一百一十四章 羞辱(三更)
从地理位置上看,罗城离西宁可不近,朝廷将这么一个破地方划在西宁管辖之内,便有帮衬的意思在,但历届西宁府尹只当罗城是个没入族谱的私生子,生怕它来争家产,避之不及!
顾清河曾说过,他在罗城最困难的时候,找宋富借过农具和粮食,分发给百姓,鼓励他们开荒耕种,更是跟宋富申请减免了罗城百姓三年税赋,也就是说,即便顾清河知道如何治理贫困县,让贫困县脱贫,但,若是上封不配合,他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宋富当初的配合定不是顺水推舟,秦无病虽没有当过官,多少也知道些官场上的弯弯绕绕,一句‘西宁府的日子也不好过。’便能推掉顾清河的请求,但宋富没有!
只这一点,秦无病在还没见到宋富之前便已经心生好感,在见了这个胖墩墩之后,直接便划定为自己人!
……
宋富将秦无病一行人带到后堂厅中,让秦无病坐在上首,命下人又是上茶又是上瓜果点心,情绪稳定了才想起秦无病的伤势,关心的问起了伤情。
秦无病呵呵一笑道:“都是小伤,无碍!先说正事,西宁守军到底有多少?我听说连府衙内的衙役都用上了?”
宋富接过下人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这才严肃的道:“具体多少人秦老将军怎会跟我说实话,我只知道每日提供的粮食足够五六万人吃。”
秦无病挑了挑眉:“按理说,朝廷应该知道守军人数……”
宋富笑了笑,摆了摆手道:
“朝廷能知道有几个卫所将士在守西宁,具体人数还真不好说,西宁外的卫所都属实土卫所,屯田练兵,自给自足,登记在册的兵士是一个数,没在册的又是一个数,有的人多,有的人少,但报到朝廷那里都是刚刚好。”
秦无病笑了笑,抿了一口茶问:“如今城中粮食可还够?”
“曾未雨绸缪,偷偷的攒下一些粮食,我原本以为无论如何也要再撑几日,多亏驸马带兵解围……”
“诶,可不敢这么说,这要是让秦老将军听到,怕是又要犯病晕厥过去了。”
秦无病话音未落,下人在门口通报:“秦老将军到!”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秦无病笑呵呵的嘟囔了一句。
宋富却皱了皱眉,完全没有见到秦无病时的热情,颇有些不情不愿的挪动着肥胖的身子慢悠悠的朝门口走去。
秦老将军没等宋富迎出去,自己便冲了进来,仿若没看到宋富,双目如刀直接看向坐在上首正端着茶碗喝茶的秦无病。
“秦捕快倒是悠闲!看不出半分大病初愈的样子!”秦老将军阴沉着脸,走近秦无病方才站定。
秦无病站都没站起来,上下打量了一下秦老将军,温和的问:“都这个岁数了,还穿一身铠甲,你是生怕别人忘了你曾征战沙场?”
秦老将军怒目圆睁刚要再显一些气势,秦无病又和蔼的道:“我们刚刚正在说你,我说要是有人敢说这次是我带兵解了西宁之危,你怕是又要气晕过去了!”
秦老将军果然气得够呛,连呼吸都有些紊乱了。
“别气!万一气死了,你手下那些等着分功劳的可怎们办?我跟你实话实说,你要是死了,我不让他们进大牢都对不起战场上战死的那些兄弟!”
“你不过就是个捕快……”
“没错!你给皇上上折子告我呀!就说我一个捕快竟敢领兵来解西宁之危,敢跟叛军决一死战,敢跟你不分尊卑,不论大小,你看看皇上会如何处置我。”秦无病笑得痞气十足。
秦老将军来之前没有多余的时间准备,西宁城府尹跟他可不是一条心,若是再加上一个小捕快,这二人指不定会商议出什么来,所以秦老将军没来得及将那些刚走的亲信叫回来,商量妥当再过来,他以为只凭他如今的地位加上一身铠甲和凶狠的眼神,就这气势便能将小捕快吓倒,让他老实听话,这便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哪里能想到,小捕快不仅不怕,反而笑得如此猖狂,秦老将军怒不可遏,脑中闪出一个因果关系,小捕快敢这般猖狂不过是因为身后有大长公主!
“定是你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蒙蔽了大长公主……”秦老将军脱口而出。
“放肆!”凤鸣原本站在秦无病身后,这时上前一步呵斥道:“大长公主也是你可妄议的?!”
秦老将军气得呼呼直喘,他想回敬凤鸣几句,可他不敢,大长公主从出生到现在的成长全过程,他都有耳闻,更是了解那位公主在历届皇帝心中的位置,他与大长公主斗,不仅毫无胜算可言,且有赔上家族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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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只能专心整治这个小捕快。
秦老将军重新将目光狠狠的放在秦无病身上,他告诉自己不能生气,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冷笑一声问:“你昨日不是又伤重了吗?西宁城的百姓都知道,怎的……”
“你这话说的对,西宁城的百姓都知道我被抬着去了你府上,结果你不见我……”
“那是你没让人通报!”
“就知道你会赖账,无所谓,我不跟你一个快入土的计较!所以回到驿馆,大夫一看,我竟痊愈了!”
“你!一派胡言!你可敢说出之前哪里有伤?如何危及性命?又是如何说好便好的?”秦老将军咄咄逼人,已经走到秦无病跟前。
秦无病用手擦了擦脸,很无奈的说:“秦老将军口气太重了,牙齿也松动了,说话可不能老激动了,唾沫星子砸人脸上,味儿太重了!”
秦无病说完捂住口鼻,又道:
“你问的这几个问题都极容易回答,我同样问你几个问题,你可敢说出西宁守军的准确人数?为何一开始不敢出兵?又为何后来敢出兵?你原打算何时出兵?别着急,这些问题你不用回答我,等着回答皇上便可。”
秦老将军有一股冲动想要一口浓痰吐在秦无病脸上,却被秦无病一句‘等着回答皇上便可’给止住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逼急(一更)
秦无病猛地起身,差点将秦老将军撞到,只见秦老将军一个踉跄,被身边的亲兵扶住,才没有倒地。
“我不仅将这些问题写在了信中,还替你做了解答,我觉着你会这么答:西宁守军不足四万人,且有衙役等充数,叛军说是出兵五万,实则十万有余,你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打开城门后导致西宁失手,只能痛心疾首的看着城外的混战,直到忍无可忍才打开城门让守军出城相助,而这个过程,你命副将们身先士卒,将士们上下一心,勇往直前,不仅救我们这些人的性命还一举将叛军尽数消灭。”
秦无病背着手,脸上还带着嘲讽的微笑看着秦老将军,秦老将军哪曾想过这位小捕快如此能言善道,脑子根本跟不上,正在琢磨着如何反击,秦无病又开口了。
“你不会说出守城的兵士有多少人,可我在给皇上的信中,详细说明了我有多少人,来,我跟你算一下,襄王爷给我凑够了五千骑兵,这里面只有一千多人是新兵,其他人不是囚犯便是各位官员家中的长随,护院,我带着这样一支五千人的骑兵队伍到了平卢,仅凭一张嘴便打开了城门!”
秦无病得意的看着秦老将军问:
“你猜为何我能不动一兵一卒便能打开平卢城门?因为被调入城的两个卫所的指挥使不肯反!这两位指挥使各领兵一万入城,你猜一个卫所为何会有一万人?”
秦老将军这才明白秦无病在跟他算什么,竟不自觉的退后一步。
“平卢之所以这般容易打开城门,不是我的功劳,是薛白二位将军的坚持为我争取了机会!拿下平卢之后,我可以踏踏实实的等在平卢,等着秦老将军将叛军击退的好消息,等着西宁城安然无恙守住了的好消息!但是我没有,为何?因为我身上背负着皇上,襄王爷,大长公主的信任!”
秦无病突然正色,挺直腰身,浩然正气的又道:
“所有在战场上拼命的将士,都是有家的!即便是个孤儿,也不应视他们的性命如蝼蚁!更何况是为了自身那点功劳,为了那些封赏,为了狗屁的子孙后代!”
秦无病突然扬声,反倒是将秦老将军吓了一跳。
“我带着一万三千骑兵来到西宁城外,范阳叛军两万余人已经先到了,老将军可会数数?我半夜偷袭加劝降,范阳叛军差不多整体归降,你算算我手里当时多少兵?”
秦老将军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意识到这般算下去,他那些谎话便真的立不住了,折子已经上了,皇上信谁?
“我将一万三千骑兵,两万步兵分成两队,在南北两处拦截叛军,从天黑打到天光大亮,从离东门近,打到南门前,叛军是否全军出动了?他若不是全军出动,怎会让我们打的连连败退却仍能坚韧不催?”
秦老将军被问的不知如何作答,可秦无病还没完!
“若是全军出动,分两队想包抄我们,他们一共能有多少人?少了,我们早就赢了,你也早就出城了,多了,我们早就败了,你也不用出城了,可事实是,我们最后在艰难的与叛军僵持,你站在城楼上悠闲的观赏!此时叛军的人数已被我们消灭了一半,可你还在等,等我们用血肉之躯尽量多的消灭叛军,等到我们全军覆没你再出手,除了战局已定之外,功劳,全是你的!且你手下的兵力保住了,你还想要下一份大功劳!”
“只有活人能开口说话,我们都死了,谁会替我们开口?可惜,你碰到了我!你不敢让我死,尤其是知道已经给大长公主传出了消息,你怎敢让我死!我可以大言不惭的说,是我救了如今活下来的将士们!若是没有我,战场上那些将士的性命在你的眼中,怕都是你封侯的垫脚石!”
“以上内容便是我写在信中的内容,皇上一份,襄王爷一份,大长公主一份,这两天觉睡得多,也是给老将军写折子的时间,你不自露马脚,我如何指出破绽?”秦无病像是起立汇报完工作,重新坐到椅子上,等着会议的下一个步骤。
秦老将军有那么一刻脑子是空的,昨晚上一宿的商议,被这个小捕快几句话击得粉碎,他脑中只剩下一个问话:“皇上会信吗?”
秦无病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吐出去几片茶叶,很不厚道的问:
“你是站在这里继续让我羞辱,还是回去找自己的亲信关上门好好研究一下下一步如何对付我?哦,对了,我听到传言说我领兵六万?秦老将军真是敢说,我还听说叛军十万余人,真真是不要脸!最让我想不到的是不算众衙役,西宁守军才三万多人?你敢说,我怕皇上不敢信!指挥将领居然连敌我兵力都不清楚……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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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凭你一家之词……”
“对啊!就是凭我一人之词,我说的话,样样可拿出证据,你说的能不能拿出证据我便不知了,比如,叛军总共出兵多少?不是你说或者我说的算的,叛军有口供留下,等朝廷派人去收拾淅川,便更加明了了,这事儿你做不得假!哦,若是你想着朝廷会派你去收拾淅川,那便有这个可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可惜了!”
秦老将军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突然上前一步大声喝道:“朝廷大军主力都在边关,此时除了秦某,朝廷还能派谁?你一个黄口小儿,在此信口雌黄……”
“快拉倒吧!收拾淅川如同去游历山水,用不着非得麻烦老将军,你也不看看这都几天了,老将军可收到朝廷的旨意?西宁已经安然无恙,还留着淅川那几个人过年?人老了,脑子先没了!赶紧回家去闭门想辙去吧!”
秦无病厌弃的摆了摆手。
秦老将军突然抽出腰中利剑,指向秦无病,怒吼道:“我今日便是杀了你又如何?!你不过是个小捕快,我有的是罪名按在你头上。”
秦无病与秦老将军实在是挨得太近,秦老将军拔剑的那一瞬间凤鸣便将秦无病拉到身后,秦老将军的剑实际上是指在凤鸣咽喉处。
第一百一十六章 姜威暴毙案(一)二更
凤鸣倒是淡然,林淮可怒了,他也拔出剑,指向秦老将军吼道:“你个老东西!战场上你没本事,现在你来劲了!你动他一下试试,老子是武定侯家的,杀了你自会找皇上领罚!”
秦老将军的两名亲兵自然也拔出了剑,一下子厅中气氛很是胶着,秦无病探出脑袋看了一眼,连连摇头,还没等他开口,宋富冷哼一声,先开口了:
“秦老将军这是当我这个府尹是个摆设?还是说秦老将军杀了驸马,下一个便会取走宋某的性命?不然,秦老将军该如何自圆其说?”
秦老将军听罢顿时一身冷汗,身子不由自主的颤了颤,他忘了这个府尹,忘得很彻底,从领军守城开始便没把这位胖墩墩的府尹放在眼中,这也是因为常年居住在西宁,宋府尹对他很是尊敬,总是一副憨憨傻傻的样子,秦老将军怎会将这样的人放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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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老将军这是跋扈惯了吧?”秦无病站在凤鸣身后开始浇油:“平日在西宁无人敢惹,便将自己当做山大王,想如何便得如何,稍不如意便要刀剑伺候,所以才会站在城墙上眼睁睁的看着众将士命丧城下,也不会生出半丝愧疚!既如此,秦老将军便一剑结果了我吧,不然,我誓要为那些枉送性命的将士讨回一个公道!”
秦老将军握剑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他们昨夜商讨出的办法还没来得及用呢,就反被小捕快扣上这么大一顶帽子,秦老将军想强忍住这份惶恐和焦急,但身体很诚实。
秦无病看了看秦老将军的手,真诚的问道:“你今日若是杀了我,自是会有大长公主和襄王爷为我报仇,可,若是我今日将你气死,不知道谁能出面帮你讨个公道?”
秦老将军听罢,果断的两眼一黑倒在亲兵的怀中。
……
秦老将军被抬回府了,这也是眼下唯一解决那场尴尬的方法。
宋富没有命衙役跟随,他今日也算是跟这位老将军撕破了脸。
秦无病重新坐到上首,喝了口新端上来的茶,看了眼一脸严肃的宋富道:
“秦老将军一生戎马生涯,若不是曾亲眼见过一些见不得光的肮脏事,这把岁数实在没必要这般行事。”
“驸马何意?只因见过,便可随意效仿?我们这些文官见过的肮脏事岂不是更多,都这般有样学样,百姓如何生存?天下如何安稳?”
秦无病立刻起身抱拳道:“无病思虑不周,宋大人莫怪。”
宋富吓一跳忙也起身连连摆手,还没等他开口,只听下人在门口垂首道:“大人,有要事!”
宋富不好意思的看了眼秦无病,秦无病忙道:“快去忙!”
宋富出去了,凤鸣问:“咱们还留在这儿等什么?”
“我还要再问问军务,如今几万大军驻守西宁城外,人吃马喂的,那位老将军未必会操心,还不都是宋大人忙乎,咱们帮不上什么,总要说些暖心的话。”
“你刚才那句话说的,像是在替那老家伙说话!”林淮不高兴的说。
“我不过是试试宋大人,我替谁说话也不会替他说话!”
“你觉得朝廷真的不会派他领军去淅川?”凤鸣问。
秦无病沉思片刻道:
“按理说守住西宁,又将叛军收拾的差不多了,是不是应该马上出兵淅川,一鼓作气将那些李家的败类拿下,然后再赶去边关参战才对?可至少到现在没有消息传来,我刚才也是这么一说,皇上和王爷那自然会考虑周全,我不过是气气那老头,反正气死了也不用我偿命。”
林淮忙凑过来问:“你说会不会让你领兵去淅川?”
“你快歇会儿吧!差不多就行了,要啥自行车呀!”
“啥车?”
秦无病朝门口努努嘴,林淮转头一看宋富一脸严肃的回来了。
“宋大人若是忙,我便先回去,等你得空咱们再谈。”秦无病知趣的站起身说。
“秦老将军的副将姜威突然在家中暴毙!”宋富未做任何铺垫,上来便是这一句。
“姜威?副将?暴毙?”秦无病听到了重点。
宋富接过下人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道:
“我也不瞒着驸马,之前我虽不知西宁到底有多少守军,但对秦老将军要府衙的衙役充作兵士的举动,还是有些介怀的,在我看来守军人数不少,实在是不差那百十来人,等我知道驸马带兵在城外与叛军作战,心下也便清楚一二了。”
宋富又用帕子擦了擦汗才接着说道:
“驸马命人找我之后,我心里便更清楚了,这几日我都派人盯着,想看看他们还会有何举动,想着到时也好有个应对。昨晚驸马被抬着去了趟秦府,而后秦老将军又去了趟驿馆,这个时候已经到了亥时正,秦老将军回到府中命人将他的那几名副将亲信叫到府中,这一聊便是一宿,到今日早晨卯是末才散,这个姜威离开秦府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才过去几个时辰?怎会突然暴毙?”
秦无病听明白了,这个叫姜威的怕不是正常死亡!
“他家人来报案了?”
宋富摇头道:
“正是因为家人没报案,府上直接一片素白,衙役寻他府上的下人打听,那下人说姜威突发急症,不治而亡!这事儿有点蹊跷,我担心他们昨夜商量出个什么不可告人的主意来,姜威是不是被灭口了?我刚刚问了早晨跟着姜威的衙役,说姜威虽是一夜未眠,但精神尚佳,且还有些志得意满的劲头。”
秦无病皱眉道:“但家人却未报案!”
厅中众人一下安静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姜威暴毙案(二)三更
秦无病手指头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脑子里迅速的闪过一个又一个能开棺见尸的理由,均被自己否掉了。
凤鸣突然开口问道:“等后半夜,我带人去将尸体盗出来如何?”
“然后呢?”秦无病问:“等我验过尸体,知道死因,你再将尸体还回去?”
“知道了死因你不是就能查到凶手了吗?”凤鸣问。
“我是有些本事,但也需了解诸多情况,尤其需要仔细查看他被害之地,仔细询问他身边的人,只看尸体我便能知道凶手,我怎么那么神?”
宋富一脸惊讶的问:“驸马擅长断案?”
秦无病摆了摆手,谦虚的道:“谈不上擅长,只是善于推断。”
“这时候谦虚啥呀?”林淮嚷嚷道:“这世上若是连你都查不到凶手,那便不是人做的案子!”
宋富又惊讶了几分,忙说:“若是能说动他的家人报案……”
“很难!”秦无病皱眉道:
“姜威若真的是突发急症而亡,不报案再正常不过,但若不是,能在家中要了他的命,家人又没有在一开始报案,动手的凶手极有可能是家中的人,又怎会让家人报案,别忘了姜威可是一员武将,谁能轻易将他致死?”
“跟家人无需防备!”宋富道。
“走,去姜家看看!”秦无病站起身率先走了出去。
……
姜家在西宁城的胡家巷子里,大门口用松枝白花扎起了一座牌楼,大门口的灯笼也换成白绢制的素灯,整个大门差不多全都被白布遮住,远远望去,姜家门口一片素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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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威的嫡长子姜从文听了下人的禀报,一身重孝迎到大门口,宋富连说节哀,秦无病却仔细观察这位十七八岁的孝子,想从他的表情上找出一些端倪。
姜从文表情哀泣,始终垂着头,引着宋富,秦无病一行人先到灵堂上香致哀,随后又带着众人到了灵堂旁的一间厢房内坐下,下人上前奉茶,表情严肃,却谈不上哀伤。
宋富以为秦无病会问上几个问题,可秦无病却没有开口,只是一直看着门外。
宋富轻咳了一声,道:“早晨府衙的衙役还有人曾见过姜将军,怎的突然便没了?”
秦无病眼神犀利的投到姜从文脸上,姜从文先是愣了一下才道:“家母说家父昨晚与叔爷商讨公事,早晨才回家,回来便说累了想歇息,躺下之后又说心口疼,等家母找来大夫,家父已经,已经去了!”
姜从文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
“旧疾?”秦无病问。
“啊?”姜从文终于抬头了。
“我是问,你父亲之前可是有经常心口疼?”
“哦,应,应是有过。”姜从文明显有些慌张。
“既然有过,那家中应该备有救急的药丸,尤其是像姜将军这种征战沙场的武将,少不得劳累,不备着药如何能行?”
姜从文正不知如何作答,一位老仆突然进门,朝宋富和秦无病行了礼,恭敬的道:“秦老将军来了,还请两位大人稍作,我家少爷……”
“快去,快去!秦老将军也不定什么时候就找你家老爷去了,多看一眼是一眼。”
老仆愣住了,姜从文赶紧起身行礼后,将老仆拽了出去。
“姜威跟秦老将军是亲戚?”秦无病问宋富。
“对,姜威的正房夫人是秦老将军的表侄女。”宋富答。
“难怪他这么快便来了,也不装晕了,这么看姜威又是他的副将又是他的亲信,左膀右臂没了,秦老将军这么大岁数如何受的了!”秦无病脸上却是幸灾乐祸的表情
宋富冷哼一声道:
“这些年仗着秦老将军,他们这一家子可没少作威作福,姜威不常在家中,家中嫡出庶出的儿子一个不如一个,他的那位夫人又是个护短的,正经没少给我添麻烦。”
“哦?这种家世也敢玩仗势欺人?”
林淮忙道:“这是在西宁,又不是在京城,若是在京城内,他这样的给我提鞋我都不要。”
小福尴尬的看了看门口站着的姜府的下人,对秦无病附耳道:“这毕竟在人家家,人家家的下人还在呢。”
“实话实说怕什么?他们敢做便不要怕人说。”秦无病无所谓的道。
宋富点头道:“就是这个理儿!他们家的几位公子倒不是随意欺负人,只是……谁家要是有姿色好点的女儿被他们看上了,便是个麻烦。”
“哦?是个好色的。”
“姜威庶出的长子比刚才那位嫡出的年长两岁,这兄弟俩谁也别说谁,那位庶出的长子去年成亲,如今妾室已有四人,刚刚那位嫡出的还没成亲,但妾室也有三人。”
“这,谁还敢嫁?”秦无病不解的问。
“他们不怕,门当户对的不愿意嫁,有的是人家愿意嫁,那位夫人曾亲口跟我说过,‘我们家靠的不是联姻,靠的是军功!’”
“姜威的儿子们都从军了?”
“那倒没有,好像是庶长子想从军来着,但胆子太小,嫡子听说想从文,只是童试都没过。”
秦无病和宋富正聊着,那位老仆又来了。
“秦老将军让两位大人过去叙话。”老仆恭敬的说。
“他是快死了动不了了?想要见我便过来,我没工夫!”秦无病不耐烦的道。
老仆又不会了,在西宁城中,连府尹都要给秦老将军面子,这位哪来的胆子?
见老仆发愣,秦无病补充道:“你便照我说的原话说给那个老家伙听便可。”
照原话说?老仆不想活了?
秦无病见老仆还没动,十分善解人意的对凤鸣道:“你陪他走一遭,将我的原话带到,顺便说一句,姜威死的蹊跷,真说查明死因,别说功劳,他们怕是都要跟着受牵连。”
凤鸣径直走到门口,朝老仆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
秦无病还没来得及多喝一口茶,秦老将军便怒气冲冲的来了,那位老仆也跟着,他想看看刚才口出狂言的年轻人是如何求饶的。
老仆满心期待,甚至忘了应该垂手而立的规矩,就这么抬头看向秦无病。
第二百一十八章 姜威暴毙案(三)一更
秦无病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没等秦老将军开口,先问道:“我睡了差不多三天,还觉着累,可见秦老将军有多闲!”
“你莫忘了今时今日你还不是驸马!”秦老将军怒道。
“是,我琢磨着你也活不到我与大长公主成亲的时候,替你惋惜!”
秦老将军一口老血卡在咽喉处,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不是我说你,”秦无病像是想帮秦老将军解决这个问题:“你说你一天没事便来我这儿找骂,骂来骂去的,你身子骨经得住吗?别没等到朝廷的旨意,你先跟着你侄女婿去了,我还得烧纸告诉你。”
老仆傻了,他张着嘴惊愕的看着秦无病,在他眼中,秦老将军便是天一样的存在,真有人敢捅天?!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秦老将军还是很坚毅的,他没有被秦无病彻底激怒,击垮,而是奇迹般的绕到了正题上。
“你自觉与大长公主不般配,想多立功,多表现,我能理解……”
“你理解个屁!”秦无病腾的站起身,指着秦老将军骂道:“倒退五百年,我必定跟祖宗说让你们这支绝育,绝不能生出你这么一个败类来,丢秦家人的脸!”
秦老将军哪曾受过这种羞辱,登时老脸通红,怒吼道:“秦家子孙当以我为荣!”
“荣你二姑奶奶个腿!人家大将军是杀敌无数,建功立业,你是杀人无数,敌我不分!自己感觉自己挺不错的是吧?就不想想别人都是傻子?背后如何议论你?议论你的话就传不到上面去?”
“传上去又如何?不过是些酸言妒语!我立过的功你想都想不到!”
“那是自然,杀百姓充做敌人头颅,对自己人见死不救,急眼了自己人都可杀,最终不过都是一个目的,邀功!”
“你!”
“这话是我说的,即便到了皇上面前我也敢这般说,你知道我在找证据对吗?你还想杀谁?我刚要找姜威问些事情,他便突然暴毙了,我若是再让你知道我会找谁,不是害人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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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这句话说完,屋内的人算是都反应过来了,连秦老将军在瞪眼愣了一会儿神后,也反应过来了,他不可置信的问:“你觉得是我命人杀了姜威?”
“这是我的猜测,但我知道你不会让我查,没关系,即便是猜测我也会讲给大长公主和皇上听,猜测嘛,对吧,不犯律法,至于皇上信不信……”
“你若是查完之后不是我主使的,你当如何?”秦老将军已经怒极了,浑身散发着凶狠的戾气,眼神若是能杀人,秦无病早就死了几个来回了。
“你这话问的可不像人话,查明不是你,我岂不是白白帮你洗白白了?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再说,你以为你是谁?你让查,姜威的家里人就让查了?这里姓姜不姓秦!”
“来人!”秦老将军怒吼一声。
他身后的老仆浑身一激灵,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这老头要上当!’
“让他查!查明姜威的死因!谁都不许阻拦!”
“你这演的算哪一出呢?又不是你死了!你嚷嚷这么大声,最后姜家不让查,你这张老脸可该往哪放?到时可别跟我说你让我查便已是证明了清白,听清楚了,查明白才能证明,光在这动嘴,没用!”
秦老将军已经被秦无病气疯了,哪里还顾得上别的,伸手拉着秦无病便走。
凤鸣本已出手,生是被秦无病拦住了,秦无病被秦老将军拽着,仍不忘喊道:“宋府尹,今有秦老将军对副将姜威死因存疑,想查明此案,你可接案?”
“接案!”宋富高喊一声,声音都有些发颤,他看着被秦老将军死死拖着往前走的秦无病,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驸马为了查明真相付出良多啊!
秦老将军拉着秦无病直接到了灵堂,姜家一众下人,连带着姜威披麻戴孝的儿子们一通阻拦,也没能拦住已经发疯的秦老将军。
根本没用其他人,秦老将军的亲兵便把棺材推开了,秦老将军拉着秦无病上前,二人探头一望,秦老将军顿时愣住了,秦无病的脸上却挂着姨母笑。
姜威从死到躺进棺材,时间应该很短,即便换去血衣,换上了寿衣,刀口处还是会有血渗出染红了寿衣。
“秦老将军莫不是觉得姜威寿衣胸口这一抹红,是他的儿子们为了孝顺特意整出来的吧?我猜,姜威胸口处,可能,或许,说不准……有刀口。”
秦老将军觉得浑身一下卸了力气,突然便站不稳了,身子晃了一下,亲兵赶忙上前扶住。
秦无病关心的道:“这种时候你要是一命呜呼了,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喽!”
秦老将军倒在亲卫的怀中,闭着眼倒了一会儿气儿,突然开口道:“你早就知道!”
“知道什么?”秦无病背着手,眼睛却盯着灵堂外惊恐的姜家人看。
“知道姜威死于非命!”
“我不是早就说了我的推断,我刚要找姜威想问问你见死不救的证据,他便在家暴毙了。”
“不是我!”秦老将军猛地站直身子吼道。
“是不是你总要查明才知道,至少姜威的家人知道些什么,你可以让他们出来为你作证。”秦无病热情的帮秦老将军出主意。
“把周氏叫来!”秦老将军低吼了一声。
周氏便是秦老将军的表侄女,姜威的正房夫人。
不管姜威是谁杀的,身上可是换了寿衣装殓入的棺,既是如此,周氏不可能不知道姜威的死因,让秦老将军开口叫人来,说出实话的可能性便能大写。
秦无病一脸‘看你还能装到什么时候’的表情看着秦老将军,可他心里却是知道这件事与秦老将军无关。
一是根据秦老将军刚才的态度判断,二是根据秦老将军与姜威的上下级关系判断,秦老将军真的想在这种时候杀了姜威,方法有很多,就算秦老将军还不知道秦无病擅长断案,他也不会冒险命人在家中一刀杀死姜威,这里可是姜威的家!秦无病正到处找秦老将军的麻烦,秦老将军能这么仗义的自己递过去?
……
第二百一十九章 姜威暴毙案(四)二更
之前灵堂上还有几个外人在,在秦无病的一通操作之后,不要说灵堂内,便是整个姜家,除了秦无病这些人,也不再有外人。
秦无病倒是无所谓,他知道人言可畏,哪怕只有一个人出去了,整个西宁城的百姓也能在短时间内知道姜府出了命案,更何况姜府还配合的关闭了大门,暂时谢绝亲朋悼念。
宋富本想命人去找仵作,被林淮拦住了:“哪的仵作也不及我三弟,你便老实的看着便成了。”
宋富不解:“驸马……还善仵作之能?”
林淮骄傲的扬着头道:“这么说吧,别管咋死的,死了多久了,整个的还是分成块儿的,在我三弟眼中都不是事!”
宋富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重新看向一脸淡然等着周氏过来问话的秦无病,心里想着回头给顾清河去信问问,这位驸马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秦无病面色如常的站在棺材边,只这一点,便让不少姜家人对他刮目相看,尤其是那位老仆,之前他已是被秦无病对秦老将军的态度惊着了,如今再看,这位年轻人不止胆识过人,且聪慧也过人,老仆轻轻摇了摇头,心中万分紧张,不知道姜家能不能逃过这一劫。
秦无病自然不知道自己潇洒的站在棺材边上会让别人产生胆识过人的念头,他只是单纯的没有地方待,又怕别人跑来毁尸灭迹,干脆在没有尸检之前,守在这里。
按照秦无病的习惯,他现在应该在做尸检,然后查勘发现尸体的地方,最后才是问话,可今日的情况不同,他需要借用秦老将军犯糊涂时的这点余威震慑姜家的人,才能听到实话,总不能自己这边验尸,让周氏一边看着一边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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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氏来的并不快,秦老将军连连派人去催,才终于出现在灵堂。
秦无病能想到周氏此时的心境,若是能找到借口或者理由,她也无需这般瞒着,可她毕竟是内院的妇人,遇到这种事想要周全怕是难,定是犹豫慌张,不知所措耽误了时间。
“姜威是谁杀的?”秦老将军一见周氏,上来直奔主题。
周氏是位年过四旬的妇人,或许是因为平日里保养得宜,眉目间倒不显年纪,只今日突遇横祸,眼睛已是哭的红肿,整个人显得虚弱无力,人还没站定便被秦老将军喝问了这么一句,周氏险些坐到地上。
“问你话呢!你最好如实说出实情!他今早从我府中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是谁在他胸口捅了一刀?说!”
秦无病看着秦老将军毫无长辈对晚辈的疼爱之意,蛮横的一心只想洗脱自己的罪名,秦无病有些看不过眼了,劝解道:“你是想逼她认下?”
秦老将军不知道有多想躺在棺材里的那个人是眼前这个小捕快,身上还不止胸口那一刀,他想千刀万刀的捅在小捕快身上!
“再说了,你好说歹说的也算是人家的长辈,就不知道先宽慰几句?上来直接便问,知道的是你急于洗清罪名,不知道还以为你知道你表侄女是凶手,我通常只会对凶手凶一凶……”
“不是我!”周氏喊了一句后便开始哀嚎,什么命苦,心累,不想活,一句接一句,就差坐在地上拍大腿了。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
秦老将军可是急了:“闭嘴!不是你是谁?”
周氏用帕子捂着脸转成闷闷的啜泣,可就是不开口。
秦无病看着周氏,心里暗叹:这要是我问话,急死也问不出来!
好在有秦老将军,只见秦老将军上前直接抢过帕子扔在地上,指着周氏怒道:“今日你若不说出实情,我便让你爹将你从族谱中除名!姜家的人和事,将来再莫找我,你便守着这个宅子等着你儿子饿死在家中!”
这一招果真有用,周氏哽咽道:“表叔不可啊!我,我,这家丑若是传扬出去,将来我们可怎么活?!”
“其他人等退后!”秦老将军倒是果断的很。
很快灵堂中只剩周氏和随身丫鬟,秦老将军和他的亲兵,再有秦无病几人。
周氏看向秦无病,秦无病温和的笑了笑道:
“这事主要是说给我听的,你表叔对你的家事不感兴趣,这些人是我的人,我知道了,他们便知道了,让他们离开没有意义。”
周氏还是犹豫。
秦无病抢在秦老将军再次发怒之前又道:
“劝你一句,想当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不可能!眼下因为你表叔的关系,你还可以站在这儿说,若是你迟迟不说,我们会带你换个地方,你的丫鬟,府中下人都会被带走,你不说,总有说的,到那时,相信我,知道你家丑的人绝不止西宁的百姓!”
周氏惊恐的看着秦无病,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你不说……怕是会连累别人啊!”秦无病语重心长的补充了一句,眼神却落在了秦老将军身上。
“说!”秦老将军吼道。
“是,是秀兰杀的!她是,是老大的妾室。”周氏哆哆嗦嗦的说了,秦老将军舒出一口气,随后转身怒视秦无病,刚要开口质问,被秦无病摆手制止:“你都听明白什么了?”
秦老将军冷哼了一声道:“老大便是姜威的庶长子姜从戎,姜威是被他的妾室所杀,这……”
“你看见了?”秦无病问秦老将军。
秦老将军指了指周氏,秦无病不耐烦的道:“你问问她可是亲眼得见!”
周氏又开始哭嚎,什么秀兰一直不检点,家中男人都被她勾引过……
秦无病厉声问道:“我问你可是亲眼见到秀兰杀了姜威?”
周氏收了哭声,摇了摇头,但眼神中充满疑问,好像是在问:不是她,还能是谁?
“现在我问你答,多一句废话便将你带去衙门!你闭嘴!”秦无病呵斥住想要开口的秦老将军:
“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吗?不得查明验证之后才能定案?你活出一把胡子还不明白这个道理?想洗白也得拿出真凭实据!就这般上报,你信不信不用我添油加醋,你的嫌疑更大!差辈了知道吗?乱伦了知道吗?这等案子不问明,我哪根筋不对如此包庇你?”
第二百二十章 姜威暴毙案(五)一更
秦老将军被秦无病训斥的脸色忽红忽白,竟是忘了出声辩驳。
秦无病也没给他机会,他声色俱厉的问周氏:“姜威死在何处?”
“在,在书房。”
“外院书房还是内院书房?”
“内院书房。”
“谁发现的尸体?”
“下人送饭食,喊了几声没人应,以为他睡着了,便来回禀了我,我想着多少吃一些再睡才好,便亲自去了书房……”
“是你第一个发现姜威死了?”
周氏又要哭。
“回答问题!”
“是,可,他之前去过老大的院子,我问了……”
“姜威从老大的院子再到书房,这段时间谁陪在身边?”
“他,他去做那见不得人的事,怎会带人!”
“姜威回到自己书房这段路上,便没人看到过吗?”
“我,我没问。”
秦无病深吸一口气,又问:“你见到姜威的时候,胸口可有刀?”
周氏开始浑身颤栗,因手中没有帕子,她只得用双手捂住脸哭诉道:“没有刀,全是血,全是血啊!”
秦无病看向秦老将军,严肃的道:
“我真不想替你洗清嫌疑,但是,我现在还是捕快,遇到案子查明真相是我的职责所在,你听好了,不是为了你!”
秦老将军觉得哪不对,可又一时想不出哪不对,只是听了秦无病的话心里忍不住窃喜。
“首先我要验尸,麻烦宋府尹命人将尸体抬出,其次我要查勘内书房,同样麻烦宋府尹将内书房封住,不许任何人出入,再将姜府一干下人聚集,我最后要挨个问话,在没有查明案子之前,谁也不许出入姜府!宋府尹若是人手不够,我的人你随便用!”
秦老将军难得的没有出言制止,他甚至怕秦无病会突然反悔,没有比秦无病更合适的人来证明他的清白了。
只是他没有想明白,这份嫌疑也是秦无病给的。
周氏见秦老将军没吭声,刚要开口阻拦,被秦老将军一个狠厉的眼神制止住了,错失了阻拦的最佳时机,眼见尸体被抬了出来,她只好命丫鬟搀扶她去了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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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无病拿出大长公主送给他的那个布囊,取出蛇皮手套,开始查验尸体。
秦无病首先确认了死亡时间,死者应是死亡一个时辰左右,也就是辰时正左右遇害,秦无病想了想死者回府的时间是卯是末,到他遇害,最快只有半个时辰,秦无病又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这灵堂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布置成这个样子,是准备充分还是府中下人能力强?
秦无病将问题放在心底,开始查验伤口,一刀致命的伤口正中心脏,一捅一拔必定有血溅出,秦无病仔细看了看刀口,又仔细看了看死者的手,这才站起身道:“走,去内书房看看!”
老仆在前面带路,秦无病边走边没好气的问秦老将军:“你跟着干什么?想销毁证据?一边歇着去!”
“我怕……”
“你既然怕,我不查了便是!”秦无病站住了脚。
秦老将军冷哼了一声,转身走向厢房,却留了一名亲兵跟着。
秦无病只是单纯的不想看到那张老脸,派人跟着便跟着,他查案子可不怕别人有异议。
守着内书房的人是凤鸣手下的,宋富带进姜府的衙役拢共没两人,还有一个回去喊人了,要做到姜府里的人不出不入,人少了可做不到。
秦无病站在内书房门口左右看了看,突然对老仆说:“先带我从这里到你们大少爷的院子!”
老仆只好前面带路。
姜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秦无病之所以有这个感觉,是因为跟秦家老宅比,姜府真不大,可跟普通人家比,那可就大了。
秦无病先到了姜从戎的院子,七拐八拐的他感觉用了五六分钟,秦无病又从姜从戎的院子走到大门口,这倒是不算远,秦无病自己算着也就三四分钟的样子,死者可不会像他这样走到院子里便停住,中间见到谁说句话都要耽误些时间,可留给姜威的时间并不多。
“那个叫秀兰的……可还活着?”秦无病问老仆。
老仆支吾半天才说:“被夫人乱棍打死了。”
秦无病冷哼了一声道:“再去内书房!”
……
内书房自然早已被人清扫干净,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平日谁会伺候在内书房?”
老仆忙道:“有两名小厮伺候在此,但今早老爷回来的时候,两名小厮都去厨房取饭菜了……”
“你倒是个聪明的。”秦无病斜眼看了看老仆:“竟知道我要问什么!”
“做奴才的,自然时常揣摩主子话里的意思,习惯了。”老仆讨好的答。
“姜威便是死在那张塌上?”秦无病指了指书房内里的一张塌问。
老仆悲戚的点了点头。
秦无病没着急去检查那张榻,而是蹲下身子仔细的查看书房门口的地,脸几乎挨着地了。
林淮不解的问:“你看啥?他们家的下人定然是仔细擦拭过了,你脸钻进地里也看不到什么!”
秦无病没理林淮,人几乎是爬出书房,继续趴在地上查看地面。
“驸马想找什么跟我们说,你伤还没好……”
凤鸣话还没说完,秦无病即刻觉得浑身都疼,他哎呦了一声,招手让小福和小尔将他搀扶起来。
小斯严肃的说:
“按理说,下人们能快速将书房清扫干净,不见得有时间将这院子也整理干净,七少爷想找有没有凶犯留下的痕迹,但是,内什么,七少爷,我推断当时书房内地上血迹不少,下人们忙忙乎乎的,难免踩到,再传到院子里,七少爷即便找到痕迹也无法证明是凶犯留下的。”
秦无病轻轻活动着腰肢,叹了口气道:“你离出师不远了!”
小斯十分罕见的笑了笑。
“但仍处在自作聪明的阶段。”
小斯不笑了。
“第一,他们找下人清理现场不会找很多人,只会找几名心腹,第二我在找的不是凶犯留下的痕迹,我在找凶器留下的痕迹!”
小斯顿时眼中一亮:“血滴!七少爷在找血滴!”
第二百二十一章 姜威暴毙案(六)二更
“若是有血滴,凶犯极可能是女人,若是没血滴,凶犯极可能是男人!”秦无病慢慢的重新走进书房。
“为何?”林淮追过去问。
“我也说不出为何,只是凭感觉,女人平日里也不带着刀刃,匕首之类的在身上,想要杀人,找到一把刀,可能会直接抽出刀来……,男人则不同!”
“对,有刀鞘剑鞘!”林淮像是明白了什么。
秦无病走到床榻前,问老仆:“发现你家主子的时候,他是什么姿势倒在塌上?”
老仆忙道:“我是被夫人叫来的,我来的时候老爷就如睡着一般躺在塌上。”
“小福,去问问那位夫人,她进到书房内,看到的是怎样一幅场景?”
“我去吧!”小斯跃跃欲试。
秦无病点头,又对老仆说:“给我找些烈酒和棉布来,还有笔墨。”
老仆赶紧命人去准备。
林淮兴奋的问:“你又要擦哪?”
“我想看看血迹都喷溅在哪里,便能判断死者遇害时的位置,也能确认谁在说谎!”
这时凤鸣进了书房道:“仔细查看了院子里,没有发现血滴。”
“那便是刀入了鞘!”秦无病嘟囔了一句。
“就不会是凶犯用什么擦拭了一下?”林淮问。
“有可能,但前提是,他没有惊慌,没有杀完人即刻离开!你说凶犯一身血迹,如何在光天化日下,不被人发现的离开这处院子?”
“他会不会没有离开,只是躲在暗处?”林淮警觉地四处张望。
“他有的是机会离开,完全不用躲起来!”
秦无病刚说完,老仆命人准备的东西便送来了。
秦无病命小福将棉布剪成小块儿,然后围着床榻用手指出一个范围,命几人负责几个区域,一下下用沾了烈酒的棉布擦拭,凡是擦到血迹的地方,都要用笔墨画下来。
林淮觉着好玩,也跟着趴在地上一寸寸擦拭。
过了良久,书房床榻及其周围被画的乱七八糟,但秦无病很满意。
他站在塌前看着这份水墨画,其他人又去擦拭别的地方,秦无病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小斯这个时候回来了,秦无病问:“怎么这么久?”
小斯严肃的道:“那位夫人一开始不说实话。”
“哦?你如何知晓她没说实话?”
“她说她一进来看到姜威躺在床榻上,犹如睡着了一般,她推了推发现姜威没反应,又试了下鼻息才知道姜威已经没气儿了。”
秦无病笑了笑道:“如此大的破绽,她竟浑然不知。”
“正是,我问‘姜威身上的血是你发现他死了之后才流出来的?’她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便死活不肯开口了,只知一味的哭。”
“他是欺负你无一官半职在身。”
“我觉着也是,只好求助那个老家伙。”
“哦?”
“我说‘夫人一味的遮掩,想来是为了替身边人隐瞒’老家伙登时就急了,抬手便要打那夫人,夫人只得开口说进门的时候便见到姜威趴在床榻边上,身上地上全是血。”
小斯说完,眼神露出一丝得意。
“她仍在说谎!”秦无病指着床榻周围那些黑圈说道:“血迹确实大部分都在床榻前边,但死者被人捅在胸前,想趴在床榻上,这个动作不易做出!只看眼下的血迹分布,死者被害之后被抬到床榻上,但他们没有马上清理擦拭,不然,床榻的缝隙中不会留下这些血痕。”
小斯这才明白过来,嘟囔道:“他们理应尽快清理,怎会搬动后放任不管?”
“正常被捅死之后应该是个什么状态,他们并不知晓,又不敢说出姜威的死状,只能编!既然夫人不肯说实话,那便是知道凶犯是谁,至于他们没有在杀了姜威之后马上处理尸体,那便是说明这里还有别的东西需要他们赶紧处理。”
秦无病刚说完,宋富突然凑过来低声问:“姜威的死与他们昨晚密谋可有关联?”
秦无病摇了摇头道:“目前看没有干系,应是自家的矛盾……”
“唉,早知如此便应不加理会!”宋富颇是自责:“驸马本就伤势未愈,他家中这些破事怎用劳烦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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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这才知道宋富之所以会与他提及姜威暴毙,是以为姜威之死真的与秦老将军有关,宋富这是生怕秦无病吃了什么暗亏。
“宋大人快去忙,城外几万将士的吃喝都靠大人张罗,这案子没什么难的,很快便会水落石出。”秦无病赶忙劝道。
宋富想了想,衙门里确实有很多事,可他又不放心把秦无病留在这里。
“大人放心!”秦无病像是看出了宋富的想法:“这里无人能将我如何!大人可命衙役先将姜威的尸体抬回衙门,剩下的事很快便可解决,我是觉着大人不能离开衙门时间太长,万一朝廷有旨意……”
宋富赶紧抱拳,拖着大胖身子急匆匆的走了。
秦无病送走宋富,重新将目光放到书房内。
小斯皱眉问:“后面该如何做?那位夫人显然是不愿配合,总不能真的将她押回府衙受审吧?”
“押回府衙,那老畜生势必要跟着,他怕我对周氏屈打成招,而周氏,只要秦老将军在身旁,她便不会说实话,眼下这节骨眼上,咱们可没时间跟他们浪费时间。”
“那该如何是好?”小斯忙问。
秦无病没有吭声,他看向书房内还在一寸一寸擦拭着,犄角旮旯都不放过几人,等着最终的结果。
果然,在书桌旁小福擦出了一些血迹。
“有点意思!”秦无病看着书桌下那一圈黑,眉头紧皱。
林淮直起腰身问:“这咋还东一块儿西一块儿的?”
秦无病看向老仆说:“你们擦拭的很用力啊!”
老仆此时浑身都快湿透了,他躬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这间书房总还要用,主子要擦拭干净,我们做下人的怎敢敷衍。”
“你猜我为何让他们这般辛苦的找,却没问你屋中哪里有血迹?”秦无病温和的问。
老仆忙道:“大人定是知道老奴上了年纪,记性差,万一说错了影响了大人推断便不好了。”
“你还懂推断?”秦无病笑了笑,随即又收敛笑容严肃的道:“我是救你的命!”
老仆浑身一颤。
第二百二十二章 姜威暴毙案(七)一更
“我若问你,你可敢实话实说?你不敢!那便只好说谎,可我偏能断出真假,你说到时你是何罪名?你家夫人说谎,隐瞒,包庇,最终不过几句斥责,当然,无需罪名她后半生也好过不了!你则不同,一不小心便没了往后余生,我是救你,现在可明白了?”
老仆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额头上的汗密密麻麻出了一层。
“可话又说回来,你若是参与其中……”秦无病拖了个长音,老仆直接瘫坐到地上。
林淮直接窜过去拎起老仆,怒问道:“是你杀了你家主子?”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轻声喊道:“大哥,冲动了!”
“不是他?那他为何吓成这样?”林淮将老仆扔到地上,不解的问。
“这个,参与啊,不一定是杀人者,比如放个风……”
“你是不是帮着凶犯放风了?”林淮重新拎起老仆凶狠的问。
秦无病叹了一口气道:“真想把你送回京城!”
林淮又将老奴扔回地上,愤愤的道:“我这不是想帮你嘛!”
“我知道!我知道!”秦无病赶忙点头,然后看向地上的老仆问:“还能走吗?受累带我们去姜从文的院子。”
老仆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不出来,或者两眼一闭……
“没用的!”秦无病背着手站在门口,看都没看老仆:“你没有别的路走,要么为我们引路,慢慢看着我们将你知道的全部查出来;要么直接被押去衙门,严刑拷问!你看,我又救了你,免得你受皮肉之苦!”
老仆赶紧从地上爬起来,颤颤悠悠的走到前面带路。
“其实不用非得劳烦你,府上认路的下人多的是,随便问问便能知道,你是个忠心的,别人可不一定与主家有这么深的交情。”
秦无病一语双关,老仆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地上。
“你还不如直接严刑拷问呢!一句句的吓唬他,也不怕把他吓死!”林淮没好气的说。
“他胆子若那么小,早就被吓死了!谁亲眼见了主子谋划杀了主子能不惊心?”
老仆听完秦无病的话双腿一软,可真是起不来了。
“得,废了!”林淮双手一摊。
秦无病耸了耸肩说:“这府上两条腿的人多的是,不一定非要他,他已经将他知道的都告诉我了,让他歇歇吧。”
秦无病说罢,绕过老仆径直向前走去,忽又停住,将福尔摩斯四人叫到身前,低声耳语了几句。
……
府中下人大部分都被看押着,但找两个小厮带路还是做得到的。
姜从文并没有在自己的院子里,但是却有小厮豪横的挡在院门口,不让秦无病他们入内。
这种事根本不用秦无病上头,林淮便解决了,他将那几名小厮打翻在地后还嚷嚷道:“别说是你们,便是你们主子突然活过来,我都照揍!”
秦无病听着频频点头,秦老将军他确实不敢揍,不怕别的,怕打死!可若是让他见到副将姜威,秦无病的双截棍定会招呼到姜威身上!
进了院子,秦无病没着急去正房,而是让凤鸣的人检查前院后院的地,可有松动过的,若是有便刨开那块地,看看里面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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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鸣问:“你这是什么意思?姜从文……弑父?”
秦无病挑了挑眉道:“这世上有很多事会超出你的想象,你要学会接受!”
“那可是他亲爹!”凤鸣不可置信的强调了一下。
“姜威是辰时正左右遇害的,咱们来算一下时间,他卯时末离开秦府,两家离得不算不远,又是骑马,从秦家到姜家用不了多久,可他到了家门口总不能骑马进院子吧?从大门口走到他想去的院子,总还是需要些时间,别管他先去的哪里,这时候必定已经是辰时初了,他若是想去做那乱伦的勾当,可不见得赶得上阎王爷叫他的时辰,这是那位夫人说的第一个谎。”
“他没有去别的院子?!”凤鸣道。
“根本没时间!我说过不管是谁想杀一员武将,除非睡梦中或者下了药。”
“他们是趁姜威熟睡下的手?”
“不是,若是那样,血迹便大部分应该在床榻上,或顺着床榻流到地面,尤其是那些边边角角和缝隙处,但他们几个之前着重擦了那些地方,有血痕的地方并不多,这也是我推断死者曾被放在床榻上一段时间无人理的原因,那些缝隙的地方需要时间才能等到有血流到,却又不是所有缝隙中都有。”
“那便是提前被下了药?”
“也不是,若是下了药,凶犯没必要在地上杀了再拖到床榻上。”
凤鸣皱眉问:“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还有一种可能,便是这名武将没有防范之意,凶犯很容易便得手了!”
“但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们习武之人有本能的一种反应,谁若是想近身攻击,别管是不是亲人都一样会本能反击,但,若是凶犯不是一人呢?”
凤鸣愣住了。
“咱们到大门口的时候,姜府已经是一片素白了,你可记得看到了一个松枝白花扎起的一座牌楼?”
凤鸣点头。
“那东西没点时间扎不出来吧?咱们也算是收到消息赶过来比较快的,可不论是府外还是府内,早都准备停当,没有一丝混乱,尸体已经被装殓入棺,灵堂更是布置妥当,姜府没有老人,何以丧事办的如此快速?”
“这还用问?”林淮听不下去了:“分明是府中家人提前都准备好了!”
凤鸣忍不住连连摇头。
“小斯去问那位夫人姜威的死状,她迟迟不肯说实话,为何?因为她看到的不是死状,而是整个被害的过程,你让她如何说?她不会想到会有人来开棺验尸,根本没有这方面的准备,况且,她不过是一个内院的妇人,哪有这方面的经验,你让她现编,”秦无病摇了摇头:“她编出来的只能是谎话!”
“这是有多大的仇?姜威死了,他们又能有何好处?!”凤鸣忍不住道。
第二百二十三章 姜威暴毙案(八)二更
“你们可曾注意,书房内书桌上空无一物!但书桌旁的地上有血迹。”
“我刚不就问你了嘛,血迹咋还一块一块的?”林淮赶紧问。
“我不是也说了,中间被下人们狠狠地擦掉了,当然,中间的血迹本来也不多,应该是凶犯杀完人之后拿着刀走到书桌那里留下的。”
“为何要走到书桌那里?”
“定然是书桌那里有紧要的东西,他们想要!”秦无病眯着眼看着几个在院子里翻找的人。
“你让小福他们去干啥了?”林淮顺着秦无病的眼神望过去,产生了这个疑问。
“血衣若是没有放在这个院子里,便是放在那位夫人的院子里。”
“他们不会烧了吗?”凤鸣问。
“来不及!杀人之后最重要的是马上将丧事办了,将姜威病故这事坐实,他们怎会想到会蹦出一个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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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淮有些担忧的道:“你就这么放心让他们四个去翻那夫人的院子?那可是当家主母的院子!应会有留守的粗使婆子什么的,我去看看!他们不敢动我,小福他们就不一定了,真说……”
林淮边说边往院外走,走到门口正好与福尔摩斯四人走了个对脸。
“找到了!”林淮见小尔和小摩怀中抱着血衣,惊喜的喊道。
福尔摩斯四人也很激动,抱着血衣走向秦无病,秦无病看都没看,先是跟凤鸣说:“让他们停了吧,咱们去正房屋里看看。”
说罢秦无病率先走向正房,林淮追过去问:“血衣都找到了,你还找啥?”
“你亲眼看着他们埋的?”秦无病问。
“埋的?”林淮忙扭头问福尔摩斯:“在土里找到的?”
小斯答道:
“凶犯行凶杀人后,应该在书房内便换好了衣衫才离开,他们自然不可能将血衣留在书房,即便是觉得万无一失,这些东西也是需要尽快毁掉的,不然谁看见都是麻烦,可若是他们还没来得及烧毁或者丢弃,最可能藏在哪呢?定会带回自己的院中!而血衣这种东西,即便不会查,就那么摆在也是闹心,所以极有可能先埋在院中,等晚上夜深人静了,再处理。”
“他真的跟你越来越像!”林淮指着小斯跟秦无病感慨道。
这时几人已经进屋,秦无病站在门口往里望了望说:“人与人擅长的不同,他有这方面的天赋,你有上阵杀敌的勇气,不用羡慕。”
“谁羡慕了!”林淮嚷嚷道。
凤鸣却问:
“你既然想到他们可能将血衣埋在哪,如今也找到了,证明你的推断是对的,再加上你之前说的,还不够将他们定罪?”
秦无病哼了一声道:“他们此时是保命,别说我说的都是推断,便是连人证都找出来了,他们依旧不会认!官宦人家与百姓的区别就在此,他们心中多少都有些有恃无恐,这便是我先让秦老将军发飙的原因,先撕扯开再说。”
“那是没受过刑!”林淮道。
“对哈,那小子童试都没过!但,真说用刑,就要先带回府衙,多少人?得多少时间?我可没时间浪费在这上面……不对,一开始那位夫人是想要把罪责推给老大家的妾室身上的,那名妾室被他们打死了,那……老大呢?快去找老大!”
……
可惜,秦无病他们还是晚了。
姜从戎被找到的时候是在马厩中的一堆干草下,身中数刀而亡,被发现的时候,身体还有余温。
秦无病命人去找姜从戎的时候,便有不好的预感,果然,哪都找不到刚刚还在灵堂还出现过的姜家长子。
秦无病想了想说:“去地窖和马厩中找找。”
林淮问:“为何?”
秦无病说:“他们时间不够,只能先藏起来,不过是藏哪的问题,他们没时间仔细琢磨,你把自己当做是他们,杀了人匆忙之下藏哪?”
“还真是!”林淮嘟囔了一句。
……
秦无病查验了姜从戎的尸体,出了马厩叹了一口气,小福递给他一个帕子,他擦了擦一脸的汗水,又眯着眼看了看天上正当空的太阳道:“赶紧送回府衙,咱们去见见那对母子。”
小斯忙问:“不再找些证据了?”
“只要封住府门,不让人出去,证据就会留在那,随时可取,但那母子的脑子咱们得先看看,不能由得他们想太多,至少要乱一乱。”
秦无病坏笑着走在最前面,像是认识路一样。
灵堂旁的厢房内,秦老将军和周氏母子都在,屋内四角摆着冰块,秦无病一进来顿感凉爽。
秦老将军眯着眼问:“可查清了?”
“问的这般自信,后面的事都是你安排的?”秦无病一边问着一边找了个离冰块近的地方坐下,下人赶紧奉茶。
秦老将军被问得一愣,睁开眼瞪着秦无病道:
“你休想再往我身上……”
“这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是他们娘俩儿想不想的问题!你想赶快查明洗脱嫌疑,他们可不这么想,你是这家中目前最粗的一棵树,他们不抱着你抱着谁?死都抱着你!换做是我,我也抱,别管什么案子,死了多少人,只要牵扯到你,他们便能松一口气。”
秦老将军听不明白了,他挪动了一下身子,看了眼周氏母子,那母子本就做贼心虚,被秦老将军看得不知所措,完美的配合了秦无病的解说。
“你们俩干了什么?”秦老将军喝问道。
姜从文吓得浑身在抖,周氏伸手握住儿子的手,强壮镇定的问道:“表叔怎对自家人如此凶狠?我们母子一直在这里,表叔是看到的,哪有时间做别的事?”
“哦?你知道发生了别的事?”秦无病笑问:“老将军可知道发生了别的事?”
秦老将军怎能听不出秦无病话里的意思,他惊愕的看着周氏母子。
周氏慌忙解释道:“我是,我是听这位大人话里的意思……”
“哦?你能听出我话里的意思?想来是个聪明的,那我问你,老将军为何非要拉着我开棺验尸?”
周氏愣住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姜威暴毙案(九)一更
“你不是聪明吗?你不是埋怨老将军对你们凶吗?好好想想,老将军跟你们母子有没有仇,为何非要查明此案?”
周氏傻愣愣的看向秦老将军,像是在等秦老将军解释,可秦老将军只冷哼了一声,便不再吭声了。
秦无病笑了笑道:
“你们姜家能有今日,多半是依仗秦老将军的照顾,可你们偏偏做出恩将仇报的事来,姜威遇害,秦老将军首当其冲嫌疑最重,你说怎能不让老将军恼火?原本这案子我已经差不多查明了,别的不说,洗脱老将军的嫌疑是没有问题的,可你们偏自作聪明,又弄死了一个!”
秦老将军眼睛瞪的滴溜圆。
“先不说我与老将军本就有些间隙,就是毫无恩怨,你们这么做,老将军的嫌疑只怕会更难洗掉!你们想啊,姜从戎身中数刀,眼下府中下人大部分都被看管着,能自由活动的除了我们,便是老将军的亲兵,你们这么做,给我整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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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不是你的人做的?”周氏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脸上表情都扭曲了。
“等的就是你这个白痴问题!”秦无病笑得极是灿烂:
“我原本就不想查这个案子,查明白了也是为老将军洗脱嫌疑,我图什么?如今好了,你也不用说是我的人,我也别说是你的人,就这么将案子往上报,我呢,会向上说明我查到的,你们呢,哦,只能依靠老将军的威名,可若是他的威名不在了,我真不知道你们还能靠什么?”
秦无病说着站起身,背着手问秦老将军:
“你没告诉他们我是谁吧?不然她不会问出这么白痴的问题!我的人动手?哼,你们家也配!”
后面那一句是说给周氏听的,周氏被秦无病凌厉的眼神吓得一激灵。
“就这么着吧,姜府肯定要继续被查封,我懒得理你们家这种脏事,只是前有老将军城楼之上见死不救,后有副将在家暴毙,这中间是否有关联,便等皇上派人来查吧!咱们走!”
“站住!”秦老将军急了:“今日你若是不将此案查明,休想走出姜府!”
“你猜我怕不怕?就凭你带来的那几个亲兵留我?他们搬搬尸体还行!”
秦无病不屑的表情再一次成功的激怒了秦老将军,可他知道秦无病杀不得,尤其不能光明正大的杀,可心口这口恶气往哪撒?
只见秦老将军抽出利剑直接放在姜从文的脖子上吼道:“你们做了什么赶紧认下!”
周氏嗷的一嗓子人便晕过去了。
秦无病已经磨磨蹭蹭的走到门口了,这时装作极不耐烦的样子转身道:“你能不能等我走了再出手?”
“你走了,谁来帮我洗脱嫌疑?!”
“你不会真以为皇上还会让你领兵去淅川吧?别做梦了,我今天把话放在这,不把你搞下来,我不入皇家大门!不然,便对不起战场上无数因你而亡的将士!”秦无病激动了。
秦老将军喘着粗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那是战术!”
“战你七舅姥爷!术你三舅奶奶!你就是想白捡功劳!这是碰到我了,若是没有我,你的战术准备何时出兵?还要再送上多少人的性命?你个快入土的老家伙,就不为自己死后留条路吗?就不怕死后到阴曹地府那些冤死的将士找你算账?!”
周氏在秦无病慷慨激昂的骂声中不救自醒,她睁开眼便看到那把剑还在自己儿子脖子上,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周氏直接扑到秦老将军脚下,抱着秦老将军的大腿便要哀求,被秦老将军一脚踹了出去。
秦无病赶紧浇油,他看向地上捂着肚子的周氏道:
“是我,我也踹你!自己靠什么活着的不知道吗?这次你们可是把秦老将军害惨了!多大的仇?多深的怨?赔上你们母子俩的后半生也就罢了,偏要带上老将军!”
秦老将军被秦无病说的脖子上青筋都鼓起来了,他凶狠的看向如呆鹅一般傻站着的姜从文吼道:“到底是谁杀了姜威?!”
姜从文双腿止不住的抖动,直到一股温热贴着两腿流下,他才如释重负般两眼一闭倒了下去。
周氏犹如发疯般爬过去,将姜从文抱在怀中,撕喊着:“叫大夫,快去叫大夫!”
秦老将军举着剑的手还停留在半空,秦无病则连连摇头。
林淮急了,指着姜从文跟凤鸣说:“就这样的,让他活着干啥?吼一嗓子能尿裤,见着刀剑便晕倒,我说你们是不是整反了,就这样的儿子,应该是姜威动手杀了他吧?”
后面一句,林淮是问周氏的,哪知周氏突然转头歇斯底里的喊道:“他敢!他敢!他是靠我娘家才有了今日……”
“这也不是你可在家作威作福的理由!你将儿子养成弑父的畜生也是靠你娘家?”秦无病厉声问道。
秦老将军的剑差点掉到地上。
周氏抱着儿子浑身止不住的抖。
“先不说姜从戎是被谁杀的,可姜威,哼!你们没想过丧事会被人打断,更想不到会有人开棺验尸,你说这种情况下,你们娘俩儿会给我留下多少证据?随便一条都可定姜从文的罪!活剐了他都算轻的!你真是个好娘亲!”
“是,是他想休了我,想将我儿逐出家谱,我便杀了他!杀了他!”周氏垂头低声喊道。
“一刀致命,你做不到!”秦无病淡淡的道。
周氏愣了一下,随后又疯狂的喊道:“是我!就是我!”
秦无病摆了摆手,冷着脸指了指周氏怀中的姜从文道:“这个人的心是黑色的!他不仅弑父,还准备用母亲替自己扛下罪名!我只是纳闷,你这般算计最后又能如何呢?家没了,替你挡风遮雨的人也没了,即便你活下来又能如何呢?”
“他晕过去了,你跟他说不是白说?”林淮提醒道。
秦无病冷哼了一声道:
“谁说他晕过去了?他不过是表演晕过去了,不这般演,他母亲怎会替他顶罪?自始至终他都很清醒,他听懂了我与秦老将军说的每一句话,所以他知道这一次他们逃不过,既然逃不过,谁来认罪呢?”
第二百二十五章 阴魂不散(二更)
林淮听罢怎还能忍,说话便要冲上前去,被凤鸣及时拽住。
秦无病拍了拍林淮道:“你别激动,他们每一个,谁死,谁顶罪,谁活着,都无所谓!活着也是受罪,随便他们吧!”
“不是,总得因为啥吧?一个是爹,一个是娘,他,他也太畜生了!”林淮很激动。
“因为啥?我推断,姜威常年不在家,这个家让这位当家主母当的很不成样子,孩子更是养得一个比一个废物!姜威早有怨言,奈何周氏的后面是秦老将军,他不敢,也不能如何!可这次西宁守卫战,姜威或许成了秦老将军不得不重用的人,又可频繁回家,自然是看到一些不想,也不该看到的事!”
周氏抱着姜从文,浑身一僵。
“姜威动了休妻的念头吧?没少威胁你吧?甚至写好了休书!”
“所以他们杀了姜威之后,先去书桌旁将桌上的纸张书籍全翻了一遍,等下人收拾的时候,便直接全部拿走了。”小斯突然上前一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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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盯着周氏的背影,笑了笑道:
“你们母子昨夜便已商量妥当今早动手,只看你们这么快便将姜从戎的妾室杀了,便知你们母子平日在这府中是副什么嘴脸!姜从戎的好色怕也是你们母子安排的吧?不然杀他何用?”
秦老将军吃惊的看向周氏,刚要开口,便被秦无病堵回去了。
“你还有脸说什么?他们家中会发生这种事,与你脱不了干系!姜威定与你提过周氏的凶残,周氏也找过你说自己的委屈,作为长辈你做了什么?你什么都不会做,你眼中除了军功什么都看不到!”
“这是他的家事,我管不着!你只说姜威的死是否我命人所为便可!”秦老将军阴着脸道。
秦无病哼了一声,坏笑道:“这要等审过周氏母子才能知晓!来人,将他母子二人带回府衙,那小子要是还装死,便照死里打!”
秦老将军又被气出一口老血,他用剑尖指着秦无病吼道:“你现在还不是驸马!”
“谁说我现在是了?老将军征战一声,缺德事没少做,也到了报应的时候!无病不才,各方各面都不如老将军,但有一点你不及我,我很容易便上达天听,可你不能!”
秦老将军瘫坐到椅子上。
林淮可不客气了,上前便要揪起姜从文,周氏死命相互,凤鸣过去一掌将周氏打晕,姜从文便也醒了过来。
……
众人走出姜府大门,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可秦无病的心情是无限舒畅的!
这一趟不仅利用了秦老将军查明了命案,且又给那老头添了堵,给老头抹黑这件事上,秦无病又多了一项可书写的内容,他心情怎能不愉悦?
可惜,好心情没有保持多久,再回到驿馆时,便烟消云散了!
赵光疲惫的坐在驿馆堂中。
秦无病仅一只脚迈进堂内便差点蹦起来:“雾草!你属阴魂的吗?!”
疲惫的赵光在看到恼怒的秦无病后,回光返照般精神奕奕起来。
“怕你惦记我,日子太舒坦了,便来了!”
秦无病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了过去,吓得赵光想躲,随从想上前,可都还没来得及,秦无病已经到了眼前,且一改之前恼怒的表情,十分热情的拉起赵光的手握了握,激动的说:
“我这双手,刚刚查验过两具尸体!”
赵光嗷的一嗓子,奋力挣脱了秦无病的魔爪,整个人因用力过猛摔到了地上。
秦无病哈哈大笑了几声后,不屑的看着赵光道:“你想找不舒坦,我便成全你!这里更没人能护着你!”
“也没人护着你!”赵光坐在地上吼道。
“你错了!大长公主的关爱,无处不在!你可以试试!”
秦无病说完便要走,赵光挣扎的站起身道:“西宁城守城之战,我也有功!”
秦无病只哼了一声,脚下没停的朝里走去。
林淮经过赵光身前,很无奈的道:
“你说你图啥?追着过来找骂!多少次了?咋就不长记性呢?西宁守城跟你挨得上吗?这事儿是你开口要便能要到的?”
“我不开口,他能给我吗?”
“给你个大嘴巴子!你没事就泡浴桶里,咋脸皮还这么厚呢?你以为要到功劳,大长公主便能高看你一眼了?”
“谁输谁赢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赵光梗着脖子道。
“有理!”秦无病停住脚步,转头道:“但有些事,出生时便定了,比如你的洁癖,只这一点你便没有机会了!”
赵光呆呆的站在堂中琢磨着秦无病的话,很快堂中便只剩下他和离他有些距离的随从。
……
秦无病急匆匆回到房间,凤鸣和林淮自然也跟了进来,秦无病进屋便对凤鸣说:“赶紧命暗卫去城外看看,大军是否已被调走!”
凤鸣愣了一下,问:“如果有消息暗卫定会来报,你这是想起什么了?”
“他是见赵光过来抢功劳了,那小子都收到了消息,咱们这边是不是也该有消息了?他着急知道朝廷最终会派谁去淅川。”林淮边说边大大咧咧的坐到椅子上:“三弟,不是我说你,太沉不住气!”
“不对!”秦无病在屋子里踱步:“西宁守城之战过去可有三四天了,即便不着急去解放淅川,也得调兵去支援兰宁,城外可是有超过五万的大军啊!”
林淮听到兰宁两个字腾的一下便站了起来,急道:“正是这个道理!朝廷为何迟迟没有调兵?莫不是边关已告捷?”
秦无病突然站住了,他望向窗外道:“河道上决堤的地方看样子不少,水灾还是来了!”
“这说城外的几万大军没动换,你咋说起了水灾?”林淮急道。
“王爷定是忙不过来,我才没有收到最新的消息,只看城外大军暂时没动,那便是边关无恙,淅川……或许也用不上大军去攻,对敌作战咱们是亲身经历的,叛军可不是来糊弄人的吧?不说兵士敢于拼命,便是指挥作战的将领也不含糊,这说明什么?说明淅川是将几年准备的家底全都用上了,所以淅川是空的,拿下根本无需大军!”
第二百二十六章 通敌?(一更)
林淮忙问:“那边关呢?”
“城外的将士没有着急忙慌的被调走,可见只战事这方面,应该一切顺利。”
“为啥赵光能知道咱们这边的消息,而你啥都不知道?”
“所以我说水患之灾还是来了,而且不小!王爷怕是分身乏术,顾不上咱们,而赵光自然有定国公府的暗卫帮他看着西宁。”
秦无病心里想的是,襄王爷若是得空必将眼下各处状况告诉他,或者命他即刻回金陵,而皇上不会,他目前在皇上那里也只能算是……知晓此人!襄王爷无暇顾及到他,皇上自然不会顾及到他。
“城外几万大军人吃马喂的,西宁也撑不了几日,定国公世子既然都来了,那调军的指令也该来了。”凤鸣道。
“肖治平也快到了吧?”秦无病问。
“你不提我都把他忘了,这几日没下雨,他们应是快到了,小福将他家人照顾的挺好,也算对得住他!可我纳闷,赵光那小子这一趟为何如此积极?”林淮问。
“他怕自己真的做不成定国公呗,还能为何?!”秦无病没好气的答。
“就不会是大长公主给了他一些期许?”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问:“你退亲的事最终也是要靠玉儿来帮你,你说你算不算是自断后路?”
林淮即刻上前拉住凤鸣威胁道:
“你最好把嘴管住喽,要不然我也会告诉大长公主你这一路不听话,气得三弟几次发飙!差点误了大事!”
凤鸣很无辜的看着林淮说:“有些事不用我说。”
秦无病忙道:“你别揪着他不放,赶紧让他去探探消息……”
秦无病话没说完,小福端着一壶茶推门进来,着急的道:“七少爷,宋大人来了,被定国公世子拦在楼下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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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几步便出了房门。
等秦无病下楼走到堂中,秦老将军正好带着几名亲兵走进驿馆。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问:“老将军是真不怕累死!”
秦老将军可能是习惯了秦无病想要气死他的语气,竟十分冷静的道:“我不想跟你吵,我与定国公有些交情,知道世子到了西宁理应来见!”
“那你们俩找个花园去互诉衷肠吧,宋大人请跟我房间内说话。”
秦无病说完,朝宋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宋富肥胖的身子反应稍稍慢了一点,秦老将军又开口了:“驸马请留步!”
赵光登时急眼了:“你喊谁驸马呢?”
秦老将军刚要瞪眼,上下打量了一下赵光问:“你是定国公世子?”
赵光扬了扬头,身边的随从忙道:“我家世子刚到西宁。”
秦无病不耐烦的道:“都说了让你们俩找地方唠去,别在这烦我!”
“你听着,之前你做的事我不与你计较,眼下……咱们俩好好谈谈!我不会让你吃亏,但,你也别想独揽功劳!这事不宜在此处说,去你房间!”秦老将军说着便朝楼梯走去。
可秦无病没动,秦老将军只得站住。
秦无病皱眉问:
“你耳朵是摆设?这几日我说的话你都就着饭吃了?那我再说一遍,你听清楚了!不为那些因你而亡的将士们伸冤,我不进皇家门!”
秦无病话音刚落,赵光便面露惊喜。
“你美什么?有你什么事?”秦无病扭头朝赵光讽刺道:“有本事别吃别拉,你也落个真干净,拉屎放屁你全会,装什么冰清玉洁!我不进皇家门,大长公主可以进秦家门!懂吗?”
秦无病嚣张的拉了一个长音,又张狂的指了指秦老将军道:“我得想办法让你改姓!你不配姓秦!”
秦老将军这几日都生活在气愤之中,那一口老血始终没有吐出来,憋得他那叫一个难受,再加上昨晚没有睡,一个年过古稀的老人怎经得起一而再再而三的语言暴力,只见他退后两步,深吸一口气,双目喷火般看向秦无病。
“看什么看?你敢做,我便敢说,在我这倚老卖老屁用没有!想死便趁早,省得一家子跟你遭罪!当然,你若是在没说清楚这件事之前蹬腿了,跟着你的人也讨不了好去!”
“你真当我拿你没办法?!”
“你说的不是废话吗?有办法你会收到信便开城门出兵?有办法你天天到我面前挨骂?有办法你现在站在我面前想要谈谈?归根结底就是你拿我没办法!有招想去,没招受着!”
秦老将军面色被气得粉里带白,白里透着青,青里还藏着一丝红。
“你那脸色都不是人该有的了,赶紧回去找大夫看看吧!”秦无病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来人!”秦老将军咬着后槽牙:“将这个通敌之人拿下!”
秦老将军身后的几名亲兵拔剑,迅速上前。
秦无病站在原地动都没动,赵光吓得还没来得及躲到他认为安全且干净的地方,那几名亲兵已经倒地不起了。
“你说让我说你什么好?老糊涂了?通敌?也亏你想的出来!就好比你现在跟别人说你是个老太太一样,你看有没有人信?”
“我不需要有人信,我只要你……死!”秦老将军的眼神迸发出诡异的兴奋。
“你还能调用多少兵?”秦无病淡定的问。
“不多,让驿馆内的人都跟着你陪葬够了!”
“当初在城墙上看着我们拼命的时候,你是不是也是这般自信?自信的认为,功劳已经在手中了?可结果呢?”
秦老将军脸上的肉抽动了一下:“但这次,你跑不掉!”
“我来就是为了通知驸马,他……调了五百守城兵士将驿馆围了。”宋富一边擦着脸上的汗一边说。
“哦,辛苦宋大人了!宋大人可有收到消息城外的大军是不是该动了?”秦无病问。
宋富不知道这位驸马为何非但不怕,还问起了城外的大军,他又擦了擦汗道:“收到了,由薛白二位将军领军六万尽快赶往兰宁,我这还得筹集三日粮草,剩下的便不用我管了。”
“可能筹集的到?”
“倒是现成的,之前想着西宁得守些日子,便多备了些,正好用上。”
“为何我不知?”秦老将军声音突然嘶哑了。
“你都躺棺材里就差盖盖儿了,你能知道什么?”秦无病嫌弃的嚷嚷了一句。
秦老将军像是没听到秦无病的话,而是看着宋富充满期待的问:“是不是让我领军去淅川?”
第二百二十七章 亲口收拾(二更)
宋富笑了笑问:
“老将军可是老糊涂了?刚才我说有六万将士要奔赴兰宁,这样一来不算守城的五千人,城外也仅剩六千人,老将军还要领军?难不成要单枪匹马去淅川?”
“他领个屁!那几千人是给我留的!”秦无病笃定的说。
秦老将军像是忘了地上还躺着他的亲兵,他左右看了看,像是再找人,口中还嘟囔着:“快回家看看,是不是有旨意到了!”
“你不是要杀我吗?不是用五百兵士将驿馆围住了吗?动手啊!把我杀了你也好踏实去领军。”秦无病提醒道。
秦老将军像是想起刚才的事,浑浊的双眼顿时清明了些,只听他高喊一声:“来人!”
半天无人入内,秦老将军又喊了一声,还是没人来,秦老将军慌了,他哆哆嗦嗦的走到门口四下张望,绝望的喊道:“人呢?!”随后扑倒在地。
……
其实在宋富告诉秦无病姜威在家中暴毙的时候,秦无病便详细的问了昨天晚上都有谁去了秦老将军府上一夜未归,出于对案情的考虑,秦无病便命凤鸣想办法将那几人留在府中一日,他手中确实无人,没办法做到守在门口,只好用些别的办法将人留下。
凤鸣腰中的布囊中各种药丸都有,想让那几人睡上一日再容易不过。
谁能想到这一步对姜威暴毙的案子没什么帮助,却为这个时候立了大功,至少省去了拼杀的辛苦。
秦老将军想要调兵五百不是难事,难的是所有副将和亲信回家补觉后睡得太沉,一时间竟是一个也叫不来,他只得亲自调兵,可这些兵虽认识令牌,却对秦老将军没啥感情,若是带出去充个门面倒是无妨,若是想让这些人做些要命的事,秦老将军高估了自己的威望。
秦老将军咋想的呢,他是觉出今日在姜府被算计了,也算是后知后觉吧,等他知道定国公世子也到了驿馆的时候,一个大胆的念头产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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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念头源自一个错误的认知,他以为赵光和秦无病是交好的兄弟,赵光这个时候赶来自然是为了功劳,秦老将军不怕秦无病藏私,就怕他真如自己说的那般,想替枉死的将士出气。
秦老将军自认为抓住了事情的重点,只要自己肯放下身段跟秦无病谈一谈,给他一些甜头,这事儿还有回旋的余地。
先稳住秦无病,便可安心的进行下一步,等最后功德圆满,秦老将军自然不会放过秦无病。
至于调兵围了驿馆,秦老将军用的是保护的名义,保护定国公世子可以勉强算个借口,他真正想做的是谈到关键的地方,也好有个气势。
秦老将军来之前真没想过要秦无病的命,他知道那等同于要了自己的命,大长公主是谁?但,任何理性的分析在头脑热到极致后,都会发生质的变化,很容易朝着极端的方向发展。
有那么一刻,秦老将军脑子里蹦出了一个念头,只要把这个小捕快杀了,一切便都解决了!
而在秦无病的脑子里,他清楚的知道,哪怕他口吐莲花,也未必能说动皇上或者襄王爷让秦老将军得到应有的惩罚,为何?这种扯皮又没面子的事,皇上息事宁人的可能性极大,尤其是这场仗打赢了,其实输了或许还有可能,总要总结经验教训,找人担责,不是,是找出问题嘛,赢了呢?
所以,秦无病不想去博那点胜算,当然,该说的还是会说,只是他更想狐假虎威的,在西宁’亲口’将秦老将军收拾了!
……
眼下秦无病看着倒在地上的秦老将军,没有胜利者的喜悦,不论秦老将军是个什么下场,那些在战场上撑到最后没等来援军的将士也无法复活。
“劳烦宋大人命人将他弄回家去吧!”秦无病朝宋富拱了拱手。
宋富擦了擦脸上的汗,也拱了拱手,却没再说什么。
林淮看着衙役抬走了秦老将军,问秦无病:“你刚才怎没有一点着急的样儿?你真不怕那五百人冲进来?”
秦无病看了眼林淮,认真的问:“大哥这个问题是认真的?”
“当然,你们不想知道吗?”林淮看向凤鸣,福尔摩斯四人,还有赵光,只有赵光点了点头。
“谁问你了!”林淮没好气的朝赵光嚷嚷道。
“这事还真得让他知道。”秦无病坏笑着:“大长公主担心我的安全,除了将凤队的人给了我,还安排了不少暗卫,按理说,那老头调兵围了驿馆,暗卫不可能不知,暗卫知道了,自然凤队的人便知道了,凤鸣一直没着急,可见外面的事处理的很好,我为何还要担心?”
秦无病说罢,得意的看向赵光。
赵光冷哼一声道:
“我说过了,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懒得跟傻子说话!”秦无病摆了摆手便要走,赵光忙喊住他:
“你应该知道我来的目的,我退一步,西宁之战的功劳我不争,但平卢守城之功你得给我!”
林淮忙问赵光:“定国公真不想要你了?”
赵光面色一红。
林淮安慰道:
“也挺好!真说让你继承了,再赶上有个战事命你领兵,你还不得把祖宗的脸都丢尽了?我估计你爹也是考虑到这一点。”
“谁说我不能领兵打仗?这次我便来了!”赵光急道。
“你来干啥了?”林淮问:“带着浴桶了吗?阵前连洗三次澡,吓退敌军?”
此时秦无病已经走上楼,站在扶手边上喊道:“功劳的事轮不到我做主,你该找谁找谁去!”
赵光被林淮说的眼睛发红,再听见秦无病的话,竟哽咽着问:“我该找谁?”
林淮登时被赵光可怜巴巴的样子激起了暴脾气,他吼道:“回家找你娘!”
赵光被林淮喷出来的唾沫星子惊着了,连退好几步,林淮骂了一句,便想上前揍赵光,被赵光的几名随从拦下。
“你理他作甚?赶紧上来有事商量!”
秦无病喊了一句,转身走向房间。
……
第二百二十八章 被抓了(一)一更
秦无病一直在琢磨为何没有收到襄王爷的传来的消息,即便襄王爷忙的忘了,大长公主也该想着给他报信儿啊,难不成要他在西宁一直这么待着?走还是不走?
秦无病将自己的疑惑说给凤鸣和林淮听,等于没说。
林淮问:“你刚才不是说城外留下的几千人是给你的吗?”
秦无病说:“肖治平还没到,等他到了便不止几千人,凭直觉,这些兵是留给我的,但干什么用我还不知道。”
林淮凑近到秦无病身前,低声问:“三弟,你跟大哥说实话,你是不是跟高人学过占卜算卦?就那种偷着掐掐手指头便知道过去未来的神人。”
秦无病回答的很认真:“滚!”
既然不知道下一步做什么,秦无病他们便老实的待在驿馆中歇息,除了秦无病知道后面必定有事之外,其他人休息的很踏实。
休息了没多一会儿,秦无病收到消息,肖治平带着一万多步兵到了西宁城外,秦无病赶紧跑到府衙,拉着宋富便出了城,等安置好肖治平的队伍,天色已经黑透了。
肖治平怎么也没想到战争结束的这般快,他听秦无病简单的介绍了过程,尤其是听说自己家人被照顾的很好,更是对秦无病言听计从。
宋富好不容易送走了六万大军,又来了一万多人,家里的日子确实不太容易过,他频频擦汗,秦无病叫着宋富一起来便是让他妥善照顾队伍的意思,好在今日大军离开后,留下了一些营帐,住的问题好解决,可吃呢?想着这些兵士不知要连吃几日,走的时候必定还要带够干粮,想到这些,宋富的汗冒的更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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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安慰道:“放心,我们留在西宁的时间不会长,你等着消息便是了。”
宋富想解释,又觉得无需解释,秦无病的眼神便已说明他都明白。
……
回驿馆的路上,秦无病一直在琢磨,即便襄王爷不知道有肖治平这只队伍,也该给个回程的日子才对,为何迟迟没有消息?莫不是给他时间收拾秦老将军?
宋富之前告诉秦无病,秦老将军如今口歪眼斜瘫在床上,只是脑子还算清楚,却说不出一句清楚的话来,家人们很是着急,听说已经上折子给皇上,说秦老将军是为了战事焦虑辛劳成疾。
秦无病没有评论,他满脑子都在琢磨襄王爷的用意,至于秦老将军是死是活,他根本毫不关心,主帅的功劳都不知道能否要的到,那些之前跟着秦老将军等着捡功劳的,更是进不了秦无病的脑子。
宋富还提及了周氏母子。
正如秦无病推断的那样,姜威常年在卫所练兵,周氏在家也是‘军法’治家,死在这位妇人手下的下人妾室不是有多少,逼的姜威只好养了外室,且有了孩子,对于周氏的行径,姜威早便看不顺眼了,这次被升为副将,与秦老将军提及家事,秦老将军只说不理,姜威这才胆大的提出要休妻。
姜威这些年在家的时候不多,与周氏母子谈不上感情二字,休了周氏,姜从文便也不再是嫡子,周氏能去哪?娘家?以周氏平日为人处世的狠厉来看,不会给自己留后路,姜威想要休她,便是想要她死。
秦无病问:“谁杀的姜从戎?”
宋富说:
“周氏母子这些年在府中作威作福,自然是养了几名心腹,姜威是死在姜从文手里的,只不过当时有心腹在身后制住了姜威,姜从文才能一刀致命,周氏就在一旁看着,而姜从戎是被那几名心腹杀的,说来也怪我,当时驸马命我将下人都看管住,可人手不够,被他们找到机会溜出去……”
秦无病摆手道:
“跟你没关系,要这么论应是我的问题,我没有及时的审问下人,一直想着如何让周氏母子亲口认罪,这才给了他们机会杀了姜从戎,只是,这位长子在见到我开棺验尸,极力想要查明命案的时候,竟都不敢主动来找我,可见平日里被周氏压制成什么样!”
“正是!驸马倒是帮了我大忙,他们这样的家世,即便是带回府衙,我也束手无策!驸马的能耐我这次算是见识了,真说逐个审问下人,只要在姜府中,没有一个敢说实话,白白浪费时间,带回府衙,没等审呢,或许就得放!”
秦无病就是知道这个道理才一直在周氏母子身上下功夫,可还是令姜从戎丢了性命,秦无病心中忍不住自责,埋怨自己当时没有一直把姜从戎留在身边问话,可他也知道,姜从戎必定什么都不敢说。
宋富像是看出秦无病的心思,他说:
“人啊,一定要学会自保,只想着别人手下留情或者依仗别人的保护,那是万万不成的,不遇到事还好,遇到事神仙难救!这姜从戎便是个例子。”
秦无病没再说什么,只是从心里对这位胖府尹有了重新的认识,宋富不仅是顾清河口中的好官,还是一位有能力的好官,他能妥善安排好大军的粮草,也能周旋在魑魅魍魉中,得空为百姓做些实事,如今西宁城与战前毫无分别,便可见宋富的能耐。
……
回到驿馆,秦无病便想洗洗睡了,还没等他将洗洗这第一步完成,他心中一部分疑惑便解开了。
暗卫来报,赵光被人抓走了!
秦无病愣神的功夫,小福又来报,赵光的几名随从跑到驿馆求救。
林淮睡眼惺忪的被秦无病叫到驿馆堂中,听完随从的讲述,林淮便嚷嚷着:“干我屁事!睡觉!”
几名随从一直跪着,这时更是连连磕头。
秦无病忙道:“别磕了,起来吧,我会帮你们救回主子!”
林淮一下便醒了:“你疯了吧?管他死活?!”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道:
“大小是条性命!再说,这也是王爷的意思。”
凤鸣忙问:“驸马收到消息了?”
秦无病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他先让福尔摩斯带这几名随从下去休息,随从一开始不肯,秦无病说救人的事不会耽搁,且用不上他们,几名随从这才下去休息。
第二百二十九章 被抓了(二)二更
而后,秦无病带着凤鸣和林淮回到房间才说:
“我一直想不通为何这几日没有收到王爷和玉儿的消息,如今多少明白了一些。”
“赵光被人绑走,跟王爷没传消息有啥关系?”林淮问。
“这就要看是谁要绑走赵光?”秦无病朝林淮挑了挑了眉。
“我哪知道!那小子不招人待见,指不定谁看他不顺眼将他绑走带回去做压寨夫人!”林淮嚷嚷道。
秦无病摇摇头说:
“西宁守住之后,按理说王爷应该传来消息,不论是让咱们回去还是有别的差事,对吧?可几日过去之后,始终没有消息传来,我以为是水灾让王爷无暇分身,可玉儿呢?不可能不管我呀,对吧?我怎么也想不通,可若是赵光被绑了,这事便说的通了!”
“跟没说一样!你得说哪通了?我这还堵着呢!”
“赵光是谁?定国公世子!定国公眼下在哪?应该在与南邵的战场上……”
“南邵的人绑走了定国公世子?”凤鸣惊讶的问。
秦无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又像是自言自语的问道:
“王爷这边定是收到消息,有南诏的小股队伍潜入到西南省,目的是什么?那便要看西南省有什么!”
“有定国公世子!”林淮也明白了一些。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问:“南邵为何要绑走定国公世子?”
“因南邵打不过定国公!”
秦无病摇头道:
“与南邵对战,领军的不会是定国公,定国公不过是被摆在那,扬我国威用的,吓唬吓唬南诏,让他们觉得这场仗定国公都来了,你们还能赢?”
“所以他们要绑走赵光!”林淮又嚷嚷。
秦无病又挠了挠额头问:
“从西宁到南诏即便是快马加鞭,白昼不分也许一些时日吧?这段时间若是南诏已经战败了呢?同理,他们回去需要时间,那么过来是不是也需要时间?南邵出兵比羌戎和北元都晚,但从时间上看,他们还没开战便先派人过来了,他们怎知开战后定国公会上场?”
“你越说我越糊涂!能不能给个痛快的?!”林淮有些急了。
秦无病也不乐意了:“我跟你一个时间知道的赵光被绑,我这不也是一点点的推吗?”
林淮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忙说:“那你接着推。”
“有一个解释或许能说通,淅川哥八个提前也联系过南诏,南诏虽没有同意起兵,但同意出兵支援!你们想啊,出兵支援怎么也不能少了五千人吧?但是也多不了,从时间上算,他们是想来帮忙的,但路上又是山又是河的,晚了几日,到的时候咱们的仗已经打完了,他们正不知道该如何做,赵光来了!从我没有消息收到看,三处边关之危还没有解,赵光对南邵还算有用。”
凤鸣赶紧问:“所以王爷给你留了人?”
林淮急道:“留人也得留话呀!这叫啥事?!”
秦无病叹了口气道:
“首先王爷一开始并不知道南诏的这支队伍进了西南省,其次王爷也不知道赵光会从平卢来到西宁,最后王爷更不知道这支队伍来了能干什么,甚至队伍一共多少人都不知道……”
“说的好像王爷托梦给你这般说过了一样。”林淮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只从王爷没给我传消息,便能推断出这个事他知道的也不全面,只能留下人以不变应万变。”
“那也该多少跟你通个气儿!”林淮气哼哼的说。
秦无病又叹了一口气问:
“若是让你领着几千人潜进羌戎地界儿,你可敢带着整支队伍前行?你不得分成若干小股队伍,东一个西一个的,跟老鼠一样偷偷前行?西南本就多山,想隐蔽一些还不容易?”
秦无病还有话没有说出来,襄王爷就是让他给惯的!从一开始便喜欢跟他玩默契,将尽在不言中玩到极致!
可话又说回来,秦无病若是不具备这些能力,襄王爷也不会这般信任他,更不会想着给他找媳妇儿!
想到他们李家的冒险基因,秦无病也就不介意了,襄王爷比较而言温和多了!
“闲话少说,按照随从们的讲述,赵光是在回客栈的路上被人突然带走的,他的臭毛病咱们都知道,不愿意让别人近身,他身边的随从也得跟他保持距离,这便给了歹人机会,很轻松的把他带走了,但那时天已黑透,城门也关了,所以,今晚他们出不了西宁城!”
“挨家客栈搜,我不信搜不出来!”林淮站起身大手一挥道。
“我为何要搜出来?”秦无病问。
林淮愣了一下,反问:“你不是要救他吗?”
“救自然要救,但,赵光不是一直想立功吗?这么好的机会我不给,岂不是要落下埋怨?”
“你又说我听不懂的话!”林淮急道。
凤鸣拍了拍林淮道:“定国公世子不会有危险,至少命能留住!驸马的意思要靠盯着他们找到他们的队伍,一举消灭才是重中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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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淮连连点头,很是认同。
“可如何能在天亮前找到他们?”
凤鸣刚问完,小福在门外轻声道:“宋府尹来了。”
“快请进!”秦无病迎到门口,看着擦着汗走进来的宋富,忍不住笑道:“宋大人这几日怕是能瘦好几斤。”
宋富无奈的摇头道:“长到身上容易吗?我可舍不得它们离开。”
秦无病哈哈一笑问道:“大人此行是为了定国公世子的事吧?”
宋富坐到椅子上喘了几口气才道:
“我跟世子的随从竟是在府衙门口碰到了,都没用他们进去,我便命人将右贤街前前后后都仔细查了一遍,什么都没发现,我便来求助驸马了!”
说着,宋富起身朝秦无病拱了拱手。
第二百三十章 被抓了(三)三更
秦无病连道‘客气’,才正色道:“首先歹人今晚还在西宁城内,咱们要在天亮前知道他们的位置,但不能打草惊蛇!”
宋富不解,秦无病将自己的推断说出,宋富脸上的肉颤了颤,然后不可置信的问:“驸马只从定国公世子被绑一事,便能推断出南诏有敌军潜入西宁附近?”
“呃……定国公世子到西宁不过是中午的事,知道的没几个人,他从哪来?从平卢来,若是有人一路跟着,荒郊野外的动手,要比在西宁城内动手方便的多,且容易逃离。”
宋富瞪着眼睛等着秦无病的下文。
“所以歹人想抓走赵光是临时决定的,或者说是偶然间发现的赵光!赵光一进西宁城便到了驿馆,他是来要功劳的,但他不会住在驿馆,这一点我们都知道,不论他想住在哪家客栈,必定要轰走其他人,整个客栈里里外外都要擦拭干净,他的身份极有可能在这个时候被嚷嚷的满大街都知道。”
宋富惊愕的眨了眨眼。
“什么样的人会觉得赵光有用又能躲得开赵光随从的护卫?且能在短时间内成功的付诸行动?别跟我说是为了财,若是为了财,这帮人必定十分谨慎,不然就算弄到银子也没命花!西宁城又刚刚经历一场大战,想发财致富也不会选这个时候来西宁!”
“驸马怎知歹人不是西宁本地人?”
“本地人有这种本事的团伙,宋大人能不知道?这种事一两个人可做不了,身上没些功夫也做不了!再说,本地人抓了赵光有什么用?跟谁要银子去?去一趟粤地吗?赵光是定国公世子,不是哪个富商家的公子!”
林淮看了一眼秦无病。
秦无病只当没看到接着说:
“定国公世子被抓走,惊动的可不止定国公府,官府肯定要管,弄不好还要惊动朝廷,谁这么没脑子?眼下在西宁城中的人,谁不怕朝廷,不怕官府?大战后的西宁城极有可能还存有什么人?这些事情都想明白了,便也就能想到南诏那边派兵支援叛军,可惜来晚了,他们派出细作在城内打听消息,看看下一步怎么走,恰巧碰上赵光轰走客栈的住客,别的世子或许不会入他们的眼,可如今定国公正在跟他们打仗,怎能不让他们心痒痒?”
宋富频频点头。
“我告诉赵光功劳这事我说了不算,让他该找谁找谁去,他找好客栈,威风的将自己摆在百姓面前,然后我估计他先会去找你,而那时你跟我正好在城外,他等了一段时间,见你还没回来,便想先会客栈沐浴休息,然后便被人捉了去。而我正好可借这次机会找到南诏援军在哪,而后派兵将他们永远的留在西南!”
终于解释清楚了,秦无病喝了几口茶水,长长舒了一口气。
宋富忙着点头,林淮忙着得意,只有凤鸣惊愕不已!
秦无病短时间内从襄王爷没有传消息这一点,结合赵光被捉便推断出南邵有支几千人的队伍潜进西南,而后又从赵光被捉这一点上,结合赵光的家世跟宋富讲明白为何今晚不能打草惊蛇,且要放虎归山。
都是为了证明西宁城外有敌军的小股队伍,秦无病却能从不同方面推断出来。
凤鸣心里还在惊叹秦无病的脑子是什么做的,秦无病已经开始第二堂课了。
“街上该有的搜查不能断!但,咱们要声东击西,若真如我推断这般,捉走赵光的是南诏人,那么他们不会住在客栈,当时天色已黑,他们带着一个大活人,只会朝没有烛火的巷子里跑,别管有没有接应,需不需要倒手,都得先到没人的巷子里再说。”
“然后呢?”林淮问。
“他们准备的时间不多,可说是仓促出手,所以一路必定会留下破绽,只不过因为天黑看不清罢了,我推断他们落脚处不会太远,西宁城宋大人熟,围着赵光被捉的那条街前后左右,查平日里闲着的宅子,这几日突然主家回来了,或者谁家突然来了不少亲戚,只需打听出符合条件的便可,剩下的便交给凤鸣,他能在不打草惊蛇的前提下,确认哪处宅子有问题。”
宋富想了想,道:
“想要在天亮前打听出来谁家来人了,怕是难!驸马看这样做如何?我一边命人大张旗鼓的搜查各家客栈,一边以借粮为由,命人挨家盘问……”
“宋大人想如何做便如何做,我眼下没有更细致的推断给你,你先照你说的这样去查,凤鸣!你安排两人跟着,若是有符合条件的,让凤队的人尽快查明,也好缩小范围,我再想想还有哪没想到,若是能想到更关键的,即刻派人通知宋大人!”
……
宋富带人急急的走了,秦无病又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自言自语。
林淮听着听着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凤鸣也有些困,可他看秦无病脸上无半分疲态,便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装作认真听讲的样子。
秦无病的困惑在于这些人哪来的胆子敢当街捉人?!即便是天黑,也是不在自家地盘上,万一……
秦无病坚信做这么大的事,那些人不可能不想万一,万一他们没捉住赵光反被赵光的人捉住了呢?或者他们捉住了赵光,却在逃跑的路上被官府的人捉住了呢?又或者带着赵光回到隐蔽处被官府查到了呢?还有,若是出城的时候被守城的官兵发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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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能准备的时间太短了。
他们就不怕暴露自己以至于因小失大?赵光能有多大用处?
几个问题一直在秦无病脑子里转,脑子转的越快,脚底下走的越急,房间本来也不大,竟让秦无病走出了风声。
突然,他站定了,先是看向凤鸣严肃的道:“让凤队的人,查今晚家中有白事,明日会出城送葬的人家!不拘贫富,先查离城门近的区域!”
凤鸣也不多问。点头后急匆匆的走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老几?(一更)
见凤鸣出了房门,秦无病又推醒了林淮:“那几个随从你去吓唬吓唬,或许会听到和之前不一样的回答。”
林淮揉了揉眼睛,没太听明白。
“我是觉得赵光身边的随从即便不如凤鸣手下那些人,理应也不差,能当着他们的面将赵光带走,他们竟连人家的尾巴都看不到,说不通!”
林淮一下子彻底醒了:“把福尔摩斯借我用用!”
“只能给你小尔和小摩,小福和小斯我还有别的差事。”
林淮兴奋的冲出房门。
小福和小斯很快进屋,秦无病说:
“你们俩即刻去府衙找宋大人要令牌出城,找到肖治平,跟他讲明西宁城外可能有南诏的援军,他应该清楚从西南到南诏的的路,看他能不能有个推测南诏的援军可能躲在哪?如果他推测不出,你们回来告诉我,嘱咐他天亮后做好随时出征的准备。”
小福和小斯重重点头,然后离开。
屋子里只剩下秦无病,他又开始踱步,有的问题需要等消息,有的问题他还需要再想想。
这个时候屋内很安静,除了他自己的脚步声,再无其他,秦无病又思考的极认真,房门突然打开,他头都没抬,以为是林淮回来了,可,也仅仅两秒钟,秦无病便反应过来不是林淮!
林淮进屋怎会这般安静?
“我倒忘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秦无病依旧没有抬头,却慢慢走到床前,将放在枕下的双截棍握在手中,这才转身看向来人。
来人被秦无病的反应整不会了,他以为进门后看到的会是秦无病惊恐的表情,然后问他:“你是谁?”
“就烦你们这种大晚上做坏事穿个黑斗篷的,能隐身也行,没灯的地方不用穿一身黑一样看不到,有灯的地方,你穿成这样有什么用?不热吗?”秦无病边说边挥动了几下双截棍,棍子带动的风将床边的蜡烛熄灭,只余桌边和门边的烛火,屋子里暗了一些。
来人阴着脸,嘴角向下,眼神凶狠,在烛火的映衬下,还真有点吓人,他仍执着的在等秦无病问他‘你是谁?’
但秦无病擅长的便是不按套路出牌,他看着来人,认真的问:
“家里都挺好的吧?怎么自己来的?还空手?懂不懂礼?”
来人更蒙了,他甚至怀疑秦无病知道他是谁!
“来见我是突然起意吧?你们可没这个脑子能想到我会将身边的人都调走,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可我就纳闷,机会如此难得,怎会派你这么个废物来?进门半天了,屁都没放一个!”
来人怒了,他凶狠的道:“我现在取你性命如同探囊取物……”
“吹吧你!通常说这种话吓唬人的,都是有所求的,我不用你开口,现在便可给你答案,休想!做梦去吧!”
来人气得不轻,他上前一步目露凶光,道:“竟有人说你聪明异常,哼哼!死到临头竟不自知!”
“放心,我死了自然有人逢年过节给我烧纸,你死了,我怕连收尸的都不会有,更别说烧纸了,到了那边想借钱怕是难,跟你一伙儿的先走一步的,你不是也没给人家烧吗?”秦无病边说边挥动着双截棍蹦跶了几下。
“你能不能老实点!”来人低吼。
“你管得着吗?自己脑子一团浆糊,怪得谁去?再说,这是我的地盘,轮不到你说话!”
来人左右看了看,显然有些着急,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缓一些道:
“你先坐下,咱们好好谈谈,想来你也……”
“想你个大头鬼!都说你是个废物了,这种时候我能听你的?还好好谈谈,你懂什么叫好好吗?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只看你的个人能力,便知道你们那些人整体脑子都不太好使,不是我说你,你来干什么的?进门半天了,除了我一直在骂你,你可有机会说出目的?”
“你给我机会说了吗?!”
“我凭什么给你机会说?你傻我又不傻!大半夜的,还趁我将人都调走后突然进来,你能憋出什么好屁?只是我没想到西宁驿馆内都有你们的眼线,大本营都没了,还敢蹦跶!找个深山老林苟且偷生不好吗?就这么想死?”
“没到最后一刻,你怎知谁输谁赢!”
“之前说这句话的,现在被你的合作伙伴抓走了,估计现在生不如死!你也一样,既来之则安之吧!”
来人惊慌的又左右看了看,这才后知后觉的道:“你在拖延时间!”
“我的人身安全那是受皇家保护的,别看我身边没人,但不代表我附近没人,你能进来,那也是我愿意,我要是不愿意,你们连西宁城都进不来!”
此时若是凤鸣在,必定会冷哼一声说:“这种时候还不忘吹嘘两句。”
若是小斯也在,必定会替秦无病解释:“七少爷是在打压对方的气势,让他慌乱。”
来人确实慌乱了,他急道:“你不过是名捕快,即便娶了大长公主也是皇家的奴才,为何不……”
“为个蛋何!你们现在别说做奴才,便是做个活人都费劲,哪来的底气说服我?”
来人奸笑道:
“别的不说,只今晚我来过,你往后的日子便好过不了!不论你如何解释,如何表现,他们也会对你心存芥蒂,早晚收拾了你,以绝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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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挑了挑眉,能起到这么大作用的人会是谁?真是不打自招!
“能不能要点脸?真把自己当根葱了!你算老几?别说是你一个人,便是你们哥八个都到齐了,你猜皇上可会对我疑心?”秦无病说的极是自信,眼睛却紧盯来人的表情。
来人像是吓了一跳,惊愕的表情在脸上一闪而过,他没承认也没否认,而是不屑的道:“你以为你是谁?用得着惊动那么多人?!”
“这事我真不愿意一再强调,你真是个废物!刚刚还劝我别做奴才,转眼便以主子自居,就你们这种嘴脸,还想着临死前挣扎一下?地底下的列祖列宗列队等着欢迎你们呢,敢引外敌入侵,真是阴阳两界全让你们得罪遍了,不论生死你们都没好日子过!”
来人终是克制不住,低吼道:“杀了他!”
第二百三十二章 如意算盘(二更)
秦无病呵呵一笑问:
“怎么杀呢?我站的这个位置,窗外的箭矢射不到我,而你带进驿馆的人,在咱俩亲切友好的谈话中被我的人拿下了,知道我为何说即便是你们兄弟八人都来,我也不会担心皇上对我猜忌半分?因为你们都会被留下,这送到嘴边的功劳,我都不知道该谢谁!”
来人惊慌了,他贴近房门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只听‘嘭’的一身,凤鸣破窗而入,林淮同时撞开房门。
来人没用别人动他便被房门砸晕了过去。
林淮喘着粗气对秦无病吼道:“你玩的是不是有点大?万一我们没能及时回来,你的小命不要了?!”
秦无病不解的看着林淮问:“你觉得这是我布的局?是我成心引他来的?”
林淮瞪着眼,表情像在问:‘不然呢?’
“大哥,可能你对我有些误解,我是人,不是神!我上哪知道八兄弟敢潜入西宁城?这要换做我,若是有命逃出淅川,还不找个深山老林先先猫几年!”
“他是……”林淮惊了。
“不知道是老几,驿馆内的奸细抓着了吗?”秦无病问正在捆绑来人的凤鸣。
凤鸣也在生气,没好气的嗯了一声。
秦无病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我这时候满身是嘴也说不清,都怪平时太优秀,让你们觉得我老谋深算的。”
凤鸣绑好来人起身道:“我不管这次是你有意还是无意,反正从现在起,不管什么事我不会离开你身边,你也别找各种借口遣我出去!”
“你放心,暂时你想离开都不行,八兄弟只抓住一个,那七个藏哪还不知道呢,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可不敢小瞧他们。”
“他们为何要来找你?”林淮问。
“是呀,为何要来找我?”秦无病皱着眉头:“他带了几个人来?”
“两个!”凤鸣道:“一个守在房间门口,一个守在楼梯口,我没时间试探他们功夫如何,直接用暗器将他们击倒,驿馆中的一名驿卒在驿馆门口把风,我回来先看了眼你的窗户,发现床边的烛火灭了,便知道不对,先解决了驿卒,进驿馆后又解决了那两人……”
林淮忙道:
“还是小尔耳力好,他竟听到楼上有动静,我们仨赶紧出来,正好碰到凤鸣,凤鸣跟我做了一个手势,我即刻明白是什么意思……”
“小尔和小摩呢?”秦无病打断得意的林淮问。
“他俩去将赵光的几名随从带上来安置到旁边那屋,刚才我们走的急没顾上,现在谁都不能信!”
秦无病点头道:“把这些人都放在一起看管,咱们现在人手不够,我需要想一想。”
林淮拎着地上的那人出去了,凤鸣则站在秦无病身旁一动不动。
“别说王爷,我自己身在此处都看不清!”秦无病嘟囔道。
凤鸣问:“为何不先审审那人?”
秦无病苦笑:
“我吧,有不少优点和长处,但也有短处,比如心太软!我一向不赞成严刑逼供,可那人如何肯开口?按照我之前的做法,我需要先知道个大概,再去诈一诈他,也许还能有用,可如今我脑子也是一团乱,如何审他?”
凤鸣咬了咬牙没动,用些手段让人说实话,这方面他有经验,可眼下能用的人都被派出去找赵光了,他不能再分心,要一步不能离的在秦无病身边!
“也不知道他们兄弟八个情义如何?会不会不顾生死的来救他?如果我是他们,或许会用赵光做饵,就像今晚一样,将人都调走,再派人来救。”
“那还不如现在来救,今晚的事发生后,你身边不可能再少人,又有这个人在手中,守卫的人也不会少。”
“有道理!所以,若是他们今晚不来便说明他们没有都在西宁城,且手中可用的人并不多,但是,他们为何敢今晚突然露头来找我?要说想杀我,进门便杀,我撑不到你回来!我故意挥动双截棍灭了床边的蜡烛给你报信,他没有起疑心,至少一开始他没有觉得有危险,这一点很有想头!”
“你觉得他为何一开始不害怕?”
“两种可能,一是他们做了万全的准备,这便是我为何怀疑驿馆内有细作的原因,不然,他们没有这个底气!”
“而且,他们清楚的知道我们都不在你身边!”凤鸣补充道。
秦无病点头道:
“可真说万全的准备,我不觉得他们有能力做到!都已是丧家之犬了,还能有多大能耐?我说朝廷怎么一直没有对淅川用兵,原来这哥几个已经逃出淅川!”
“不逃出来等你去抓?”林淮嚷嚷着推门进来了。
“你看,驿馆隔音这般差,他们竟然也敢送上门来!刚才我说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万全的准备,还有一种那便是有信心能说服我效忠他们!一旦说服成功,什么危险都没了!”
“不仅没了,你还能帮他们将西宁城拿下!”凤鸣面无表情的说。
秦无病挑了挑眉道:
“西宁城好拿,问题是怎么守住?就算我成了他们的人,我手里可没军队,城外那不到两万人就算跟着我进来守城,只这点人想翻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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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鸣皱眉问:“那就是说他们手里还有军队?”
“别的不知道,这倒是验证了我之前的推断,南诏那边有援军已到西宁城外!多少人不知道,在哪扎营不知道,但有一点,那兄弟八人,哦,不对,现在是兄弟七人,跟这支援军肯定已经接上头儿了!想来说服我是临时起意,且不是一定能做到的,他们手里要是一点兵马没有,潜藏在城内又有何用?”
“你别打岔,接着推断他们想如何说服你?”林淮着急的问。
“我没给他机会多说,那时候满脑子只想着凤鸣什么时候能回来,等凤鸣回来了,我便有点沉不住气了,现在还真有点后悔,真该听听他会如何说服我。”
“你说,他们会不会将你的家人……?”林淮低声问道。
秦无病摇头道:“应该不会,他仅有的说话机会也只是说了我的身份如何,若我的家人在他们手中,他不会留着不说!”
林淮放心的点点头。
第二百三十三章 危险(三更)
屋子里一下安静了下来,三人围着圆桌坐着,都陷入了沉思。
突然,秦无病站起身,面色凝重的道:
“那日咱们在城外苦战,秦老将军一直没有出兵,敌军并不见慌乱!”
林淮和凤鸣相互看了一眼。
秦无病又补充道:
“按理说咱们就在城外作战,天亮后若是敌军不能速战速决,肯定要撤回去吧?怎会一直与咱们厮杀?他们应该十分惧怕城中出兵!”
凤鸣也站起身,严肃的问:“那些副将和亲信中,有他们的人?叛军知道守军暂时不会出城?”
秦无病眯着眼道:
“那日咱们都以为守军会出城相救,即便没有,咱们也只是认为他们是为了抢功劳,秦老将军确实是这么想的,但,若是没有别人给他出主意,若是所有的副将,亲信都反对,秦老将军未必敢这么做!秦老将军身边定有奸细!”
秦无病顿了一下,双目放光的又道:
“而且,姜威为何敢在这时候休妻?我之前自以为是的认为是秦老将军脑子里只想着功劳二字,实际上……”
“实际上是姜威找到了好主子,将来不用再依靠秦老将军了!”凤鸣接口道。
秦无病狠狠点头:“所以,薛白二位将军想要杀了俘虏姜威拦着!”
“可姜威已经死了!”
“那就还有别人!剩下的那些人今日都被你的药留在家中,大军被调走,他们不知道!秦老将军的人,朝廷一个没用!但已经潜进西宁城的人知道大军走了,他们着急了!在他们看来这些兵理应是他们的!等那些人慢慢醒过来……赵光被抓是临时决定的,赵光没在别处,或许就在这位副将或者亲信府中!”
林淮总算是听明白了,他急道:
“若是那些副将和亲信都被淅川收服了,眼下的西宁城怕是危险至极!你可别忘了,肖治平之前也是他们的人,这时候来个里应外合,咱们可就成了瓮中的鳖!”
凤鸣急道:“小福和小斯岂不是很危险?!”
俩人齐刷刷看向秦无病。
秦无病在愣神,林淮没敢再叫唤,凤鸣也等着,他们知道秦无病在想怎么办。
“秦老将军身边的人都被收服了不可能!”秦无病笃定的说:“不然,那日的城门不会开!从心理学的,就是说他们想要收服也是找有用的人,作用不会重复,那样危险极大!但是,”
秦无病严肃的看了看林淮和凤鸣又道:
“肖治平的家人是假的!西河城内的兵没动!”
林淮和凤鸣没想到等了半天没等出个办法,反倒是更添堵了,林淮忍不住嚷嚷道:“你便说下一步如何收拾这些反贼就是了,你推断出了啥不用跟我们说!”
“大哥,想办法尽快将宋府尹给我弄来!”
“凤鸣,将所有凤队的人还有暗卫全部叫回来!”
林淮直接冲出了房门,凤鸣却没动。
秦无病用疑问的眼神看向凤鸣,凤鸣梗着脖子道:“我说过,我不会再离开你身边!”
“换个人对我说这句话我会很感动,你不用!我让你把他们都叫回来,又没让你去把他们都找回来!你们就没个特殊的联系方式?”
“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要出这间屋子……”
秦无病直接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喊道:“小尔,小摩!带着那个老几过来!”
喊完之后秦无病转身道:
“这回你放心了吧?也就撒泡尿的功夫你便回来了,不管那些人想干什么,他俩这会儿功夫也能撑!更何况还有个大人物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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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小尔和小摩带着那位大人物进了屋,凤鸣嘱咐了二人一句:“不管发生什么,都待在屋里,不许离开驸马!”
二人点头,凤鸣这才冲出房门。
……
宋富来的很快,林淮说是将宋富扔到马上,他牵着马跑来的。
凤鸣当然回来的更快,他说半个时辰之内,所有凤队成员和暗卫都会到驿馆,只不过暗卫不会进屋。
宋富不知道秦无病为何这般着急,他一边擦汗一边等着秦无病发言。
“西宁城眼下有多少守军?”秦无病急着问。
“城内应有五千人,城外……”
“不管城外,谁领军?”
“六万大军走的时候,薛白二位将军派一位叫肖青的千户领军守城。”
肖青,秦无病知道,是白启亮手下的千户,勇猛机智!
“想办法尽快将肖千户带来,越快越好!”秦无病对林淮说。
林淮又冲出了房间。
秦无病没用暗卫,是因为林淮与肖青认识,这样便能省去确认身份的步骤,肖青此刻担任守城之职,必不会轻易离开。
宋富很着急,他问:“又有敌军来犯?”
秦无病拍了拍宋富,安抚了一下,又对凤鸣说:
“安排暗卫和凤对的人去查那几名亲信和副将居住之地,切勿打草惊蛇,即便赵光不在,也要弄清谁有问题,越快越好。”
凤鸣点头跟身旁的人交代了一下,那人快速出了房间。
秦无病赶忙对宋富解释了一番。
宋富听得浑身的肉都跟着颤,秦无病以为他怕了,哪知宋富听罢气愤不已,怒道:“他们如此作为,便不想想西宁城的百姓吗?”
秦无病不知道该如何劝解,宋富喘了几口粗气,严肃的问:“需要我做什么?”
秦无病也不客气:“这次怕是真要府衙的衙役守城了!”
“那城内那些人……”
“我自会安排!等一下肖青过来,你与他商量妥当,五千人守城怕是远远不够,你们一起琢磨一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宋富一边擦汗一边点头。
……
第二百三十四章 诈出新花样(一更)
肖青来的很快,秦无病几句讲完西宁城眼下的局势,然后总结道:
“也就是说,最坏的可能,会有五万人攻城!西河城的两万,城外现有的两万出头,还有不知道多少人的南诏援军,城外那两万目前还有变数,但你要按最坏的可能去做准备,坚持守城三日的准备!”
肖青明白,今日大军刚刚离开,那些人明日未必敢动,他们要等大军走的再远些,尽量做到等大军收到消息调头回来,西宁城已经是他们囊中之物了。
可肖青不明白秦无病为何能断言西河城内是叛军?
秦无病问肖青:
“平卢城在我没有领军来援的情况下,那种僵持可持续多久?尤其在城内收到消息,西宁城朝廷大胜叛军之后?别管这消息谁能收到,谁不能收到,都不可能继续装聋作哑!”
肖青想了想点了点头。
秦无病又补充道:“我之前一直认为西河城内与平卢城内是一样的场景,才会关闭城门后一动不动,其实我忘了还有一种可能。”
“城内是叛军,他们在隐藏实力,伺机而动!”肖青明白了。
秦无病点头。
肖青与宋富到一边商量守城的办法。
秦无病扭脸问小尔:“如何?”
小尔蹲在地上,一直在盯着趴在地上的八兄弟中不知道是老几的那位的脸,秦无病刚才的所有对话都是当着这人说的,他让小尔记住这人的表情。
“他在七少爷说副将,亲信的时候身子僵了僵,眼珠子转了转,在七少爷说城外那两万余人的时候攥了攥拳头,说西河城的两万叛军时,他眼珠子上下动了动,说南诏的时候他眯了下眼,说今日调走的六万大军的时候,他又攥了攥拳头。”
“很好!”秦无病夸了一句。
“完了?”林淮还等着下文呢。
“老话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他们敢在不知己不知彼的情况下干杀头的买卖,你说他们哪来的底气?”
林淮摇头。
“还不是觉得自己是凤子龙孙,觉着自己高别人一头,凡事都把别人往矮了想,把自己往高了想,说实话,下的这盘棋他们是一步比一步烂,可他们就有脸装作什么都看不到,你看他现在这幅德行,可有半分凤子龙孙的尊严可言?”
“他不是胯骨轴子被门砸伤了吗?”林淮极有成就感的问,那门可是他踹倒的。
“别管伤了哪,像条狗一样趴在敌人的面前,是我,真没脸偷摸的想胜利的事。”
“大丈夫能屈能伸!”那人抬头吼了一句。
“哦?我倒要看看大丈夫是何等模样!”秦无病坏笑着看向凤鸣:“我只想知道他那些兄弟都藏在哪?你不是说有的是方法让他开口吗?”
“简单!”凤鸣自信的扬了扬头。
这时肖青和宋富已商量妥当,就这么点人,也商量不出花儿来!
肖青看了眼地上的那人,冷哼了一声,转身抱拳对秦无病说:“驸马忙着,我回去布置了!”
宋富跟在肖青后面擦着汗道:“今晚都别睡了,我回去安排,驸马有事再找我。”
秦无病抱拳说了声:“辛苦!”
二人急匆匆的出了房间。
秦无病则一副看戏的表情坐到椅子上,说:“我看看你那些兄弟跟你的胳膊腿比,哪个更重要!”
那人吓坏了,威胁道:“你可想清楚,大家都相互留一线,将来也是保命的本钱!不是说你很聪明吗?难道这么粗浅的道理想不明白?”
“你们无半分胜算,我为何还要留一线?”秦无病不屑的问。
“谁说我们没胜算?你以为就你想到的那些兵吗?我告诉你,我们的兵多了去了!”
“既如此,为何不在此时,西宁城守军最少的时候进攻?偏要等我们都准备妥当了再出手,怎么着,觉得太轻易拿下没有意思是吗?”
那人用胳膊撑着身子,喘着粗气,竟耐心的劝导起来:
“你想想,我们准备了这么多年,怎会只有这点人?又怎会不留后手?你也说了这是掉脑袋的买卖,我们怎会不思量清楚?你不过是个捕快,即便娶了大长公主,做了驸马,在别人眼中也是皇家的奴才,怎及自己军功在身,傲世天下来的过瘾?你是个聪明人,我一说你必定能想明白,谁有都不如自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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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听乐了,问:“你就是准备好这套说辞便大着胆子来找我了?”
“这不是说辞,是事实!”那人向秦无病爬了两步,继续劝道:
“你家是商人,不管你娶谁都改变不了,可你跟着我们就不一样了,你的功劳无人能及,封侯拜相都是可能的,这可是你自己挣来的,谁还敢说你什么?到那时,天下美女任你挑,不比只守着一个大长公主舒坦?再说,这事属于我们皇家的家事,就好比寻常百姓家整个家产,你不会担上骂名……”
“我有些忍不住了,打断你一下,说了半天你都没提天下百姓可会因你皇家的家事而如何,在你看来,他们过成什么样都活该?”
“你家既是从商的,那便应清楚的知道,贪官污吏无处不在,百姓也是民不聊生……”
“行了!没工夫听你瞎扯淡!凤鸣,动手!他那些兄弟定是不在西宁,不然不会由得他跑出来丢人现眼!”
凤鸣点了下头,便朝那人走去,那人嗷嗷的喊了两嗓子,凤鸣的手刚碰到他,他便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秦无病正盯着地面发呆,根本没注意那人,突然那人又如杀猪般喊了一声,吓得秦无病浑身一激灵,他突然走过去问那人:“你说的可是真的?”
那人被凤鸣不知捅咕了哪,疼醒的,突然听秦无病这么一问,竟是愣住了,还纳闷自己莫不是说了梦话?
“他们当真在西河城?”
那人惊恐的捂住自己的嘴。
林淮惊讶的看着秦无病问:“这是诈出新花样了?”
秦无病站起身,走回桌旁坐下对凤鸣说:“换下一个问题吧,是不是剩下的七个都在西宁城?”
秦无病话音刚落,腾的一下站起来,使劲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说:“我特么脑袋锈死了!”随后上前几步抓住凤鸣的胳膊,激动的说:“就在驿馆旁边!”
第二百三十五章 收获(二更)
凤鸣愣住了。
秦无病又看向那人,眼神中散发着夺目的光:“你们一直住在驿馆旁!”
那人一下卸了身上的力气,趴到地上。
凤鸣即刻明白过来,朝身边凤队的人低声耳语了几句,那人迅速出了房门。
林淮有些蒙,拉着秦无病问:“啥玩意在咱们旁边?”
秦无病道:
“你想啊,我刚把你们都调走,他就来了,我调走你们我自己事前都不知道,他上哪知道去?这么一个废物,淅川王绝不肯能将他一个人派来西宁,那必定是还有别的兄弟,且他们就在驿馆附近,而且很近,不然驿卒去通知他们,他们再赶过来是不是也得用些时候?可他来的太快了!”
林淮这下终于听明白了,他转身便要去门口,被秦无病拽住说:“你别去添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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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淮嗯嗯了两声,兴奋的在屋里来回踱步道:
“这要是抓住兄弟八人中的几个,那这一仗便有的打了!”
秦无病冷哼了一声,嘲讽道:
“你太高看这些人了,他们是做大事的,怎会把兄弟情义放在前面?那位淅川王不可能冒险潜入西宁城,倒是辛苦他这几位兄弟了,至于是来了几位,一会儿便能知道了!”
秦无病坐到椅子上又补充了一句:“多等一会儿,都该有消息了!”
“我担心小福和小斯!”林淮坐到秦无病身边垂下头说。
秦无病心中像是被刺了一下,他之前不断告诉自己,若肖治平有变化,小斯定能察觉,小福和小斯不用保护他,想要脱身应该不难,又或者肖治平不会再摇摆,这次根本没有动摇,再过一会儿,小福和小斯便回来了。
所有的准备都要按最坏的可能来做,但在秦无病的心里,这个最坏的可能中自始至终便没有小福和小斯被抓或者……
秦无病双手不由自主握成拳!
若是一早便将肖治平杀了,是不是便没有眼下的顾虑了?秦无病内心无比自责,他再一次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弱处。
凤鸣轻轻推了一下林淮,林淮回头望去,凤鸣朝秦无病努努嘴,林淮这才注意到秦无病的样子,他刚要开口劝慰两句,房门被大力推开,一名身上带伤的凤队成员兴奋的站在门口,凤鸣两步冲到近前。
……
除了被凤鸣派出去的,凤队出动了剩下所有还打得动的人,暗卫也有大半参与,这才将驿馆后面一处三进的院子迅速拿下,从地道里将准备爬去他处的两人拽了出来。
这两个人被带到秦无病的房间,趴在地上那位脱口而出:“二哥!四哥!你们都被抓了!”
老二和老四浑身是灰,脸上更是不干净,可依旧能清晰的看到怒容,老四更是忍不住骂道:“老八,这下你满意了?!说你没脑子,你当是夸你呢?!”
老八垂下脸。
老二倒是沉稳,虽说被捆绑着,也愤怒着,但仍旧昂着头,训斥老四道:“你没能拦下他,此时再说又有何用?未决出胜负前,他们不敢动咱们,留着点力气吧!”
秦无病摇了摇头,他现在因担心小福和小斯,心情很不好,直接跟凤鸣说:
“带他们去别的屋,我想知道肖治平的家人在哪,南诏来了多少人,藏在哪?随便你用什么办法,死了也没事,他们仨既然到了咱们手里,基本上也就是弃子了。”
说完,秦无病疲惫的挥了挥手。
老二急了:“我们可是皇家子孙!”
“谁家的?新鲜!这话你应该喊给自己听!”秦无病突然吼了一句,吓了林淮一跳。
凤鸣赶紧命人将哥三个带走,人都已经出了房间,秦无病的喊声依旧清晰:“不说实话,捅死!”
老四顿时不会走路。
……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秦无病算着时间,小福和小斯该回来了,去查亲信和副将的人都回来了。
赵光果然在秦老将军另一位副将的家中,这位副将名叫齐恒,之前不过是西宁卫的一名千户,被秦老将军破格升为副将,这种连跳几级的升迁也只有在战前才能做到。
齐恒因凤鸣的药丸睡了一整天,直到天色渐黑才醒过来,找了人来问才知道一个个犹如晴天霹雳的消息。
他根本没时间去看望秦老将军,便如王庆之一般,这个时候的秦老将军可以弃了,他急急的找来徐才,徐才是秦老将军的亲信,没少为秦老将军献计献策,被秦老将军奉为军师,事无巨细都要问问徐才。
秦老将军万万不会想到,他最倚重的亲信和两名副将都是淅川的人!
姜威死的突然,秦无病为了查明案子将其他副将和亲信药倒,城外大军被调离的时候,他们还在做梦,不然,这三人藏的如此深,再加上老二老四和老八,就算秦无病脑子转出火星子也未必能对付的了!
运气,是成功者的必需品!
比如,暗卫查到齐恒家时不仅找到了马粪边上被堵着嘴,捆绑的结结实实的赵光,还打探到齐恒与徐才在书房密谋正欢。
秦无病没耽误,他让凤鸣调集所有人手,再找肖青借调五百兵士,务必在天亮前将齐恒和徐才的老巢连锅端了!
要说齐恒也是刚刚看到了曙光,他的家原本在西宁城外的和墩子村,在被提为副将之后,他第一件事做的,便是在城内买了一处宅子,将一家老小赶在封城之前都接进了城,舒服的小日子才刚刚开始,木头架子的床刚睡了没几天,院子里的花草还没来得及收拾,家……没了!
齐恒和徐才在书房里被破门而入的几个人惊呆了,没等二人反应过来,便被五花大绑的扔到书房外的院子里。
秦老将军在重用齐恒的时候怕是没想过,一个千户哪来的银子给他送礼?又是哪来的银子在西宁城内买宅子?他同样不会想,姜威为何敢休掉他的侄女?更不要说徐才为他出的那些馊主意,但凡用些脑子想想,也会知道后果的可怕!
可,人一旦被利欲蒙住了双眼,脑子便也跟着失去了功能。
凤鸣和肖青的人很快将齐恒和徐才二人的家搜了个底朝天,除了救出赵光,还搜出了藏在府内各处的三百精兵。
……
第二百三十六章 担心(一更)
齐恒和徐才被带回驿馆,连同那哥三个一起审问,倒不是凤鸣对那哥三个无计可施,而是还没上手,那哥三个便晕厥过去,弄醒了接着晕,这三位怎么说也是皇家子孙,虽生活在偏远穷困的淅川,但生活质量这两块儿一直拿捏的妥妥的,在淅川更是整日被人捧着,别说酷刑,就是大声呵斥,他们都接受不了,又怎能忍受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
那真是想想都值得晕厥一下!
如今好了,齐恒和徐才被带来了,主仆相见没有泪汪汪,只有破碎的各种泡沫!
秦无病要凤鸣分开审,势必要弄清楚城内是否还有别的同伙?南诏的兵藏在哪里?再有,肖治平真正的家人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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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在忙着,林淮也加入到审讯的队伍中,秦无病在房间里都能听到他呜呜渣渣的咆哮声。
秦无病摇着头,却没有说什么。
凤鸣知道秦无病在担心小福和小斯,时间越长越担心,他想劝慰两句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屋子里太安静,才会清楚的听到外面的叫喊声,可秦无病不想听见,他怕小福和小斯此时也在遭受这一切。
秦无病轻咳了一声,打破沉默说:“天快亮了。”
凤鸣嗯了一声。
“肖治平的性格比较摇摆,即便小福和小斯被他抓到了,他也不会马上出手做什么。”
凤鸣又嗯了一声。
“再说,小斯那么精明,小福那么稳重,说不准这时候躲在什么地方等着我去救。”
凤鸣先是‘嗯’了一声,马上又‘嗯?’了一声,问:“他们俩若是躲起来,也是等着天亮后城门打开他们自己回来,用得着你去救?”
秦无病苦笑道:“他俩若是不回,天亮后城门便不会打开。”
凤鸣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他俩没有回来便证明肖治平又反了,这时候怎会打开城门?
“肖治平不比我轻松,他手下那些人里,很多曾是薛守成和白启亮的兵,还有没跟着大军去兰宁的六千多人,他想让这些人都听命于他,怕是不易!”
凤鸣又‘嗯’了一声。
“小斯定能想到这一层,我怕他想学我,那便真的是凶多吉少了!肖治平就算一开始没想杀他们,眼见他做了什么,或者说了什么,也会动了杀心!”
“说他们没事的是你,说他们危险的也是你,你坐在这没事自己吓唬自己又有何意义?”凤鸣有些急了。
“等天亮了,你陪我上城楼,我想看一下。”
凤鸣深吸一口气,又‘嗯!’了一声。
“他们的粮草不够,昨晚我和宋大人去去找肖治平还提到粮草的问题,他们自己带的,也就够吃到昨日天黑,可大军刚调走,他们敢不敢在今日天亮后攻城?我赌他不敢!可若是不攻,明日他们吃什么?”
凤鸣哼了一声说:“你忘了他们城中都藏了谁!”
“对!去找肖治平的人一定跟他说起城内的准备,甚至告诉他根本不用打,城门会自己开,到时他只需带兵入城,然后守城便可!”
“那个老八突然来找你除了脑子不大好使之外,或许也是觉得西宁城已是囊中之物,想着你只要知道眼下的处境,自然会倒向他们,这样一来西宁城再无忧虑。”
秦无病点头道:
“在城内他们最大的问题是肖青和宋富,若是我倒向他们了,这俩人便很好收拾,真说靠他们自己,就那三百精兵也未必能有什么用!除了我,没人能将肖青单独叫出来,秦老将军的副将更不可能将肖青叫出来!所以说,老八虽说脑子不太好使,但想法还是对的,也就是说他们也知道肖治平是根墙头草,若是不能从里面打开城门,指望肖治平攻城,他们也不敢全信!所以……小福和小斯暂时不会有事,除非小斯自作主张,激怒了肖治平。”
“说着说着又说回来了!”凤鸣两手一摊。
秦无病站起身走向窗前,看着窗外的一片漆黑,沉吟片刻嘟囔道:“天快亮了!”
……
天刚亮的时候,秦无病便在凤鸣和肖青的陪同下上了城楼之上。
他眺望着远方,因天未大光,什么都看不清。
肖青问:
“如今城内差不多干净了,之前驸马说城外的人不敢今日攻城,因大军离开时间太短,若是调头急速赶回来,就够他们喝一壶的!可眼下咱们已经知道了叛军的打算,叛军也知道咱们知道了,驸马觉得他们今日是否会破釜沉舟,攻城?”
秦无病看着远方,沉吟了片刻道:
“若是只有肖治平,他不会攻城!今日不可能有消息传出城,叛军的人也料想不到会是这般结果,他们威胁肖治平的方法不会再有进一步的作用,以肖治平的性格,他只会站在一旁看着,但,若是还有别人在他身旁,或者有别的队伍加入进来,那便不好说了。”
肖青抬头看了看天说:“今日这天儿怕是有雨,雨天攻城,别说两万人,就是三万人我也能撑住一日!”
秦无病扭头拍了拍肖青说:
“好在有你!他们今日若不攻城,明日便更不会攻城,现在淅川王应该在西河城内,他们有退路,至少可以先退守到西河再说,只要边关之危未解,水涝之灾未停,他们便还有机会。”
凤鸣接口道:
“城外这些人见今日城门不开,便能想到城里出事了,自然会想到咱们定会将大军召回,大军可是六万人,他们不敢冒险,我觉着他们今日撤向西河的可能极大,他们撤走之后,躲起来的小福和小斯便能回来了!”
秦无病没说话,重新看向远方,他知道小福和小斯躲起来的可能不大,肖治平若是不动,小福和小斯还有机会活命,若是向西河撤退,那……
秦无病并没有给大军传信,因为他知道只有边关之危解了,叛军也就败了,决不能让叛军牵扯住太多的兵力!
因阴天且湿气也大,秦无病在城楼上站了一个多时辰,也未能将远处的兵营看清楚,他很沮丧的下了城楼,凤鸣跟在旁边,心情也随着低落。
第二百三十七章 担心(二)二更
秦无病没着急回驿馆,而是坐在城楼的台阶上,垂着头,他总觉着小斯会给他一点提示,可偏巧赶上阴天,一会儿若是下起雨来,更别想看清楚了!
想到这,秦无病重新起身回到城楼上,继续远眺。
肖青去忙了,凤鸣陪在秦无病身边,俩人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远处。
“这能看出个啥?”林淮气喘吁吁的上了城楼:“我一猜你们俩就在这,小尔和小摩要跟来,我没让,我怕他俩冲动!”
秦无病笑了,道:“他俩我能管住,你冲动起来,我可管不住。”
“让我出城去看看吧,总这么等着也不是事。”林淮走到秦无病跟前,低声央求道。
“驿馆里那几位,审完了?”秦无病岔开话题,眼睛却没有离开远方。
“除了那位叫齐恒的副将还有点爷们儿的样儿,剩下的根本不值一提!”
“谁让你评价他们了?我问有没有审出点有用的东西!”
“要是有,我上来不就说了?瞧你问的这问题,那哥仨清醒的时候太少,还不是装的,我都担心没等他们仨开口,先被吓死了!齐恒和徐才知道的也就那点东西,府衙中还有几个他们的人,宋大人已经命人拿下了,南诏的兵在哪,他俩不知道,肖治平的家人,他俩更不知道,他俩就是听令于老二,让啥时动手便啥时动手!”
“为何要抓赵光?”
提到赵光,林淮来了精神头:
“你猜那位世子现在如何了?也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知道这位世子爷的嗜好,竟是把他扔在马厩中,那跟粪坑区别不大,世子爷到现在都还没醒呢,大夫说……”
“我问你他们为何要抓赵光?!”秦无病无奈的挠了挠额头,强忍着那份不耐烦问。
“齐恒说是接到了老二的命令,说是抓了赵光能吸引你的注意力,以便于他们将守城的官兵拿下!”
“挨得上吗?”凤鸣问道。
“也不能说挨不上,城里一旦乱了,他们才好将肖青骗出来。”秦无病解释了一下。
“因为定国公世子乱了?他们也太把那位世子当回事了吧?况且还有宋大人在,他们就不事先了解一下宋大人能力如何?”凤鸣有些不可置信。
“所以抓赵光不会只有这一个理由,他们没说实话!但有可能他们也不知道实情,他们睡了一天,醒来以后突然哪哪都不对了,老二也未必有时间多跟他们沟通,他们还停留在跟秦老将军的密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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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淮先琢磨了一下,随后点头道:
“就是这意思,他们前天晚上跟秦老将军聊了一宿,便是商议如何让秦老将军昨日将城外的的大军招至麾下,秦老将军也是个傻的,竟被这几人鼓动着想玩先斩后奏,就是先把指挥权弄到手,然后直接领军去淅川,等将淅川拿下了,便也将功劳坐实了。”
“他们还敢假传圣旨?”秦无病问。
“人家可没说是皇上的意思,秦老将军觉着这里他最大,朝廷又迟迟没有旨意,他便想以‘大局为重’,先把大军指挥权拿到手中,再领军去将淅川拿下,最后便是上书皇上说你这个驸马如何无知且跋扈,有些事也是他不得已而为之,懂了吧?姜威和齐恒原本昨日是等大军弄到手,然后带着大军去淅川,半路他们便可将秦老将军杀了,一部分去守着淅川,一部分转头回西宁,在他们看来,当时的西宁守军也是自己人,便等于是拿下西宁了。”
秦无病冷哼了一声道:
“如此一来,淅川,西宁和西河便成了一条线!他们手中也有了军队,但,齐恒,徐才怎会不知有南邵的援军?”
“他们知道有援军,但不知道是哪来的,老二之前只跟他们说援军可保万无一失。”
凤鸣忍不住道:
“他们的脑子怎么都是一样的?总想着事事顺利会是个什么样,为何就不想想,那些将士便真的能听他们的指令,说反就反?”
“先不说将士们听不听令,只看姜威死的那个时候,这便是天意!姜威若是不死,你们猜眼下会是啥样?”林淮问。
秦无病忽觉脸上一处冰凉,赶紧抬头望天,长叹一口气说:“下雨了!”
“这种天气,他们在城外更不好受,要么攻城,要么撤走,留在这等着被收拾吗?”凤鸣皱眉道。
雨滴一滴滴落下,并不大,稀稀拉拉的将周围的暑气一并带到地上。
“现在什么时辰了?”秦无病问。
“我离开驿馆的时候是辰时末,现在应是巳时初了。”林淮答。
秦无病又望了望天说:
“他们一早发现城门没有开,便应该知道出事了!你刚才问姜威若是没死会如何?昨日姜威不死,秦老将军就得死!正因为姜威的死,我提前跟秦老将军有了接触,让他怒了几回,等他知道领军的愿望破灭了之后,也只能晕厥过去,倒是救了他自己一命,若不然大军的调动便如同要了他的命,他怎会不设法阻拦,而我,只要知道是朝廷的旨意,他敢拦我便敢杀!”
“一旦动起手来,秦老将军那几位贴心人必定蹦跶的欢实,再口不择言的说出啥来,三弟必定能看出他们的异样,也就是说,姜威若是不死,姜威,齐恒和徐才昨日也会现了原形!”林淮兴奋的道。
秦无病点头道:
“他们现了原型必定是一通厮杀,那哥仨眼见西宁事败只会偷偷的潜出城,等肖治平赶到的时候,或许厮杀已经结束,他只能老老实实的给我待着!小福和小斯也不用半夜出城!”
林淮的情绪一下便低落了,嘟囔道:“还以为姜威死的是时候。”
“是时候,不然我怎会知道他们有援军,怎会知道淅川王眼下在西河,怎会知道西河也是他们的,又怎会将那哥三个抓住!但我眼下还想让小福和小斯好好的回来!”秦无病说着一只手紧紧的扣住墙砖,指尖发白。
第二百三十八章 出城!
“让我出城去探探吧!”林淮着急的说:“我不会深入敌营,只在外围看一看,你在这里望过去,能看见啥?”
“若是去外围跑一圈便能有用,我早命凤队的人跑一趟了!”秦无病突然吼道。
林淮吓了一跳,凤鸣也是一怔。
偏巧这时天上一声响雷炸响,大雨倾盆而下!
“守军只有五千人!我怎敢带人去救?!只能这么等吗?小斯平日里不是很聪明吗?怎么这时候哑巴了?不管遇到何种状况,他都应该能想出对策才对,这么不声不响算怎么回事?!等他回来我定要好好训斥他,不许他以后再随我查案!可,可他们俩身上都有伤啊,想杀出来谈何容易!若是被绑了扔在一旁,下雨了,伤口……没关系,只要留着命,这都不是事,怪我!在平卢,我便该杀了肖治平!”
大雨中秦无病狠狠地用拳头砸着城墙,嘶哑的喊着,发泄着。
林淮和凤鸣听得眼睛发红。
“我要亲手杀了肖治平!让他再没有脑袋能摇摆!”凤鸣狠狠的道。
“你一剑我一剑,咱俩一块儿捅死他!想啥都占着,美的他!”林淮也吼道。
秦无病突然不动了,他猛地贴近城墙,向远方望去口中嘟囔道:
“他们没动!他们到现在没动!这不是肖治平的性格,肖治平会撤,撤到安全的地方再等!但他们没动,既没有攻城也没有撤退,他们在僵持!谁都不敢动!”
秦无病紧紧盯着远方,林淮和凤鸣都不敢出声,生怕打断了秦无病的思路。
“什么情况下他们谁都不敢动?势均力敌,还有呢?”秦无病呐呐自语。
“会不会是想诱咱们出兵?”林淮试探的问。
秦无病摇头,他望着雨帘道:
“除非肖治平彻底反了,即便是彻底反了,他也不敢这么耗着,赌咱们出兵!在他们这类人眼中,我不会为了两名随从如何,相反,他们会觉得咱们只会安静的等着大军来援!”
“对!他们只觉着自己的命重要!”林淮赞同的道。
“凤鸣!你,还有多少人能用?”秦无病扭头看向凤鸣,眼神中充满哀求。
凤鸣上前一步道:“除了起不来的,能有十三人,加上暗卫能动的,加上咱们几个可凑够五十人!”
“大哥,去跟肖青借兵一百五十人!只二百人,你们可敢跟我走这一趟?”
“刀山火海,大哥陪你!”
“驸马便是想去阴曹地府溜一圈,凤鸣必在身旁!”
秦无病扬起脸,让雨水冲刷着脸,脑子里又快速推断了一番,这才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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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淮很快与肖青一起上了城楼,肖青实在没想到秦无病会为了两名随从冒死出城,他是想来劝的,可上了城楼还没等他开口,秦无病先是朝几人抱拳,随后道:“无病知这次有些莽撞了!若是推断有误,这一趟便是有去无回,无病先谢过!”
说罢,秦无病单膝跪地,重重一拜!
林淮急了:“他俩是你的随从,也是我的兄弟!我兄弟出事了,我怎能不去救?!”
秦无病起身严肃的道:“若是我推断的正确,城外不仅有肖治平带来的一万多人,有大军留下的六千多人,还有南诏的几千人!”
肖青上前一步刚要开口,被秦无病制止住说:
“先听我说完,城外一直没动,他们知道今日封了城,又迟迟等不到城里的消息,必定能明白城里的同伙出事了,也便能想到刚走的大军随时有可能回头来援,我的两名随从昨夜出城是为了告诉肖治平今日随时准备出征,那时我推断南诏援军就在附近,可同时城里的叛军也会派人去找肖治平,告诉他,他的家里人还在他们手中!”
“肖治平会摇摆,但等到今日看到封城后,以他的性子,他理应派小福和小斯回来报信,这是一场叛军毫无胜算的战事,他不会预见不到,但是,小福和小斯没有回来,那便有一种可能,南诏的援军出现了,联系了他,他一下子不知道该往哪头倒了!西河的兵不会这么快出来,也不敢出来,因为淅川王还在西河!”
秦无病抬手抹了一把脸又道:
“小斯很聪明,我一直想着他能想方设法的给我报信,可距离这么远,莫说是他,便是我在那里也做不到给城中报信,但我知道他能说动肖治平暂时不反,但无法说动他与南邵援军一战,更无法说动肖治平放他俩回来报信,我带人去,是为了将肖治平杀了,带那两万人与南诏援军一战,我不信南诏敢出兵万人以上!”
“我与驸马同行!”肖青坚定的说。
秦无病摇头道:
“西宁城还要靠你!若不是昨夜将城内的那些叛军之人尽数抓了,无病今日无论如何不敢出城!可即便是我推断正确,也有万一在,西宁城稳住,我们才有生机!”
肖青喘着粗气,不知该说些什么,可秦无病已不能再等。
滂沱大雨中,西宁城的东门缓缓打开一条缝,二百人雨雾中冲出了城。
……
肖治平站在大帐门口,看着外面的大雨,心里如烧开的水一样翻滚,他该何去何从?
小斯昨夜的话确实有理,不论淅川叛军之前如何信誓旦旦,西宁城外一战,损兵折将不说,还让朝廷抽出兵力去边关,只要边境之危解了,哪怕只一处解了,淅川都完了!
可昨夜城中派人来跟他说,家人早就被转移了,驸马看到的根本不是他的家人,而且西宁城中早就安插了淅川的人在,西宁城明日便会易主!
肖治平只想看看再说,既然明日便可易主,他便等到明日再说,至于小福和小斯,大半夜的就别来回折腾了。
肖治平觉得这一次自己一定要慎重,两边不偏不倚,等到最佳时机再做决定,或许还能讨到更理想的封赏!
毕竟眼下他这一万多人可是万分的重要!他甚至觉得整个战局的关键都在他一人身上,他偏向谁,谁便赢了,这种功劳,需何等的封赏才可匹配?
第二百三十九章 摇摆(二更)
可今早天未亮的时候亲兵来报,一支六千人的南诏队伍到了西宁城外,对方竟是知道他在这里,派人来问攻城的时间。
小福和小斯来的目的便是告诉肖治平有南诏援军的事,让他天亮后做好随时出战的准备,如今南邵援军竟主动找他想要联合攻城。
肖治平一下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西宁城来的那人一直守在他身边,不断的鼓动他即刻与南诏援军将领见面,彼时这位说客还信心满满的觉得城门有可能会从里面打开,将他们迎进去,只是也有可能城内很乱,一时没能将守军拿下,那他们便需做好攻城的准备,里外夹击,西宁城必定能拿下。
肖治平被这位说客说的一个头两个大,干脆虎着脸说:“不论城门会不会开,这个时辰还是先歇息一下吧!”
那位说客只得下去歇息,肖治平又将小斯和小福叫来,想仔细问问城内的情况,在肖治平看来,小斯和小福不过是随从,定会问什么说什么。
小斯确实问什么说什么,说的也都在点上,但是小斯和小福出城的时候,城内除了赵光被抓,其他的什么都还没有发生,小斯不知道城内的叛军被一网打尽了,他从肖治平没放他们回去且派人看管推断肖治平又摇摆了,可为什么会摇摆?小斯想了很多可能性,直到肖治平再找他们,问了一些问题,小斯从这些问题中推断出西宁城内潜藏着叛军的人,这便是肖治平摇摆的原因。
小斯的脑子转的很快,他对肖治平提起了西宁府尹宋富,如何深得民心,办事能力如何了得,说起曾经几万大军在西宁城外,宋府尹未曾饿着一名兵士!
肖治平心中不由得一惊,他想起秦无病带着那位胖墩墩的府尹来看他时,提到了粮草,说之前的大军消耗甚多,但那位胖府尹仍旧让他放心,说可号召全城百姓勒一勒裤腰带,他再想些办法,定不会饿到一名兵士!
淅川那边的人是没有办法像宋府尹这般筹集粮草的,而他们的粮草昨晚便吃没了,宋府尹说好早晨送的,眼下送是没可能了,后面吃什么?
而且,如今肖治平能在大帐中休息,也是宋府尹提供的,朝廷如今三处边关告急,很多事无法统一调配,而西宁城的府尹能安排的如此妥当,相当于解决了西宁城所有将士的后顾之忧,这是何等功劳?
淅川那边的人有这个能耐让兵士们不饿肚子吗?
肖治平的天平倾斜了,他觉得小斯和小福都是据实回答的,不会有任何心思在里面,而淅川派来的说客便不同了,肖治平无法断定那人说出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小斯见肖治平面色逐渐坚定,便趁机说先回城里,帮肖治平问清城内情况再回来,肖治平脱口而出:“南诏援军便在旁边,你们此时回城怕是难保性命。”
小斯和小福大惊。
肖治平说完像是提醒了自己,淅川那边的准备像是十分充足,他挥了挥手,让小斯和小福下去休息。
小斯临走的时候说:“等大军调头回来,必定能全部消灭,南诏离此甚远,想来也不会派来多少援军,肖将军莫担忧!”
肖治平以为小斯只是好意安慰,连连点头,却没有看向二人,因为他知道,一旦他决定投向淅川,这两名随从必定会死在他的剑下,这是投名状,眼下多说无益。
小斯是很聪明,但与秦无病还是有差距的,面对突然的状况,他即便能想明白却无法做出相应的举措,他的身份让他连多说几句话的机会都没有,等到了歇息之处,小斯理清头绪,想出更好的说辞后,却没有机会再见肖治平了。
肖治平一夜没睡,他就这么站在大帐门口,直到天亮了,雨下了,他还是这么站着,淅川的说客不止一次的提醒他与南诏那边的将领见面商议攻城之事,因为今日城门封了。
小斯也不止一次的让看守的兵士传话想见肖治平。
肖治平很烦,城门封了说明什么?城里定是发现了什么,又或者是为了找定国公世子,若是只为了找定国公世子倒还好,若是发现了什么,他此时冒雨攻城,且一时半会儿攻不下,等大军调头回来,他便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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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也知道城内守军不多,若是城里真的乱了,他们此时攻城确实胜算很大,他甚至想到让南诏援军攻在前面,等守城的官兵疲惫不堪时,他再派兵攻城,若是顺利的话,今日天黑前便能进城了。
但他不敢与南诏的将领见面,他觉得这又是将来说不清的事,不见,让南诏直接攻城,他们可会干?
也只有这样,肖治平才觉得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不论战况如何发展,不到最后一刻不表明态度,便可保自己万全!
小斯并不知道西宁封城的事,但他知道城内没有多少守军,真说肖治平连同南诏援军一起攻城,后果会如何?小斯想想便着急,可肖治平不见他,可该如何是好?
秦无病最怕的事情发生了,小斯心急无法给城内送信,只能想办法劝住肖治平,既然肖治平不见,那便让看守他的兵士传话吧!
小斯要传的话是:
“肖将军带的这一万多人,大部分都是薛白二位将军的兵士,肖将军用何方法让他们听命与你,跟你一起反?肖将军莫忘了,在平卢城肖将军之所以能安然无事,那是因为肖将军自始至终没有动手,而这一次,只要肖将军动了,便无力回天了!倒不如再等一等!”
看守的兵士大概的复述了原话,淅川的说客登时便急了,逼着肖治平即刻杀了此人!
而肖治平惊惧的发现小斯竟是看出了他的举棋不定!他若真的反了也就罢了,若最终没反,被秦无病知晓他曾摇摆过,那他的前程便全毁了!
杀了!
不管肖治平最终做出什么决定,这两名随从都不能活着了!
第二百四十章 谁杀谁?(一更)
肖治平朝身边的亲兵耳语了几句,亲兵愣了一下,这才下去。
说客很满意,他对肖治平说:“肖将军深明大义,我定会为肖将军请功!”
肖治平问:“你觉得他们为何封城?”
“自然是全城寻找定国公世子。”
“既然是找世子,不正是好时机抢过守城的兵权,开城门迎我们进城吗?”
“肖将军莫急,说不准一会儿便有好消息了。”
“雨势这么大,城门已看不清,如何知道好消息?”
肖治平话音刚落,便听到外面传来吵杂的声音,他皱了皱眉,正想着杀两个人怎会整出动静?便听到小斯和小福声嘶力竭的喊声:
“肖将军不能反啊!薛将军和白将军将兵士交给你,不是让你送他们走上谋反之路的!”
“薛将军和白将军若是知道了,该有多痛心!”
“他们都是有家的人,肖将军你不能为了一己私利,害了他们全家啊!”
肖治平脸色极是难看,这是在兵营,虽有雨声遮掩,但,只要有几名兵士听了去,便会传的整个兵营都知道,他原本便对兵士没有信心,这要是闹起来他哪里还有前程可言!
肖治平抽出自己的剑,冲进了雨中。
肖治平冲到帐外随声寻去,很快便见到他的六名亲兵与小福和小斯打在一处,且亲兵已有人受伤。
肖治平后悔没有将小斯和小福随身的剑没收,他哪会想到两名随从竟有这等本事。
小斯和小福一边打着一边喊着,越来越多的将士围拢到近处,议论纷纷。
肖治平怒到极致,拎着剑的手都在抖,他一直在隐忍,想忍到战局清楚的时候再做决定,为何要逼他?为何要逼他!
说客也跟了出来,他眼见小斯和小福的喊声一直没停,肖治平有没有立刻出声制止,只得大声喊道:“众位将士莫听他二人胡言,皇家都姓李,哪有谋反一说!”
肖治平诧异的看向说客,说客还不自知,又喊道:“跟着肖将军必定飞黄腾达!”
小斯反问:
“两万兵士,你如何让他们人人都飞黄腾达?你们只要自己的前程,根本不管兵士的死活!他们只想当好兵,想家人安康!”
那说客被小斯说的一时无言以对,只得对肖治平大喊:“杀,赶紧杀了!”
肖治平有那么一瞬间很想反手一剑,将说客刺死,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喊道:“我本不想杀你二人,是你们逼我的!”
小斯竟是听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他不该传话让肖治平知道他们知道了肖治平的摇摆!
小斯走了一下神,手中长剑稍显迟缓,被亲兵抓住机会刺中肩头一剑,一刺一拔,小斯身子一个踉跄,亲兵上前便要补一剑,小福看在眼中,急在心中,他不顾已经刺到身上的剑,飞身刺死那名亲兵,亲兵倒下,小福后背也中了一剑。
鲜血被大雨冲刷着,小斯和小福本身便有伤在身,此时未曾痊愈的伤口都被撕扯开,二人心里都明白,今日怕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小斯和小福背靠背的站着,举剑护在胸前,六名亲兵一人身死,两人受伤倒地不起,剩下的三人喘着粗气,围着二人,没有即刻出手。
小斯趁机低声道:“我拖住他们,你想办法冲出去,无论如何要给七少爷报信!”
“我拖你冲!”
二人在低声争执,肖治平高声喊了两句话,谁都没有听见,肖治平怒极,剑指二人面目狰狞的撕喊着“杀!杀了他们!”
可就在此时,刚要冲上前的亲卫突然定在原处不动了。
雨声中掺杂着马蹄声由远而近,所有人寻声望去,雨幕中一队人马慢慢清晰!
秦无病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
小尔和小摩紧跟着秦无病,面目狰狞可怕。
林淮和凤鸣更是已经剑在手,林淮忍不住喊道:“小斯小福,哥哥来了!”
肖治平傻了,手中的剑落入雨水中溅起水花。
秦无病竟是冲在最前面,眼看就到肖治平面前才下马,与此同时抽出腰中双截棍,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呆傻的肖治平身前,甩出游离棍直奔肖治平脑袋,只听‘嘭’的一声,肖治平应声倒地,小尔和小摩飞身下马,俩人一人一剑刺中肖治平的心窝,凤鸣则飞身一起一落,那三名亲兵应声倒地。
林淮急了:“倒是留一个给我啊!”
小斯激动之余指着那名说客,可话却堵在喉咙,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说客惊吓之中,一开始忘了跑,此时想到撒腿跑,林淮正好堵在那里,喊了一句:“试试爷爷的剑快不快!”
说客嗷了一嗓子,一注鲜血涌出后直愣愣的扑倒在地。
秦无病谁都没看,上前抱住小福和小斯,口中不停嘟囔着:“留着命便好,!留着命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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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鸣也冲过来从腰间掏出两粒黑色药丸,就着雨水塞进小斯和小福的口中说:“先进帐中休息!”
小尔和小摩上前搀扶,秦无病这才松手。
跟着秦无病来的一百五十名兵士中,有两位是薛守成和白启亮手下的百户,二人站到军营前,对那些围观的将士喊道:“薛将军,白将军的兵给我站过来!不想反的也给我站过来!”
此时,天空又是一个响雷。
几名肖治平手下的千户和百户不知是不是被雷神炸蒙了,突然拔刀高喊:
“为肖指挥使报仇!”
“跟他们拼了!”
“他们人少……”
凤队的人没给这几位机会,飞身扑过去,一剑一个,干净利落。
薛守成的一名百户高喊:“都他奶奶的等什么呢,赶紧战队!栓柱,三愣子,满财,赶紧给老子过来!”
雨声太大,百户的声音传不远,可架不住有人往后传,且这么大的雨,营帐内根本待不住,不断地有兵士跑进雨中,便不断的有喊声在后面响起……
小尔和小摩扶着小福和小斯进了肖治平的大帐,秦无病紧跟在后,他没有盯在外面,只看刚才的形势,两位百户足以应对。
第二百四十一章 古力(一)二更
林淮和凤鸣都跟了进来,凤鸣还没开始检查伤口,小斯和小福同时道:“南诏援军就在近处!”
秦无病挑了一下眉,随即安抚道:“先让凤鸣给你们看看伤,我来了,哪的援军都无用!”
小斯点了点头,即刻眼前一黑倒在小尔怀中。
小福赶紧道:“南邵援军派人来过几次,他们知道……别让他们突袭。”
小福说完晕倒在小摩怀里。
秦无病鼻子一酸,他狠狠咬着牙,口中嘟囔道:“怎么还有交党费这一出!”
小尔和小摩双目通红,紧紧抱着怀中的人,眼泪顺着脸颊哗哗往下淌。
林淮急道:“你俩哭啥?他俩还没死呢!赶紧让凤鸣医治!”
小尔和小摩这才想到还有凤鸣在,两人将小福和小斯放倒,齐齐跪地对着凤鸣连连磕头。
凤鸣半跪在地,一边检查伤口一边严肃的说:“我知你们情谊深厚,但,我也把他们当兄弟,不用磕头!”
秦无病静静等在一旁,刚才俩人中剑那一幕,他隐约见到,只是不知是否中在要害。
“他俩身上的伤太多了!”凤鸣哽咽的说:“还好,都不致命!”
秦无病的心这才落地。
林淮急道:“你刚才不是给他俩吃了黑药丸吗?咋还会晕倒呢?你那玩意到底有没有用?”
凤鸣站起身,没理林淮对秦无病道:“需要马上送回城内,宋大人自会安排大夫清理伤口,这地方不行!”
秦无病自然知道伤口感染有多可怕,他马上命小尔和小摩带人回城,二人还在犹豫,秦无病怒道:
“你俩听好了,他俩即便现在没有性命之忧,一旦伤口溃烂发起热来,神仙老子来了也没用!谁去送我都不放心,你二人回到城中还要将这里的情况详细告诉肖将军和宋大人,我不能给你们太多人,十名兵士护送你们回去,趁着大雨,马上走!一旦南邵援军发现这边有异样,你们便难出去了,会害死他俩的懂吗?”
小尔和小摩相互看了一眼,二人又看向凤鸣。
凤鸣叹了一口气说:“放心吧,我绝不会让你们的七少爷死在我前面!”
二人不再多说,抱起小福和小斯便往外走,秦无病跟着出去,点了十名兵士护送,亲眼看着一行人消失在雨幕中才扭头对凤鸣道:“让暗卫去找南邵援军的具体位置!”
……
两名百户很快安抚了将士们,这里面除少数几人知道肖治平的心思外,其他将士根本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两名百户没费多少废话便将众将士安抚好,然后进入大帐找秦无病复命。
秦无病双手抱拳由衷的感谢了一番,又问起众将士中可有千户可用?
两位百户相互看了一眼,秦无病马上道:“两位百户的功劳谁都抹杀不掉,找千户来是因为等一下或许要有一场恶仗,我不懂打仗,需要听听你们的意见。”
一名百户忙道:“大人误会了,我二人并非怕谁抢了功劳,而是之前离开平卢城的时候,只留下了几名百户,千户都跟着大人到了西宁,如今都在去边关的路上。”
秦无病哦了一声道:“那边劳烦二位将那几位百户找来,咱们一起商讨如何打这一仗!”
还没等几名百户到齐,暗卫来报,去找南邵援军的人,刚离开兵营便抓到了一名南邵派来给肖治平送信的人。
秦无病很高兴,忙叫人将此人带到大帐中。
那人一进大帐,看到秦无病时,愣了一下,随即满脸提防,秦无病知道此人认识肖治平,只能换个方法了。
秦无病示意帮那人松绑,随后问了句:“吃了吗?”
那人又是一愣。
秦无病将语速放慢了道:“我是问你早饭吃了吗?哦,这个时辰怕是该吃午饭了,你午饭吃了吗?”
那人垂下头,他当然听得懂,可早在一个月前他们一天便只有一顿饭,还不一定吃的饱!为了隐蔽行踪,他们不敢走大道,不敢接近民居,一路上靠山中野味充饥,南诏的将领这么着急见肖治平除了商讨攻城外,更想要些粮食。
秦无病当然知道那人听得懂,冷静的人会做出正确的判断,只有不冷静的人才会做出错误的判断,秦无病怎会让他冷静?
“看样子你是吃过了,那你先在旁等一下,我们刚从城里过来,没来得及用早饭,等我吃完咱们再聊。”
那人的肚子咕咕的叫了两声,大帐外的雨声竟没能盖住这个声音,那人尴尬至极,情急之下开口便问:“肖,肖将军呢?”
“被我杀了!”秦无病说的很随意:“他一直摇摆不定,对军心不利,留着他会酿成大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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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上前一步焦急的问:“敢问大人尊姓大名?”
秦无病皱了皱眉,上下打量那人几眼才道:“我是谁先不着急,你是何人?总不能从外面带一个人回来我便当成是自己人,什么都说吧?我的身份好证明,只凭站在大帐之中便已说明一切,你呢?”
那人忙抱拳道:
“小人是淅川王贴身侍卫古力,月余前,前往蒙山接应南诏援军,昨晚接近午夜六千援军在西宁城外汇合,南诏将领一直想见肖将军商讨攻城之事,可肖将军一直没见,刚刚有斥候来报,说是西宁城城门打开,有一支百余人的队伍出了城直奔肖将军的大营,南邵援军将领便命我再来看看情况。”
“哦?这么说你之前来过几次了?”秦无病和颜悦色的问。
“是,我也是昨日黄昏的时候才收到消息肖将军带人到了西宁城外,南诏援军才敢到西宁城外汇合。”
“你们还是大意了,就没想过肖治平万一摇摆不定,或者变了心肠,你们这一趟岂不是送上门来了?”
古力呵呵一笑道:
“西宁城内都已安排妥当,肖将军会如何做已不是很重要,只要城门能从里面打开,肖将军便没得选择,而昨夜,城内必定有所动,今日也必定会见分晓,我会不断催促肖将军与南诏将领见面,也是为了保肖将军性命,不然,一旦城门打开,我们入城,肖将军如此态度,怕是很难活命。”
秦无病点头认同的道:“早该将他杀了!我出城便是为了此事。”
第二百四十二章 古力(二)一更
古力忙问:“城内眼下如何?守军可是已经易手?”
秦无病皱眉反问道:“抓定国公世子是南邵那边的主意吧?”
“是!他们也派了人潜藏在城内打听消息,唉,南诏援军虽说是按照约定赶了过来,但西宁城已经失守,他们便生出了撤回的意思,这是突然获知定国公世子在城内,这才与我们商量,想要以抓住定国公世子作为交换。”
“用定国公世子换他们留下?”
“正是!不仅留下,还会守城。”
“唉!”秦无病惋惜的叹了一口气道:“抓走定国公世子定会引得官府力查,这是很冒险的一步棋,你应知都有谁在西宁城内,这般大动静的搜城,对我们不利!”
古力紧张的问:“可是有了麻烦?”
秦无病点头道:
“这一步棋若是成了,自然对咱们有利,城里越乱咱们越好将守城官兵拿下,可,要是不乱呢?你不知道那西宁府尹着实有些本事,做事井井有条,此事一出,城内非但没乱,咱们藏在城内的人还有了暴露的危险,更何况城内还有一位驸马捕快,此人机智多谋,老谋深算,他那脑子只能天上有,可不是凡人能企及的……”
林淮哎呀了一声,出了大帐,正好凤队的一人进来,在凤鸣耳边说了两句,凤鸣朝秦无病微微点了点头。
而古力正接着秦无病的话义愤填膺的道:
“此人我知道,我叔父年前被安排进漕帮,若不是这个人,我叔父也不会惨遭横祸!”
秦无病双眉一挑立马想到了古昊,差一点便脱口而出‘古昊是你叔?’
秦无病急刹车后的表情显得有点痛苦,古力以为眼前这位跟他一样痛恨那位捕快驸马,忙讨好的道:“等进城之后,我定要手刃此人!”
秦无病觉得后脖颈凉了一下,他挠了挠额头,指了指凤鸣说:
“快给小古看座,再去准备些饭菜,中午便让小古在咱们这里用饭,城里一时半会儿不能有消息,不耽误正事。”
古力一听有饭吃,眼泪差点掉下来:
“大人有所不知,南邵六千人一路过来全靠打猎为生,他们走了三个多月,还没开打呢,六千人中便有几百人死了,我自打接到他们,一天就没有出过两顿饭的时候。”
“哎呀!小古辛苦啊!你过来,”秦无病指了指凤鸣,凤鸣走到近前,秦无病附耳说了几句,古力竖起耳朵听着,也只听到最后的一句“尽量弄多一些。”
古力心中窃喜。
凤鸣站在大帐门口叫过凤队的人低声交代着。
秦无病与身边这些人都没有穿铠甲,古力更不做他想。
“快坐!”秦无病热情的招呼古力:
“我就说嘛,你既是淅川王的贴身侍卫,怎会被我手下轻松擒住,原来是饿的!跟你说实话,我一开始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对你不敢信。”
古力坐到椅子上,苦笑道:
“都说好汉禁不得三泡稀,像我这样连着一个月吃不饱肚子的,平日的十分功也就剩下三成了,还不是谁都能擒住?”
“哦?”秦无病认真严肃的问:“连你都如此,那些援军岂不是更不堪一击?”
“大人莫急,眼下确实不堪一击,但吃几顿饱饭便也就生龙活虎了。”
古力说完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大帐门口,他心想饭菜为何还没上来?
“今日这般大雨,援军的兵士岂不是饥寒交迫?”秦无病关心的问。
“寒倒谈不上,但肯定不好过,我跟着他们的这一个月风餐露宿,为了避人耳目,着实吃了不少苦!”
“你说,他们图什么呢?你还好说,等事成之后,自然功劳少不了,他们图什么呢?”
“大人不知?”
秦无病诚实的摇头。
“主子答应南邵,等拿下江山,便将粤地的一部分送给南邵。”
秦无病的表情僵了僵。
古力忙道:“这也是主子权宜之计,这些年主子殚精竭虑,没一日好眠,”
秦无病叹了一口气道:
“好在好日子快来了!先把西宁拿下,西河那边……唉,也不是咱们能操心的,只是,西宁城外的大军突然被调走,一旦城里传出消息,怕是两日内便会回转,到时怕是要有一场恶仗要打。”
古力先是转头看了看门口,这才道:
“我也担心这个事儿,按照之前的预计,眼下的西宁应该在咱们手里才对,如果是那样,我带着南邵的援军应该直奔西河与主子汇合,现在怕是征战在江南某处,怎会在这种地方窝着。”
秦无病听着不由得一阵心惊,但面上倒没显,他又叹了一口道:
“万事都有意外,碰上了便想着如何应对吧,想来边关一时半会儿消停不了,咱们便有时间,我只是担心那六万大军回头来援,咱们的兵力还是少了些,难保完全!”
古力忙劝道:
“主子必有应对之策,西河不是还有几万人呢嘛,大人无须担心,那六万人敢回来,不过是重演之前的西宁城外之战,只不过位置调换了一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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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又是一阵心惊,他并没有命人给大军送消息,所以不会有大军调头回援的事,今日若是没能抓住这位淅川王的贴身侍卫,便不会知道西河的叛军眼下等的是这个机会。
古力见秦无病突然出神了,以为是在琢磨胜算有多少,便自作聪明的劝解道:
“大人莫担忧,西宁城内咱们的人无处不在,拿下西宁应没有意外,好事多磨吧,等拿下西宁城,咱们在城内差不多有三万人,西河还有三万人,淅川还有两万,即便大军全都回援,咱们也必胜!”
秦无病长大了嘴,这是第三惊,淅川竟然还有兵力!
这件事怕是连齐恒他们都不知道,因为他们曾预计带着六万大军去淅川,半路杀了秦老将军,然后一部分兵力还想着分去淅川,若是淅川有兵怎会需要他们再分兵出去!
好一个深藏不露!
这便是地处深山的有利之处。
第二百四十三章 决心(二更)
秦无病脑子里开始盘算下一步如何应对,将古力彻底的忘了。
古力看着秦无病愣神,等了一会儿,几次回头看向门口,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问道:“大人,何时上饭菜?”
秦无病最烦动脑子的时候被人打断,他没好气的说:“你想你的倒挺美!”
古力见秦无病突然变脸,愣了一下神,猛地想起哪不对,他忙问:“大人高姓大名?”
“现在才想起来问,是不是晚了点?”秦无病挠了挠额头。
古力猛地站起身惊恐的喊道:“你是谁?”
林淮从大帐外冲进来,问:“完事了?”
秦无病点点头,挥了挥手说:
“带下去吧!内什么,你想手刃我是没机会了,古昊是你叔?下去告诉他,我帮他查出了杀他的凶犯,再有,你有个想法很不对,你们要不动坏念头,哪来的这些生离死别?而你们的这些念头,不知道要造成多少人家的生离死别,恶在你们身上……”
“有完没完?我还等着去立功呢!”林淮等不及了。
古力被凤鸣叫来的兵士捆绑之后带了出去,离开的时候古力还没想明白眼前这人是谁。
秦无病问凤鸣:“出兵了?”
“出了,他们离得不远,暗卫很快找到,要是真如古力刚才所说,南诏援军持续饥肠辘辘的,这场仗好打,过一会儿便该回来了。”凤鸣答道。
林淮急了:“哎呀!我就不该想着问你,直接跟着去就好了!这时候再去,黄花菜都凉了!”
秦无病没理林淮问:“雨势可小了些?”
凤鸣点头。
“让剩下的将士做好准备,咱们回城!”
……
肖青和宋富一直站在城楼上,身后有人给他们打着油纸伞。
他们俩人都不是官二代,宋富与秦无病一样属于富三代,而肖青不过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因为训练刻苦,有勇有谋,被白启亮看重,一路提拔成千户,若是没有这一战,他做到千户也算到头了,不可能再有升迁的机会,所以他们二人对驸马如此看重随从这个事,都有一些不理解,又十分理解,这种感觉复杂的让他们二人站在城楼上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对方。
站了好一会儿,肖青突然说:“刚才驸马站在这里,无人打伞。”
宋富胖乎乎的脸此刻疲态尽显,他叹了口气说:“驸马这样的人,我之前未见过。”
“我也没见过!不瞒府尹大人说,之前驸马人在城中,虽说只五千人守城,但我心里踏实,今日驸马一走,我这颗心啊,就一直突突突的狂跳,大人!”肖青扭脸看向宋富:“我为何会有不好的预感?”
宋富摸了摸自己突出在外的肚子,看着远方道:“莫急,急也没用,驸马若是安然无恙的回来,一切都好说,若是不能,你我唯与西宁城共存亡!”
肖青狠狠点头道:
“我们被困在平卢城的时候,我就想到这一次凶多吉少!谋反的事我们不会做,不做便随时有可能被叛军杀了,以警示兵士们听话,那时的肖治平便是摇摆不定,要不是驸马来的及时,或许早几天我便已经到了黄泉路上,这几日也算是白饶的,怕啥?拼死护城便是了!”
宋富微微一笑道:“我在这西宁城中已是十年!”
肖青愣了一下,问:“这么久?”
“我并非科考出身,家里使了点银子进了国子监做了监生。”
肖青感叹道:“听着也挺厉害,能进国子监啊!”
宋富摇了摇头说:
“监生分三种,一种叫萌监,是那些依仗父辈祖辈官位进入国子监的,第二种叫恩监,是皇上特许进入国子监读书的,第三种便是我这种,捐监!顾名思义,家里捐了财物,得个监生,其实,这三种监生,只有萌监可真的入国子监读书,成为生员,参加科考,像我这种的捐监,不过是图个名声罢了。”
“那……”肖青没好意思问,‘你是咋当得官?’
宋富自己解释道:“家中接着送钱,送到吏部那些官员见到我的家人都不好意思了,便给我弄了个辛阳县的县令。”
“咱们这的辛阳县?”
宋富点头:
“穷得月月都有饿死之人!与其说是我的家人使银子让我当了官,不如说是恰巧赶上这个地方没人愿意去!我家送银子是想给我谋个一官半职,别人送银子是为了不去辛阳县为官,他们便想起了我。”
肖青垂下头。
宋富接着说:
“我在辛阳县做了三年县令,家里人没断了用银子上下打点,又是因为没人愿意来西宁府,我便有了升职的机会,其实我一直纳闷,吏部是如何做的手脚,能让我这样的监生做到府尹的位置?我的家人只想把我调到别的县城,至少没那么穷困的,我家中的子侄便算是有了依仗,本就没指望我能如何飞黄腾达,只想着为家中后辈开出一条路来。”
“西宁府尹我做了十年,说实话,我更怀念在辛阳县的日子,苦是苦了一些,但民风淳朴,我也从不跟上封哭穷,实在不行便从家中拿钱一户一户的帮,让他们有地耕种,有房可居,三年,辛阳县再无饿死之人!可西宁城不同,想做些事便会有人盯着……这十年,魑魅魍魉我见得多了,清廉正直的也见过,能躲便躲一躲,能帮便帮一帮。”
“不管家中对我期许如何,我对自己,也曾对别人说过:绝不以温饱为志,誓无昧天理良心!我只想管辖之地的百姓活得好一些,决不能见我的百姓因战乱饥寒伤痛!……唯有守住城门,与城门共存亡!”
肖青恭敬的朝宋富深深一揖,道:“宋大人是好官!”
肖青知道宋富今日敢与他说出实情,便是做好了交出性命的准备,肖青怎能不心生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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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富哈哈一笑道:“只这一身肥肉始终不离不弃,别管吃糠咽菜还是忙的夜不能寐,顶多瘦一点,很快便又是这副模样了。”
宋富话音刚落,肖青身后的亲兵喊道:“有人来了!”
宋富和肖青赶紧望向城门外。
……
第二百四十四章 回城(一更)
小尔和小摩将昏迷的小福和小斯交给了宋富,宋富赶紧命人找大夫,找西宁城最好的大夫,多找几个!
小尔和小摩看着自己兄弟被放入马车内,小摩跟车直奔府衙,小尔留下将城外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
宋富知道秦无病暂时无性命之忧便急匆匆赶去府衙了。
肖青又仔细的问了问城外的情况,他知道,驸马定是要将南诏援军灭了才会回城,他不止一次的冒出带兵出城相助的念头,都被自己否掉了,他脑子反复出现秦无病走时的话:
“不论城外如何,你与五千守军不可出城!只要西宁城是安全的,我们才有生的机会!”
小尔心中牵挂着小福和小斯,回完话便跑去了府衙。
肖青重新站到城楼上,望向城外的雨幕。
从秦无病出城那一刹那开始,肖青的心便提溜在嗓子眼,虽说五千守城官兵都各就各位了,他也做好艰难守城的准备了,可心中的慌乱只有他自己知道。
现在好了,肖青长长舒出一口气,他就知道只要驸马出马,没有搞不定的事!
昨日白启亮将他留下的时候,他还十分不乐意,他觉得只有跟着去边关才能再立新功,留下守城对他来讲……大材小用了。
可如今看,西宁远没到安稳的程度!但只要有驸马在,都不是事!
这时,一名兵士急匆匆上了城楼,告诉肖青小福和小斯无性命之忧,肖青的心又回落了一些。
此时雨势小了很多,肖青无需身后再有人举着油伞,他抚摸这城墙上的水渍,心中想着若是他在城外,他会如何处理?肖治平是那么好杀的?叛军可还有其他隐藏兵力埋伏周围?
肖青想的出神,亲兵站在身后劝他下去用午饭,讲了几次肖青才听到。
“你可知城外的将士今日已无食物可用?”
亲兵听罢劝道:“后面不知是怎样的恶仗等着咱们,千户还需养足精神,到时方可全力应对。”
肖青摇头道:
“这个局面,难有恶战,何为恶战?势均力敌,僵持不下,或者背水一战,杀出重围,咱们都不是,咱们需要防的是他们的出其不意,若不是驸马发现城内有奸细,或许此刻城门已失手,他们只能用阴谋,没有多余的兵力强攻!”
亲兵听着频频点头,肖青却突然紧贴城墙上半身几乎趴在城墙上,问道:“快看,可是有人朝城门而来?”
亲兵也贴近城墙仔细看了看道:“是是是!为何只一人?”
肖青没有像刚才那样冲下城楼,而是稳重的站在城楼上等着来人到了城门近前,还没等来人喊话,肖青已经认出是自己手下的百户,即刻转身撕喊着:“开城门!开城门!”
……
百户进了城门翻身下马便喊道:“南诏援军已被灭,城外将士会分成几拨回城,驸马让肖千户守好城门,每一拨人都会有肖将军认识的人领军!”
肖青冲到百户身前,仔细又问了一遍,这才命人赶紧告知宋富,准备迎接进城的将士。
肖青重新回到城楼,他知道驸马之所以让将士们分拨回来,也是怕叛军再节外生枝!
没过多久,宋富拖着胖身子也上了城楼。
宋富喘着粗气问:“你说,昨日,大军走后,留下的那六千人直接进城,今日会不会又是一番局面?”
肖青激动的搓着手掌说:
“既然留了六千人在城外,那便是准备这一两天调去别处的,不过是恰巧赶上平卢卫的指挥使领军到了城外,恰巧这位指挥使又是个墙头草,叛军想利用这棵墙头草,一方面自认城内安排妥当,一方面用南邵援军给墙头草施压,可他们怎知咱们有位驸马,接连识破他们的阴谋!”
宋富也很激动:
“这是让城内百姓免受战乱之苦啊!先都进城,想调派去哪再出城!在城内踏实,我知道他们都饿了,我已命人开始准备吃食,勒紧裤腰带也要先让他们吃饱!”
……
秦无病若是知道肖青的想法,怕是又要一通解释了,并非因为他如何,而是叛军自作孽!
他们让赵光回客栈沐浴不好吗?非要抓走他;老八好好的藏在驿馆后面吃茶嗑瓜子不好吗?非要自作聪明的来秦无病面前现一下;明知道肖治平意志不坚定,还派了一名毫无口才的说客;知道南诏援军体力不支,还往城边送!
这一切放在谁的眼皮底下,但凡用点心都能看出端倪,至少秦无病是这么想的。
第一拨五千将士由林淮领着回到城内,五千将士入城后,城门再次紧闭,直到第二批五千将士由百户领着入了城门,城门又再次关闭。
凤鸣不肯跟秦无病分开,秦无病也没费力劝说,而是命凤队的一名成员领着第三拨兵士入城,林淮认识此人,城门自然会开,而秦无病与凤鸣领着剩下的将士最后入城,等城门再次关闭,肖青的心才真的落下。
可秦无病的心没有落下,在城外的时候,他便开始布置后面的事,他先让凤鸣想办法给襄王爷传信,淅川王在西河,西河城内三万兵,淅川还有两万兵,西宁仍旧危险!
然后召集暗卫首领开会,会上秦无病一再强调,他的安危已无须担心,现在的任务必须摸清楚叛军在淅川和西河的兵力有没有动?还有没有连古力都不知道的隐藏兵力存在?若是这些兵力联手攻城,西宁城的兵力也许能顶住一些时日,但粮草必定不足,只知守城肯定不行,所以暗卫眼下最主要是查清楚西河与淅川的动静,秦无病才好做下一步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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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两处眼下都不在朝廷的关注中,这才是最要命的!
最后,秦无病命凤鸣想办法弄到边关的消息,三处边关告急,别说淅川这边反了,便是没反,朝廷只应对边关也是捉襟见肘,不说兵力够不够,粮草更是难解决,朝廷分不出太多精力关注西宁城,而西宁城的安危与边关战事却又息息相关!
第二百四十五章 打他!(二更)
回到城中后,将两万将士交给肖青,秦无病先跟着宋富去府衙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小福和小斯,听了听大夫的病情介绍,知道好好喝药静养便可,二人便回到驿馆商讨粮食的问题了。
“先将三餐改成两餐!咱们都一样,上午一顿,下午一顿!”秦无病快速的吃了一碗面,擦了擦嘴说。
宋富点头。
“眼下便是不封城,也没地方弄粮草。”
宋富继续点头。
“城内应该有一些家有余粮的,好好说说看能不能捐一些,城里的百姓也要让他们准备好,粮食省着点吃,但又不能让他们产生恐慌,唉,难为宋大人了!”
“不难为,只要驸马活着,就不算难为我!”
秦无病一愣。
“驸马在,我有主心骨,多难都不怕,驸马若是不在了,我和肖将军想的都是与西宁城共存亡!”
秦无病心中顿时五味杂陈,有感动,有钦佩,也有无助和压力。
俩人沉默了片刻,秦无病深吸一口气说:
“眼下还不是最难的时候,咱俩得先有精神,这事儿你得这么想,咱们都在愁粮草,叛军更愁!我之前纳闷淅川哪来的这么多军力,现在想想,西南省最不缺的便是大山,他们有充足的时间偷偷的招募兵士,带进大山训练,所谓靠山吃山,他们在大山中还能对付,出了大山,粮草哪来?所以,他们一直算计的都是速战速决,以战养军,按照他们预想的,现在江南省怕是不少城池都在他们手中了,自然不愁吃不饱。”
“眼下他们更不好过!”宋富来了精神。
“正是!西河一城要养三万叛军,一天两天行,十天八天的怕是就艰难!所以,他们不会跟咱们耗着,他们同样耗不起,咱们要做好准备,他们做死前的最后一次挣扎!”
……
秦无病送走宋富,踏踏实实的睡了一觉,这一觉睡到转日清晨才醒。
可秦无病没想到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凤鸣,而是赵光。
赵光如同被抛弃的怨妇一般,坐在离床不远的位置,表情凄楚的看着地面。
凤鸣坐在秦无病头顶的位置,靠着床架子闭着眼休息着。
秦无病哎呀了一声,坐起身恼怒的嚷嚷道:“想不开就去死!真特么多余救你!”
赵光抬头看向秦无病,眼神由凄楚很快转成狠厉,他咬着牙问:“是不是你?”
秦无病先是一愣,随即喊道:“是我,就是爷爷我命人将你扔在马粪边上的,你能把我如何?”
赵光指了指凤鸣,悲愤的说:“若不是他在,我早已取了你的性命!”
小尔恰巧端着热水进屋,面上毫无表情的道:“你真看得起自己!”
小摩端着一碗粥,几样小菜跟在后面接口道:“若是比睡在粪旁边的经验,我们谁都不如你,除了这个,你哪样都比不过我们,还想杀人,你除了自杀,谁都杀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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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起身看了眼凤鸣说:“赶紧上床睡一会儿,不用把他当个人看,狗都比他危险!”
说罢又皱眉看着小摩说:“不是说了一天两顿饭吗?这大早晨的……”
“你昨天才吃了一顿,今日补上!”小摩没好气的道。
赵光眼见没人理他,更是羞愤不已,他站起身想走近秦无病,小尔的一盆水差点泼洒到他身上,赵光只得退了回去。
“我的随从呢?你把他们怎么了?”赵光大声质问。
“你就不能长一点脑子?”秦无病纳闷的问:“他们若是没被收买,你怎会这么轻易的被人抓走?他们哪个身上没点功夫,即便离你有些几步远,又不是隔着一个村儿,至于连人家的尾巴都追不到?”
赵光想了想,可能是觉得有道理,他一屁股跌坐到椅子上。
“这把椅子擦过吗?”秦无病洗了脸,一脸认真的问。
小摩忙说:“谁有功夫擦,不知道多少人坐过。”
赵光有那么一瞬间想腾空而起,可他突然觉得浑身无力,竟是坐着没动。
“马粪比药好使啊!”秦无病惊讶道。
“你派几个人送我回金陵!”赵光语气冰冷的说。
秦无病呵呵了好几声,愤怒的小火苗却在心中不断壮大,他想压都压不住。
这时,林淮推门进来了。
林淮一见赵光吓了一跳:“你还活着?你不是脏死了吗?”
赵光强忍着各种不适,突然朝秦无病喊道:“送我回金陵!”
秦无病无名之火加上起床气瞬间打通任督二脉,让他没时间想要不要忍一忍,便直接冲过抬手一巴掌乎在赵光脑袋上,赵光下意识的护住头,秦无病甩开双臂朝他后背一顿猛砸,口中还不停的骂道:
“真想当爷,便不要离开你娘!”
“吃喝拉撒离不开人的废物!”
“定国公要是知道你如此关头,屁忙帮不上,还想着当爷爷,你看你爹不废了你!”
凤鸣摇着脑袋躺到了床上,睡觉去了。
小尔和小摩还是头一次见七少爷如此暴躁,俩人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帮忙,林淮已经喊叫着上前了:“我想打他很久了!”
因为林淮上前,秦无病便停了,他拉住林淮说:“你那拳头,真能打死他!”
“打死便打死,也省的定国公被他气死!”
“那也是定国公的家事,能养出这样的儿子来,他怎么死的跟咱们没关系!”秦无病说完又看向仍旧抱着头的赵光道:
“你个马粪球听好了,眼下西宁城被叛军前后围着,城内守军人数不多,你若是想送死,便自己回金陵,我们正好也少了一个人的口粮,但你若是想找人伺候你,护送你,你敢提这种要求,我便敢打!”
赵光慢慢放下双手,喘着粗气质问:“说的真是好听!我没人伺候,为何你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四名随从……”
林淮哇呀呀的便冲到赵光面前,拎起赵光扔到地上,伸腿就要踹,秦无病拽住了林淮说:“你踹伤了他,我还要找人伺候他,倒是让他如意了。”
林淮瞪着眼睛,挑着眉,脚还停留在半空,可秦无病的话他听进去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赵光的委屈(三更)
“你说的有道理!”林淮收了脚:“命他去守城,住兵营,也让他知道知道啥叫兵!”
赵光委屈至极!
他之所以离开平卢,是因为收到消息西宁一战大胜,他怕秦无病把他忘了,在赵光自己看来,他能亲临平卢已经是极大的付出了,大长公主一直拿定国公的爵位威胁他,他想着一旦有了军功,他便顺理成章的是下一代定国公,谁都不能奈何!
可平卢城一天只有很短的时间打开城门,他想离开需要躲过郭义的眼线,所以便没有带那么多的随从,只挑了四个功夫最好的,想着到了西宁再花银子买几个负责打扫的下人便可。
赵光是成功的出了平卢城,但是没过多久便后悔了,每次出门都有下人帮他准备好一切,上次从金陵到平卢,也是老仆细心准备的,但这次出来,可没有老仆在,别的随从只有听命的份,谁敢多说什么?
赵光又只想着去抢功劳,别的什么都没想,当然,他脑子里也没有,所以除了身上穿的那一身之外,连换洗的衣裳都没带,干粮和银两还是四名随从带的,可见从平卢到西宁这一路上他吃了多少苦,这更让他觉得功劳必须有他的!
哪知到了西宁便让人抓了,还被扔在马厩中,闻着那股恶心的味道闻了很久,被救出之后他昏迷了一段时间,赵光是真的不想醒,不想想起那股味道。
可等着他的是,醒来后自己仍旧穿着那身被抓走时的长衫,他怒啊,他想立刻杖毙那几名随从,却被告知那几人都有通敌之嫌,被抓了。
赵光果断的认为这一切都是秦无病为了报复他,亲手策划的,他愤怒的找到驿馆,可秦无病不在……
不过一个晚上,便让赵光无比沮丧与无助,身边没有伺候的人,他甚至不知道如何换掉长衫,他想先让几名店小二伺候他一日,包下客栈时给的银子不少,各种杂项均可从里面扣,但当时他还提出要求,店中的人谁都不许接近他,他住的房间更不许客栈中的人进,连厨房用的一切物什,包括他要吃的饭菜,都要他的随从亲自洗刷。
如今他想要店小二来伺候他更衣沐浴吃饭睡觉,却又嫌弃店小二身上脏,纠结了半天才下了下定决心去找掌柜的提出要求,却被掌柜的果断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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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光提出伺候他的人必须先沐浴,至少三次,每次与他接触前要洗手,漱口,若是被他发现哪里洗的不干净,自然要扣银子。
掌柜的又不傻,不伺候还能稳稳的赚银子,伺候了反倒惹得贵客不满,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掌柜的怎会做。
没有人伺候在旁,可想而知赵光这一晚是如何煎熬,他没有感悟到自己无能,反倒将这一切都归到秦无病身上,他越想越气,天刚亮便找到驿馆来,凤鸣懒得理赵光,只对赵光说敢出声便送他去茅厕,赵光便坐在那里直到秦无病醒来。
赵光虽是个巨婴,但他不傻,秦无病说出他的随从有问题,他仔细一想便也明白了,那四人的功夫是被定国公赞过的,是他这一次北上的贴身护卫,只不过他不让贴身罢了,怎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抓走,毫无半分应对之策?
但赵光不会想那四人为何叛主,四名刀剑下摸爬滚打过来的汉子,被赵光当成粗使婆子使唤,偌大个客栈,全是他们四人擦出来的,一边擦还一边挨骂,更不要说来的路上受过多少责骂,赵光那副惹人嫌的模样,四人早就看不惯了,偏巧赶上有人来抓赵光,四人事前没有商量过,却都做出来一致的反应,看着!
这事儿在事后很难说清楚,这四人也很难证明自己没有通敌。
赵光才不会理会这四人眼下的状况如何,他此刻无限的心疼自己,觉得自己受到了此生最大的侮辱,一个小捕快竟敢打他!且,一个捕快都有人伺候,他堂堂定国公世子……
“小尔,小摩,让他看看你们身上的伤。”秦无病说的很平淡。
小二和小摩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果断的露出后背,新伤旧伤白肉红肉交错,赵光看了一眼‘啊’的一声捂住了眼。
“我身上也有这些伤,是西宁城外一战留下来的,我还有两名所随从,昨日被叛军所伤,差点丢了性命,昨日救回后一直昏迷不醒,眼下如何了我还不知。”
秦无病顿了一下又道:
“你的问题不在你多爱干净上,而在于你凡事心中只有自己!抓你是南邵援军的意思,他们想用你去威胁你父亲,可见定国公虽多年没上战场,却仍有余威,只需喊出名号,坐镇军中,便会对敌人产生威慑之力!”
赵光惊愕的看着秦无病。
“你应该庆幸,抓你的人只是将你扔在马厩,你可以想象一下,若是武将都如你这般,哼!那是要亡国的,亡国后,你至少要在牢狱之中待上几日,那里不仅潮湿阴暗,且鼠虫猖獗,吃的饭菜都是馊的……不过,你不用着急,因为过不了几日你便会被砍头,结束你干净的一生!”
赵光眼神惊恐,像是看到了那副场景一般。
“我的随从可上阵杀敌,你的随从却在为你擦拭桌椅,我虽没有武艺傍身,但敌人来犯,我照样杀进敌营!你同样没有武艺傍身,但你的脾气和力气只有对着自己人的时候才会彰显,我甚至不敢想你面对敌军时会是一幅怎样的嘴脸!是不是先跟敌人商量一下沐浴之后再打?”
赵光腾的一下脸红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解释(一更)
“你没上过战场,也没见过打架吗?战场上别说将领,有几个你这样的兵士,那都是送死去的!你有何颜面站在这里,在西宁尚未安稳之时,命我找人护送你回金陵?有那么多因为保卫西宁受伤的将士我还顾不过来呢,我脑子抽了管你?”
赵光脱口而出:“我与他们怎会相同?”
“你让我弄死他!”林淮说着就要冲过去,又被秦无病拉住了:“你急啥?就他这样的,确实无法跟将士们放在一起比,他如何看待自己不重要,他就算是觉得自己是天上的神又如何?也没人拜他。”
秦无病见林淮卸了身上的力气,才扭头不耐烦的对赵光说:
“我也是多余跟你废话!你让你娘宠的没个人样了,有你这么个儿子,我都替定国公觉得脸红!祖上留下的这点功勋,迟早也会让你败干净了,说实话废物都比你有用!你听好了,我没时间跟你扯淡,要么进兵营证明自己是个人,要么回客栈,等着自己把自己脏死!滚!”
赵光完全蒙了,此时此刻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想回粤地,马上回到粤地!
看着赵光在那发愣,秦无病挠了挠额头对床上的凤鸣说:“起来,把他扔出去!”
凤鸣刚起身,赵光急忙开口道:“我留在这也是给你添麻烦,你派人……”
秦无病没等赵光说完便冲了上去,又是一顿拳脚相加,打完之后还朝赵光吼道:“当我说的话是放屁吗?跟你说了,再敢提这个要求,我便接着打!”
赵光抱着脑袋呜呜的哭了起来,在林淮出脚之前,凤鸣拎起赵光出了房门。
“你为啥不让我揍他?!”林淮恼怒的问秦无病。
秦无病长叹一口气,拍了拍林淮说:
“不看僧面看佛面,打狗必须看主人!我的拳脚伤不到他,你的拳脚可会要了他的命。”
“打死我担着!他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你说的轻松!定国公在边关坐镇,咱们这边打死他的嫡子,你脑子里是不是缺了好几根弦?”
秦无病嚷嚷完,凤鸣推门进来了说:“我只将他扔在驿馆门口了。”
秦无病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所有人都烦死这位世子了,可怎么办呢?人家有个好爹!虽说不知前因后果,但从朝廷的举动看,定国公的起源定是跟南诏之间的战争有关,南诏人怕定国公怕到了骨头里,原本相安无事,这次被淅川王诱惑着也想喝点汤,但定国公只坐镇军中,便让南诏军队胆寒,只从他们想劫走赵光便可见定国公的威慑力,这种时候赵光怎可死在西宁?怎么死的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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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尔,小摩,你俩带着赵光先去看看小福和小斯,路上给他讲讲眼下西宁城是个什么境况,然后带他去军营看看,告诉他,他的祖上在战场上何等英勇,词儿你们自己想,反正英勇的结果便是几代人过去了,南邵依旧对定国公这个头衔怕到骨子里!问问他,若是祖上知道他这幅德行,会不会给他爹托梦废了他?最后送他回客栈,让他想好了再来找我。”
小尔和小摩没有多说什么,出了房门。
林淮怒了:“你为啥要这么护着他?他这种废物……”
“他再废物也是定国公的儿子,定国公容不容他那是他们的家事,但,大哥,若是你的后世子孙有人……”
“我爬出棺材亲手杀了他!”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尽量让自己语气平和一些:
“赵光本身并无大过,他脑子里想的东西并非自己生出来的,是家里的长辈灌输的,要我说,溺爱他的长辈才是需要教训的,老和尚说过,赵光的祖母是太后的姑母,记得吗?还有在梧州的一筒,同样是被自己的祖母溺爱着,结果就养成了废物,可你仔细想,赵光比一筒其实强了很多,他至少没有仗势欺人的祸祸百姓,只看他这副德行就知道,他即便想祸祸,他的洁癖也不允许!若是我能点醒他,那是再好不过,若是不能,他也不能死在西宁!”
秦无病顿了一下又说:
“我说你的后世子孙你可能感受不到,换做你和春草的孩子,你想象一下,若是他跟赵光一样,你会如何先不说,你可允许别人替你教训你的孩子?同理,定国公怎会不知道赵光什么样?他可以嫌弃,但真说有人伤了赵光,甚至要了赵光的命,你看定国公会不会拼的爵位不要了,也要讨个公道?!”
林淮垂下了头。
“咱们是不怕他,但定国公只要还能让南邵怕,那便是对朝廷有功,咱们多担待一下赵光又何妨?”
凤鸣觉得一下子便想通了,林淮虽心中还有些不舒坦,但道理总算是明白了。
“好了,让凤鸣睡一会儿,大哥帮我把肖千户和宋大人找来,并非我托大,实在是这位大侠不允许我离开他身侧,可他不睡也不行啊,后面需要他的地方多着呢!”
林淮刚要出门,凤队守在门口驿馆门口的人在门外禀报:“肖千户和宋府尹到!”
肖青和宋富其实早就想来,肖青先到府衙见了宋富,二人担心打扰秦无病休息,便想着再等等,忽见小尔和小摩带着定国公世子来看小福和小斯,二人便急匆匆到了驿馆。
……
凤鸣倒在床上补觉,秦无病与肖青,宋富坐在不远处的圆桌旁商讨着守城的办法,林淮坐在一旁听着。
宋富知道秦无病很关心小福和小斯,先是说了二人的情况很稳定,西宁城最好的大夫如今就在府衙中看护,见秦无病满意的点头,才说正事:
“我昨晚连夜查验了一下存粮,一日两顿可坚持五日,想着今日去城内大户人家借一借,但借来的粮食怕是不能全都给将士们充饥,城内有些贫困之家已是家中断炊,一部分粮食需要用来救济这些人,只靠借粮怕是撑不了几日。”
秦无病点头,他问:“城外的田地何时有收成?”
第二百四十八章 劫粮(二更)
“惦记秋天的收成,属于远水解不了近渴!”肖青说完才意识到,这般与驸马说话有些不敬,面上顿时尴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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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狠狠拍了一下肖青佯装生气的问:“就不能婉转点?”
肖青嘿嘿傻笑。
“脑子里别想那有的没的,眼下任何事都没有妥妥的守住城重要!你可是有主意了?”
肖青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
“是这样,我们卫所属于实土卫所,自己有地,粮食种了不少,不需要朝廷分拨,这次出来,卫所粮仓中粮食还有不少,当时谁也不知是这种境况,不可能背着粮食出来,我今早找宋大人也是说这个事,怎样才能将卫所中的粮食运过来?且跟我们卫所一样的实土卫所西南有六个,除去远的稍微近一些的有两个,这要是将卫所中的存粮弄过来,守到秋收一点问题没有!”
秦无病先是一阵狂喜,但很快便冷静下来。
他说:
“淅川偷偷养了这么多兵,粮草问题是每日都要解决的,也就是说他们在山中养兵,跟你们一样,自给自足!如今的境况咱们没想到,他们更没想到,你们卫所有存粮,他们山中怎会没有存粮?你一个卫所顶多一万人,他们可是十万大军分散在山中种田,打猎,练兵,我能不能这么想,他们手中的存粮比你们多的多?”
肖青双目放光的点头道:“必定如此,若是咱们能将他们的粮食找到……”
“不用找!你能想到去卫所运粮,他们怎会想不到去山中取粮?若是能确定他们运粮的路线,咱们可以半路劫粮,不仅解了咱们西宁的燃眉之急,便是边关的将士也能吃顿饱饭!”
宋富激动了,他的双下巴都在跟着颤抖,声音有些发颤的说:
“如今叛军就是仗着三处边关的战事跟咱们拖延,驸马曾说过,只要边关战事未平息,水涝之灾未完结,他们便有机会,咱们无需跟他们硬碰硬,只要解决了粮食的问题,耗也能耗死他!只是……”宋富突然收起激动之情,担忧的道:“只是苦了西河周边的农户,叛军在西河城中粮食不够,定然会派兵偷偷出城去村子里抢粮,若是碰到不愿意交粮的,怕是连命都保不住!”
秦无病眉头紧皱,这种事叛军做的出来,之前范阳叛军的首领便曾下令去途径的村子抢粮,既然是抢,由农户不给,便少不得残忍血腥!
秦无病站起身,他算着什么时候能接到王爷的回信,他想要知道包括边关在内的所有地方的情况,而不仅仅是西宁城周边,他相信淅川王的手里一定有各个方面的消息,比如,他们知道从西宁城调走的大军并没有回头……
不能纵观全局,便有可能做出错误的判断,更何况秦无病知道自己这方面的推断实在是无经验可借鉴。
秦无病焦急的来回踱步,突然站定焦急的问:“西河到平卢快马加鞭多久能到?”
肖青想了想说:“不眠不休一天一夜可到,驸马何意?”
“西河城内的叛军有没有可能去攻打平卢?”秦无病重新回到桌旁,焦急地问。
林淮听罢腾的站起身。
肖青有些不太理解,问:“驸马为何有此一问?”
“咱们刚才不是说西河城内叛军有可能出城抢粮吗?若是周围的粮食都抢没了,有没有这种可能直接去攻打平卢?淅川王必定比我消息灵通,他早便知道平卢城内无守军,他只要排派出一万骑兵……郭义没有守城经验!”
秦无病没说剩下的五千人都是虾兵蟹将!当时走的时候根本没想过叛军还有机会到平卢,甚至还曾想过让朗诵团去西河巡演,想到这里,秦无病后怕的倒吸一口凉气。
肖青认真想了想说:
“西河成内的叛军虽说有三万,但说实话并不多,淅川王在城内,必定尽量用更多的兵力守城,若是攻打平卢,等于分出了兵力,总不能攻下平卢城也不守城,扭脸回去了吧?”
秦无病眨了眨眼觉得很有道理,林淮长出一口气重新坐回椅子上。
肖青眼见秦无病仍有顾虑,便又说道:
“我觉着吧,叛军现在兵力严重不足,虽说他们能收到消息平卢无人守城,可西宁这边连连失利,他们怎敢轻信,怎敢冒险攻城?驸马当初便犹如从天而降,别说叛军,便是我们也不曾想过,真说一万骑兵都交代在平卢城,淅川王便是想翻身怕更是难上加难!”
秦无病频频点头,随后道:“淅川那边还有两万叛军,他们会不会让这两万人中的一部分兵力运粮到西宁?”
“这倒是极有可能!西南这地方本就山多,想绕路避开咱们的眼线不难做到,不然南诏援军不可能这么久不被发现,只是山路本就难走,又是押运粮食,想快起来怕是不能,从淅川到西河,嗯……快也需二十天左右吧。”
秦无病问:“从淅川到西宁需要多久?从西宁到西河又需要多久?”
肖青即刻明白秦无病的意思,马上道:
“驸马是觉着他们送粮的队伍早就出发奔着西宁来了,然后叛军败在西宁城,他们便转道去西河?”
秦无病点头道:
“之前咱们不知道他们淅川还有兵力,以为他们西宁之战便是他们唯一一搏,如今知道,他们安排了退路,淅川王早早的便到了西河成内,粮草的安排不可能落下,咱们现在就推算出运粮的队伍到哪了?会走哪条路?大概兵力有多少?然后看看咱们手中这些兵……能派多少兵力去劫粮?”
第二百四十九章 看望(三更)
宋富听到劫粮二字,激动了:
“若是能将粮食劫来,不仅解了咱们的燃眉之急,也可让叛军尝尝饿肚子的感觉,咱们或可不战而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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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千户!”秦无病抿了抿嘴道:
“能不能派一支五百人的队伍,人要机灵,让他们跑一趟西河,算着时间,天黑后到西河边上,趁黑通知各村子的人赶紧离开,要么往江南那边走,要么往西宁这边来,能说动多少户就说动多少户……”
“驸马!这事儿要仔细商议,想说动农户离家本就不容易,真说离家那也是扛着背着的,带不少东西,至少家中余粮要带着,他们步行走不了多远便会被西河的叛军抓回去,咱们派去的那点兵力不足以保护他们!”
秦无病叹了口气,又开始踱步,口中自言自语道:
“他们的粮草一旦被咱们半路劫了,西河城外的村子可就要遭殃了,如何做才能让他们朝咱们使劲?”
肖青犹豫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宋富,这才鼓起勇气道:
“驸马,咱们是不是先商议如何劫粮?若是劫不到,现在说别的都太早……”
“不是太早,而是无用!”宋富打断肖青:“一旦粮食到了西河,都不用他们来攻西宁,只要边关之危未解,无援军来援,咱们自己就能把自己饿死,变作他们不战而胜。”
肖青和宋富说完都盯着秦无病的表情,俩人说的都有些直白,生怕秦无病听后不喜。
“你们说的有道理!”秦无病显然没有多想:“这样,咱们两条腿走路,一条去周边卫所取粮,一条想方设法劫粮!只要粮食到手,西河城内的叛军或许没时间多想,只能尽快放手一搏,便能少些农户受难!”
肖青点头说:“我去找个对周围山路甚是了解的人来,也好商议出他们可能会走哪,驸马再掐指算算时间……”
林淮哈哈一笑道:“三弟,你在人家心中只是个算卦的!”
肖青赶紧一通解释。
……
几人商讨了差不多一整天,中间吃了一顿饭,直到黄昏,他们才各自离去。
肖青匆匆赶回军营去安排,秦无病要跟着宋富去趟府衙,看望小福和小斯。
小尔和小摩早就回来了,一直插不上话,在去府衙的路上才有机会说一下赵光的情况。
小尔说:“他站在房门口看了一眼小福和小斯,他俩正好醒着,小斯还对那位世子说‘你有多嫌弃别人,别人就有多嫌弃你!’世子听完,扭头就走了。”
小摩接口道:“我俩追上去,强拉硬拽带他去了军营,他也只是看了一眼,便想跑,我就问他‘你说你还能不能算作个人?’他就哭了,说我们都欺负他。”
小尔说:“我问他,‘你要是好好的在粤地待着,在国公府里被人护着,谁能欺负得到你?’”
小摩说:“我也问他‘你自己到现在都没弄清楚,究竟是我们这么多人有问题,还是你自己有问题?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什么本事都没有,要的还挺多!’”
小尔说:“我就给他掰手指头算,又想当驸马,又想当定国公,又想要别人敬重,又想要功劳……我还没算完呢,他趁我们不注意扭脸便跑了。”
小摩说:“我俩一路跟着他到了客栈,告诉他好好想想,想好了再来找七少爷。”
秦无病一直听着,没做任何评价。
林淮之前被秦无病说教了一通,也知就算再烦这位世子,也不能做什么,便对小尔和小摩说:“就当他有病,咱们都离他远一点,眼不见心不烦!”
秦无病听罢直摇头,心说:这是想不见就能不见的?
……
到了府衙,见到小福和小斯,秦无病先朝宋富深深一揖,宋富竟是腾出一处院落的正房给小福和小斯养伤。
宋富连连摆手,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的家人并不在西宁,腾出一间屋子来,实在算不得什么。
林淮无比激动,他走到床前对小福和小斯先是一顿夸,随后便连比划带说的将出城前每个人的心理活动描述了一下,说道最后,林淮突然严肃了起来,他说:“你们七少爷出城的时候便没打算还能活着回来!”
小福和小斯顿时泪如雨下。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问林淮:“你是看他俩没被叛军一剑捅死,想帮他们一下?”
林淮自己眼圈也红了,他深吸一口气说: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当时怎么想的,你就是这么想的!你还想过不让我出城,对不对?”
秦无病哀叹一声道:“结果好就行了!快别哭了,小心扯着伤口!”
凤鸣警告道:“我那药丸可是千金难求的,你们俩再有事,我可没有第二颗给你们吃!”
“你真能往自己脸上贴金,谁知道你给他俩吃的是啥?是身上搓下来的泥吧?”林淮高声质问。
小福和小斯不哭了,他俩想吐。
宋富赶忙说:“原来是先服用了灵丹妙药,我说武大夫为何纳闷他们俩为何还能有命在。”
凤鸣冷哼了一声。
小福虚弱的道:“宋大人命人将我俩照顾的无微不至……不习惯啊……我俩还是回驿馆吧,宋大人这么忙,还要时不时的来看看我们。”
小斯也说:“养伤这种事在哪都行,躺这里我俩于心不安。”
宋富忙说:“不碍事!你俩在这里养伤,驸马才能安心,伺候的人也都是现成的,真说回到驿馆,照顾你们还要再安排人,更是麻烦。”
秦无病也不客气,安慰俩人道:
“先住着吧,驿馆确实没有伺候的人,你俩现在吃饭都费劲,没人在身旁不行,不用跟宋大人客气,你们也算是为了西宁受的伤,宋大人也是想尽尽心,再说,回到驿馆,整天听他们斗嘴,你俩还得想尽办法打岔,不利于养伤。”
宋富频频点头。
秦无病又说:“你俩少瞎想,好好养伤,不用惦记我,我身边有凤鸣在,也有小尔和小摩,不会有事。”
“我呢?”林淮不乐意的问。
“你不给他惹麻烦就算立功了!”凤鸣说。
秦无病在林淮发飙之前,站起身对宋富说:“带我去见见那哥三个吧。”
……
第二百五十章 各得所需(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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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 写信的目的(二更)
老二,老四和老八人生几十年,首次体验了牢狱的生活,哥仨极不适应,这一天不吃不喝不睡,秦无病见到三人的时候,三人已是疲惫不堪,虚弱至极。
秦无病站在牢房外,冷哼了一声问:
“没想过自己也有今日吧?所有不好的都应该是别人的,你们只需等着荣华富贵即可,可,天不随你们的愿!”
“现在说什么都还早!”老二沉声说,只是气力太弱,无半分气势可言。
“不早,对你们来说已是定局!”
三人身子都是一僵。
“我这话你们仨理应都明白,退一万步说,这次你们最终赢了,哦,我这么说不对,赢也是你们其他兄弟赢了,而你们仨没机会去享受荣华富贵,只能在黄泉路上想着他们能想起你们来,给你们多烧些纸钱,而你们的子孙,怎么说呢,你们都不在了,也没个人帮他们争一争,再说,这次的事可说是你们坏了他们的事,如今战局对他们尤为不利,你们仨不说死有余辜也差不多,你们的子孙不被牵连已是万幸。”
老四忙问:“我们可什么都没说!能影响什么?”
秦无病不屑的哼了一声道:
“早就有人跟你们说过我的能耐,你们偏不信!我可不用你们说什么,不然,你们仨怎会消停的在牢房中安然度过一天?”
林淮在后面低声对小尔说:“又来了!”
小尔抿着嘴笑。
“我只从老八来见我,便能推断出你们俩就在驿馆旁,从你们仨在西宁,便能推断出曾经的淅川王在西河城,你们还有兄弟留在淅川,为何还有兄弟留在淅川?因为淅川你们还有兵!”
哥三个彻底傻了。
林淮翻了一个白眼。
“你们八兄弟分成三部分,你们三个废物被安排在西宁,具有连接淅川和西河的作用,重要性不用我说吧?你们在城内安排了不少人,城外也有南邵援军,原本拿下西宁城是必然的,却被你们仨搞砸了,藏在西宁城的,你们的人全被抓了,城外的南邵援军也被灭了,眼下的西宁城比之前还要安稳!你们说,其他兄弟知道了西宁城的情况,会不会觉得你们仨,死有余辜?”
秦无病的话犹如惊雷震得兄弟三人差点又晕厥过去。
“西宁城有多重要?你们从淅川先出来的粮草原本也是要运到西宁,再从西宁运往西河,只这一点做不到,你们仨便等于断了西河的粮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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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了一个!”林淮突然喊了一声,又道:“你有本事把那俩也说倒。”
凤鸣问:“救吗?”
秦无病看着倒下的老二摇了摇头说:“这么大岁数了,偏喜欢极限挑战!救他何用?醒了还得晕过去,直到再也醒不过来。”
老八已经扑到老二身前,悲怆的喊道:“二哥,都怪我!我不该鲁莽,你醒醒,咱们好商议如何逃离啊!”
秦无病蹲下身子喊道:“嗨,逃离这事光你们仨商量是不成的,得带着我,除非你们能遁地,不然,想出去,只能通过我。”
老四冷哼一声道:“你会帮我们?!”
“不会!但我想帮我自己呀,换句话说,你们仨现在还有用,不然实在没必要留着你们仨浪费粮食。”
“就知道你不敢动我们,不论怎么说,我们也是……”
“打他!”秦无病站起身不耐烦的吼了一句。
老四哀嚎着被林淮一顿揍,老八抱着老二静静的看着,不知何时,老二的眼睛也睁开了。
“你说你们是什么?反贼!还是引外敌入侵的反贼!还不敢动你?我说的有用和你理解的有用,那就不是一回事!”秦无病喊停林淮又道:“我给你们一次机会,唯一活命的机会。”
老二挣扎着要坐起来,老八废了半天劲儿才将老二扶起来。
秦无病摇头说:
“你们的生活自理能力真是没眼看!听好了了,我给你们纸张和笔墨,你们写一封信给曾经的淅川王,信中要写明一点,三日后他们若不来攻城,我便杀了你们仨!剩下的你们随便写,想写什么,写多少都可以,我保证能送到西河城中曾经那位淅川王的手中。只要三日后他们来攻西宁城,我即刻打开城门放你们仨人离开,让你们死也要与自家兄弟死在一起!如何?”
三人先是一惊,他们相互看了看,很快眼神中便有了些期许。
“我呢,自然有我的目的,总这么拖着,耗着也不是个办法,你们的有用之处,便是你们之间的兄弟情义,我希望你们的兄弟们看完你们的信,能生出非要来救你们的决定,只要他们来攻城,我和你们也算是各得所需。”
老四摸了一下裂开的嘴角,说:“我们写完你可不许看!”
“打他!”秦无病不耐烦的吼道。
老四吓得哇哇直叫:“看就看,随便看,打什么打!”
秦无病拽住了想冲进牢房的林淮,对哥三个说:“你们写你们的,我一个字不会删,也不会让你们改,只要把我的要求写上即可。”
老二虚弱的问:
“你如何让我们相信,他们三日后来攻城,你真的会放了我们?”
“这事儿你们仨只能选择相信!因为这是唯一的机会你们能活命,我没有必要用什么办法让你相信……这么说吧,我更愿意看到你们死在别处,爱信不信!”
“我们商量一下。”
“好!但我只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商量,过时不候!商量好了跟狱卒说即可。”秦无病答应的很痛快。
……
出来牢房,宋富才问:“驸马这是想逼他们攻城?”
“你觉得他们会是重情重义的人吗?”
“那驸马这是……”
“一,我要确认淅川王在西河;二,我要通过他们书信中的内容推断出目前我还不知道的情况;三,通过他们的嘴给叛军释放一些错误的信息,四,我要吸引淅川王的主意力。”
凤鸣看了看天色,说:“他们写好书信送到西河怕就需要两日,西河叛军便是飞,也不可能赶在三日后来攻城!”
秦无病坏笑着道:“你看,这事儿是不是显而易见?可他们仨却浑然不知。”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中毒(一更)
“西河的那些人能不能看出来?”林淮着急的问。
“当然,他们总要为自己不能赴约找个好借口,我怕他们找不到,送给他们一个。”
宋富忙问:“那哥仨一会儿写信的时候会不会想明白三天是个坑?”
秦无病耸耸肩说:“以他们的脑子,只要回复说‘想救,三天足够!’便可,他们现在很难有正确的判断,突然从凤子龙孙到阶下囚,他们也就还能想到喘气儿!”
一行人回到小福和小斯休息之处,此时天色已黑透,宋富命人送饭被秦无病制止,他说:
“除了受伤的将士外,咱们都两顿饭,我早晨吃了,下午也吃了,晚上不吃了!受伤的将士们可不能饿着!”
小福刚要说话,秦无病喝道:“闭嘴!好好吃饭喝药,早点养好,多得是事儿等着你们做呢!”
小福和小斯不再吭声。
宋富擦了擦汗,又摸了摸肚子苦笑道:“不知这次,这些肉舍不舍得离我而去。”
秦无病笑了笑说:“宋大人确实需要瘦一瘦了,对身体不好。”
林淮站在门口眼睛一直看着门外,凤鸣看了眼他说:“不用担心,今晚牢中的狱卒都是凤队的人。”
“我怕他们仨最终不肯写这封信。”林淮难得的露出思考的表情。
“大哥无须担心,他们必定会写!”秦无病喝了一口热茶,笃定的道。
“为何?”林淮问。
“就如淅川王需要个借口不出兵一样,他们也会找个借口让自己觉得必须要写这封信,比如我刚刚在牢房里说的那些,他们觉得必须要提醒自己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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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话音刚落,门口便有人来报,哥仨要写信了。
“这坑你是早就开始挖了呀。”林淮坐到秦无病身边,激动的道。
“今晚肖千户便要派兵悄悄出城,我要整出点动静让淅川王多注意一下西宁。”秦无病得意的说。
“你有没有想过,西河那三万叛军若是在肖千户的人出去了便来攻城……”
“想过!”秦无病打断林淮:“首先他们现在没动,暗卫盯着呢,若是肖千户今晚派兵出城没能逃过他们的眼线,他们后天出兵,全是骑兵不大可能,不管怎么说,加在一起也要五到七天到西宁,那时候,粮食可能已经在咱们手里了,即便这时兵士还没有回城,城内的将士只要撑上两日,咱们便胜了。”
“咋胜的?”
“他们的粮草不足,叛军饿一顿不耽误什么,饿三顿呢?”
“你怎知他们粮草一定不足?”林淮问的理直气壮:“肖千户能知道卫所有存粮,西河成内的叛军也是卫所里的兵,你怎知他们没把卫所里的存粮带去西河城内?”
秦无病惊诧的看着林淮,忍不住夸赞道:“大哥会动脑子了!”
林淮得意的看着秦无病说:“我之前只是懒得动,真说动起来未必比你差!”
秦无病点头道:“大哥说的是,想来这次也是没有完全动起来。”
“你啥意思?我说的哪不对?”
“西河,平卢,隶属江南省,也就是说这两座城是离西南省最近的两座江南省的城池,平卢城调去薛白二位将军的卫所将士对吧?但这两个卫所却是西南省的,西河理应也是如此,江南省指挥使可不是淅川王能使唤的,先不管西河的三万兵哪来的,想要躲过朝廷的目光,迅速进驻到西河城,他们没时间运送粮草!这是其一,其二西河城毕竟距离西南省其他卫所有些距离,即便是他们想到卫所中有存粮,他们也不敢派兵前去取,为何?一是距离相对比较远,二是因为……淅川王在西河!”
林淮听了一个蒙圈,不由自主的扭头看向躺在床上的小斯。
小斯虚弱的道:“淅川王在西河是个秘密!”
林淮这才明白过来,若是有人出了西河城,顺顺利利回去也就罢了,万一被抓,淅川王在西河城里的事,可就不是秘密了。
“只是针对咱们来讲是秘密,西河城里的人怕是都知道。”
“就好像你看到了!”林淮嘟囔了一句。
“差不多吧!”秦无病翘起二郎腿说:
“我当时以为西河与平卢一个意思,进城的卫所将士不肯就范,所以西河城举了反旗却又毫无动静。可当我知道淅川王在西河城内的时候,这种毫无动静就说不过去了,首先平卢城早已无守军,西河没动,后来西宁城外一战,叛军输的都光腚了,西河仍旧没动,再后来西宁城内他们安排了那么多人,连亲兄弟都用上了,完全有把握里应外合将西宁拿下,可他们宁愿将希望放在南邵那快饿死的六千人和肖治平这棵墙头草身上,也没有动用西宁的叛军!”
秦无病看了看林淮问:
“你觉着西河若是由一位懂得领军打仗的将领守着,会放过这些机会吗?”
“按理说是不会,但这也不能说明叛军从上到下都知道淅川王在西河城呀。”
“你这是正常人的想法,但淅川王不是正常人,他觉得手下几名将领知道了,其他人便也知道了,几次那么好的机会他都没有出兵,你觉得他敢派兵去取粮?”
林淮哼了一声道:“今日下午,也不知道是谁还在担心西河出兵攻打平卢!”
秦无病啧了一声解释道:“不要老拿神仙的标准要求我,我只是凡人!”
“二弟说你粘上毛就是猴,后来又说你不用粘毛就是猴,你怎会是凡人?”
“二哥说啥便是啥?你让他跟淅川王说说出城受降!”
俩人正在斗嘴,一名狱卒打扮的人手中拿着信,急匆匆的来了。
……
秦无病看罢信,直接递给凤鸣:“速速送到西河城,要保证送信人的安全!”
“用你说!”凤鸣接过信快步走到门口。
“你们俩好好养着,别想那么多,我们回驿馆了,”秦无病站起身:“宋大人也要趁着这两日消停好好歇息。”
宋富擦了擦脸上的汗频频点头。
……
第二百五十三章 猛药(二更)
几人回驿馆的途中突然暴雨倾盆,等他们跑回驿馆,浑身已是湿透。
林淮进了驿馆便开始嚷嚷:“就不能晚下一刻钟?下了凉快点也行,这家伙,也不知道身上是雨水还是汗水!”
秦无病皱着眉说:“今晚还有兵士出城,这般大雨怕是路难行啊!”
林淮一下没了怒气,几人各自回房沐浴休息。
秦无病只是洗了头,然后简单的擦了擦,他觉得可能是有些累了,感觉浑身沉甸甸的,脑袋也昏沉沉的,他索性直接趴到床上。
小尔和小摩赶紧拿出干帕子想要帮秦无病绞头发,这事需要秦无病配合,小摩说:“七少爷你得把脑袋给我们。”
秦无病像是很艰难才把身体正过来。
小尔觉着不对,他看了眼小摩,小摩直接伸手摸了一下秦无病的额头,随即‘啊’的一声惊呼,然后喊道:“七少爷额头好烫!七少爷发热了!七少爷病了!”
凤鸣正在争分夺秒的沐浴,他原本不想洗,换身干爽的衣服便可,秦无病嫌弃他身上有味儿,他只好抓紧时间洗一下。
小摩的喊声加速了凤鸣的糊弄,等他急匆匆走到床前,小尔和小摩已经六神无主,他俩将屋子里能盖在身上的东西全都找来盖在秦无病身上,凤鸣看到的便是秦无病的身上盖着被子和各色长衫。
凤鸣先是抹了一下秦无病的额头,确认发热之后,将被子掀开,开始检查秦无病之前的伤口。
凤鸣这一看气得不行,怒道:“你平时一提起伤口就滋哇乱叫的,怎会化脓了都不自知?!”
秦无病一听伤口化脓了,顿时觉得更难受了,这地方可没消炎药,这种炎症整不好便能要了性命,他闭着眼睛痛苦的呻吟着:“哎呦,完喽,这回彻底能回去喽,媳妇儿还是全新的,立了那么多功还没享受封赏,不甘心呦……”
凤鸣学着秦无病的样子挠了挠额头,然后跟小尔说:“你去趟府衙吧,好大夫还需宋大人找,我的药可帮驸马伤口尽快愈合,但调理还需大夫来。”
小尔狠狠点头,转身跑出房门。
秦无病烧得头发昏,但是仍旧抓住了一个重点,他虚弱的问凤鸣:“伤口不都化脓了吗?你如何让伤口愈合?”
凤鸣淡淡的说:“先将腐肉除去……”
后面的话秦无病已经听不到了,只觉得耳朵里嗡嗡直响。
很快,小尔带着宋富和大夫回来了。
宋富看着大夫把脉,频频擦汗。
大夫是位头发胡子都花白的老者,姓武,在西宁城可说是家喻户晓,但因年纪大了,这两年已不大出诊,之前小福和小斯伤重,宋富便亲自去求武大夫。
武大夫一开始是婉拒的,但听了宋富讲述小福和小斯的受伤的原因,便痛快答应出诊了,这一天多更是守在府衙未曾离开,倒是从小福和小斯口中听到不少秦无病的英雄事迹,对秦无病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敬佩。
所以,武大夫把脉把的很仔细,颇费了些时间。
林淮在宋富他们到之前便被小摩叫了起来,他跑过来一看,先是急的不行,随后又无比纳闷,他问凤鸣:“三弟身上的伤不重啊,咋还能化脓了呢?”
不论是福尔摩斯,还是林淮凤鸣,可能在过去的岁月中都曾无数次经历伤病,以他们的经验,秦无病身上的伤除了多了一些,根本不足为虑。
凤鸣摇了摇头说:“我也纳闷,或许因为驸马之前少有伤情,这次受伤后又屡次被雨水浸泡……”
“咱们谁身上没伤?咋就他的化脓了呢?”
这个问题凤鸣解释不了,但武大夫能解释。
他把好脉之后,朝宋富使了个眼色,然后出了房门,屋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跟了出去,独留床上的秦无病。
秦无病看着门口琢磨着:这是晚期的节奏啊!
武大夫琢磨了一下用词,才轻声说:“驸马的伤势……凶多吉少!”
所有人的心都咯噔了一下。
林淮张着嘴,脑子一瞬间空白了,小尔和小摩忍不住退后两步,宋富浑身的肉都抖了起来,凤鸣更是面色突变,他一把抓住武大夫的胳膊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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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只是皮肉伤,怎会到了凶多吉少的地步?只要将腐肉除去,你想办法让他退了热,我有药让他伤口尽快愈合……”
宋富赶紧将凤鸣的手扒开,劝道:“先别着急,听武大夫细说。”
凤鸣赶紧抱拳致歉。
武大夫叹了口气道:“不怪各位不解,若是不曾把脉,任谁也看不出来驸马中了毒。”
这句话一说完,众人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
屋里床上的秦无病听得到了,嘟囔道:“晚期中的晚期啊!”
林淮的脑子一下便不好使了,他转身抓住小尔的衣领怒问道:“平日的吃食不都是经的你们的手吗?怎会让三弟中毒?!”
小尔和小摩本就三魂六魄都被吓跑了,哪怕小尔被揪着,他的眼睛还是看着武大夫,好像等着武大夫将刚才的话收回。
武大夫忙说:“并非因吃食中毒,应是刀剑上的毒,不然伤口不会几日未曾愈合。”
“你是说伤驸马的刀剑上有毒?”凤鸣不可置信的问。
“应是如此!驸马体内毒性并不大,但却不好消除,只要毒性还在,伤口必定反复化脓,很难彻底清理干净,等一下我仔细看看伤口,最好能知道是什么毒,若是不能尽快将毒清理干净,驸马高热不退,便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性命。”
宋富忙问:“若是因叛军刀剑上有毒,为何只有驸马一人中毒?”
武大夫冷哼了一声说:
“在刀剑上淬毒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古书中有记载,隋刃,铸时与毒药并冶,需十年方成,淬以马血,伤人即死!叛军怎会有这时间和银两来精心准备?”
林淮放下小尔焦急的问:“你是说叛军淬了毒的刀剑不多,恰巧被我三弟遇上了?”
“一是不多,二是随便在刀剑上涂抹毒物,真到开战的时候,刀剑上的毒性势必减弱,甚至无效!叛军从淅川赶来,途中还曾遇到大雨……”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凤鸣急道:“劳烦武大夫先去看看驸马的伤口,若是能断定是什么毒最好,若是不能,也需先把腐肉清除,想办法让驸马退热,在想办法清除体内余毒!”
武大夫点头道:“正是此理!”
……
第二百五十四章 再上城楼(一更)
秦无病很快知道了自己的病情,只是没人告诉他凶多吉少。
秦无病心中却清楚的很,只是中毒这个事有些梦幻,秦无病一时间来不及好好消化。
武大夫仔细检查了秦无病身上的伤口,秦无病碍着面子没好意思吱哇乱叫,他觉得怎么也要第二次的时候才好哀嚎。
武大夫一边检查一边嘟囔着:“像是蛇毒,伤口化脓溃烂,却没有发黑。”
“是不是周围还有零星的血疱?”秦无病呲着牙问。
“驸马也懂蛇毒?”武大夫好奇了。
“不懂,只是之前查案子的时候遇到过被五步蛇咬了一口便致命的案子,西南山多,淅川想来更是,潮湿闷热更易长出有毒植物,毒虫也少不了,只是他们临行前抹在刀剑上,等再到我身上,已过数日,按理说不应该还有作用,只是我受伤后没有及时发现,这两日又被雨水浸泡,才会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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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淮激动了:“我就知道没有三弟不懂的,快,告诉我们如何医治?”
秦无病说了好几句显然是无力了,他只能送给林淮一个白眼。
武大夫犹豫了一下道:“眼下需要先把腐烂化脓的地方清理干净,驸马年轻,我下些猛药,要尽快退热……”
“可以试试物理降温。”秦无病感觉自己开话呼出的都是热气。
“不在屋里你还想去外面?咋还胡说八道上了?”林淮着急了:“武大夫,我三弟是不是烧糊涂了?”
秦无病确实感觉脑袋越来越沉,但他扔坚持的表达道:
“尽管下猛药!宋大人,让肖千户查查,看兵士中有没有和我一样的,切勿耽误了!还有,内什么,能不能先给我喝一碗睡觉的药,你们趁我睡熟了再清理伤口?”
“这点出息!”
……
秦无病没能如愿的躲过清理腐肉的酸爽,最后干脆晕了过去,准确讲是昏迷,高烧的原因。
这一昏迷便是两日!
两世为人的秦无病第一次昏迷了这么久,所以醒来时毫无经验,没等脑子里的记忆片段汇总完毕,便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口中还在问:“DNA验了吗?周围血迹是死者的吗?”
小尔,小摩和林淮这两晚都没有睡,三人坚持不住,有趴在床边上的,有趴在桌子上的刚睡着,秦无病问了一句之后,人根本没能坐起来,重新跌落到床上,将三人惊醒。
“三弟你醒了!”
“七少爷你醒了!”
三人的齐声呼唤,终是把秦无病喊清醒了,他呆愣了一下,虚弱的问:“我没死?”
林淮眼圈一红:“差一点!”
小尔和小摩已经呜呜的哭上了。
“我不是没死吗?你俩哭什么!”
林淮擦了一下眼角说:“你再不醒我们就先你一步去黄泉路上等你了。”
“你们可以轮着看护,没必要都……”
“是看护的事吗?那个老头不知道给你喂的啥药,你上吐下泻啊!那臭的整个西宁城怕是都能闻见!赵光来了两次,每次都是到了驿馆门口他就转头回去了!”
秦无病这才尴尬的发现自己身上除了裹着伤口的白布再无其他。
“我不嫌臭!”小尔哽咽的道:“你嫌臭每次还往前冲?!”
“凤鸣呢?让我熏死了?”秦无病不好意思的问。
“你不是让查查将士们有没有和你一样的吗?结果查出来一百多人,这还是留下的那六千人中的,跟着薛白二位将军去兰宁卫的六万大军中,不知道还有多少……”
“应该不多,当时便是将有伤的尽量留下,但仍需提醒,凤鸣去想办法给大军传信了?先把衣服给我!”
小尔和小摩帮着秦无病穿衣,林淮在一旁说:
“你今日中午便退了热了,宋大人和肖千户这才放下心来,带着那老头去军营了。”
“我好像问的是凤鸣吧?”
林淮叹了口气,眼见秦无病穿好,便坐到床边低声问道:“你说你咋这么命苦?非要被那女人看上,凤鸣领罚去了!”
“为何要领罚?”秦无病又想要挣扎着坐起来,林淮将他按倒说:
“你老实躺着吧,你晕倒那晚凤鸣便传信给大长公主了,他们的家规是啥我不知道,必定极严,他这一趟的差事可是保你安全,如今你倒下了,大长公主又是个有脾气的,是吧……凤鸣也是等你退了热才走的,走的时候脸色都是白的,可想而知,必定是酷刑!”
秦无病长叹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刚想着回去要好好教育一下大长公主,人一定要讲道理,突然,秦无病想到了什么,他猛地睁开眼,伸手抓着林淮的胳膊着急的问:
“凤鸣走的时候说是去领罚了?”
“没,我猜的。”
“你猜个二大爷呀!他走的时候说了什么?”
“他说出去一下。”
“这也能让你猜到领罚上去?”
“是上午的时候他自己说的,收到大长公主的回信儿了,他当时脸色便很难看,但当时你没退热,他没走,等你退热了才说出去一下,不是领罚去了是啥?你不知道,他们家规极严,你鬼门关上走了一遭,他必定要受罚。”
“小尔,给我弄些粥喝!小摩扶我坐起来。”
“你是觉得我哪说的不对?他不是领罚去了还能干啥去了?一副上刑场的表情……”
林淮说到这里自己停了下来,他眨了两下眼睛,随后眼睛越瞪越大,最后嚷嚷道:“他自己回金陵了?!”
秦无病虚弱的靠在小尔塞在他身后的被子上,伤口有些疼,他呲了呲牙:“小摩速去将肖千户找来,若是他在忙,让他派个能说明白的人来,小尔,快去取粥!”
林淮着急了:“到底啥意思你说明白啊!”
“大哥,我现在没力气,只是,凤鸣不会轻易离开我身边,若是这么做了,那便是有更重要的,且是意外的事情发生了,你能不能做到,不论发生什么,你都在我身边,不冲动,不莽撞,不让我分心?”
林淮觉得自己汗毛都竖起来了,他看着面色苍白的秦无病,话到嘴边又咽下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三脚铁板(二更)
小尔端了粥来,秦无病大口的吃着,他没再问什么,他知道林淮定然是什么都不知道,小尔和小摩这两日全副身心只会在他身上,也不会知道什么。
喝完粥没一会儿,小尔又端上一碗汤药说:“武大夫说,七少爷若醒了就喝这服药,没醒便喝另一服药,说七少爷现在必定虚弱至极,喝完之后能好一些。”
秦无病一饮而尽,然后靠在被子上等小摩带人回来,好问个清楚。
等着等着,他双眼开始发沉,他嘟囔了一句:“老头骗我!”便沉沉睡去。
……
等秦无病再醒过来,已是转日清晨了。
他睁开眼静静的待了一会儿,突然看向小摩问:“叛军攻城了?”
小摩没犹豫的嗯了一声。
屋子里只有小摩一人在,秦无病便知道自己昨日的猜想没错。
凤鸣不会轻易离开!他收到大长公主的回信,却没说收到襄王爷的,是因为秦无病要死了,才收到大长公主的回信?这个问题,秦无病这段时间不知想出了多少个可能,却唯独没敢往最有可能的可能上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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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一个可能,襄王爷无法跟秦无病开口,因大长公主已在来的路上!凤鸣离开是去接大长公主了。
大长公主肯定不是来旅游的,她曾说过若是西宁告急她必会亲上战场!西宁如何才会告急?秦无病想不通,他给襄王爷送信说了西河的叛军和淅川的叛军,可即便西河与淅川同时都出兵,也不过五万人,西宁城内差不多有三万守军,根本谈不上告急!
秦无病算了算时间,在他给襄王爷传信之前,大长公主必是已经启程了,秦无病双手握拳,却因无力根本攥不成拳。
叛军还有兵力!除了西河城内的三万兵力,大长公主知晓他们还有兵力!
藏在哪了?大长公主赶来又能解决什么?哥仨的信传到了吗?他们真能三日后攻城?暗卫可有探得消息?
“小尔去守城了?”
小摩又嗯了一声。
若不是实在缺少兵力守城,又怎会将小尔调走?!
秦无病想的头快炸了,他想让小摩去找个人来问问,可他知道小摩不会留他一个人在屋里,那便只有俩人一起离开了。
……
肖青站在城楼上望着城外的尸山血海五味杂陈,这是昨夜一场恶仗留下的。
好在有大长公主提前报信,若不然……
如果秦无病昨晚没有睡过去,那么他便能清楚,大长公主之所以会有来信,是因为大长公主没有叛军快!
她无法做到在叛军攻城前入城,只得先将消息传过来。
秦无病若是先知道这一点必定会炸了,大长公主不可能领军,江南也无军给大长公主领,她这种时候带着几个娘们儿来岂不是白白送死?!
若是能先一步进城还好,像如今这般,叛军攻城了,她还没到,秦无病昨日若是知道这个消息,怕是很难见到今日的太阳了。
这是凤鸣的功劳。
凤鸣昨日焦急的等到秦无病退热之后,才带着凤队的人出城去迎大长公主,临走时他悄悄对宋富说:“西宁城只要不破,驸马便会安全,尽量让他晚些知道城外的事。”
他也悄悄对小尔和小摩重重抱拳说:“万事皆以驸马身体为先,必要时,可不听他的令!”
他故意让林淮以为他是去领罚了,临出城门时还对肖青托付道:“驸马我交给你了!”
肖青有意派出五千骑兵跟着凤鸣去接大长公主,被凤鸣拒绝,凤鸣说:
“我们十几人谁都拦不住,千军万马也无用,我们自有办法,带着大军出城反倒麻烦,况且你守城之压甚重,此时带兵出城我怕是真要被大长公主罚了。”
肖青只是个千户,莫说是大长公主,便是府尹在他眼里也是平时见不到的大人物,自从得知大长公主要来,肖青的脑子便不大会转了,凤鸣说什么他只知点头。
凤鸣带人离开西宁城时,太阳高照。
天黑后,秦无病睡得正香,叛军五万大军到了西宁城外未做任何停歇,直接攻城!
若是没有准备,肖青知道或许今日天亮时便是西宁破城时!
可此时,肖青看着城外的血腥,才想到……大长公主从哪来?凤鸣去哪接?昨晚一战虽说赢了,可叛军仍有三万余人,且就驻扎在西宁城外,大长公主如何越过叛军入城?从南门或者北门入?肖青摇头嘟囔道:“叛军营地外一定有明哨,暗哨,躲不过的。”
“她不是鲁莽的人,肖千户不用担心。”
肖青惊愕的转头,看到躬着身子靠小摩抱着才能站住的秦无病,唤了一声“驸马!”竟是哽咽的说不下去了。
昨日与今日知道消息的区别便是……秦无病眼下很冷静。
只见他摆了摆手,倒了两口气儿才又说道:“咱们伤亡如何?”
“远没有叛军严重!看样子,昨晚他们是势在必得!”
“把牢中那哥仨放出城。”秦无病直起身体,却只能靠在小摩的身上。
肖青愣了一下,随即道:“我即刻命人去!”
秦无病示意小摩将他放到地上坐下。
肖青忍不住劝道:“驸马还是回驿馆吧,他们打了一夜,今日上午定是不会再动……”
“他不想动便可不动吗?我要等着看看那哥仨过去后,他们是什么反应。”
肖青看了眼亲兵,亲兵即刻奔下城楼,接着便听到林淮嚷嚷着:“小摩!你是咋答应我的?”上了城楼,他脸上,铠甲上满是灰黑。
“受伤了吗?”秦无病吃力的抬头看了一眼。
“没!他们伤不到我!”
小摩垂头说:“七少爷说,他可以留在驿馆,但,此生都会有心魔!”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们?”林淮急道。
秦无病轻轻摇了摇头,轻声说:“他们,太,狡猾!昨夜多少,兵力,攻城?”
“五万!”肖青忙道。
“这不是,他们全部兵力。”秦无病深吸一口气又道:“看好西门,淅川叛军还没到。”
肖青狠狠点了一下头说:“驸马放心,西门有安排。”
秦无病闭上眼,靠着城墙不再说话。
第二百五十四章 再上城楼(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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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六章 更乱了(一更)
没过多久,宋富和武大夫急匆匆的来了,武大夫急急的给秦无病把脉,宋富擦着脸上的汗,喘着粗气,一时没腾出多余的气力说话。
“你不该出来。”武大夫把完脉,紧皱着眉头说。
“你这把年纪了,也不该,这么折腾。”秦无病看着武大夫,笑了笑。
武大夫鼻子一酸:“老朽活够了,驸马还年轻!”
“唇亡齿寒,年轻,没用!”
这时亲兵上城楼禀报哥仨带到。
“带上来,我嘱咐两句。”秦无病伸手,让小摩将他搀起,随后站到城墙前,抬起双臂,双手紧紧抠住墙砖,示意小摩松手。
从后面看,秦无病只是站在城墙前。
“他们仨到了,便站在楼梯处,不要上前。”秦无病嘱咐道。
林淮能看到秦无病抖动的双臂,他上前一步,咬着牙才止住自己上前搀扶,小摩站在秦无病一步的距离,紧绷着脸,瞪着眼看着城外的一片血腥,余光却在秦无病身上。
这时哥仨上来了,林淮大喝一声:“站那!敢往前走一步,老子即刻杀了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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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仨别管年纪大小,这时候也都很虚弱,被林淮这么一吼,哥仨不分先后的坐到了地上,无人上前搀扶。
城墙上一下安静。
“我,说到做到了!”秦无病使出全力,让声音听起来接近正常:“你们,若是能活着,见到你们的兄弟,告诉他们,还有一次机会,最后一次机会,记住了吗?”
林淮吼道:“记住了吗?”
老四慌忙道:“记住了,记住了!”
“重复!”秦无病艰难的说出最后两个字。
“告诉四哥,还有,还有一次机会,最后一次机会。”老四声音发颤的重复道。
秦无病点了点头。
“滚!快滚!”林淮急得想要用手去推,三人连爬带摔的下了城楼。
小摩赶紧将秦无病搂在怀中,秦无病闭了会儿眼说:“他们仨出城会回头看,你在后面撑住我。”
林淮央求道:“你先回驿馆,我看到什么一定全都告诉你,你再做推断好不好?”
“没时间了!大哥,玉儿还在外面,只有吸引住他们的注意力,玉儿才能有机会。”
这时城门打开了一条缝,哥仨被推了出去。
哥仨以为重见了天日,哪知眼前竟是修罗场!
一夜苦战之后,双方都没有派人清理战场,城外目之所及全是尸体和鲜血,哥仨研究谋反几十年了,却也仅限纸上谈兵,何曾见过这等场面,还没走三步,三人就坐地上了。
城楼上,肖青按照秦无病的意思喊道:“一炷香的时间后,你们仨若在我射程之中,便休怪我出箭送你们一程!”
三人赶紧起身,踉踉跄跄的朝前跑去,奈何尸横遍野,他们连摔带爬根本没机会回头看看城楼。
……
叛军营地,中军大帐中,李世昌只在塌上躺了一会儿便躺不住了,他坐到椅子上,脑子里反复闪现父亲的脸。
这次攻城,他亲自领军,原本势在必得,却无功而返,还损失了一万多的兵力,想要尽快的拿下西宁,还有机会吗?
李世昌自然知道不论他如何精心谋划,谋反之路都无异于以卵击石,所以他将外敌,天灾,人祸,全部都用上,以弥补自己的不足。
正如秦无病推断的那样,这些年李世昌用各种办法在深山里训练了十万精兵,这是他的老本,他知道不够,既然无法对抗朝廷的大军,那便找些人来扯住朝廷的大军,这是很重要的一步,想偷偷联系羌戎,北元和南诏,说动他们同时起兵,着实费了李世昌不少时间和银子。
第二步,李世昌详细的了解江南一带近些年水灾的情况,又是费了不少时间和银子,在河道,漕帮,地方官吏中收买所需之人,他要有水灾,很大的水灾,除了天要帮忙,还要人不作为!
外敌和天灾都有了,剩下的便是人祸了,什么是人祸?对于朝廷来说,有人背叛便是人祸,不止府衙的官吏,卫所的官兵,还有江南受灾的民众!
李世昌同样费了很多时间和银子,安排这一步。
秦无病想不明白西河只有三万守军,为何攻城的却有五万?想不通大长公主为何会在西宁安稳的情况下亲自跑来?
若是他能想到之前襄王爷的话,便也就能想明白了,之前襄王爷便说过,淅川兵力不足,若想一举拿下半壁江山,必定是打了水灾后灾民的主意,也就是说,只要水灾来了,便有人会鼓动民反!
秦无病想到了水灾最终还是没有防住,襄王爷必定忙得抽不开身,但他忘了既有水灾必有灾民,襄王爷手中可用的将士就那么几万人,想将江南各地全都顾全到绝无可能,这便给了李世昌机会。
早有人等在各处,虽说没有全用上,只几个县的灾民便凑够了两万人,这是李世昌打算攻打江南省时用的兵,他想的很好,他一路打,一路收!可西宁一战让他损兵折将,十万精兵只余两万。
李世昌早早来到西河,便是为了以西河为翘板,指挥攻打江南的战事,他以为,西宁已是囊中之物。
可惜,第一脚便踢在了铁板上,折了数根脚指头,让李世昌心疼不已,但他也算果断之人,即刻安排第二次出手,只要秦老将军将大军带出城,不仅西宁城算是拿下了,还多了几万兵力,虽不及他之前的八万精兵,但也算失而复得。
可惜,第二脚又踢在了铁板上,这回脚指头全没了,但这回李世昌留着后手,他早在西宁城外一战失利后便命人将江南刚刚鼓动起来的灾民汇总一起,调往西河,时间掐的正好,等灾民与西河叛军汇合了,他的第二脚正好也失败了。
他的第三脚是西宁城内外联手,借助南诏叛军与墙头草肖治平一举将西宁城拿下,若是这样,西河城汇合的五万大军便可进攻江南省,攻城略地……
可惜,这第三脚同样踢在铁板上。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三脚铁板(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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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一个脾气(二更)
李世昌派人时刻关注着调离西宁的那六万大军,知道他们没有回头便果断的亲自带兵要突袭西宁城,这也算是背水一战吧,淅川还有两万兵力,他是留着运粮的,这次也被他调用了一万五千人,只不过在他们到达西宁城外的时候,淅川那一万多人,还没到。
李世昌自信的认为不用等,他选择夜晚到达西宁城外,不做休整直接夜袭,攻城!
其实,即便没有大长公主的消息,暗卫的消息也会到,只不过会比大长公主的晚一些,留给肖青的准备时间也会少一些。
可惜,这一脚差点把脚踢成粉末性骨折。
李世昌觉得自己的准备已经相当充分了,为何拿下西宁城这么难?!
他走到大帐外,看向城门方向,那里还躺着无数尸体未清理,可攻了一夜未能攻下西宁城,众将士情绪低迷,疲惫不堪,李世昌只能让他们先休整,下午再说吧。
李世昌心中忽升一股惆怅,之前安排的那般缜密都未能如愿,后面的仗要如何打才能做到?等淅川的一万五千人到了,前后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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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昌紧紧皱着眉,难道真要北元,羌戎他们连下数城?那又如何呢?朝廷根本没在西宁留多少兵力,边关战事根本影响不到这里!
他用外敌牵扯朝廷兵力的目的是达到了,可为何就是拿不下西宁城?!
“三哥莫要多想!”老五不知何时已站在李世昌身侧:“虽说咱们这一仗没能攻下来,但西宁城里也不好过!”
李世昌背着手点头道:
“若是有时间,我围而不攻便可以将城拿下,他们城内无粮!但,边关的战事不好说,咱们能利用的时间不多,拿下西宁还要迅速拿下江南,不然,等灾情过后,便都成了空谈!”
“昨晚咱们没能偷袭成功,怕是有人给他们送了消息。”
“几万人奔向西宁方向,又没有大山能遮掩,自然会被发现,只是咱们夜里偷袭,竟是没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后面,怕是更难!”
“可惜冯将军和楚将军都在西宁城外那一仗殒命,不然,昨晚那一仗……”
“此话你只可在我面前说,万不可说与他人听!”
“三哥放心,我有分寸!可刘将军说今晚还攻,是不是有些仓促?要不要等王将军领军到了再说?”
李世昌沉吟片刻刚要给出意见,便听有亲兵来报:城门打开,放出三个人来。
李世昌一下想到留在西宁城的哥仨,忙说:“看仔细,等走进了再来报!”
“三哥,那封信你一直没看?”老五着急的问。
“这时候写信,未必是他们本意,胁迫下写的内容,我怕会扰我心智。”
“我去看看,万一是二哥他们呢!”老五说完朝岗哨走去。
李世昌阴着脸,若真是兄弟三人,他觉得这必是阴谋,西宁城为何偏选在这个时候将人放出来?
“将刘将军,陈参将,宋先生都叫到大帐来!”李世昌吩咐完,转身进了大帐。
几人到齐后,正商讨着晚上攻城的方法,老五激动的跑回来,进了大帐便喊道:“三哥,是二哥四哥和老八!他们已走到近处,可否派人去接?”
李世昌面上无半分喜色,只挥手说:“去吧,接回来先安置好,谁也别见,等我过去见完再说。”
老五飞奔出而去。
李世昌将哥仨被送回的事说了,刘将军眉头紧皱的问:“可是放回来劝降的?”
李世昌摇了摇说:“我还没见。”
陈参将想了想说:“若是劝降,实没必要将三位都放回来。”
李世昌点头,又问宋先生:“先生如何看?”
宋先生沉吟片刻道:“王爷是否看看那封信?”
李世昌赶忙示意亲兵将信拿来,快速看完之后,递给宋先生,然后长出了一口气道:
“难怪他们能有所防备,信中写的便是让我昨日攻城,如若不然便会杀了二哥他们,若是攻城了,便会放了他们!”
刘将军忙道:“竟是咱们误打误撞的赶在他们定的日子进攻了,难怪……”
宋先生摆了摆手打断刘将军道:
“他们何以知道王爷在西河城?三日时间,不说还有他们送信的时间在内,便是给咱们三日时间从西河到西宁,刘将军可保大军能到?若是到不了,何来攻城一说?”
陈参将忙问:“他们会不会只是想做出王爷见死不救的假象?”
刘将军腾的站起身道:“那昨晚他们又怎会做好防备,一副等着我们来攻的样子?”
“或许是他们不知路程远近,只想以此逼迫王爷出兵?”陈参将问。
李世昌点了点头。
“王爷!”宋先生严肃的道:“这封信中多次提到那位驸马捕快,说他料事如神,如有神助,仅凭只言片语便能断定咱们的情况,若果真如此,便不存在他不知路程远近一说,他不知可找知晓的人问。”
“先生觉得,他此举何意?”
宋先生起身道:“王爷的兄弟既然已回,王爷不如先见一下,听听他们口说之词,比信上的内容可信的多。”
李世昌这才想到兄弟三人近在身前,他们拿着一封信商讨确实不妥,赶忙道:“先生一同前往!”
李世昌是有防备心的,他确实怕三兄弟带回来的消息打乱他的思绪,但此时他脑子已经乱了,也只能听听三兄弟会说些什么。
三兄弟穿过炼狱一般的战场,已是竭尽全力,见到老五来接,便觉得见到了亲人回到了家,这几日紧绷的各个零件顿时放松,不晕等什么?
李世昌着急听听他们说点什么,哥三个死活就是不醒,李世昌盛怒之下命人将三人施针扎醒,好像他自始至终便认定哥三个是睡着了,而不是病了。
哥三个人是醒了,可脑子还是蒙的,只老四隐约记得一句话: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李世昌反复问了好几遍,老四也只记得这一句。
这一下,李世昌的脑子在更乱了,什么意思?
……
第二百五十六章 更乱了(一更)
第二百五十八章 林淮出城(一更)
宋富上了城墙之后,便想到了搬躺椅上来,让秦无病躺在上面,他还劝肖青说:“驸马的心在这儿,你让他回驿馆,他只会更着急。”
秦无病闭眼躺在躺椅上,等着别人告诉他三兄弟有没有被叛军接进兵营。
林淮问:“接不接进兵营能说明啥?”
秦无病笑了笑,但眼还是闭着,他问:
“你们说,叛军的将领不睡觉,聚在一起,商讨我让传的那句话到底几个意思,询问兄弟三人可是被逼迫着写了那封信,得知信的内容全是事实,你们猜,他们会不会更乱?”
“乱这一会儿有啥用?”林淮不解的问。
秦无病慢慢睁开眼,找到肖青,肖青赶紧走到躺椅旁蹲下身子。
“他们的兵士在睡觉,他们的将领在聚精会神的揣摩我,”秦无病顿了一下,倒了两口气儿接着说道:“岗哨的人突然接回来三个人……”
“他们此时防备最薄弱!”肖青即刻明白秦无病的意思,激动的站起身:“我此时若是派骑兵出城,突袭叛军军营……”
“打一打,闹一闹,最主要是,烧了粮草!”秦无病说着又闭上了眼,嘴却没停:“找不到粮草也没事,闹腾的动静大一点,确保多少人去,多少人回!”
肖青重重嗯了一声,转身跑下城墙。
林淮跟着便要去,被秦无病喊住了。
“大哥,别去添乱!”
林淮一张脸憋得通红,他看了一眼小摩,又看了眼宋富和武大夫,不乐意的嚷嚷道:“我要不是看你体弱,必不会留下来!”
“是呀,我若不是这副模样,谁又能留得住我?”秦无病说的很惆怅。
林淮赶紧劝慰道:“你媳妇儿跟你一样,都比猴还精,一见敌营骚动,便知是你给她制造机会,必定会想办法绕路进城的,你放心吧!”
“我是担心时间上不对,凤鸣走时未曾留下只言片语,我无从推断玉儿到哪了。”
宋富擦了擦汗说:“不管大长公主到哪了,这么突袭一次,叛军只会更加小心城内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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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点头,突然睁眼问道:“府衙之中是不是能用的人昨夜都来守城了?”
宋富点头:“连粗使婆子都用上了。”
“小尔既然也来了,怎不见他来见我?睡了?”
“必定是睡了。”林淮看着城墙外,敷衍的回了一句。
“你为何没睡?”秦无病问完,叹了一口气说:“小福和小斯,尤其是小斯,只凭伺候的人换成女的了,便能想到叛军攻城了,这俩人,养了几日,能下地了吧?”
林淮哎呀了一声说:“你和你媳妇儿真真是绝配!一个善于作弄人,一个善于琢磨人!”
“小尔若是没受伤,那便是照顾他俩呢。”
小摩垂着头。
“小摩,你去跟小福和小斯说,他俩若是不想跟着我了,尽管自作主张!”
秦无病说完这句话,便不再吭声了。
……
肖青安排了六千骑兵,分成两拨,分别从南门和北门出城,快速杀向敌营!
李世昌还在跟众人探讨秦无病的用意,亲兵急急来报,敌军两股骑兵朝营地飞奔而来。
李世昌腾的站起身,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刘将军已冲出大帐。
宋先生刚安慰了一句:“王爷莫急,他们敢来,咱们便敢收!”
可话音刚落,大帐外便传来了撕喊声。
“这么快!”李世昌大惊失色!
怎会不快呢?秦无病只想到了部分岗哨因突然接进来三个人,会有不专注的情况,他不知道这五万叛军中,有两万是灾民,就这比例,轮到这些人站岗,怎会不懈怠?尤其是经历了昨夜一战,这些平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那可是吓到骨子里,也累到骨子里,偏就这么巧,骑兵出城的时候,正是这些人的岗哨。
天意,不可违!
骑兵都快杀到眼前了,岗哨才反应过来,再通传怎会来得及!
……
秦无病被小尔和小摩左右搀扶着,站在城墙上看着远处的点点火光和浓烟,心中盼望着大长公主能趁乱绕路进城,也盼望着这一次能将叛军的粮草找到,毁掉!
叛军的粮草不会多,他们在等着淅川那边送粮,秦无病有信心,只要找对了路,之前派出去的五千人必能将粮草劫下来,因为出其不意!
只要叛军没了口粮,他们便蹦跶不了几日,想逃回西河城,怕是路上都要饿死一半。
但秦无病并没有要求一定要找到粮草,万一叛军所剩口粮都在个人身上,那可是会要了这六千人的命!
只这么闹腾一圈也挺好,除了能给大长公主机会进城外,叛军从今往后再也睡不踏实了。
用林淮的话说‘谁得罪了我三弟,那便是从里往外的别想过舒坦日子了!’
秦无病在等的时候,用了一碗粥,喝一碗药,喝药之前他认真的对武大夫说:“一不能睡,二不能拉,这药可能做到?”
武大夫点头道:“放心喝吧,下猛药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下。”
秦无病刚要喝,突然想到大长公主会到,他马上又说:“哪个节骨眼上,也不许再下泄的药了,至少别那么猛!我这好不容易的能讨个媳妇儿,再让你给我熏跑了!”
林淮想到大长公主闻到那股味道的表情,顿时便不淡定了,嚷嚷着要跟武大夫拜把子!
武大夫问:“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那种的兄弟?”
林淮看了眼武大夫花白的胡子,放弃了。
可能是这碗粥或者这碗药的功效,秦无病觉得有了些精神。
他眼睛都想眨的看着远方,还不断的嘱咐肖青,一旦北门和南门有动静了,及时来报。
肖青在秦无病说到第五遍的时候,忍不住问:“驸马要如何才能相信我不会忘了告诉你?”
林淮说:“你现在让他看到他媳妇儿站这了,他便放心了,诶,你有没有想过,”林淮又扭头问秦无病:“大长公主会不会跟你一个脾气,她不想轻松的绕路进城,眼见敌军阵营乱了,她便带人冲了进去?”
这正是秦无病怕的!
可偏偏发生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一个脾气(二更)
第二百五十九章 想通了(二更)
远处的火光渐渐不见了,但浓烟却越来越多,今日是南风,浓烟恰巧以南面军营为重,随风飘向北面军营。
一开始秦无病欣喜无比,以为烧的是粮草,可后面越看越不对,六千骑兵没有回转的意思,反倒是出了兵营,围在外围,躲过了浓烟的范围,秦无病看不仔细,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围在外面见到有跑出来的叛军立刻上前斩杀,忙得不亦乐乎。
没用秦无病说什么,肖青已经激动的喊道:“有人用了毒烟!不是我的人!”
林淮看了眼秦无病问:“你媳妇儿?”
“不会是毒烟,咱们的兵士口鼻也是露在外面的,她借助了风向,再喊一些吓人的话,有的人吸了一口就起不来的,心理作用。”
“啥作用?做啥用?你的意思是浓烟就是浓烟……别说,你媳妇儿真的能干出这事来!我估摸着现在咱们六千骑兵应该齐声在喊‘浓烟有毒,速速投降!’”林淮边说边笑。
肖青听明白了,忍不住说了一句:“驸马与大长公主真是心有灵犀!”
肖青的意思是,即便大长公主有放浓烟的想法,拦截外逃的叛军可不容易,最后不过是将叛军赶去别处,可秦无病恰巧建议这时偷袭,便解决了拦截的问题。
秦无病自然知道大长公主这一趟身边都跟着谁,此时再加上凤鸣他们,这些人想在敌营放烟,放火都很容易,但秦无病想的是他们能趁乱带着大长公主入城。
“为何还不见大长公主”宋富突然开口问。
“对呀,眼下的局面,大长公主已无需绕路,再无危险可言了。”肖青补充了一句。
秦无病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她想活捉那几位堂兄!”
说完,秦无病突然手脚并用往城墙上爬,被林淮给拎了下来,且怒骂道:“你脑子烧没了?!你从这爬出去那是黄泉路,见不到大长公主!”
秦无病也不反抗,只虚弱的喊:“备马!”
“小尔小摩,把他弄回驿馆!”林淮是真急了:“你整天说这个惹麻烦,那个不听话,你自己呢?!就你现在这幅模样,即便到了大长公主身边,谁护着谁?”
秦无病连连摆手,急着解释道:“这一战,只要她不参合,咱们必胜,她一旦露面,那便等于给了叛军机会,可谁能说动她?她恨极了这几位堂兄,她定是想抓活的……”
林淮双目一瞪道:“我去!”
秦无病直接看向武大夫:“可有能迅速增强体力的药?就是那种……”
“驸马见多识广,老朽真是不知,若是有此神药,还望驸马告知,老朽……”
“我就是问问。”秦无病有些绝望的说。
“三弟,你信大哥一次,也信大长公主一次!”林淮说的无比认真:“我出城只找大长公主,你也说了,这一仗,只要大长公主不靠前,咱们必赢,我惹不了祸,大长公主一向聪明,你能想到的,她必然想到了。”
“我怕她以身做饵!淅川王不是那么容易抓到的……”
“那我找到大长公主便将三弟的意思告诉她,我再吓唬她,说你眼看就不行了,要见她最后一面,实在不行,我便直接将她打晕带回来!别的不说,这种事除了我谁敢这么做?”
秦无病想了想,轻轻点点头,还没张口说话,林淮转身便要走,秦无病看了一眼小摩,小摩即刻上前拦住了林淮。
“你着什么急?”秦无病想吼,可出来的声音却不大:“肖千户,能否再派出五千骑兵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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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青马上道:“兵士够,马不够,现在还剩一千多匹马……”
“一骑双骑,到了叛军军营,一千匹马肯定是现成的。”
秦无病话音刚落,林淮便拉着肖青冲下城楼。
秦无病心里突突了一下,还没等他仔细想想为何会不安,便听到楼梯处传来林淮的叫骂声:“我咋没撞死你呢!”
秦无病示意小尔去看看怎么回事,还没等小尔跑到楼梯处,赵光一瘸一拐的上来了。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
“我是来守城的!”赵光扶着城墙,说的颇有几分壮烈。
秦无病刚有一份惊喜,随即才想到缘由,不由的连声叹气,道:“你的随从都还关着,你从哪知道大长公主来了?”
“这你别管,我要守城!”
“对了,你还有暗卫,定国公府在西宁城或许还有别的安排,诶,我怎么把这事忘了!小摩,咱们秦家在西宁城必定有商铺,你去看看可有存粮,能捐的全捐给宋大人。”
宋富吃了一惊,他可是知道秦家在西宁都有什么铺子,可秦无病一直没有开口提,他便一直以为秦无病不想动自家的铺子,今日才知原来是驸马忘了。
而秦家铺子的人怎敢想人人口中的驸马是自家的七少爷?战事一起,很多消息送不出,也收不到,他们若是知道自家的七少爷在西宁府,早便来拜见了。
秦家在西宁大大小小有十几家铺子,卖绸缎布匹,卖胭脂水粉,卖金银首饰,还有酒楼,酒肆却不卖粮,但不代表不存粮。
若是秦家带头捐粮,别的商家自然响应,这几日宋富没少上门劝说,可谁也不知战事何时结束,谁敢将余粮交出?
“驸马深明大义!”宋富深深一揖。
秦无病此刻没心情跟宋富客套,只摆了摆手便又转身看向城外。
赵光觉得自己又被忽视了,他想走近一些,跟秦无病好好理论一番,被小摩拦住。
赵光急了:“你是不是怕大长公主见到我一身戎装变了心意?”
秦无病头都没回,说:“快带他去戎装!但,只此一身戎装,他要不穿,便把他扔回客栈。”
……
赵光欢天喜地的跟着小摩下去了。
过了稍长一段时间,肖青和小摩才先后回来。
赵光不肯穿别人穿过的铠甲在秦无病意料之中,所以小摩只得准备强行将赵光送回客栈,强行扭送的时候,赵光的暗卫出来了,小摩又与人打了一架,因本就在军营中,认识小摩的兵士也不少,自然有不少人出手相帮,暗卫又不敢真的伤人,或许也觉得自家世子有些太过挑剔,总之,最后赵光答应穿那身铠甲,至于能不能在兵营里待着,小摩就不管了。
肖青安排好两千人给林淮,又命人将最后那一千匹马牵出,说了些鼓舞士气的吉祥话,这才打开城门。
林淮冲在最前面,带着两千人奔向敌营。
……
第二百五十八章 林淮出城(一更)
第二百六十章 谈一谈(三更)
秦无病眼看着一队人马慢慢变小,他瞪着眼睛想要看到林淮将大长公主带回的画面,可惜,过了良久,这幅画面都没有呈现出来。
秦无病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让林淮去犹如放虎归山,秦无病甚至能想到此刻的林淮正张牙舞爪的骑在马上,四处砍杀逃出来又不肯投降的叛军。
秦无病心中是又气又急,之前稍微有的那点力气也被他消磨没了,只好重新躺到躺椅上,闭目想着大长公主有可能会用什么办法将淅川王生擒。
武大夫走到躺椅旁劝道:“关心则乱!驸马眼下的身体可经不起气恼和心焦!”
肖青也劝道:
“大长公主身边护卫之人必定不少,淅川王再厉害,再奸诈,咱们是突袭,他们事前没准备,军营此时已混乱无比,刚才我想了想,若是换做我领军,遇到这种情况,我当如何应对?”
秦无病坐起身,认真等着肖青的下文。
“若是我自己带的兵,平日里训练刻苦,遵守军纪,只要我不乱,他们必然不乱,我会带着他们找好一个方向突围出去!但,”肖青抿了抿嘴:“我不过是个千户,手下的兵也不过千人,比起万人的大军确实容易的多。”
“也就是说,若叛军像咱们那日西宁城外一战时遇到的叛军,这次突袭不会这么容易得手?”
肖青点头说:
“领军最怕的便是兵士不听军令!咱们是大白天的突袭,又不是晚上,他们的岗哨理应早就发现,驸马想的是大军都在歇息,淅川王和叛军将领在揣摩咱们此时放人的目的,即便收到禀报,一时间也难做出应敌的反应,可,在我看来,只要军纪严明,岗哨发现及时,咱们的六千骑兵难有作为,或许就是过去晃一圈便回来了。”
秦无病示意小摩和小尔将他搀扶起来,他又走到城墙边上看着浓烟处,像是自言自语道:“多了两万兵士,哪来的?灾民!我把这个可能忘了,王爷早便说过,淅川兵力不够,他们想趁着天灾,收服灾民充当兵士,看样子水灾不小啊!”
“驸马的意思是除了西河城内的三万叛军,多出来的两万叛军是江南那边受灾的灾民?”肖青追问。
秦无病笑了,说:“难怪她敢出手!这种时候不怕对手如何强悍,就怕有猪队友,还是那么多头猪,真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令!”
肖青听懂了,他忙说:“即便他们想杀鸡儆猴,在营地中斩杀一些惊慌失措的灾民,怕是也无用,反倒引起更大的恐慌。”
“她会用什么办法生擒淅川王?她无法算定淅川王会从哪一处突围,只会以身做饵,让淅川王来找她!她想生擒淅川王,淅川王何尝不想生擒她!”
秦无病嘟囔到这里,长长舒出一口气,只要淅川王想要活着的大长公主,那便只有被抓这一条路了。
至于战场上的流矢暗箭,有凤鸣他们在,不足为惧!
秦无病感觉自己的脑子清醒了一些,林淮说的对,他应该相信大长公主,也应该相信大长公主身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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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刚刚想通,想要回到躺椅上休息,赵光一身铠甲,笨拙的又上来了。
秦无病挠了挠脑门,很认真的问赵光:“你是淅川王派来的吧?”
赵光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急道:“你休想诬陷我!”
“如今我见你便想把你剁成肉馅,你仍旧坚持一次次的出现在我面前,你这般激怒我,不是想为叛军找条活路是什么?”
“你!好,我现在就站在城墙上守城门,哪也不去,你要不愿见我,自可回避!”
“谁让你上来的?定国公亲自教你,当兵这么个当法?我还真不信!若是有机会我要当面问问定国公,兵士都如你这般不听军令,目无军纪,全凭自己喜好,该如何处置?”
赵光愣住了。
“听好了,这身铠甲是穿给真正的军人的,你若连最起码的军令和军纪都不想遵守,来人啊,将他拖下去,扒下他这身铠甲,将他扔回客栈!”
小尔和小摩即刻上前,一左一右架起赵光便走。
赵光情绪激动,高喊着:“你们别碰我!”却又毫无反抗的力气,只得被动的跟着下了城楼。
肖青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位世子真说放他手里,他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秦无病说了那么多话,一下子没了气力,身子晃了晃,宋富和武大夫即刻上前左右架住他,将他搀扶着躺到躺椅上。
武大夫劝道:“你如今最怕急火攻心,那点毒若是让你带去心脉,你倒是无需再操心任何事了!”
宋富忙问:“可是有性命危险?”
“这便要看驸马自己了,他想活便能活!他什么都明白,这才是最气人的!”
“你这老头,我不信你就没有多思多虑的时候。”秦无病闭着眼笑骂道。
“有,那也是没事干闲的,我这一辈子没出过这片大山,总想着去江南看看,若是还能去京城看看便更好了,我这不叫多思多虑,我这叫做梦,美梦!对身体有宜。”
秦无病笑了笑,刚要反驳,便听到肖青激动的大喊:“他们在往回撤了!”
秦无病一下蹿起来,紧跟着眼前一黑……
……
第二百五十九章 想通了(二更)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七叔也来了(一更)
等秦无病再睁开眼,发现已经回到驿馆,面前是林淮焦急的脸。
林淮一见秦无病睁眼,吓得连连后退,竟是退到大长公主的身后,秦无病第二眼便看到了笑得露出两个梨涡的大长公主。
“你醒啦,我问过武大夫了,他说你已无性命之忧。”大长公主站在原地,没有上前,但笑得十分明艳。
“所以,你们便可以,往死里气我?”
“内啥,两天一夜没睡了,我先回去睡觉,你俩聊!”林淮转身冲出房门。
凤鸣和瑛姑也知趣的退了出去。
小尔和小摩相互看了一眼,还是小摩鼓足了勇气对大长公主道:“辛苦七少奶奶照顾一下七少爷,我俩也是很久没合眼了。”
小尔补充道:“身上伤还没好利索,辛苦七少奶奶,我俩就去眯一小会儿。”
小尔和小摩贱兮兮的朝大长公主作揖,大长公主笑呵呵的点了点头,俩人快速离开了房间。
秦无病哎呀一声,闭上了眼,他是真的没眼看,也是真的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该如何与大长公主独处,更是真的不知道武大夫的药中是否还有一些……的药。
“我抓到李世昌了!”大长公主坐到离床最近的一个绣墩上,激动的说了一句后,竟也有些不知所措了。
秦无病长叹了一口气,睁开眼看着房梁,悠悠的道:“这趟差事,可说惊心动魄,每次危急关头我都会想,你要是知道我这般不顾性命,可会气恼?”
“会!”大长公主认真的点点头。
秦无病感觉自己浑身犹如触电了一般,说不出的酥麻,但他不敢看向大长公主,仍旧盯着房梁,找了一下之前的思路,这才继续又说道:
“你说,如果西宁失守,你必定会亲上战场,我进了平卢城,便推断出西宁之危,那时,我没有时间仔细去想,你若知道我以身犯险,会是何等心情。”
大长公主垂下头,轻声说:“我收到消息时,你已领军将叛军尽数消灭,那可是李世昌八万精兵!”
“有没有点小骄傲?”秦无病扭头看向大长公主,得意的问。
“有!不小,很大的骄傲!”大长公主抿着嘴笑。
秦无病觉得心都化了,他深吸一口气,重新看向房梁,又道:“那一战我受了一些伤,西宁守军迟迟不肯出城来援,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带来的将士一个个倒下!”
“换做是我,我也不能!”
“进城后,我伤重,那时躺在床上才知道怕,我对大哥说,万一我有个万一,一定要告诉你,擦亮眼睛找夫君!切莫拿我作比较,我希望你能有人照顾,爱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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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接到的消息你那时伤不重啊?”大长公主焦急的问。
秦无病微微挪动了下身子,轻咳一声道:“有些善意的谎言是可以接受的,我想说的意思是,在某些不得不的情况下,尽管跟着自己的心走,但,今日,不是不得不的情况,你为何还要去冒险?”秦无病说完看向大长公主。
“对我来说,今日便是!”
“想抓住他,方法很多……”
“李世昌身边的护卫不比我的凤队,花队差,西南省的大山中,遍地是毒,他身边的人最善用毒,想抓住他没那么容易!不知道要送上多少人的性命才能得手!是我不想让他这么轻易的死去,死了,便什么都不知道了,甚至连错了都不知道!既然是我要生擒他,那自然要我出手……”
“你出手便容易了?”秦无病撑起上半身。
“我曾命人采摘西南的各种有毒花草,查了古书,询问过不知多少大夫,才制出一些可解毒的药丸,他的毒对我无用,他也不敢毒死我,且只有我才能将他诱骗出来,因他同样想生擒我!拿我做要挟,胜过千军万马!”
“你这不是都明白嘛!你就没想过,万一有个闪失,我该如何是好?”
“真说我被抓了,李世昌拿我做要挟,要西宁城,你会如何做?”大长公主歪着头,黑亮的眼睛闪着光,认真的看着秦无病。
秦无病挣扎着坐起身,先是垂头想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扭脸严肃的看向大长公主说:
“我会命令肖青死守西宁城,会将福尔摩斯和大哥打晕,然后带着利刃走出城,到你面前,告诉你,我在黄泉路上等你!”
“你带着利刃,就不试一下杀了李世昌?”大长公主声音有些哽咽。
“我打不过,还是死在自己手里吧。”秦无病垂下头:“西宁一地牵扯太多,若是西宁失守,叛军便会势如破竹,直奔江南!朝廷要如何应对?九哥若是调用河道上的官兵,因水灾而亡的人……不知会有多少!灾民揭竿而起,正是叛军最想看到的!从边关调兵?不说是否赶得及,边关战事或许即刻会有变……西宁一地,可乱天下!”
大长公主深吸一口气,声音颤抖的说:“你和我想的一样,所以,我放心去诱敌!”
“咱能不能讲点道理?你是放心了,我呢?九哥呢?皇上呢?”
“可是,我不觉得有危险啊,他们当时惊慌失措的,突然听到兵士们喊‘大长公主与我们同战!’李世昌的脑子里必定只剩抓住我这一条,连跑都忘了,可他身边的人想的可是逃命,我命兵士四处喊‘烟是毒烟,吸入后几息便会致命!’不管他们信不信,他们都会尽量屏住呼吸,你说,李世昌满脑子想着抓我,其他人都想着先逃出去再说,他们又怎能想出好办法对付我?”
秦无病看了眼大长公主一身白衣,叹了口气道:“他们但凡清醒一点也应想明白,你若真的是上战场,怎会这身打扮。”
“我就是上战场呀!只不过目的是将李世昌引出来。”大长公主笑出了月牙眼。
“只有他见过你?”
“你真聪明!”大长公主眨了眨眼。
“你也认识他!”
“他们当初因为皇位传给我父皇闹过,因为没有波及太多人,我父皇只是将三叔一家送去了淅川,等我皇兄继位,几次将李世昌召进京,也是想消除隔阂……”
“所以只有他能确定是不是你。”
第二百六十章 谈一谈(三更)
第二百六十二章 粮食也到了(二更)
大长公主笑得很欢快,很得意,两个梨涡若隐若现,看得秦无病直摇头,他想找回之前那点怒火,却怎么也找不回来。
“他看见了你,你便也能看见他。”秦无病挠了挠额头道。
大长公主一边嗯一边点头:
“军营那么大,我上哪找他?即便知道他的大帐在哪,那种时候,他又不会老实的待在大帐中,其实这点浓烟对李世昌来说不是问题,但他知道我来了,脑子里的想法肯定变了,他定是一面让军中将领指挥大军突围,一面设法将我生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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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长公主顿了一下,得意的看了秦无病一样,又道:
“他想要看清是不是我,就必须要探出头来,我带了一层面纱,他着急看清,便会再向我走近一些,他身边自然有护卫之人,他们的举动必然与其他将士不同,很容易分辨,我身边的人发现了他们,我便也靠近一些,先将他看清,摘下面纱是我的指令,等他看清我的时候,我的人已经出手了。”
秦无病躺回到床上,盯着房梁长叹一口气说:“说不过你,这世上怕是没人能管得了你,只是,你做事之前多想想身边的人。”
大长公主撅起嘴,赌气的看向一旁,生气的道:
“要是有别的方法,我自然乐得清闲,可这么浪费兵力跟他周旋何时是头?今年涨水期雨势强劲,河道上处处有险情,九哥已经累病了,皇上更是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秦无病听到这里挣扎着又坐起身,他实没想到襄王爷会病倒。
大长公主仍在气恼中,她接着说道:
“皇兄在世时曾与我说过,淅川之危若能兵不血刃是李家之福,天下之福,若不能,也要尽量手下留情,皇兄想不到他们会引外敌入侵,觉得收拾他们容易的很,只想着莫在史书上留下骂名!皇兄还说,父皇临终之际曾对皇兄说过,要善待李家子孙!只善待二字,便束缚了皇兄的手脚,也给了淅川时间,若是,诶……你可知我母妃是何人?”
这时,房门突然被大力推开,老和尚如同从天而降,大手一挥嚷嚷道:“孤男寡女的,好意思待这么长时间!”
秦无病下巴都快掉了,指着老和尚问大长公主:“你敢带着他来?”
“他是谁?喊七叔!”老和尚不乐意的走到床前,突然坏笑着问:“听说你前两天吃喝拉撒都在床上?”
秦无病面色顿时青红交错,他狠狠的看向站在门口的林淮。
林淮赶紧解释道:“这事整个驿馆都知道,你可不能算我头上!”
“整个驿馆只有你敢跟老和尚说这些!”秦无病咬牙切齿。
“喊七叔!”老和尚瞪眼嚷嚷。
“你可不能武断!”林淮继续解释:“为何你刚才醒来他不在屋内?”
“我去看赵光了!”老和尚笑得很是得意:“我让他面壁思过呢!”
秦无病哎呀了一声,搓了搓脸道:“你能不能离他远点,我如今只盼着粤地尽快来人将他接走,你不要再去招惹他,他愿意干什么便干什么……”
“他拦住我们进城,非要让玉儿看看他身穿铠甲的样子,还嚷嚷说,你为了一己私利,将他守城之功抢走了,如今装死也是为了博得玉儿的同情……”
“你就只让他面壁思过?”秦无病脸变得很快。
“哪能呢!”老和尚得意的道:
“我先问问他是如何守城的,他说他守的是平卢城,因他是定国公世子,待在城里便将叛军震慑住了,无叛军敢来攻城,我说这话我一定一字不差的说给定国公听听,也好叫定国公知道,定国公的名号不仅在南诏好使,在西南更好使,只世子的名号便已够用!你没看见当时那小子的脸色……”
老和尚哈哈笑了两声问秦无病:“我如今这嘴皮子是不是也很厉害?”
“那小子要是说两句便能管用,我还愁什么?”
“你接着听啊,我问他‘你说无病是装死,你可知他装死的理由是啥?’那小子摇头,我说‘我带你去看看,兵营里有跟他同一种病症的’,那小子死活不去,我便命人强行带去了,他身边的暗卫还出来想救他,几下就打跑了。”
秦无病听到这里,赶紧转移话题:“内个,淅川还有两万叛军,我推断会有五千人负责运粮,剩下的一万五千人这一两日便会到西宁城。”
“这事儿不急,已经群龙无首了,他们蹦跶不出水花,我带赵光直接去看了跟你一样……”
“话不能这么说,淅川除了兵还有粮!”
听到有粮,大长公主忙问:“你是说,除了运送途中的粮食,淅川还有粮食?”
秦无病赶忙点头道:
“李世昌在深山老林中练了十万精兵,这些年如何养活这些兵?自然是开荒种田,学着卫所的样子,自给自足!他们这次出兵,之所以非要拿下西宁,也是为了后方粮草供给能跟上,他知道江南水灾,粮食不够,可他有啊,只凭这一点,一旦让他拿下西宁,将粮草供给线建成,攻打江南时,或许真可势如破竹。”
大长公主激动的站起身道:
“眼下朝廷最缺的便是粮食!你父兄还有叔叔们,头发都快愁白了,也仅仅是解决了江南数县灾民的安置,可边关也缺粮食啊!”
“所以,眼下之急是将淅川剩余叛军劝降!他们不仅知道李世昌将粮食藏在哪,且九哥那里可不止缺粮,兵力他也缺,这些人中若是有真心悔改或者之前是迫不得已的,大可到河道上尽尽心,也算是将功赎罪!”
大长公主原地蹦了两下,激动的连连拍手道:
“我收到有灾民被李世昌收买,集结奔西宁城而去的消息时,想的只是能将西宁城守住,若是知道此行还能弄到粮食和兵力,或许九哥病一下子就好了!江南稳住了,全力以赴对付三处外患,必能将他们尽快赶回去!”
大长公主说完,又挥了挥小拳头,笑成月牙的眼睛放出灼目的光!
……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七叔也来了(一更)
第二百六十三章 老和尚的心思(三更)
秦无病命人将肖青和宋富找来,在病榻上开了一个西宁领导班子关于落实粮草和兵力具体实施办法的会议。
会议在激动热烈的情绪中开始,在秦无病内急的尴尬中匆匆结束。
武大夫的药依旧给力!
老和尚和林淮跑到驿馆外,找了家酒肆,俩人小酌了几杯,林淮突然低声问道:“你为啥不让三弟知道大长公主的娘是谁?”
“我是不让他知道吗?”老和尚眼一瞪:“按说你跟着无病也有些日子了,咋这脑子就是长不出来?我那是不想让你知道!”
林淮急了:“防我是为哪般?!”
老和尚挥了挥手说:“哎呀,为你好!知道那么多干啥?”
林淮想了想,闷头喝了一口酒,想的是等将来偷偷去问秦无病。
此时的秦无病想死的心都有,但他想拉着武大夫一起。
就在秦无病琢磨着如何能散一散屋里的味儿,肖青的亲兵来报,去劫粮的五千人回来了,带着粮食回来了!
秦无病激动的想下床,但他此时浑身正是一点力气都没有的时候,他无力的抬了抬手说:“快去请如来佛祖,不是,去请府尹胖大人,不对,宋府……”
小尔已经冲出房门了。
这五千骑兵着实立了大功,他们出了城门后,分成两队,一队四千人直奔商议出来的路线劫叛军的粮草,一队一千人去卫所‘借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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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组队伍都很成功,只是一千人的队伍从白启亮的卫所借完粮后,没有时间再去薛守成的卫所,只得先行将已取到的粮食送回来。
五千骑兵去的时候都快,慢在回城的时候,多了运送粮草的马车,想快也快不起来。
秦无病需要跟宋富商量这些劫来的粮食留多少,有多少可以先送去江南解一解襄王爷的燃眉之急。
宋富笑得浑身的肉都在颤,只卫所的粮食便够西宁城守军撑到粮食收成的时候,更何况还有卫所没有‘借’,真说撑不住了,大可再去借。
秦无病知道,眼下也就西南省的卫所能找出粮来,天下之乱因西南起,或许也因西南终!
宋富美滋滋的说:
“西宁城虽说一直险情不断,但未伤到百姓,未有灾民,流民,这样一来,只要不再封城,很快,一切便可回到原来的模样!城中有些穷困人家,因这段时间的战事,确实揭不开锅,如今有了粮食,我也无需再去看别人脸色,救济他们,帮他们度过这个难关,还是能做到的。”
“秦家的那些铺子,宋大人有需要,尽管去找他们!”
“原本是要的,眼下不用麻烦驸马家的铺子了,够了,够了,哈哈哈……”
“就是说叛军的粮草我都可运去江南?”
“尽可,尽可!”
秦无病正与宋富商量着,暗卫又来报,淅川方向来的叛军已到西宁城外十里。
秦无病愣了一下,嘟囔道:“这是趁我病,都来送礼啊!”
肖青自然也收到消息,没用秦无病去请,肖青急匆匆的也来了。
此时天色已黑透,淅川叛军到了的第一步必是先与李世昌联系,联系不上呢?至少他们不敢动!
秦无病与肖青说着说着便转到派多少兵士给江南运粮上了。
老和尚和林淮回到驿馆便听到了消息,兴奋的冲进秦无病的房间,老和尚问:“玉儿怎么没在?”
秦无病面无表情的道:“我刚刚又喝了药!”
林淮点头表示理解,老和尚却说:“这事又盖不住,遮掩无用,有鼻子的都能知道。”
秦无病却一脸严肃的问:“淅川八兄弟应该喊你七叔吧?”
“废话,不然呢?”
“他们八兄弟现在有六个在咱们手中,只余老大和老七,如果我所料不差,他们不会跟着大军过来,更不会留在淅川城内,而是会守在那些粮食旁,做供给调度之用。”
宋富和肖青都点头,这二人如今觉得秦无病说什么都是对的。
林淮却说:“手里没兵,守在那里有何用?”
老和尚说:
“老大比我岁数还大,倒是个沉稳的性子,本来嘛,他是老大,可惜是庶出,虽人人都喊他兄长,却事事都要听老三的,有些城府是必然的,是不是跟老三一条心,那可说不准。”
秦无病听完眼眉一挑道:“若是将淅川王的头衔给他……”
“他这把岁数了,又有一大家子人,别说给他个做梦都不敢想的王,便是只给他一条生路,他怕是也会降了。”老和尚眼中闪过一丝期许。
秦无病只做未见,点点头说:“他周围眼下也就能有一两千兵士,这一次李世昌定是最后一搏,亮出了所有家底,肖千户!先派人出城劝降……”
“我去!”老和尚喊道。
“不行!黑灯瞎火的,万一……”
“哪来的万一!李世昌都被抓了,他们为谁而战?几句话的事,放心吧!”
老和尚说着拉起肖青便出了门,秦无病想喊却又没有力气,只能对小尔急道:“快去找大长公主!”
林淮竟是跃跃欲试准备破门而出。
秦无病虚弱的道:“我管不了他还关不了你!”
林淮这才将屁股坐稳。
……
第二百六十二章 粮食也到了(二更)
第二百六十四章 雪狐军(一更)
大长公主没拦着老和尚,在她看来这一趟确实没有任何风险。
老和尚也不负众望,竟是堂而皇之的进了叛军刚刚扎好的中军大帐,劝降的过程很短暂,因外面还有肖青派来的五百兵士学着秦无病朗诵团的样子,齐声高呼‘淅川王李世昌已被生擒,投降不杀!’
帐内,老和尚滔滔不绝。
帐外,众将士喊声震天。
谁敢不降?可领军的将领一再表示之前的迫不得已,以及愿意戴罪立功的诚意,但老和尚没有任何停止的意思,依旧在古往今来的大谈谋反的害处,以及百姓所受之苦,这一谈便谈到林淮过来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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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行了,外面的兵士都被打散分别安置了,你守着他干啥?三弟让我来叫你回去睡觉。”林淮学着秦无病的样子,没大没小的跟老和尚说。
“一边待着去!像他们这种人,嘴里说着降了,心里还在想着如何翻盘!”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那名将领脸色极是惨白:“下官,下官之前也是被逼无奈啊!”
“少来!你这套说辞骗骗别人或许还行,想骗过我……”
林淮轻轻拍了一下老和尚,示意老和尚跟他出去,老和尚很不爽:“有事在这说,定是那小子想出什么鬼主意想骗我回去,我还没谈完,我得让他从心底悔过……”
“三弟说这人能领这最后这一万多人来攻城,可见是李世昌留在淅川的自己人,不直接杀了等什么?你跟他谈啥?”
老和尚拉起林淮迅速走出大帐,即刻有兵士冲进大帐,二人身后传来那名将领的哀嚎声:“我是真心悔过了呀……”
老和尚走的很急,林淮快步跟在身侧,口不停歇的说:
“三弟也是被吓着了,之前平卢城有个叛军首领降了,可等到了西宁城外,他便又犹豫了,恰巧小福和小斯在他手里,我们若是慢一步赶到,你这次怕是见不到他们俩!如今他俩也是刚刚能下地,昨夜还上了城楼参与守城……”
老和尚听到这里突然站住了,他扭脸问:“那小子为了俩随从便杀进敌营了?”
“你这话我不爱听,随从咋了?动不动便主子随从,嫡子庶子,差哪了?都是人!”
“我又没说不该去,我是觉得这事可以告诉玉儿。”老和尚奸笑着。
林淮恼怒的指着老和尚道:
“你敢跟大长公主说,我便跟你断交!”
“爱断不断,谁稀罕!”老和尚背着手往前走去,忽又问:“真把那人杀了?”
林淮正担心秦无病找他算账,便没好气的答道:
“不然呢?这一万多人都要去河道上,那叫啥来着,哦对,防洪抗灾!这位将领要是跟之前那个一样,听到点风声便摇摆,真弄出个死灰复燃,你担着?三弟说了,他们哥几个也算是子孙满堂,等将他们的家人都抓了,万一漏掉一两个流落到民间,是吧,等这位将领在河道上卖力的时候,他周围可是随处可见灾民!”
老和尚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杀个人找这么多理由!你为何不早些来叫我?非要我跟他谈了这么久……”
“三弟说,这事是个人就能想明白,你没想明白,怨得了谁?”
“好小子!我回去便去找玉儿!”
……
老和尚回到驿馆没能马上去找大长公主,因为已是子时!
转日老和尚也没机会跟大长公主告状,因为肖青领一万骑兵在东方刚刚显白的时候,由几名真心投诚的百户领着出了西宁城的西门,直奔淅川,里面便有老和尚。
肖青如今可不会再为马匹发愁,架不住人家来给送。
秦无病本想用淅川王诱降老大,大长公主坚决不同意。
其实秦无病也不过是想随口骗一骗老大,痛快的将粮食弄到手,这种事儿哪是他能决定的,但大长公主就是不允!
大长公主说能给他留条活路已是不得已,秦无病便不再说什么了。
他知道何为不得已!
因这八兄弟的一己私利,不知道害得多少人丢了性命,害得天下差点大乱,让这八个人死几个来回都不为过!只是,史书上如何记载?后世子孙如何评论?
留一个活着,才能彰显皇家的大度,才能告诉世人皇家也有亲情!
可皇家这些人谁想让他们活着?哦,有一个人,老和尚!
所以老和尚坚决要求同行,他心中的三哥永远以某种姿态活在他的心中,哪怕无数事实告诉他不是他想的那样!他仍旧对三哥留有与旁人不同的感情,所以,他想为三哥留下一支血脉!
秦无病没有阻拦,这次淅川之行的主要目的是粮食,应无多少风险,却还有一件任务,哥几个的家人都要被‘请’到西宁来!
老和尚去确实可以比别人更容易,更快速的将粮食的事解决,同时将那些沾亲带故的人带回来。
秦无病如今也知道,之前西宁城外一战后,朝廷之所以没有即刻调兵去淅川,应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分出高下,等反应过来,也是将剩余兵力调去了边关,可见边关战事之胶着,朝廷的兵力是何等的捉襟见肘!
这或许是叛军想看到的局面,所以,哥几个的家人极有可能没有来得及转移,可老和尚会不会心软?他毕竟是对三哥有着不一样的感情。
秦无病在送别时对老和尚说:“自作孽,不是你我能救的!也不该救,原本按罪行轻重,或许可活一支,救了,便都活不了了。”
老和尚没好气的回道:“我们家这点事,我比你明白!”
……
等天色大亮之后,城门再次打开,五千步兵运送着一部分粮草整齐的出了城门,一个时辰后,城门又开,又是五千步兵运送粮草出城……
这是肖青与秦无病商议之后的决定,将昨晚收服的叛军一万多兵士打散成四支队伍,每支队伍中再加入一部分肖青手下的兵,由肖青指定领兵之人,每只队伍相隔一段时间出城,不为了防别人,只是是防自己。
四支队伍先后离开西宁城,大长公主昨日已传信给襄王爷,襄王爷会派人半路来迎,这两万人也会被带上河道,参与抗洪抢险。
第二百六十三章 老和尚的心思(三更)
第二百六十五章 雪狐军(二更)
如此一来,西宁城中只剩下一万将士了,宋富倒是长长出了一口气。
林淮一开始还有点闹情绪,他也想跟着老和尚去淅川,但是被秦无病一口回绝,可随后,秦无病就说让他带一万将士守城,林淮便心花怒放了。
但秦无病心里明白,此时的西宁城已无忧患!
大长公主却很矛盾,她本想跟着粮草一起回江南,可她又不太放心秦无病,武大夫说想清楚体内余毒还需要二十天左右,这还是说有凤鸣的黑色凤丸,大长公主的解毒丸,再配上武大夫的调理,才能做到。
秦无病很想知道自己这么做小白鼠,这么多药吃下去,原来的毒是解了,会不会新增别的毒?
可秦无病不敢问,他能感觉到大长公主的焦急,他虽说还不能下地自由活动,但已无琐事缠身,襄王爷可不同,之前病倒,是否痊愈还不知,但平日里有多少事需要襄王爷操心却是可预知的,他能理解大长公主的焦急。
肖青和老和尚这一趟淅川之行,最快也要半个月之后才能回来,到那时再动身回金陵,等到了金陵怕是只剩水灾的收尾工作。
而到那时,最需要的便是粮食!
一切好像都是天意。
……
秦无病又躺了两天,终于是能下地正常溜达了。
小福和小斯也回到了驿馆,跟秦无病一起接受武大夫的调理,每日滋补之下,小福和小斯已是胖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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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尔摩斯四人跟着秦无病这几年,除了没大没小之外,没见有别的特长,可这四人见了大长公主却都如嘴里抹了蜜,说得大长公主咯咯直笑,看得秦无病直纳闷,看得凤鸣直撇嘴。
几个人没事便坐在一起胡说八道,时间过得倒是快,只是大长公主笑过之后,眉目间的忧虑仍在,秦无病暗暗叹气。
这一日傍晚,秦无病想出去走一走,大长公主陪着,福尔摩斯四人和凤鸣,瑛姑走在后面跟着。
“我知你心中放不下九哥,我这里也没什么事,明日我让大哥安排两千人,送你回金陵吧。”
“嗯!”大长公主点了点头。
秦无病像是被噎着了,他以为大长公主会先说出自己为何担心金陵,再做出一副难以决断的样子,他再劝一劝,说一些千里共婵娟的情话,也算配得上这落日美景。
“凤队还是留给你。”大长公主补充了一句。
秦无病想说不要,又觉得有耍脾气的嫌疑,他只能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叹了一口气,还没想好如何婉转的表达一下,大长公主又开口了:
“三十年前,北元有过一次很成功的突袭,三日时间不仅冲过边关,且连取两城,朝廷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是我母妃带着一千村名组成的骑兵队伍,拖住了北元大军的脚步。”
秦无病毫不犹豫的左脚拌了右脚,踉跄了一下:“一千人?”
“是!我母妃生长在呼城县,离边境不远,那里的人也是以放牧为生,经常会遇到北元小股队伍过来打草谷,我母妃从小善骑射,带着周围村子的人没少将北元的那些人打回去,但那一次突袭,敌军路线走的不是呼城县。”
“你母妃原本可以不用追过去打。”
“是,但是她去了,还说动了一千人跟着她。”大长公主说到这里,骄傲的笑了笑,又说:“他们夜袭军营,打完就跑,白天突然出现在大军后端,也是打完就跑,北元大军奈何不了他们,屡屡让他们得手。”
大长公主看向秦无病,眼睛笑成月牙问:“我母妃是不是很厉害?”
秦无病重重点头。
“这还不是最厉害的,最厉害的是她领军将丢失的两城一处处打了回来!最终将敌军打回关外!”
秦无病干脆站住了,他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健,这般一惊一乍的,万一扑街了,怕是对身体恢复不利。
“正好有座茶楼,咱们进去坐着说。”秦无病建议道。
大长公主点头,小福赶紧先跑进去要了一个可见街景的包间。
等茶水点心都上齐了,秦无病才追问:“你说你母妃领军,意思是,当时城池守军甘愿听从你母妃的号令?”
大长公主重重点头道:
“母妃带领一千人每日偷袭北元大军,北元将领用了很多办法想擒住我母妃,可他们永远算不出我母妃他们会在何时何地出现,一开始甚至不知道我母妃他们有多少人!当时北元大军在攻打德宝城,因我母妃的原因,北元大军攻城慢了下来,让城里的守军有了喘息的机会,而守城将领自然知道我母妃都做了什么,所以,等我母妃找到机会进了城,守城将领便对我母妃言听计从。”
大长公主抿着嘴,得意的歪着脑袋,两个梨涡甜甜的挂在嘴边。
“后来,朝廷派的兵到了,那时我母妃带兵几次出城与敌军交战,以少战多,却是将德宝城前的北元大军击退三十里。”
说到这里,大长公主不笑了,她垂下头。
“朝廷派去的将领不肯听从你母妃的号令?”秦无病轻声问。
大长公主摇摇头,说:
“一开始不听是肯定的,谁愿相信一名女子能领兵作战?但他们打了几次,敌军未退反进,我母妃便有了领军的机会,从那之后,一直到将北元大军赶回北元境内,便都是我母妃领军,几次胜仗后,父皇那时候下令边关全军听从我母妃的号令,母妃还为这支军队起了一个名字叫‘雪狐’,他们就是雪狐军!”
“这一战耗时一年多,母妃奖罚分明,从未让将士们饿过肚子,冬天的时候也未曾让将士们冻着过,她会跟朝廷提出要求,也会跟朝廷说如何能做到,因她能够预判到战事会到何时,才会在夏日的时候,跟朝廷要冬日的棉服,她知道若都用棉花做,朝廷做不出来那么多,母妃便提出兽皮也可御寒……”
秦无病深吸一口气,问:“雪狐军定是对你母妃敬重有加!”
第二百六十四章 雪狐军(一更)
第二百六十六章 雪狐军(三更)
大长公主的表情开始落寞了,她喝了一口茶说:
“母妃那时才二十岁,她的爹娘兄长都被北元人过境打草谷的时候……打死了,母妃一个人过了好几年……母妃立了大功,却不肯要任何封赏,只提出将赏给她的那些金银布匹分散发给战亡的将士和受伤的将士,她后来说过,战场上,她从未丢下一名兵士,那些留在战场上的尸体,她全部找回来,让他们入土为安!”
大长公主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
“父皇知道母妃的所作所为,很是欣赏,便命母妃进京,父皇本想封母妃本朝第一位女将军,可见过面之后……却将母妃招进了后宫,两年后,我出生了,可母妃没过多久却病亡了。”
包间里安静了片刻。
“父皇觉得对不起母妃,她本是属于山林中的飞鸟,父皇却将她囚进深宅,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父皇对我极是宠爱,虽然我不记得什么,但皇兄说,不论他何时面见父皇,我都在父皇怀中。”
秦无病看到大长公主脸上的哀伤,不由得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说了句:“你皇兄也很宠你!”他本来还想说‘我也会很宠你。’终是觉得肉麻了些,没有说出口。
“是!皇兄说他十分敬佩我母妃,九哥也是,他们觉得母妃是百年不遇的女英雄!只是,世人只知呼城县有位女将军,却无人知后宫中的静妃……”
“你是说没人知道你母妃入宫了?”秦无病惊诧不已。
“一开始只有父皇身边的人知道,后来也仅是皇家的人知晓,所以,北元因为母妃的缘故,十年未曾再敢来犯,也让百姓有了休养生息的机会。可十年后,他们像是忘了疼,又或者听到了什么风声,又一次突袭!皇兄御驾亲征,差点没能回来,而救了皇兄的,恰巧就是雪狐军,这也是因为九哥敢用!”
“什么意思?”
“你这么聪明怎会想不到?”大长公主歪着头看着秦无病问。
秦无病想了想,这才道:
“你母妃进宫之后,怀了身孕,你父皇年纪可不轻了,担心生下皇子后,这支雪狐军变成了这位皇子的依仗,引发萧墙之乱,你父皇便将雪狐军打散,调去各个卫所,你九哥监国的时候,重组了雪狐军,当年的老兵虽说不多了,可放在一起,仍旧是令北元大军闻风丧胆的军队!”
大长公主重新露出了笑颜,夸赞道:“不错!八九不离十!那你能想到我为何要跟你说这些吗?”
秦无病诚实的摇了摇头。
“从那以后,雪狐军重新组建,总共一万人镇守边关的第二道关口,皇兄将这支雪狐军留给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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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使劲搓了搓脸,他很想问‘你们李家怎么都这么喜欢送军队?’
老和尚会有军队是老皇上想要保他的命,不过方法独特了些,大长公主会有军队难道也是为了保命?
“母妃曾经做过的事,父皇不希望百姓过多议论,所以百姓知道的并不多,尤其是南方的百姓,但在北方,在军营中,皇兄说我母妃是那些兵士心中的神,她料事如神,她果断勇猛,她战无不胜!尤其是在雪狐军中,无人可代替母妃的位置!皇兄亲眼见过那些老兵说起母妃时眼中的敬重,他们将母妃说的神乎其神……”大长公主笑了笑,眼中却闪着晶莹。
“皇兄说母妃像是一根绳,将雪狐军紧紧拴在一起,他们只要想到母妃曾带他们这只军队打过仗,便有使不完的劲儿!”
“所以,你皇兄将这只军队交到你手里,只有你能代替你母妃……”
“我代替不了!可也没人比我更合适,皇兄想要一支勇猛无敌的军队,而我,想看到母妃的影子。”
“你去过边关?”
“十五岁那年,我去了!带着你见过的那种马鞍,雪狐军只有一万人,我用我那些年攒下的银子,外加一些皇兄的赏赐,每人做了一个,他们很喜欢!我跟他们比骑马,比射箭,我的箭比他们射的远,他们很惊讶,我说,将来把他们的弓都换做我这种,他们能射的更远!”
“我还去看了当年跟母妃一起上过战场的老兵,他们大部分身上有伤,我留了些银子,不多,但我应承他们每年都会送!我还去了好几片山林,那里埋葬者当年的勇士!我命人将这些勇士的名姓,家住哪里找出来,他们的家人理应得到照顾,他们跟我说,母妃也曾说过同样的话,且一直这么做,只是,母妃去的太早了!”
秦无病心疼的看着大长公主,他想伸手抹去大长公主脸上的泪痕,却又想让它尽情的流淌,他陪着便好!
“后来,我央求皇兄打造了跟我一样的弓箭送到边关的雪狐军中,随后我又想,近距离作战刀剑的锋利自然无比重要,北元军队冲锋的兵士,外有铠甲,内有兽皮,砍杀起来必定十分费力,我翻阅古书,试了无数回,骑兵用手刀方便还是长柄笔刀利落?我们的铠甲如何做才能更有保护且不沉重?就像是矛和盾……”
秦无病静静的听着。
这些年,大长公主没有停歇,她一直在努力将母亲留下的这只军队打造到最好,她想证明,她是母亲的女儿!
第二百六十五章 雪狐军(二更)
第二百六十七章 劝说(一更)
可秦无病能从大长公主的眼神中看到久久散不去的哀伤,他一直揪着心听着,认真的听着,终于,大长公主垂下了头,大颗的泪珠砸在了桌面上。
“在金陵收到两万灾民归了叛军直奔西宁的时候……我……还收到消息……一万雪狐军奋力抵抗,两日未曾退后一步,将北元二万大军拦在拒元关,直到援兵到……一万……还剩几百人。”
秦无病的心揪着疼了起来,他伸手紧紧握住大长公主的手,紧紧地握着,想劝慰却没能说出一句话。
“他们可以先退啊……退到成玉关,到了那里再撑到援兵来……他们不肯退,不肯退!”
大长公主呜呜的哭了起来。
秦无病心疼的不知所措,想都没多想,张口便问道:“为何没有斥候提前预警?为何关口只有这一万守军?为何援军两日才到?”
大长公主哽咽着道:“拒元关不是……边关的第一道关口,是在山坳中第二处关口,北元大军突然发兵,镇守在第一道关口的五万将士……没能抵抗住……很快便失守了……他们,他们……”
“先不管第一道关为何如此快速失守,只说雪狐军,他们怕敌军一旦冲破关口,三十年前的两城连丢会再重现!他们奋勇抗敌,是为了给后面的关口争取到时间,否则敌军士气高涨,我们则会惊慌之下连连败退!他们,都是勇士!是你母妃的兵!是你的兵!”
大长公主更是泣不成声。
可秦无病却听到了不同的哭声,抬头一看,福尔摩斯四人早就鼻涕眼泪流了一脸,小摩还发出了呜呜声。
凤鸣见秦无病望过来,直接背过身去,瑛姑只是垂着头。
秦无病叹了一口气,握着大长公主的手,对福尔摩斯说:“你们能不能别跟着配乐?要哭外面哭去!”
大长公主回头一看,扑哧笑了一声,随后又呜呜的哭了起来,这动静一出,小福小尔也绷不住了,跟着小摩一起,呜呜的出声哭了起来,小斯强忍着悲痛,沉声道:“他们都是英雄!我也想做雪狐军的兵!”
“你做个屁!”秦无病没好气的喊了一声,又数落道:“你以为当兵只要敢拼就行了?少不得平日里操练,你都多大了?七老八十的还想去当兵,等过了新兵期,你就是老头了!”
小斯梗着脖子道:“那便让我儿子去做雪狐军的兵!”
“你先将儿子他娘找到!”
小斯看到秦无病递过来的眼神,立刻明白,只见他两步走到大长公主身侧,扑通一下跪地道:“七少奶奶给我做主!”
小福小尔和小摩不哭了,三人愣了一下,随即便明白过来,赶紧挨着小斯跪下,齐声道:“七少奶奶给我做主!”
大长公主愣住了,也忘了哭,看了一眼秦无病,秦无病忙贱兮兮的说:“你就帮帮他们吧,都老大不小了的,跟着我倒是把他们的婚事都耽误了。”
大长公主擦了擦脸上的泪,瑛姑赶紧上前递上帕子,大长公主接过来认真的擦了擦才道:“起来吧,我想着,瑛姑也帮我看着点,看京城谁家的小姐到了适婚年纪……”
“七少奶奶,我们,内什么,小姐?丫鬟就成!”小摩有些激动的说。
“那不成,我大长公主府的人,至少七品官家的小姐,才可配得上!”
大长公主这句话说完,四个人比听了号令还齐,连磕了三个头,大长公主脸上又有了笑容,秦无病一颗心总算是落下了,哪知小尔在起身前,信誓旦旦的哽咽道:“我们生了儿子都送去雪狐军从军,也做不怕死的英雄,绝不给雪狐军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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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长公主眼眶又红了。
秦无病真想一脚踹过去,大长公主却严肃的看向秦无病,秦无病的心顿时提溜起来了。
“我要去边关!”
秦无病深吸一口气。
“九哥有你帮衬着,只要过了涨水期,江南必定无事!我来西宁前便想好了,叛军一日不除,朝廷便无法全力以赴处理边关之战,我决定来西宁,一是因你可能会遇险,二是我要生擒李世昌,替雪狐军的将士报仇!我还要去边关,杀尽北元大军,也是替雪狐军报仇!”
大长公主握着拳狠狠砸在桌子上。
小摩上前一步,昂首挺胸的道:“我也去!”
“你先给我滚出去!”
秦无病觉得自己的五官都扭曲了,他喊完之后,挠着额头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才温柔的说道:
“你做什么我都支持!”
大长公主面色一喜。
“但是,我有个问题,”秦无病问的很认真:“你想要报仇,为何不直接北上边关?生擒李世昌的事,你可以交给我,即便有两万灾民归入叛军队伍,你应该相信我能处理,没有马上北上,是不是还有别的顾虑?”
秦无病问的很温柔,大长公主眨了眨眼睛,认真的想了想,说:
“我当时算了一下时间,我若是那日从金陵出发,真说马不停蹄,日夜都在马上,我确实做不到,怕是要月余才能到边关,那时战事不知是何状况,倒不如先来西宁……”
“对!生擒李世昌也是报仇的一部分,还能顺道解我之危。”秦无病说的很认真的,但整句话却掺杂着一些酸味。
大长公主鼻子不太好使,竟严肃的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第二百六十六章 雪狐军(三更)
第二百六十八章 别问(二更)
秦无病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又开口道:
“如今叛军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后面便是将赈灾的事做好,确实不大需要你守在九哥身旁了,但是,我觉着,你空手去边关,是不是不太好看?”
大长公主歪着头,用疑问的眼神看着秦无病。
“你看,边关眼下最缺什么?”
“缺粮,缺兵!”大长公主答得很干脆。
“你要去,是不是两样带一样?或者两样都带一些?我知道,你先听我说完,你心疼雪狐军,恨不得现在就到那几百将士身旁,安抚他们,还有那九千多战亡的将士,你要像你母妃一样,将他们找回,葬在山林之中!”
大长公主红着眼眶点头。
“你还想安抚完他们,带头杀进敌营,像你母妃一样,将来犯的北元大军赶回北元!”
大长公主又点头。
“可你想啊,当年你母妃怎么说也带了一千人,对吧?你与你母妃比,肯定差很多,带一万人去,不为过吧?你难道想的是超过你母妃,带着几十个人便把北元大军打跑?”
“边关自有将士!”
“这些将士缺什么?他们不缺将领,他们缺粮食,缺援军!玉儿,你不是母妃!你无法让除雪狐军外的将士,快速的信任你,绝对的听命与你,皇兄说过,你母妃是百年难遇的奇才,何为百年一遇?”
大长公主想开口辩驳,又觉得秦无病说的有理,一时间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落了下来。
秦无病的心跟着又紧了起来,他忙说:
“天生我材必有用!你也是百年不遇的奇才,只不过,你擅长的不在用兵上!你做出那么多有用的东西,母妃在天之灵不知道要有多欣慰!”
“可……”
“边关一定要去,我陪你去!咱们带着粮食,带着银子,你忘了我家除了银子就没别的了?相信我,若是没有你做出来的那些兵刃和铠甲,雪狐军或许已是全军覆没了且敌军已经攻入关内,咱们努力让这些兵刃铠甲,全都用在所有边关将士的身上,每一个人,都有!”
“这是以后的事,要先把北元赶出去再说!”
“你认为,北边边关的战事到现在没有完结,是因为……你没在?”
秦无病问的很认真,大长公主却有些恼了。
她气哼哼的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母妃当年带着一千人攻敌的时候也没打过仗……”
“你如何知晓母妃没打过?她或许没跟人打过,但常年在山中用猎物做演练,再加上母妃聪慧,知道举一反三的道理,再加上母妃身上有与生俱来的凝聚力,知道什么是凝聚力吗?换做别人,前有牵扯住敌军的功劳,后未必会有领军的机会,母妃当时只是一介平民,她做到了!”
大长公主想说‘我也能!’秦无病像是知道大长公主的想法,抢先一步说道:
“你不能!因你出生便是公主!你到了边关,所有人不得不听你的,不论你做的决定是对还是错,无人敢与你争辩,若是别的事还好说,可战事,耽误不得啊!”
“你也不懂军事,可这一趟凭你的聪明,不是做的很好?”大长公主眼中噙着泪。
秦无病抬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大长公主的头,温和说:“这一趟真正算是作战的,只有西宁城外一战,那一战如何打,我没参与任何意见。”
“可,小福和小斯被困在城外,你不也是冒险出城去救了吗?”
“是,但不是冒险!我清楚的知道问题出在哪,我知道如何做能彻底解决,若说危险,也只是杀肖治平时的阻力,你不同,如今边关是个什么样子?战事胶着还是一边倒?你都不知道,你收到的消息大概也是半个月前的,这还算快的,既然无法提前知晓那边的具体战况,你便需要到了之后再仔细了解,我知道你很聪明,可再聪明也需要时间了解……”
“那我去了不参与战事,只去看看……雪狐军!”
“必须去看看!但是,你得带着我,你此时去除了带过去一堆眼泪,再无其他!他们自然需要你的安慰,你可写封信,告诉他们你很伤心,却也为他们赶到自豪和骄傲,让他们等你!到时咱俩一起去,对于阵亡,伤残的将士,最有用的帮助便是银子,对活着的将士,给他们荣誉与封赏,便是最大的肯定,这些都可稍晚些,等战事结束了再做。”
大长公主泪眼婆娑的看着秦无病,不知如何辩驳。
秦无病再接再厉:
“你想的是对的,先灭了叛军,再收拾外敌!咱们远离边关,如何做才能真的帮到边关将士,而不是帮倒忙?”
大长公主瞪大眼睛看着秦无病。
“你明日便启程回金陵,带走五千步兵,还有粮草,路过平卢城的时候,将这五千步兵留在城中守城,将城中那五千……真找不到词来说他们。”
秦无病挠了挠脑门,大长公主笑了,她知道那五千人都是什么人,而秦无病能用这样的五千人打开了平卢城门,襄王爷着实开心了好几天。
秦无病佯装生气的道:“笑!笑什么?我回去便找九哥理论,即便是拉磨的驴也得给点好草料,才能卖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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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少爷怎能将自己比作驴!”小斯埋怨道。
大长公主笑出了声。
“我是说这个道理,”秦无病敲了敲桌子:
“你到平卢城后,换下那五千人,带着他们看护粮草回金陵,最好与九哥商量妥当,早早派人来接应,虽说眼下没什么风险,但也要以防万一,真说那五千人对敌,或许还不如你身边那几十个人!”
大长公主又笑了。
“带去的粮食都是用来赈灾的,你在路上与九哥商量好都送去哪里,也要商量妥当这五千人去什么地方抗洪抢险或者赈灾,总之不能放他们回去,到了金陵再想用他们可就费劲了,九哥如今肯定缺人手!”
大长公主点点头。
第二百六十七章 劝说(一更)
第二百六十九章 西南总督(一更)
秦无病心里踏实了一些,又说道:
“我要等淅川那边的粮草,一部分直接送去兰宁卫,一部分送去北边边关,这一趟只能靠马匹运送,但送去北边边关的粮草,到了金陵后,却可动用漕运,会快上许多,你回到金陵,务必将漕运的事安排妥当,我这边粮草一到便启程,咱们眼下能做的便是解决边关将士的后顾之忧!九哥一心扑在水灾上,再让他操心漕运的事,太说不过去了!”
“我来做!”
“咱们争取做到,我这边粮草运到金陵码头,直接便装船起运!一刻都别耽误!”
大长公主重重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什么来,撅了噘嘴问:“你就不怕我回到金陵后,突然改了主意,去了边关?”
“你不会!”秦无病面上是笃定的表情,可心里却在突突,他认真的说:“你是讲道理的人,我将道理讲明白了,你也听明白了,怎会再去做?若是你一意孤行,那便是我道理没讲明白,那便不是你的错。”
大长公主抿了抿嘴,又扭头看了眼已经黑透的天,说:“回吧,我还要准备准备。”
秦无病点头,心中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
两人前脚回了驿馆,后脚林淮便溜进驿馆进了秦无病的房间。
“为何又要调五千兵离开西宁城?”林淮进门便急道。
“去守平卢。”
林淮这才想起来平卢城等于无人守城。
“可,万一……”
“没有万一!李世昌都在咱们手里,哥八个说话就集齐了,再想想他们之前所有安排,也就这样了,不可能再如何,即便有,你直接砍了哥几个,将人头往城门一挂,他们还攻个屁!”
林淮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再说,那哥几个早就被凤鸣喂了药,活是活不了了,什么时候,什么方式死,就等皇上的意思,这哥几个的家人,唉,摊上这样的人家,只能按点背处理。”
“诶,老和尚去淅川,内啥,会不会手下留情放了他们的家人?”
“这个道理我跟他讲了,他也知道能留下一支就算不错了,他真敢放,结果便是一支都留不下,老和尚遇大事,脑子还是清楚的,再说还有肖青看着呢。”
“快拉倒吧!我没看他脑子清楚过!”
“他能决定跟着回京便是他此生脑子最清醒的决定!”
“这倒是!你媳妇儿明天就要走了,你现在啥心情?”林淮坏笑着问。
秦无病一下子惆怅了起来,连连叹气。
林淮忙问:“大长公主有没有跟你说她母妃是谁?”
秦无病脑子里突然闪现老和尚临走时的那句话‘我们家的那点事,我比你清楚!’
“你有没有想过,那日老和尚为何要推门进来,打断我和玉儿的谈话?”
“为何?不想让我知道呗。”
“为何不想让你知道?”
“哼,这样一来,他知道的自然比我多一些,显得你们更亲近一些,但是他忘了咱俩是啥关系,他不让说,你也会告诉我,咱俩是比亲兄弟还亲的兄弟!”林淮自己把自己说激动,狠狠的拍了一下秦无病。
秦无病差点栽到地上,吓得林淮赶紧扶住,秦无病挣脱掉林淮的手,没好气的说:
“你真是命好!生来不长脑子,遇到的却都是好人,但凡遇上谁算计你,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林淮没听懂,他问:“我就问问大长公主的母妃是谁?至于论到生死上吗?”
“你在京城生活那么多年,又与皇上从小玩到大,有些你能知道的早便知道了,你不能知道的,那便永远不要知道!”
林淮倒吸一口气,忙追问:“这事要是我知道了,会给我招来祸事?”
“会害了我的命!”
秦无病说的很认真,他看着林淮惊愕的表情,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大长公主手中有兵,可以看做是几位皇帝的厚爱,但,秦无病从雪狐军只有一万人便可看出皇家的那份谨慎,这与老和尚手中的兵不同,雪狐军有军魂!
这事儿,不能往深里琢磨,若是有心人想挑拨大长公主与皇上的关系,这便是利器!
而大长公主到处得罪人的性子,本就让秦无病很头疼,这种事若是传开了,秦无病都不敢想往后余生,不,他或许就没有往后余生了。
所以襄王爷对大长公主的婚事很是在意,不论是皇上还是襄王爷,都不会愿意大长公主找个勋贵子弟,这一点上,皇上和襄王爷是一样的,但理由可不一样。
皇上是担心大长公主的实力太过强大,襄王爷是担心大长公主引起皇上猜忌,再被有心人利用,不得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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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襄王爷看中了秦无病,皇上自然愿意,秦无病清楚的记得襄王爷曾说过看中秦无病的原因‘你能看得长远!’
如今秦无病知道襄王爷是真心疼爱大长公主,至于皇上……秦无病眼下无从判断,只从大长公主母妃曾经的丰功伟绩被掩盖来看,老和尚他们家的这点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人们或许知道三十年前有个女人领兵战胜了北元大军,却无人知道那个女人后来入了深宫。
太后知道吗?这是秦无病担心的问题。
但他相信,这事只要让林淮知道了,不仅太后能知道,且假以时日,京城内便无人不知了!
“你别张着大嘴跟我装傻,我就不信你长在京城侯府,能不懂少打听皇家事的道理!”
“可,可咱俩是兄弟啊!”
“是兄弟就能害我?”
“我,可,老和尚凭啥知道?!”
“你这不是废话吗?凭他是大长公主的亲七叔,凭他再糊涂也知道哪些事不能说,你行吗?血冲脑门子你能给自己一刀,我能放心让你知道什么?正因为是兄弟,我才更要替你把好关,不能让你闯祸,你有事了,春草怎么办?孩子怎么办?”
林淮像是听明白了,他诚恳的点头说:“我就是好奇,你觉得不该让我知道,我就不问了,不问了!”
秦无病松了一口气。
……
第二百六十八章 别问(二更)
第二百七十章 西南总督(二)二更
转日清早,秦无病送大长公主到城门口,他如今的身体还无法骑马,不能相送十里,只能在城门口依依惜别,嘱咐大长公主路上别急着赶路,嘱咐瑛姑一路好好照顾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一直没有说话,甚至没怎么看秦无病,只最后分别时说了句:“你要好好喝药!”声音哽咽。
秦无病望着慢慢消失在眼前的队伍,内心忍不住一阵酸楚,他想,是不是上年纪了,为何如此受不得别离?
凤鸣拍了拍秦无病安慰道:“等回了金陵就见到了。”
秦无病低着头,长长叹了一口气。
凤鸣带着凤队留下了,为了让大长公主放心,秦无病倒是没推脱,
一行人回到客栈,秦无病刚想上床歇息,想起昨晚林淮的举动,他忙把福尔摩斯叫到身边,嘱咐他们四个:
“昨日大长公主说的那些事,你们打死也不可说与旁人听,若是有人问起,你们也只说不知,可听明白了?”
小福说:“进秦家伺候七少爷的时候,规矩都讲过,知道。”
小尔说:“七少爷放心,我已经忘了。”
小摩说:“我们又不傻!”
小斯说:“京城中的那些贵人,心怕是藕做的,都是眼儿!与其让我们守秘密,不如七少爷进京后少惹祸来的省事!”
秦无病眼一瞪,刚要训斥小斯,林淮冲进门,不知是喜还是悲的喊道:“赵光骑马追出城门了!我是否命人将他追回?”
秦无病愣了一下,随即挥了挥手说:“随他吧!他自己要找不自在,不用拦着,缺心眼的家伙,到现在看不出谁对他最好!”
……
接下来的日子,秦无病算是放了大假,每日按时喝药无所事事,吃饱了睡,睡饱了吃,武大夫每日过来把脉,每次都满意的捋着胡子说:“年轻真好!但,仍需静养。”
如此过了十余日,秦无病觉得自己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再不运动运动,便有与宋富体态一致的可能,他趁武大夫不在,偷偷拿着双截棍在驿馆后院练了练,只挥动了几下便没了力气。
小斯站在一旁说:“我不让你们拦着,是有道理的。”
小摩说:“上楼梯看着都比这两下辛苦。”
小尔说:“武大夫让静养,少动,七少爷你还是回房躺着去吧。”
小福说:“这事儿急不得,得慢慢来,今天挥两下,明天便能挥三下……”
小福话还没说完,便听驿馆里传来林淮的喊声:“都死哪儿去了?!”
小福赶忙喊了一句:“在这呢!”
林淮气喘吁吁的跑到后院,看到秦无病便道:“西南总督来了!”
“谁?”秦无病同样气喘吁吁。
“西南总督,胡谦!你说巧不巧,他之前正好被皇上召进京,刚到京城,西南便乱了,他马不停蹄的往回赶,如今赶回来了,又不乱了!”
秦无病脑子里想了想西南总督是个多大的干部,又想起江南总督见他都要赔笑脸,便没好气的说:“他回来关我屁事!”
林淮愣了一下,想了想确实是,他学着秦无病的样子,挠了挠额头说:
“确实跟你没啥关系,但,他正训宋大人呢!”
“凭什么?”秦无病急了。
“还能凭什么,自然是怕宋大人功劳太大,如今他想喝汤都找不到从哪下嘴,只能找些不疼不痒的错处训诫一番,有个平时总在一处喝酒的衙役,偷偷跑来找我,说胡总督站在房檐下,宋大人站在院中顶着烈日,听胡总督训了快半个时辰了,那衙役实在看不下去,便……你干啥去?”
……
秦无病冲进府衙的时候,宋富已经摇摇欲坠了。
福尔摩斯没用秦无病说,直接过去将宋富架到阴凉处,下人又是搬椅子又是递茶忙作一团。
秦无病背着手,站在刚才宋富站的地方,喘着粗气昂首看向一脸惊愕的胡谦道:
“西宁府尹宋富自叛军起兵之日至消清叛军,这期间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殚精竭虑!不仅安抚百姓,使城内未现恐慌之像,且有筹粮之功,使几万将士能有力气在战场上厮杀,能吃饱肚子奔赴边关!若西宁守城有十分功劳,西宁府尹便占五分!”
说到这里,秦无病这才朝胡谦拱了拱手,冷声道:“在下静海捕快秦无病,刚刚所说是无病呈给皇上,襄王爷的信中所言!胡总督刚刚进城,便能一眼看到宋大人的错处,无病佩服之至!”
胡谦倒吸一口气,忍不住倒退了一步,他站的也有点累了。
胡谦熬了一辈子终是在五十五岁的时候做上了封疆大吏,虽说西南省偏远穷困了一些,还有个淅川惹人厌,但那也强过留在京城与那些人整日打嘴仗,在西南这个地界,至少自己说了算!
今日在自己的地盘被人质问,胡谦哪能不恼怒,他知道捕快秦无病这个人,但仅限是大长公主看上的一名捕快,。
这也不怪胡谦,秦无病在江南大显身手的时候,他在奔赴京城的路上。
好不容易刚到京城,淅川反旗一举,他还没有面见皇上,便被皇上轰走了,且要快马加鞭。
秦无病在西南大展拳脚的时候,他又在赶回来的路上。
虽说胡谦不断收到西宁的消息,知道这位被称为驸马的年轻人立了大功,可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大长公主的脾气他可是知道的,能看上一名小捕快?
胡谦不信!
胡谦眯了眯眼睛,背着手冷哼了一声嘲讽的说:“你给皇上的信?哼哼……”
“是挺气人的,你一个封疆大吏想跟皇上说点事儿,还得上折子,有字数限制吗?我没有,想怎么写便怎么写。”
凤鸣和福尔摩斯同时挠了挠额头。
“你可知仅凭你今日所言,我便可以置你狂妄之罪!来人,将这个狂妄之徒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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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谦想的简单,他以为自己拿出气势,吓一吓,眼前这位年轻的捕快即刻便会老实,捕快老实了,宋富自不在话下,之后再做什么便也容易的多了,至于吓唬完之后……哄哄就是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西南总督(一更)
第二百七十一章 吐血(一更)
“谁敢!”凤鸣掏出腰牌,朝胡谦展示了一下道:“奉大长公主之命,保护驸马!若是驸马做下有违律法之事,不劳胡总督动手,大长公主绝不姑息,但,驸马之前句句属实,哪来的狂妄之罪?”
凤鸣说到最后一句底气有点不足,他安慰自己,给襄王爷去信便等同于给皇上去信。
胡谦听罢可是心中一惊,他没想到大长公主竟是派了人贴身保护这名捕快,他赶忙想着应对之策,却见院门口一人快速入内,竟是无人阻拦!
那人走到院中朝胡谦抱了抱拳,还没等那人开口,秦无病先激动了:“二龙!你从哪冒出来了?”
二龙朝秦无病挑了挑眉,又掏出腰牌朝胡谦亮了一下道:“在下襄王爷近身侍卫二龙,襄王爷有要事转告驸马,胡总督若是没别的事,我便先带驸马回驿馆了。”
胡谦脑子嗡了一声,原本背在身后的手垂到两侧。
“九哥身体可恢复了?”秦无病上前拉着二龙问。
“王爷知道驸马勇猛智慧,不仅击败了叛军,还为河道增添了兵力,最主要还弄到了粮食,王爷不知道有多高兴,病情自然有好转。”
秦无病贴近二龙,低声问:“王爷找我有要事?”
二龙尴尬了一下,低声说:
“王爷担心你身体,想着你要带那么多粮草回金陵,怕你伤神,便派我带人来接你,刚刚偷听了两句,见那总督想收拾你,便着急出来了,哪知凤鸣平时不善言辞,我一度以为他是哑巴,今日倒是挺能说!”
凤鸣眼一瞪:“打一架?”
二龙呵呵一笑,没理凤鸣。
秦无病心中有数了,他拍了拍二龙说:“你先等我一会儿,我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完,咱们回驿馆再细说!想吃你做的排骨了,今晚你辛苦一下。”
二龙眉头一皱,刚要出声拒绝,林淮的大嗓门从院外传来:
“三弟!你看谁来了!”
秦无病扭头看向院门处,林淮带着风尘仆仆的郭义疾步走了进来。
“二哥!”
“三弟!”
……
兄弟三人再次聚首自然分外高兴,免不得问东问西,将胡谦晾在一旁,好不尴尬。
大长公主路过平卢的时候,带走了五千人,郭义执意要到西宁找秦无病和林淮,大长公主只得派了几人相护,又将不多的马匹分给了郭义,郭义一路急行,快到西宁城的时候被人拦住,郭义吓了一跳,仔细一看不是二龙是谁!
二龙进了城直奔驿馆,随后又赶到府衙,郭义是在城门便被刚刚和秦无病在府衙门口分开的林淮看到,林淮说了一堆激动后的废话,然后便迫不及待的带着郭义来见秦无病。
兄弟三人叙完旧,秦无病笑呵呵的看向面如锅底的胡谦,介绍道:“我大哥,武定侯府四子,我二哥,永诚侯府嫡孙!胡总督何时抓我?”
胡谦虽站在屋檐下,此时却已是汗流浃背,他先朝林淮和郭义拱了拱手,又从随从手中接过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这才背着手迈着四方步走下台阶,朝秦无病走来。
“秦捕快,哪里人啊?”胡谦站到秦无病面前,和颜悦色的问。
“我哪里人,跟宋大人无端被训有何关系?”秦无病问的很认真。
胡谦呵呵一笑,像是看着自己疼爱的孙子一般看着秦无病道:“看样子,秦捕快家中定是无人在朝中为官。”
“是,我家从商。”
胡谦的脸上即刻闪现了一种‘那就好办了’的表情,他又是呵呵一笑道
“那就难怪得秦捕快对衙门里的事知之甚少了……”
“胡大人这话无病听不明白,何为知之甚少?我随襄王爷从明州一路查到金陵,从明州府尹到江南总督,再到河道总督,不瞒胡总督,他们落马,砍头,抄家,均有无病的功劳!若说他们做的那些贪赃枉法的事……无病之前确实知之甚少,但地方父母官当做之事,别说是我,便是普通百姓,又有谁不知?不然万民伞从何而来?老百姓知道何为……好官!”
胡谦以为自己客气一下,面前的小捕快便会受宠若惊,却不曾想他听到的比此刻站在秦无病身后的那些人更让他惊惧!
胡谦这个西南总督做的,他自认中规中矩,虽说无功却也无过,甚是中庸的混了五年,可新皇继位后,他明显感到了不同……
胡谦是个有理想的老人,他希望夕阳可以再红一些,怎么个红法?比如调任江南做回总督,他也算不枉此生,为此他这几年一直积极的运作着,却不想今年皇上召回了襄王爷,他可是知道襄王爷的厉害,这怕是要收拾人了。
所以胡谦接到旨意要他进京的时候,内心还是忐忑的,他不知这一趟是好事还是……好事?襄王爷出马官场上必有动荡,会不会腾出几个好位置……
在进京的路上,他接二连三的收到消息,先是江南总督被押送进京,他内心雀跃了一下,而后尤是河道总督都未曾进京受审,直接当街被砍了头,胡谦的内心波澜了起来。
只是这些事他都只知结果,因急着赶路,并未问详情,今日突然从秦无病的口中知晓他有份参与,胡谦的内心顿时汹涌了起来。
胡谦先是看了一下众人的表情,发现秦无病的话并没有让他们有任何异样,他心中一紧,知道这事儿怕有几分真。
“胡总督在想什么?莫不是胡总督心中的为官之道,与百姓想的区别太大?若是这般,无病确实只知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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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谦轻咳了一声道:“这样,今晚我设宴……”
“使不得!襄王爷一路上只住驿馆,地方官员设宴,王爷都原封不动的命人送给穷苦人家打打牙祭,襄王爷说,这一桌饭菜最少十五两银子,有这个钱,为百姓做点什么不好?”
胡谦顿时汗如雨下。
“胡总督很热吧?宋大人那么胖的身子,站在烈日中近一个时辰,胡总督只是刚刚下了台阶,便受不住了?”
胡谦有些恼了,他沉下脸,狠狠看了一眼秦无病,很想骂一句‘不识抬举!’
第二百七十章 西南总督(二)二更
第二百七十二章 如何能想到(二更)
“胡总督可知若是长久站在烈日下,人会晕厥,若是本身有疾病在身,还有猝死的可能,无病不解,宋大人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要胡总督以此方法取他性命?”秦无病无惧胡谦眼中的狠厉,竟是上前一步质问道。
“你,简直一派胡言!只在院中站一会儿便能要了命去?”胡谦怒问。
“胡总督是明知顾问吧?只看宋大人……体态,但凡经历多些的人都能知道有此风险,莫不是胡总督整日只在屋中读四书五经,两耳不闻窗外事,倒是有可能不知此种风险,那无病又不解了,胡总督的总督可以做得如此悠闲吗?”
“你,我,他是我的下属,做错了事……”
“哪做错了?”秦无病咄咄逼人。
“你一个捕快能懂什么?此事我自然会向皇上禀报……”
“胡总督忘了,能向皇上禀报的并非你一人,你做不到像你想象那般……指鹿为马!”
胡谦不受控的倒退一步。
秦无病紧跟着上前一步又道:
“只有宋大人错了,你才有机会将功劳揽在自己身上,洗去督查不利的罪名,可我就纳闷,你当谁傻呢?皇上吗?今日的西宁城已安稳如初,难不成胡总督还能再整出一支叛军,或者让城内乱一下,表现出只有胡总督才能真正将叛军消灭,也只有胡总督才能安抚百姓?”
胡谦能做到封疆大吏,可不是秦无病几句话便能击垮的,秦无病质问他的功夫,他在满脑子的想着对策,只见他听罢秦无病的话不怒反笑道:
“秦捕快从进了院子便一再护着宋富,可是你二人在抗击叛军期间做了什么交易?”
“交易谈不上,有共识,我二人没有共识如何做到联手抗敌?我换个说法,若是胡总督当时在,我与胡总督怕是难有共识,想来叛军眼下还在城外!”
胡谦脸上的肉抖了抖,阴恻恻的说:
“秦捕快这番说辞,我必将写在折子里,战事发生时我未在城中,但,你二人若一心抗敌,又怎会让叛军接二连三的威胁到西宁?皇上英明,自会论断!”
“谁说不是呢!你说气人不气人,这中间若没有襄王爷的调派,没有大长公主亲自来相助,西宁城还真不好说!真有可能出现你刚说的那种可能,皇上会信你还是信我?哦对了,皇上的七爷爷也在,如今带兵去淅川取粮食了,我也是好意提醒,不然你连整个过程都不知晓,便能断定我与宋大人做了什么,皇上怎会信?”
秦无病说的很是轻松,可他此时已经出现眼前时而发黑,胸口堵着,脑袋发晕的症状,他清楚的知道,他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胡谦听罢秦无病的话,心内不由的翻滚开了,他忘了他收到过大长公主到过西宁的消息,可他不知道老和尚也在,如此一来,他想胡说八道的机会便没了,他意识到眼下不是争口舌的时候,他需要多加了解,之后再看如何行事。
“既然秦捕快一意孤行,咱们就各按各的理说,秦捕快可先回驿馆歇息,不送!”
胡谦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秦无病摇了摇头,背着手说:
“现在还不能走,你还没说宋大人到底哪做错了被你这般羞辱?”
胡谦只觉得一股怒火直窜头顶,他双眼一瞪厉声道:“你一个捕快,无官职在身,凭何质问西南总督?!”
“凭宋富宋大人是守住西宁的功臣!你想羞辱他,惩罚他,甚至要他的命,都要先从我的身上……踩过去!”
“你这是仗着大长公主的势要参与政务?你野心不小啊!”
‘扑’的一声,秦无病喷出一口鲜血,他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已经憋不住了,这口血一出,秦无病顿时觉得身体轻快了很多,随即眼前一黑,他只听到周围的喊声,尤其是林淮的怒骂声,之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
胡谦此刻除了有些发蒙,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西南首府是西宁,这是地理位置决定的,但胡谦不喜西宁偏远,将西南总督府设在了偏东北一些的西青府,先帝晚年宽和并未阻止,胡谦平时更是很少来西宁,更不会在西宁置办宅子,如此一来,他住在哪里便成了问题。
住府衙?宋富在秦无病吐血那一刻,吃了他的心都有,挣扎着站起身跑过来并浑身颤抖着对胡谦吼道:“你滚!”
胡谦看着面目狰狞的宋富竟不知如何作答。
住驿馆?凤鸣在抱住秦无病的时候便说:“驸马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必亲手杀了你!”
二龙说:“驸马若有不测,你,必死!你的家族,必亡!”
住客栈?林淮在秦无病晕倒那一刻,便抽出了剑,若不是郭义死命拦着,林淮当时便动手了,他告诉胡谦:“别让我单独看到你,看你一次杀一次!”
这些人说的话莫说一位已过六旬的老人,便是胡谦正值壮年,怕是也受不了,并非话本身让他受不了,而是说这些话的人。
其实胡谦应该偷着乐,这会儿大长公主和老和尚都不在,若不然,他此刻是否还能喘气儿可真说不准。
……
所有人都跑去驿馆了,独留胡谦及其随从站在院中,他低头看了看身上溅到的血迹,心中恐慌不已。
原本是可以扯皮的事,如今一方命在旦夕,即便他占理此时也无理了,更何况他本就不占理。
怎么办?
胡谦深吸一口气,看了看身边的随从,原本只有两人带在身边,其他人都等在签押房中,如今倒是都出来了,十几人站在他左右,他却仍旧担心自己的性命能否保住。
“咱们还有多少人?”
“还有六十多人等在府衙外。”
“让他们都进来,守在院中,再去将西宁府的同知找来,我要在厢房内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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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谦倒是很快意识到,如今最安全的地方便是这府衙,他是西南总督,待在府衙再稳妥不过,不去后院便是了,那些人中,还是宋富最好欺负。
第二百七十一章 吐血(一更)
第二百七十三章 错了?(一更)
胡谦坐在房中,揉了揉发胀的眼眶,他承认自己今日鲁莽了,应先了解清楚再想办法。
西南省发生这么大的事,他堂堂总督却未见寸功,实在说不过去,可谁让他偏巧在这时进京!
平日里走动频繁的官员都被胡谦尽量安排在好一些的府县,而宋富,胡谦觉得他是捡了一个大便宜,因这个地方无人愿意来,宋家又十分有礼,年节拜访出手阔绰,胡谦才敢用监生出身的宋富继续做西宁府尹,没有动他。
可如今天上掉下来了一个硕大的大功劳,宋富接的住吗?接不住!
所以胡谦在收到西宁大败叛军的消息后,便想着下一步如何将宋富头上的光环摘下来戴在自己头上,只需宋富表明在西宁城内的一切皆受命与他便可,如此一来,即可化解宋富身份的尴尬,也为自己夕阳红增添一份绚丽,是两全其美的事。
但胡谦认为此事必须让宋富自己提出来才最佳,所以他见到宋富先是夸奖一番,随后才委婉迂回的透露出一些自己的顾虑和担忧,他觉得这时候宋富理应明白,这份功劳他宋富拿不动!
可惜,宋富一直装傻,一味敷衍,这才惹怒了胡谦,让宋富站到院中,有的没的一顿训斥,只是想让宋富明白,宋富今日所得的一切,都是他胡总督给的……
胡谦越想越觉得自己做的没错,他觉得宋富定是给了那位捕快极大的好处,那位捕快才会如此相护!
胡谦喝了一口随从刚端上来的茶,嘱咐道:“派人去驿馆外听消息,随时来报。”
随从应是退下,没人敢说,刚刚想要一壶茶竟是满院子找不到府衙下人,他们只得自己烧水,翻了了半天才找到茶叶。
胡谦一壶茶喝的差不多了,同知张恩天才到。
张恩天不想来,可又不得不来,他跟着宋富这些年,感触颇多,尤其是这次西宁之危,更让张恩天对宋富敬佩有加,之前胡谦训斥宋富的时候,张恩天便在府衙中,只是他没勇气站出来替宋富辩驳,内心已经是无比痛苦,等他知道驸马为了宋富气得一口血吐在胡总督身上的时候,张恩天惊愕,感动之余,竟还有一丝羡慕。
张恩天也跟着去了驿馆,但没进去,只是在外面等着消息,直到胡谦派人找到他,他磨蹭了半天才慢慢走回府衙。
张恩天一路上想着胡谦叫他的目的,无非是联名上折子,将白的说成黑的罢了,张恩天不断的给自己打气,等一下一定要一口回绝。
可张恩天却没想到,胡谦叫他来,是让他尽量细致的将这些天西宁发生的每一件事说清楚。
张天恩深吸一口气,捋了捋头绪,便开始讲了,从他听说驸马领兵五千几句话便打开平卢城说起,一直说到大长公主离开。
胡谦听的差点当场断气!
他如何能想到当初西宁城外之战竟是如此的出其不意,任何一处判断失误都有可能至西宁城失手。
他如何能想到秦老将军为了军功竟敢隔岸观火,见死不救,更无法想到叛军竟在秦老将军身边安插了这么多人!
他如何能想到秦老将军竟是被那小捕快气成如今这副模样,只余一口气在。
他如何能想到南诏竟然来了援军,而将南诏援军一举消灭的竟也是他!
他更是想不到,大长公主只带了几十人便敢跑来西宁报信,且与那小捕快心有灵犀设计将李世昌抓获!
胡谦由内而外的一阵阵发凉,他万万没想到,小捕快所说的句句属实!
大长公主会为了他的安危只身前来,皇上的七爷爷真的在,且真的领军去淅川取粮了!
这是何等功劳?!
而刚刚小捕快在与他争执时,吐了一口血晕厥过去了……
胡谦一口气没倒明白,剧烈的咳嗽起来,随从马上过来又是递茶又是捶背,好一会儿胡谦才止住咳嗽,一张老脸憋的通红。
张恩天垂着头,一声没吭。
胡谦靠在椅背上呼吸有些急促,他知道若不是叛军联合外敌同时出兵让朝廷顾此失彼,那名小捕快不可能立下如此大功!
他身上无一官半职,正常情况下如何能令旁人听令?只凭驸马的身份?若是……
胡谦想象了一下,若是当时他在西宁……“或许叛军今日还在城外!”
秦无病说的话在他脑中炸开了。
张恩天就那么规矩的站着,等着,等胡谦提出同时上折子的要求,他想好了,尤其是刚刚又将这些日子回顾了一遍,更坚定了他不会与胡谦同流合污,不会做任何违背良心的事的决心,他不能对不起为了西宁战死的那些将士,他不能……
“你,能否与秦捕快说的上话?”胡谦无力的问。
张恩天愣住了。
“误会,都是误会!等秦捕快好些了,我亲自去解释清楚,但总需有人帮着……安排一下,你去驿馆看着,秦捕快无事之后,便将我的意思告诉他,不不,你还是回来告诉我,我自己去跟他解释。”
张恩天差点脱口而出‘若是驸马死了呢?’他生生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真若是那样了,胡总督就别想活了!
张恩天只嗯了一声,转身疾步出了房门。
……
驿馆之中已经有些日子没这么热闹了。
武大夫差不多是被小尔和小摩架进秦无病房间的,他的脚就没挨着地。
林淮站在秦无病床边已经是泣不成声,郭义没有劝,他自己也在抹眼泪。
凤鸣和二龙的面色铁青,这边武大夫只要摇头,那边的胡谦阳寿便算是到头了。
福尔摩斯四人反倒没有那么悲伤,仍能条理清楚的安置秦无病,跑去找武大夫。
宋富拖着肥胖的身子跟着众人一路连跑带摔的到了驿馆,半条命已是不在了,他只能坐在房间门口,一边倒气儿,一边抹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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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大夫被屋中的众人整的心直哆嗦,他看到了秦无病嘴边与长衫上的血迹,手哆嗦的更厉害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如何能想到(二更)
第二百七十四章 坚决不改(二更)
可等武大夫深吸一口气,拿出毕生勇气开始把脉,武大夫笑了。
“真是吐了一口好血啊!”武大夫笑出了一脸褶子。
林淮不哭了,他问郭义:“这老头是不是疯了?”
凤鸣和二龙却是一阵激动。
福尔摩斯四人屏住呼吸看着武大夫。
武大夫又认真的把了把脉,这才起身笑呵呵的说:“以后的药以滋补为主便可,驸马这是要大好了。”
林淮忙说:“不可能!上一次我见人吐血,就是,就是铁头,他在我怀中吐完血,就,就死了。”
“那人是被刀剑伤了内腑,驸马不是!这都是天意,哈哈,天意!我原本还在发愁,如何将驸马体内余毒清除干净,今日倒好,一口血全吐出去了……”
“啥意思?”林淮激动的上前抓住武大夫的胳膊:“因祸得福了?”
“得福得福了!”武大夫哈哈一笑。
宋富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这项任务对他老说尤为艰难,从武大夫说‘吐得一口好血’开始,宋富便尝试站起来,直到林淮问‘因祸得福了?’,宋富才扶着墙站起来,却是说什么都走不过去。
“你不是说三弟差不多好了吗?”林淮仍在追问,没人注意到宋富。
“是快好了,但仍有少量余毒在,之前施针拔毒,也未曾清除干净……”
武大夫还没解释完,只听‘扑通’一声,众人望去,宋富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
胡谦收到消息,驸马虽未苏醒,但已无性命之忧,而宋大人此刻却是凶多吉少。
胡谦先是长舒一口气,随后又想起之前秦无病的话,‘你想羞辱他,惩罚他,甚至要他的命,那也需从我身上踩过……’
胡谦的心又提溜起来了,他赶紧写了数封书信,分别命人送去京城,他要先布置好,省得到时有口难辩,那位捕快只要活着,宋富死活都不要紧,只监生做府尹这件事,便能好好做做文章!
……
宋富是靠凤鸣的大黑药丸活下来的,武大夫本已无计可施,就差说准备后事了,凤鸣塞了一颗黑药丸,宋富又有了气息,武大夫才有了时间施针喂药,将宋富的命从鬼门关救了回来,只是宋富仍旧十分危险,寸步不能离人。
秦无病刚醒来的时候,觉得浑身舒坦,可听了宋富的情况后,他就不舒坦了。
“我身体无恙这事可有对外人说?”秦无病被小福扶着坐起身问。
“只说无性命之忧。”小福答。
林淮忙问:“你是不是憋着吓唬吓唬那位总督?”
“那便对外说我一直昏迷着。”秦无病说完冷哼了一声又说:“胡总督怎会担心我的死活,他只是担心皇家的反应罢了!”
“如今宋大人生死未卜,他如此对待功臣,怕已是有口难辨了!”郭义道。
秦无病摇了摇头说:
“他更不在意宋大人的死活,真假黑白全在他口中,他若有半分顾虑,今日也不会烈日下如此对待宋大人!这位胡总督京城有人啊!”
“有啥怕的?江南总督不比他牛,眼下不正在牢中?”林淮拍了下桌子豪气的道。
“宋大人那里谁在照顾?”
小福忙道:“小尔在,平日里伺候宋大人的下人也都在,武大夫刚喂了药,不放心,也守在宋大人身旁。”
正说着,小摩和小斯端着饭菜进来了。
秦无病简单吃了些,对小福三人说:
“你们想办法将宋大人受胡总督欺负,眼看性命垂危的事传出去,宋大人一向爱民,总会有人为宋大人担忧,凤鸣,你的人也帮帮忙,最好明日上午,能有一些百姓自发的都驿馆门口来打听宋大人的病情,人越多越好!”
小福,小摩和小斯看向凤鸣,凤鸣叹了一口气,对二龙说:“你看着点,我去去就回!”
“和平时期了,你还担心什么?”秦无病很不解。
凤鸣冷哼了一声道:“自己人远比敌人可怕!你不仅挡了别人的路,还不给人家留活路,逼急了想要了你的命再正常不过!”
秦无病怔住了。
等凤鸣他们几人出去之后,秦无病呐呐自语:“我错了?”
林淮急道:
“咋会错呢?宋大人那么好的官能不护着?不说别的,就他那一身肉要是放我身上,我整天哪也不去,就躺着!你看那些日子,宋大人身上就没干爽过……”
郭义拍了拍激动的林淮道:
“你没明白凤鸣的意思,凡是被朝廷派出来做封疆大吏的,哪个是省油的灯?你拿江毅东比胡谦,不对!江毅东之所以进了牢房,且有杀头的可能,那是因为他为了一己私利惹恼了皇上,胡谦呢?也是为了一己私利,但他惹恼的是三弟!”
“你小看三弟!三弟如今可不是咱们在明州府刚认识的那个三弟……”
“我知道,但是正因如此,三弟才应该遇事多想想,就拿今日这事为例,前因后果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但这事若是放在京城那些人手里,解决的定会极是轻松,不就是想护下宋大人吗?找人传个话,或者设宴喝顿酒,以三弟如今的地位,他胡谦不得不卖这个面子!”
“谁用他卖面子!”林淮嚷嚷道。
“先听二哥说完。”秦无病听得倒是认真。
“今日三弟的目的是什么?我看着不仅仅是护下宋大人,还有出气的意思在!为何会想到出气?不正是三弟如今的地位使然吗?收拾江南总督,河道总督的时候,还有王爷在,收拾秦老将军的时候,三弟自己就动手了,还成了,眼下又要收拾西南总督……何时是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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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听到了警钟,郭义这是在说他膨胀了。
郭义见秦无病听得很认真,又问道:“宋大人该不该护着?理应护着!只是没必要撕破脸,以我对三弟的了解,那口血憋了一会儿吧?”
秦无病嘿嘿坏笑。
“这正是凤鸣刚才说的,不给人家留活路啊!你说你这口血吐的,大长公主能不急?襄王爷能不急?这二位急了,皇上那里,胡大人能讨到好处去?再怎么说,胡谦在官场上也是混了几十年了,就甘心在致仕之前被你整下来?”
第二百七十三章 错了?(一更)
第二百七十五章 惩恶(一更)
“还怕了他不成?!”林淮又嚷嚷道。
“是不怕,但这类事情若是多了,一个凤鸣怕是不够用喽!”
“不是还有咱们!”林淮梗着脖子。
“何苦树敌呢?胡谦不过是眼馋西宁守城之功,分他一些又何妨……”
“这一点,不可能!”秦无病打断郭义:“二哥说的别的,我都认!今日确实莽撞了,但是,他想从有功之人的手中抢去功劳,还是那句话,他得踩在我身上过去。”
“哎呀!”郭义挠了挠头道:“怎么就给你讲不明白了,你问问二龙,这种事情在官场上是不是常见?”
二龙摇头道:“我见不到官场,我只见厨房。”
“凤鸣在就好了!”
“我知道二哥的意思,可有些事能改,有些事改不了,我亲眼见宋大人何等辛劳,今日突然蹦出一个老头说,他在千里之外发功,才使得西宁城转危为安,你让我笑呵呵的点头说,‘确实如此!’我做不到!”
“这便是一好换一好呀,官场之上讲究的便是情面!你眼看就要进京了,京城是个什么地方?养狐狸的地方!大长公主便是个不管不顾的性子,你再这样,有心人在皇上面前说一次,说两次,说上百次后,你怎知皇上还信你们俩?我祖父一直在与我们讲,千万别仗自家是侯府便以为自己如何了,所有的荣华富贵都是皇上给的,皇上要想不给,咱们屁都不是!”
秦无病重重点头,郭义以为秦无病听明白了,松了一口气。
这时,凤鸣推门进来了,带着眼睛红肿的张恩天。
张恩天自然是知道宋富命悬一线,怎能不忧心悲伤?
如今衙门里坐着总督,他又是被总督特许待在驿馆的,衙门里的差使便也理所当然的放下了,当然,即便没有特许,张恩天也不想回衙门。
凤鸣安排完凤队几人跟着小福他们去动员百姓,便看到张恩天独自一人在堂中枯坐,时不时的抹一下眼睛,凤鸣便走了过去,本想劝慰两句,张恩天却先说了胡谦的嘱咐,凤鸣便将他带到了秦无病的房间。
张恩天也是三十大几的人了,见到秦无病竟是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这份哭声中有见到秦无病安然无恙的放心,更有对宋富的担心,也有秦无病拿他当自己人的开心,各种感情混杂在一处,让一直狠狠憋着的张恩天忍不住用哭声宣泄了出来。
秦无病安抚了几句,张恩天克制住情绪,赶紧将胡谦的吩咐说了。
“胡总督命我在这看着,说是等驸马醒了,马上告诉他,他来跟驸马解释误会,但一开始他不是这么说的,一开始他说等驸马醒了,让我告诉驸马他的意思,后来才改做他亲自来解释误会。”
秦无病点点头说:“那你今日就说我还没醒吧。”
张恩天重重点头。
郭义着急了,忙问:“我刚才所言,三弟不是明白了吗?为何还要如此行事?”
秦无病呵呵一笑说:“知道与做到是两回事,再说,到了眼下这步才想挽回,已是晚了!”
“为何?”郭义追问。
“眼下这事已不是单纯的我与胡总督的恩怨,我昏迷的时候,该传出去的消息都已经传出去了,不仅仅是我这边,胡总督怕是也不会闲着,再说,宋大人确实因为他命在旦夕,你让我跟他此刻把酒言欢?二哥,我承认,这件事我今日处理的不对,我不该明着来,我应该先客客气气的把宋富救下后,暗地里再收拾胡总督!”
“得,刚才的话全白说!”郭义两手一摊。
林淮急道:
“你说的就不对!讲情面也要看是啥事,顺水人情谁都会送!他胡谦凭啥那般羞辱宋大人?莫说宋大人是功臣,便是普通人,内啥……反正,人就活一口气,我三弟就要为宋大人出这口气!”
看着气呼呼的林淮,郭义解释道:“我这不是怕三弟惹祸上身嘛,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总督身后……盘根错节,弯弯绕绕……”
“二哥无须担心!还有句话叫树倒猢狲散,无事的时候,都好,有事的时候,哼,可就说不准了!我答应二哥,只要宋大人最终安然无恙,我便给胡谦留条活路!只看他此事的做派,便可知也是个经不起查的,他要是懂事,早早回家安度晚年,未尝不是好事,若是他非要挣个高下,摔死了,可怨不得我!”秦无病说的淡然。
郭义无奈的摇了摇头,凤鸣拍了拍郭义说:“你想跟驸马斗嘴,岂不是自讨苦吃,但你只要说的有理,他自会放在心中。”
秦无病笑了笑对张恩天说:“张大人回府衙,只需跟胡总督说我至今未醒便可,然后回来,咱们一起守着宋大人,好人,应有好报!”
张恩天又想哭,秦无病赶紧劝慰。
看着张恩天出了房门,林淮感慨道:“只张大人这双眼睛,那姓胡的老头就得信!”
秦无病垂头坐在桌旁,没有吭声。
郭义皱眉问:“三弟可是想到了什么?”
秦无病摇了摇头,沉思了片刻才说:
“我只是在想,若是这一趟我没有来,如今会是何等模样?”
“那还用问?”林淮眼睛一瞪,嚷嚷道:“别的不说,叛军肯定还在!”
“大哥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朝廷养的这些人,不论能力还是忠心,有多少是经得起意外发生的?怎能事事只凭老天爷眷顾?而我,也是依仗王爷赏识,若是没了王爷和大长公主,我空有一腔热血都不知道该往哪撒!”
众人相顾无言。
“其实,别管我收拾谁,做了什么,哪一样不是因为身后有王爷和大长公主?表面上看上去我何等威风,实际上呢?实际上朝廷的组织架构就有问题!”
“啥玩意够了?”
“我的意思是说,若是朝廷没有如此多的弊端,根本没有我嘚瑟的机会!”
“这倒是!”郭义认同的点头道:“只说这次淅川谋反,按理说,真轮不上三弟出马,只是偏巧都赶一块儿了。”
“不是偏巧,都在李世昌他们的算计内,只是他们没有算出有三弟在。”林淮坏笑着说。
“有没有我都不该这般被动!这还是朝廷早有预料,若没预料到呢?应急机制在哪?根本没有!”
“你咋又说我听不懂的话?”林淮抱怨道。
凤鸣皱了皱眉问:“驸马是不是应该去看看宋大人?”
秦无病哎呀了一声,一边抱怨着:“脑子被烧坏了!”一边起身朝房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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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七十四章 坚决不改(二更)
第二百七十六章 激怒(二更)
这一夜,宋富始终命悬一线,累的武大夫需要人搀扶着才能走路。
秦无病担心宋富没救过来,武大夫先去了。
众人这一夜都不肯睡,宋富的房间里里外外都是人,但驿馆内却没有外人,凤队的人和暗卫不会给胡谦的人机会接近驿馆。
守了一宿,众人在天快亮时才各自回房休息。
秦无病感觉自己只是刚闭眼,便被林淮推醒了:“驿馆外面来了好多百姓,都是询问宋大人病情的,你快起来去看看。”
秦无病挣扎着坐起来,挠了挠额头说:“大哥,虽说我现在全无性命之忧,但,我还是病人,休息,睡觉是最好的药,百姓来询问宋大人的病情,你们便能处理,为何偏要将我弄醒?”
“人太多了,将驿馆前的巷子都堵上了,胡总督命衙役过来驱散百姓,这事儿不问你问谁?”
秦无病扭头看了眼小福,问:“宋大人那可有好消息?”
小福摇了摇头说:“武大夫刚刚还说他老了,介绍了两位年轻些的大夫,但,七少爷现在不是还昏迷着,别的大夫来了……”
“那我便醒了,医治宋大人重要,武大夫年纪大了,确实难这般熬着,怪我,昨晚便应想到。”
秦无病说着下了床:“小福,小尔,即刻去将武大夫介绍的大夫接到驿馆来,等会儿,你俩出去会不会被人认出来?”
小福忙道:“不会,我们昨日直接找的秦家的商铺,让店中伙计去找人说的,他们知道哪里人多,哪些人善于传话。”
秦无病这才放心的让小福和小尔出去。
凤鸣如今和小福一起就睡在秦无病房内,挨着床榻铺张褥子和衣而眠,这时也起身问林淮:“胡谦让衙役驱赶百姓,衙役可赶了?”
“没!这不张大人问如何行事,我才将三弟推醒嘛。”林淮抱怨道:“他还怪我”
这时郭义推门进来,焦急的说:“胡总督马上就到驿馆了!”
秦无病双眉一挑道:“这么快!”
“你要不要躺床上?”林淮紧张的问。
“不用,他定会顺便将门口的百姓轰走,还会打上我的名义,说是为了让我静养!走,驿馆门口看看去!”
秦无病说完就要往门外走,被凤鸣拽住,问:“你是不是穿上长衫?”
秦无病低头看了一眼,嘿嘿傻笑了两声。
正好小摩和小斯端着热水和热粥进门,秦无病简单洗漱,穿戴整齐后,让小摩和小斯扶着,一行人走向驿馆门口。
……
胡谦此时已到了驿馆门口,他早就收到禀报,一早便有百姓到驿馆门前聚集,说是询问宋大人的病情,这可不是胡谦想看到的场景,他昨天训斥宋富办事不利,今日百姓这番举动岂不是打他的脸?
胡谦即刻命府衙的衙役去将百姓驱散。
可当他收到秦无病醒来的消息,骑马奔赴驿馆,等到了驿馆前的那条街,却不得不下马,百姓竟是将驿馆门前的路堵死了。
胡谦这个怒啊,他即刻命身边随从驱赶百姓,他身边长随口中一边喊着:“速速离去!违令者按聚众闹事论处!”一边伸开双臂,像赶鸡入笼一般,想驱散百姓。
这个过程难免有推搡,胡谦的随从可没穿工服,众衙役又都站在墙边上没动,百姓不知他们是何人,有被推搡倒地的,便开始哭爹骂娘……
场面之喧嚣,让胡谦一个头两个大,他一边朝驿馆门前走,一边低声对随从吼道:“速速清理干净!速速清理干净!”
可随从就那么些人,又不被百姓认可,推谁撞谁了,难免发生口角,这些随从平日里在外也是威风惯的,怎会受得了百姓的气,虽说没让剑出鞘,但也没让手脚闲着,很快人群中哀嚎一片。
“凤鸣,命人将闹事者抓了!”秦无病站在驿馆门口,被小摩和小斯搀扶着,面色铁青的吩咐道。
胡谦恰巧走到门口,与秦无病四目一对,胡谦登时觉出不对了,他扭头看向人群,他的随从正施展拳脚,对违令的百姓拳脚相加,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家恶霸在呈威。
胡谦刚要制止,凤队的人已经上前……
“秦捕快,这里面有误会!”胡谦上前,怒容满面。
“唉,胡总督说晚了,宋大人最是爱民,他若是站在这里看到胡总督的人对他的子民拳脚相加,怕是要跑过去替百姓挨这几下,可惜,无病体弱,只能劳烦大长公主的人上前劝阻,胡总督说有误会,那必然是有误会,胡总督只需与大长公主解释清楚即可!小摩!”
秦无病只当胡谦不存在,扭头对小摩说:
“去跟驿丞说,准备些水,眼看就到正午了,烈日当头的,百姓们知道宋大人尚未脱离危险,必定不肯离去,咱们也不好哄骗大家,准备些水,让百姓们消消暑,不然谁若是病倒了,宋大人又好心疼了!唉,咱们现在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秦无病说完又看了眼人群,见那些随从尽数被抓,这才放下心来,示意小斯扶他回房。
胡谦走了这么一段路,又生了一肚子气,身上此时已是湿透了,他来是求和的,至少眼下先和解,其他事等他安排好了了再说。
胡谦知道这位年轻的捕快不会对他的仕途有何影响,但襄王爷会!襄王爷的意见皇上一定会听,叛军发生在他管辖之地,本就有失察之罪,可他老了,没有机会立功赎罪,东山再起,只能想办法从宋富身上挪些功劳过来,可这个举动又能骗过谁呢?不说破便是皇上看在往日情分上开恩,可这点情分怎经得起襄王爷一句话?!
胡谦也知道这位年轻的捕快不会对他的家族有何影响,但大长公主会!被大长公主盯上,家族中人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能翻出来,只这份羞辱,胡家便经受不住,更何况大长公主还有可能亲自动手!
所以,经过一晚上的深思熟虑,胡谦终于想明白这位小捕快得罪不得,至少此时不该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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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章 惩恶(一更)
第二百七十七章 郭义的劝说(三更)
可眼下的境况,气得胡谦脑袋发晕,他还要不断的告诫自己万不可鲁莽行事!
“秦捕快留步!”胡谦违心的喊了一句,伸出的手臂在发颤。
秦无病站定,转身,严肃的说:
“胡总督,我刚刚已经说了,你只需要与大长公主解释清楚其中误会,大长公主是明理的人,定会放了刚才那些欺辱百姓的人,你叫住我又有何用?我一个捕快,哪来的胆子抓胡总督的人?”
胡谦如今明白秦老将军为何会被气倒,他现在也有那个趋势,只觉得眼前发黑,身子发晃,随从赶紧上前搀扶。
“你看,昨日我便说,胡总督那般惩罚宋大人,是有可能要了宋大人的命的,胡总督还不信,如今可是知道站在烈日下久了,不好受了吧?唉,宋大人多好的一个官……”
“秦捕快有所不知,宋富并非通过科举入仕,而是家中四处走动才谋求到西南省辛阳县的县令,而后不知他家人花了多少银子,才做上了西宁府尹,我调任西南总督时,宋富已在西宁府尹的位置上做了五年,我见他做事沉稳,并无大过,也算勤政爱民,一度还想提拔他,怎知查出他只是监生!是靠家中贿赂当的官!”
胡谦说完,等着看秦无病惊讶懊恼的表情,可秦无病却是冷哼了一声,扭脸跟郭义说:
“二哥想办法劝劝百姓,先回去,等太阳下山了再来,告诉百姓,一旦宋大人性命无忧了,我一定敲锣打鼓的通知大家,他们这般等在驿馆外,宋大人知道了也会着急的。”
郭义点点头,拉着林淮往门口走。
秦无病转身又要回房间,胡谦忍无可忍了,他堂堂一省总督,如此低声下气的解释,已是给足了小捕快面子,可小捕快竟如此不知好歹!
“你尚未与大长公主完婚,便人前人后以驸马自居,强令身边人唤你驸马,强行干预地方政务,打击异己,拉拢亲信,背着大长公主作威作福,犹如地方诸侯!你就不怕大长公主识破你这幅嘴脸?不怕皇上看穿你的伎俩?!”
秦无病笑呵呵的转身听着,等胡谦说完,扭头对凤鸣说:
“听见了吧?我就说根本不用截留他的信,我会让他自己说出来,他这不是配合的很好嘛,多余在他身上浪费人力。”
胡谦刚刚还澎湃激昂,义正言辞,扣帽子这种工作他太擅长了,可秦无病的反应却不在他的预期内,刚刚的那股冲劲儿也随着秦无病的话泄了劲儿,秦无病轻松的样子让胡谦心中一阵突突,莫不是他身后还有人?
“诶,别的不说,”秦无病坏笑着说:“就你这张面皮,我真是佩服,竟比城墙还厚!几岁开始说谎的?驾轻就熟的劲儿,看样子没少祸害好官!”
胡谦上前一步,刚要慷慨激昂,秦无病摆了摆手不耐烦的道:
“懒得看你演戏,一把年纪了,为老不尊!实话告诉你,早在金陵的时候,我便知道宋大人是监生,不仅我知道,襄王爷也知道,当时襄王爷还说,朝廷眼下需要好官,能官,不拘出身!襄王爷为何认定宋大人是好官,能官?这个问题留给你回去想,至于你给戴的那些帽子……”
秦无病呵呵一笑接着道:
“我自是不认,咱俩各凭本事!想来你为官几十年,这种事没少做,正好趁着这次,将你之前做过的一并找出来,也算是为其他官员敲敲警钟!诶,你说我强行如何如何,为何强行之后的结果这般让人满意?你说多气人?!”
胡谦在听到襄王爷早就知道宋富的出身时,脑子里就已经乱了,再听到秦无病后面的话,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不怕查,问题是谁查?!
“你,你可真是狂妄!我乃朝廷从一品大员,是你说查便能查的?”
“谁说我查了?我查的,通常都得先死了,才轮到我出手。”
胡谦更乱了,他根本没听懂秦无病说的是什么意思,还以为是一种威胁,他知道自己需要冷静,可小捕快的表情让他无法冷静,他刚要再次出声质问,张恩天从宋富的房间跑出来大喊:“宋大人醒了!”
秦无病立刻冲了过去,根本不用小斯搀扶。
……
宋富虚弱的很,什么都没说,只抬眼看了看,嘴角努力上扬想笑一笑,可能是想告诉大家他还好,便累的又闭上了眼。
秦无病留下照顾宋富的下人,其他人都去了隔壁房间。
武大夫瘫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的对秦无病说:“宋大人的命是保住了,后面的调养让魏大夫和王大夫吧,老朽……老了。”
秦无病感激的握住武大夫的手说:“武大夫不老,忙乎了一辈子,想不想出去看看?”
武大夫眼睛一亮。
“你之前不是说从未额离开过西南,想去外面看看吗?子孙自有子孙福,武大夫留他们在家,跟我去金陵看看,然后再去京城看看,武大夫想不想看看太医院都有哪些古书,哪些药材?”
“当真?”武大夫像个孩子一样的兴奋了起来。
“自然当真,你何曾见我说话不算数?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让魏大夫给你把把脉,我可不愿意带着一个病老头进京。”
“我身体好着呢,只是这几日有点累了。”
“我知道,所以才让魏大夫把把脉,调理一下,大好河山可不能只用眼睛瞧,也得用双腿走一走才行。”
武大夫点头,笑呵呵的亮出手腕。
魏大夫和王大夫虽说年轻,但也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武大夫敢用二人,也是知道二人医术,人品都不错,这种机会,武大夫没有让自己的徒弟和儿子出面,可见未藏私心。
魏大夫自然感激,马上上前把脉。
秦无病站在一边笑呵呵的看着,魏大夫手一搭上武大夫的脉,下意识的抬头看向秦无病,秦无病微不可见的点点头,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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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章 激怒(二更)
第二百七十八章 只图心里舒坦(一更)
魏大夫绷着脸,不敢再看别人,把完脉后,魏大夫严肃的说:“武大夫太不爱惜身体,着实需要调理一番,不然怕是出不了远门。”
“开方子,我喝上几服就没事了。”
魏大夫又看向秦无病,秦无病挑了挑眉。
方子开好了,武大夫拿起来看了看,说:“就知道是这些补气血的。”
秦无病忙对小斯说:“去给武大夫抓药!”
“不用,我自己家有的是药。”
“你还想回家?我是答应让魏大夫和王大夫医治宋大人,可没答应让你走,你得躺在这里帮我看着!要不我不放心。”秦无病严肃的说。
武大夫佯装生气的道:“我都这把年纪了,你也好意思!”
秦无病呵呵笑着,亲自搀扶着武大夫走到床边,看着武大夫躺好,这才说:“你好好歇息,药好了自会有人端来,你歇息好了,可不准偷懒,照样帮着看着点。”
武大夫躺在床上,笑呵呵的频频点头。
……
秦无病带着众人出了房间,魏大夫几步走到秦无病身边,秦无病抬手制止魏大夫出声,指了指楼上。
回到秦无病的房间,没等魏大夫开口秦无病忙问道:“武大夫是不是身体有恙?”
魏大夫点头道:“武大夫阴亏于下,内风旋动,气血逆乱……”
“不用跟我说这些,我不懂,只说严不严重?”
“不严重,幸亏驸马发现的及时,若是不加理会,不定哪日突发,便神仙难救了,不知驸马从何处看出端倪?”
“武大夫刚刚眼睛有些浑浊,吐字不如往日清楚,走路不稳……”
秦无病正说着,林淮和郭义推门进来,林淮一进门便说:“胡总督说要见你,我说没工夫,二弟偏说让胡总督先在堂中稍坐。”
二人将宋富苏醒,已无性命之忧告知了百姓,刚刚看着百姓散去,这才回来,没曾想胡谦竟等在堂中。
“宋大人和武大夫我就交给你与王大夫了,你二人多费心!我没敢让武大夫一下子知道,也是怕他着急,对病情不利,辛苦了!”秦无病朝魏大夫抱了抱拳。
魏大夫连道不敢,离开了房间。
秦无病这才坐到椅子上,喝了一口茶。
郭义赶忙道:“我知道三弟嫉恶如仇,看不得这些害虫人模人样的在眼前晃荡,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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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之前也看到了,百姓挡了他的路,他便能对百姓动手,这样的官,留他何用?”
“他未必是因百姓挡路……”
“因为什么也不能对百姓拳脚相加!”
“三弟可有把握打在七寸?让他不得翻身?”郭义也有些急了:“他不是江毅东!皇上总要顾全大局,怎会因你的一些判断便对封疆大吏下手?你若一下弄不死他,何苦撕破脸?胡谦嫡长子礼部郎中,二子翰林院侍讲学士,女婿一人为太常寺少卿,一人为都察院左佥都御史,亲家中……”
“你咋知道的这么清楚?”林淮吃惊的问。
郭义咬了咬牙道:
“实话与你们说了吧,这次祖父舍下老脸求王爷带我南下,也是为了让我……先躲一躲,胡谦有个外孙,我们都叫他唐瓜子,大哥这些年不在京,不知道这小子有多可恶,文不成武不就,偏有个收藏的癖好,只要见到好东西,必定要带回家,也不管别人愿不愿意给……”
“他抢你东西了?”林淮追问。
“唉,这些糟心事不说也罢,只是,我把他打了,打的还挺重,他爹是御史……”
“等会儿!”秦无病打断郭义:“他爹是御史,就不怕别的官员说他爹家教不严?”
“不知道多少官员等着讨好他爹,自然不会计较,甚至成心送上,有些官员有微词,他家便会送上银两,那些尚书,阁老的,只当他是孩子,不与他计较,唐瓜子这个毛病我们都知道,平日里都不与他来往,算不得熟悉,可架不住逢年过节的,谁家宴请,不请他又不合适……”
“瓜子多大了?”秦无病问。
“十七。”
“你打了他,他家里人想如何?”
“他家可不缺银子在,自然是想将我抓进牢中受受苦!”
“等我回京,定要再打他一顿!我倒要看看……”
“你还是别看了,就你身上那一堆事,哪件都值得你爹先把你打一顿!”秦无病打断林淮,又问郭义:“二哥是觉得,按照惯例这件事顶多在家受些皮肉之苦,可瓜子家却不留情面的告到京城府尹面前?”
郭义点头说:“哪怕我祖父亲自登门道歉也无用,他们就是想让我牢中受罪,方解他们心头之恨!”
“唉,这世间的傻子都是这么被家里人宠溺出来的,他们就没想过,离开了他们的羽翼,孩子还能活吗?”秦无病感慨道。
林淮则不解的问:“既是如此,三弟要收拾胡谦,你为啥要拦着?说不点把胡萝卜带着泥,连唐家一并解决了!”
郭义急道:“他家可没做罪大恶极的事,皇上也不会因为一些琐事便将他们如何了,还是那句话,不能一棍子将他们打死,便先留点情面,免得他们在你无防备的时候反咬一口。”
“他们没给你祖父留情面,你祖父打算如何?”秦无病问。
“他们是没留情面,但我不是也没事嘛,这事论起来也是他们吃亏,当初要是私下解决,我屁股一定开花,可他们不,我这不才有了跟王爷南下的机会,说不准还能捞着一些功劳,他们唐家也只能生闷气,等我回到京城,他们再想如何已是不能,但,永诚侯府与唐家的仇算是结下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郭义的劝说(三更)
第二百七十九章 胡谦的心思(二更)
林淮急道:
“说到现在我也没听明白你到底啥意思?要说唐家惹不起,你不是安然无事?若是说胡谦在京城势力如何,我看也就那么回事,三弟根本无需怕他……”
“哎呀,我的意思是,就胡谦眼下这些事,伤不到他筋骨,三弟完全没必要跟他撕破脸,他在京城的关系盘根错节,咱们不怕得罪君子,但是小人,还是离的远些好,那个唐家便是极好的例子,翰林院一名典籍,从八品的小官,身上有块儿传家的玉佩,被唐瓜子偶然间看到了,寻个机会要过来看看便再不还了,典籍硬着头皮找到唐府,你们猜唐家如何做?”
“唐家给他银子当做买下了?”林淮问。
郭义摇头说:
“唐家知道读书人认死理,便热情的将那典籍请进府,好酒好菜招待,然后又极热情的送出府,随后便传出这名典籍想要另谋高就,求到唐御史府上,只字未提玉佩的事,典籍又去,唐家依旧热情,三次之后,典籍不再去了,玉佩没要回来,人也病了。我有个朋友跟这个典籍相识,叫着我一起去探望过一次,那典籍说,在唐家门口迎进送出的时候唐家人都极是热情,但在里面,连口水都未曾给他喝过,更无人上前跟他说过一句话,他只是一个人坐在门房处……”
“等回京城之后,我一定要会会这个唐家!”林淮气得狠狠砸了一下桌子。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说:“二哥的意思我明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二哥担心我不能一招制敌,等我到了京城后,脚还没站稳,各种算计就来了,至少这个唐家是个不择手段的。”
郭义慌忙点头道:“就是这个意思!”
“二哥无需担心,你怕他们算计我,他们何尝不怕我算计他们?我的威名不日便会在京城传开,他们想要如何,也先要想想能如何!我并不是一个人,我身后有你们,有大长公主,有襄王爷,想要动我,需要先把你们都从我身边撕扯开,我相信,真有那一日,落井下石的少不了!但,一开始,他们只能小心翼翼……”
“何苦呢?”
“二哥见到刚才胡谦命随从对百姓拳脚相加了吧?此人还能为官吗?秦老将军想坐收渔翁之利,看着自己的兵士一个个倒下,我便让他也倒下!胡谦敢羞辱一心为民的宋大人,敢对百姓行恶,我不尽全力羞辱他一番,怎对得起襄王爷和大长公主给我的这根金箍棒!”
秦无病说罢,起身朝门口走去,走到门口突然转头说:
“不图别的,只图心里舒坦!”
……
胡谦在堂中坐得很是心焦,这种感觉像是只有等着皇上召见的时候才有,他一再告诫自己要沉稳,之前已经不冷静一次了,接下来万不可再冲动。
胡谦府中倒是养了几名幕僚,这次进京只带了一名平日里最得力的,奈何此人年纪比他还大,在回程时没受住赶路的艰辛,病倒了,只能留在原地休养。
胡谦此刻很是想念这位幕僚,至少有个人商量,尤其是眼下他觉得有点捉摸不透这个小捕快。
他原本以为给个台阶,那位捕快一定会下!年轻人没见过世面,机缘巧合之下被大长公主看中,这是何等的荣耀,一时间冲昏了头也是有的,但,他身边有大长公主的人,怎会不提点一二?哪些人能惹,哪些人不能惹,总要教一教他。
可秦无病没要这个台阶,胡谦之所以会冲动的说出那些无回旋余地的话来,便是气恼自己堂堂总督递的台阶,你一个小捕快凭什么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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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冷静下来,他自然明白过来,只大长公主他便得罪不起,更何况还有个襄王爷!
胡谦告诫自己,不管如何看不上这个小捕快,他身后的主子,得罪不起!尤其是眼下这个节骨眼上,他要么有过,要么有功,要么功过相抵,几十年的浮沉不就是为儿孙谋定出路,风光致仕吗?
忍一忍,风平浪静!
“胡总督要见我?”秦无病突然出现,打断了胡谦的思绪。
“驸马……”胡谦赶紧起身。
“万不可如此唤我!不然,我又要以驸马自居,强行做些什么了。”秦无病笑呵呵的坐到胡谦对面。
“刚才都是气话,驸马莫当真才是,驸马身体感觉如何?”胡谦也坐下,一副长者的慈祥和关爱。
“差点被你气死,好在年轻,原本想躺下歇息一会儿的,他们说胡总督要见我,无病再难受也得来!”
胡谦无奈的摇了摇头,说:
“看来驸马对我的误会颇深。”
“哦?昨日胡总督是在赞誉宋大人?今日胡总督的随从是与百姓嬉戏?”
“驸马既然早就知道宋富是监生,便应知道西宁府尹的官位,并非宋富正途所得,驸马可知我得知此事时有多气恼?”
“你又不是现在才知道的,恼从何来?”
胡谦一愣。
“宋大人从未刻意隐瞒自己的出身,不然襄王爷怎会知晓?说来也是笑谈,皇上的七爷爷从宋大人的名字便看出不是科举出身,胡总督说是刚知道的,怕是说不过去吧?”
胡谦轻咳了一声,又说:
“驸马可知这次西宁守城之功,封赏之时必会进京,宋富有此污点,进京后若是被人指出,便是我西南总督之责……”
“没听懂,胡总督是觉得让宋大人在烈日下站上一个时辰,胡总督再羞辱一个时辰,那个所谓的污点便不在了?”秦无病认真的问。
胡谦面色一沉,道:“胡某诚心与驸马言和……”
秦无病摆了摆手道:
“胡总督高抬我了,没有大长公主和襄王爷,你认得我是谁?胡总督不是想与我言和,是想跟襄王爷,大长公主言和!宋大人则不然,他只看我做了什么,我也只看他做了什么,这便是胡总督与宋大人的区别,哦,不对,你们二人不止这一处区别,宋大人爱民,胡总督却是会对百姓动手的……”
“这更是误会!我只是命随从将百姓劝回去,他们堵在驿馆门口必定会扰了驸马和宋富休息……”
“我要纠正胡总督一个用词,何谓劝?用言语说服为劝,动嘴便可!若有不听劝者,自当继续好言相劝,讲明道理,也才会有苦口婆心这个词,可胡总督的随从怕是不配用‘劝’这个词,他们平日自持身份,早就懒得与百姓废话,胡总督不知?”
胡谦觉得血在往头顶上涌,他喘着粗气,使劲抿着嘴,生怕一不小心便口出恶言。
第二百七十八章 只图心里舒坦(一更)
第二百八十章 老和尚回来了(三更)
“无病年轻,做事直接,我便直说了吧,胡总督辛苦!”秦无病抱拳:“叛军谋反之时,胡总督一直在路上,想来定然心急如焚,胡总督治下之地有人谋反,总督竟浑然不知,这是何等罪名?宋大人救了胡总督,我这么说不过分吧?”
胡谦没想到秦无病如此直接,眼睛转了转刚要辩驳,秦无病又开口道:
“我只说我看到的,理解的,胡总督若是认同自然最好,这样一来,胡总督也能明白无病为何如此气恼,若是胡总督不认同,倒也无所谓,我说我的,胡总督不用跟我辩解,我不过是个捕快,实在没有资格听胡总督解释,自然有人愿意听。”
“驸马快人快语,甚合我意……”
“原本宋大人救了胡总督,胡总督一颗心刚放下,便又生出别的念头,这是人之常情,活了命之后便会想着吃点好的,胡总督想从宋大人身上要些功劳,又不想明说,宋大人偏又听不懂胡总督的暗示,这才有了昨日烈日下的训斥,这是我看到的……”
“驸马年轻,心存侠义之情,确实难得,但是,官场并非江湖,只凭热血难以立足,为官之道若只是心存百姓,半步难行!为官者不仅是官,还是臣,还是同僚,还是下属,如何权衡?”
“胡总督与我讲为官之道,如同对牛弹琴,但无病明白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然而,有一点无病不敢苟同,为官者心里只有百姓确实寸步难行,同理,心中若没有百姓,也应寸步难行,只有这样的官场,才可让朝廷安稳,百姓富足!”
胡谦笑了笑,脸上是看着无知小儿人的不屑,他说:“眼望青山都觉峻美,真的置身其中才知险恶,我若是如驸马一般年纪,一般身份,或许也会如此想。”
秦无病点头说:
“确实,无病无一官半职,又有襄王爷和大长公主做靠山,自然可随性而为,但,历朝历代官至一品的好官还是有的,少些罢了,这说明不是不可为,只是难为!世人大多懒惰,贪官可比清官好做的多。”
胡谦还要辩驳,秦无病却已起身:“话不投机半句多,胡总督……采菊东篱下,安度晚年,未尝不是一个好结局!”
秦无病说罢,拱了拱手,走了。
胡谦怔住了,愣了好一会儿神,才嘟囔道:“他什么意思?想让我致仕?真当我如此好欺?!”
……
地方官员皆由朝廷任命,胡谦想就地罢免宋富的官职却是做不到,只能先上折子弹劾,然后等皇上的旨意。
这一步走出去,胡谦便知道与秦无病算是撕破了脸。
胡谦觉得这也是被秦无病逼的!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胡谦想要的便不再是功劳,他要保全自己……
胡谦想的也算全面,襄王爷并未来过西宁,而大长公主来的匆忙,走的也匆忙,整个守城的过程,他们知道的都是片面的,真说此时站出来替宋富说话,肯定有袒护秦无病之嫌!
胡谦认为他不同,虽说他一直没在西宁,但他时刻关注着战事,不断的给宋富传递如何应敌的信件,也就是说,宋富做的对的,都是按照他的指令,做的错的,自然要宋富自己担责。
而胡谦想免责,必定将失察之罪按在宋富头上,再加上个隐瞒不报,贻误战机的罪名,宋富的所有功劳便可抵消了,而宋富的功劳大多是因为他一路指点……
胡谦在折子上将功过划分的非常清楚。
为何一定要治宋富的罪?正因为宋富的隐瞒不报,他这个西南总督才会对叛军毫无防备之意。
他还在折子上痛心疾首的说从秦无病的口中得知宋富只是一名监生,用行贿之法买通吏部才有今日的府尹之位,他见宋富平日也算勤政爱民,便没做他想,听到秦无病说起这事,如五雷轰顶。
宋富为何会将这等隐秘的事说与秦无病知晓?这是胡谦留给皇上的问题。
折子上他没有说秦无病一句不是,可京中却开始传出大长公主看上一名小捕快,此人嚣张至极,没有完婚便已经以驸马自居,强令别人以驸马相称……
胡谦之所以敢这么干,其中一点便是秦无病与大长公主还没有完婚,那就是还有变数!
他先下手安排妥当,若是能直接将婚事搅黄最好,若不能,他也没有损失,西宁不是保住了嘛,叛军也已经被灭,皇上怎会在意争抢功劳时的一些小伎俩,谁多些,谁少些,全看皇上心情,碍不着别的,至于秦无病会说些什么,胡谦不担心,只要皇上先看了他的折子,后面秦无病再说什么,他都不担心。
他是不怕秦无病,但他怕襄王爷和大长公主,所以他只敢悄悄的命京城中的人散布一些消息,折子里一句秦无病的不是没敢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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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谦认为安排的很妥当了,别的不说,宋富这一次是翻不了身了,只要宋富的罪行定下,秦无病越是袒护越好,最好再将年轻人的冲动用上,那便再好不过了。
……
第二百七十九章 胡谦的心思(二更)
第二百八十一章 离开西宁(一更)
胡谦忙乎着这一切,秦无病和宋富安静的在驿馆养病,还有武大夫。
三人没事便凑到一屋,由福尔摩斯配合着,嘻嘻哈哈的玩笑几句。
二龙终是没能逃脱再次入厨的命运,三人食欲大增,再加上魏大夫,王大夫的调理,只几日时间,秦无病便好利索了,宋富也已能下地慢慢溜达了,只武大夫好的慢一些。
驿馆中每日笑语不断,人人面带喜色。
胡谦一直很关心驿馆中的动静,得知这一幕后,着实不痛快了几日,但他也只是认为秦无病年少无知,自以为是,根本看不到前方的路,这样未尝不是好事。
胡谦等了几日,皇上的旨意没等到,却等到了老和尚和肖青带着粮食和叛军家属的大军回城!
胡谦是最后一个收到消息的,等他赶到西门,秦无病已经跟老和尚斗上嘴了,而肖青和林淮已经将一万骑兵及粮草安排妥当,只在城门口留着叛军的家眷,等着衙门来人接走。
胡谦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这么大的事,居然没人提前跟他通禀!
他怒气冲冲的朝着秦无病走去,人还没到近前便恼怒的高声质问道:“驸马这是何意?你以为如此行事,此功劳便都是你的了吗?你眼中可还有朝廷命官?”
“你来的正好,这些人是叛军的家眷,你赶紧派人收了,少一个,死一个,可都是你办事不利!”秦无病也不生气,笑呵呵的道。
老和尚皱着眉上下打量胡谦,不屑的问:“谁啊?脾气还挺大。”
秦无病还没来得及介绍,胡谦怒喝道:“大胆!”
“你胆子是挺大的,早就告诉你皇上的七爷爷亲自去取粮草了,怎么着?你想让皇上的七爷爷给你磕一个?”秦无病坏笑着问。
胡谦只觉脑子里惊雷炸响,秦无病说过那么多话,他怎能全都记着,定是这个小捕快成心如此……
胡谦即刻变脸,换做一副恭敬讨好的表情,正准备说些恭维之词,郭义在旁叹了口气,先开口了:
“您老人家差点再也见不到三弟了。”
老和尚双眉一挑:“还有叛军?”
“叛军能将三弟如何?是这位总督大人,将三弟气的当场吐血,要不是有凤鸣的看家药丸,此刻我们领着您老人家怕是在三弟坟边烧纸呢!”
老和尚抡起袖子,手掌便朝胡谦的面额飞扑过去,被秦无病半路拽住了:“七叔莫恼!七叔辛苦一路,先歇息,有事回头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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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声‘七叔’把胡谦喊蒙了,老和尚瞪着眼睛怒视着他,把他吓蒙了。
“胡总督若是无法安排这些叛军家眷,我便劳烦宋大人来做,想来胡总督的精力都用在京城,这些小事……胡总督未必知道如何做。”
胡谦深吸一口气,转头朝身边人低声耳语一番,等他再转头,秦无病已经拉着老和尚走出去几步了,胡谦想追,却没有动,他的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一个念头‘这个老人真的是皇上的七爷爷?不是小捕快的计谋?’
胡谦也是被秦无病折腾的脑子不转了,谁敢冒充皇上的七爷爷?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为了吓一下他,命都不要了?
没用多久,胡谦便知道老和尚确实是如假包换的皇上的七爷爷,肖青只是简单的跟胡谦介绍了一下淅川之行,老和尚如何三言两语说动八兄弟的老大归降,大军用了几日时间将藏在不同地方的粮食汇聚一处,老和尚又如何劝说叛军家眷放弃抵抗……
胡谦听得云里雾里,肖青认为汇报完毕了,没经胡谦允许,便直奔驿馆而去。
胡谦站在烈日下,静静的思考了一下,从这次运粮进城想到前面的一些事,突然间他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
烈日下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总算知道为何小捕快这些日子不急不慌,因为他胸有成竹!
牢中的李世昌是大长公主设计生擒的,这些粮草是皇上七爷爷亲自取回的,这两件事全在西宁守城之战中,而他折子里往自己脸上贴金的事根本经不起推敲,就算他指挥的动宋富,如何指挥的动大长公主和皇上的七爷爷?
胡谦命人搀扶着上了轿回到府衙,他需要冷静的想一想,哪里还有疏漏。
其实胡谦若是不贪心,这件事便简单的多了,秦无病清楚的知道,只胡谦训斥宋富和随从暴力执法,对胡谦有不了多大影响,郭义说的对,胡谦不是江毅东!
秦无病没有膨胀到觉得得罪自己便是死路一条,但自作孽,可不怨他!
……
胡谦回到府衙立刻命人将几位幕僚找来,这几人是昨日才到西宁的。
几人坐在宋富的外书房内,商讨着下一步应如何应对,尤其是这位皇上的七爷爷,必须要哄好,不然,即便皇上一开始偏向胡总督,也会因这位七爷爷而有所改变,可,如何哄?
大家各抒己见。
胡谦阴沉着脸半天没有说话,几名幕僚说累了,齐齐看向胡谦。
胡谦这才将担忧说出:“我怕是着了那小捕快的道!他之前确实跟我说过大长公主来过,也说过皇上的七爷爷去淅川取粮……张同知也曾与我说过大长公主来西宁都做了什么,可我偏偏忽略了这两处,在折子里写了不少如何费尽心力指导宋富守城,寻粮,取粮!”
几名幕僚都沉默了。
“他成心激怒我,让我乱了心神,写折子的时候难免有疏漏,若是皇上……”
“大人多虑了!”一位幕僚劝慰道:“皇上日理万机,哪有功夫询问细节,更何况大长公主远在金陵,皇上的七爷爷更是在西宁城,等皇上有机会知道实情,赏罚已定!大人只需利用这段时间将该哄好的人哄好,该缓和的关系缓和,到时也就不了了之了。”
胡谦觉得有道理,眼下将边关战事解决是重中之重,皇上未必会细心的发现问题,至于那小捕快说了什么,皇上也未必会全听进去,边关战事才是当务之急!
第二百八十章 老和尚回来了(三更)
第二百八十二章 找上门来(二更)
胡谦沉吟片刻道:
“京城那边先停一停,这时候还是不要激怒小捕快为好,想来我的折子和他的信函应差不多到皇上手里,这两日应该会有旨意到,宋富的府尹之位定是保不住了,剩下的事,等一等再说!”
“这时候停手怕是不妥。”又一名幕僚发言了:“眼下他们全无防备,咱们在京城做些事容易的很,等他们有所防备了,想再做出声势怕是难!”
胡谦眉头紧锁,认真的思考着利弊,他之前想将秦无病的名声做臭,想让皇上听到一些声音,这样一来,皇上做决定的时候,也算是有个参考,如果运气再好些,可以将大长公主的这门亲事搅黄便更好了,可如今,胡谦总觉得那名小捕快不会这么安静的等着,可他竟是想不出小捕快可以做什么。
秦无病什么都无需做,自有人帮他做!
就在胡谦与幕僚商讨的带劲的时候,皇上的旨意到了:命胡谦即刻进京!
胡谦心中顿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旨意中没有说对宋富的处置,也就是说,胡谦进京,宋富继续任府尹。
胡谦看不懂了,以他为官多年的经验,别的不说,宋富必定是留不住的,可……
幕僚们纷纷建议进京之前务必先与皇上的七爷爷见上面,为将来有可能的御前官司做好准备。
胡谦深以为然,速速名人找来驿丞,想让驿丞找个机会传话,他们认为,秦无病一定会从中阻挠,使出各种办法不让他们见面。
驿丞战战兢兢的听完胡谦的要求,垂着头犹豫不决。
胡谦认为驿丞也被秦无病收买,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狠厉的道:“莫忘了那个捕快是要离开西宁的!到时你寻何人护你?!”
驿丞快哭了,声音颤抖着道:“总督大人误会了,是,是小的听到驿馆中几位大人对话,那位,那位祖宗曾跟驸马说‘若是再让我见到,见到胡总督,必将他打得,打得吐血!’”
驿丞美化了称呼,美化了结果,他可不敢照实说,老和尚的原话是:“再让我见到那鸟蛋,爷爷我放干他的血!”
胡谦听罢驿丞的话,跌坐在椅子上,脑中闪现出一生几个荣耀时刻,又瞬间消失,他不甘心啊!
“既是如此,大人更要见!不能让他老人家听信了谗言,但,大人去见确实不妥,他老人家毕竟在气头上,不如我先去见,将实情讲明,让他老人家有时间琢磨一下,气消了,大人再去见,可好?”
胡谦觉得甚好!于是,这日傍晚,去见老和尚的人被抬回了府衙……
看着满身青紫的幕僚,胡谦的一颗心忍不住颤抖起来,这只是皇上的七爷爷,若是有一天大长公主知道……他会不会……
幕僚本想立功,没成想差点给自己立坟,他哭诉老和尚连说话的机会都没给,见面就打啊!
胡谦顿时生出越挫越勇的劲头,越是不见,越是要见!绝对不能任由那个小捕快口吐莲花!
于是,天黑透了之后,另一位幕僚又被抬回了府衙。
胡谦斗争了一个晚上,要不要亲自去见,自己毕竟是从一品大员,或许……可万一……那可是皇上的七爷爷啊!
转日,胡谦在纠结中,再次坐在马车中出了城门,走向他熟悉又陌生的进京之路。
……
秦无病知道胡谦走了,他没工夫去送行,因为他也要走了,带着粮食回金陵!
按照事先说好的,肖青将现有的骑兵分两路,一路七千人运送粮草去兰宁;一路三千人运粮草去金陵鸿运码头,再有漕帮通过漕运运向北面边关。
这也是秦无病的意思,此去金陵应无风险,多些人去兰宁,除了送粮草,还可增添些兵力。
林淮自是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喊着叫着要跟着去兰宁,秦无病也不阻拦,只问:
“回金陵后,涨水期已过,剩下的便是赈灾的事,王爷无需留在金陵,我们很可能尽快会赶赴京城,你去兰宁了,香草该如何安置?”
林淮不以为然:“她跟着三弟也是一样的,等我在边关立了功……”
“香草跟着我?大哥能做主?我的意思是,香草同意跟你进京了?”
林淮愣住了。
“边关只因大哥未去,所以战事迟迟没有结束?”
林淮尴尬的挠了挠头。
“我们这一路回金陵当真就一点风险全无?”
林淮又精神了。
……
胡谦前脚出了城门,没过多久,秦无病带着众人与三千将士及粮草出了城门。
武大夫并没有跟着,他一时半会儿停不了药,老人家自然知道秦无病当初的应承是为了让他安心养病,虽有些遗憾,却感激不尽。
秦无病记得自己的承诺,他告诉武大夫,只要病好了,便派人来接他进京!
宋富瘦了不少,身体还有些虚弱,但他依旧坚持跟着肖青送到了十里外,他没有问他的事会如何,他觉得哪怕这次没有被救回性命,他这一辈子也已经值了!更何况,他相信秦无病那句话挡在他身前的话,不是说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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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青感觉如同做梦一般,彼时,他只是个卫所的千户,此时,他竟能与当朝驸马肩并肩,虽说驸马还未与大长公主完婚,可在肖青的心中,秦无病已是无比尊贵。
林淮叫嚷着最不喜分离时刻,秦无病咬了咬牙,止住了宋富与肖青送行的脚步,众人依依惜别,秦无病喊了一句:只盼着他日皇上封赏,众人能在京中再见!便上马,没有回头,绝尘而去!
……
第二百八十一章 离开西宁(一更)
第二百八十三章 齐心协力(三更)
秦无病一行三千多人骑在马上,护送着装着粮草的马车,一路没怎么休息的直奔金陵。
等他们到达金陵鸿运码头的时候,竟只比大长公主他们晚了五天。
想想也是,大长公主有马车,可还有五千称不上军队的兵士,这一路若不是大长公主的威名在,这支队伍还真不好带,来时至少有马骑,回去却要步行,这五千人中,大部分人没受过这等苦,着实耽误了些时间。
再加上路上还几次停歇等灾区派人过来领取粮食,登记入册,称重计数甚是繁琐。
可大长公主仅用五天便将漕运的事安排妥当,秦无病一行人到了码头,直接便装上了船。
……
襄王爷等在驿馆门口,见到秦无病二话不说,拉着便往驿馆里走。
秦无病原本还想抱怨几句,可见了襄王爷头上多出的成片白发和消瘦的脸颊,竟是什么抱怨的话也没说出来,只知一味的跟着襄王爷往驿馆里走。
老和尚不高兴了,他边追着走边嚷嚷:“老九,你偏心!为何单单拉着他?”
襄王爷转头朝老和尚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脚下却更快。
秦无病不明所以,惊愕的扭头看了看襄王爷,又回头看了看门口。
“别看了,先进屋再说。”
林淮本想跟襄王爷打个招呼就去看香草,眼见王爷如此神秘,林淮拉着郭义紧紧跟着。
二龙到了金陵码头便消失不见了,连招呼都没跟秦无病打,倒是跟凤鸣说了句:“得空喝酒。”
凤鸣在驿馆门口没见到大长公主,也不知道自己下没下班,只得紧紧跟着秦无病。
福尔摩斯自是也跟着。
直到进了襄王爷的房间,襄王爷才明显松了一口气,朝德喜使了一个眼色,其他人被留在门外,秦无病,老和尚,林淮和郭义四人进了屋。
“玉儿呢?”秦无病进屋没问襄王爷为何如此,反倒先关心大长公主。
“替你擦屁股呢!”襄王爷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秦无病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林淮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老和尚一下想起什么,忙问:“赵光的祖母真来了?”
襄王爷无奈的点点头。
早在大长公主和老和尚他们准备去西宁的时候,襄王爷便收到定国公的来信,说是母亲担忧赵光,准备启程去金陵,襄王爷赶忙去信劝阻,看样子是没劝住,或者襄王爷的信还没到,那位老夫人却已经启程了。
秦无病一下便明白:“来找我算账了?”
“唉,这事儿也怪我,想着定国公这次也算是出力了,便想着让世子,是吧,多少有点功劳,定国公脸上也好看,哪成想那位世子真是个扶不上墙的,可,你打他作甚?”
“王爷,这我得替我三弟说句公道话,他是打了,不然那小子便死在西宁了,他家里人应该感恩才对!”
“哦?没听说他上战场呀?”王爷纳闷的问。
“还上战场!他要上城墙都想让人将城墙刷干净!是他那副样子,想打死他的人多了去,要不是三弟拦着,我第一个动手!三弟说他的拳头伤不到赵光,换做我们别人,哼,王爷觉得他还能活着?”
王爷了然的点点头。
“王爷,呃,九哥让玉儿接待赵光的祖母?”秦无病试探的问。
“接待?你这个词用在玉儿身上,怕是不妥吧?赵光的祖母护孙心切,难免言辞过激,她又是太后的姑母,她儿子又刚刚立了功,在我面前哭闹不止,只说为孙儿讨个公道,我又能如何?”
“那也不能让玉儿去对付那老娘们……那位老夫人呀!”秦无病急道。
林淮忙道:
“我倒觉得没有比大长公主再合适的人了,那老太婆倚老卖老,王爷有顾虑,有些话反倒不好说,大长公主则不同,世人皆知她不懂规矩,皇上都要让三分,那老太婆想胡搅蛮缠怕是只能把自己缠里面。”
“世人也皆知你不懂规矩,为何不是你去?”秦无病不乐意的问。
“我啥身份?大长公主啥身份?谁会让我三分?我倒是想去,你们敢让我去吗?”
“好了,玉儿能应对!你们此行立下大功,皇上让我问问你们都有什么要求?”襄王爷温和的问。
林淮眼睛一亮刚要开口,襄王爷面色一沉对林淮道:“你的家事回家自己解决!”
林淮顿时泄了气,说:“我累了,先去休息。”
林淮刚要起身离开,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林淮惊讶的看向襄王爷,襄王爷喝了口茶说:
“她一直不肯离开金陵,一定要治无病的罪,玉儿将前因后果跟她说的很清楚,也直接拒绝了亲事,她仍是不罢休,每日都要到我这里来哭一阵,然后被玉儿骂走,唉,今日你们回来,她必定收到消息,势必会来找我要人……我已命人给定国公去信,真真是不可理喻!”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他还是低估了赵光巨婴的程度,这种事,这个年纪,还要奶奶护着,秦无病后悔当初打的少了一些。
“……我要见王爷!”
突然尖利的一声撕喊,老和尚差点把茶杯扔了:“定国公的娘怎会如市井妇人一般?”
襄王爷呵呵一笑道:“本性如此!逼急了,不装了,便现出原形了,定国公,可怜呦!”
“……谁胆敢拦我?!来人,讲这些不知死活的奴才打死……”
郭义惊愕的问:“她疯魔了不成?”
“我儿子是定国公,我侄女是当今太后……”
“所以,天下便是你们赵家的了?”
听见这个声音,秦无病腾的站起身。
襄王爷舒出一口气道:“好了,玉儿来了。”
秦无病忙问:“玉儿不知我回来了?”
其实秦无病想问:为何今日玉儿没来接我?
“她从西宁一路辛苦回来,一日没休息,一直在忙漕运的事,昨日才将漕运的事处理完,还要每日跟外面这位吵上几句,累得很!昨晚睡得又晚,今日我没舍得叫她。她知道你这两日便会到,如今见到赵光祖母这个时辰来,想必已想到你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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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每日来还有时辰的?”林淮问。
“她也知道我每日政务繁多,她只会在黄昏时分过来。”
襄王爷说罢指了指门口,几个人自觉的轻轻走到门口,竖着耳朵认真的听了起来。
第二百八十二章 找上门来(二更)
第二百八十四章 胡谦遇害(一更)
“……大长公主这是要强加罪名给定国公府!”
“我只是个公主,不过父亲是皇上,兄长是皇上,如今侄子也是皇上……而已,如何与老夫人比得了?老夫人的侄女可是太后呢,我敢强加什么罪名给你?除了你自己认的,怕是连皇上也不在你眼中!”
“你!老身只是想给孙儿讨个公道!难道……”
“公道?在你眼中,没占便宜便叫吃亏,没欺负着别人便叫有失公道,今日本公主再教你一句‘公道自在人心!’而不是你的心!”
“那捕快打了我家孙儿,这可是事实!”
“你看见了?”
“我孙儿亲口说的!”
“你孙子若是亲口说想当皇上,你还能为他将江山打下来?”
“你,你们,你一个姑娘家,我,难怪太后说你不是良配,说你少教养……”
秦无病挑了挑眉,看向襄王爷,襄王爷摇了摇头说:“她这是气急了,你莫当真。”
林淮坏笑道:“她急了连太后都敢卖!”
秦无病阴沉着脸,继续听。
“你先是诬陷太后,继而有辱公主,这罪名你可认?”
“老身,老身是实话实说……”
“就是说……你认太后曾与你私下说过有辱本公主的话?”
赵光的祖母魏氏像是明白过来了,没有出声。
“既是如此,你想讨公道,本公主也想讨公道,咱们一起找皇上要个公道!今日在这里听着的人都可做人证,若是到时太后不认,你除了有辱本公主,便会多了一项诬陷太后的罪名,本公主想看看,到时定国公的军功可能帮你脱罪?哦,咱们还可以跟皇上说说你孙子,让所有见过你孙子的人都出面讲一讲,他是一个……怎样的废物!赵家让你败坏至此,你还有何脸面去见赵家的列祖列宗!”
秦无病忍不住差点鼓掌,他觉得大长公主进步了,言语之间大有他的风范在,秦无病甚感欣慰。
“大长公主说了这些不就是想为那小捕快脱罪……”
“他何罪之有?”
“他打了我孙子!”
“你亲眼看到了?”
“你!我儿为边关之战立下汗马功劳,可他的儿子却别人任意欺辱……”
“话从你口中说出怎么就便味儿了呢?”
襄王爷一下没看住,秦无病推门出去了。
老和尚拍手称快,林淮嚷嚷着:“这才叫爷们儿!”
郭义看了眼襄王爷,二人都无奈的摇了摇头。
大长公主看到秦无病,一张脸顿时笑成了花儿,秦无病朝她挑了挑眉,大长公主顿时双颊染红。
魏氏怎会看不出这二人关系,指着秦无病怒问:“你便是那小捕快?”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知道自己是谁!定国公赵秀此次的功劳是他打下来的吗?不是,是赵家历任定国公攒下的,是第一代定国公用命换来的!你怎么好意思往自己儿子头上安?这事儿,天下人心里都明白,可唯独你为老不尊,不明白!”
魏氏一口气没上来,退了一步,身旁的丫鬟赶紧伸手搀扶住。
秦无病在气晕老人这方面颇有些经验,他上前一步继续道:
“此乃其一,其二,赵光是定国公唯一嫡子,理应好好教养,即便不能上阵杀敌,也不能教养成连女人都不如,你真不怕赵家历任定国公从棺材里爬出来找你算账?!”
魏氏今日已是第二次听到定国公列祖列宗,这么多年,从来无人敢从这个角度与她理论,突然被人如此质问,她如何受得了。
眼见魏氏浑身颤抖,面色苍白,眼神惊惧,秦无病劝慰道:
“你若是晕倒,我即刻去客栈找赵光,拎出来到大街上让金陵百姓好好看看,反正西宁百姓如今是都知道定国公世子是个什么模样,也让金陵百姓见识见识,一员武将养出的儿子是何等的窝囊!”
魏氏登时挺直了身子,瞪大了眼睛,像是真的怕晕过去,孙子受欺负。
“叛军围城之际,你的宝贝孙子想的是多要几个人伺候他,我身负重伤,西宁守城艰难之际,他想要我多派几个人护送他回金陵,他一个人要包下整座客栈,吃喝住行一丝不能差!他别说上阵杀敌,你问他可敢远远的望一望敌军?可他开口闭口的要功劳,说他能亲自来便是功!”
“为了要见大长公主,他想穿上铠甲做做样子,又嫌铠甲脏,你真是养了个好孙子,我相信便是未出阁的官家小姐,面对那般的境况,也不会如你孙子这般精细,细的都没个人样!”
“你既不畏人言,非要讨个公道,那我便成全你!我确实是个小捕快,但,我不是一个任你拿捏的小捕快,你想要公道,咱们先得说道说道,跟谁说?跟皇上说,跟天下人说,说说赵光是个什么模样?做过什么事?我是救了他还是打了他?他如此恩将仇报可还有半分人性?!”
林淮赶紧补充,朝魏氏嚷嚷道:
“你咋不想想就赵光那副德行,凭啥能活着回来?没有我三弟,他早死在西宁了!”
魏氏听到‘死在西宁’几个字一口气没上来,眼看就要撅过去,秦无病厉声对魏氏身后的丫鬟婆子道:“还不赶紧扶老夫人回去歇息!”
下人们赶紧搀扶着魏氏往门外走。
老和尚不干了,他还没看够呢,只听老和尚嚷嚷道:“别走啊,你儿子是定国公,太后可是你亲侄女,你怕个小捕快算哪般?”
这话听在魏氏的耳朵里竟是充满了嘲讽的味道,其实,老和尚是真心的。
“回京城找媳妇儿的事,你自己办吧!”秦无病冷着脸对老和尚说完,便换了一张热情洋溢的面孔直奔大长公主。
老和尚忙解释道:“你怕啥?死的都能让你说活了,还怕跟她理论?不过是多费些时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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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这会儿哪有功夫搭理老和尚,他走到大长公主面前,脱口而出:“让你受苦了!”
大长公主原本还有些羞涩,听完了之后满脸疑惑。
第二百八十三章 齐心协力(三更)
第二百八十五章 深谈(二更)
秦无病解释道:“是我惹的祸,让你一个人面对那位老夫人……”
“我只当消遣!她能奈我何?不过是不敢跟我较真,只能把气撒在你身上。”
“什么意思?”秦无病想了一下,马上明白了,笑问道:“回来的路上,你没少折腾赵光吧?”
“我可没你那么好脾气,他没自己的随从,也没有自己的马车,我让睡哪他就得睡哪,敢废话直接扔野外不管,他还不是老老实实的跟了一路,只不过……”
“你没想到他祖母等在金陵。”
“是呀,他一见他祖母便嚎啕大哭,接着便病倒了,到现在还没好。”
德喜站在一旁瞅准时间跟进插了一句:“主子让大家进屋说。”
林淮喊了一声:“我歇着去了!”便不见了人。
……
襄王爷的意思让秦无病简单汇报一下工作便下去休息,没成想老和尚先滔滔不绝的说了淅川之行,最后才神情落寞的说:
“我自作主张留了老大一家,他一直不赞成起兵谋反,却又无可奈何,我想着,总要给三哥留下一支。”
襄王爷没有吭声。
老和尚又说:“我离开西宁前去见了他们哥七个,他们……也悔。”
“李世昌……五日前在狱中自尽了。”襄王爷说的很慢,不带任何感情。
老和尚愣了一下,屋里安静片刻,老和尚才说:“也好,皇上还是念亲情的,也算留个全尸。”
“皇上最终会如何处置其他人,七叔莫急,等消息吧。”
老和尚重重点头。
秦无病赶紧接口,他一直认为皇家的事知道的越少越好,这种事他认真不想听。
秦无病大致说了一下这一趟的遭遇,襄王爷听得仔细,时不时的问一问。
等秦无病说到胡谦的时候,襄王爷眉头皱得更紧了。
秦无病叹了口气说:“王爷不用犯难,我也没说要如何他,只是宋大人是好官!”
“我收到你吐血的消息后,便给皇上去信说,胡谦不能留!”襄王爷寒着一张脸说:“社稷危难之际,有人挺身而出,有人缩头缩尾,有人舍得一身血肉,有人只盯着利在何处!这种时候若不能明辨是非,赏罚分明,谁还会为国分忧?谁敢说往后便是太平盛世再无波澜?”
秦无病感动了,他能亲口将秦老将军气得半死不活,却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在西宁城收拾胡谦,他认为这是分寸,他摆明了与胡谦势不两立,但他认为这是私事,可以慢慢私底下解决,官场上的弯弯绕绕他不懂,但他接受。
所以,郭义说他的时候,他听得很认真,郭义在告诉他代价和后果,他知道了,但还是按照自己的初心做了,这便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可今日襄王爷告诉秦无病,他与秦无病的想法是一样的!
秦无病怎能不感动?正当他组织语言,想跟襄王爷表达一下感激之情和忠心之志时,襄王爷沉着脸又说道:
“但是,我今早收到消息,胡谦两日前,行至立山县……当晚被人毒死在驿馆中!”
屋内传来节奏不一的惊叹声。
秦无病腾的站起身还没说话,郭义先着急的问道:“三弟刚与胡谦闹翻,他便死在路上,这,岂不是,岂不是要往三弟身上想?”
大长公主耸了耸肩道:“他们会往我身上想的多一些。”
秦无病绷着脸一直看着襄王爷,表情甚是严肃。
“你不用这般看着我,皇上已经派刑部和大理寺的人赶赴立山县查明此案。”
秦无病刚要开口,襄王爷又说:“但是,皇上也说,你要是有空就过去一趟……”
秦无病转身便要走。
“站住!”襄王爷喊了一声,极之无奈的看着转身的秦无病道:“你急什么?立山县离京城近过金陵,你能飞过去?真要有人想消除证据,还差这一个晚上?”
秦无病看了眼大长公主,垂着头坐回椅子上。
“你不用替玉儿着急,这世上还没谁能将玉儿如何!谁打她的主意那便是死路一条!”
秦无病又看了一样大长公主,大长公主正抿着嘴笑。
老和尚刚明白过来怎么回事,马上嚷嚷道:“我也去!”
“七叔年纪大了……”襄王爷刚开口劝一句,老和尚马上反驳道:
“我在天台寺待了几十年了,出来撒撒欢怎么了?攒了几十年的力气再不用就带进棺材了!再说,有人想算计我侄女和侄女婿,我这个做叔叔的不出面管,谁管?”
“七叔放心,皇上很生气,这件事必然会查个水落石出。”襄王爷安抚道。
“那也需要我去镇着场子,你刚不是说刑部和大理寺都派人去了吗?无病一个人去,还不得让人欺负了?不行,我得跟着,除了我,谁也不能欺负他!”
襄王爷无奈之下只得答应,却说:“要去也是明日动身,今日先去歇息一下,晚上一起用饭,再好好睡一觉。”
老和尚笑呵呵的去休息了,秦无病还想再问些什么被大长公主拦住了:“你大病初愈本就没多久,又一路不停歇的赶回金陵,若是不肯好好休息,那明日便不能去立山县!”
秦无病赶紧老老实实的去歇息了。
……
秦无病沐浴后倒在床上便睡着了,午饭都没有吃,一直睡到太阳西斜才起来,起来后愣了一会儿神,便急匆匆的去了襄王爷的房间。
襄王爷正歪在塌上看书,秦无病进屋也不客气,直接坐到床榻旁的绣墩上,端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喝了两口才问道:“看九哥这般悠闲,水灾应是无碍了吧?”
德喜扶着襄王爷坐起身。
“累人的时候过去了,你父亲,叔父及兄长帮了大忙,可惜眼下他们不在金陵,你见不到,京城见吧!他们的功劳也不小,这次水灾,虽说全力防备,受灾之地仍有不少,缺银子,缺粮食是必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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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王爷坐到秦无病身旁,看了眼德喜,德喜走出房门,在外面将房门关严,秦无病一看,德喜守门,这是有事跟他说!
第二百八十四章 胡谦遇害(一更)
第二百八十六章 林淮的烦恼(一更)
“河道上的弊端不是一日两日能解决的,这次水灾你家出力又出银子,他们当真是连家底都用上了,这事皇上知道。”
秦无病一拍大腿,哎呀了一声道:“我还答应当初跟我去平卢城的那些囚犯,一人五两银子呢!他们不会把家底都花光了吧?我答应的,这银子必须出!还有西宁城外一战死伤的将士,我当时想的也是要多加抚恤,若是朝廷一时拿不出银子来,那便我出!”
襄王爷摆了摆手说:“你管不了那么多,朝廷自会有安排,你应承的自己跟家里人说去,那五千人眼下在新安县帮着重建,不难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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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盘算着这事儿交给谁去做,突然想起那支还剩几百人的雪狐军,他可是跟大长公主说……他家有的是银子。
秦无病痛苦的挠了挠额头,他最不擅长的便是赚银子,如今还没给家里领上康庄大道,倒先把家里整个盆干碗净!
“愁什么呢?”襄王爷问。
“玉儿有支雪狐军,九哥知道吧?”
襄王爷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这次边关告急,北元又来势凶猛,雪狐军奋勇抗敌,仅剩几百人,玉儿不放心,本想从西宁直奔边关的,被我劝住了,我答应她。等忙完了这些差事,便跟他一起去探望雪狐军……”
“抚恤银子你出?”
秦无病点头。
襄王爷沉思了片刻,才缓缓说道:“玉儿的母妃,是我们都敬重的人,雪狐军曾被父皇拆散,后又被皇兄重建,这里面的缘由你可知晓?”
秦无病点点头。
“那……将来呢?”
秦无病脑中警钟轰鸣。
拆散雪狐军是因为当时的皇上已上了年纪,不知道爱妃肚子里怀的是皇子还是公主,万一是皇子,引发萧墙之乱便不好了,谁的母妃有这位厉害?
等大长公主的皇兄继位,大长公主还小,恰逢皇上亲自体验了战争的残酷,重建雪狐军只有利没有弊。
现在呢?将来呢?
“我早便与你说过,玉儿的婚事比较难,不单只要她自己看得上,我和皇兄也担心有人利用玉儿……”
“可雪狐军被玉儿当做是母妃留给她的,这份感情不同其他!”
襄王爷就知道跟秦无病说话无需费力,秦无病便能明白他的意思。
俩人对望了一眼,襄王爷看了眼门口,轻声说:“历朝历代,公主谋反的……不多,但史书中也有记载。”
秦无病脑子里轰隆一声,他轻声嘟囔道:“怀璧其罪!”
襄王爷点头,说:
“胡谦被害极有可能是冲着你们俩来的,皇上经此一事后,必定大刀阔斧……我回京后不用多久便会回襄阳,你们即便在京城,也不会总在皇上身边,可有人会!”
襄王爷其实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何必要授人把柄?
“七叔进京后会交出遗诏和印信,你们也要有个态度。”
“可……”
“雪狐军的存在,目的不是成为谁的军队,而是保边关无恙!玉儿可以有很多方式关注雪狐军,但,万万不能让雪狐军成为她的军队!我相信关雪在天之灵必然不想看到自己带过的军队,成为自己女儿的祸根!”
“关雪?”
“玉儿的母妃!”
秦无病沉默了,他自然认同襄王爷的观点,更知道襄王爷是真心的为他们好,可大长公主之前表现出来的样子……让她放弃雪狐军……难!
“太后一直不喜玉儿,皇兄在的时候便不喜,因为这个原因,太后被冷落了很多年,直到皇上继位,她才重新站到人前,可性情……唉,这两年太后一直想收拾玉儿出出气,皇上算是极力维护,甚至拿出皇兄的遗诏,太后才有所收敛,但玉儿也因此搬出皇宫,住在了大长公主府。”
“皇上与玉儿……”
“虽说是姑侄,但他二人更像亲兄妹,皇上年长玉儿三岁,自小俩人一处长大,玉儿小小年纪总是以姑母自居,处处维护皇上,还学着大人的模样监管皇上的学业,那个样子可爱至极!皇上受罚了,她先是求情,皇兄不准,玉儿便会与皇上一同受罚……皇兄用心良苦啊!”
“九哥的意思是……”
“皇上私下里曾与我说过,小时候玉儿护着他,现在他要护着玉儿。”
“若是有一日,皇上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先帝的安排……”
襄王爷笑了笑说:
“不用有一日,皇上早就知道,这么说吧,皇兄生前没有立太子,要不然诚郡王也不会不安分,最终皇上能继位,与玉儿有很大的关系。”
“先帝是,是选了一个跟玉儿关系好的皇子继位?!这也太草率了吧!”秦无病惊愕不已。
襄王爷指了指秦无病训斥道:“莫要胡言!皇兄自有皇兄的考量,众皇子都有与玉儿一起的机会,有些事能安排,有些事安排不了!”
秦无病点头道:“玉儿是真心对皇上好!”
“这些感情,安排不出来!你以为玉儿只是为了看你才跑来金陵的?她还想为皇上分忧,她费尽心力的做出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你以为她是因为好玩?女子不能当官罢了,不然,她比我强!……玉儿不仅为了皇上,也是为了李家天下,玉儿的这份心,皇上能看到,她骨子里有她母妃的那份执着,果断和飒爽……”
“玉儿心中是非,黑白划分的很清楚,咱们知道,皇上或许也知道,可……”
“皇上从小到大甚少能体会到亲情,皇兄自是不用说,忙于朝政,对皇子要求甚是严苛,而太后……那时的心思都在皇兄身上,分不出精力给皇上,真正一路陪着皇上长大的,是玉儿这个小姑母!”
“九哥,我说句杀头的话,伴君如伴虎,这些所谓的亲情毫无用处!”
“所以才要知分寸!你知我两次拒绝皇位,可知我的子女亲事低就,从不言政,可说是闲散至极,李家子孙要的是天下安稳,百姓富足,无事时享受荣华,有事时要挺身而出,这也是我对后世子孙的要求。”
第二百八十五章 深谈(二更)
第二百八十七章 偷偷劝一劝(二更)
“那……若是皇上身边有奸臣,当如何行事?”
“奸臣?你如何判定是奸臣?若是你能断定,自然是坦荡的说与皇上听,你的推断皇上会信,当然,现在是这样,至于将来如何便要看你之后如何行事了。”
“皇上都没见过我,仅凭王爷说的,皇上便能信我?”秦无病有些惊诧。
襄王爷笑了笑说:
“我与皇上说的,不是对你的评价,而是每一件事你处理的方法,皇上自有评断,更何况,谁说皇上只是通过我知道你?”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说:“懒得想这些弯弯绕绕,做好自己该做的便是了。”
“你和玉儿的身份特殊,她偶有任性,执着的时候,你脑子够用,多想想前后因果,安安稳稳不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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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谦遇害这个案子……刑部和大理寺派去的人会不会……”
“胡谦是从一品大员,在立山县遇害,仅靠县衙办案定是不妥,更何况这个案子牵扯到玉儿和你,你应知遇到重要的案件,朝廷通常会三司会审,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一起办案,都察院嘛,有监察之责,这次皇上没有派都察院的人前往,便是认为无需监察,刑部之责在于查案审案定罪,大理寺之责在于冤假错案的驳正,平反,亦有复审之责在,皇上如此安排颇具深意,也可让那幕后之人心中发凉。”
“也是,还没开始查呢,皇上便认定有蹊跷,他们必定心惊,进而多做手脚,多做自然多错!”
襄王爷点头道:“皇上派出的是刑部侍郎郭正和大理寺少卿林之栋,二人与谢羽一样都是皇上登基后亲命的,颇具才干,信得过!”
秦无病心中踏实不少,他又问:“是王爷建议我参与查明此案的?”
“我倒想建议,时间够吗?我只是今早收到皇上密信,见完你之后才回信,皇上看到的时候,你怕是已在路上了。”
秦无病顿时喜上眉梢:“就是说,我正直,智慧,能力过人这方面,皇上已经是知晓的了!”
“传饭吧!”
……
门外的老和尚早就等不及了,进屋便问:“你们俩偷着说啥了?为何不带着我?”
“说给你找媳妇儿的事,当着你的面,怕你不好意思!”秦无病严肃的说。
老和尚信了,他摸了摸脑袋,面色微红的问:“谁家闺女?”
“想嫁给七叔的人多了,咱不得慢慢挑,等我们选好了几个出众的,七叔再定夺,前面这些琐事不用七叔操心。”
秦无病说的煞有介事,襄王爷笑着摇头,老和尚美滋滋的傻笑。
大长公主进屋便瞧出不对,与秦无病对望了一眼,什么都没问,只坐下等着开饭。
秦无病却凑过来低声问:“明日你与我一起去立山县吗?”
大长公主抬头看向襄王爷,襄王爷哼了一声道:“你看我作甚?你去哪还用我同意?”
大长公主噘嘴道:“九哥小心眼!”
“如今洪水退去,只剩安置灾民,粮食眼下不缺了,赈灾与重建自有地方官吏,只需派人监察便是了,今年夏,雨势强劲,受灾的怕不止江南,河南两省,回京路上正好多看看,总有些胆子大的,黑了心的官吏,趁灾情中饱私囊,顺路清一清!”
“九哥的意思是准备回京?”秦无病问。
襄王爷点点头说:
“只是你家人或许还要忙上一阵,赈灾的粮食,有他们花银子买来的,有你从淅川运来的,分发运送还需他们帮帮地方,等秋收后,该还的还是要还,如何还?他们之前有章程,但需要他们看着地方,按约办事!当然,朝廷该有的封赏也少不了,皇上自有决断。”
秦无病低头想着派福尔摩斯中的谁去跟父兄说一下银子的事,大长公主已经有了决定:
“我跟着九哥,回京的路上必定少不了气人的事,不能只让九哥一人受着,”说到这里,大长公主扭头看向秦无病又道:“反正你查案也快,一两天查明之后再过来找我们!”
秦无病嗯了一声,心里却觉得这次查案怕是不会那么快,以往死者身份……以往?秦无病突然想到临走之前荣喜客栈的无头分尸案,忙问:“我浩南哥可有回信?就是赵光住的那家客栈不是有个无头分尸案吗?”
大长公主嗯了一声说:“梧州知府的信是和凶犯一起送到的。”
“哦?”秦无病激动了:“可是如我推断一般,是个山匪?死者可是那位姓钱的粮商?恩怨是否因粮商外室引发?”
老和尚惊讶的看着秦无病问:“你的脑子是啥做的?月余前的事,你咋记得这般清楚?”
秦无病谦虚的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没办法,全是智慧!”
大长公主想了想说:“我记得郑府尹看罢了信,审过凶犯之后,跟九哥说‘驸马真是料事如神!’九哥还纠正他说‘不是料事如神,是凭已知证据推断出来的。’”
秦无病满意的点头。
老和尚忙拍了拍秦无病,期待的问:“那你推断一下,你婶子是谁家闺女?多大年纪?长得俊不俊?”
秦无病眨了眨眼,敷衍道:“别的不说,只长相……必定出众!长得差了也不能进皇家门呀。”
老和尚听得甚是欢喜。
……
秦无病吃的很快,吃完了才意识到林淮和郭义没来,他问老和尚,老和尚不以为然的说:“武定侯家的老四在屋里伤心呢,没工夫吃饭!”
“香草怎么了?”秦无病知道,能让林淮伤心的也只能是香草。
“没见他呗,还能怎么了?住在驿馆饿不着,冻不着的……你干啥去?”
“我去看看!”
秦无病起身走向房门,大长公主也跟了上来。
“你好好吃饭!”
“我吃完了,你去找林淮,我去找香草,这事确实需要在回京前说清楚。”
秦无病扭头看向大长公主,满含深情的说:“有你真好!”
大长公主抿嘴笑出了酒窝:“我也是为了王家妹妹。”
秦无病想了想问:“你就不能说是为我解忧?”
“自然跟你有关,不然我才懒得管!但是也确实因为王家妹妹人好,我觉得嫁给林淮……太可惜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林淮的烦恼(一更)
第二百八十八章 解决(一更)
秦无病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也知大长公主的性子便是这样,只好换个话题问:“等咱们回京时,会不会聘礼什么的都过完了?”
“不会,咱俩还要去边关探望雪狐军,我算着时间赶不及,便命京中的人着手安排了,王家必定配合,或许过不了几日便能收到国子监祭酒与武定侯府取消婚约的消息。”大长公主很得意的说。
秦无病站定不走了,先让林淮难受一会儿吧!
“你刚才吃饱了吗?上次我说的那家酒楼咱俩还没去呢。”
大长公主眼中一亮,脸上笑出一朵花,兴奋的说:“没吃饱!咱俩现在去!”
秦无病极其自然的拉起大长公主的手便朝驿馆外走,却没扭头看看,大长公主的脸和耳朵一片绯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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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到了酒楼,早有花队的人安排好包间,因各种原因,酒楼的食客并不多,瑛姑干脆命人包下整座酒楼,省得二人说些体己话被人听了去。
秦无病确实想说些别人不能听到的话,自然很是满意。
大长公主的脸一时半会儿没能恢复到原色,只因进了包间,秦无病再没松开手。
菜上齐了,酒也斟满了,俩人的手还在一处握着。
大长公主抿着嘴,垂着头,娇羞的像个小姑娘。
秦无病能清楚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的比平时快了很多,这种甜蜜中的兴奋让他有感而发,脱口而出:“若是能一直这样该多好。”
大长公主歪着头看向他,不解的问:“为何不能一直这样?”
“明日又要分开。”
“那我跟你去立山县吧,可九哥……我又不放心他一个人”
大长公主低下头,她第一次有了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觉。
“九哥回京之路不比来时轻松,有你在旁帮着,我也放心,你是什么时候决定南下的?”
“我跟九哥差不多一起出京的,只是一开始没人知道我也跟着,九哥让我走了另一条路,主要是查诚郡王的。”
秦无病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来大长公主曾说在杨家庄见过他,而襄王爷说他一开始没打算去杨家庄……
“也就是说,抓杨蒙恩原本是你的差事,而王爷带着我去,是为了让你看看我?”
大长公主的眼睛笑成了月牙。
“哪不能看,偏要去杨家庄?”秦无病不理解。
“我等不及呀,九哥说那就走一趟。”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心中先是一阵不忿,这便是皇家的特权吧?随后一想,他即将加入这个拥有特权的组织,心中那丝不忿即刻消散了。
秦无病捋了捋思绪,严肃的道:“你看,你和九哥如此辛劳,替皇上分忧……”秦无病看了眼四周,又低声道:“若有一日,皇上听信谗言,对你心生猜忌,你会如何做?”
“不可能!他要是敢,我便揍他一顿……”
“他是皇上!”
“也是我侄子!”
秦无病默默的看着大长公主,眼神严肃。
大长公主撅了噘嘴说:
“我知道,皇兄早就跟我说过,九哥也经常提醒我,没坐上那个位子,我是他姑母,他坐上那个位置,他是君,我是臣,再无其他!我都知道,只是……”
“没有只是!”秦无病极认真的道:“我原本只是静海县的一名捕快,机缘巧合认识了王爷,你问我除了身份悬殊,还有什么原因拒绝婚事?我说没有,其实有,我不想跟皇家扯上关系。”
大长公主眨了眨眼,低下了头。
“我虽没有读过书,但史上那些事,多少也知道一些,平民百姓家亲戚间有个矛盾,骂两句,打一架,大不了老死不相往来,可皇家呢?我怕!可我看到王爷是如何严惩贪官,如何心系百姓,如何为天下安稳操劳!再然后,我见到了你,你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一位王爷,一位公主,能为天下百姓如此操劳,是百姓之福!何尝不是皇上的福气?九哥曾多次跟我提及皇上整饬官场的决心,可见,为了李家江山,你们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尽心尽力!”
大长公主抬头望向秦无病,眼神中充满询问。
“这次胡谦遇害给我提了一个醒,你若是一个人,这天下便没有你不能管的事!除了皇上,无人能耐你何!可,你有了我,将来我们还会有孩子,你不再是一个人,便有了软肋!那些被你和我挡住荣华富贵的人,便觉得有机会下手,皇上也是人,谎话听了一千遍,很难不起疑心。”
大长公主听的很认真,双眉越皱越深。
“雪狐军是你母妃所创,曾立下护国大功!这支军队曾被拆散,又被重组,为何?因为不知你是男是女,先帝有所忌惮,所以拆了;因为你年纪尚小,无需忌惮,所以重组!如今呢?”
大长公主瞪大眼睛看着秦无病,眼神由不解到愤怒再到悲伤,不过是眨了几下眼的功夫。
“你母妃命名雪狐军的时候,应该是骄傲的,因为这支军队经历了千难万险守住了边关,保住了百姓的家园!而如今,雪狐军依旧能奋勇抗敌,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退后半步!”
大长公主的眼泪涌出了眼眶。
“可你知道他们心中想的是为谁而战吗?”秦无病心疼的用另一只手轻轻擦去大长公主脸上的泪珠。
大长公主听罢,眼神惊惧的看着秦无病。
“有心人可以用很多办法,让世人,让皇上知道,雪狐军的心中只有大长公主!而大长公主为笼络雪狐军更是费尽心机!”
大长公主的手抖了一下,秦无病紧紧握住,柔声道:
“咱们可以用别的方法关注雪狐军,雪狐军也理应将家国摆在最重要的地方,这原本就是你母妃的本意!你我这么聪明,没想到这一点也就罢了,想到了,谁也难不住咱们,对不对?”
大长公主垂着头没有说话,秦无病也不催促,这紧紧握着大长公主的手,他有信心,大长公主能想明白。
良久,大长公主轻轻点了点头。
第二百八十七章 偷偷劝一劝(二更)
第二百八十九章 到达立山县(二更)
“我是觉得,这次回京后,你便跟皇上私底下,一定是私底下,谁都不让知道,最好连那些太监也听不到,跟皇上说雪狐军中应传承你母妃的精神,而并非让你去继承,然后逐步扩大雪狐军,若是有一日镇守边关的全是雪狐军,那是何等气势!”
“十万雪狐军镇守边关,足以让北元胆寒!”大长公主湿润的眼眶顿时噙满笑意。
“对!跟皇上说,一定要找最好的将领领军,要让雪狐军上下都知道,曾经的雪狐军做过哪些可歌可泣的事情,你要告诉皇上,雪狐军要记住……关雪,却不能记得大长公主!你要的是雪狐军镇守边关的威慑力,而非离间你们姑侄的把柄!”
大长公主深吸一口气,愣住了神。
“对不起,我刚刚直呼了母妃的名讳。”
大长公主垂下头,说:“你说的对,我要的是……北元再不能踏入边关一步!这也是母妃最想看到的。”
秦无病疼惜的摸了摸大长公主的额头,轻声说:“所有你想做的,都可通过皇上的手去做, 咱们尽心了,雪狐军记不记得咱们, 不重要, 记得母妃就好!”
大长公主点头, 突然问道:“你觉得会有人找皇上……”
“必然!你得罪的人太多,眼下想整治你, 只能从我身上和雪狐军下手,我嘛,皇上虽没见过我, 但对我也还算是信得过,等见了面,皇上更会觉得我这位姑丈值得信懒!”秦无病自信的扬起头。
大长公主咯咯笑出了声。
“但雪狐军确实是个隐患,你表明态度, 那些人也就白费了力气。”
“好!我听你的!”
……
秦无病和大长公主差不多坐到酒楼打烊才回到驿馆。
林淮找秦无病已找红了眼,见到秦无病和大长公主回来顿时火起,刚要发飙, 大长公主朝秦无病说了句:“我去找春草。”
林淮便将要喊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
春草是个很有韧性的姑娘, 为了早些回梧州,她不顾大夫的劝阻, 已经开始下地练习走路了。
大长公主以为这个时辰春草已经睡下了, 怕是要唤醒她才行,可等见到春草才知道春草哄睡了孩子,便一直在房间里忍痛练习走路。
春草忐忑的见过礼,大长公主看了眼床上熟睡的孩子, 开门见山的低声说:
“林淮是真的对你动了心,跟我们进京, 剩下的事交给我。”
春草本就长得秀气,刚刚练习走路, 又累又疼的,脸上满是汗水, 双颊泛红, 更显几分英气。
“大长公主的好意,春草心领了, 但,春草没有福分, 配不上林将军。”春草擦了擦汗,声音不大, 却又不卑不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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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长公主拉着春草坐到绣墩上, 说:“若是没有梧州城那一档子事, 你也赞成你的做法,但如今,你再回到梧州城……怕是难嫁人。”
“那便不嫁。”
“你养父养母年纪虽说不算大,可经此一难……怕是难帮衬你多久,孩子,你如何养大?我知道,你吃得苦,既然苦都不怕吃,为何怕进京?”
香草垂着头,低声道:“林将军是好人,可,侯门太高,我高攀不起,去了也是让人笑话,还要给林将军惹来闲言碎语,他救了我们,我不能害他。”
“林淮这个人,别的先不说,脑子一根筋是出名的,急眼了皇命都敢违,你若是对他无意,我做主,他自是不敢纠缠你,不过是被押送回京城,挨顿板子,被关上半年……”
“为何要押送?为何要打板子?”香草着急的问,声调有些高。
大长公主扭头看了眼床上的孩子,孩子睡的很香甜。
“林淮虽出生在侯府,但因是庶子, 日子并不好过, 这才去了边关, 其实你若是与他成婚, 吃喝是不愁,但也好过不了,这么一想,你回梧州也是对的,我再找人跟梧州府尹知会一声,多加照顾些,日子确实比跟着林淮容易些。”
香草频频摇头,着急的又问:“为何要押送?为何要打板子?”
“你不理他,不跟着去京城,他怎会老老实实回京?不押回去,他真敢一辈子不回侯府,这个样子回去后,怎会不挨板子?”
“那该如何是好?”香草慌了。
“这要看你,我还是那句话,你若是无意,尽管回梧州,我自会帮你安排妥当,你若是有意,便要拿出勇气进京,进京后不是林淮护着你,是你护着他,因为只有你说的话,他才听得进去,你劝他莫莽撞行事,他才能少惹祸。”
香草愣住了。
“怕了?”
香草赶紧摇头。
大长公主确定了香草的心意,耸了耸肩说:
“反正林淮为了你已经是违了皇命,也违了侯爷的意愿,这次回京他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大长公主双手一摊:“别看这趟西宁之行他立了大功,可惜,功不抵过,回京后他少不得要受皮肉之苦。”
香草想都没想,忍痛跪到地上,哀求道:“求大长公主救他!”
大长公主看了眼瑛姑,瑛姑赶紧上前将春草搀起,春草本不想起,却又不由得随着瑛姑的力道站起了身。
“我自然会救,你莫急,但是,我救他这次,不见得救得了他下次,侯爷为他说了门亲事,可他不干。”
春草跌坐到椅子上。
……
大长公主讲明前因后果,建议春草先跟着进京,稳住林淮,等到了京城再看后续如何,只要他们二人心意是一样的,大长公主说必会帮到底,反之,若是春草没有跟着进京,大长公主说:“真不知林淮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春草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此时已是亥时,大长公主觉得有些晚了,想明日秦无病离开前再跟他说今晚的事,哪知,推门出来,林淮拉着秦无病就等在门外。
大长公主恼怒的对林淮道:“他明日还要赶赴立山县查案,你凭何不让他休息?!”
林淮站到秦无病身后,嘟囔道:“少睡一两个时辰又死不了。”
大长公主大怒,秦无病赶紧拉住大长公主的手,香草也从屋中走出来朝大长公主赔礼,林淮却急道:“大夫不让你下地,你着的啥急?”
秦无病拉着大长公主赶紧离开。
第二百八十八章 解决(一更)
第二百九十章 胡谦遇害案(一)一更
秦无病将大长公主送到房间门口,这才低声劝道:
“大哥明日跟我一起去立山县,他不放心我,我又怎能留他一人等在门外?今日这事他可是对你千恩万谢,他就是不会说话,你别跟他计较。”
“我们在里面说了什么,你们在外面都听到了?”
“差不多吧!”
“倒是省我事儿了。”大长公主笑了。
“进屋早点歇息,我明日早早便要离开,你不用送我,查完案子我便去找你,也就是赶路耽误些时间,到时你们也在回京的路上,我再过来找你们比赶到金陵能快一些。”
“知道了!你快回去歇息!”大长公主说着进屋,转身便关上了房门。
秦无病心中一阵失落,他觉得怎么也得有个告别仪式,比如……吻别,他发现大长公主每次分离时都是这样以逃避的方式说再见,秦无病有些心疼了,想着进京后再不分开。
秦无病回到房中懒得洗漱直接躺下,他先是想了想大长公主,嘴角不自觉的便开始往上翘,襄王爷说无人能管的了大长公主,可他能!大长公主多好,通情达理,明辨是非, 长得真好看,只那两个梨涡, 便能将他淹没其中……
秦无病想着想着, 脑子里又闪出了林淮和香草。
林淮好像从第一次见了香草便认定了她, 香草呢?秦无病想到上一世初中偷看过的武侠小说,书中男主甭管是第一次出家门还是第一次下山, 反正都会遇到倾国倾城,惊为天人的女子,随后心生爱慕, 秦无病当初总结:还是见的少。
在这个父母之命大过天的年代,林淮和香草算不算是大胆的突破?若是没有大长公主,他们突破的了吗?突破之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
秦无病想,林淮的性格也挺好, 想得少自然没烦恼!而他自己则是命好!有大长公主强势的看上了他……秦无病嘴角挂着笑,美美的睡着了。
……
转日天刚亮,一队人马驶出金陵城, 向北扬鞭而去。
小福和小尔被秦无病派去找父兄要银子兑现承诺了,秦无病这一趟,除了小摩和小斯,还有林淮和郭义,以及凤鸣和几名凤队的成员, 却没有老和尚。
这也是秦无病深思熟虑后的决定,这一趟立山县路上辛苦,在立山县查案后, 他们又要启程去找襄王爷, 这种行程, 对于一位年过五旬,打算内年结婚生子,之前又刚刚经历了长途跋涉的老人来说,实在是没人性!
所以秦无病选择老和尚睡得香甜时, 出发!
转日, 襄王爷一行人也走了,连金陵府尹郑拓都不知道,等他赶到驿馆, 已是人走茶凉。
……
赵光的祖母魏氏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仅仅卧床两日,不仅那位小捕快走了, 连襄王爷都走了!
刚刚能起身的魏氏又倒下了, 偏又在这时候收到儿子定国公的来信, 信中定国公气愤异常,直说让母亲带着赵光即刻回府,赵光这一趟已是丢够了人,莫再惹人笑话定国公府!还说,定国公世子之位决不能传给赵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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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国公的信仿若一剂良药,魏氏立时有了精神,她坐起身,面目有些狰狞,咬牙切齿的道:“进京!找太后评理!我要替我孙子找回公道!”
太后在仁寿宫中打了一个喷嚏,她一手捻着佛珠,一手用帕子按了按鼻翼,说:“我这两日总是心神不定的,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
秦无病一行人倒没有日夜兼行,太过疲惫到了地方也动不了脑子。
十日之后的清晨,一行人到了立山县,这里距离京城也不过三五日的路程。
城门打开后,一行人进了城,秦无病想先去县衙报个到,再去驿馆放行李,也算是对工作表现出积极的态度,毕竟还有两位京官在,先留个好印象,对后面查案也有帮助。
秦无病没想到他们到了立山县衙外,没等他们上前自报家门,已有衙役过来热情的询问:“可是静海秦捕快?”
秦无病赶紧抱拳:“在下静海捕快秦无病!”
“刑部郭大人和大理寺林大人已等候多日,秦捕快请随我来。”
秦无病着实没有想到这么早, 两位大人已经等在县衙。
秦无病一行人跟着衙役进了县衙,凤队其他人等在门外,秦无病带着林淮, 郭义和凤鸣在签押房中见到了刑部侍郎郭正和大理寺少卿林之栋。
秦无病之前以为这二人应是三四十岁的壮年, 哪知二人都是两鬓斑白,面带疲惫之色的老者, 秦无病不由得肃然起敬,这一趟差事,俩老头可不容易。
秦无病恭敬行礼,表现的很是尊重。
郭正与林之栋也起身与秦无病寒暄了两句,秦无病介绍了林淮和郭义,他们相互之间倒是都知道,却不曾有过交集,介绍到凤鸣的时候,二人俱是一惊,他们自是知道秦无病将来是驸马,可万没想到大长公主会如此在意此人。
“二位大人先无病几日到,可有什么进展?”秦无病人还没落座,便问了一句,郭义悄悄踢了一下秦无病。
这般问法有目无尊长的嫌疑。
秦无病也意识到了,赶紧解释道:“二位大人千万莫怪,我这个人,一沾案子,什么都不记得了。”
郭正平日里不苟言笑,五官棱角分明,不怒自威,此时他尽量温和的道:“无妨,无妨!先将案子查明是重中之重,眼下尚未有进展,我们也是急得很。”
相比之下,林之栋要慈祥一下,他笑呵呵的道:“秦捕快莫急,先安置妥当,用些粥饭,咱们再细说不迟。”
秦无病想想也是,一行人风尘仆仆的,身上味道都有点呛眼睛,况且还饿着肚子,秦无病也不客套只说去驿馆速速安置妥当后便再来府衙。
查案子确实不急在这一时,
……
等秦无病沐浴之后换了衣衫,重新回到县衙,早有县衙中的文吏和仵作等在签押房,还有一脸讨好的县令站在二位大人身侧。
第二百八十九章 到达立山县(二更)
第二百九十一章 胡谦遇害案(二)二更
秦无病进屋朝郭正和林之栋行了礼,没时间与县令寒暄,便开始问:“死者是死后多久被发现的?”
仵作忙答道:“死后不多时便被随从发现,我们赶到的时候,尸体还未完全僵硬。”
“死因确定是毒杀?”
“是!死者趴在客房内,口边有呕吐之物,尸口、眼开,面色紫黯,唇紫黑,指甲尖黑,腹胀发黑,用银针试过呕吐之物,银针发黑。”
“何毒所致?”
“此为砒霜中毒症状。”
“可有在房间内找到残余砒霜?”
“装凉茶的碗尚在,内有砒霜。”
“死者身上可有外伤?”
“死者左腿腿有青紫,双腿肿胀,再无其他,随从说是之前下马车的时候有过磕碰,青紫应为磕碰所致,肿胀应是中毒症状之一。”
“死者趴在地上是直挺挺的还是蜷曲?”
“直挺挺趴着。”
秦无病皱了皱眉,看向那名文吏问:“死者死前吃过什么?独自一人待在房间多长时间?房间门口有无护卫把守?他们可有见过可疑之人?”
文吏赶紧翻开手中的记事簿。
胡谦十二日之前到了立山县,进入县城时已是傍晚,胡谦不愿住在驿馆,嫌条件简陋,便租住了运来客栈的天字号客房。
因天气闷热,胡谦心中又有事, 着急上火的,口舌生疮, 晚饭只用了一些粥, 便吃不下了, 他便命随从去买了凉茶。
凉茶是从立山县一家老字号的铺子买的,随从说因为天热买的人多, 还排了队。
凉茶送到,胡谦说想歇息,随从便都出了房间, 只留下两人在门口守着。
二人轮流用了饭,那时已到戌时末,二人见房内烛火未灭,胡谦也并未更衣洗漱, 便在门外轻声唤了几声,见无人应答,这才轻轻推开房门……
秦无病听罢,深吸一口气,忙问:“凉茶铺子和客栈全查了, 未发现砒霜?”
文吏摇头。
“凉茶铺子和客栈的人全抓了吧?审问之后仍未发现可疑之处?”
文吏点头道:“还有他们的家人及邻居也尽数被抓。”
秦无病倒没有惊讶,这里办案子,简单粗暴, 没有问询这一步,直接将嫌疑人的家人及邻居都抓了,属于宁错抓不放过!在静海的时候,秦无病能说的算,便没有这么做, 但其他地方照例如此办案。
秦无病问:“这些随从如今都在哪里?”
“因案子未查明,他们不能洗脱嫌疑,一干人等都关押在县衙地牢。”
“即刻去看看, 是否还都活着!”秦无病喊了一声就往门外走。
可屋里的人都愣在那, 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秦无病走到门口转身一看, 急道:“先命衙役去看看随从是否安全,若是无事, 加派衙役看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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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正对县令说:“速速查看!”
……
县令带着文吏和仵作急匆匆的出去了, 郭正眉头紧皱的问:“秦捕快为何有此推断?”
“两位大人!”秦无病抱拳:“死者的死因若是中毒, 必然与吃食分不开, 客栈和凉茶铺嫌疑极大, 店里的人必定是审问的重点,甚至用了些手段,可没有问出任何有用的线索,我说的可对?”
郭正看了眼林之栋,二人没有出声,等着秦无病的下文。
“可店铺中的人,不过是些平民百姓,杀当朝从一品大员,还是路过的,说不通!可若是收买或者指使,事成之后,幕后之人不会留他们,不然,他们经不起拷问,况且,用他们达不到幕后之人的目的。”
“目的?”郭正问。
“胡谦眼下挡不了谁的路,叛军在西南省突然起兵,西南省总督难辞其咎,即便谁与他有仇怨,大可等皇上的处罚下来再说,而胡谦之前在西宁与我有过争执,且差点要了我的命,若是我想报复,谁会帮我出手?大长公主!若是大长公主的人出手,怎会指使他人?”
郭正和林之栋频频点头。
林淮急道:“二位大人问你,为何想到随从被害……”
郭正说:“已经讲明白了。”
林淮惊讶的看了眼郭义,问:“啥时候讲的?”
郭义嫌弃的道:
“你就不能用用脑子?他们想陷害大长公主和三弟,大长公主的人想要杀谁,还用找别人帮忙?你忘了赵光晚上好好的躺在客房里睡觉,门是上了栓的,早晨却在茅厕旁醒来, 他的随从竟是不知。”
林淮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大长公主收拾人不需要别人帮忙,诶, 不对呀, 刚才郭大人问的是随从……”
郭义更嫌弃了:“这事是大长公主干的吗?”
林淮赶紧摇头。
“既然不是,那能有本事消无声息入室杀人的,会是谁?哎呀,我这么说吧,谁的手下能比大长公主还厉害?”
林淮大惊失色,脱口而出:“皇上!”
郭义赶紧捂住林淮的嘴。
秦无病挠了挠脑门说:“大哥,律法中可没说人傻可以不担责!这案子若无人能做到入室杀人,便极有可能是监守自盗!”
“他们买通了胡谦的随从?!”林淮终于明白了。
郭正寒着一张脸说:“这几日我们捡紧要的人,反复审问,竟是没看出一点破绽。”
“这些随从大多自幼习武,比普通百姓多一份坚韧,一般的刑罚他们受得住,当然,眼下这也是猜测……”
秦无病正解释着,一名衙役飞奔禀报:“牢中三名随从中毒身亡!”
郭正和林之栋同时起身,什么都没说直接走出签押房,直奔牢房,秦无病几人紧紧跟着。
……
县衙地牢房间有限,这次抓进来的人又多,除了客栈,凉茶铺中的人,连他们的家人与邻居,再加上随从,这些人混在一起,分别关押在数间牢房中。
死的三名随从,不在同一间牢房,同牢房的其他人刚刚都睡着了,是县令带着衙役冲进来查看的时候,才被叫醒。
几名狱卒更是在秦无病他们一行人到的时候还在昏昏欲睡,县令又是浇水又是拍打,都没能让狱卒醒过来。
秦无病说:“让他们睡吧,该醒的时候自然便醒了,醒不了叫也没用。”
第二百九十章 胡谦遇害案(一)一更
第二百九十二章 胡谦遇害案(三)一更
说来也巧,三名死者分别死在三间相邻的牢房中。
秦无病走进地牢的时候,仵作已经在验尸了。
秦无病先是站在牢房外看了一下三名死者的位置,有两名死者挨得比较紧,中间只隔着木栅栏,另一名死在牢房正中。
郭正阴沉着脸问仵作:“可又是砒霜?”
仵作正要收起银针,听罢问话赶忙点头道:“口中尚有砒霜粉沫未化。”。
林之栋的面色也很难看,他冷声道:“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入县衙行凶,何等猖狂!”
秦无病挨个牢房看了一下,问站在一旁浑身颤抖的县令:“同牢房的人醒来之后,可有谁动过?”
县令忙说:“下官命人看守着,无人上前翻动尸体。”
“不是翻动尸体,而是,比如蹬腿,换个地方坐下,这类的……动过。”
县令愣住了,他不记得,他当时脑子里一片乱,只记得嘱咐莫动尸体,然后命人去禀报,其他的,他都不太记得了。
秦无病知道问也无用,便走进仵作正在验尸的那间牢房内,拿出腰间布袋, 取出蛇皮手套,和棉布口罩, 都带好后对仵作说:“我来吧。”
仵作愣住了, 他抬头先看了眼秦无病, 又看向牢房外站着的郭正和林之栋,两位大人同时点头, 仵作便站起了身。
“将这些人,按照现在的安排,一拨一拨的换去其它牢房, 若是没有空置房间,便带到县衙其他处,安排信得过的人看守,不同牢房的人, 不许有接触。”秦无病一边说着一边开始脱去死者衣衫。
……
等秦无病验完三具尸体出了牢房,已过了午时。
秦无病饿了,这一天他还颗米未入。
郭正和林之栋惊讶的看着秦无病狼吞虎咽的吃着面, 林淮还在旁边解说:
“我三弟对这些……不在意, 在梧州的时候,十几具尸首, 都是烂的只剩骨架了, 他摆弄完,该吃吃该喝喝……还有在金陵的时候,一具尸首被斩成无数块儿,他摆弄完也一样吃喝……”
郭义想让林淮闭嘴, 可眼睛都快瞪抽筋了,林淮也没注意到。
秦无病吃完面嘴一擦, 开口道:“死者不是死于砒霜。”
“何意?”郭正立刻坐直身子。
“胡谦的尸体我还没看,这种天气, 如何保存也烂的差不多了,但应该也不是死于砒霜中毒, 今日这三位更不是。”
秦无病喝了一口茶, 又道:
“二位大人这几日定是在投毒这件事上抽丝剥茧,想要找到线索, 殊不知,幕后之人就是想让咱们在这上下功夫, 而忽略了他们真正的死因,今日三名死者, 必定是参与谋害胡谦的人, 比如门口守卫的随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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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正看了眼林之栋, 答道:
“刚刚秦捕快验尸的时候,死者身份已确认,确实是曾守在胡大人门口的两位随从和一名负责胡大人车队的随从。”
秦无病挑了挑眉说:“既然是负责车队的,那便能知道哪一日歇在哪一处,或许他们早就谋定让胡谦死在立山县。”
郭正和林之栋竟同时低头沉思了起来,只是二人想的却大相径庭。
郭正想的是,秦无病说的对,这几日他们每日都要审问好几人,不仅客栈和凉茶铺的店伙计等人,便是这些人的亲属邻居,也没能逃过审问,更不要说那些随从,就连凉茶铺到客栈之间的路上,他们也查证了无数次,只为查出投毒的路径,可惜毫无进展,若不是提前谋划好,且有内鬼,又怎会如此。
林之栋想的是,秦无病何以如此笃定死者非砒霜中毒而亡?他们这几日的查证确实无进展,或许是疏忽,或者有人说谎,再加大用刑审一审,或许便有人扛不住说出实话。
秦无病见两位大人没吭声,便继续说道:
“砒霜中毒后,人不会马上死,会有差不多一刻钟挣扎过程,甚至更久, 胡谦若是死于砒霜, 绝不会等门外的随从推门而入才被发现,他长着嘴会叫,会挣扎,即便嘴被堵上了,踹翻个椅子什么的,门外的随从也能听到,这是其一,其二食用了砒霜之后,咽喉会有灼烧感,腹部会剧烈疼痛,死者在这种疼痛中死去,怎会是直挺挺的?”
林之栋下意识的点点头。
秦无病又道:
“仵作查验的很仔细,各种尸体症状也符合砒霜中毒,但没有想想死者死前应是什么样,根据周围的情况,符不符合砒霜中毒。”
“原来如此!”郭正点点头。
林淮突然抓住秦无病的胳膊,紧张的问:“你吃过?”
秦无病甩开林淮的手,紧跟着又道:
“今日这三人死在干草之上,我问县令其他人有无动过,就是想知道死者身下的干草有无因其他外力挪动过……”
“他们若是死前挣扎,身下干草会因力道而聚拢一处!”郭正接口道。
林之栋紧皱双眉问:“若不是因砒霜而亡,他们为何要做出死者死于砒霜的假象?”
秦无病说:
“我现在还无从推断,但有一点,胡谦作为一品大员,身边没有人的时候太少了,即便是遇害那晚,也是有随从守在门外的,若是不用毒而用利刃,凶犯一现身,胡谦便会喊,随从说没听见,哼,他们无法自圆其说。”
“他们可以趁胡谦睡着了之后动手,一刀致命,胡谦没机会喊,随从说没听到也无可厚非。”林淮连比划带说。
“谁说不是呢,有更简便的方法他们不用……但,这样一来,凶手如何进屋便成了咱们最关注的地方,最后很容易引到门外的随从身上,我还没去过客栈,不知道胡谦遇害的那间客房处在哪个位置上,若是完完全全的密室,客栈中的伙计还没有帮忙,咱们没理由不怀疑随从。”
“你这说的不对,大长公主那次整治赵光是如何入的客房?屋里可还上着门栓的……”
林淮说着说着,看出秦无病的表情不对,他马上意识到什么,脱口而出:“你是说那次客栈中的人帮忙了?”
“我可没说!”秦无病急了:“眼下说这起案子呢,你总提之前的事干什么?”
第二百九十一章 胡谦遇害案(二)二更
第二百九十三章 胡谦遇害案(四)二更
郭正却问:“他们会不会知道之前大长公主……开的玩笑,所以照猫画虎?”
“我觉得极有可能!”秦无病点头答道。
林之栋说:“还是先去客栈看一看。”
秦无病马上起身,却又提醒道:“二位大人,一定要看好那三间牢房活下来的人!”
林之栋问:“秦捕快觉得他们中有人看到了凶手?”
“三名死者死于辰时初,大早晨的,肯定有人已醒,怎会所有人都还在睡梦中?嗯……很多种可能,甚至说不准凶手就在他们中间!”秦无病说的很认真。
林之栋略有不屑的笑了笑,问:“秦捕快何以有如此推断?他们在牢中,身上什么都没有,我们又不许任何人探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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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大人,县衙不是随便谁都能进的,不是可以明目张胆用药物将狱卒和囚犯致昏睡后,再出手杀人的地方……别说,要不是这么做的,好像还真的只有大长公主的人能做到。”
林之栋愣住了。
郭正却皱眉问道:
“秦捕快的推断是杀害胡大人的凶手是近身随从,既是随从所为,可动手的机会便多了很多,他们为何要用可以找出破绽的砒霜中毒之法掩盖?”
“现在我只是初步推断,郭大人说的对,他们为何要用这个办法?很容易便把自己卖了,但是……大哥刚才问我是不是吃过砒霜,这也说明他们跟仵作一样,只知表面而不知其他!内什么……我先去客栈看一看,二位大人务必看好那几个活着的, 他们现在脑子还不太清醒,我问了也是白问, 等我回来吧, 很快!还有一点, 幕后主使之人等我来才开始杀人,必不会只杀这三人!只死了这几个, 怎会让信任我的皇上变了想法?”
秦无病笑呵呵的说完,出了签押房。
……
秦无病离开了,郭正和林之栋莫名的都松了一口气。
二人昨晚便收到消息, 皇上十分重视的静海捕快,大长公主自己择的婿,西宁守城之战的功臣秦无病明日便可到立山县。
二人不约而同早早的等在县衙。
也不怪二人重视,他们离京前, 皇上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见了他们,一是介绍秦无病,说此人颇具才能, 二是让二人大可放手去查, 三是告诉二人,不论这起案子幕后之人可能是谁, 都不要怕, 继续查下去!
皇上的话在郭正和林之栋心中产生的结论是不同的。
郭正认为,秦无病必定才识过人,只是毕竟年轻,如有需要, 他必会及时提点,尽快查明此案。
林之栋则认为皇上是告诉他们, 即便最终查明极有可能是大长公主所为,也要查到底!
所以, 郭正见到秦无病时虽端着架子,不苟言笑, 但却是满心亲近之意, 对秦无病的推断深信不疑,而林之栋虽面上和善, 但心底满是提防,对秦无病的推断充满质疑。
而此时, 第一次会面总算是结束了,他们二人也没有这种经验, 秦无病无官无爵, 却又极为重要, 这种相处方式,二人也是第一次尝试,所以,秦无病一离开,二人都松了一口气。
但是二人没时间相互交流心得,秦无病前脚走,他们后脚便亲自去查看关押之地。
倒不是林之栋这次信了,而是他觉得,不论幕后主使是谁,保护好那些人都不会错。
……
秦无病没有功夫琢磨这两位大人所表现出来的态度,他满脑子想的是,若不是因砒霜而死,死因是什么?
这一个问题,郭正和林之栋也是出了签押房,被炙热的阳光照了照,才想起来。
秦无病在听仵作介绍尸检情况的时候,就知道胡谦不是死于砒霜。
砒霜中毒,也就是砷化物中毒,在上一世,秦无病接触过几个这样的案子,知道死者应有的症状和死前的挣扎,所以经过所谓的尸检,理论联系实践,牢房中的三人不是砒霜中毒而亡,胡谦的死,目前分析也不是砒霜中毒, 但秦无病却没能在尸体身上找到真正的死因,更别说胡谦的死因了。
去客栈的路上,秦无病深陷这个问题中, 眉头紧锁, 不发一言。
林淮几次想确认秦无病是否服用过砒霜,都没找到机会开口问, 只能低声与郭义讨论:“你说有没有可能三弟在秦家并没有他看上去的……顺风顺水?”
郭义不认同的说:“你净瞎想,这事哪是能装出来的,咱们也曾跟着去过静海秦家……”
“那三弟怎会知道砒霜的味道?”
“他哪句话说他知道砒霜的味道了?”
“你忘了他说吃了砒霜先是喉咙痛,然后是腹痛……”
小斯听不下去了,他打断林淮说:“腹痛之后便该死了,我家七少爷还活着呢!”
林淮想想也对,他自小也听说过用砒霜投毒,或者自杀的事,没听说谁活了下来。
林淮突然站住不走了,他仔细的盯着秦无病的背影,又抬头看了看天上的烈日。
郭义回头嫌弃的说:“你的脑子但凡用在正事上,也不至于婚事都要别人帮忙。”
林淮急了,他几步赶了上来问:“我没用在正事上能这个年纪做了指挥同知?”
他问完立马想到秦无病之前说过‘你以为凭你自己便能做到指挥同知的位置上?’
郭义摇了摇头,林淮更急了:“我是凭真本事,跟武定侯没关系!”
郭义赶紧朝林淮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低声说:“到了!”
……
运来客栈的位置不在闹市,在一条幽静的巷子中,客栈前后左右被绿荫包围,与四周百姓家隔开。
如今客栈已被查封,客栈老板店员均在县衙地牢,只留一名年老的衙役看管。
秦无病看了直摇头,真说凶犯想消除个什么证据,轻松的很。
领着秦无病他们到客栈的衙役,跟看守的老人打了个招呼,然后带着秦无病他们进了客栈,直接上了二楼天字号客房。
既然是天字号的客房,自然有与其他房间不同的地方,至少房间大了很多,一进门是个待客的厅堂,里面才是卧房。
第二百九十二章 胡谦遇害案(三)一更
第二百九十四章 胡谦遇害案(五)
秦无病进了房间先是看了看房顶,然后命小摩和小斯想办法看看房梁上有无痕迹,若是有人从房顶掀开瓦砾入内,不可能不碰房梁,虽说过去快半个月了,仔细些仍能通过房梁上灰尘的薄厚看出痕迹。
吩咐完小摩和小斯,秦无病又看向窗子,这间客房对外有三个窗子,都不大,窗棂之上用白纱挡着,透气又透光。
秦无病推开窗子便看到几棵大榕树,或许为了防蚊虫和蝉鸣,这几棵榕树离房间还是有些距离,秦无病目测有十米左右,他探出头朝下望去,客栈在空地上种了些青菜,也有些花草,秦无病又抬起头尽量看向远处,在树枝绿叶的缝隙中,隐约可见围墙,那是百姓家。
“这个距离,让你从树上蹦到窗子这里,能做到吗?”秦无病扭头问凤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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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借助绳索肯定不行,若是提前准备好什么……即便我能过来,里面的人仔细一些还是能听到动静。”
秦无病点头。
若凶犯真的是从外面进来的, 不管他从哪进入房间,都会有动静, 除非胡谦那时处在熟睡中, 若是这样, 真是一刀下去,比用砒霜省事的多。
这跟大长公主整治赵光不同, 大长公主的人没有遮掩的找客栈要了云梯,趁着月黑风高顺着窗子爬进了赵光的房间,再趁着赵光熟睡, 用了些药,让赵光睡的更熟一些,然后从窗子被运去了茅厕,又将云梯还了回去。
这也算是大长公主明目张胆的欺负赵光,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只是不知道大长公主的人是如何做到的, 赵光或许也明白, 所以这种事没办法查明, 如何查?赵光敢命人追查, 大长公主便敢夜夜将他送至茅厕。
可这案子不同, 幕后之人知道案发后一定会被追查, 谋害朝廷大员是何等罪名?更何况他们醉翁之意不在酒,怎会不细致谋划?
秦无病站在窗前发了一会儿呆, 转身问衙役:“死者被发现时在什么位置?”
衙役忙道:“我们到的时候, 尸体直挺挺, 面朝下的趴在床边和这张圆桌的中间。”
衙役走到那个位置, 比划了一下。
秦无病挑了挑眉又问:“屋内可有其他痕迹?比如椅子倒了,茶杯跌落等等。”
衙役摇头说:“当时除了床上被子是铺开的, 桌上有一个装过凉茶的碗, 其他地方如同现在一样干净整洁。”
“被子?什么样的被子?”
“就是普通的锦缎被, 我去找来给大人看。”衙役转身跑出房间。
秦无病站在床与圆桌中间,拧眉思考, 这时小摩和小斯过来说房梁上除了正常的灰尘再无其他。
这在秦无病的意料之中, 他先看房梁和窗外,也是为了彻底排除外人作案的可能。
林淮抬头看了看房顶问:“从上面下来一定要碰房梁吗?整根绳子也能顺下来。”
秦无病说:“绳子一端拴在哪?”
“也对, 就算是房顶上有同伙儿拽着,那动静也小不了, 更何况房顶也禁不住……”
“房梁上的灰尘好好的还在, 就说明凶犯不可能从上边来。”
“为何?”
“因为有风!房顶突然开了洞, 又有人快速经过, 即便没有碰触,带动的微风会将房梁上某些地方的灰尘吹走,虽说十几日过去了,仔细一些仍可从房梁上灰尘的厚度判断出来,更别说案发当日,若是有人检查了房梁,必能找到痕迹。”
林淮明白了,他用胳膊肘碰了下郭义,骄傲的说:“我三弟的脑子真不是吹的。”
“也是我三弟!”
“你们说,什么情况下胡谦还有一口气,毫无反抗的被人灌下含砒霜的水,紧跟着便咽了气,身上还没有伤?”秦无病像是在问大家,又像是问自己。
“用针啊!一针下去,不能动是轻的。”林淮嚷嚷道。
凤鸣说:“很多方法可以做到让他不能动喝下砒霜水,但,想不留痕迹致命就难了,哪怕是毒针,那也能在身上看都针眼,仵作理应不会放过。”
“毒针?”秦无病问。
“普通的飞针不会这么快致命,只有毒针……”
秦无病眼睛一亮:“有没有这个可能,胡谦先中一种毒,砒霜只是为了掩盖这样毒,因为这种毒知道的人不多,一旦被查明,便很容易知道幕后之人是谁?”
凤鸣愣了一下随即点头道:“极有可能!”
林淮忙问:“你是说他们干了脱裤子放屁的事?”
秦无病解释道:
“想杀胡谦,没那么容易, 首先胡谦住进来之后,客栈周围一定有守卫之人,想逃过他们的视线, 别管从房顶下来还是从窗户进来,都很难,他们杀完人还需要离开,被发现的风险很大,更何况进入房中势必会有动静,胡谦发现了必定高声疾呼,即便胡谦没有及时高呼,门口的守卫若是尽职尽责,也不会等胡谦倒在地上都听不到。”
“对啊,胡谦是趴在地上的,总不能是凶犯轻轻放倒的吧?”郭义激动的说。
“胡谦趴在地上,凶犯如何灌砒霜?”秦无病问。
“灌完之后趴下的?”林淮问。
秦无病摇头道:
“既然是灌,胡谦必定是仰面,灌完之后就让他仰面死又能如何?为何非要让他趴着?咱们现在知道这起案子极大的可能是胡谦身边随从所为,那他们便有足够的时间,让尸体以一种他们希望的姿势呈现在咱们面前,而不是灌完之后,由得胡谦自己选择了姿势倒下。”
“你的意思是,趴着,是凶犯想让咱们看到的?”郭义问。
“既然是自己人干的,他们有足够的时间等胡谦死透了,再去府衙报案,这期间,他们想把这里弄成什么样都可以。”
秦无病刚说完,衙役抱着被子进来了,秦无病指了指被子说:“这季节,别管什么时辰,也不会盖这种被子!”
小斯赶忙接口道:“他们想做出胡谦之前在睡觉的假象!就像永宁县那起秀才杀妻的案子一样。”
“不会又是女人作案吧?那起案子三弟便说能想着大晚上盖被子的人,是个女的。”林淮说。
“我若是能在案发后看到现场就好了!”秦无病嘟囔着看了眼四周,又问衙役:“尸体如今在何处?”
“在县衙,已入馆。”
“回县衙,开棺验尸!”
……
第二百九十三章 胡谦遇害案(四)二更
第二百九十五章 胡谦遇害案(六)一更
郭正和林之栋以为秦无病回来便会严加审问与三名死者同牢房的人,哪能想到秦无病竟提出要开棺验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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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之栋很不解:“仵作都已验过了,秦捕快还要看什么?”
这句话翻译过来的意思是:你还能比仵作厉害?
郭正提醒道:
“胡大人的家人早就到了立山县,等着查明案子后,将棺椁接回京城,如今棺椁虽停放在县衙,可想开棺验尸,胡家人未必肯。”
“既是如此,为何不早早让他们将棺椁接走?”秦无病不解的问。
林之栋道:“自是因为等秦捕快。”
“等我何用?让我看看胡大人的棺椁尺寸?”
“你……”林之栋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留着棺椁等秦无病自然是皇上的意思,可这在林之栋看来不过是走个过场,能有什么用?
郭正说:“皇上既然命你来查案,总要将与案情有关的留到你来,但是,即便你能开棺验尸,天气如此炎热,尸体怕是早已腐烂,你又能验看出什么来呢?”
“肉身腐烂了,还有尸骨在,一样能……”
秦无病还没说完,林淮忍不住介绍道:“我三弟曾验看十一具尸骨,几乎已经只剩骨头了,但他通过骨头看出了男女,还看出了一个侏儒。”
郭正和林之栋惊讶的相互看了一眼,却又都没有出声。
秦无病看在眼中, 试探的问了一句:“开棺验尸可会给两位大人带来麻烦?”
林之栋皱了皱眉说:
“秦捕快此言差矣,若是有助查明此案, 哪有麻烦一说?但若是毫无用处, 却会令胡大人家人意难平, 又何苦为之?”
林淮不乐意了:
“林大人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三弟开棺验尸只是为了恶心胡家人!你想清楚, 开棺验尸验的是腐烂的尸首,谁先恶心?我三弟先恶心!林大人说话可要凭良心,若不是为了查明胡谦的死因, 我三弟失心疯了去验看一堆腐肉?!”
林之栋被说的面色极是难看,他冷着脸问:“验尸为仵作之职,秦捕快开棺,怕也不是亲自验看吧?”
林淮刚要发飙, 秦无病抓住林淮的胳膊,看向林之栋,笑呵呵的道:“仵作不及我良多!”
郭正抢在林之栋出声之前问道:“刚才所说查验十一具尸骨,辨别男女是秦无病亲为?”
郭义忙道:
“自然!我们隔着很远都吐的昏天黑地,我更是连吐好几日,三弟不仅仅在近前,且要手持尸骨仔细查看……”
林淮赶紧接口道:
“之前便跟你们说过了, 你们竟是不信!这还只是查尸骨,金陵荣喜客栈的无头分尸案,也是我三弟验看的尸块,当日便查出了凶犯是谁, 不就是开棺验尸吗?秦老将军身边的副将姜威,你们知道吗?在西宁的时候, 早晨还好好的, 没过一个时辰, 家里就报丧了, 我三弟知道其中必有诈, 可人家家中说是急症不治, 咋办?我三弟就能让姜家乖乖的同意开棺验尸!你们猜开棺之后看见了啥?那姜威胸口的伤口还在渗血!”
郭正和林之栋俱是一惊。
林淮拍着胸脯又道:
“我知道你们怕什么,胡家找麻烦我担着!”
郭正问:“秦捕快想要开棺验尸, 可是有了什么想法?”
秦无病反问:“两位大人先无病几日到,必定对案情已有推断, 无病可否先听听二位大人的见解?”
林之栋破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秦无病,说:
“此案凶犯狡猾, 未留任何痕迹,仵作验尸之后说是死于砒霜, 可,秦捕快竟能只听了几句便推断死者非砒霜致死……如今又要开棺验尸,林某不明,既然秦捕快已经断定死者不是死于砒霜,开棺验尸又是为哪般?”
秦无病笑了笑,问:
“查案子查案子,是不是总得查出来死因是什么?林大人莫急,先听我说完!皇上会派无病来查此案,足见皇上信任以及皇上……想知道真相!”
林之栋怔住了。
“我与胡谦在西宁却有不和,西宁府尹宋富,在西宁守城之战中,殚精竭虑,不仅解决了将士的粮草,西宁城内从未现慌乱,无病有幸与宋大人一起守卫西宁,几次鬼门关上溜达,都是宋大人将无病救回!”
郭正和林之栋俱是一惊!他们二人知道秦无病在西宁立了功,却不知曾经历这等危险。
“叛军狡诈,除了天灾与外敌,他们这些年在大山之中养兵十万,又用高官厚禄吸引卫所将领归附他们,西宁城如履薄冰!二位大人可知,只秦老将军身旁便有三人是淅川安排的,所以,秦老将军才会眼见我们在城外与叛军死战,却没有派兵出城, 我们险些全军覆没!”
郭正和林之栋又是一惊。
“我说的这些只是皮毛, 二位大人回京便会知晓,人证物证俱在,并非我一人可瞒天过海, 我只能说,西宁城安安稳稳的守下来,府尹宋富当居首功!但是,西南总督胡大人并不这么认为,二位大人为官多年,当知叛军起兵谋反在西南省,西南省总督事前并未及时发觉,难辞其咎!可胡大人怎肯眼看属下风光受赏,自己委屈挨罚?”
郭正深吸一口气,林之栋垂头不语。
“胡大人差一点便要了我与宋大人的命!这事,皇上,襄王爷,大长公主都知道,肯定还有别人知道”
郭正和林之栋同时‘啊’了一声。
第二百九十四章 胡谦遇害案(五)
第二百九十六章 胡谦遇害案(七)二更
林淮马上接口道:
“你们是没看见,我三弟那时伤重未愈,胡谦大热天的,自己站在屋檐下,让那么胖的宋大人站在院中受着烈日炙烤!”林淮比划了一下宋富的宽度:“我三弟气得不行,便上前质问,胡谦嫌我三弟无官职在身,一通嘲讽,我三弟气得吐了一口血,直接倒了。”
郭正和林之栋同时深吸一口气。
“宋大人随后也倒了,要是没有武大夫,他们二人,唉!”郭义补了一句。
“当时我就想动手杀了胡谦!”林淮气哼哼的道。
“我也是!”凤鸣扬着头说:“若是驸马有何不测,胡谦必定身首异处!我们凤队做事,向来不会遮遮掩掩,若是真想杀取他性命,绝不会让他活到立山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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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之栋心中一震。
秦无病起身,朝郭正和林之栋抱拳道:
“无病深知若想查明此案,离不开二位大人的鼎力相助,若是二位大人对无病有猜忌,此案想查明便是难上加难!无病斗胆假设,若是我与大长公主合谋想杀胡谦,哪里是最佳之地?可以是西宁,也可以是京城,却不会是立山县!”
林之栋忙问:“为何?”
“大长公主想收拾谁, 着实没必要投入这么大的人力和精力,千里跋涉, 细心谋划……不过是杀了他, 没必要这么麻烦, 西宁和京城都有现成的人手,何必如此费劲?更何况, 大长公主并非任性妄为之人,这一点,皇上远比其他人更清楚!不然, 何必让我来?”
林之栋心中又是一震,他突然间想明白了一个逻辑,皇上让秦无病查大长公主这件事,不成立!
可他之前为何觉得此案与大长公主有关,皇上让秦无病来也只是为了让大长公主暂时放心……
郭正皱眉看了眼正自出神的林之栋, 轻咳一声道:“秦捕快多虑了, 我与林大人虽说比你早到了几日, 说来惭愧, 人没少抓,竟是毫无收获!”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二位大人勿怪,无病不是觉得二位大人如何,而是觉得凶犯……说不通!我刚刚去了客栈, 衙役说,他们到现场的时候,除了尸体趴在那个位置,床上被褥有被用过的痕迹外,再无其他痕迹留下, 这, 说不通!”
郭正身子朝前探了探,认真的等着秦无病的下文。
“胡谦虽说上了些年纪,但还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 除非凶犯事前用了手段,不然,客房内不可能如此干净!干净的连凉茶的水渍都没有……”
林淮马上插嘴道:
“床上的被子便更说不通了,大热天的, 胡谦身体再虚也无需盖被子, 尤其他仅是歇息一会儿, 而非晚上除去衣衫就寝!”
郭正和林之栋都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 问林淮:“要不,你说?”
林淮解释道:“我怕你把这么重要的事儿忘了,林大人明显不信任你,我这不是替你着急嘛!”
林之栋尴尬的挪了挪屁股。
秦无病跟林淮商量:“我说完你再补充,大哥看行不行?”
林淮嘿嘿笑着点头。
郭义道:“我看着他,你说你的。”
秦无病点头道:
“思路一旦被打断,找回来费劲!刚才说客房内太干净,试想,胡谦喝了有砒霜的凉茶,入口咽喉便会灼痛,即便他很坚强的喝下第二口,感觉不对,有几滴凉茶滴落地上,甚至茶碗落地都再正常不过,况且,他没可能喝完整碗凉茶而不自知,然后躺到床上歇息,等着毒发,那只装过凉茶的碗,里面剩下的凉茶不多吧?”
“客栈内我仔细看过了,不会有人从窗外或者房顶进屋,也就是说,凶犯不可能是外人,即便有人能有本事进入屋内,有本事让胡谦不吭声,有本事让门口的守卫听不到动静,但他们不可能做到给胡谦喝砒霜的时候,不留下一点痕迹。”
“这些说明凶犯有足够的时间清理现场!谁能这般悠闲?之前我便推断过, 是随从, 今日在牢房中被杀的随从必定是参与者, 可幕后之人为何要杀他们?且是在我到的日子才杀?灭口吗?幕后之人一开始不会想到皇上会派我来查案,彼时, 我还没到金陵。”
秦无病顿了一下, 又捋了下思路接着说道:
“咱们大胆的假设一下,胡谦住在哪家客栈?几时到?吃些什么?这些都是他们算计好的,也就是早就预谋,若是胡谦身边的人早被收买,那么,他们非要到立山县才动手吗?再想砒霜中毒只是假象,那胡谦的死因会是什么?什么样的死因能让凶犯在胡谦还有一口气的时候被灌了砒霜?”
“你怎知胡大人喝下砒霜的时候,还有一口气?”林之栋忙问。
“没有气,便不会呕吐!牢房中的那三人就没有呕吐,他们想做出砒霜中毒的假象,掩盖真正的死因,而真正的死因或许能指向真正的凶犯!”
林淮见秦无病停下来看向郭正和林之栋,赶紧开口问二人:“你们听懂了吗?我三弟的意思是,比如有一种毒只有你们家有,死后还和砒霜中毒一个样……”
林之栋皱眉问:“谁能收买朝廷从一品大员身边的随从?”
秦无病反问:“你们一共抓起来多少随从?”
“十八人!怎么了?”郭正问。
秦无病呵呵一笑道:
“之前地牢之中,我随意的扫了一眼,这不巧了嘛,胡谦有多少随从,我知道!在西宁他离开的时候,他一共有七十八名随从,可牢房中可不像有那么多随从,少了的随从去哪了?”
郭正和林之栋愣住了。
秦无病接着又说:
“谁能收买胡谦的随从?大长公主或许有这个能耐,其他人还真不好说,不然随从图什么?一名随从好收买,收买这么多?这手笔可不是一般人能出得起的。”
郭正问:“秦捕快的意思,这十八名随从全部被收买了?”
“若我是幕后之人,必定全换,不然,有一名随从口径不一,极有可能便坏了整件事。”
秦无病说完,屋内安静了片刻。
第二百九十七章 胡谦遇害案(八)三更
郭正沉思片刻问:
“他们为何不用利刃,既然是身边人,这种机会定然很多!”
“刀杀掩不住真正的死因,所以,我要开棺验尸!你们可记得仵作曾说过,胡谦腿上有磕碰的青紫,没有别的外伤,随从的口供是上下马车的时候有磕碰,按理说,六十岁的人了,上下车磕一下碰一下的很正常,但,胡谦不是普通老人,他是从一品大员,理应被照顾的很好,有没有可能,早在胡谦遇害几日前,他的饮食中便有某种药,连服几日后,浑身无力,下车的时候自然容易磕碰,而到立山县的时候,正是毒发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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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正和林之栋同时挑眉。
“所以,我要开棺验尸!”
郭正马上问:“能验出之前中了什么毒吗?”
秦无病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但是或许能验出不是死于砒霜!”
秦无病无法解释试毒用的银针会变黑, 是因为砒霜属于砷化物,且常混有硫化物, 可以轻易的将银针表面氧化变黑, 但是有些毒未必能让银针变黑。
郭正看向林之栋, 林之栋犹豫了一下,问道:
“之前秦捕快说今日牢房之中遇害的三人, 极有可能是同牢房的人所为,秦捕快为何不先审问这些人,顺藤摸瓜, 或许不用如何也能找到真凶!”
“我想过这么做,但是……”秦无病沉吟片刻,继续道:“他们特意等到我到了才出手杀这三人,目的何在?我不信今日他们所作的一切, 不能在前几日做成!”
“你的意思是?”郭正问。
“胡谦有没有可能是被仇家所杀?有!但不大,只看这手法,明显是指向大长公主,按照他们想让二位大人得到的结论,那便是没人有这个实力可以躲过胡谦的随从, 悄无声息的杀人!除了大长公主!更何况,胡谦差点要了我的命, 想明白了这一点,再回过头来看今日的事,就没那么简单了!”
“那些人会栽赃给你?”郭正又问。
“牢中三人同样被用了砒霜,是为了跟胡谦被害联系在一起,但同样有个问题, 他们如何喝下的砒霜?喝少了不能马上致命, 想要喝到致死的量,就要有外力!死的是随从,年轻力壮, 谁能灌他们喝下砒霜?”
“你是说, 他们三个跟胡谦一样, 先中了别的毒?”
“有这个可能,狱中同屋关押之人,以及狱卒都中了迷药睡过去了, 他们仨或许也睡过去了,然后被人灌了砒霜水,若是仅是睡过去了, 砒霜入口之后那种痛苦,他们不可能不挣扎一下,先不说砒霜水哪来的,这里面有个细节,他们若是在昏迷中被人灌砒霜水,如何灌?昏迷中不会有自主吞咽的功能,他们必然需要借助某些工具,比如压舌板,给一个昏迷的人灌药,还是在牢房中,这种活儿,一个人做不了。”
屋里的人都停顿在自主吞咽功能这一关,卡这了。
林淮不耐烦的说:
“你就直接说为啥现在不能审那些人就行,也不知道你长了个啥脑子,急眼了都不会说人话!”
秦无病笑了笑道:
“顺着他们的思路走,他们想做出只有大长公主的人才能做到的事情,只县衙牢房迷晕这么多人,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除非行凶的人已经在牢房中了,或者是县衙中的人,这些我眼下还没有确定的推断,但有一点我知道,他们等着我问话!这也是发现三名死者后,最应该做的,我说过,皇上不会因为只死三名随从便怀疑我和大长公主,他们或许会安排……多死几个!审问之时他们或许会说些让你们怀疑的话,或许回去便‘自尽’了。”
林之栋道:“也就是说,眼下他们等着咱们审问呢!”
郭正点点头道:“所以,你想先开棺验尸,直接找到证据。”
秦无病严肃的说:“先查明胡谦的死因,不能让他们牵着鼻子走!”
郭正看向林之栋,二人同时点点头,林之栋说:“查明此案, 也是为胡大人伸冤,胡家人当明此理!”
郭正说:“正是!”
……
可胡家人不明此理!
原本秦无病想明日再开棺验尸,这不比正常尸体,大热天的放了十几天,各方各面的对县衙及周边都会产生些影响,而此时天色渐暗,举着火把也未必能看清,更何况,谁举?
但,当秦无病知道郭正和林之栋想要不通知胡谦的家人,悄悄地开棺验尸的时候,他改变了注意,他嬉皮笑脸的对郭正和林之栋说:
“二位大人,咱们打个赌,看看打开棺木之前,胡家人会不会赶到。”
郭正眯着眼绷着脸看了看屋外。
林之栋却说:“他们在县衙找个人帮看着点,也无可厚非。”
郭正问:“看着什么?怕尸体被人偷了去?”
林之栋表情一怔,略显尴尬。
秦无病笑呵呵的道:
“他们想的是,在县衙内找个人,无非是想多打听一下案子的进展,看何时能带棺椁回京,也省的他们大热天的,日日跑来县衙。”
“胡家的儿子和女婿并非山野村夫,在京城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真说想打听进展,直接找我二人便可,这里谁及我二人知道的清楚?若是只问行程,我二人又怎会隐瞒?县衙中文吏,衙役,也不过是知道我们今日审了谁,昨日又抓了谁,他们要知道这些何用?”郭正严肃的问。
“咱们一试便知!”秦无病坏笑着说。
……
第二百九十八章 胡谦遇害案(九)一更
县衙中突然忙碌了起来,尤其是存放胡谦棺材的那个偏僻院落,此刻更是进进出出人声不断。
秦无病背着手站在院中,他在想明日开棺是在院中,还是在屋子里开?反正开棺的人手已经站在院中,都是现成的衙役,想搬出来人手也够,只是那味道……可屋里开,光线始终差了些!
衙役们有站在院中的,有进进出出端水,拿姜,搬酒,准备火把的,郭正和林之栋等着秦无病做下一步的安排,秦无病等着胡家人来……
终于,秦无病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喊道:“搬出来!”
几名衙役费劲的将棺木抬到院中央,院子里已经开始泼洒烈酒。
秦无病见还无人来禀报胡家人到,他又命衙役搬了几张桌子放在棺材旁边,用烈酒擦拭干净,秦无病这才慢慢悠悠的开始带上手套和口罩,吩咐除了仵作和开棺的人,其他人都站到院外面去。
众人刚抬腿往外走,有衙役来报,胡家人到了!
郭正的脸色顿时阴沉了, 他扭头质问县令:“你连下属的嘴都管不住吗?”
县令吓得两腿发颤。
胡家来的是胡谦的二子胡文庸,现任翰林院侍讲学士, 女婿唐礼生, 现任都察院左佥都御史。
胡谦的嫡长子在礼部任侍郎, 这次没有来,还有一位女婿任太常寺少卿, 也没有来,剩下的庶子们更是没资格来。
胡文庸和唐礼生代表胡家到立山县,是想接走灵柩, 但皇上旨意谁敢违抗?二人只好等在立山县。
虽说灵柩暂时不能运回京,但胡谦可是已经入了棺的,此时开棺对死者有不敬之嫌,他们二人若是不知道便也罢了, 可二人收到消息,怎能不急匆匆赶来阻止。
郭正和林之栋迎了出去,秦无病本不用跟去, 可他偏偏跟在郭正和林之栋身后, 好像还生怕胡家那两位不知道他是谁, 口罩和手套都没有摘。
林淮,郭义和凤鸣还有小摩和小斯自然也跟了出来。
胡文庸年近四旬,稳重,儒雅,颇有些大儒风范, 他一见郭正和林之栋先是抱拳行礼, 然后便开口询问开棺验尸可是真的?
郭正还礼后表情严肃的道:“胡大人的灵柩之所以一直没有回京,皇上之意便是等秦捕快到后, 再行验尸, 好找到真凶!”
胡文庸悲戚的道:“为人子者,未能在父亲临终前侍奉在侧已属不孝, 如今大人要开棺验尸,使得家父死后多日仍不得清净,有违常伦啊!”
“胡学士此言差矣, 胡大人非染疾而终,而是死于他人之手,若是不能查明真相,找出真凶,更是枉为人子!”
郭正生就一副冷面孔, 此时又偏于严肃, 好不威严!
胡文庸听罢,面露难为之色,唐礼生却上前一步,草草行礼之后,高声道:
“查案本是刑部之责,郭大人乃刑部左侍郎,断案之能必定卓群,怎会紧靠这种手段才能查明凶案?是郭大人能不配位,还是郭大人故弄玄虚,为不能查明案件找诸多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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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正面如刀刻的脸瞬时更为冷峻。
“御史,是吧?”秦无病摘下口罩笑呵呵的上前道:
“御史之责是什么?监察百官?这是权还是责?我没当过官,不懂你们官场上的事,但我感觉,御史,通常都是能言善道,有把黑的说成白的的本事,也有将白的说成黑的的能耐,今日我若是将唐大人说得哑口无言了,是不是也说明唐大人……能不配位?”
唐礼生一双丹凤眼狠狠看向秦无病,秦无病双眉一挑问:“咱俩认识?”
唐礼生马上收起夺人的目光,冷哼一声道:“一名仵作,胆敢插嘴,立山县令治下之能……”
“你快歇会吧!”秦无病不耐烦的嚷嚷道:“之能,之能!你看谁都少能耐,就你能?能到什么程度?上嘴唇一碰下嘴唇便可斗转星移,天崩地裂?这次叛军谋反是你策划的?”
唐礼生大惊失色,指着秦无病怒道:“诬陷!你一个捕快,胆敢诬陷朝廷命官,其心可诛!”
“刚我还是仵作呢,这么快便成捕快了?你这张嘴除了变黑白,还能换行当,真是厉害!可话又说回来,问你两句便是诛心之罪, 你谁呀?襄王爷尚且能答疑解惑,你比襄王爷还金贵?”
唐礼生被问得不知如何作答,消瘦的脸颊顿时红润了起来。
“话再说回来,你明知道我是谁,偏要给我先按上个仵作的名头,目的何在?显你官大?这事儿明明是你暗藏祸心,却还要指责县令如何,你说你这个御史做的,能不配位不说,德也不配位,如此人性也可做御史?还是说御史必须如你这般,为达目的可不择手段?”
唐礼生几次想插嘴都被秦无病的语速给挡住了,眼见秦无病停顿下来,赶紧开口道:
“本官一开始确实以为你是仵作……”
“本什么官?哪来这么大的官架子?现在说的是为你岳父老丈人开棺验尸的事,你在这本官本官的说给谁听?你官职再大,将来见了我也得行礼!”
唐礼生被秦无病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说蒙了,这不是他想象的场景,但是秦无病提醒了他,他这次来是为了阻止开棺验尸的!
“少说没用的,想开棺验尸必是不能!”唐礼生寒着一张脸吼道。
“我今日到立山县,一刻没有歇息,将整日都安排的满满的,就是为了尽早查明案情,替胡大人伸冤,替皇上排忧!你来了便阻止我查下去,目的是什么?”
“查明凶案并非只次一种方法,牢狱之中那么多人,你可有问话?”
“瞧把你能的,皇上为何不派你来查案?看你这架势,怕是没有你不会的!只派你查案都是大材小用,应该让你掌管刑部和大理寺,再加上你本身在都察院,三司会审,你一个人说的算,多好!把耳朵竖起来听好了,为查明此案,开棺验尸势在必行!这话是我说的,凭我查案多年的经验说的!朝廷从一品大员遇害,已不仅仅是家事,更是国事!为子,为臣,从哪个身份来讲,此刻都应以查明此案为先!当然,或许你是个例外,你要有意见,直接给皇上上折子,把你那套狗屁道理写上,我等着!但现在,我要开棺验尸!”
第二百九十九章 胡谦遇害案(十)二更
唐礼生着实是蒙了,先不说他近些年的人生中,就没见过这么没礼貌的人,只说来之前准备好的大段引经据典的理由还没背呢,怎么就结束了?
林之栋眼见气氛尴尬至极,忙对胡文庸说道:
“胡学士的心情我们都能理解,正如秦捕快所言,胡大人遇害之事已不仅仅是家事,皇上眼下日理万机仍如此重视此案,我等岂敢儿戏?敷衍?眼下开棺验尸之重要,如同,如同胡学士讲学所用书籍,没有书籍在手,即便胡学士学富五车,对书中内容倒背如流,又如何能让学子们尽快学懂,且流畅诵读?”
胡文庸沉默了。
可唐礼生却找到了新的切入口:“即便非要开棺验尸,也不能让这个姓秦的捕快为之!他与岳父早生间隙,凶手是否是他尚不能确定,怎可让他……”
“瞧你这点出息!你在这里叫唤有何用?这事是我们几个能定的?你得去找皇上理论,皇上下旨让我来查案,我可没你那份‘傲骨’敢抗旨。”
“谁抗旨了?”唐礼生急了,好好的丹凤眼,此刻都变成三角的了。
“你既然知道不能抗旨,却在这教我们抗旨, 你居心何在?你阻挠开棺验尸,延误查案在先, 教唆我们抗旨不尊在后, 你的目的是什么?帮助凶手隐藏罪证?”
“你, 你一次次诬陷本官……”
林淮急道:“你再不走,带问号的罪名还有很多!到时皇上问起来, 你怕是需要解释半天!”
秦无病得意的看着唐礼生说:“跟我比鸡蛋里边挑骨头,乱扣帽子,你还差很多。”
“你这是承认诬陷我了?”唐礼生用颤抖的手指着秦无病问。
“我何时诬陷你了?我都是在问你, 你没有作答,我只能当做你默认了。”秦无病戏谑的看着唐礼生说。
唐礼生感觉到一阵阵血冲脑门,他握紧拳头,咬着牙,恨不得一步窜上去给秦无病脸上一拳。
林淮见唐礼生咬牙切齿的模样, 又劝道:
“被我三弟气晕的当真不少, 虽说你还不到四十岁, 正值壮年,但真说被气晕过去了, 传到京城, 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拍手称快, 尤其那些被你儿子偷去物什的人家, 还不得给我三弟立长生排位……”
“一派胡言!”唐礼生吼道。
“有没有胡言你心里比谁都清楚,等我回京必定要好好替你教训一下你那个混账儿子!”林淮扬着头道:“你说你们家是短他吃了还是短他喝了?就这么没见过世面?总这么在外边没脸没皮的明抢豪夺, 你们也不嫌给祖宗丢脸?”
“你……
“大哥此言差矣, 他怎会觉得丢脸?被抢那人若是不乐意,他也只会觉得那人不识抬举!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能放在你唐礼生的眼中!”
秦无病戏谑的看着唐礼生, 唐礼生面色愈加阴郁, 不是唐礼生不知如何反驳,而是他确实就是这么想的。
秦无病看了看天色,严肃的道:
“俗话说骂人不揭短,但我这个人偏就喜欢揭人短,你不走是吧?那别怪我掀你老底儿, 不怕告诉你, 咱们今日所言,必会传到皇上那里,且会在京城大街小巷流传, 你不嫌丢人,不怕丢官,那我便成全你, 当着各位大人的面,我说说你们都一起听听,咱们先从你那盗贼转世的儿子说起!”
胡文庸一直都很冷静,他可不知道秦无病是谁,更不知道秦无病说的是真是假,但他可知道他那个外甥是副什么嘴脸,为这事儿,他确实不止一次的说教唐瓜子,导致舅甥俩这两年再没见过。
胡文庸本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心态,拽了拽唐礼生说:“走吧,回去等消息,若是能尽早查出凶犯,父亲也能瞑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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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礼生倒是能屈能伸,眼见胡文庸给了台阶,立马就下了,转身比胡文庸走的还快。
这一下反倒把秦无病闪了一下,这就走了?至少也要留下一两句狠话吧?
殊不知在唐礼生的心中,刚刚秦无病说的那些话,大长公主都能做到!既然拦不住开棺验尸,何必还要自讨麻烦?唐礼生想不明白为何这个小捕快一上来便对他敌意满满,他威胁不成反倒被威胁了,他着急回去好好想想,下一步要如何应对。
……
众人回到停放棺椁的院子,秦无病看了看天色,说:“抬进去吧,明日午时开棺验尸。”
他说罢看向县令道:“还要麻烦大人买副新的棺椁,明日这一副, 怕是留不住的。”
县令赶忙应是, 转头吩咐衙役立刻去买。
林之栋低声问:“你今日便没打算开棺验尸吧?”
秦无病也不否认,说:“光线太暗, 让谁在旁举着火把?一个火把肯定不够,这么多人, 怕是找不出两个能站在我身旁坚持不吐的。”
郭正冷哼一声道:“秦捕快这话说早了!只是,你就不怕他们明日再来?”
“不会,今晚再有人给他们传消息,都会被我的人抓住,他们不知我今晚没有开棺,明日即便来,也是来问结果,二位大人定能应对,不会耽误我验尸。”
林淮问:“这位唐御史,长得尖嘴猴腮的,看着就不是好人,皇上怎会让他做御史?”
“我看你是活腻歪了!”秦无病扭头狠狠瞪了林淮一眼。
林淮缩了缩脖子。
郭义则叹了口气说:“终究还是遇上了!”
……
秦无病无所谓遇上不遇上,缘分嘛,自当好好珍惜!
所以他回到驿馆倒下便睡,这一觉睡到转日巳时初才起身。
郭正和林之栋也住在驿馆,二人早早便起身等着,没等到秦无病起身,却等来衙役禀报胡文庸等在县衙问昨晚尸检结果。
郭正和林之栋只好先去了县衙。
秦无病起身之后,沐浴洗漱还吃了一顿饭,这才晃晃悠悠的去县衙,路上他跟凤鸣说:“等一会儿全看你了!”
凤鸣诧异的问:“何意?你怕了?”
“玉儿跟我说过,她曾找来西南很多毒物,也看了不少古书,对西南的毒物甚是了解,还做出不少解药来,既能做出解药,肯定熟知毒性,而玉儿知道的,你便也不差什么。”
第三百章 胡谦遇害案(十一)三更
“这与验尸有何关联?”
“尸体虽说腐烂了,但有些中毒的特征还会在,这要等开棺之后才知道,别有压力,查不出是什么毒也不要紧,肯定还会有别的线索。”
林淮忙问:“这次你这般没把握?”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说:“我说过多少次了,我是人不是神!”
秦无病很想说,毒物检测这块儿,需要的是设备,他只有脑子和眼睛,怎么可能有把握。
“你是人是神不重要,重要的是昨晚胡家人闹成那样,今日你要是不能查出点什么来,如何交代?”林淮着急的问。
“我何时需要跟他们有交代?他们敢来闹,我便再将他骂回去便是。”
林淮顿时眼冒精光,跃跃欲试。
……
几人说着话到了县衙,正好午时正。
胡文庸已经被郭正和林之栋劝走了,理由是要相信朝廷,相信皇上想要查出真凶的决心!验尸之后的事及何时将灵柩接回京城,还需等皇上的旨意,胡文庸表示理解。
郭正和林之栋没有问为何今日唐礼生没有来,胡文庸也没有提起唐礼生。
秦无病进了县衙,让郭义去跟二位大人禀报一声,他则直奔装着棺椁的院子而去。
反正郭义是不敢去那个院子的,倒不如去陪陪两位大人。
棺椁已经重新抬出来了, 且旁边还有一副全新的棺椁。
秦无病昨晚还将一个口罩留给县令,命他一晚上能做出多少便做多少, 如今院子里的人都带着口罩。
既然是棺椁, 那便是外面一层椁, 里面还一层棺,当初没人觉得还会开棺, 便将里面的棺全部钉死,椁倒是没钉,只这样开棺的过程还是长了些。
院子里的人都已大汗淋漓, 林淮口中不停的嘟囔着,秦无病建议他离开,林淮偏又不离开,一张嘴叨叨的秦无病心烦,刚要发飙, 郭正和林之栋来了。
秦无病挠了挠带着汗水的脑门, 很无奈的说:“二位大人, 何必呢?何苦呢?”
郭正取过县令递过来的口罩戴上后说:“你虽屡破奇案,但还是年轻, 我见过的尸首远比你多得多!”
林之栋背着手站在郭正身后, 一副不得不来的委屈。
秦无病知道多说无益, 正好这时开棺的几人大喊了一声:“起!”
棺材打开了, 直冲天灵盖的臭味儿顿时汹涌散出,开棺的几人谁都不敢看向棺材里面, 放下棺材盖, 自觉地站到一边哇哇开吐。
秦无病口中含着一块姜,皱了皱眉, 这臭味……有些猛!
他看了眼还算镇定的仵作, 两人走到棺材旁,只看了一眼,仵作也扭头开始哇哇吐上了。
秦无病只得自己端起烈酒浇在棺内,然后看了一眼还站得直挺的林淮,凤鸣和小摩小斯, 示意他们过来帮忙。
此刻的胡谦, 仅骨头上带着一些腐肉,这不在秦无病的预料中,在他推断, 应还有更多的腐肉才对,腐烂的如此迅速……
秦无病没工夫多想,不管腐肉多少, 想弯腰将尸骨抬出来是不太可能的,所以秦无病准备好新的棺椁,他要把这副棺材四面毁去,不管怎么说,人死为大,秦无病不想将胡谦弄得细碎。
四人看到秦无病的召唤,倒是都过来了,还没走到棺材边上,林淮和小摩,小斯就忍不住跪到地上开始吐了,最终只有凤鸣帮着秦无病将棺椁加起来一共八块板子卸下,这样一来发黑的尸骨便呈现在大家的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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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院子里只剩下还站着的秦无病和凤鸣,还有勉强站着的仵作,趴在地上的林淮和小摩,小斯其他人都出去了。
秦无病又洒了一些烈酒,开始查验尸体,这时候,仵作的银针便有了用处,秦无病用银针试探了一下咽喉处,和胃部残留组织,试探咽喉处的银针没过多久变黑了,用布擦拭不掉,胃部基本腐烂,秦无病用银针找周边的腐肉试了试,没有变色。
仵作这时候适应不少,总算是能站起来了, 他看到这个结果, 惊诧不已。
随后秦无病用事先准备好的刀具, 开始清理曾经有淤血的那条伤腿上的腐肉, 他想看看骨头有没有受伤。
原本秦无病做好准备要烧水煮骨, 他怕是细小的骨裂, 他看不出来,哪知只刮去腐肉便可清晰的看到髌骨与胫骨上裂纹。
秦无病抬起头,让自己缓了一缓,他想到一个要命的问题,这里没有照相机,如何留下证据?光凭他说怕是没用,这里没有襄王爷在背后撑着他,他说出来的话,一旦有人质疑,他连证据都拿不出来。
“小摩,爬出去将两位大人还有县令……拖进来。”
只能用人证的办法了。
郭正之前的豪言壮语在闻到那浓烈的臭味之后便不作数了,他是见过不少尸首,腐烂的也不少,但像胡谦这种腐烂的比较彻底,又在棺材里闷了十余日,突然散出味儿来,这种劲头儿,老郭还是没能挺住。
但郭正和林之栋的责任心还是有的,二人多戴了几层口罩被随从搀扶着重新进了院子,可随从坚持不住呀,二位大人只能相互搀扶着勇敢的自己走到棺材。
至于县令,没见进院子。
“我长话短说,二位大人请看……”
秦无病迅速的讲了银针的变化,又让二人看了骨头上的裂痕,想接着说,却再也忍不住的呕吐起来,秦无病自己都纳闷,为何他也会吐?
秦无病这一吐,其他人更是吐的稀里哗啦,秦无病只得先将尸骨挪入新的棺材中,盖上盖,院中猛洒烈酒,然后众人快速离开院落。
“这味道不对!”秦无病回到前衙,找了个阴凉处,便倒在地上不起。
“这也太臭了吧?之前在梧州,我还能忍一忍,今日这个,忍不了!”林淮跌坐在秦无病身旁抱怨道。
郭正和林之栋被随从搀扶着,有人将椅子搬出来,俩人面色惨白的坐到上面,喘着粗气。
小摩和小斯,趴在一边干呕。
郭义站在一旁只闻到这些人带过来的味道,已经跃跃欲试的要吐了。
第三百零一章 胡谦遇害案(十二)一更
凤鸣还好,他从腰间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粒黑色的小药丸,分别给几人服下,秦无病顿觉清凉,恶心的感觉也减轻不少,他先问郭正和林之栋:
“棺椁存放的那间屋子是否有冰块降温?”
郭正和林之栋点头,郭正说:“从未断过。”
秦无病又看向凤鸣问:
“你可有想法?这种臭味,不是普通尸体有的,且腐烂太快,不是正常尸体该有的。”
凤鸣坐到台阶上,想了想说:
“西南省的大山中,毒物甚多,那里的居民大多善毒,古书中有记载:蛮夷弓长数尺,箭长尺余,以焦铜为镝,涂毒药于镝锋,中人即死。之前驸马身中毒刀能捡回一条,也是因为一些制毒的方法没有传下来,且没有办法制出那么多毒,涂抹于刀剑之上。”
“这么厉害?”林淮问。
“这还不算厉害的,古书中记载西南大山里的山人,善制几种毒药,一为蓝药是用蓝蛇头制成的毒药, 二为焦铜药,就是我刚提过的, 三为金药, 是用生金制成的毒药, 四为菌药。”
说到这里凤鸣停住了。
秦无病马上坐直了身子问:“菌药?如何制成?”
凤鸣抿了抿嘴,继续说道:
“山人以胡蔓草毒人致死, 玄尸于树,汁滴地上,生菌子收之, 名菌药,毒人至烈,死后奇臭无比,尸身迅速腐烂!”
郭正和林之栋同时挺直了身子,瞪大了眼睛。
秦无病苦笑道:“这种制毒之法, 除了大长公主, 知道的人怕是不多吧?”
凤鸣认真答道:“大长公主派人几次进入西南大山深处查访, 历时数年, 又能借阅存世孤本的古书,若是有人也曾这般做过,自然也能知道,只是,能做到的人怕是不多。”
郭正身子前探问:“他们用砒霜之毒做障眼法, 掩藏的真实死因也是指向大长公主的,何人非要致大长公主于死地?”
“郭大人莫急!”秦无病站起身,问凤鸣:“菌药之毒可是能掌握分量的?我的意思是……”
“自然!菌药无色,但有些许臭味,磨制成粉, 混在一些吃食中, 想即刻要人命能做到,想慢慢毒死人自然也是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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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胡谦很有可能在途中已经被下了毒, 快到立山县的时候,他基本已经不能独自行走了,他腿上的伤可不是简单碰一下的事,那是猛烈撞击后才会留下的伤!可以审问客栈中人, 可有亲眼见过胡谦走进客栈便能佐证!”
“既如此, 为何不直接审问胡大人的随从?”林之栋问。
林淮急了:“这还用问吗?你咋到现在还怀疑我三弟?那些随从能说实话吗?他们但凡有一个没被收买的, 我林字反着写!”
“正因为被收买了, 才理应严加审问!”林之栋也有些急了,颤颤巍巍的站起了身。
“明知道他们不会说真话,审他们干啥?”林淮可不怕林之栋。
“想让他们说实话,有的是酷刑可用……”
“林大人!”秦无病挠了挠额头,又叹了一口气说:
“我之前便说过,他们敢昨日,在我刚到的时候动手杀了三名随从,便是等着你们问话,林大人可有把握不受他们的影响,继续头脑清楚的查下去?林大人莫急,先听我说完,大哥刚才那句话是对的,从目前掌握的线索看,这些随从怕是被人连锅端了,不然,之前的审问中,必定有人会说出胡谦身体上的变化,骨头上都有裂缝了,胡谦最后几日走路是走不成的,可为何之前只问出了下车时有磕碰?”
林之栋皱了皱眉,重新坐回椅子上。
“他们是以什么样的手段连锅端的咱们先不不做推断,但他们接二连三的举动都是指向大长公主,大人不觉得即便是问话,结果也是如此吗?林大人所说严刑逼供……就算是动用酷刑,是不是咱们也得先查明大概情况,有了论断,才能在用刑之时有话问?”
郭正看了一眼林之栋, 对秦无病说:
“秦捕快的意思,还是先将胡大人被害的经过查明, 再去审那些随从, 这一点我认同,可眼下……不审问, 还能通过何种方法找到真凶?”
秦无病自然知道郭正是一番好意, 也算是给林之栋一个台阶下,秦无病忙解释道:
“咱们捋一下,随从口供说胡谦回京路上着急上火,口舌生疮,到了客栈,用了一些粥后,想要喝凉茶,随从去买回来,胡谦让他们都下去,说是要先歇息一下,随从们退出,而后眼看时辰不早了,随从们想伺候胡谦洗漱更衣就寝,这才发现趴在地上的胡谦,还有喝完凉茶的空碗。我说的可对?”
郭正点头,林之栋也点头。
“这个过程中的破绽很多,开棺验尸之前我讲过一些,验尸后又多了几个,比如刚才说的胡谦腿上的伤,只这一点,伺候的随从便撒了谎,骨头裂成那样,必定疼痛难忍,怎会遣退伺候的人?那条伤腿上更无医治的痕迹,若是有,仵作不可能看不到,所以,可以断定胡谦之死,随从参与了!”
秦无病环顾了一下身边众人,看到认同的表情后,他继续说道:
“从那条伤腿咱们可以确认胡谦死前的日子过得并不好,他还没被皇上撤职查办,即便撤职查办也不至于被奴仆欺负成这样吧?胡谦怎能忍受这些随从的欺辱?因他已无力反抗!随从哪来的胆子敢欺主?因胡谦必死无疑!”
“也就是说,胡谦早就中了毒,只是还没有死,幕后之人既然有毒药在手,又有随从随时可动手,为何没有即刻要了胡谦的命?我感觉他们在等,等什么?既然层层设计都是指向大长公主的,那么,我之前推断是错的,立山县一定不是他们想要动手的地方,或许是因为胡谦年老体弱,这几个月都在奔波中,在西宁时又被我气得够呛,所以毒发的快了一些……”
“他们情急之下,趁着胡谦还有一口气在,灌了砒霜!”郭正激动的站起身。
第三百零二章 胡谦遇害案(十三)二更
秦无病点头:“这是我开棺验尸后,结合前面的推断得出的新推断。”
林之栋忙问:“既然毒已经下了,且也是指向大长公主的,他们为何还要用砒霜?”
秦无病背着手,眯着眼看了眼天上耀眼的太阳,感慨道:“他们很了解我啊!”
“哎呀,现在不是你吹的时候,先回答林大人的问题!”郭义忍不住道。
秦无病清了清喉咙, 开口问道:
“我之前说过,案发后他们没想过皇上会这么快派我来立山县,为何没想过?因为胡谦到立山县的时候,我还没到金陵,还在路上, 但我们运粮赶路走的比较急, 比预料的早了几日到金陵,如果我没有早到金陵呢?如果我没来呢?”
郭正和林之栋相互看了一眼,二人心里知道,如果秦无病没来,他们只会‘据实’上报皇上,胡谦死于砒霜中毒,且房间内无人能入!
既然没有查到真凶,他們实话实说之后,皇上会如何想?
“我有个问题,”小斯蹲在一旁忍不住开口了:“那些随从既然有足够的时间灌药,清理客房,为何不做出有人入过的痕迹?也好消除自身的嫌疑。”
“怎么做呢?”秦无病笑呵呵的问:
“这也验证了我之前的推断或许真是正确的,他们眼看胡谦不行了,情急之下难免想的不周全,脑子里又有大长公主在金陵戏弄定国公世子的那件事,以为越是非人力不可为的事,越像是大长公主所为……”
说到这里, 秦无病突然停住了,只见他收起笑容,一脸严肃的认真想着什么。
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了, 众人都看出来秦无病在琢磨什么,没人敢打断。
过了一笑会儿,秦无病突然五官舒展开,急急的道:“刚才我说我比预料的早了几日到金陵对吗?”
众人点头。
“立山县离京城还有几日路程?”
“如胡谦那般坐着马车,还要五日到京!”郭正说着难掩脸上惊愕之情。
“你是说,他们本打算让胡大人活到京城再动手?”林之栋又站起身。
“我之前便说过,大长公主若是动手,只会在西宁或者京城,她不会这般麻烦的在半路动手,这一点不仅我知道,皇上知道,那幕后之人定也知道!哪怕是刚刚入了京城的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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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为何要等你到了金陵?”林淮不解的问。
秦无病盯着林淮,脑子里却出现之前跟大长公主的对话‘等我回去陪你去边关!’
秦无病倒吸一口凉气,脑子里惊现一个结论:幕后之人不仅知道雪狐军是大长公主的,且推算出他和大长公主打算去边关!
秦无病的表情把林淮吓着了,他挪到郭义身边低声问:“我是不是不该问?”
郭义皱眉道:“没觉得哪有问题呀。”
凤鸣紧张的看着秦无病,像是也想到了这一层。
秦无病深吸一口气,眨了眨眼,说:
“首先,胡谦即便死在京城边上,也不会以菌药中毒的样子死,若是我所料不差,理应跟立山这次一样,不然那些随从不可能快速想到用砒霜,这一步应该是早就商量好的,只不过地方不同,周边环境来不及布置。”
秦无病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若是胡谦死在京城边上,皇上一样会召我回来,菌药这种毒可加速尸体的腐烂,此时又是盛夏,我从金陵赶回京城需要时间,至少比到立山县时间长,等我到了之后……定不会如在立山县衙一般痛快查案,且他们早有布置,皇上必定会力排众议的支持我开棺验尸,可等查到真正的死因后,皇上会如何想?”
“你这话说的不对,真要是你和大长公主所为,你查完不说便是了,皇上怎会知晓这世上还有菌药一事?更何况根本就不是你们干的,你查明之后定会如实说出,他们还能如何?”林淮双手一摊。
秦无病摇头道:
“既然他们敢用菌药,便说明他们知道菌药,对吗?他们既然早就安排,怎会容我说出?他们要的便是众目睽睽之下,让人有那种揭穿的感觉,有那种‘原来如此’的顿悟!”
凤鸣说:
“这种事好安排,开棺验尸的时候,弄个年近古稀的老大夫藏于围观的人群中,甚至都不用离得太近,闻到味儿了,便开始惊呼,只要他先与驸马开口,这事儿便成了一半,大长公主对西南毒物着实用了几年时间钻研,知道的人不算少,再有人悄声议论,这事便算是成了。”
“成了又能如何?他们找不到证据!”林淮嚷嚷了一句。
“是呀,想动大长公主一件事定是不能!两件事呢?三件呢?若是如他们谋划的那般,这个案子一时半会儿不会有结果,只要没有查到真凶,便会时不时的被胡家人拎出来说一说,皇上便会想一想,这根刺算是扎进去了。”秦无病自言自语一般的喃喃道。
郭正看了眼林之栋,二人此刻的心境倒是一致的:幕后之人用心良苦啊!
郭义着急的问:“既是知道他们用心叵测,咱们眼下要如何做?”
秦无病冷哼了一声道:
“胡谦没能撑住,死在立山县,这一点本就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如今能阻挠我查案的也只有那位唐御史,不足为惧!二位大人,”秦无病朝郭正和林之栋拱手道:“先审一下客栈中人,因是情急之下找的客栈,想来渊源不会太深,能问出些实话,看看胡谦是怎么进的客栈!内什么,二位大人可有十分信任的手下?可否……秘密审问?”
郭正点头道:“这府衙之中也不干净!”
林之栋忙问:“既是如此,咱们在院中这番谈话岂不是……”
秦无病潇洒的摆了摆手,又指了指凤鸣道:“有他在,不会有人听到咱们说了什么,不然,我也不会在这里开口。”
凤鸣双眉一挑:“我可没布置,刚才只顾着吐了。”
“真的假的?”秦无病大惊失色。
“假的!”凤鸣笑得很欢快。
“别美,速速跟我去给九哥写信,务必要将信安全交到九哥手中!”
……
第三百零三章 胡谦遇害案(十四)一更
秦无病很详尽的将立山县胡谦遇害案写好,哦,不对,是秦无病口述,郭义执笔,凤鸣负责安排人送信,这封信万不可失!
这边秦无病信写好了,那边审问也有结果了, 客栈中人根本无人见过胡谦,胡谦进客栈的时候,随从让店内一干人等都回避了,之后更是只见随从未见胡谦。
几人坐在签押房内,郭正和林之栋都寒着一张脸,如今更可推断, 胡谦应是在离开西宁不久, 便开始被随从在饮食中不断少量下毒,只是量没掌握好,没等到京城,只在立山县胡谦便毒发了。
幕后之人会是谁呢?郭正和林之栋拧眉苦思。
秦无病神色轻松的坐在椅子上,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扶手,说:“二位大人莫急,这案子不难查明……”
郭正忙问:“秦无病又有推断了?”
秦无病沉吟了片刻才道:
“这案子难的不是查明真相,难的是没有实证!就算有随从招认也没用,能将这些随从都收买的人……除非皇上允许在无实证的情况下让咱们将怀疑的人抓了,严加审问,不然,难!”
林淮急道:
“你又说这些让人听不懂的话!郭大人问你是否又有新推断了,你说出来便是,何苦让我们在这猜。”
“我明白秦捕快的意思,能将胡大人身边的人都收买了,定不是等闲之辈,极有可能是……”郭正说到这里停住了。
秦无病点点头说:“这案子,只要将大长公主的嫌疑洗去, 便不难找出真凶, 凤鸣!昨晚给胡家人传消息的人抓住了吗?”
凤鸣耸了耸肩说:“我还以为你忘了,抓住了,是县衙的文吏,说是胡家人给他五两银子,让他有事通报一声。”
林之栋忙问:“没再说些其他?”
凤鸣摇摇头。
秦无病说:
“胡谦在立山县撑不住了也不是他们想看到的,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客栈和衙门很难马上安插自己人,但我觉得,他们只买通了一名文吏……说不通,可能还有人,多注意一些,查到便抓了,先断了他们与县衙的联系。”
“我怎么感觉我听懂了一些呢?”林淮有些兴奋了:“三弟的意思是收买那些随从的人正是胡家人?这种事也只有自家人办最是容易些,难道又出了一起弑父的案子?他们是为了报复三弟?不可能啊,哪有为了报复将自己爹害死的?”
秦无病严肃的道:“哪会那么多弑父的畜生让咱們赶上,但弑岳父……就说不准了。”
郭义腾一下起身问:“是那个唐礼生?”
秦无病没有马上回答,他看向郭正和林之栋,二人倒没像郭义那般惊讶,面色平静。
“我有个问题问二位大人,京城中可有关于我的传闻?”秦无病问的很认真。
郭正看了眼林之栋,二人面色犹豫。
秦无病解释道:
“是这样,我知道胡谦在西宁时定会给皇上上折子,也有可能给家里或者亲信写信,若是胡谦没有特意说些什么,那么我与胡谦之间的矛盾,想要正常传到京城,不算皇上那里,怕是现在也难让有心人知晓,除非胡谦自己在信中写明,我也只能靠京城有无传闻来推断。”
郭正点头道:“京城确实有些关于秦捕快的传闻,比如……逼着身边人喊你驸马……”
“那就是说胡谦早就在安排了,他也不想想,能听见别人唤我驸马的,都是能近我身边的人,他将这事儿传回京城,是怕别人不知道是他所为?胡谦好意思做到总督之位,这点脑子都没有!”
“秦捕快勿恼,谣言传了没两日,大长公主的人便抓了几个在街上正传这事的人,大长公主的人还当街说‘喊驸马是大长公主下的令,谁胆敢再诬陷驸马,大长公主定不能绕!’,随后京城便都是大长公主护夫的闲话了。”林之栋笑呵呵的说。
秦无病嘿嘿傻笑了两声。
“美啥,先把案子查明白,要我说现在便去将唐礼生抓了,我三弟的推断从未错过,抓来后严刑拷问,只要他招供了不就齐活了?”
“谁说我的推断从未错过?”
秦无病的好心情被林淮一句话给说没了。
“既然是推断,便不是最终结果,咱们从平卢去西宁的时候,我还推断西宁守城官兵人少呢,结果如何?若不是秦老将军忌惮大长公主,咱们现在烂的跟胡谦差不多!再说了,唐礼生是谁?无凭无据,单凭我一个推断,便将御史抓进大牢,天老大你老二呗?”
林淮被秦无病训得有点下不来台,急吼吼的问:“那你说眼下咋办?”
“既然是我说下一步做什么,你急什么?就不能稳重些?急就有办法了?”
林淮挠了挠头,嘟囔道:“我急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改!”秦无病吼了一声。
林淮赶紧答‘哦’然后乖乖坐好。
秦无病平复了一下情绪,看向郭正和林之栋说:
“二位大人,我给襄王爷去信尽可写明我的推断,可二位大人给皇上的折子却不能这么写,皇上更想看到真凭实据,打个比方,刚才尸检的时候,明知臭味难当,可我还是叫二位大人上前验看,就是想多个人证,胡谦生前,腿有过严重的磕碰,根本无法正常行走,随从中人却无人提及,这是我推断随从已被收买的原因之一,可,其他事目前还都只是推断,皇上看到这些当作何想?”
“皇上会如何想,不是我们做臣子可以揣摩的,我们只需将所有情况详尽的写在折子上便是。”郭正严肃的道。
秦无病踏实了。
“那便这样,咱们一边等着皇上的旨意,看看胡谦的灵柩能不能让胡家人接回京城,一边继续查证。”秦无病说着突然坏笑了起来。
“你又想起啥坏主意了?”林淮忙问。
“怎么能是坏主意?唐礼生不是一直想接灵柩回京城吗?你猜,咱们要是让他们接灵柩走,他舍不舍得离开立山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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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章 胡谦遇害案(十五)二更
“秦捕快是觉得唐礼生怕离开立山县,那样一来便不方便得到县衙里的消息,有什么事他们很难及时应对?”林之栋问。
“所有的问题就出在胡谦不该死在立山县,这一点对他们来说很被动,但是,他们敢这般光明正大的用随从动手,可见是有恃无恐的,就像我刚才说的, 想明白谁是凶杀容易,拿出真凭实据难!但,对于唐礼生来说,他自然会担心咱们查出真相,他现在应该十分着急的等着我去审问随从……”
“我就说你脑子一激动就不说人话!一会儿有恃无恐, 一会儿担心查出真相, 唐礼生是按照白天夜里分开想的?”
“我何时说过幕后之人只有唐礼生一人?这么大的一盘棋,他敢自己下?”
秦无病这句话说完, 屋子里的人都不说话了,林淮和郭义是惊住了,凤鸣紧缩眉头,郭正和林之栋却都在暗暗叹气。
他们二人为官多年,怎能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一名御史想针对大长公主,意义何在?真的是替岳父出气?却用害死岳父的方式?扯淡!
若真是唐礼生做的,他后面必定有人指使,谁会想要除去大长公主?必定是与大长公主身份差不多的人,这一点,郭正和林之栋早便想到了。
“二位大人无需苦恼,咱们只要踏踏实实的将案子查明即可,后面的事与咱们无关。”
“你说的可真轻松,有人想算计你媳妇儿, 我不信你不想着收拾他!”林淮嘟囔道。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他此刻真想将林淮踹回京城,让武定侯好好收拾一下他!
郭义却问:“三弟, 我能想明白随从下手的事,也能想明白胡大人早几日便中了毒,可我想不明为何一定是唐礼生,随从也可以是胡家其他人收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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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沉思了片刻才道:
“所以这才叫推断,就是一种符合目前所有条件下的结论,还记不记得你说的唐瓜子的事?”
郭义点头。
“儿子有此恶习,他身为人父不但不严加管教,还利用身份助纣为虐,为何?因他本身与他儿子是一类人,他认为是他的,那便想尽办法变成他的,唐礼生把这种贪婪当成一种能力,骨子里已无是非善恶之分,只有得到与得不到,这类人一旦遇到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动了,便会如恶狗扑食一般,抢回来!但,若是动他东西的是只老虎,他这只柴犬咬不过,他会如何做?”
秦无病看了眼郭义,又道:
“这是从性格上讲,再看回本案,凤鸣!胡谦在西宁时,随从护卫一共多少人?”
“七十八人!”凤鸣答。
“可现在牢房里的随从有多少人?”
“十八人!”郭正答。
“其他人呢?”秦无病问:“堂堂从一品大员的随从,若没有胡谦首肯,是那么容易调换的?除了自己家人,还有谁能让胡谦心甘情愿的换掉所有随从?”
郭义哦了一声,问:“你早就怀疑他了?”
秦无病呵呵一笑就说道:
“再说说胡谦家里的情况,他儿子女婿都是京官,他的总督府在西青城,战前他奉召进京,带的肯定是西青城自己府中的人,可刚到京城,叛军便反了,他需要马不停蹄的往回赶,这时候可是儿子女婿表现孝心的时候,加派一些人护送不足为奇,只是那时,谁也不知道我和胡谦会干起来!”
“这次来立山县接灵柩,胡谦的嫡长子没有来,听说是在礼部任职,大女婿也没有来,听说在太常寺任职,来的这位儿子是翰林院的侍讲学士,和任御史的唐礼生,这几个人的仕途谁更有发展?这世上饱读诗书的人有多少人会用弑父的方式为自己仕途铺路?再想想唐礼生的性格……”
“胡谦将我气吐血之后,自然会有所准备,给皇上写折子恶人先告状,给京城的儿子女婿写信命他们散播我的谣言……他不会人人都去信,一定会找臭味相投的人,那位二儿子胡文庸,我认为胡谦不可能给他写信,胡谦想赶在我醒之前,或者说我的人发出消息之前,先布置好,那送信的速度一定极快,从时间上来看,这个人有足够的时间在接到幕后之人指派后,安排一切。”
“我只能说,符合刚才几点的唯有唐礼生,可我没真凭实据,我委婉的提出自己的想法,二位大人无惊讶之状,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话,这位唐御史的御史之位是否岌岌可危?”
秦无病说完看向郭正和林之栋。
郭正和林之栋相互看了一眼,郭正才道:“唐礼生升任都察院左佥都御史还不满三年。”
秦无病双眉一挑:“哦,他是先帝在位时就任的。”
郭正点头继续说道:
“唐礼生的父亲也曾在都察院任职,只不过是位九品的检校,后来说是身染重疾,早早便致仕了,这位九品检校虽说在仕途上毫无建树,却帮儿子认了个有用的义父,先帝身边的总管太监七喜。”
秦无病刚喝了一口茶,这一下呛的,咳嗦了好几声,刚止住咳便问:“可还有太监叫百事?”
林淮忙问:“你不是没出过静海吗?宫里的太监叫啥你也知道?大长公主跟你说的?”
“真有叫百事的太监?”秦无病惊了,若是真的,先帝必是同乡啊!
“没听说过!”林淮摇头,紧跟着又说:“但这个七喜可听说过,论年纪,唐礼生他爹认七喜作义父还算合理,让唐礼生认了,他爹是觉得这是块儿好肉,得给儿子留着呗?认个太监做义父,他们爷俩儿也不怕丢祖宗的脸!”
郭义接口道:“这事还真没听说过,七喜不是去守先帝陵了吗?听说去年便死了。”
林之栋呵呵一笑道:
“这种事,他们也不好敲锣打鼓的满处宣讲,我们也是机缘巧合下才知晓,想来唐家也觉得丢人吧,但胡大人或许不嫌丢人,不然当年也不会将自己的女儿低嫁,那时的唐礼生也不过是个九品的芝麻官。”
郭义冷哼一声道:“这便是胡谦的眼光,以为此子‘奇货可居’!”
第三百零五章 七叔来了(一更)
林之栋点点头继续说道:
皇上继位后,一直想要整饬吏治,这两年虽说没有大刀阔斧,但时不时的总有人丢了乌纱,今年襄王爷被召入京,官员们私下议论,这是要动手了,没成想襄王爷南下了, 可京城也没消停,都察院是皇上想大力整饬的,皇上朝会上曾说‘监察百官的人若不能秉公当差,清廉为官,天下百官全换了又有何用?!’”
秦无病点头道:“皇上此言有理!”
郭义说:“那便是唐礼生知道自己仕途要毁了,只是不知何人在这时候找到了他。”
“唐礼生的风评本就不好,按理说皇上登基后,他义父离开京城他应有所收敛才对,可他并没有。”郭正说的意味深长。
“那便是又找到了靠山。”秦无病靠到椅子背上,翘起了二郎腿,凤鸣站在一边咳嗽了一声,秦无病赶紧利落的放下了腿,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一般继续说道:
“这案子一旦查明,幕后之人定会将唐礼生舍了,真说胡谦坚持到京城,他们会如何布置咱们无从知晓,但我相信幕后之人并非想借助这一件事将大长公主置于死地,他十分了解大长公主和皇上的情分,他不过是想借助这个案子,在皇上心中留下一根刺罢了。”
“舍了唐礼生?那唐礼生能不将他供出来?”林淮问。
秦无病呵呵一笑道:
“舍掉唐礼生有两种方式,一是直接杀了,不给唐礼生开口的机会,咱们也很难从唐礼生的遗物中找到实质证据指向谁, 二是继续哄骗唐礼生,让唐礼生觉得自己只要不开口, 幕后之人必定会想办法将他救出。”
郭义说:“是我肯定直接杀了,简单!”
秦无病点头道:“简单粗暴,一劳永逸!所以,咱们没有查出来什么,唐礼生还能喘气,一旦查到什么,他自卑的一生便该结束了。”
“那你说他是想回京城还是不想回京城?”林淮问。
“他应该很矛盾,在立山县他孤立无援,尤其是昨晚被我骂过之后,他会忐忑不安,回到京城,他认为至少有人能商量,可回去京城又不方便获知消息,很难做下一步安排。”
“那便赶快让他走!回京城找他主子去,咱们再顺腾摸瓜……”
“摸你个头!他后面的主子,是他去见两回咱们便能抓的?当务之急是趁着唐礼生还活着,拿到一些有用的口供!”
林之栋身子前探,问:“秦捕快想要审唐礼生?”
“审之前先要推断出之前他在京城,如何操控这一切,比如,那些不见的随从哪去了?胡谦突然毒发,他又不在,随从听谁的?”
林淮忙问:“对呀,那些不见了的随从,哪去了?”
“这便是咱们下一步要查的,眼下牢中那些随从本就是胡谦原有随从中的,还是半路过来接手的?”
“你的意思是,随从半路全换了?”郭正皱眉问。
“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胡谦再不是个东西,他身边也有死忠的随从,别说收买,谁敢找这些人试探一下,他们扭头便会告之胡谦!”
“正是此理!”林之栋点头道。
“等一下咱们兵分三路,随从死了仨那便还剩十五人,郭大人,林大人分别审五个,我审五个,他们之前接到的指令一定是有偏重的,咱们不问昨日那三人是如何死的,只问他们何时开始跟随胡谦,一个一个的审,将他们名字,籍贯,全写下来,这些事西青城内的胡家更清楚,只要核对便知真假。”
“有没有可能……”
“有!”
没等林之栋问完,秦无病便笃定的回答道。
“秦捕快知道我要问什么?”林之栋惊讶的问。
“林大人想问,有没有可能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到了京城附近再换上一部分胡家的随从?”
林之栋点头。
“我刚刚恰巧也想到这个问题,胡谦死在立山县不在他们的预计之中,慌乱之中留下马脚也属正常,随从这一块儿便是个硬伤,若是到了京城边上,他们理应有所安排才对,咱们先不管这些了,审吧!这些人中一定有个人是能主事的,咱们仨谁碰上……审完咱们再商讨吧。”
“你之前不是说你审完这些随从,回去便会有‘自尽’的吗?”林淮见秦无病站起身,忙追问。
“现在也一样,只不过这次我可不是全都审,我审谁也算是盲选,有两位大人作证,且审的内容还不是关于昨日那三起命案的,他们要是还想死……那岂不是更证明这些随从有问题?”
“对啊,你这次是问他们何时到的胡谦身边,结果他们回去便自尽了,这只能说明他们的来处有问题!”
……
此时天色已渐暗,谁都没顾上吃点什么,便投入到审讯的工作中,直到天色黑透,一行人才重新回到签押房。
秦无病疲惫的说:“咱们回驿馆边吃边聊吧,正好看看今晚又有哪些人去给唐礼生报信。”
秦无病是真觉得有点累了,他大病初愈之后便是长途跋涉,到了金陵后也没好好休息便又再启程,昨晚睡了一觉后,今日又被熏的差点把五脏六腑吐出去,眼下饿得两腿都发颤。
其他人也没强多少,自是同意秦无病的建议。
众人离开了县衙,到了驿馆便让驿丞赶紧做些汤面,众人也不分有无官职,全坐下一起啼哩吐噜的将面吃了,这才有了些精神头。
秦无病擦了擦嘴,又喝了一口茶说道:
“我审那五人一开始都说自己是胡谦的随从,对消失的随从却不知情,他们应是没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一个个的只剩呆傻,这也说明,随从的事,幕后之人在京城边上会有安排,不然,胡家的两个儿子不是傻子,怎会不认得自己父亲的贴身随从,负责查办此案的官员更不会漏掉这一层。”
“你这话说的,你啥意思?现在的胡文庸是个傻子?郭大人和林大人是咋就漏掉了这一层?”林淮边说边朝秦无病使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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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章 有了商量的人(二更)
郭正难得的笑了笑说:
“胡文庸到的时候,十八名随从都已被押在牢中,他无从得见,若是在京城边上可就不同了,胡家人得到消息必会早早赶到,既然没有出京,便也不算违例,胡家嫡长子, 那位礼部的侍郎必定会与家人同来,见到随从的机会会很大。”
“这次那位礼部侍郎为何没来?”林淮问:“按理说,这么大的事,皇上不会不准。”
“他来了,便轮不上唐礼生了!接灵柩回京,又不是办丧事,没必要孝子贤孙都到,为了唐礼生能来,幕后之人定是用了办法。”郭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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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挠了挠额头说:“你们能不能别打岔,听郭大人说完!”
二人赶紧收声。
郭正又道:
“胡家两位嫡子自然认得胡大人的随从,至少认识领队之人,问问情况再正常不过,若是不换人,岂不是露馅了?如何换?换成谁?被换之人如何配合?这些怕是需要唐礼生亲口说出才行,至于我们二人为何没有发现……还是那句话,若是在京城,查办案子的官员很容易便能发现这个马脚,我们二人也是吃亏在时间上,我们到了立山县的时候,立山县令也算是个能干的, 所有与案情有关的人, 已全部被关押了起来, 我们首先想到要做的便是审!”
秦无病点头道:
“胡谦若是坚持到京城,也算是他们以有备对咱们无备,可眼下,两边都一样,咱们发现了他們便输了,咱们没发现,他们还可以蹦跶几步。”
林淮马上来了劲头,他问郭正和林之栋:
“二位大人那里如何?我三弟是个怂的,总想着问出点什么,人家不说他便没辙了,最后还是我们把他轰出去,分别对那五人上了刑,他们才开口!他们一开始竟是说自己是大长公主手下的,把凤鸣气的,问他们是花队还是凤队的,他们又答不上来,凤鸣下手那叫一个狠, 那五人受不住, 这才说是唐家的护院。”
郭正忙道:“我审的五人也都用了刑,有四人先是说自己是大长公主手下,后来继续用刑才说是唐家护院,但有一人自始至终不开口。”
林之栋也道:“我这边也是这种情况,有一人咬死不认。”
“这二人能活到明日吗?”秦无病问。
郭正与林之栋相互看了看,林之栋说:“除非唐礼生派人来杀,或者他二人有办法自尽,不然那些刑罚伤不到性命。”
秦无病突然起身朝郭正和林之栋抱了抱拳,道:“多谢二位大人信任!”
二人忙起身还礼,林之栋面显尴尬之色。
二人心中都明白,若是没有秦无病前面的解释和推断,他们用刑之后问出是大长公主的人,他们或许就信了,而接下来,唐礼生会想尽办法让这些人死在牢中,他们便会更加深信不疑,到时大长公主便是想否认,尸体早已烂的面目全非,无从辨认。
秦无病不再客套,他看向凤鸣说:“今日将消息封住,凡是去给唐礼生报信儿的,务必全部抓住!直到唐礼生坐不住亲自到县衙打听消息前,不可有一丝松动。”
凤鸣自信的答道:“放心,除了凤队,还有暗卫在,一个都跑不掉!”
秦无病点头道:
“天色不早了,二位大人上了年纪,这一天折腾的够呛,赶紧回房间休息,明日我先审审那二位不肯开口的,等着唐礼生找来,想让他认罪怕是难,但骗他说出点有用的线索还是不难做到的。”
郭正和林之栋也确实累了,二人也不客气,起身拱了拱手便由下人搀扶着回房间休息了。
秦无病目送二位大人离开,这才伸了个懒腰,说:“走吧,咱们也别耗着了,睡觉!”
几人朝房间走去,林淮凑到秦无病身边,低声问:“三弟,我就纳闷,别管你遇到几品官,为啥最后好像都要听你号令?”
秦无病背着手,得意的道:“这便叫气场,领导的气场!”
“领啥?”
……
转日,秦无病又是睡到自然醒才起身,倒不是他不着急,因为脑子也需要休息,他今日准备跟唐礼生直接刚一下,会比较费脑子。
秦无病起身之后,小福便告诉他,林淮被郭义拽去县衙了,不然,秦无病睡不到这个时候。
秦无病心情愉悦的洗漱之后,吃了一碗面,胸中揣着一颗壮志雄心,带着福尔摩斯和凤鸣下楼准备去县衙,边走还边问:“昨晚去报信儿的人都抓了吗?”
凤鸣说:“都抓了,拢共就俩人,都是衙役,说是收了唐礼生十两银子。”
“价钱还不一样,唐……”秦无病停住了,他瞪大眼睛看着驿馆一楼堂中,老和尚黑着一张脸,正狠狠地盯着他!
“七叔……”
秦无病刚讨好的喊出称呼,老和尚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扑到秦无病身前,一顿拳打脚踢。
秦无病抱着脑袋受着,小福和小尔想上前替主子挨揍,被小斯拦住了,小斯低声说:“本来没事的,你们俩一上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完事了!”
果然,因老和尚累了一路,身上没什么力气,打了几下便停了下来,只剩气喘吁吁的骂声:
“你竟敢扔下我!你不是最信守承诺的吗?对不认识的人都能言出必行,怎地到我这,你便黑了心肠?!”
“七叔冤枉啊!我这不是担心您老人家长途跋涉……”
“拔你个大萝卜!我喊累了吗?你去趟西宁差点死在那,我可是好好的去,好好的回,没喝过一副药,没让别人照顾过!”
“是,七叔最棒!没带着你是我最大的失误,还好你来了,要不然我真是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这话可不是秦无病为了讨好才说的,他是真的这么想的。
老和尚一听,立刻皱眉问:“遇上棘手的事了?”
秦无病四下里看了一下,上前拉起老和尚的手便朝房间走去,边走边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真真是不假!”
老和尚的心情顿时不一样了,既忘了辛苦也忘了生气。
第三百零七章 胡谦遇害案(十六)一更
“小福,你去跟郭大人和林大人说一声,我晚些到,若是唐礼生来了,务必让二位大人想办法留住他,再跟大哥二哥说,替我审审昨日没开口的那两人,凤鸣, 你派个擅长用刑的给大哥二哥用用,最好是那种不伤毫发却又让人欲仙欲死,不是,是让人痛苦不堪的方法,小福你跟大哥二哥说,审不出来便给我留着,千万不能弄死!”
进了房间,秦无病的一通安排,把老和尚听得跃跃欲试。
秦无病见小福和凤鸣出去了,老和尚忙问:“还要审谁?我来!”
老和尚话音刚落,凤鸣便回来了。
秦无病很认真的对凤鸣说:“你撒泡尿都比这时间长!他们现在最不可能做的便是取我性命,你担心什么?”
凤鸣严肃的说:“小心点没坏处,万一他们狗急了跳墙呢!”
“他们就是急的杀自己,也不会来杀我,这不是不打自招这案子跟玉儿无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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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和尚一听,眉毛都立起来了:“这案子跟玉儿有关?”
秦无病拉着老和尚坐下,这才严肃的问道:“七叔知道玉儿有支雪狐军吧?”
老和尚一愣,随即问:“玉儿跟你说了?”
秦无病点头道:
“七叔那日突然在玉儿与我说起她母妃的时候推门而入,我便知道七叔知道,但是, 按照时间推算, 玉儿母妃带着雪狐军在边关与北元作战的时候,七叔已在天台寺了,也就是说,七叔知道这件事是……淅川那边的人告诉七叔的,可对?”
老和尚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说:
“我在天台寺这几十年,若不是那八兄弟时不时的派人来给我送信,跟我说说朝中和宫中的事,我怕是早忘了自己也姓李!”
秦无病拍了拍老和尚的肩膀,问:“七叔可知这事除了皇上和九哥,还有淅川八兄弟外,还有谁知道?”
老和尚皱了皱眉,认真的想了想道:“我说不准还有谁知道,但是那八兄弟都能知道的事,我估计知道的人也不少,至少在皇家不是秘密,除了那些闲散的,但凡用点心打探, 怕是都能知道。”
“除了皇家的人呢?”秦无病眉头皱得很深。
老和尚说:“我们李家有事,若不想让外人知道,别管我們之间如何,嘴还是很严的,不然我被罚出家的事,早便传的天下皆知了。”
“太后呢?”
“太后那老娘们……你是不是先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我才好帮你出主意。”
秦无病想想也是,他捋了下思路,开口说道:
“胡谦跟我的恩怨我就不说了,我曾因与他争执,吐了一口血,我身边的人都知道那口血是口好血,让我彻底好了,可外界不知道,以为胡谦差点害了我的命,那玉儿替我报仇自然说的通了。”
老和尚腾的站起身,惊讶的问:“是玉儿将胡谦弄死的?”
“若是玉儿所为,何必如此费力杀人?再说,若是玉儿所为,她何苦让我跑这一趟,你能不能安静的听我说完?”
“也对!”老和尚重新坐好。
“胡谦死在客房之中,就像在金陵,赵光被扔到茅厕那次一样,随从守在门口,他人倒在地上中了砒霜,随从说胡谦之前想要喝凉茶,随从买好凉茶后便被胡谦轰出客房,他说想歇一歇,等随从想伺候他更衣就寝的时候,才发现胡谦已死在房内。”
“有人潜入房中在凉茶中下了砒霜?”老和尚兴高采烈的问。
“为何不是买凉茶的时候有人放进去的?”
“若是那样,岂不是让你们一查便知?下毒之人跑也不是,不跑步也不是,他们怎会这么蠢?!”
秦无病这才明白那些人真正想达成的效果在这个点上,可他自始至终便没朝这个角度想,所以他很快便察觉随从有问题。
“我猜的对不对?”老和尚焦急的问。
秦无病挠了挠脑门,又摇了摇头说:
“跟着胡谦从西宁出发的有七十八名随从,可到了立山县,命案发生之后只有十八名随从,全部关押在牢房,我到的当天,有三名随从死于牢中,口中有砒霜。”
“他们想干啥?”
“胡谦的死和三名随从的死貌似都是砒霜中毒,可我知道不是!”
“啊?”
“我推断胡谦应该早就中了慢性毒,临死前被灌了砒霜,只为掩盖之前所中之毒。”
“啊?”
“我没有马上审问狱中之人,而是想先开棺验尸。”
“尸首还在?这都多少天了?烂透了吧?”
“尸首严重腐烂,臭味异常!连我都吐了,凤鸣通过臭味和腐烂过快猜测胡谦最先中的是西南省大山中才会有人制的毒叫菌药!”
“啊?”
“而我发现胡谦的左右腿都有明显的骨裂,也就是说,生前的胡谦已不能独立行走,又怎会将所有随从都轰出去?”
“对啊!”
“偏巧,对于西南大山中的这些毒……玉儿十分了解。”
老和尚惊讶的看着秦无病愣了一会儿神,这才恼怒的问:“他们想诬陷玉儿?”
秦无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接着说道:
“我紧接着推断出他们并不是想在立山县下手,只是胡谦中了菌药之后,没有撑住,死在了立山,他们也只能将计就计!按照时间推算,他们本打算到了京城再动手的,为何在京城?凡是对玉儿有一点了解的人理应都知道,玉儿若是想收拾谁,绝不会在半路安排人力物力去做,京城留有玉儿的人,在京城做才最合理。”
“可惜胡谦没有配合他们。”老和尚严肃起来了。
“对!从立山县到京城,差不多还有五日的路程,而我,也就是咱们从西宁到金陵,提前了几日。”
老和尚点了点头,突然定住了,问:“你是说,他们算着你到金陵的日子?”
“应该说,他们一直在调整胡谦进京的行程,以达到胡谦死在京城时,我已到了金陵且和玉儿刚刚离开金陵。”
“你们要去哪?”
“这便是这起案子的关键!七叔,你若是不来,这个事我谁都不能说。”
“你说你说,万事有七叔替你做主!”
第三百零八章 胡谦遇害案(十七)二更
“这次边关之危,一万雪狐军几乎全军覆没却守住了边关,只余百人!玉儿伤心欲绝,在西宁的时候便跟我说要去边关看看这些活下来的将士,抚慰一下伤亡的将士及其家人。”
“应该的应该的!”
“我答应玉儿,等我回到金陵和她一起去,可到了金陵, 九哥跟我谈了谈,雪狐军曾在玉儿还在阿娘胎里的时候被拆散了,九哥问我为何?那时不知玉儿是皇子还是公主,留着雪狐军怕是祸患。”
老和尚深吸一口气,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后来先帝在边关遇险,是雪狐军的旧部救了先帝,先帝便重建了雪狐军,并将这支军队交给了玉儿, 却只限一万人, 九哥又问我为何?那时玉儿年幼不足为惧,可人数上……骗不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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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和尚低下头。
“如今玉儿早已成年,到了婚配的时候,这次边关之战让世人知道,一支一万雪狐军至少可抵五万大军!”
“这便也是患!”老和尚轻声说。
秦无病点头道:“皇上与玉儿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不论是谁,轻易无法动摇!但若是不断的有不利玉儿的谣言传进皇上耳朵,一遍,两遍,百遍呢?”
“玉儿碍着谁了?”老和尚怒问。
“目前我也不知,我只知道胡谦遇害后,皇上一定会命我来查,若是按照他们的预计,胡谦死于京城,等消息传到金陵,我与玉儿已赶赴边关, 七叔, 我和玉儿商量去边关这事时就未想过跟皇上说一声,好像去看福尔摩斯一般,觉得是私事,在不耽误正事的情况下,抽出时间跑一趟。”
“连我都不说?”
“我们也没想着瞒着你们,咱这时候先不争这个可好?”
“你接着说。”
“七叔试想,这次胡谦的死本就是指向玉儿的,皇上是因为信任才会让我来查案,忽听我跟玉儿在去往边关的路上,皇上……一开始必不会多想,但架不住有人在皇上面前,将一些事串起来说。”
“胡谦的死本就是百般设计,不辨真伪,而此时让皇上知道你们二人一心想着雪狐军,目的何在?”
“就是这个道理,他们在京城还安排了什么我眼下不知,肯定都是对玉儿不利的,但,胡谦的死不过是个引子,皇上不可能因为这件事对玉儿生出间隙,他们的重点在雪狐军上!若是再有别的事,慢慢的怕是就难说了。”
“谁会提前知道你们要去边关?”
“知道雪狐军是玉儿的,知道这次雪狐军伤亡惨重的,知道玉儿脾气的……”
“这倒是!我是不知道雪狐军差点全军覆没的事,不然也能想到,好在你们俩还没去边关,皇上找你的时候,你们俩若在去边关的路上,无异于提醒皇上,玉儿手中……有什么!”
“不会去了,换一种方式……”秦无病垂下头:“我离开金陵前,跟玉儿讲明白了,皇上忌惮的不是玉儿手中有支军队,忌惮的是这支军队心中只有玉儿!要想让雪狐军继续照着母妃的意愿保家卫国,玉儿,必须割舍!”
“你们打算跟我一样,将军队交出去?”
秦无病点点头。
老和尚劝道:“也好!咱们洒脱一些,闲云野鹤的日子也挺好,没事咱们一块儿听听曲儿,下下棋,生几个孩子玩一玩,挺好!”
“我怕这只是开始,所以,我必须连根除去,才能保玉儿平安!”
老和尚又严肃起来了,他挺直身子问:“你想让七叔干啥?杀谁,砍谁,手起刀落!”
“我怎会让七叔做那些事?胡谦的二儿子和二女婿也赶到立山县,想将胡谦的灵柩接回京城,我从蛛丝马迹中推断出,这个女婿有问题!可他是名御史,我手中又无实证,想抓他怕是难,但我必须要知道幕后之人究竟是谁,不然回京后,玉儿在明,他在暗,我怎能睡得着?”
“哎呀,你便说要七叔做什么便可!跟你说话真费劲!”
“我今日要见见这位女婿,七叔在我身边帮我壮壮门面,想来他身后之人的辈分高不过你去,你着急了打他两下,他不也得受着?”
老和尚开心极了,拉着秦无病的胳膊就朝门外走,口中还嘟囔:“快着点,可不能耽误事!”
秦无病反手拽住老和尚说:“七叔一路颠簸,不吃点东西,不休息好了,哪来的力气?”
老和尚想了想说:
“我用些粥面便可,不用歇息,你前脚离开金陵我后脚便追出来了,一路上走走停停的,这才比你晚了两天,没累着。”
“这样,我留小摩陪着七叔用饭,我先去衙门,我怕刑部郭大人和大理寺林大人留不住唐礼生。”
“唐礼生?”
“那女婿叫唐礼生。”
“听着耳熟,他爹叫啥?”
“不知道,只知道曾是都察院九品官……”
“让儿子认太监做义父的那个?”
“七叔这也知道?”秦无病惊着了。
“你出家试试!”老和尚瞪着眼吼道。
秦无病赶紧朝房门口走去,走到门口突然停住,回头问:“七叔带了多少人来?”
“老九和玉儿不放心,派了二百兵士护送,二龙也来了,正想办法安排那二百兵士的住处呢。”
秦无病双眉一挑,计上心来。
……
县衙内的签押房中,唐礼生正急赤白脸的问郭正和林之栋何时能起运灵柩回京,几人车轱辘话来回讲,讲的唐礼生失了沉稳,要上折子告二位大人懈怠差事的话说了,唐家与郭家,林家这算是结了仇的话也说了,郭正和林之栋不气不恼,还是那副表情,还是那句话:“灵柩何时起运回京要等皇上旨意。”
唐礼生今日来是胸有成竹能套些话出来的,昨日一天未见有人来报信,胡文庸过来问开棺验尸的情况,也没能问出什么,他怎能不多想?是什么事都没有查到,还是这些人已被发现?
发现了也无所谓,胡家人作为被害人家属心急找人打探情况再正常不过,这说明不了什么。
第三百零九章 联手演戏(一)一更
听了二龙的介绍,郭正和林之栋慌忙向老和尚行礼,唐礼生却如同木头人一般僵直的站在原地出神。
自从老和尚决定回京,京城内便传开了,这也是皇上有意为之,甭管谁心里还存着不可告人的心思,老和尚的回归便是对当今皇上最好的认可!
老和尚可是皇家辈分最高的一位, 虽说一些封赏要等他到了京城才会昭告天下,但地位早就摆在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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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是郭正和林之栋,还是唐礼生都知道老和尚跟在襄王爷身旁,水灾之后便会回京,谁能想到会在立山县见到这位老祖宗。
老和尚自然被安排坐在上首位,郭正和林之栋甚至不敢坐下,秦无病好说歹说, 二人才勉强坐下, 也只是坐在椅子边上。
凤鸣, 二龙还有小摩小斯都站在门口,秦无病肯定不舍得自己站着,没跷二郎腿已经是对老和尚的尊重了。
屋内只剩唐礼生一个人站着,好不尴尬!
老和尚上下打量了一下唐礼生问:“你谁啊?”
唐礼生这时多少反应过来一些,扑通一下跪地磕头,口中喊着:“给老祖宗请安!”
老和尚起身就是一脚:“谁是你祖宗?认个太监做义父,做你祖宗还有脸吗?”
唐礼生被踹倒在地,惶恐的看着老和尚,更蒙了。
秦无病赶忙起身,先是将老和尚拉回椅子上做好,劝道:“七叔莫生气,他不会说话,我刚问了他好多问题,他也是支吾半天,可能他不善言辞。”
说罢,秦无病没等老和尚提出问题,转身又将唐礼生扶起, 也劝道:“说话要注意一点,过一下脑子,我七叔是什么身份,你不能当做是对我,敷衍了事!”
唐礼生浑身发抖的站在那里,秦无病说了什么他根本没有听进去,他只想着离开,越快越好。
可当他刚一抱拳,想说家里还有事,老和尚有开口了:
“听说你前些日子,命人杀了你岳父?”
唐礼生一口气没吸上来,直接瘫坐到地上。
“忘了你没骨头这事儿了,多余扶你起来!”秦无病嘟囔了一句,这一次没再过去搀扶。
“问你话呢!”老和尚吼道。
唐礼生赶紧爬起来跪好,声音发颤的道:“冤,冤枉啊!”
“谁冤枉你?”老和尚探着身子问。
“他!”唐礼生想都没想指向秦无病。
老和尚起身二话不说又是一脚,随后骂道:“他屁都没放一个你说是他?我刚才说的不是人话吗?你听不懂?”
老和尚越说越气,又踹了两脚,这才罢休,主动坐回椅子上,然后说:“来,咱们重新来!你岳父是你命人杀的吧?”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这便是皇权,这便是阶级,老和尚踹唐礼生,犹如唐礼生踹自家奴仆,谁都不能挑理,当然,若是唐礼生铁骨铮铮,不堪其辱,自尽而亡,那老和尚怕是要担上一些骂名,也仅仅是骂名。
可唐礼生哪有骨头!但凡长了骨头,也不会为了仕途认七喜为父,近身伺候多年!所以,他今日的位置可说来之不易,他又怎肯轻易失去?
唐礼生战战兢兢的重新跪好,还没想好怎么答,老和尚又开口了:“想好了再说,我这么大岁数了,真说踹你的时候伤到自己,你的罪过也小不了,别说继续当官了,我能让你一家子带把的都进宫……跟你义父一样!”
唐礼生差点就背过气去,身上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一般,软绵绵的瘫倒在地。
“二龙,将他拎起来!”老和尚喊道。
二龙上前将唐礼生拎起来,重新跪到地上,老和尚才探着身子问:“瞧你吓的这幅样子,说不是你干的谁信?”
唐礼生慌忙摆手,老和尚又起身,唐礼生脱口而出:“是,是!”
“是啥呀?”老和尚贴近唐礼生的脸问。
唐礼生支吾半天,脸都憋红了,也没说出一个字。
“无病,告诉他,为何是他杀了胡谦!说明白了,他也就安心跟我进宫了。”
“七叔说的简单,进宫这么大的事,怎么也需要过下内务府,再说,他连自己岳父都敢杀,七叔带在身边我可不放心。”
“带他进宫是为了救他,他能明白,感激我还来不及呢!怎会对我心生怨念。”
“七叔这话我听不明白。”
“这还不简单,胡谦是从一品大员,正经是个好靠山,他得了失心疯才会动手杀自己的岳父,跟挥刀自宫一个意思!他怎会舍得自己下手?”
“我明白了,他背后定是有人指使!”
“对喽!他以为死了个太监又找到个新靠山,按照人家说的去做便能升官发财,他也不想想大长公主是那么容易被人害的?一枚弃子,还在这自鸣得意!你以为我来干什么的?这些破事能逃过皇上的眼睛?”
唐礼生的脸色已经不是人该有的了,惨白如纸!
秦无病看着他连连摇头说:
“刚我还觉得七叔在开玩笑,现在想来,让你咔嚓了之后进宫真真是救你性命,也就七叔能护下你,不然,你活不到京城!”
唐礼生已经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了,他努力的大口喘着气,汗水不断的滴落到地上,脑子却死活转不起来,只会一味的问自己:‘我该如何是好?我该如何是好?’
郭正和林之栋早就看愣了,他们谁能想到秦无病与皇上的七爷爷能一起演这么一出戏。
第三百一十章 联手演戏(二)二更
签押房里安静了一小会儿,像是刻意给唐礼生冷静和消化的时间。
唐礼生也不负众望,脑子多少清醒了那么一点,眼神又活跃了起来,秦无病等的就是这个时候,有些话需要在唐礼生清醒的时候说。
秦无病看了眼老和尚,老和尚指了指唐礼生, 二龙上前再次将唐礼生拎起来,老和尚这才沉声道:“都是皇家的人,但我辈分比他高!”
秦无病死死盯着唐礼生的表情。
“我虽一直在外,但家里这些人是个什么秉性,我比你清楚!一旦让他知道胡谦的死找到了真凶,那你也该去地下找你义父去了!皇上也乐见其成, 总不好因你一人的供词, 搞得我们家里上下不和,我说你是弃子, 现在明白了?你死之后,他只要老实一些,过些年,等你坟头长出草来,这事儿也就翻篇了。听明白了吗?皇家的人,没人愿意你说出实情,除了大长公主和他。”
老和尚指了指秦无病。
“他是目前唯一能救你性命的人,我欠他人情,他求到我,我不想帮也得帮,但,你若是执意不留下口供,我倒是没什么,只不过你活不到京城是肯定的,你的家人……大长公主也不会放过!”
唐礼生此刻若是完全清醒的便能听出老和尚前后所说不一, 刚还说皇上都看在眼中,所以他才回来,现在又说是欠秦无病的人情, 不得不来。
可惜唐礼生听到的重点是只要他不认,便没有后面那些事,他惊慌的喊道:“不是,不是我杀的!真不是我!”
老和尚这一次是真的恼了,难得他苦口婆心一回,唐礼生竟如此执迷不悟,老和尚再次起身四肢并用,又是捶又是踹,打的唐礼生嗷嗷直叫。
郭正和林之栋站起身,拦着也不是,不拦也不是,焦急的看向秦无病,凤鸣和二龙走到近处,也看向秦无病,只要秦无病一开口,他俩就上,把老和尚替换下来。
秦无病是真怕老和尚累着,只得站起身,先朝凤鸣和二龙挥了挥手,然后才上前拽住老和尚并劝道:
“七叔先别着急,他属于不见棺材不掉泪,以为只要他不认,这罪名便落不到他头上,咱们让他死心便是了。”
老和尚被秦无病搀扶着坐到椅子上,气喘吁吁指着唐礼生道:
“你听好了,要不是需要你的口供,现在便能将你抓进大牢,京城那位只要收到消息,你随时没命!跟你好说好量的,你却不知好歹!”
唐礼生趴在地上浑身颤抖,他的脑子从秦无病进屋后便没有一刻是完全清醒的,老和尚进屋后更是一团浆糊,老和尚越说,他越浆糊。
秦无病善解人意的蹲到唐礼生身旁,温和的问:“怕死吗?”
唐礼生浑身一颤。
“胡谦早在遇害几日前你便命人开始下毒,下的是西南大山之中快要失传的菌药,胡谦没你们想的那般康健,没坚持到京城,在立山县便毒发了,你那时远在京城,怕是也不想这样,因为你在京城已准备妥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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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能想到皇上会派我来查案,怎会想不到皇上清楚这案子指向的是大长公主?凡事都要有个度,你们想陷害,想在众目睽睽下揭穿胡谦早就身中菌药,再有人出来指认大长公主便有这种失传的毒药,看似无懈可击实为最大的败笔!”
“皇上对大长公主的了解远甚你身后那人,这点小伎俩实在无法动摇大长公主分毫,大长公主若是真想杀谁,这个人定有必死的缘由,她会直接动手,根本不会遮着盖着,像你这种贪官,她会在众人眼前,一剑捅死你!”
唐礼生浑身又是一颤。
“可惜啊,你们没等来表现的机会,胡谦便在立山县死了,你的手下惊慌失措之下,想按照你在京城安排的那般行事,可,立山县不是京城,他们照猫画虎怎能不留下破绽?”
或许是因为面对秦无病,唐礼生便少了那份奴性,多了一些自信,他竟撑起上半身,反驳道:“他们说了什么与我无关,或许是被人收买了,反过来诬陷于我,你不能只听一面之词!”
“那你为何要将胡谦原有的随从换掉?换上这些人,是因为他们比较容易被人收买吗?只这一点,你便说不通!胡谦其他的随从哪去了?你打算到京城再换回来的那些人,眼下还活着吗?”秦无病问完站起身,轻蔑的看着脚下的唐礼生,冷声道:“你不过就是枚别人不用的弃子,这世上还轮不到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唐礼生刚刚升起来的那点自信,瞬间瓦解,他重新趴到地上,脑子里快速想着离开的方法,走,必须马上走!
可偏在这时听到秦无病问了句:“七叔带来多少人?”
“二百!”
“眼下这二百人在哪里?”
“我命他们将这县衙围了,苍蝇也不许飞出去一只!”
唐礼生只觉得胸口堵得慌,喉咙中一股腥甜涌了上了,他哇的一口血,吐到地上,吓得老和尚赶忙抬起双腿,嚷嚷道:“吓破胆了?!我看不用他派人来杀你,你能把自己吓死!”
秦无病只瞥了一眼,没有理会,而是吩咐道:
“凤鸣,你即刻让县令核对县衙之内所有人是否到齐,若是还有在外的,速速找回,今日咱们便在这县衙之内,找到谋害那三名随从之人!”
唐礼生已经近乎绝望了,胡谦之死他还没想好脱罪的办法,今日若是这般查下去……
可接下来,秦无病让唐礼生知道什么叫没有很绝望,只有更绝望。
“唐礼生,你听好,今日我只需将你是谋害胡谦的主谋之一的消息传回京城,你便没有生的希望了,你的家族也没有了!我若是今日再将此事告知胡文庸,你便是有苟延残喘活下去的机会,也会被胡家人置于死地!你无论如何挣扎……也活不到明年今日!”
老和尚呵呵一笑道:“除非跟我进宫!”
唐礼生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
第三百一十一章 三名随从遇害案(一)三更
唐礼生怎么也不会想到,等他醒来的时候,他依旧趴在签押房的地上,屋内一个人没有。
他慢吞吞的撑起上半身,却没有力气站起来,他觉得浑身酸痛,绵软无力, 他想喊人给他上茶,一想到这是哪儿,竟硬生生将要喊的话咽了回去。
他抬头看到桌上的茶碗,也不管曾经是谁用过的,竟是有了力气,挣扎着站起来, 哆哆嗦嗦端起茶碗, 刚要喝, 却见茶碗下一张字条,上写:内有砒霜。
茶杯应声落地,唐礼生也重新瘫倒在地,左手按在碎茶杯上,顿时有鲜血涌出,吓得他举着手哇哇大叫,可惜无人进来帮他。
唐礼生的恐慌是发自肺腑的,他看着自己血淋淋的左手,眼泪鼻涕争相恐后的涌了出来,他很应景的想到之前秦无病和老和尚的话:你活不到京城!
“来人啊,来人啊!有人要害我性命!”唐礼生举着左手用颤抖的声音喊着,可,仍旧没人进来帮他。
唐礼生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要死了,浑身的血像是都在朝伤口涌去,他感觉自己很快便会血尽而亡。
他无力的趴在地上,觉得越来越冷,他想喊救命, 喉咙处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发不出声音, 他想会不会是刚才碰了那个茶杯,茶杯有毒,他中毒了以至于无法出声?
有了这个念头,唐礼生彻底绝望了,他也明白过来,这次是被人骗了,什么保住官位,什么调去吏部,不过是诱他上当的饵罢了,死个胡谦便能动了大长公主?唐礼生的脑子突然开了窍,不能!胡谦之死不会动大长公主分毫!那人的目的必不在此,他真的只是一枚棋子,而成与不成,他最终都会是弃子!
唐礼生趴在地上呜呜痛哭,往事一幕幕划过脑海,曾经的委屈与煎熬此刻都化作眼泪,汹涌而出!
其实他冷静一些便能发现嗓子能出声,只不过他沉浸在自己可悲的人生中不能自拔,根本听不到自己发出的呜呜哭声。
哭了好一会儿,唐礼生觉得更加没力气了,他认为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就这么死了吗?让那人好好的活着?凭什么!
这个逻辑一产生,唐礼生恨不得马上说出幕后指使之人,但他想到自己眼下已说不出话来,如何是好?焦急中,他看了眼自己的左手,马上想到办法,只见他哆哆嗦嗦的用右手沾了沾左手上的血,在地砖上歪歪扭扭的写下:诚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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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过程中,唐礼生的脑子里从未闪现家中的父母妻儿,写好了字,他便趴在地上等着咽气,可左等没死,右等没死,却将秦无病他们等回来了。
……
秦无病他们这一下午收获颇丰。
唐礼生晕倒后,秦无病试了试鼻息,又摸了摸脉,知道死不了,便没再管他,只留下二龙守在房门外,其他人开始忙乎找出县衙内的内鬼。
三名随从被害之后,按理说应该趁着命案刚发生,尽快查出凶犯,但秦无病没这么做,他不想被幕后之人牵着鼻子走!他主张继续查胡谦遇害案,只要查明胡谦遇害的前因后果,杀三名随从的凶手也就不难找出,也省的有人不断的杀人灭口。
秦无病早就想过,三名随从遇害,若是没有县衙里的内鬼帮忙,狱卒不会人事不省!
如今秦无病手中有老和尚带来的二百兵士,出其不意的突然严查,那位内鬼必然能揪出来,且是活着被找到的几率很大,因为秦无病没有查三人被害,后面是否还会用上此人,想来唐礼生也吃不准。
郭正和林之栋与县令一起逐一审问衙内任职的所有人,包括烧火做饭的粗使婆子。
秦无病带着老和尚去找林淮和郭义,他二人正带着凤队的得力助手,审问那两名不开口的随从。
林淮一见老和尚推门进来开口便问:“你咋来了?不要命了?”
老和尚可能是刚才没打过瘾,抬手就要打,被秦无病拽住:“你怎么敌我不分呢?”
老和尚气哼哼的道:“谁让他说话气人!我咋就不能来了?我咋就不要命了?”
秦无病劝慰道:“大哥也是关心你,先说正事!”
老和尚哼了一声,不吭声了。
“我和二弟一人一个,分开审的,这俩人嘴是真硬,可把凤队那小子累坏了,他们才开口说是大长公主派他们来的,气死我了!我正准备动手呢,先往死里打一顿再说!”
秦无病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随从,说:“把那个也弄过来,两个人放一起,省得我一句话说两遍。”
林淮一愣,忙说:“他俩在一起……”
“不怕,他们的口供已经不重要了。”
很快,郭义带着另一名带死不活的随从过来了。
秦无病看着两个趴在地上的说:“先带他们俩去看一眼签押房中的唐礼生。”
凤鸣和小斯忙上前,提溜起二人便出了门,没过多久,二人又被提溜回来扔到地上。
而秦无病用这点时间将唐礼生的大概情况跟林淮和郭义说了,等凤鸣和小斯带人回来,秦无病先问了下唐礼生的情况,知道还在晕厥中,便放下心来,这才看向地上两人,背着手开口道:
“唐礼生已经招供了,所以你们说不说的本来已不重要。”
俩人趴在地上却又与之前趴的不太相同,之前像是还有一根骨头撑着,眼下如同烂泥一般瘫在地上。
“但是,你们敢诬陷大长公主,我不能忍!知道我是谁吗?大长公主亲定的驸马!也不知道你俩成没成家,有人欺负你媳妇儿你能忍吗?斗不过,打不过也得偷着啐两口唾沫吧?那要是斗得过,打得过呢?只咔嚓一下脑袋落地,太便宜你们了,死罪难逃,活罪你们也难逃!照唐礼生的意思,胡谦属突然毒发,不在预料之中,他又不在立山县,只能凭你二人当机立断,也就是说,在他没有到立山县之前的所有事都是你二人做的。”
二人抬头相互看了一眼,眼神中满是绝望。
第三百一十二章 三名随从遇害案(二)一更
秦无病只当没看到,接着说道:“你们自作聪明的给胡谦灌了砒霜,又与县衙内的人勾结害死了另外三名随从,如今又自作聪明的诬陷大长公主……”
“大人!”一人挣扎着撑起上半身:“大人刚刚,也说,在唐大人没到之前……可牢中三人死时,唐大人已在。”
“对哈, 我把这茬忘了,但唐礼生说的也对,你们俩怕那三人说出实情才会动手……”
“大人!”另一人也抬起头:“我们若想杀,在报案之前杀,岂不是,更容易些?我们身在牢中,如何找到, 肯听话的县衙内的人?”
秦无病假装想了想, 突然一挥手说:
“哎呀, 你们说这些没用,诬陷大长公主可是你们刚刚做的,你们可别说也是唐礼生让你们这么干的,这种事,他怎会放心找人传话?他到了立山县之后可从未去过牢房!只诬陷大长公主这一件事,就够你们遭些罪的!你们最好别有家人在世,不然,哼哼!”
秦无病说罢,看了一眼郭义,郭义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老和尚先开口了:
“要我说,他们也是听令行事,你别被那姓唐的骗了,这二人有几个胆子敢诬陷玉儿……”
“就算是听令行事,当真是让做什么便做什么?其他人都招供了, 他二人还在这挺着, 既然他们想做忠仆, 我是不是得成全他们?”
郭义这时已反应过来,忙接口道:“说到底是他们跟错了主子,一辈子没被当人看,临死也要替主子担罪。”
“出身是选不了,可做事是不是得用用脑子?唐礼生在京城口碑如何?平日里都如何行事?他们俩心里没数吗?这时候还想做忠仆,便是助纣为虐!这是因为七叔在,唐礼生没办法招供了,若是七叔没在呢?”
“没在?哼!他俩人也活不到京城问审之时!”林淮也明白过来了:“只是可惜了家里人,招谁惹谁了?”
“他二人想的是只要做了忠仆,自己就算是死了,唐礼生也会善待他们的家人,立功了嘛!他们如何能想到唐礼生这么快便被揪出来,且还说出了实情,谋害岳父,这罪名怕是难有活路,之前多霸道的一个人,唉,如今也是阶下囚喽!”郭义道。
秦无病冷哼了一声说:
“你们也莫劝我,都这个时候,他们二人还执迷不悟,可见他们并未觉得自己做了错事!唐礼生想杀的是岳父,与弑父无异,何等丧心病狂!他们二人不但极力配合,且亲手杀了与自己朝夕相伴的同伴,与畜生何异?!”
郭义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这样,我与大哥再审审,他二人若是仍旧守口如瓶,三弟想如何便如何吧。”
秦无病甩了甩衣袖,出了房门。
老和尚赶紧追出来,问:“你这是何苦?有的是刑罚让他们开口,更何况那姓唐的也算是招供了,照死里打,还怕他们不说实话?”
秦无病一脸落寞的走在前面,听罢老和尚的话,长长叹了一口气道:
“我这毛病是打娘胎里带来的,能劝的尽量劝吧,没到非要上酷刑的时候,还是尽量别用,眼下他二人的口供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不过是决定唐礼生进京是坐囚车还是坐马车,到了京城费不费口舌罢了,没必要往死里逼他们。”
老和尚呵呵一笑说:“玉儿跟着你,我算是放心了。”
“听你这意思,之前你还不放心?”秦无病站住脚,扭头问。
老和尚没停,继续向前走,边走边说道:“只这一条,皇上便会心安了。”
秦无病没时间琢磨老和尚话里的意思,他要尽快找到县衙内帮着谋害那三名随从的人。
……
立山县令这几日可算是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了,原本立山这个小地方装不下哪尊大佛,更何况是暴毙在立山县的,县令惶恐之余,能做到将所有与案情有关的人都关押起来已属不易,谁知在牢中又死了仨。
负责查案的人,他谁都得罪不起,每日战战兢兢的生怕哪里做错,前两日他知道县衙内有人收了银两往外传消息,他已经是夜不能寐,食不下咽了,今日又说县衙里有人跟命案有关,县令只觉头顶发凉,头上那顶乌纱帽怕是保不住了。
郭正和林之栋与失了魂魄的县令逐一找县衙内的人问话,等秦无病赶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问了一半的人。
秦无病看了眼面色苍白的县令,语气温和的问:“县衙内的人都到了齐了吗?”
县令反应了一下,才道:“差不多都到齐了。”
“差不多是啥意思?”老和尚嚷嚷着问。
县令被老和尚吓得浑身发抖,支吾了半天才道:“有名捕快染了风寒……”
风寒可是会传人的,万一让他回县衙传上这些贵人便不好了,这是县令没将那人找回的原因。
“小摩小斯,找个问完话的衙役领路,去将这位捕快带来!”秦无病没有多言,直接吩咐道。
县令想解释一下,话到嘴边便被秦无病打断了:“县令无需担心,问话而已,保持距离便是了,不会有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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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正与林之栋对秦无病已是非常信任,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对剩下的人进行问话。
其实问话的内容十分简单,是秦无病之前建议的,主要是问三人遇害那日,每个人都做了什么,尤其是早晨和上午,谁人可作保?文吏负责抄录口供,人人皆虚签字画押,一旦发现说谎,罪加一等!
县衙内众人皆知这是一起多大的案子,也知案子至今未有进展,谁敢在这个时候耍小聪明?
再说郭正与林之栋这把年纪了,别说审理过多少案子,见过多少人,便是正常这个年纪的人,只要稍微有些脑子,仅凭阅历也能分辨出谁在说谎,更何况郭正还长了一张如刀刻般威严的脸。
所以问话的速度还是很快的,而秦无病并未参与,他只是坐在一旁听着,看着。
第三百一十三章 三名随从遇害案(三)二更
一个个紧张的人被带进来又被带出去,始终没有发现可疑之人,直到那名捕快被小摩和小斯带进来,秦无病眼睛一亮,他直接站起身走到那人身前。
县令想提醒,见其他人都没说话,便将要说的劝阻的话咽了回去。
那名捕快面色惊慌, 眼神闪躲,进来后直接跪到地上,浑身都在抖。
秦无病走到他身前,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你以为躲在家中便能无事了?”
捕快垂着头,没有吭声。
“要说你也是命大,我今日若不是将唐礼生留在县衙,你此刻怕是已经没命了。”
捕快依旧没有吭声, 只是抖得更厉害。
“谁找的你?”秦无病弯下腰问。
捕快依旧没吭声。
老和尚急了, 大吼了一声:“说!”
捕快浑身一激灵, 忙哆哆嗦嗦的道:“说是,是那位已故胡大人身边,之前的随从,他说只是,只是想给,牢中的兄弟送些,送些吃食。”
秦无病直起身,让小摩和小斯带着捕快去找林淮,让捕快认一下可是将所谓的吃食送给那二人。
很快小摩小斯带着捕快回来了,捕快确认吃食是送给其中一人的。
秦无病马上问县令:“跟着唐礼生来县衙的随从如今在哪?”
县令马上答道:“在门房,我已命人看住了。”
秦无病点点头,表情赞许,县令长出一口气,擦了擦头上的汗。
秦无病又问郭正和林之栋:“唐礼生这次来立山县带来多少随从,二位大人可知?”
这种事郭正和林之栋怎会知晓,二人摇头。
“七叔, 还得麻烦你领着那二百兵士将客栈围了, 将唐礼生的随从一个不落的带回来,胡谦之子胡文庸……倒像个明事理的,七叔莫与他多说,让他也来县衙吧,实话与他讲明,也省的他心焦乱猜,到时郭大人和林大人好好与他说,想来他能在未到京城之前管住嘴。”
老和尚兴奋的喊了声:“好嘞!”然后快速出了房门。
郭正和林之栋震惊了,老和尚是谁?那可是皇上的七爷爷!如今皇家辈分最高的人,秦无病竟能使唤,而那位老祖宗像是也愿意被秦无病使唤!
秦无病这会儿没工夫解释,他又问捕快:“你带的吃食是给牢中之人的,狱卒怎会吃到?”
捕快跪在地上,又不吭声了。
秦无病有些恼了:“是我问的太温和了吗?你需要上刑之后才肯好好回话?”
捕快连连摇头,哽咽着道:“我,我没想到,会害人性命啊!”
秦无病叹了一口气。
捕快又道:“那人找我喝酒,说与牢中那些人兄弟情义如何之深,如今,也只能送些吃食……”
“他给了你多少银子?”郭正厉声问道。
“五,五十两。”
“为何狱卒会吃?那人让你单独送给狱卒一些吃食和银两,我说的可对?”
捕快突然泣不成声,秦无病也不催促,等捕快哭了一阵后,方才又问:“你不知道给狱卒的吃食中有致人昏迷的药?”
“我不知,我不知!我若是提前知道,给我多少银两我也不会做!事发之后,我,我晚晚睡不着,闭眼便能见到披头散发的鬼魂找我索命……”
“我也是捕快。”秦无病说的很平淡。
捕快惊愕的抬头看向秦无病。
“我是静海县捕快秦无病!和你一样,有查案缉拿之责,我做捕快快五年了,深知案子未查明之前,涉案之人不能与外面有联系,以防串供与灭口,想来,你也知,可你为了来那五十两银子,便将这些都忘了,心存侥幸的骗自己那人只是想尽兄弟之情,可你为何不想想,那人若只是随从,何来五十两银子?莫说随从,让你们县令一下子从自己腰包中拿出五十两怕是都难!”
捕快的头垂的更低。
“他若不是随从,和那些牢中之人又哪来的兄弟之情?你一时贪婪,犯下大错,眼下唯一能做的便是配合我们,将真正的凶手抓到,至少能让你良心上好过一些。”
捕快狠狠点头。
郭正突然起身,示意秦无病跟他出去。
二人走到院中,郭正低声问:“我有一事不明,还望秦捕快帮我解惑。”
“郭大人请讲。”
“三名随从死在不同牢房,而牢中下手的人却只有两人……他二人是如何做到毒杀三人的?捕快有无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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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挠了挠脑门,说:
“我认为捕快只是想拿了银子,送点吃食……郭大人可有想过,那捕快将吃食送到之后,是何时离开的?若不是等牢中之人吃完,万一剩下吃食,岂不是被咱们看到了?狱卒那里也一样,他们昏迷不醒,咱们不得看看有没有残余的吃食在?若是有剩余,或可喂给鸡鸭试毒,再找有几位有本事的大夫来,或许很快便能知道,吃食中有哪些药,而最近几日城中药铺又有哪家卖出过这些药……”
“你是说,捕快要等牢中之人全部吃完才离开,且他确实并不知情?”
“必然是这样!你可见那捕快的眼神,已有些呆滞,应是知道实情后这几日吓的,再说那三位死者死时的位置,捕快除非进入牢中,不然他想帮都帮不上,他们最想呈现的是让二位大人觉得无迹可寻,这才有大长公主的风范。”
“但他们瞒不住!迟早会查到。”
“那是自然,但一下子查到和费了半天劲才查到,二位大人的心境会不同。为何狱卒到今日都醒不过来?狱卒若是能开口说话了,必然会说出谁来过牢中送吃食,也就是说,狱卒认识送吃食的人,这种时候,只有县衙中人才有可能进入牢中,这一点,他们绝不想让二位大人知道。”
第三百一十四章 三名随从遇害案(四)三更
“如果知道了,牢中杀人便不止大长公主的人可以做到,谁都可以!”
“他们以为只要故弄玄虚,让咱们找不到线索,二位大人自然会往大长公主身上想,但,这个案子, 抛开其他不说,必定是牢里牢外的人配合,才能做到,而二位大人若是一直保持冷静必然能想到,但,他们会不断生事,扰乱二位大人的思绪, 可他们没有想到,我一来便会怀疑到随从身上,若是没怀疑呢?”
“没怀疑便会一上来先查三名随从被害的案子,别处没有线索,只能先审牢中的人……你的意思,他们在你到的那日杀掉三名随从,是为了栽赃到你头上?”
“这事儿我早便说过了,那些随从也早有准备,若是咱们没有怀疑随从,直接查三名随从被害的案子,咱们审问的时候多以见过或听到什么为问题,慢慢才会发现随从中有人说谎,一旦被逼问的狠了,他们便说是大长公主的人,幕后之人定然知道郭大人和林大人是铁面无私的,一旦怀疑了大长公主,我说什么怕是都没用了,而随后, 牢中那些随从会接二连三的死去,我有口难辨!”
这时林之栋也出来了。
郭正深锁双眉, 只做未见,继续分析道:
“他们先做出密室内砒霜杀人的假象,我们花几日时间将涉案之人问了一个遍,毫无头绪,他们是想让我们觉得,唯有大长公主能做出这样的事,而后,你来了,三名随从突然也死于砒霜中毒,这时候若是严刑审问那些随从,他们便会招认是大长公主的人,而这时你为了自证清白,一定会要求开棺验尸,唐礼生定会来阻拦,实际上他是在做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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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秦无病打断了郭正:“他确实不想让我在立山县开棺验尸,因为他们准备好的人不在立山县。”
林之栋忙道:“他们准备好人,要在开棺验尸的时候指出所中之毒实为菌药!而这类毒知道的人甚少,可有人知道大长公主知晓!”
“对!我说过,这些事他们在京城都已安排妥当,可在立山县,这出戏如何唱下去?”
郭正点头道:
“他们想让我们先怀疑大长公主和你,然后回京后开棺验尸,便能一锤定音,既然如此,那些随从他们要如何处理呢?大长公主不会坐以待毙,万一回到京城,严刑拷问下,那些随从有说实话的……”
“所以他们不会活到京城,我在立山,这些罪行大可往我身上推。”秦无病笑呵呵的道:“至于牢中只有两人动手,为何死了三个人,我觉得这事很简单,牢房是挨着的,那两位动手的人,只要将吃食安排妥当,谁死谁活很容易掌控,牢房之中,相互递一些吃食还是做得到的。”
郭正看了眼林之栋,二人都皱了皱眉,像是没听明白。
秦无病看了看二人的表情,笑道:“进去问清楚他都送了哪些吃食便知了。”
……
果然,郭正和林之栋问清楚了那日送的吃食,便也就明白了秦无病的意思。
捕快那日从联系他的人手中接过两包吃食,两小瓶酒,一包小一些,里面装了切成块儿的酱肉,去骨熏鸡是给狱卒们吃的,一包大很多,里面也是装了切成块儿酱肉和撕成条的去骨熏鸡,是给牢中随从的,两小瓶酒,浅色瓶身的是狱卒们的,深色瓶身是牢中随从,那人嘱咐一定不能拿错。
那人一再嘱咐此事不可被别人知晓,带进牢中时一定不要让别人看到,最好是早晨去,因为那时京城里来的大官还没到县衙,而县衙中那些人也是最松懈,倦怠的时候,少人看到也是为了不给捕快添麻烦,捕快不疑有他。
至于那几名狱卒,那人交代捕快,只需跟狱卒们说此事莫与他人言即可,再每人给几两碎银,狱卒必会行方便。
捕快之前也不是没干过这种事,赶上家中有点底子的囚犯,打点着给牢中的人送些东西也是有的,他只是觉得酒少了点,就那一小瓶怎够人喝?
那人说不可耽误狱卒当差,下次先请几位狱卒出来喝个够,再送吃食也就方便了,捕快一听还有下次,更不疑有他,甚至还觉得那人想的周全。
他们确实想的周全,只那么一小瓶酒,几名狱卒自然没当回事,吃了些肉,几人一人一口便把酒喝光了,等捕快出来收拾的时候,几名狱卒已经睡着了,捕快还以为是吃饱喝足犯了困,等接班的人来,自然便醒了。
收拾干净,也是那人交代捕快的,他说这是为捕快好,捕快自然也不想留下痕迹。
那人交代捕快到牢房找个叫做旺喜的人,将吃食和酒交给他,他自然知道如何分配。
捕快也知道牢房中那些人是将客栈,凉茶铺及他们的家人,邻居,还有那些随从混在一起,分成几个牢房关押的,真说让捕快找出那十几名随从,再将吃食分了,真是难为他,能交给一个人,倒是省了他的麻烦。
要说捕快能做成这件事,很重要的一点便是牢房的格局帮了他们。
牢房突然进来这么多人,一下子不太够用,只能将其他囚犯,罪行不论轻重,只分男女挤在牢房入口左手边,曾是专门关押女囚的牢房内,而捕快要见的这些人全部在右面的牢房中,中间有砖墙隔开。
早晨,牢房中光线很暗,烧了一宿的火把气势全无,牢房里昏暗的很。
第三百一十五章 三名随从遇害案(五)一更
捕快进去先低声问谁是旺喜,旺喜应声后,捕快说自己是老徐的朋友,旺喜连连点头,随后捕快将那一大包吃食和酒在栅栏中间分几次递给旺喜,旺喜说不论多少人人有份,捕快当时还觉得旺喜这人仗义, 只是酒只有一小瓶,旺喜没有分,因捕快着急走,旺喜便将酒倒在牢房中一个脏碗中。
虽说捕快带来的一大包肉,但牢房中人多,每人分到一两块肉, 两口便吃完了, 只在分的时候费了些时间。
捕快看不清牢房里那些人的模样,也没打算看清楚,他将包裹肉的荷叶和油皮纸尽数收了,又嘱咐旺喜尽快将酒喝了,酒味儿有点冲,旺喜连连应是,捕快便赶紧起身离开,去收拾狱卒喝剩下的东西,狱卒这边肉已全被吃光,捕快将包肉的荷叶和油皮纸,还有空酒瓶急匆匆的收走了。
……
捕快说到这里,郭正和林之栋都明白了,肉中有蒙汗药,而真正会致命的是那两瓶酒。
唐礼生命人成心带的是小瓶的酒,狱卒们也觉得喝上两口没事,又有这么多肉,不喝上两口说不过去,倒在碗中一人一口便没了,至于会不会有人不喝?倒也不足为虑, 他们吃的肉中也不干净,以狱卒的生活条件,自家可没多少机会吃上荤腥,全指望着囚犯的家里人打点,才能打打牙祭,赶上这种时候,他们只会玩命的往嘴里塞,比牢中那些人吃的多多了,即便不喝酒,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后面再醒,自会有人来取走性命。
一口酒几口肉,他们便再也醒不过来。
而牢房中,肉中自然有蒙汗药,酒里却有菌药,同时旺喜在包裹吃食的荷叶中找到了包着砒霜小纸包,他分给另外一间牢房中的同伙一包。
三名遇害随从的牢房是挨着的,这碗酒,旺喜说给谁喝,便给谁喝,而喝酒的人被当做功臣一样,手中捧着更多的肉。
旺喜带着同牢房想要加害的那个人与旁边那间牢房中的目标人物隔着木栅栏坐在一处,等其他人吃掉分到的肉,旺喜便张罗这两人赶快吃,而另一间牢房内,上演着同样的戏码。
等俩人吃的差不多了,其他人都已昏昏欲睡,旺喜赶紧张罗俩人一人喝一口酒,再端着剩下的碗去牢房另一端,看着那间牢房的人将酒喝了。
足量的菌药混在酒中,一口入喉连挣扎都没有,便断了气。
旺喜和另一同伙赶紧先给自己牢房中的人,口中倒入砒霜,然后旺喜又将旁边那个倒在栅栏旁的人拽倒合适的位置,将剩余的砒霜倒入他口中,而包裹砒霜的纸张被二人撕得粉碎洒落于干草之下。
……
秦无病结合捕快的供词,将整个作案过程推断给郭正和林之栋听。
俩人认真的听完,郭正才问:
“既然旺喜将吃食分给所有人,即便那些人都因吃了几片肉便睡着了,他们难道就不怕这些人醒来之后,说出有人送吃食的事?”
林之栋也说:
“这种案子,我们不可能不问他们早晨都看到了什么,吃了什么,总有人会说实话的,那里面关着的可不都是随从,一旦被我们知道之前有人送了吃食,怎会不严查这个叫旺喜的人?”
秦无病背着手抬头看了看天,说:“老徐不会叫老徐,旺喜也不叫旺喜,不过是他们的暗语罢了,这一点,等我大哥二哥问出口供便能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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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正和林之栋相互看了一眼,二人都点了点头,郭正又问:“吃肉的事他们如何隐瞒?”
“不用隐瞒,他们要的是跟胡谦死状一样,咱们迟早要审随从,我当时便说过,他们巴不得咱们问话,甚至严刑逼供,他们便会说出是大长公主派来的人,这个过程,他们需要注意的是,不能让别人看到是名捕快去送的吃食,所以那位老徐必然会嘱咐捕快如何遮掩身形,如何快速离开,而那位被唤作旺喜的,也会先将吃食交给同牢房的随从,由他们隔着栅栏再分发下去,这样一来,加上牢房那时光线阴暗,就算咱们问起是谁与来人交涉,得到的答案也是五花八门。”
林之栋说:
“也就是说,他们不怕咱们知道有人来过,牢房中黑乎乎的,只要没人认识捕快便可!至于那些随从……秦捕快说得对,他们巴不得咱们审问。”
“等一下!”郭正突然抬了一下手:“他们的这些谋划都是在咱们没有怀疑随从害死胡大人的前提下,既是这样,他们为何会想到咱们会对随从严刑逼供?牢房之中光线昏暗,关押之人身份混乱,来人遮掩的严实,收吃食的人蒙头垢面,谁会一上来便笃定的告诉咱们是名随从收了吃食?”
秦无病笑道:
“按照惯例,有人遇害之后,身边的人是被审问最多的,不管是因为怀疑还是想知道多一些线索,万一有人曾看到过什么或者听到过什么呢?他们的目的是朝大长公主的方向引,所有精力都用在这方面,故弄玄虚,加大审问难度,这样审出来的话,才会让二位大人信服!”
郭正冷哼一声道:“痴心妄想!”
“二位大人有没有想过,狱卒不能醒过来,却没有直接死,为何?若是狱卒当日便死了,咱们自然会推断狱卒有可能认识进来送吃食的人,只有狱卒跟牢中人一样都睡过去了,咱们才会在一开始忽略掉这个可能。”秦无病自问自答。
郭正阴着脸沉声道:“幕后之人极是擅长用药啊!送了些吃食,竟藏了几种不同的药,用量之精准,真是让郭某佩服!”
秦无病认同的点头道:“正是!你们说,有钻研这些药的本事,钻研点别的是不是能利国利民?”
郭正与林之栋同时叹了一口气,二人重新回顾了一下那日早晨,如同站在牢房中亲眼见了当时的情景一般,再看向秦无病时,免不得露出遮掩不住的欣赏。
……
第三百一十六章 结果来的很突然(二更)
这边,秦无病跟郭正和林之栋刚还原完三名死者的死亡过程,那边的老和尚意气风发的带着唐礼生的随从回来了。
那位‘老徐’便在其中!捕快一眼便认出了他。
跟着过来的还有面色惨白的胡文庸。
秦无病知道去抓唐礼生的随从无法避开胡文庸,便也没让老和尚藏着掖着,秦无病猜到听了老和尚的话,胡文庸的震惊和愤怒,不可能不跟过来问问清楚。
郭正和林之栋很知趣的去做胡文庸的思想工作了, 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他二人自然能掌握分寸,比起老和尚只会说:“你妹夫杀了你爹!”不知要强上多少,至少能让胡文庸尽快回客栈自己消化。
此时那两名嘴硬的随从也开口了,林淮和郭义拿着二人的口供兴高采烈的来找秦无病, 秦无病接过口供大致看了一下便拿在手中,等着一会儿交给了郭正,然后跟林淮和郭义简要的说了下捕快的口供, 指了指‘老徐’说:“再去审审这位跟捕快接头的,他愿意说便说,不愿意说也别强求,回京后,自然有人能让他开口。”
林淮和郭义眼睛闪着光,将‘老徐’领走了。
没过多久,胡文庸也耷拉着脑袋回客栈了。
秦无病等郭正和林之栋回来,将口供交给二人,说:
“这十八人中,有八人是胡谦从京城往西宁赶路的时候,唐礼生送的,仔细想想,胡谦的两个儿子,一个在礼部,一个在翰林院,真让这俩亲儿子派些人, 一两个或许可以, 多了, 未必有!而唐礼生有,他那时还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纯是讨好岳父而已,或许幕后之人便是看中了他送了随从跟着胡谦,才找了他,可见幕后之人跟唐礼生确实常有来往。”
郭正和林之栋此时已看完口供,郭正寒着一张脸说:
“胡谦的随从在离开西宁不久后,陆续病倒,无法跟随,胡谦起了疑心,担心前路有危险,便想写信向京中的家人求救,唐礼生的随从出主意,说唐家正好有人在附近,比起给京城去信,再派人来,着实快了不少,胡谦竟是全信了。”
林之栋说:
“那时的胡谦,满心的忐忑,想来他身边最说得上话的,必然是最早生‘病’的。”
秦无病点头道:“等胡谦反应过来,身边全是唐家人的时候,已经晚了。”
“西宁与京城有千里以上的距离,胡谦接到旨意不敢在西宁多做停留,唐礼生是如何提前准备好,等在半路的?”郭正问。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说:
“只能说明幕后之人在皇上身边安插了得力的人,皇上旨意一出,唐礼生的人也动了,能等在半路倒是正常,只是那些所谓生病后被留下的随从,不是少数,胡谦既然疑心,为何没有提防?对唐礼生竟是如此信任!”
林之栋笑道:“他那个时候怕是一心只提防着你了。”
秦无病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郭正道:“口供上说,临近京城的时候,会有几名曾经的随从加进来,却没说为何这几人能真心被唐礼生所用?万一……”
“没有万一,从七十人当中选出几人来,他们肯定有把握,不管是吃下只有他们有解药的毒药,还是用家人威胁,再或者,连杀几人,总之,只要心狠,找出几人听命理应不难,难的是保证到了京城,没人怀疑到这些随从身上,这便需要京城安排妥当,尤其是防住我!那时便是有二位大人在,我怕是也难施展的开。”
“可惜天不如他们的愿!”郭正严肃的道。
秦无病抬头看了看天,说:“走吧,看看我们的唐大人去!”
……
这一下午,秦无病可说收获颇丰,但他没想到回到签押房后,收获更大!
唐礼生趴在地上恐惧的等着咽气,等来等去,等得手中的伤口都快愈合了,终于,他等回了秦无病!
地砖上血淋淋的三个字,已经变得暗淡了,但秦无病还是一眼便看了出来。
不仅秦无病看到了,老和尚,郭正,林之栋,凤鸣,二龙,都看到了。
众人像是说好了一般,没有谁发出惊呼和疑问,只老和尚嘟囔了一句:“居然不是太后那老娘们!”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他现在有些发愁了。
唐礼生痛苦的睁开眼,下意识的开口道:“救我!”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没办法说话了,怎知吐字如此清晰,且气力也不弱。
“你写的?”秦无病指了指地上三个字。
唐礼生口中喊着:“救我!”朝秦无病爬过去,被凤鸣上前按住,生怕他将那三个字擦去。
“二龙,这期间可有人进来过?”
“没有!”
“凤鸣,派你的人把他看管起来,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接近他!”秦无病严肃的说。
凤鸣拎起唐礼生看了眼二龙,意思是:我不在,你守好了。
二龙冷哼一声:“又变哑巴了!”
唐礼生挣扎的喊道:“你们要救我!我中了砒霜之毒!”
没人理他。
签押房中安静了,几个人都盯着地砖上的三个字,各有想法。
二龙守在门口,县令命人送茶过来,二龙拦住,示意凤队的人去厨房泡茶,这一下午竟听毒物了,他可不敢让里面的几位随便喝茶。
凤队的人很利索,很快便端来新泡好的茶。
秦无病确实口渴了,他端起茶杯吹了吹,喝了口茶,这才开口说道:“先把地上这三个字擦去,留在这里怕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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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擦!”老和尚阻止道:“将这几块砖挖出,带回京!”
秦无病顿时眼前一亮,没有照相机便实物搬运!
第三百一十七章 等!(三更)
“带回去,唐礼生到时也未必会认。”郭正说。
老和尚瞪眼道:“由不得他不认!”
秦无病倒不担忧,他说:“带回去,总比咱们几个用嘴说强,咱们只需将证物摆在那,信不信的咱们操心也没用,只是……”
秦无病顿了一下:“想护他活到京城怕是难了!”
郭正和林之栋都深吸了一口气。
老和尚急道:“这有何难?有我二百兵士护送, 谁还敢半路截杀不成?”
秦无病指了指地上的三个字道:
“他的人在暗,咱们在明,有些事瞒是瞒不住的,而就我所知,这位之前已经犯了大错,皇上想来念及手足之情,没有严惩, 这次的事若是再被查明与他有关……他没有后路可退!所以,他一旦得到消息定会使出浑身解数杀了唐礼生!此去京城,不是当日便可到,几日时间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老和尚皱眉想了想问:“你说他之前的错事,可是杨家庄的那些小姑娘……”
秦无病点头。
“此子不可留啊!”老和尚急道:“皇上怎会跟你一样犯了心软的毛病!不对,他爹就是个心软的,留下这么个烂摊子,皇上要是继续心软,天下还得乱!”
这话,谁敢接?
签押房中又安静了片刻,林淮和郭义突然推门进来,林淮嚷嚷着:“让那个‘老徐’也见见唐礼生的怂样……这是,这是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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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都看到地上那三个血字,惊讶的看向秦无病。
老和尚不耐烦的说:“眼瞎吗?还是不识字?”
“唐礼生写的?”林淮问。
“不然呢?我说我写的你信吗?”老和尚瞪着眼问。
“他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呢?!就这么不想好好活着了?”林淮急道。
几人都知道林淮口中的这个他,指的是谁,几人都沉默不语。
郭义却说:“若是这样,这一趟回京怕是……路难行啊!”
老和尚急道:“你咋也涨他人威风?有我在,我就不信他能动得了唐礼生!”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 看向门口,嘟囔道:“凤鸣怎么还没回来?”
林之栋忙问:“不会刚押出去就出事了吧?”
正说着, 凤鸣进了屋。
秦无病忙问:“关好了?”
凤鸣点头。
“关在县衙不行!”秦无病站起身。
凤鸣一愣。
秦无病接着道:
“连同那两位嘴硬的随从,还有那个‘老徐’加上唐礼生,都带回驿馆看押!命驿丞将驿馆内其他人都请出去吧,应该没几个人,咱们出银子帮他们租客栈,驿馆内不能再有其他人!”
凤鸣琢磨了一下,随即点点头,转身又出去了。
“二龙,你安排人将这几块地砖挖出来妥善保管!咱们回驿馆再商量。”
……
晚饭之后,几人聚在秦无病的房间,商量如何回京,只二龙和林淮,郭义三人没来,仨人在堂中喝酒,他们都对商讨正事不敢兴趣。
秦无病开门见山,不管他们行动如何迅速,也赶不上飞鸽传信,况且,诚郡王很有可能已经
有所安排,急急忙忙的回京,反倒容易落了圈套。
这一点众人都认同,只有老和尚觉得担心是多余的,他想不明白的是,诚郡王为何要对大长公主不利?真说对大长公主恨之入骨的理应是太后才对。
“有没有可能唐礼生也和那些随从一样,成心说是诚郡王,其实……哎呀,我就是想不明白,虽说我没见过他,但总要有个理由吧?玉儿招他了?”老和尚认真的问。
秦无病挠了挠脑门,之前他便想过这个问题,他想起离开金陵前那个晚上与襄王爷的对话,其中便说起过先帝用心良苦,也就是说,谁做这一任皇帝,跟大长公主有一定的关系,诚郡王作为活下来且健康的长子,却没能继承大统,这份不甘心早就表露无遗,如今杨家庄的事又败露了,他把恨转到大长公主身上倒也说得通。
但这些话,秦无病无法当着郭正和林之栋说,只能从唐礼生的角度分析道:
“今日咱们一进门唐礼生便喊救命,也就是说,在唐礼生看来他要死了!我留下写着内有砒霜的字条,确实是为了给他增加心理压力,但没想象他这么怂,差点把自己活活吓死!你们也看到他手上的伤了,地上有茶杯碎片,他要不是惊吓慌乱,怎会伤到手?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清楚的设计出陷害的戏码,换句话说,蘸着自己的血写出来的基本都是实话,他要是有那个脑子,也不会被我两个字吓成那副怂样。”
“他要是成心装作吓成那样的呢?”老和尚不甘心的问。
“之前他什么样,七叔又不是没见到,你几脚下去他便已经魂不附体了,也是装的?他若是有这个能耐,就算当初逼不得已认了个太监做义父,可后面几年他必定风生水起,无人能拦!也不至于现在到了要保官的地步,且看不出来别人在利用他,这件事的结果不论是什么,他都活不了!”
老和尚认真的想了想了,长叹了一口气,没再说话。
秦无病揪着的心也算放下了,他真怕老和尚追着问诚郡王与大长公主哪来的仇怨。
几人商量了半天,也拿不出一个稳妥的办法。
对于郭正和林之栋而言,这种时候,又涉及到皇亲,他们不会说出决断性的语句,这一点,秦无病理解!
最终,秦无病一锤定音……等!
他让郭正和林之栋写密折向皇上密奏,将胡谦被害一案讲明,等皇上旨意,而他则会给襄王爷去信,将郭正与林之栋不能与皇上言明的推断写清楚,等襄王爷回信。
在没有收到旨意和回信之前,他们就这么守在立山县,以静制动,除非诚郡王带军队来攻,不然,唐礼生和一干人犯等必定安全!
郭正与林之栋自然愿意,这等大事,听令办差至少不会出大错。
既然已商量出办法,二人便不再逗留,各自回去歇息了,老和尚可没有要走的意思。
第三百一十八章 可怕的谣言(一更)
秦无病有些哭笑不得,要说老和尚懂事吧,他时不时的会表现出脑子没有发育完全的样子,说他不懂事吧,他偶尔还会有沉稳的表现。
就像现在,老和尚等郭正和林之栋走后,才开口问道:“你能想到诚郡王为何非要跟玉儿过去不去?”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说:“我也是之前听九哥说过, 说先帝在世时没有立太子,最终会选谁……多少跟玉儿有点关系。”
老和尚瞪着眼张着嘴想了一下,突然顿悟了一般说:“原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谁说的?说什么了?”
老和尚抬头看了眼凤鸣和小摩小斯,道:“你们仨守在门口,谁也不许近前!”
小摩和小斯转身就出了门,凤鸣却没动。
秦无病气得咬牙切齿, 指着门口骂道:“你们两个没用的玩意!谁都能支使的动你们!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主子吗?”
老和尚狠狠拍了一下秦无病怒道:“听我的咋了?你的人便是我的人,我的人也是你的人, 这不是早就说好的吗?”
“这是我跟玉儿说好的, 跟你有什么关系?!”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你先让他出去!”老和尚指了指凤鸣。
秦无病无奈的看向凤鸣道:“你这个样子让我很难做,若是有一天连七叔都要防着,我也就不活着了,人间不值得!”
凤鸣严肃认真的道:“我是担心有人从窗子或者房顶进来。”
秦无病又挠了挠脑门说:
“我个人认为,他们如果有办法,应该先用在唐礼生身上,现在用在我身上为时过早,我死了,唐礼生活着,对他们没有任何帮助,相反,还洗清了大长公主的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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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他们就是觉得你死了,他们才能下手除掉唐礼生。”
“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这么快便想好了杀死我的方法,我觉得凤大侠还是高估了他们, 更何况你就在门口, 除非他们从外面朝我射箭, 扔飞镖,吐毒针,要不然你都能及时入内救我于危难之中,可他们要这么做……”秦无病指了指用拥油皮纸糊的窗户:“想准确的猜到我在哪,当真不容易!”
凤鸣认真的看了看窗户,又抬头看了看房顶,秦无病很诚恳的说:“出去吧!我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凤鸣这才出了房门。
其实不论是秦无病还是老和尚,都是为了凤鸣好,尤其是秦无病,他一直坚信,有些事最好不要知道,尤其是关于皇家的事,这要不是跟大长公主有关,老和尚喊他七叔,他也不会听。
眼见屋子里再无其他人,老和尚才凑近秦无病低声说:“我当年收到消息,看上玉儿她母妃的可不止玉儿他爹!”
秦无病双眉一挑压低声音问:“玉儿的爹不是她爹,她的兄长才是……”
老和尚一巴掌拍在秦无病的脑袋上:“你不想活了!”
“不是你说的……”
“我只说看上!看上就能有孩子?那我孙子可能现在都跟你一般大了!”
“哦?七叔曾经看上谁了?”秦无病好奇的问。
老和尚抬手又是一巴掌:“说正事呢!你打听这些干啥?”
“那你当年打听那些干什么呢?别管谁有意,谁无意,关你什么事?那八兄弟也是闲的蛋疼,这些事都能打听的到?我不信!这要是连他们都知道了,玉儿的爹能不知道?”
老和尚认真的想了想,问:“你是说这些都是他们编好骗我玩的?”
“他们为何要跟你说这些?不就是让你从心里厌恶皇上这一支吗?那时玉儿她娘年轻貌美,可她爹却是已近暮年的老人,还有那么多正值壮年的儿子,这种事编起来最是顺理成章,可你家是普通人家吗?天底下就数你家规矩大,别管谁生了这种心思,那必定深藏不敢露,那八兄弟安排在宫里的人会读心术?”
老和尚想明白了,他咬牙切齿的道:“我真不该还想着替他们保命!”
秦无病拍了拍老和尚安慰道:“七叔不用气,只说往后余生,别管他们活着还是死了,都只有羡慕你的份儿!”
老和尚没注意秦无病话中的语病,而是焦急的问:“那你说传位这种大事为何要与玉儿有关系?”
秦无病耸了耸肩道:“或许先帝只是想找一个心中还装着亲情的皇子继位。”
老和尚倒是认同这个推论,他说:“你看诚郡王做的这些事,一看就不是个有善心的……”
秦无病没忍住,笑道:“当皇上最不需要有善心。”
老和尚又是一巴掌:“你小子进京后若是这般管不住嘴,趁早自我了断得了!省得到时连累我!”
秦无病忙说:“这不是跟七叔嘛,我又不傻!你快回去休息吧,长途跋涉一直没休息好,赶紧睡觉,咱们怎么想不重要,最终还不是看皇上的意思。”
老和尚点点头,慢悠悠的出了房间。
……
这一晚,秦无病可睡不着了,他能劝老和尚,却劝不了自己,先帝为何对这个妹妹这么好?连继承人都要以与这个妹妹的关系做标准,难道真的另有隐情?
秦无病想起上一世经手的一个案子,被害人是个八岁的男孩儿,尸体是在村子外一个池塘发现的,发现时尸体面部肿胀难认,但脖子上有勒痕,当时根据附近失踪人口的摸排以及孩子身上的衣服,锁定了村子里金家的孩子。
孩子的父母都在外地打工,来认尸的是孩子的爷爷,奶奶在听到噩耗之后晕了过去,被送去了医院。
爷爷通过孩子的衣服确认是自己的孙子,警方自然是要验DNA确定死者身份。
可DNA检验报告出来显示,爷爷和孙子不存在任何血缘关系。
秦无病记得是他去医院给孩子的爷爷奶奶送的报告,当时孩子的父母也赶回来了,正好都在医院,一家人知道结果后,高兴的抱在一起哭,秦无病残忍的打断他们,并提出要验一下孩子父亲母亲与孩子的亲属关系……
第三百一十九章 等待的日子(二更)
秦无病解释了原因,如果当时不是穿着警服,秦无病恐怕要挨顿打,他苦口婆心劝说,孩子的奶奶想明白里面的可能性,立刻从床上蹦下来,揪着儿媳妇儿的头发就开打, 秦无病他们费了半天力气才拉开,孩子的妈妈也是个有脾气的,她吼道:“如果孩子不是你儿子亲生的,我下去陪我儿子!”
孩子的父母最终还是配合做了检验,结果出来,孩子是他们亲生的,那么问题来了, 哪错了?
这个案子最终查明,杀害男孩儿的凶手是金家没出五服的一个表婶, 杀人理由是孩子父母经常从外地给孩子买了一些玩具寄回来,表婶家的孩子见了羡慕不已,天天哭喊着也要,表婶不知道从哪个角度出发,得出罪魁祸首是小男孩的结论,一气之下勒死了男孩儿,扔进了池塘。
警方查案的时候到过这位表婶的家,与这位表婶做过问询,没问出什么,倒是秦无病看着他家的孩子脾气不小,蹲下身子跟孩子聊了几句,当晚,表婶喝了农药自杀了,没有抢救过来。
而孩子的奶奶也因为种种原因,在案子告破之后没几天,吞下一瓶安眠药自杀了。
因为一起命案,揭开了一个秘密, 前后三条人命!
若是皇家的秘密呢?会有多少条人命?秦无病越想越睡不着,京城内的诚郡王会用什么办法替自己脱罪?他手中可有至关重要的证据证明大长公主的母妃曾经……不检点?
秦无病心中明白,别说这个世界,便是上一世,真有这种事发生,被骂的最多的也是那个女人,若是关雪真的曾经如何过,秦无病觉得也不一定是她的本意,可后果却要她一个人担!她担便是大长公主担!
大长公主与皇上之间的情分可经得起这种伦理考验?
若是不能,最坏能如何?想着想着,天亮了。
秦无病坐起身搓了搓脸,终于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先不说这只是个猜测,即便是真的,大不了带着大长公主回静海生活,那份荣华不要也罢!皇上总不至于因为这事赶尽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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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待的日子过了三天,秦无病总算是把觉睡够了,闲来实在无事,便想起了双截棍,想练一练。
老和尚兴奋的取出秦无病之前的双截棍,站在院中先练了起来,秦无病越看脸色越差,最后干脆转身回屋了。
老和尚居然比他耍的好,尽管他不想承认。
这一下老和尚的嘴可就合不上了,追着秦无病让他练一练,秦无病自是不肯,老和尚便说:“既然你不打算再练了,那便将你新的双截棍给我吧。”
秦无病登时就急眼了:“这是玉儿特意给我做的,你想要去,门都没有!”
“你天天把它藏着,它也不乐意呀,跟着你可委屈它了!”
“谁说我天天把它藏着,要没有它,在西宁的时候我就死了!”
凤鸣及时的补充道:“有它你也差点死了!还是用它砸死的。”
秦无病气的不行,让凤鸣去厨房跟二龙换位置,凤鸣直接躺到床上准备睡觉。
这下老和尚更开心了,秦无病气的满屋子找棍子,想要把凤鸣轰出去,转身正好看到小福和小尔进门,他忙说:“去给我找根棍子来!”
老和尚忙说:“你不是有棍子吗?还是双节的,就用它!”
秦无病看着没动的小福和小尔,怒道:“连你们我也使唤不动了?”
小福张嘴刚要解释,秦无病先反应过来:“不对!你们不是去找我父兄了吗?回来了?银子给了吗?五千人可是在新安县?”
小福答道:
“银子都给到了,老爷没让我和小尔去新安县,让我们俩赶快过来找七少爷,说七少爷事情多,身边伺候的人少了,怕耽误七少爷的事。”
秦无病顿时心情舒畅了,哪知小尔接口道:“大少爷让我俩给七少爷带话,说,说秦家不指望七少爷光耀门楣,但,但再这么下去,秦家便不是秦家了。”
秦无病的心情又沉了下去,他知道这一次把秦家折腾的够呛,若是皇上不兑现承诺,即便他做了驸马衣食无忧,秦家一大家子可是因为他散尽家产的,这良心债便会折磨他一辈子。
老和尚倒是会看脸色,劝慰道:
“你别乱想,这次你们秦家可是立下大功的,别说秋收之后便能有不少粮食进你们家,我听老九的意思,将来你家想做什么生意便可做什么生意,你爹再得个封赏,里子面子全都有了,你担心啥?”
秦无病想想自己确实有点杞人忧天了,大哥秦玉成就是那么一个人,从小到大看他就不顺眼,有事没事的训一通,真都听进去,秦无病就别活了。
想到这,秦无病释然了,他张罗着晚上要好好吃一顿,为小福和小尔接风,老和尚又不乐意了,问他来的时候为啥没有接风?
俩人正斗嘴,凤队的人来了。
襄王爷飞鸽传书,上面只一个字……等!
等什么?自然是等皇上的旨意,至少秦无病这么理解。
秦无病没让郭正和林之栋知道襄王爷来信的事,可老和尚知道。
等待意味着什么?无所事事!这种日子老和尚早就过够了,他嚷嚷着要离开立山县去找襄王爷,秦无病没有办法,为了留住护送老和尚的二百兵士,秦无病在院子里练起了双截棍……
练了一下午,秦无病觉得胳膊都抬不起来了,吃了晚饭便躺下了,老和尚与林淮,郭义厚着脸皮在秦无病的房间里斗嘴。
林淮和郭义倒是不像之前那般怕老和尚了,也敢怼上两句,可老和尚有动手的特权,挨了几脚后,林淮屎遁了,郭义紧随其后。
老和尚等了又等,最后骂骂咧咧的走了。
秦无病终于盼到了耳根子清净的时候,几个呼吸后他便进入了梦乡。
梦里,秦无病站在高处,像是半山腰,他看着远处的朦胧,继续向山上走,可越走路越窄,等他回头望去,哪里还有山路,早已变作云雾缭绕的山崖。
第三百二十章 意料中的刺杀(一更)
梦中,秦无病小心的贴着山体侧身坐下,他已不敢站着了,山崖就在脚下,离他鞋尖不过一拃的距离,他往前挪一下便会掉下去,甚至风大一点, 他一摇晃便晃到山崖下了!
秦无病紧张的四下张望,想找寻出路,可此时早已没了阳光,周围阴暗且全是迷雾,眼睛能看到的不过是近处这一点地方,他突然发现刚才什么都没有的山崖边上,此时突然多出一个直上直下的云梯,只要他转身踩上去, 或许便可以逃离这个鬼地方。
可秦无病不敢, 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腿在发抖,那种失重的感觉一遍又一遍的冲击着他,哪怕只是坐着,他也觉得自己随时便可掉下悬崖,他伸手摸了摸山体,找到一块凸起的石头,死死抠着,然后便听见有人在喊:“松手!”
秦无病想:我傻呀,这时候松手,小命没了。
“松手!”喊声更大!
秦无病觉得有人在掰自己的手,他情急之下,双脚一踹,眼睛睁开了。
面前是凤鸣狰狞的脸,秦无病吓得赶紧松手。
凤鸣揉着胳膊站直了身子,怒道:“喊你半天喊不醒,过来推一下你, 你抓住我胳膊就不撒手, 你哪来的这么大劲?”
秦无病坐起身,搓了搓脸问:“天亮了?”
“你眼瞎?没看见点着烛火呢?有人来杀唐礼生了,留不留活口?”
秦无病愣了一下神,也就是吸口气的功夫,他光着脚下地直奔门口,被凤鸣一把拽住,怒问:“你干什么去?”
“他们可是一身黑衣蒙着面?”秦无病兴奋的问。
“一身黑衣没蒙面,你就告诉我留不留活口……”
“你以为你能留下活口?”秦无病冷哼一声,挣脱开凤鸣的手,回到窗前穿上鞋,又走向门口,边走边说:“你放心,他们现在最怕我死!七叔那里可有人保护?千万别误伤了。”
凤鸣这次倒是没再阻拦,只是先一步走到门前开门。
福尔摩斯手持利剑站在门口,看到秦无病穿着里衣披头散发的出来,四人差不多同时张了张嘴。
“闭嘴!赶紧带路,晚了看不着了!小福小尔,你们俩去守着七叔,别吓找他,顺道看看大哥二哥,要是还睡着,别吵醒他们。”
秦无病边说边跟着凤鸣下楼,因惦记着行刺的事,秦无病走的很快,根本没注意小福和小尔一直跟着他们。
唐礼生被关押在驿馆后院的酒窖里,其他几人被关在菜窖中。
秦无病冲到后院时,院子里火把通明,打的正激烈,秦无病一眼便看到跟他一样穿着里衣的老和尚,林淮和郭义,三人围着一名黑衣人在打,边打边吵架。
“你打他还是打我?!”
“你看清楚了再捅!”
“能不能咱们一个个的出手,哎呀,你差点打着我了!”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看向凤鸣,凤鸣耸了耸肩道:“他们睡得轻,这些人一来,他们就冲下来了,若是不留活口,根本不用等你下来,早就解决了……”
“全杀了!一个不留!”秦无病突然大喊了一声。
院子里那七八名黑衣人像是没想到,手上动作都有停顿,凤队成员可不会浪费这个机会,既收到了命令,自然痛下杀手,只几息之间,活着的就剩老和尚他们仨围攻的那位了。
那位命好,活了下来,秦无病什么都没问,直接命人将那人扔进菜窖。
郭正和林之栋早就被吵醒了,但二人焦急的等在楼上,没有下来。
等见到秦无病他们上楼后,马上迎上来,郭正问:“可留下活口?”
秦无病点头道:“有一个被七叔和大哥,二哥护下来的,活着。”
林之栋马上问:“可有审问?”
秦无病指了指自己的房间,边走边说:“不用审,一块儿带回京,让别人审,咱们不费劲,费劲也不讨好。”
几人都进了秦无病的房间,郭正问:“秦捕快不想知道是谁派来的人?”
“我真没兴趣知道!我只知道唐礼生得活着,那几名有用的证人得活着!都让咱们查出来了,是不是太完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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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意思?”林淮问:“查明白了还不对了?”
郭正和林之栋相互看了一眼,二人倒是明白了秦无病的意思,这不是普通的命案,牵扯到皇家的人,便要掌握好一个度。
二人被秦无病稍一提醒便想通了这层意思,可,秦捕快亲年纪轻轻的,怎会知道掌握这个度?
其实郭正和林之栋的角度与秦无病不同,秦无病是在嫌疑人的角度想问题,既然有人要诬陷他,那他就不要做出让别人揪住不放的举动来。
比如这次刺杀,秦无病能预先想到,狗急了跳墙嘛!一位郡王,手里有些死士,或者有些人追随,都正常,秦无病不怕别的,就怕一审便审出来是诚郡王的人,那才是大问题!
皇上会怎么想?这不是直指诚郡王吗?本来是诬陷大长公主的,秦无病将案子坐实是诚郡王……到底是谁想陷害谁?
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秦无病还不知道,谨慎起见,所有重大的结论还是留给皇上下吧。
所以他下令不留活口,省得麻烦,可架不住老和尚三人帮倒忙!
真说一剑捅死那位幸存者,可真是更说不清了。
还没到京城,秦无病便觉得自己如履薄冰了。
林淮见秦无病一直不吭声,催促道:“你快说啊,啥意思?”
秦无病无奈的看向林淮,想问:怎么说?你就不能心领神会?
俩人正四目相对,尝试着用眼神沟通,凤队的人在外面喊了一声凤鸣,凤鸣赶紧出去,又很快进来,说:“暗卫发现这几人从城外兔子岭过来的,前几日暗卫便跟我报过,有几名兔子岭的山匪,进城来逛,像是踩点,我没当回事……”
“这附近有山匪?”老和尚兴奋了。
秦无病挠了挠脑门说:
“你消停会儿吧,有什么都跟你没关系,今晚这事我回头再说你,赶紧回去睡觉,你上了年纪知不知道?那些人是刺客,没人知道你是皇上的七爷爷,不会手下留情,你不想结婚生子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又受伤了(二更)
林淮和郭义眼看形势不对,二人悄悄的往门口蹭。
“你们俩也给我等着,他上年纪了脑子犯糊涂,你俩是把脑子忘在客房了?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数?凤队的人忙不过来需要你们帮忙……你们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初二!”秦无病冲着门口喊道。
眼见林淮和郭义成功逃脱,老和尚趁着门没关,赶紧也溜了。
郭正和林之栋见状也起身告辞。
秦无病气哼哼的坐了半天, 才重新躺下,翻来覆去的,天快亮了才睡着。
……
秦无病醒来的时候,屋里很安静,凤鸣坐在桌旁擦拭着自己宝剑,福尔摩斯没有一个人在屋内。
秦无病起身,想喊福尔摩斯打水,凤鸣先开口道:“他们四个不在。”
“干什么去了?”秦无病穿好长衫,走到盆架子便一看,盆内有清水。
凤鸣也不说话,等着秦无病洗漱后,自己笨拙的将头发束起,才慢慢说道:“他们……去剿匪了!”
秦无病登时怒不可遏:“他们四个疯了吗?就这么想死?他们知道山匪家的大门朝哪开吗?”
“是我让他们四个跟去的,凤队的人要守着后院,能跟去的人不多。”
秦无病张着嘴,呆愣了片刻,内心如沸腾的岩浆一般,开口时调都变了:“老和尚要去的?!”
凤鸣点点头:
“他老人家早早起来便去县衙问清楚山匪的位置,说要带着二百兵士去剿匪,县令拦不住,只好又给加了几十名衙役,还有二百守城官兵,我收到消息时,他们已经快出城门,我如何拦得住?你大哥还极力赞同,我只能命福尔摩斯四人跟着, 你放心, 还有三名凤队的人还有暗卫,还有二龙,哦,你二哥最终也追了过去,总之,安全的很……”
“你为何不叫我?”秦无病额头青筋暴起,朝凤鸣吼道。
凤鸣想到秦无病会急,但他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县衙有兔子岭山匪的记录,不过几十人而已,老和尚这一次带着四百百多人,还有凤队,二龙和暗卫的人保护他的安全,只当他们是出城玩了,便没有急着叫醒秦无病。
可凤鸣没想到秦无病不是急了,而是怒了!且是暴怒!
凤鸣心中有些怕了,秦无病这个反应一定是有原因,正当他想着劝慰一下,说一说这一趟不会有危险的时候,他的耳朵动了动,突然面色一变道:“调虎离山!你在屋里别动,我去看看便回!”
说罢凤鸣转身冲出房门。
凤鸣也有冲动的时候!
秦无病哪里会听话,他压住怒火,从枕头下抓起双截棍也冲了出去。
只冲出门口,秦无病便停住了。
这一次来行刺可是大手笔,来人分成两拨,一拨直接去了后院,一拨竟胆大的从驿馆门口冲了进来。
两名上前阻拦的驿卒已死在他们的剑下。
此时郭正和林之栋也出了房门,秦无病看向他们,冷静的道:
“二位大人进我的房间,让随从也全部入内,除非我叫门,不然谁来都别开,他们若是强攻,二位大人一定要让随从顶住,时间不会长,我们会来救!”
郭正和林之栋都很冷静,二人双双抱拳到:“保重!”
秦无病已没时间多说,冲向楼梯。
此时,楼梯上已经上来了三人,秦无病抡起双截棍,根本不惧横在面前的利剑,下了几节楼梯,游离棍借着力道,砸,挑,劈,一气呵成,三下之后,三人倒地,秦无病没工夫多想,抢过一人手中的剑,学着凤鸣出剑的样子,狠狠刺向三人……
这是秦无病第一次直接杀人,鲜血染红了他的双脚,没错,不是双眼!他的眼神坚定而狠厉,实际上他紧咬着牙关,抵抗着内心的恐惧,他知道,这一次,来人目标或许不仅仅是唐礼生他们,还有楼上的郭林二位大人,秦无病没工夫细琢磨,因为又有人冲上来了,这一次是五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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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退到楼梯口,好在楼梯不宽,只能允许两个人并排冲上来,奈何楼梯上还趴着三具尸首,来人冲劲大减,两人迈过尸首,人未到,剑先到,秦无病抡起双截棍挑飞长剑,探出身子,甩起游离棍狠狠砸向最靠前那人的脑袋。
‘啊……哒!’秦无病高喊一声,那人应声倒地,可旁边那人的剑已经刺到,秦无病侧身躲过,游离棍飞起直接撞在那人面门上,那人啊了一声,游离棍回收后再次狠狠砸在那人脑袋上,那人也倒下了。
后面三人此时已将三具尸首拽下楼梯,再冲上来发现同伴又倒下了,三人放慢了脚步。
秦无病趁机扫了眼楼下堂中,从前门进来的人,除了他眼前的,应该都去后院了,凤鸣到现在没有过来,可见后院的艰难,以凤鸣对他的看护程度,只要凤鸣能抽身,哪怕那些人现在在杀唐礼生,他都不会管,而是尽快跑到秦无病身边,刚刚不过是两件要命的事碰到一起,凤鸣脑子乱了罢了。
现在凤鸣定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秦无病深吸一口气,高喊道:“我好着呢!别乱!”
楼梯上的三人突然猛冲上来,秦无病大喝一声迎了下去,前面两人用刀,一人挥刀斩向秦无病腰腹,一人挥刀砍向秦无病面门,秦无病像是有金刚护体,根本不惧双刀,只一心挥动双截棍朝着目标砸去。
‘啪啪’两声,那二人的刀还在空中,俩人的左右脸都挨了一棍,可俩人还没倒下,秦无病抬腿就是一脚,一人向后仰面倒下,秦无病正打算来个两连踢,只觉左臀一阵刺痛,他大叫一声:“雾草!”随后下意识的混动双截棍朝身后扫去,只听一声闷哼。
刚才被秦无病打晕的二人中,有一人醒了过来,他趴在楼梯上,扭头便看到站在自己腰部位置的秦无病,他倒下时,剑也飞了出去,但他腰间还有一把短剑,深吸一口气,撑起上半身,抽出短剑,彼时,秦无病正打的带劲,根本没有注意到身旁的危险,那人回头一剑刺在秦无病左臀,短剑深深扎进左臀,秦无病吃痛回手那一棍正好又打在他脑袋上,他手一松倒下了,可……剑还在秦无病屁股上插着,一颤一颤的。
第三百二十二章 拔出短剑(一更)
秦无病忍着剧痛,面上五官都扭曲了,他咬牙切齿的道:“不敢杀我是吧?我死了你们没法交代是吧?那就看看你们护不护得住我的命!”
秦无病说完,大喝了一声“啊……”随后将双截棍扔向近处那人的面门,那人转头一躲,秦无病上前抓住那人手腕,低头狠狠就是一口, 那人吃痛松手,秦无病抢过长刀,疯了一般举刀便砍,那人转身想逃却是来不及,秦无病手起刀落,从肩膀到后腰……那人扑向楼梯。
秦无病砍完想都没想, 回头一刀捅向刺他那人的后腰,紧跟着回身将右手刀传到左手, 直接扎进另一侧趴在楼梯上那人的身上,以防此人醒来,再扎他一刀,屁股上挂着一刀一剑成何体统!
秦无病看都没看脚下两边刚刚被他杀死的刺客,他深吸一口气,拔出长刀交还到右手,就这样拎着带血的刀,看向已经退到楼下,还活着的两个人。
此时的秦无病已浑身是血,他拎着刀,一步一步走下楼梯,屁股后边那柄短剑,跟着他的步伐,有节奏的晃动着。
疼!钻心的疼!
秦无病觉得一口牙都快被自己咬碎了。
他从一开始便知道这些人不敢杀他,他死了,这口黑锅谁来背?所以他肆无忌惮。
秦无病在安排郭正和林之栋的时候,便有这方面的想法, 等他在楼梯口见到这些人的时候,便更肯定了。
是他们的眼神告诉他的, 在见到秦无病的一瞬间,这些人的眼神从凶恶立即变作惊愕,像是再问‘怎么是你?’
接下来秦无病在与前面三人动手的时候,做了大胆的尝试,那三人举着剑,却不敢真的刺向秦无病,不然,以秦无病的本事,早就死在那三人的剑下了。
此时,楼下二人看着秦无病的眼神充满惊恐,不仅是因为秦无病满身血污,看着煞气十足,更因为秦无病看出了他们的心思。
秦无病艰难的下了两节楼梯便不动了,他是真不敢动了,疼啊!他想将剑拔出,又下不去手,想下去将那二人杀了,去后院帮忙,又迈不开腿。
三人便这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的僵持着,直到楼下两人突然啊了一声纷纷倒地,这种僵持才被打破,随后凤鸣浑身是血的出现在楼下,将二人身上的暗器拨出,揣进怀中。
“你可还好?”秦无病见凤鸣走路已显艰难,分明是受了伤,他着急的问。
“死不了!你呢?”凤鸣直起身子,看向秦无病。
秦无病慢慢的将身子侧了过来……
凤鸣笑趴在地上,可他身上有伤,笑得厉害,伤口便止不住的涌出鲜血,他一边按住伤口,一边在自己的腰间找药瓶,一边止不住的笑,带动伤口疼的厉害,还时不时的倒抽一口凉气,好不狼狈。
秦无病面色铁青的看着楼下的凤鸣,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先,帮,我,拔出来!”
凤鸣正在救自己的命,他不敢再看秦无病,使出全力止住笑,艰难的打开药瓶的木塞,直接将药瓶内的药全部倒进口中,又将药瓶放回腰间,这才坐起身想调整一下便去帮秦无病,可抬头一看,凤鸣又笑倒了。
“后院,安全,了?”秦无病想一脚踹在凤鸣的伤口上,狠狠的撵上几下。
凤鸣不笑了,艰难的坐起身,朝后院望去,说:“他们人太多,只盼着有人能向县衙报信,县令能尽快派兵来援。”
“你,能不能,在有人来之前,先给我拔了?”秦无病尽量让自己语气平和一些。
凤鸣重重点头,挣扎着站起来,刚才坐着的地方一片血红,秦无病急了,问:“你到底伤的重不重?怎,这么多,血?”
“本来性命无忧,但,看了你之后……”凤鸣艰难的上着楼梯:“我要是死了,也是你害的!”
秦无病的眼睛全在凤鸣的脚下,凤鸣一步一个血脚印,可见伤的有多重!秦无病的心揪到嗓子眼,连凤鸣都这样了,后院会是一幅怎样的场景!
此时凤鸣已经走到秦无病身前,他已经笑不出来了,他让秦无病侧身扶住楼梯扶手,说:“我没有止血的药了,你自己捂着点……”
“有没有,止疼的药?啊……你特么倒是提前,说一声!”秦无病捂住伤口,双腿一软,跪到楼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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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鸣扔掉那柄剑,想要说什么,两眼一黑倒在了楼梯上。
秦无病急了,顾不得屁股上的伤,转身狠掐凤鸣的人中,口中大喊:“来人啊!来人啊!”
郭正和林之栋在房间内听到了秦无病破音的喊声,二人确认是秦无病的声音,忙命两名随从出去看看。
两名随从壮着胆子出去了,郭正和林之栋在屋内忐忑不安的等着。
不一会儿,两名随从便抬着凤鸣回来了。
郭正和林之栋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凤鸣是谁他们自然知道,虽说没见过凤鸣施展,但也能想到凤鸣如何厉害,可眼前的凤鸣浑身是伤,满身是血,气息微弱,可见来犯之人何等厉害!
郭正忙问:“你二人可有见到秦捕快?他可无恙?”
两名随从对看了一眼,其中一人道:“秦捕快也是浑身是血,走路都困难,但,还是去了后院。”
林之栋急道:“怎的刚去后院?”
随从说:“楼梯上有好几具尸体。”
郭正倒吸一口凉气,说:“他们想杀了咱们俩!秦捕快一直在守护!”
林之栋身体有些发抖,不是吓的,而是气的,他怒道:“光天化日之下,他们如此胆大妄为,当真不要脑袋了吗?!”
郭正还算冷静,他对自己的随从说:“你们几人速速想办法出驿馆,去县衙让邹县令派人来援,越快越好!”
林之栋点头说:“眼下其他人全在对敌,驿卒和驿丞不知道还活不活着,咱们不能帮上什么,报信应该可以!”
郭正的四名随从便要出房门,被郭正叫住说:“门口或许也有贼人把守,你们务必要小心行事,定要将消息传出。”
四人重重点头,出了房门。
第三百二十三章 运气!(二更)
林之栋则对自己的四名随从说:“秦捕快既然去了后院,便说明咱们暂时安全,留两人守在房内,功夫好些的去后院看看,或许能帮上什么。”
……
秦无病一手拎着双截棍,一手拎着带血长刀,浑身紧绷着, 艰难的走进后院。
后院之中已是尸横遍地,从穿着上分辨,来人近乎百人,而凤队原本就只有十几人,还被调走三人护着老和尚了,剩下的人加上凤鸣……刚刚在这里进行了怎样的厮杀, 凤鸣才能抽身去找他!
秦无病觉得自己的双眼在喷火,他双手紧紧握着长刀和双截棍, 眼前仅有六名凤队成员仍在艰难的与二十多人对战, 酒窖与地窖的门,本来有铁链锁着,如今铁链已被砍断,那二十多人中,不断有人想冲向那两处大门,都被凤队的人想尽办法留住,以一敌四,何等艰难!
秦无病不再多想,他知道那些人比他更急!他们能派这么多人来,便是想着尽快杀了想杀之人,然后全身而退,将黑锅扣在秦无病的头上……想得美!
秦无病扔掉大刀,他怕自己混乱中一刀结果了自己,这种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随后他挥动着双截棍朝那些人走去。
那二十多人都看到了秦无病, 都想躲开他,可秦无病偏朝他们身前凑,毫不顾忌他们手中的刀剑, 轮着双截棍也不管谁的脑袋,甩出游离棍就砸,回收之后借力再挑,挑完之后甩起再砸!
他每走一步都有一个血脚印留下,整条左腿犹如从血池子里捞出的一样,他却像是忘了屁股上的伤,双截棍甩的呼呼生风,只几下之后,对方便有三人倒下,秦无病喊道:“抽空补刀捅死!”
凤队剩下的六人与那二十多人一样,都有些没想到,但不同的是,那二十多人有些慌乱,而凤队的人如同注入了强心剂,比之前更是勇猛!
有一人更是跟在秦无病身旁,游离棍击中谁,他便补上一刀,配合的相当默契。
秦无病全部注意力都在对方那些人的脑袋上,根本不看他们手中的剑,对方虽说不想杀他,但难免有下意识的防护动作,不多会儿,秦无病的胳膊和后背,便已伤痕累累,他紧紧咬着牙,身上越疼他甩出去的游离棍劲道越足,口中喊出的‘啊……哒’越是凶狠,他身体僵直的迈出一步又一步,身上的所有肌肉紧紧绷着,一旦松懈,秦无病知道,他便会如烂泥一样瘫倒在地!
二十多人一个个的倒下,很快只剩八人。
秦无病告诉自己,再咬咬牙,再挥动几次,便能将这八人也解决了,然后就胜利了,他还要去看凤鸣,凤鸣需要他!
可他心发慌,眼发黑,手更是不听使唤,根本挥动不起来,他狠狠的咬着牙,也仅能保持站着不动。
既然只剩八人,凤队的六人便轻松多了,只是他们身上也全是伤,同样在咬牙坚持。
就在这个时候,林之栋的两名随从来了,只见二人手持利剑,昂首挺胸,毫无畏惧的冲了过来,秦无病站在原地不动了,凤队的六人围成半圆,挡住那八人的去路,然后期待的看着二人挥剑上前。
不知道那八人是自己放弃了,还是这两名随从果真厉害,秦无病根本没看清怎么回事,八人便都倒了,二人像是根本没过瘾,检查了一遍院中还有没有喘气的,这才过来搀扶秦无病。
秦无病根本不敢动,始终保持着全身紧绷,他很纳闷,这次为何没有晕过去?他很想晕过去!
“秦大人,我们二人扶大人先坐下来歇息一下,有些力气了,我二人再扶大人上楼,可好?”
两名随从只知秦无病身上有伤,以为秦无病很要面子,必不会答应将他抱上楼,只想着先让秦无病歇息一下,再做打算。
秦无病机械的点点头,他此刻所有脑子都在对抗疼痛,竟是忘了哪个部位最疼。
林之栋的两名随从中一人,飞奔到驿馆堂中搬来一把椅子,然后二人搀扶着秦无病轻轻地,轻轻地坐下……
郭正与林之栋正焦急的在房间内来回踱步,忽听一声凄惨至极的哀嚎,响彻天地!
俩人差点坐地上,同时惊慌的问:“什么动静?!”
连昏迷的凤鸣都争开了眼睛。
秦无病仰天长啸,一蹦三尺高之后,终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等秦无病醒过来,神识也慢慢都归了位,他以为,此刻他身上的伤都已被清理包扎好了,他只需喝点中药汤,静养便可,可,他睁眼所见的……他还在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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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他正侧身倒在一名随从怀中,而随从正不知如何是好。
秦无病闭上眼睛,他十分想念福尔摩斯,十分想念!
襄王爷说过,秦无病是有运气的。
这一点在不断的被验证,比如现在,秦无病听到嘈杂声,他知道有人来了,至少,今日这场危机算是过去了,至于怎么回房间……人多力量大,总能想出办法来。
可等来人进了院子,秦无病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是奇迹般的站了起来,带着浑身的血走向来人。
林淮第一个冲进院子,他的眼睛中充满了惊恐,看着一个血人一步步走向他,林淮张开嘴,有一瞬间脑子是空白的。
紧跟着福尔摩斯四人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根本没跑到近前便先后摔倒在地,四人只觉得双腿根本不听使唤,眼泪不断的涌出眼眶,口中只能发出呜呜的哭声,却说不出一个字。
老和尚与郭义,二龙,并不比福尔摩斯晚,三人眼中只有前面那个血人,哪里看得到倒在地上的福尔摩斯,老和尚险些被小福绊倒,他踉跄着站稳,却不肯再向前。
只有郭义和二龙冲到秦无病身边,二人都想想伸手搀扶,却不知道双手该放在哪,郭义带着哭腔问:“三弟,三弟,这是怎么了?”
秦无病指了指地上的一把剑,二龙弯腰捡起递给秦无病,秦无病将剑尖冲着自己,将剑柄送到林淮面前,面无表情的问:“何不亲手杀了我?”
第三百二十四章 可以去了!(一更)
林淮扑通一声跪地,眼泪扑簌簌的落下,他哽咽道:“全是大哥的错,你先治伤,等伤好后,想怎么罚大哥,大哥……”
“是我的主意, 罚我吧,但你先治伤!”老和尚冲上来,哀求的道。
秦无病不知道这几人怎会误会自己不肯疗伤,若不是怒火给了他力量让他站起来,他巴不得有人赶快来替他包扎伤口,可他胸口这口气若是不出, 都不能踏实晕过去!
“我怎敢罚你?你是谁?我又是谁?”秦无病说着,身体摇摇欲坠,郭义和二龙站在旁边急得只能张开双臂围着秦无病。
福尔摩斯呜咽着爬到秦无病脚下,只看着那条被鲜血染透的腿,四人的哭声更大。
老和尚何曾这般狼狈过,他近乎哀求的说:“七叔以后再不自作主张,什么事都听你的,你先治伤,等伤好了,想怎么罚,七叔都受着!”
“凤鸣……不知道还活不活着。”秦无病鼻子一酸,眼眶通红:“我生死之际,你们无一人在旁!”
林淮突然扇了自己几个耳刮子,边扇边止不住的骂自己:“让你不长记性!让你不长记性!”
郭义赶紧上前拉住他,怒道:“你现在这般有何用?真的管住自己也不枉三弟这一身的伤!”
老和尚仰面闭上眼,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无病,七叔, 错了!”
秦无病身子晃了晃,再坚持不住,向后倒去,他急喊:“别让我屁股着地!”
郭正和林之栋被之前那声惨叫叫得坐立不安,二人决定亲自去后院看看,他们实在等不及了,此时他们正走在楼梯上,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再次响彻天地,二人就跟事先说好了一样,毫不犹豫的一屁股坐到楼梯上。
……
秦无病最终是被福尔摩斯四人侧身合力运送到楼上的。
凤鸣在看到秦无病还活着后,便又晕了过去。
为了保护秦无病,又不至于晚晚睡在地上,凤鸣早就搬来一张床榻放在秦无病的房间,如今倒是省得二人相互惦念,只要睁眼就看到对方。
秦无病趴在床上,看着不远处的凤鸣,心内一阵阵发酸。
郭正和林之栋站在床边看着一身是血的秦无病,手脚都在抖,林之栋尽量用平稳的语气,安抚道:“秦无病莫急,已命人去找大夫了。”
秦无病嗯了一声说:“凤队的人都有伤,多找些大夫来,先给他们看,给凤鸣看,我……不着急!”
郭正却急道:“这邹县令怎到现在还没来!”
话音刚落,邹县令跌跌撞撞的推门进来了,连敲门都忘了。
县令不仅带来了官兵还颇有先见之明的带来了大夫,老和尚赶紧拉着大夫要给秦无病看,秦无病虚弱的道:“你们都听我说,我不过是血流的多了些,没有大碍,第一先给凤鸣医治,再有大夫来,给凤队的人医治,驿卒和驿丞也要查看一下!”
老和尚竟没敢反驳。
“第二……你们为何会半路回转?”秦无病突然想到。
老和尚忙答道:“带路那衙役也不太认的路,郭义说不如回来商量好了再说,我觉得有理,便回来了。”
“将那衙役抓了,然后立刻带兵去兔子岭,将那里的山匪尽数剿了,一个不留!”
老和尚误会了,刚忙道:“七叔知道错了……”
“他们调虎离山,想的是我会带你们去兔子岭剿匪,而留在驿馆的则一个不留,全杀!兔子岭此时应该在等人回去报信,你们快着点,或许能将京里派来的人抓住!”
县令哆哆嗦嗦的说:“我即刻命人去……”
“七叔,带着之前那些人去吧,足够了!他们的老巢此刻没什么人,凤队那三人还有暗卫,二龙继续跟着,福尔摩斯留下,我和凤鸣都需要人照顾。”
老和尚犹豫了,他看向林淮,林淮坚定的摇头道:“我不会再离开三弟!”
“滚!”秦无病龇牙咧嘴的道:“你们属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让你们去,是因为必须你们去,那些山贼必须被你们抓!能留活口最好,不能便全杀了!回来我再告诉你们为什么,现在要赶时间,县令,可有真的认识路的人?”
县令赶忙点头。
郭义赶忙道:“三弟说的对,再耽误可能就人去山空了,走,替三弟报仇去!”
“好好的回来!他们有点本事的都来驿馆了,留在山中的那些人不足为惧,这种情况下你们要是还能挂彩,以后就好好的宅在家中,哪也别去!”
林淮站起身还没来得及深情的表达便被郭义拽走了,老和尚喊了一句:“你就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吧!”冲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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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龙看着秦无病,严肃的说:“王爷像是知道你会遇险一样派我来了,可……”
秦无病叹了一口气:“这一两天的,不会再有危险,七叔毕竟上了年纪,你跟着,我放心!”
二龙不在多说,转身出了房门。
县令急急的跟着了出去,这事可离不开他。
秦无病又对郭正和林之栋说:“之前领路的衙役肯定有问题,我刚才忘了问了,他应该是毛遂自荐要带路的,二位大人若是得空的时候,审一审。”
二人赶紧点头,又齐齐看向正在忙乎凤鸣的大夫,郭正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的伤,我自己知道,不着急,凤鸣他们不一样,晚了恐有性命之忧。”秦无病像是知道郭正,林之栋在想什么。
小摩和小斯帮着大夫给凤鸣清理伤口,小福和小尔一盆盆热水端进来,又一盆盆血水端出去,只看这些便知,凤鸣身上的伤有多严重。
秦无病满心担忧的看着小福和小尔出出进进,却不敢看向凤鸣。
郭正和林之栋不再多言,二人急匆匆去了后院,指挥邹县令带来的人清理后院,将来犯之人的尸体摆放一处,凤队受伤的人赶紧医治,死去的,即刻买棺木装殓。
凤队有几人伤势很重,郭正安排十几人分成五组,速速去找大夫,林之栋则将驿馆内的房间分配明白,将受伤的凤队成员按伤势轻重分开安放,只等大夫来了医治。
第三百二十五章 知错(二更)
这一通忙完,郭正和林之栋已是疲惫不堪,这一天,又是惊吓又是劳累,两位老人疲态尽显。
等二人回到秦无病的房间,却见秦无病已经包扎好,喝了药, 趴在床上睡着了。
福尔摩斯四人肿着双眼,两个坐在凤鸣床榻旁,两个坐在秦无病床边,四人见郭正和林之栋进来,忙站起身。
郭正示意四人坐下,然后关切的低声问:“大夫怎么说?”
小福忙答道:“凤鸣严重些, 大夫说要再看看, 七少爷无性命之忧,只是失血过多,身上伤口多一些,静养便可。”
郭正和林之栋同时点头,一颗心总算是落下了。
如果秦无病醒着,怕是又要感慨了,只因他是大长公主选定的驸马,所以便高人一等,只要他好好的,别人的死活便不足虑,哪怕凤鸣是大长公主的人,那也是下人。
可在秦无病心中,身边这些人虽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
郭正和林之栋带着随从又去张罗饭了,也不知道这算是哪顿。
驿卒都死了,驿丞爬出暗道,给县令报了信儿,而郭正的随从在驿馆门口与守在门口的两名来犯之人交了手, 耽误了些时间, 等出了驿馆, 没跑多久先见到了回城的老和尚他们,简单的说了下驿馆的情况,林淮一听便急了,没有听完全便冲向驿馆,只因随从说:“秦捕快一身伤,仍就坚持去后院拼杀,不肯跟凤鸣一起就医……”
……
秦无病这一觉睡得很沉,主要是大夫的药也有安神作用,不然只伤口的疼痛,秦无病便睡不踏实。
转日清晨,秦无病才缓缓睁开眼睛,只轻轻动了一下,身上的疼痛便被唤醒,他龇牙咧嘴的微微抬头看向凤鸣,凤鸣正冲他笑。
秦无病踏实了,他趴在枕头上说:“还以为明年今日得给你烧纸了。”
“我可没那么容易死,那些人中有几个武功了得的,像是认识我,围着我不让我离开。”凤鸣虚弱的道。
“你着急了,越着急越出错,不然你伤不成这样。”
“我当时只后悔冲下来的太快,如果……”
“没有如果,你不冲下去,结果更糟,唐礼生他们昨日必死无疑。”
二人说着,小福,小尔端着水,小摩端着粥,进来了,小斯赶紧迎上去。
福尔摩斯四人先是为二人简单的擦拭了一下,然后喂他们喝粥,凤鸣还好说,秦无病的姿势确实难以投喂,需要一人先将秦无病上半身撑起,再由一人赶紧喂,即便这样,秦无病疼的也是龇牙咧嘴的。
凤鸣笑道:“你屁股上那么深一个伤口,还能跑到院中逞威风,那时不知道疼?”
“疼啊!可再疼也得去呀,我不去,凤队那几人一个都活不了,跟人命比,疼算什么!你刚才说,那些人像是认识你?”秦无病喝完最后一口粥,重新趴好,才开口道。
“对。”
“他们也认识我。”
“哦?他们准备的倒是很充分。”
小斯突然问:“七少爷是不是多少问问去兔子岭的事?”
秦无病哼了一声道:“我说过兔子岭不会留着多少人,他们要是这都办不下来,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七少爷为何笃定兔子岭没有多少人?”
“光天化日之下攻击驿馆,他们这胆子已然不小,但他们也知道要速战速决,如何才能速战速决?”
“多派人手。”
“但凡能用上的都会派来,给你们领路的人根本没想真的带你们去兔子岭……”
“我明白了,只要驿馆这边乱着,我们被人带着在外面瞎转悠,兔子岭便安全的很,根本不用留人把守。”
“还不快说,他们到底成功了没?”
小斯笑呵呵的道:“他们去了四百多人,山匪才七人,全被活捉了。”
秦无病长出一口气。
凤鸣笑道:“你不是不担心吗?”
“七叔毕竟上年纪了,要不是为了让他风风光光的进京,我根本不会让他去!”
“我就说三弟对你最好!”林淮嚷嚷着推门进来了。
老和尚和郭义,二龙跟在后面。
四人像瞻仰遗容一般,围着秦无病的床来回走了几趟。
秦无病不耐烦的问:“你们是不是多少也关心一下凤鸣?”
林淮忙说:“我们从兔子岭回来的时候便来过了,那时凤鸣刚醒,你睡的沉,我们说了半天话你都没醒。”
秦无病哦了一声。
老和尚坐到绣墩上,先做了深刻的自我批评:“……我想好了,以后你说啥是啥,我就听你的,仔细想想,我这一辈子,真心替我着想的只有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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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鼻子一酸,真真是所有残留的怒气瞬间便都不见了。
林淮补充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以后全听三弟的,再不凭一时兴起任性妄为!”
郭义高兴的道:“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三弟用身上的伤换来你二人痛改前非也算是值得……”
“你会不会说人话?”林淮不乐意了:“让我改,我改便是,为何非要三弟受罪?”
“若不是这次三弟受伤,你能长记性?”郭义反问。
老和尚摆了摆手道:“别吵吵,以后少给无病惹麻烦便是,但是我就纳闷,你屁股上怎会挨上一剑?”
凤鸣脑中即刻闪现出秦无病侧身时,屁股上插着剑的样子,顿时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因牵动了伤口,疼的他直咧嘴,想不笑又忍不住。
小福看着直着急:“你不要命了!你可没多少血能流了!”
凤鸣笑得比哭还难看,他使劲憋着,浑身都在抖。
林淮好奇的不行,走到凤鸣床榻旁问:“是他自己一屁股坐到剑上的?”
凤鸣忍痛摆手。
“你别一个人乐,说出来让我们都乐一乐!”老和尚也凑过去,催促的问。
秦无病咬牙说道:“林淮,我要与你割袍断义!”
“是他想乐,我只是关心你咋受的伤。”林淮很严肃的解释。
奈何秦无病一动不能动,若是能动,他必定将这几个人全都赶出去!
……
第三百二十六章 五谷轮回(一更)
郭正和林之栋走到门外便听到屋内笑声震天,二人赶紧推开门,只见林淮已经笑趴在地上,老和尚笑趴在桌子上,郭义和福尔摩斯四人抱在一起笑,二龙站在门口难得的面带笑容,而凤鸣面色极之痛苦, 秦无病则趴在床上,脸埋在枕头上,像是要憋死自己。
“秦捕快,这是……怎么了?”林之栋走到秦无病床前问。
二龙插嘴道:“我去熬药,别人熬我不放心。”说罢,二龙笑呵呵的出了房门。
秦无病侧头问:“那个衙役审了吗?”
郭正答道:“审了, 是他小舅子给他银子,说是今日若有人要去兔子岭, 便让他自告奋勇的要求带路, 可他不认识路,他小舅子便说要的就是不识路,实在找不到回去便是。”
“这位小舅子抓到了吗?”
“没抓到,跑了!这个小舅子平日里就是个泼皮,想来是听到风声,躲起来了。”林之栋答。
秦无病说:“兔子岭抓回的七人,找个稳妥的地方分开关押,不用审。”
老和尚他们都不笑了。
郭正沉吟片刻道:“昨日凌晨有人闯入驿馆想杀人灭口,秦捕快便说不用审,可暗卫猜到他们是从兔子岭来的,若是咱们不知道他们是从兔子岭来的,没人离开驿馆,会不会便没有昨日的危险?”
秦无病道:
“不论昨日咱们留不留活口,都会知道他们来自兔子岭,他们这几日在县城内可没少溜达,印象里我和凤鸣出去的次数并不多, 但, 他们记住我们俩的长相,或许也记住了你们所有人的长相,在他们的计划中,我只要审问了活口,必然知道他们来自兔子岭,即便没留活口,他们这几日的行踪肯定也入了暗卫的眼,暗卫必然禀报。”
“他们觉得秦捕快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一定会领兵前去围剿兔子岭,这是一次以多胜少,捞功劳的好机会,秦捕快怎会不将身边的人带齐?”郭正说。
“对!但他们也做好准备,万一我留在驿馆,或者凤鸣留下驿馆,要如何应对!他们的目的是杀了酒窖和菜窖中的人,还有……二位大人!”
林之栋马上接口道:“这样一来,胡谦遇害案便只剩下秦捕快的嘴,他们觉得皇上定会疑心。”
“是我,我也疑心!”秦无病想动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唐礼生被关在哪里,知道的人并不多,押回驿馆的时候,用的是凤队的人,也就是说,出卖这个消息的很有可能是驿卒或驿丞,驿丞能爬出暗道报信,或没有参与,可驿卒都死了,也就无迹可寻了,若是让他们得逞了,只这一件事,我百口难辩!”
老和尚自责的道:“怪我一时糊涂,上了他们的当!”
林淮早就站起身,此刻垂着头嘟囔道:“想要不上当,那就事事都听三弟的。”
“他们的目的是栽赃。”秦无病叹了一口说:“所以,他们的精力都用在算计人心上,不但要算计我,还要算计皇上,只要我没有走上他们安排好的路,皇上那里便不会有问题!”
“这次之后,他们总该消停了吧?”郭义问。
秦无病说:“谁知道呢?有些人一旦逼急了,反倒更加放得开,什么都敢做!”
郭正寒着一张脸说:
“我与林大人昨晚写好了密折,昨夜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不管他们还想做什么,一桩桩,一件件,皇上都会知道,皇上自有决断!”
林淮忙问:“他们不会半路将密折截了吧?”
郭正冷哼了一声道:“我还怕他们不截呢!”
林之栋则笑道:“我与郭大人也想到这一层,所以,密折写了三份,他们有本事都截了去。”
秦无病眼皮又开始发沉,他说:
“眼下驿馆的防护最重要,七叔,大哥,你们俩商量着,不用县衙的人,我信不过,就用七叔带来的二百人还有凤队没受伤的,把驿馆护好,等皇上旨意便是。”
小福见秦无病双眼在打架,马上喊了一句:“七少爷先别睡,二龙的药应该熬好了,我这就去端来。”
小福话还没说完,小尔已经出了房间。
……
秦无病又睡了,中午被叫醒又用了一些粥,喝了药,迷迷糊糊的又要睡着,耳边却传来几人轻声说话的声音。
先是二龙轻声道:“我现在担心他……出恭时如何是好。”
林淮忙回道:“就让他拉床上,之前在西宁的时候又不是没这么干过。”
小福压低声音说:“那时七少爷自己不自知,他现在什么都知道,你让他这么干,他肯定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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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义叹口气说:“这事儿放谁身上也好受不了!”
林淮急道:“那也得吃啊!为了不拉还能不吃?那身体咋好?”
二龙说:“大夫说了,尽量给他做些稀的,就怕他一使劲儿,伤口裂开。”
小斯说:“何止是裂开,你说是让七少爷坐恭桶还是去茅厕?他是能坐还是能蹲?”
林淮着急的问凤鸣:“你那么多药丸子,就没有一瓶能治这个?”
“治哪个?只吃不拉?没那本事。”凤鸣虚弱的说。
“捅哪不行?非得……唉,伤口刚长上的时候更是不能轻易触碰,这前前后后加一起得多少天?”
……
后面这些人又说了什么,秦无病没再听进去,他开始发愁自己五谷轮回的事。
等晚上,秦无病借口没胃口,只喝了药,一口饭没吃,转天早晨也是如此,中午还是如此,等到了晚上,秦无病饿的差不多奄奄一息了。
大家聚在房间里,不知如何是好。
老和尚埋怨二龙做的不好吃,林淮埋怨大夫的药有问题,郭义说是伤口太疼,凤鸣说是因为这些人太烦,没能做到静养。
秦无病只静静的趴着,也不吭声。
老和尚问福尔摩斯:“你们四个怎么看?”
小福说:“七少爷是想等伤口长上再吃。”
小尔说:“七少爷也是怕遭罪。”
小摩说:“七少爷想着反正药喝了,死不了就行。”
小斯说:“能想到入必定要想到出,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第三百二十七章 来的竟是他(二更)
“忧个蛐蛐头!不吃是不拉了,连喘气儿都省了!那不得先活着嘛!你喝的是药,不是粮食,人不吃粮食没几日便能死!”林淮气得指着秦无病嚷嚷:“你就是生在富人家,没见过人是咋饿死的!跟活着比,哪件能算大事?不就是疼一些吗?你就这么金贵?”
老和尚把林淮拉到椅子边,按他坐下, 训斥道:“你不会好好跟他说,他本来就疼着,你大呼小叫的,他心里能好过?”
“他……”
“他又不是不讲道理,你将道理跟他讲明白便是了,这世上还有谁比他更惜命?眼看着便是驸马爷了, 眼看着便要光耀门楣了,他怎舍得死?玉儿若是嫁给别人,他不得从坟里爬出来?!”
秦无病歪头看向老和尚, 郭义忙对秦无病说:“那个恭桶,二龙想了个办法,一侧用棉套垫的软乎乎的,你坐上去定能少些痛楚。”
凤鸣冷哼一声道:“我受了那么多次伤,也没为这事儿愁过。”
林淮不乐意的问:“你伤在屁股吗?”
“那倒没有,一般人伤不到那个部位。”
秦无病有气无力的问:“你们,能不能,别,只动嘴?饭呢?”
……
三日后,凤鸣已经可以下地溜达了,秦无病对凤鸣恢复的速度表示叹服,因为他还只能趴着,偶尔侧身待一会儿。
上午,皇上的旨意到了,只说会命人来接手,到时郭正和林之栋将一干人等押送进京。
皇上还特意给秦无病写了一封信, 把秦无病乐得差点坐起来,皇上在信中先是夸赞了秦无病有勇有谋,机智过人,然后展望了一下不日京城相见的情景,皇上表示甚是期待,最后嘱咐秦无病:万事以性命为先,朕还指望你再破奇案,且定要将朕的七爷爷平安带到京城。
皇上的意思很明白:我信你!
郭正和林之栋接了旨意很是高兴。
老和尚却闷闷不乐,秦无病趁着没人时,偷偷将信给老和尚看了一下,老和尚这才心情舒坦了些。
既然皇上和襄王爷都是让等,秦无病再无其它顾虑,趴在床上只想尽快将伤养好。
凤鸣告诉秦无病别着急,他为了保命,将仅剩的几粒药丸都吃了,等新的药丸送来,秦无病吃上几粒,恢复的也会快起来。
秦无病马上想大长公主知道自己受伤了,会不会很着急?会不会丢下襄王爷来看他?来看他时会不会眼含热泪,对他一通抱怨?
秦无病美滋滋的想着,不小心动了一下,牵动了伤口,马上疼的他龇牙咧嘴,身上胳膊和后背的伤没什么,主要是屁股上,因为那把短剑扎的实在是太深……秦无病一下定住了。
“凤鸣!”秦无病着急的喊道:“不许将我如何受伤的告诉玉儿,更不许告诉她我哪里受伤了!”
凤鸣正慢慢的在房间里踱步,被秦无病这么一喊,索性不走了,坐到塌上很认真的问:“你现在才想起来,是不是有些晚了?”
秦无病咬着牙撑起上半身,着急的问:“你带死不活的好几天,哪有时间给玉儿汇报工作?肯定是这两日才写的,你赶紧命人撤回,重写一份!”
“你说的真轻巧!我当日昏迷的时候,消息就传走了,你以为只有我会跟大长公主联络?若是我死了呢?凤队就地解散了?”
秦无病趴到床上,生无可恋。
原本很好的心情,一下子全没了。
“驸马不用过多焦虑,你不过是伤了皮肉,没有危及性命,大长公主不会过分担心的。”凤鸣安慰道。
秦无病怎会不知自己没有大碍,当时不知道多想晕过去……可问题不在伤的轻重上,而是伤的位置!丢人啊!
……
又过了两日,这日一大早,邹县令便急火火的冲进驿馆,进了驿馆便开始喊:“朝廷来人了!朝廷派人来了!已到城外十里!”
房间里的人都听到了,纷纷走出房间,只秦无病因不可抗力没办法自己走出去。
郭正和林之栋穿好官服,急匆匆的跟着县令出城迎接了。
“皇上派的谁来?这么大阵仗?”
几人凑在秦无病的房间,林淮忍不住先问道。
郭义说:“谁来都一样,咱们把人交给他们,咱们的差事就算是做完了。”
老和尚说:“别管谁来,都得先来给我磕头!”
二龙说:“不知道王爷他们现在在哪,驸马的伤可能赶路?”
秦无病赶紧摇头,让他这个样子见大长公主,他宁愿留在这里继续寂寞的趴着。
“七叔,商量个事。”秦无病撑起上半身:“你回你自己房间,他们上来给你行礼,行完礼将菜窖,酒窖,还有兔子岭那七人全带走,这事儿就过去了,我……就不见了。”
老和尚想了想说:“也是,你这幅样子确实不宜见外人。”
“那是,一旦有人见过三弟现在的样子,京城里必定谣言四起,还都不是好听的,没必要!”林淮说。
“那便麻烦大哥,二哥,二龙,你们仨一会儿配合着将人交到朝廷的人手里,一定要记得登记入册,签字画押!免得将来有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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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鸣靠在塌上说:“病了也挺好,省去不少麻烦事,我最烦与官吏打交道。”
“说的好像我们愿意似的!”林淮瞪着眼说:“这事儿是不是也得有县衙的人看着?”
“等一下邹县令自然会在,”秦无病侧身躺下说:“切记,一定让来人看清楚这些人的长相,最好找个大夫把把脉,确定身体无恙……”
“三弟怕有人偷梁换柱,或者半路毒杀?”郭义问。
秦无病沉吟片刻才道:“算了,不管了,活着交出去咱们便算是交了差事。之后的事,等我到京后再说。”
不论是谁想对大长公主不利,秦无病都没打算放过,他眼下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防守,唯有等进京后,且站稳脚跟之后,才能进攻。
皇上的信虽说表现出对他的信任,但谁能说得准,皇上会不会因为兄弟情有维护之意?若是皇上要这么做,无论他如何防备都没用。
……
第三百二十八章 还有个太监(三更)
几个人都去忙了,老和尚也回到自己的房间等着了,还拽上小摩和小斯陪他打法等待的时间,屋里只剩凤鸣和秦无病,小福和小尔。
凤鸣闭目养了一会儿神,突然开口问:“这次皇上若是没有对诚郡王如何,你打算进京后收拾他?”
“不然呢?他知道我知道, 我也知道他知道我知道,既然都知道,装作和和睦睦一家亲怕是难!”
凤鸣放心的重新闭目养神,而门外却传来急速的脚步声,随后房门被大力推开,林淮急匆匆的冲进来说:“来的是诚郡王!”
秦无病利落的坐起身,嗷的一嗓子又趴到床上。
凤鸣直接蹦到地上, 急问:“你是说皇上派诚郡王来押解那些人?”
“也不全是,皇上竟是派了二百护卫亲军来接人,三弟可知护卫亲军?那可是直属皇上的,负责护驾侍卫,皇上派他们来接人,谁还敢生事?”林淮激动不已。
“你下次能不能……算了,跟你说了也没用!”秦无病龇牙咧嘴的说。
凤鸣问:“皇上命诚郡王领护卫亲军来接人?”
“当然不是,有个姓谭的指挥使领军,还有一个老太监,我在宫里见过,是皇上身边的,但不是总管太监,还有都察院左都御史王大人,比唐礼生高两品,再加上诚郡王,他们一起来接人的。”
小福和小尔站在床边看着秦无病龇牙咧嘴的,很是着急,又不知道如何做能帮他减轻疼痛,秦无病却道:“帮我更衣!”
小福和小尔一愣。
秦无病紧接着又道:“大哥, 帮我将七叔喊过来吧,这时候,只能靠七叔了。”
“你还准备见诚郡王?”林淮不解的问。
“他目前是否还是诚郡王?”秦无病问。
“应该是,走在第一个嘛,穿着郡王礼服……”
“我目前是否还是静海捕快?”秦无病又问。
“是又怎样?你眼下在养伤……”
“所以我可以不去后院,但诚郡王要是惦记我的伤势,来看我呢?”
林淮不在废话,赶紧跑出房门。
小福和小尔费力的将秦无病搀扶着站起,老和尚便推门进来了。
“怎么着?我听说诚郡王也跟来了?”老和尚问。
小福和小尔麻利的伺候秦无病将长衫穿好,又开始帮秦无病束发。
“皇上这是给诚郡王难堪呢,诚郡王心中这口气不冲我撒冲谁撒?回到京城还是不是诚郡王可说不准了,趁着还有这个头衔还不好好用一用?”
老和尚眼一瞪:“他敢!”
“所以我才将七叔叫来,他肯定敢,但有七叔护着,他也只能憋着!大哥呢?”
老和尚坐到桌旁说:
“把他忙乎的,不知道城门驿馆来回跑了多少次了,他说刚才他去看的时候,那些人刚进城,现在再去看看还有多久到驿馆。”
秦无病站在床前愣了一下,又回头看了眼床。
老和尚哈哈一笑道:“你站早了,他们少说也要半个时辰才能到。”
秦无病懊恼的走到凤鸣的床榻前,说:“你躺我床上去,我在塌上靠一会儿。”
凤鸣慢慢起身,说:“我真是不明白你,你即便不理不睬他,他又能拿你如何?凡是今日在场的,哪个不知道你们俩怎么回事?谁还能在皇上面前说什么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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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仔细一想,是这么个理儿,诚郡王想摆谱,他秦无病也得接才行,他就躺在床上不动,甚至眼睛都不睁,诚郡王又能如何?
秦无病赶紧拦着凤鸣,说:“你接着闭目养神吧,我回去躺着。”
小福和小尔又赶紧将秦无病刚穿上的长衫脱去,头发散开,又费力的将秦无病侧身放到床上,刚躺好,林淮气喘吁吁的推门进来了。
“说话就到驿馆了,我去后院盯着了。”
说完,也不等秦无病说点什么,转身又跑了。
“我咋总觉着武定侯家这个老四,脑子里缺点啥?”老和尚喝了一口茶说。
秦无病没有说话,在他看来,林淮好像是一直停在十几岁的叛逆期没有过去,哪怕战场上的杀伐血腥,都没能让他成熟起来,可见武定侯对他的保护到了什么地步。
屋子里很安静,老和尚也没有再开口,他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这么多人进驿馆,动静小不了,且这些人不可能接到人便离开,怎么也要住上一晚吧?
秦无病听着外面闹哄哄的声音,心中琢磨着一会儿见到诚郡王,如何才能先小小的出一口气。
这时,房门再次被大力推开,老和尚吓了一跳,差点把手中的茶杯扔出去。
“快八十了,还这般毛毛躁躁!”老和尚吼了一句。
林淮嘿嘿一笑,兴奋的道:“那唐礼生被带出酒窖,一眼便看到诚郡王,激动的就要往诚郡王脚下扑,一边哭一边喊‘我就知道郡王会来救我!’”
老和尚眉毛一挑:“这不等于不打自招?”
“谁说不是!诚郡王一脚便将唐礼生踹倒在地,说‘莫以为平日与本郡王有些走动便可无法无天!’”
“他还不想认!”老和尚眼一瞪。
“可不是嘛!我就说‘王大人可是都察院二品左都御史,唐礼生的上司,平日里走动更多,怎不见他扑向王大人?’”
“问的好!”老和尚也兴奋了:“后来呢?”
“他自然无言以对,我就来跟你们报信儿了,我再去看看,对了,”林淮刚转身又回头说:“那太监是德才,皇上身边伺候笔墨的,正儿八经皇上的心腹。”
林淮说完又跑了。
秦无病想了想说:“扶我起来,更衣梳头!”
第三百二十九章 护着!(一更)
老和尚忙问:“你抽什么风?”
秦无病说:“皇上的眼睛在,我总要做个样子。”
老和尚琢磨了一下道:“也是,他说一句顶郭正他们十句!你们四个快点,别弄疼他,吱哇乱叫的,丢人!”
这次好在福尔摩斯四人都在,四人齐心合力, 刚将秦无病收拾利索,门又被推开了。
“来了,来了!他们清点清楚人,马上就走,一刻不能耽搁,郭大人和林大人真的请了大夫来, 一个个把脉……”
林淮气喘吁吁的跑进屋, 话还没说完, 秦无病的眼睛已经看向门口处,且眼神冰冷。
林淮下意识的回头,脱口而出:“吓我一跳,你怎么走路没动静?”
诚郡王面色有些苍白,却仍带着傲气,眼神不屑的盯着秦无病,说:“知道七爷爷在此,我怎能不尽快来问安。”
诚郡王说着,脚下却没动,只这么冷冷的盯着秦无病。
“你七爷爷在此,你倒是过来磕头啊!”老和尚没好气的嚷嚷道。
诚郡王面色微变,咬了咬牙,进到屋内。
秦无病这才看到诚郡王身后还站着一位年轻的太监,想来便是那位德才,秦无病朝德才微微一笑,抱了抱拳, 没等德才回礼便又看向在给老和尚磕头行礼的诚郡王。
德才躬身进屋,等诚郡王起身,他忙跪下满口吉祥话, 磕了三个头。
老和尚笑的很欢快,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玉佩扔给德才道:“赏你玩的!”
德才受宠若惊般又跪下磕了三个头。
诚郡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转头看向秦无病,微微扬起下巴问:“你可是静海捕快秦无病?”
秦无病放肆的上下打量着诚郡王,只当没听到诚郡王的话,而是跟老和尚说:“七叔,说实话,咱们家的人,长得都不赖,男的玉树临风,英俊挺拔……”
“大胆!”诚郡王爆喝了一声。
老和尚正端着茶杯美滋滋的听着,这一生爆喝,老和尚直接将茶水扣到自己身上了。
“你吓着你爷爷了!”老和尚吼道。
德才赶紧上前,小福利落的将帕子递上,德才熟练的帮老和尚擦拭。
诚郡王忍了忍,朝老和尚躬身道:“是孙儿的不是,只是孙儿听这捕快大放厥词,无尊卑之分……”
“你知足吧!这是玉儿看上了他,他将来是你姑丈,我挨着辈分没好意思跟玉儿抢,要不然,我与他早就拜把子了,你得喊他爷爷!”
德才没憋住扑哧笑出声来,他马上跪地连说:“奴才该死!”
老和尚赶紧将他拉起,说:
“我面前没那么多规矩,你没见我们爷几个平日在一处,只是嘻嘻哈哈,不论尊卑,不讲规矩,你要知道,真正的规矩在心里,整日放在口中,这心啊,不一定摆的正!”
“老祖宗说的极是!”德才附和道。
诚郡王紧咬着牙关才没让难听的话说出口,他怎会听不出来老和尚这是话里有话,他又怎听不出来老和尚对秦无病处处有维护之意,可眼下他自是很清楚自己的境况,他能做的不多,可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做!
“即便将来你有可能与小姑母成亲,但眼下,你仍是捕快,见到本郡王,不知行礼,你可知罪?”诚郡王盯着秦无病冷冷的问。
秦无病笑了,问:“罪在何处?托诚郡王的福,我眼下一身伤,能站在这里,已是极大的尊重,莫不是诚郡王想要明着取我性命?”
诚郡王上前一步:“你敢诬陷本郡王?!”
秦无病也上前一步,依旧笑容满面:“实话实说!”
诚郡王扬手便要打,抬起的手臂却被林淮紧紧抓住。
“听我句劝,打不得!”林淮认真的说。
“连你也敢欺我?”诚郡王双目都要喷出火来。
“我这是在帮你!你回京后会如何,还不全看我三弟肯不肯放手?这里也没外人,没必要藏着掖着。”林淮放下诚郡王的胳膊,去没有松手:
“你这时候图一时之快有何用?更何况,你想出这口气怕是不能,你虽长我几岁,也算是看着我长起来的,我脾气有些混,你是知道的,他喊我一声大哥,我便会站在他前面,你想动他,那得先把我打死。”
诚郡王面色极是难看,他甩掉林淮的手,阴恻恻的道:“回京后如何那是后话,只要我眼下还是诚郡王,他就得给我跪!”
“当我是死的?”老和尚扬声道。
诚郡王脸上的肉抽动了几下,他转身躬身道:“七爷爷当初离京时,孙儿尚未出生,知道七爷爷要回京,孙儿十分欢喜,想着等七爷爷回京后,定要好好在七爷爷身前尽孝,可七爷爷为何……”
老和尚冷哼一声道:
“我回京,真正欢喜的是皇上,你欢喜个屁!自从你弟弟继位,还有能让你欢喜的事吗?在我身前尽孝?是咒我无儿无女?我回京便成亲,生一窝给你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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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郡王的脸有些扭曲了,德才忙上躬身道:“时辰不早了,想来王将军那边也已安排妥当,奴才知道诚郡王不舍老祖宗,不日老祖宗也会到京,到时自然多得是时间,诚郡王……”
若说这屋里诚郡王最怕谁?当属德才!
他在外的一举一动,说过的每一句话,德才回京后都要向皇上禀报,说多说少全看德才,所以一路上诚郡王从不敢把德才当做奴才。
德才的话是给诚郡王一个台阶,诚郡王不得不下,他忍气朝老和尚行礼告别,老和尚假模假样的端起茶杯。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诚郡王已经走向门口了,秦无病慢悠悠的说了一句,诚郡王愤怒的转头。
第三百三十章 质问!(二更)
“大哥,扶着凤鸣等在门口,福尔摩斯也出去!”
秦无病虽说在吩咐身边的人,可眼睛没有离开诚郡王。
福尔摩斯倒是快速出了房门,林淮有些担心,迟迟没有动。
“大哥不用担心,我只说理, 他若是还要动手,我会还手,伤势若是加重了……他回京更难受,利弊在这摆着,他不傻。”
林淮这才扶着凤鸣出了房门。
诚郡王冷笑了两声,问:“你是觉得身后有大长公主……”
“你的怒火源自何处?”秦无病打断了诚郡王:“怨先帝没将皇位传给你?怨大长公主没替你说话?或者……你觉得自己才是真命天子?……你在杨家庄命人拐买幼女,细心调教后送到达官贵人府中, 是为了天下太平吗?”
诚郡王的面色刷的一下又苍白了几分, 有些事,碍于兄弟情面,皇上不会直接问出口,杨家庄的事败露之后,皇上让他闭门思过,等于是禁足,他出不了郡王府,但可以有人进府探望他。
这些直白的话,从来无人质问过他,他也不认为有人敢这么做!今日突然被秦无病明明白白的问出口,诚郡王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对。
德才深吸一口气,这一趟差事极不容易,他此行的任务便是盯着诚郡王的一言一行,回去如实禀报,这是得罪人的差事,诚郡王若是经此事后再不得翻身,这事倒好办了, 就怕皇上念及兄弟情分, 高高抬起, 轻轻放下,到时诚郡王想专心整治他一个小太监,他可没有活路了。
所以,这一趟,只要诚郡王别太过分,德才回京必会粉饰太平。
哪知都走到门口了,秦无病一句话,便将诚郡王留下了,德才心中免不得抱怨这个小捕快不谙世事,在这添乱,口中却劝道:
“秦捕快伤势未愈……”
“公公莫急!”秦无病和颜悦色:“屋内没有旁人,今日我问出口的话,他愿意答便答,不愿意答便不答,我能如何?不能因为他是诚郡王,便将错处都盖上,连个说的人都没有,当然,我还有另一层意思,有些话我要说在前面,也算是先礼后兵吧,总不能他如此算计大长公主,我还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诚郡王大笑两声,想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当你是谁?”
“这话应该我问你!”秦无病收起笑容,严肃了:“我说破大天去,当自己是驸马,你呢?”
“真说当自己是诚郡王,怎会如此折腾!”老和尚补充了一句。
德才已是汗流满面,他抬起手臂擦了擦汗,想着如何将诚郡王劝走。
“驸马?何用?”诚郡王满是不屑的问,全当没有听到老和尚的话。
“能好好活着便足矣!诚郡王还想要什么?哦,我忘了,你还没长大,所以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他没长大?他可比你大十几岁呢!”老和尚提醒道。
“这跟年龄没关系!你看他所行之事,跟孩童有何区别,想要便要得到,得不到便嚎啕大哭,大人训斥,他也不以为然!得到想要的,便是他心中唯一的目的。”
“还真是!”老和尚捧得很好:“有药能治吗?”
“他能想起来自己是谁,无药自愈!若是不能,至死方休!”
“够了!”诚郡王爆喝了一声走向秦无病身前,咬牙道:“你以为我真不敢弄死你?”
“那些被你拐买的小姑娘,离开爹娘的夜晚心里有多恐惧你想过吗?你知道杨家庄有多少新坟吗?你当然不会想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呢?你是留着皇家血脉,高贵的人,他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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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身子微微前探,与诚郡王又贴近了一些。
“如蝼蚁一般,不放在你的眼中,甚至你会想,她们为了你去死是她们的荣耀,对吗?可,他们是皇上的子民!皇上时刻想着如何让子民吃饱穿暖,而你,想着如何利用他们的性命达到你的目的!你与淅川八兄弟有何区别?哦,有区别,你是皇上的亲兄弟!所以,你才敢如此肆无忌惮!连大长公主你都敢利用!”
诚郡王眼中闪出一丝惊慌。
“你谋划的很细致,可你能控制胡谦的行程,如何控制我的?你算着大长公主知道雪狐军几乎全军覆没必定会北上,你也算出我定不会让她单独前往,你算着时间,等皇上找我的时候,我与大长公主正好在北上的路上,你觉得皇上知道后定会多想一想,可惜!天不助你,胡谦没有撑到京城便毒发了,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即便胡谦撑到京城再毒发,我与大长公主也不会如你所愿,在皇上旨意到的时候,我们不会在北上的途中。”
诚郡王眼神中有惊讶也有疑惑,他根本没想到秦无病能知道他的计划,同时疑惑秦无病与大长公主为何不北上?
“我们不北上看望幸存的雪狐军并非大长公主心中不惦记,正因为惦记,才不能去!我猜你想不明白这里面的原因,人有魂魄,军队也有军魂,魂没了,什么都没了!而你,便是没有魂魄的人,你的魂呢?”
诚郡王根本没有听明白,但是他却因为秦无病最后一句话意识到自己中计了,转身便走。
秦无病在身后喊道:“收手吧!将魂魄找回来!像人一样的活着!别再让皇上操心了!”
德才赶忙给老和尚行礼道别,追着诚郡王到门口时,仍不忘扭头看了眼秦无病,秦无病微笑着,指了指臀部说:“不送!”
……
第三百三十一章 解释(三更)
大队人马急匆匆的来,又急匆匆的走了,郭正与林之栋匆匆与秦无病道别也跟着队伍一起走,胡文庸带着胡谦的灵柩尾随着队伍也离开了。
立山县一下子回到了之前的安宁,只除了驿馆。
诚郡王前脚刚走,老和尚后脚便让林淮,凤鸣, 福尔摩斯守住房间门口,谁都不许进,可上楼来的只有郭义和二龙。
林淮很气恼,问老和尚这是防谁?门外除了自己人就是自己人。
郭义和二龙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二人也很纳闷,秦无病向来不会对他们有任何隐瞒。
几个人在房间门口吵吵没完,老和尚除了声音大点外,说不到点上,秦无病始终站在原处, 实在听不下去了,喊道:“福尔摩斯,先把我放床上去!”
福尔摩斯立即进屋,伺候秦无病脱去长衫,散了头发,再将秦无病侧身放到床上,动作一气呵成。
秦无病侧身靠在床上,舒服的叹了一口气,这才问林淮:“你与诚郡王很熟?”
林淮哼了一声说:“谈不上,以前总见。”
“刚才我为何让你们出去?”秦无病没再追问林淮和诚郡王的关系,说起了眼下的问题。
林淮想都没想说:“你要跟诚郡王说些我们不方便听的话。”
“你这不是挺明白的吗?怎地七叔让你留外面你就想不通了呢?”
“你俩有啥不方便我们听的话?”
林淮话刚说完,便被郭义和二龙一左一右拖出了房间,福尔摩斯紧随其后,凤鸣根本没进来,直接去林淮的房间,躺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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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安静了, 老和尚将绣墩搬到床前,低声问:“你跟七叔说实话, 刚才那番话是你成心说的?”
“嗯!”
“你知道那太监会将今日的话都带给皇上,所以刻意那般说?”
“我说了那么多,他能记住多少?不过是个大概,但也够了。”
“他若不据实禀明皇上呢?”
“他不敢!回京的路得几日时间,路上他会想明白,我说的话他不说,诚郡王也会以为他说了,他没那胆子跟诚郡王穿一条裤子。”
“你也知道他记不全你说的话,万一将你的话少两句添一句的传错了意思……”
“不会,皇上能派他来定是因为他平日里回话是个机灵的,漏几句有可能,错了意思不大可能。”
“你那些话的意思是想劝劝诚郡王?”
“算是吧,诚郡王若是能听懂最好,若是听不懂……皇上能听懂更好。”
“我看他不像是听懂了,他像是明白你在害他一般,急匆匆的走了。”
秦无病坏笑着问道:“他能走到今日的地步,又怎会是个听劝的?”
老和尚压低声音问:“你想让皇上明白诚郡王留不得?”
秦无病也低声问:“你是不是嫌我活的太长了?我让皇上……我多大能耐能让皇上如何?”
“那……”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杨家庄的事,只能说明诚郡王有干预朝政之嫌,或许是为了手里有点权或许是为了手里有点钱,甭管真相如何,诚郡王都要这么说,罪责自然便轻了,而这次想诬陷大长公主……”
秦无病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这事我想了好几天了,这么说吧,人家姑侄俩有什么恩怨咱俩可不知道,或许诚郡王就是个小心眼的,对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耿耿于怀,即便不是这样他也会往这上靠,他总不会跟皇上说因为大长公主没有替他在继承皇位上帮忙而怀恨在心吧?只要归类为小肚鸡肠,你觉得皇上会如何做?”
“大事化小!唐礼生是跑不掉腰斩的刑罚,诚郡王嘛,训两句,禁足一段时间,等风平浪静了再找个理由夺了郡王衔,算是惩戒了,等消停几年再将郡王衔还给他,也算是尽了兄弟情分,里子面子皇上全占了。”
“我和玉儿以后的日子咋过?你看这个诚郡王,睚眦必报的样子都挂相了!所以,有些事说明白了,说到明面上,他要再想暗地里下手,也得想想能不能得手,我可防着呢!”
“你为何要提雪狐军?”
“为何不提?留着给他下次再用这招?我说出来一是让他知道他怎么想的我知道,二是让皇上知道,我心里有分寸!皇上不能明说的我来说,得罪人的事我来做,能点醒诚郡王最好,点不醒也让他知道我不好惹,皇上也能通过这次的事……更加清楚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觉着皇上拿诚郡王也是没办法,你说皇上这辈儿拢共就剩哥三个了是吧?淅川王刚自尽没多久,剩下的那兄弟几个如何处理?边关还没消停,皇上得多难?”
“听着像是你在为皇上分忧,可我咋觉得你没这么好心呢?”
秦无病坏笑:
“有些事只咱俩知道没用,特意去告状也不好,今日通过那位公公的嘴传到皇上耳朵里,这不是省了咱俩的事嘛,想算计玉儿,就得拿出些本事来,我不过是让他知道,他能用的招数我也能用,但我能用的,他却未必能用!”
“你觉得他听明白了?”
“刚才没明白,一路颠簸一下也就想明白了。”
“可我到现在都没明白啊!”老和尚有些急了。
“多简单,一个没有魂魄的人还能算是人吗?连人都不算,他还能做出什么好事来?”
“你太坏了!皇上若是想明白这一点,诚郡王这辈子算是别想翻身了,但是……你可莫小看他,等你伤好之后进京,他定会准备好收拾你!”
秦无病无所谓的道:
“他敢算计玉儿,就算他想翻篇,我还不想呢!胡谦遇害案没能按照他们的预计来实施,皇上也就不会知道玉儿想去探望雪狐军,我说出来,瞧把他吓得,这种事就怕往深处想,他回京后先得想出办法应付皇上,哪有时间思念我!”
老和尚站起身叹了口气说:
“都要争那个位置,争来争去的,有啥好?!你今日算是出了气了,可同样也把自己摆在皇上面前了,你以为皇上看不出你那点小心思?”
“我又没想着高官厚禄,权势滔天,只想着和玉儿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皇上能明白!”
……
第三百三十二章 离开立山县(一更)
接下来的日子是秦无病安心养病的日子。
襄王爷的信在诚郡王他们走后第三天到了,信中说了三件事,一是北元大军已被打回老家了,北边边关已安稳,西边的羌戎也蹦跶不了几日了,南诏一旦知道北边安稳了,便也会消停了, 二是襄王爷他们如今在番阳县,预计十日后会到通惠县,那里距离京城不过一日路程,襄王爷让秦无病他们先到通惠县等着,然后一起进京。
三是赵光与宠爱他的祖母已经到了京城。
说起赵光,秦无病连连摇头, 前世今生他正经见过不少坑爹的二代, 但基本上都是一锤子买卖, 像赵光这样执着的想将亲爹坑死的,还真不多见。
林淮知道战事要结束了激动的不行,非要拉着二龙去厨房准备酒菜,他要好好喝一顿。
秦无病也觉得值得庆祝一下,自打他与凤鸣受伤后,便主动忌口了,别说喝酒,正经的饭菜他用的也不多,只怕进时容易出时难。
如今凤鸣如有神助般已经好利索了,而他也算是大好了,不再担心其他,便嚷嚷着好酒好菜整上一桌,今晚不醉不休。
二龙有些不情不愿,直言:“做完这顿饭,我便去找王爷了,王爷那不需要我做饭。”
林淮拉着他往外走,边走边说:“红烧个肘子, 炖一锅羊肉,粉蒸肉你会不会?再来个……”
老和尚兴致并不高, 甚至有些蔫蔫的。
郭义看了眼秦无病,示意他看看老和尚,秦无病笑道:“没事,他是近乡情怯!明日咱们便动身到通惠县等九哥,若不是为了七叔,想来九哥也不会这般安排。”
老和尚马上期待的问:“为了我?”
“当然!七叔是谁?回京的排场不得做够了?说轻了文武百官出城迎接,说重了,皇上都要出城十里亲迎!”
老和尚开怀的笑了笑,突然又叹了一口气说:“离开京城那年我才十三岁,一晃便是四十多年,京城早已物是人非。”
“你什么意思?要不明日我送你回梧州天台寺?”
“想得美!”
“就是的,那你伤情个屁呀!你是谁?祖宗!回京城谁不供着你?别管他们心里怎么想,你是老李家嫡支的门面,你肯回京,皇上指不定多感动呢,能亏待了你?咱俩有一点一样,进京后只想着结婚生子过日子,你说皇上得把咱俩宠成什么样?”
“别咱俩,只我自己!赵光他祖母可在京城等着你呢,还有诚郡王,你惹了那么多麻烦,别跟我咱咱的,影响我生儿子!”
“这也算麻烦?你真是小看我!”
郭义摇了摇头道:“不止这些人,江毅东,蔡友坤,范守康,秦老将军,哦,还有胡谦,这些曾经的大官,不管是死,是罢官,是入狱,哪个跟你没点关系?他们谁没点姻亲故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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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愣住了。
老和尚起身坐到离秦无病远些的地方,认真的说:“要不咱俩分开进京吧。”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说:“你反悔我不怕,玉儿要是反悔了,我怕是死无葬身之地。”
“谁敢动你?”林淮紧张的推门进来。
郭义笑道:“我们在说三弟得罪了多少人,三弟才笑说若是大长公主此时反悔,他……”
“三弟莫怕!有大哥在,真说无路可走,大哥带你浪迹天涯!”
“你一个人浪去吧!”老和尚坐回原来的位置,看向秦无病道:“有多少人惦记你,咱都不怕!他们还敢明着杀?不过是用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恶心你罢了,你连腐尸都不嫌恶心,还能被他们恶心着?”
秦无病拍了拍胸口说:“心里亮堂,魑魅魍魉都得绕着我走!”
……
这一晚,几人喝的畅快,秦无病有点喝飘了,吹嘘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他查不明白的案子。
林淮直接喝高了,吹嘘没有他打不赢的仗。
郭义说京城三品以上官员家中的同龄人,基本都被他打过。
凤鸣说他想杀谁,谁必死!
二龙说他杀的人比杀的鸡多。
老和尚想了半天,说:“我出家四十多年,没读过一本佛经,无一日不是酒肉穿肠过!”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说:“我们都在吹牛,就你说实话!”
……
转日,二龙早早的离开了,他真的去找襄王爷了,而秦无病他们为了给秦无病找一架舒服的马车,拖到中午才慢悠悠的出了城。
邹县令送至城门外,眼泪鼻涕流了一脸,那份情感不是装出来的,只是所有人都知道,邹县令不是因为不舍,是因为终于都走了!
秦无病还是十分在意臀部的伤势的,他可不敢骑马,光想想就觉得疼!如今躺在车里,日晒不到,雨淋不到的多舒坦!
尤其是听不到老和尚和林淮在身旁聒噪,何等清净!
此时已是入了秋,早晚已有些凉意,一行人不赶时间,避开早晚,躲开烈日,慢慢悠悠的在七日后到了通惠县。
老规矩,进城后一行人先到了驿馆。
可此处的驿馆不比其他地方,进京出京的官员比较多,驿馆一时没有这么多空房。
而秦无病他们能在没有报上名号之前,站在驿馆内跟驿丞要房间而没被轰出去,倒是多亏了郭义身上的腰牌,众人谎称是襄王爷的侍卫,尊令等在通惠县,不日襄王爷便到。
驿丞急得满脸是汗,如今只有三间空房,不日襄王爷还要到,这可如何是好!
秦无病劝道:“你不用着急,我们在附近找家客栈便可,但襄王爷是肯定要住在驿馆的,你留住两间,最迟后日,襄王爷便到了。”
驿丞赶紧应承,又说了一些讨好的话,秦无病他们笑呵呵的离开了驿馆,在近处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第三百三十三章 驿馆命案(一)二更
到了通惠县,老和尚和林淮都显得有点发蔫。
老和尚患得患失,秦无病倒是能理解,他不理解林淮,平日那般天不怕地不怕的,怎地到了家门口蔫了呢?
秦无病想着晚上吃完饭好好跟林淮唠唠,哪成想还没到饭点, 街上的人突然多了起来,连客栈中也有人跑出去看热闹,秦无病听着外面的吵杂声,几次皱眉,便直接让小福去看看怎么回事。
小福刚走到门口,林淮一脸兴奋的推门进来了,后面跟着郭义,秦无病愣了一下, 随后想到, 只要有林淮在,哪里还用小福去打探消息。
“一位刚出京准备赴任的七品官,被人砍死在驿馆!”
秦无病挑了挑眉,有些不可置信!临近京城,光天化日,驿馆之中,众目睽睽,砍人?
“凶犯被抓了?”秦无病问。
“那是自然!说是从京城一路跟过来的仇家!”林淮拿起桌上的茶杯,也不问是谁的,一口喝了:“县衙的捕快极是粗鲁,我看那凶犯被绑的如同牲口……”
“凶犯身上可有大片血迹?”秦无病又问。
“这倒没注意,只看着带死不活的,应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闭着眼?”
“那是自然,他砍人之前定是知道会被抓……他为啥不反手给自己一刀?不比这般遭罪强?被抓之后哪还有活命的机会。”林淮突然反应过来。
凤鸣说:“或许是有人看到或者听到惨叫,赶过去将凶犯治服。”
“凶犯手中有刀,又杀的兴起, 除非他想着逃命,不然, 谁上来想治服他,都阻止不了他给自己一刀。”
老和尚却说:“这人啊,对别人下手都狠着呢,对自己,还真难下狠手!不然你看那些活得比吃了黄连还苦的人,谁舍得对自己下手?”
“话是这么说,但今日这凶犯敢在驿馆行凶,必然做好了活不了的准备,与其被抓回牢中受那不是人能受的罪,最终躲不过要挨上一刀,还不如自己结果了自己,我觉着他动手前必定已经想好了。”郭义认真的说。
“那他为何还会被抓?”秦无病问:“你们知道驿馆发生了命案,跑去看热闹的时候,捕快还没到吧?等捕快到的时候,是过了一会儿才带着凶犯出来,还是很快便带着凶犯出来了?”
郭义忙道:“我们俩到驿馆门口没多久捕快便来了,然后很快便拎着凶犯出来……”
“拎着?脚没着地?”秦无病问。
郭义点头:“两名捕快一人拎着上半身的绑绳,一人拎着下半身的绑绳,急匆匆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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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淮皱眉道:
“县衙的捕快必定是接到驿卒报案才会赶到驿馆,那时凶犯必定已经被抓住了,会不会是……驿馆中有凤鸣这样的人?”
秦无病点头道:
“有这个可能,捕快赶到的时候凶犯肯定已经被治服,不然捕快不会这么快出来,再说凶犯若等到捕快来了才被治服,那驿馆中必定还有人被他砍死,或者他将自己砍死,他总不会老实的等着捕快来抓。”
“没听说还有人死。”林淮看向郭义。
郭义点点头,沉思了片刻,问:“那凶犯看着并不壮硕,只穿了一件青色长衫,被绳索捆绑之后看着更显单薄,他是如何做到带刀进入驿馆而不被人知?”
老和尚指了指秦无病道:“你看看,身边这些人都愈发的像你了!”
秦无病呵呵一笑道:“多动动脑子没坏处。”
凤鸣说:“想这么多有何用?凶犯既已被抓,自有县衙的人问案,与我们何干?”
小斯低声对小福说:“此案怕是另有隐情。”
小福赶紧拽了拽小斯,低声骂道:“你嫌七少爷得罪的人少是吧?你又不是不知道七少爷的脾气,真说上来那股子牛劲儿,这里谁能管得住他?你莫再添乱!”
小斯冷哼一声:“你当七少爷想不到?”
“他想到了是他想到了,你还添火加柴就是你的不是!”
小斯不再吭声。
秦无病此刻面上不显,实则心中十分纠结!他突然觉得自己是柯南体质,怎么到哪,哪便会有命案?偏他对案子有股子执着,没有破绽还好,眼睁睁看着全是漏洞,让他视而不见?比臀部的伤还让他难受。
可秦无病长着耳朵,众人的苦口婆心他听进去了,所以,他纠结!
老和尚在这关键时刻挥了挥手道:
“凤鸣说得对,与咱们何干?赶紧张罗晚饭,我饿了!吃完好好睡觉,这一路虽说没有赶路,总还是有些辛苦的。”
“既是辛苦,你到了客栈不回自己房间歇息,在我屋里待着又是为何?”秦无病嫌弃的问老和尚。
“我乐意!你屋里香行了吧?真是,等到了京城,你想见我也要看我得不得空!”
“你放心,只要你不来烦我,我绝不会送上门去让你烦!”
俩人斗着嘴,几人出了房间到楼下堂中用饭。
一夜无话。
转日,众人都是睡到了自然醒,只福尔摩斯四人起的相对早些。
小斯一直没想明白秦无病怎会明知案子有问题,却无动于衷,小福说那是因为七少爷长大了,知道不能随便惹祸了。
在随从眼中已经长大了的秦无病,起身后便吵吵着要去街上转转,众人用了早饭后,便出了客栈。
通惠县因离京城近,来往的官员和客商较多,自是比立山县繁荣些,只驿馆和客栈所处的这条街上,商铺便有很多。
老和尚见到什么都觉得稀奇,都要看上一看,秦无病便由着他,老和尚看东西,秦无病便和店家聊天,聊昨日驿馆杀人的事。
老和尚看了一路,秦无病聊了一路,小斯这才放下心来,七少爷还是那个七少爷!
第三百三十四章 驿馆命案(二)三更
凤鸣和郭义早就看出了秦无病的用意,二人先后都与秦无病低声说了同样的话:“莫再给自己找麻烦!”
林淮没看出来,他像是忘了昨日的事,重新想到要进京回家,一路都心不在焉。
众人逛完了整条街,老和尚还要再去别处转转,秦无病说屁股疼, 要回客栈,吓得老和尚赶紧跟着回了客栈。
这要是因为他逛街让秦无病旧伤发作,明后天大长公主到了,怎会对他有好脸色。
……
回到客栈,几人自觉地都到秦无病的房间,老和尚嚷嚷着进京后要好好出去逛一逛,不带着秦无病,林淮不客气的躺到床上, 闭目养神。
福尔摩斯四人忙乎着给这几位上了茶,郭义实在憋不住了问秦无病:
“你说你何苦非要蹚这浑水呢?这案子又没谁非让你查!你问出疑点又能如何?”
凤鸣也道:
“虽说是外放的七品官,那也是朝廷命官,敢杀朝廷命官,还是在驿馆内,若不是江湖恩怨,这后面指不定又牵扯哪位大人!你是怕自己在京城的日子太好过?”
“你问问暗卫,昨日可有县衙的人去京城报信?”秦无病喝了一口茶说。
“合着我们俩在这对牛弹琴呢?”郭义嚷嚷道。
秦无病叹了口气,说:
“这事吧,我没办法跟你们解释,就像赵光有洁癖你们不理解一样,其实是一种病,他自己控制不住,我也是病,只要看到案子,就想弄个明白,自己控制不住。”
“有病吃药呀!”老和尚喊了一句。
“无药可医!”秦无病说着看向凤鸣道:“若是县衙没有派人进京报信, 你便找个速度快的凤队成员去给郭正郭大人报信,就说此案颇多疑点,我在通惠县等他。”
郭义站起身,问:“你以为京官那么容易出京?奉旨才能出京,不然……”
“我就是想让郭大人往上报,这事明显是有人想先按下,疏通好了再往上报,等他都准备好了,还查个屁呀。”
凤鸣什么也没说,走出了房门,很快又推门进来了。
老和尚这时候也明白过来了,他问秦无病:“昨日那案子有蹊跷?”
“何止蹊跷!昨日的案子就发生在驿馆,驿馆在哪?就在咱们楼下的这条街上,驿馆中突发凶案,有人吓得跑到街上大呼小叫,这才引得路人纷纷跑去看热闹,谁会是第一批去看热闹的?”
“自然是这条街上的商户以及正好走在这条街上的路人。”郭义答。
“正是!所以我今日挨个与店家聊天,便是想问问他们都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我昨日不是都告诉你了吗?难不成他们跟我们看到的不一样?”林淮坐起身问。
“每个人关注的点不一样,你看到了被邦成粽子的凶犯,看到他身材单薄,穿着青色长衫,别人看到的是他只穿了一只鞋,身子发僵,还有人看到驿丞等到县衙的人来后,便没再出来过,按理说,捕快缉拿凶手归案离开的时候,驿丞总要露个面,但,他没再出来,还有人看到捕快未到之前,有人急匆匆的从驿馆出来,按理说,驿馆发生了命案,驿馆中人不得擅自离开,可这人为何能离开?”
林淮下了床,皱着眉说: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我和二弟过去的不算早,但比捕快早一步,捕快急匆匆的冲进驿馆,很快便带着绑好的凶犯出来了。”
“我昨日问你凶犯身上可有大片血迹,你说并未在意,为何未在意?因为那位所谓的凶犯身上的血迹并不明显,能将人砍死,必有大量鲜血溅出……若我能尸检,便能知道真正的凶犯身上应该哪里有血迹!你可还记得昨日你推门进来的第一句话说的什么?”
林淮愣了一下。
“你说一位刚出京准备赴任的七品官被人砍死在驿馆,说是仇家从京城一路跟到这里才动手,可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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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淮点头,随即又摇头道:“不对,在路上杀岂不是更方便?为何要等到了驿馆?”
“这是另一处疑点,我想知道,捕快赶到之后便将凶犯带走了,未有时间审问,仇杀一说是谁说的?”
“凶犯自己说的!在捕快未到之前,有人仗义出手将凶犯抓住,凶犯便招认……”
“这样的凶犯,不会等到驿馆才动手,既然是一路尾随,你刚才也说了,荒郊野外的不比驿馆好下手?再说,凶犯砍杀时,即便有人围观,谁敢离得近些?只怕早就吓得有多远跑多远,有艺高胆大之人上前治服凶犯,凶犯说了杀人的原因,这位侠义之人便大声高呼出来?不可能吧?况且,若真是如此,这人怎会不跟着捕快去县衙?他是人证!可我问了那么多人,没有人说见到捕快带走了除凶犯外的其他人。”
“确实没有!”林淮和郭义异口同声,林淮还补充道:“除了凶犯,便是死者被抬去县衙了,再无他人跟着去了县衙。”
“那,仇杀之说是出自谁之口?”
“或许只是围观中的某人猜测之后脱口而出,别人就当真了。”老和尚分析道。
“有可能,但,这些疑点连在一起想,是不是很有想头?”秦无病得意的问。
“若不是仇杀,谁这般胆大妄为?这可是在京城边上。”林淮嘟囔道。
秦无病翘起二郎腿:
“皇上原本就想大力整饬官场,只不过淅川王出来捣乱,这两个月皇上顾不上,眼看边关之危解了,皇上定是要重新开始,免不了有人慌不择路,不择手段。”
“要我说你担心的有些多余!”林淮道:“再有一两日王爷便到了,到时你再跟王爷禀明,查不查的自有王爷做主,王爷若是让你查,谁还敢说什么,你现在命人直接找刑部……”
“查案不比其他,尤其是命案,晚一天,一个时辰,有些证据便没有了,再有……”秦无病神色一下严肃了起来:“九哥会在这两日到通惠县,或许,这便是那位七品官被杀的原因。”
小斯脱口而出:“那官员想等王爷到了告状!”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说:“真若是这样,反倒是咱们害了他!”
第三百三十五章 决定(一更)
凤鸣皱眉道:“所以,死者没有在出京的路上被杀,凶犯也没有等他离开通惠县再下手,必是在驿馆中突然发生了什么事。”
老和尚深吸一口气:“他们若真的没有尽快上报,便是想着在老九到此地之前将屁股擦干净。”
“对,一方面要将通惠县这边的人证物证备齐,一方面疏通京里的关系, 毕竟延误上报了,我算着,无论如何今日晚些时候或者明日早些时候,县衙必定派人进京上报,不能再拖了,他们也不知道九哥到底何时到, 知道的时间也是咱们说的,等九哥到了, 只说已上报,想来九哥不会问具体时间。”
郭义说:“这么大的事一旦上报,京里一定会派人来查案,他们在没有准备妥当之前,万万不敢冒险上报。”
林淮忙问:“这么看,这个通惠县的县令是跟他们一伙儿的!”
秦无病耸了耸肩:“除非县令自身清廉,刚正不阿,不然的话,官大一级压死人,这种时候,就算曾经不是,现在也是了,不得不是!”
凤鸣什么也没说,又走出了房门。
林淮看着他的背影说:“他的耳朵是不是跟咱们不一样?凤队的人来回话,我没有一次听到过动静,他次次能知道。”
“你要行不也进凤队了?”老和尚坏笑着问。
“谁稀罕!”林淮眼一瞪。
凤鸣正好推门进来:“暗卫说从昨日咱们入县城之后,到刚刚,未发现有县衙的人出城。”
屋里这些人倒是没有一个惊讶的, 林淮反倒着急的问:“咱们就这么等着?凤队的人就算再快, 到了京城后找到郭大人,郭大人也要按规矩办事,不可能马上就能离京……”
“你还想让他干什么?”郭义有些急了:“该做的已经做了,三弟现在说破大天去,也只是个捕快,还是静海捕快,你让他拿着这个身份去县衙要求查案,谁会搭理?案子没查成,先把人得罪了!”
林淮马上看向老和尚。
老和尚眼睛一瞪道:“你别看我!我辈分再高,也只是闲散皇亲,吓唬吓唬人还行,指望我命令官员做点什么,哼!人家也得听!再说,我如何自证身份?靠你们几人的嘴?”
秦无病又习惯性的用手指敲起了桌子,边敲边说:
“京城何时派人来不着急,只要消息能送到,他们在京城的安排便会受阻,我着急这边的状况,所谓的凶犯极可能已经死了,这样一来,这案子他们想如何说便可如何说,需要他们做的,也是唯一难做的,只有驿馆中当时在场的那些人,比如驿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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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丞若是不肯就范,怕是性命难保!”凤鸣说。
“死后还会被说成畏罪自杀。”郭义接口道。
“其他在场的人他们要如何说服?能住进驿馆的,都不是普通百姓,不说九哥到了之后定会住在驿馆中,便是京城派人来查案,问话问出些蹊跷之处,他们怕是也会前功尽弃了。”
老和尚忙问:“你的意思是,现在驿馆中有些人可能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他们不敢贸然上报,担心京中派人来查,一问便看出破绽了?”
“当然!若是一切严丝合缝,没有破绽,昨日便有县衙的人进京了,之所以没有及时上报,必定是还有些纰漏没有堵上,所以他们要尽快将驿馆中的人解决掉,如何解决呢?放走,杀了,说服,做出一些假象让他们误解,也就这几种方式……”
“做假象也应在昨日案发时做,现在做还能有啥用?”林淮不解的问。
“有道理!你们想,昨日咱们上午到的,临近黄昏便发生了命案,当时咱们与驿丞的谈话被人听去不足为奇,原本咱们也没背着人,几个时辰之后他们便动手了,是不是有些急促了?尤其是杀人这个事,过程中出现些不在掌控中的事也正常。”
“你想干什么?”郭义提防的问。
小斯说:“七少爷都说了,他们眼下可能在驿馆内补漏洞,咱们自然是去捣捣乱,不让他们补上。”
秦无病朝小斯竖起大拇指。
小斯难得的咧嘴笑了。
郭义有些着急:“昨日你便知道这案子有蹊跷,也没见你着急做些什么,再等上一两日又能如何?”
秦无病笑了笑,站起身,口中说:“昨日了解的不全面,自然不敢妄动,今日算是确定了昨日的猜测,自然要动一动了。”
可秦无病的心中却不是这么想的。
昨日的他确实想过装作看不见,等襄王爷到了再说,他还没有强大到依靠自己的力量便能查案,办案!
他不断的提醒自己,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整个秦家,还有大长公主,将来还有孩子……得罪的人多了,必然会给身边的人带来麻烦,他倒是天不怕地不怕,可他怕身边的人遭受莫名之灾,连大长公主都会被人算计,更何况别人。
昨晚他一直在给自己拼命洗脑,他不认为自己伟大高尚到一心想要扫尽天下冤屈,他只是看到案子便心痒痒,找出真相像是一个魔咒般在他心底扎根,这份执着……就像他今日说的,是病!
既然是病,便有症状,所以,虽经过一夜的纠结,他早晨起来还是去做了走访摸排……
刚刚大家齐心合力的推断,让秦无病慢慢找到了两者可兼顾的办法——捣乱!
第三百三十六章 闹!(二更)
他只是去捣乱,不查案,如果幸运的话,或许能拖到襄王爷到,那些人也没能将屁股擦干净。
秦无病挥了挥手,道:
“走,咱们去驿馆看看, 襄王爷说话这两日便到了,驿馆又刚刚发生了命案,为了襄王爷的安全,咱们这些侍卫是不是得去仔细检查一番?”
“还真是!”林淮第一个附和。
郭义刚要再劝两句,凤鸣又出去了。
“你们听到了吗?咱们就这么吵吵,他也能听着……”
林淮话音未落,凤鸣又进来了,递给秦无病一张小纸条, 秦无病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一个字——闹!
老和尚两步凑上前也看到了,等林淮反应过来想看,秦无病已将纸条递给凤鸣,凤鸣手指揉搓了几下纸条便不见了。
林淮急得刚要开口骂,秦无病严肃的问:“九哥发的?”
凤鸣点头。
老和尚衣袖一挥大声道:“走,大闹驿馆去!”
秦无病一把拽住老和尚,问凤鸣:“是指定给我的?”
凤鸣又点头。
秦无病一手拽着老和尚,低头沉思了起来。
按照惯例,屋里的人都安静了。
没过多久,秦无病看向仍在愤愤不平的林淮问:“想踏踏实实娶春草吗?”
林淮蒙了:“啥意思?”
“一会儿到县衙,不管我做了什么,我表现的如何张狂,你都只许站在一旁看着,不许发一言,可做得到?”
“为啥?”
“为了娶春草!”
“这跟她有啥关系?”林淮瞪着眼,张着嘴。
“你还是等在客栈吧!”
“别啊!等会儿,你不是去驿馆, 你要去县衙?”林淮的眼睛瞪的更大了。
秦无病又看向郭义道:“二哥陪大哥等在客栈吧, 之前好不容易攒下点功劳……你们跟我不一样。”
郭义皱眉问:“王爷命你做什么?不管做什么肯定不能害你就是了……”
“有些事不能只看眼前,你们俩生在侯府,这种挣功劳的机会不多,别浪费了,你说的对,九哥自然不会害我,只是,眼下要吃点亏,大哥性子急,没脑子,我怕他一冲动,乱了我的事不说,也连累你们丢了功劳,便得不偿失了。”
郭义像是听明白了,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林淮急道:
“我是没脑子,但你跟我讲明白,我又不是听不进去道理,再说了,我答应过你,你不让我干的我绝对不干,别的不说,大哥守诺这一点做得还行吧?不然我早偷着去兰宁了。”
郭义也道:“三弟不如有话直说,也省的我们俩在客栈待着心内焦急。”
老和尚拍了拍秦无病拽着他的那只手,说:“你先松开,我又不是你大哥,脑子一热迈开腿就跑。”
秦无病松开手,挠了挠脑门说:“这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明白的,你们俩安心在客栈中等着,等我回来再跟你们说,福尔摩斯!你们四个也留下,凤鸣!将凤队的人叫上,七叔,咱们出发!”
说罢,秦无病被老和尚拉着快速出了房门,凤鸣摇着脑袋跟在后面。
屋里的林淮和郭义对望了一眼,然后两人又看向福尔摩斯四人,本来想发脾气的林淮,莫名的没了脾气,连福尔摩斯都没带,想来不会有什么危险。
……
秦无病和老和尚大摇大摆的走到县衙门口,凤鸣上前与衙役报了名号,衙役飞奔入内禀报,不多时,县令张祥松拎着前襟跑了出来。
张祥松不过三十出头,如今虽只是个七品县令,因守着京城,未来无限可期。
可惜,偏让他赶上了驿馆命案,不论他这个县令如何做,免不得要被调任到苦寒之地受两年罪,但他心里明白,这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张祥松自然明白留得青山在的重要,他怕的是青山留不住!
就在秦无病带着皇上的七爷爷上门找麻烦的那一刻,他正在交代后事,凡事做两手准备是他的做事习惯,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既然是万一,便不是大概率会发生的事,可当张祥松听到衙役的禀报,他有种万一要实现的不祥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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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笑呵呵的迎着张祥松走了过去。
张祥松利落的跪地给老和尚磕头,秦无病毫不避让。
老和尚理都没理,径直朝县衙里面走去,张祥松赶忙起身追了上去,躬身引着老和尚和秦无病走向后院的正厅。
凤队跟来了十人,守在厅外。
凤鸣跟着秦无病进去了。
老和尚自然是坐在上首位,秦无病毫不谦让的也坐在上位,但面色已无之前的和善。
张祥松眼见秦无病面色不善,以为是自己刚才只顾着这位老祖宗,忽略了这位即将成为驸马的驸马,引得这位不爽,他赶紧讨好的道:“早就听说驸马诸多功绩,张某未曾想有幸能……”
“你可知罪?!”秦无病打断张祥松,大喝了一声。
吓得张祥松差点便跪下。
老和尚也被吓了一跳:“你这也太突然了!就不能过渡一下?”
张祥松惶恐不已,躬身问:“不知驸马……何意?”
“何意?字面上的意思!你少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既然你听过我的功绩,便应该知道我最擅长何事!你们在这上边弄虚作假,便是班门弄斧!”
张祥松更慌了,他确实听过不少秦无病的功绩,秦无病现在还不知道,他在京城已经有了绰号——一品捕快!
这个绰号有双重的意思,一是秦无病虽只是捕快,却有一品大员都难有的权利,二是秦无病这个捕快已经拉下来好几名一品大员了,从一品也是一品。
秦无病可不知道自己名声如今已是这般鹊起,他以为县令刚才的话不过是讨好的说辞,便意气风发的将自己这段时间查明的案子一股脑说了出来,费了两壶茶。
张祥松犹如听书一般,有的案子他知道,有的他不知道,有的关系他知道,有的关系他不知道,秦无病讲的时候对自己又毫不吝惜赞美之词,听得张祥松云里雾里,听得老和尚快睡着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猜测(三更)
等秦无病讲完了,已是过了午饭的时间,老和尚嚷嚷着饿了,张祥松忙说下去亲自准备,被秦无病否了。
“两碗阳春面即可!用不着张大人亲自动手,凤鸣!派两人去厨房看着点,别给他们机会把咱们都毒死。”
张祥松听罢不自觉双膝一软, 跪到地上,鼻涕眼泪的说了一通不着边际的‘肺腑之言’。
“驿馆内抓到的凶犯还活着吗?”秦无病根本没听。
张祥松的表情定格在三分哀伤七分坚定上,好一会儿才说出:“凶犯已在牢中自尽。”
“哦,驿丞呢?在家中自尽的,还是在驿馆中自尽的?”
张祥松张着嘴愣住了。
“怎么?你们还没动手?不应该啊,你们怎会让驿丞活着?”
“驸马……驿丞是, 是畏罪自尽……”
“你怎么没自尽?你不畏罪?”
“下官, 下官确实有失察之罪,但……”
“但个屁!即刻将死者的尸首,凶犯的尸首和驿丞的尸首准备好,我要验尸!”秦无病站起身,厉声喝道。
张祥松直接坐到地上,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刚刚秦无病说书的时候,特意突出自己验尸的本事,张祥松怎会听不出来,别管真假,只听之前秦无病的话,便是已经怀疑这起案子了,若真有这个本事……
张祥松不敢往后想,这也不是他能想的,他现在要做的是赶紧出去,让自己冷静冷静。
秦无病像是看出了张祥松的心思,只见他突然脸一变,和颜悦色的道:
“想来这事也不是你一个人能决定的,去吧,我给你一盏茶的时间, 商量好了就回来, 尸检我是一定要做的,你也知道襄王爷这两日便到,无论如何我要在襄王爷到之前捋出头绪,所以,我让你去商量也是给你个体面,他们见不得人,只能靠你在外面蹦跶,你想想,原本你只是失察之罪,蹦跶多了,恐怕得不了好!记住了,尸检我一定要做,你们同不同意我都要做!”
张祥松听得惊慌不已,还能说的再直白吗?这捕快怎像是什么都知道一般?
张祥松呆愣在原处竟是忘了动。
“你现在不走,一会儿可没机会再离开我身边了,哦,对了,张大人可能是忙的忘了派人进京上报,我替你做了,不用谢我。”秦无病说的很温和。
张祥松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离开!
秦无病看着张祥松连滚带爬的出了门,面色一沉,先看了一样凤鸣,看着凤鸣到门口又回来,这才说:“我不该带七叔来!”
“怕啥?他们难不成还真敢杀了你我?”老和尚瞪眼问。
“被逼到死胡同,只能放手一搏!今日我已经将话都说明白了,他们应该清楚只要我活着,今日即便没有做尸检,等七叔到了之后我自然会说,到那时,他们还有什么理由拦着我尸检?”
“毁尸灭迹便是了,杀咱俩?下下策!那县令也不能答应,到时第一个死的便是他!”
“就怕他们当中有没脑子的。”
“有凤鸣在,你怕啥?”
“我要是自己来的,自然不怕!你现在多金贵,万一擦破点皮,皇上能放过我?”
老和尚很受用,笑呵呵的道:“放心,我带着双截棍呢!”
“人家用弓箭,你用双截棍顶什么用?”
“也对!不过……”老和尚探究的看向秦无病:“你向来想的周全,这次怎会这般冲动?”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叹了口气问:“九哥让我闹,如何闹?为何要闹?”
老和尚摇头道:“你别问我,我只知道老九不会害你。”
“九哥不知从何时起很喜欢跟我玩默契,这次至少还有一个字,之前在他身边,有时候一个眼神,我就得明白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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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难为你!”
“谁说不是!一开始我想表现自己,自然全神贯注使劲儿琢磨,谁知道九哥越来越过分,在西宁的时候,他像是认为我还能看到他的眼神一般,什么消息都没有,任凭我一个人折腾,如今就给了一个字,我也只能瞎猜,猜对猜错反正有九哥在。”
“你猜着啥了?”
“我猜,九哥想让我借这个案子,惹点麻烦,犯点错。”
“为何?”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胡谦的案子,皇上要给什么人一个交代,我自己犯点错,也省的别人给我强安一个,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九哥应该快到了,或者已经在通惠县了。”
“啊?你咋知道的?”
“这案子昨日我有疑虑但没有确定,是今日上午咱们说了半天,才断定肯定有问题,九哥若是离着稍远些,这些细节谁跟他说的?我收到九哥那个字的时候,距离案发不过刚过去一个晚上,九哥凭何推断我可以借这个案子闹一闹?”
“老九确定这个案子有问题!”
“所以呀,离得远怕是难用确定这个词,我就想着闹呗,反正有九哥撑腰,去驿馆跟谁闹?只能来县衙,正好也能将真正凶犯的精力吸引到我身上来,这也是我今日想做的,便没再想那么多。”
秦无病顿了一下,又道:
“我想着若是我非要验尸,他们肯定不让,搬出规矩,惯例,律法来阻拦我,我便趁此机会砸了县衙,做出一副谁都拦不住,死活都要验尸的样子来……”
“这不是挺好吗?就这么干!”
“可我刚才说的太多,一不小心把他们的后路都给堵死了,你要知道,狗急了是真会跳墙啊!别没等我撒泼呢,他们弓箭,弓弩全上来了……”
“真是那样,他们也是吓吓咱们,绝对不敢放箭。”
“问题是他们留我活着,最终他们就得死呀!”
老和尚刚要点头,凤队两人架着浑身颤抖的张祥松进来了。
“怎么回事?”秦无病问。
凤队一人说:“他想跑!”
说着俩人将张祥松扔到地上。
张祥松瘫坐在地上,面无表情。
秦无病说了句:“有劳!”二人退到门口。
“他们逼你对我下手?”秦无病走过去,蹲在张祥松身前,温和的问。
张祥松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秦无病,他想不通,眼前这个人怎么会什么都知道!
第三百三十八章 假县令(一更)
“这个并不难猜,我若是死在县衙,你必死无疑,你的家人也好过不了,可你若是不动手,你及你的家人怕是也难逃一死,你无计可施, 眼下能想到的只有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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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祥松浑身一激灵。
“那些人的脑子真是……我竟找不出词儿来形容他们!你可别跟他们一样。”
秦无病说着站起身,重新坐到椅子上。
“他们保不了你的命,只会害了你的命,但,你信不信我?”
张祥松抬头看向秦无病。
“我能保你的命!”秦无病说的很严肃。
“我们俩一起保!”老和尚嚷嚷道。
张祥松像是憋在水中突然有人将他拎了起来,可以重新自由喘气了,他激动的连磕了好几个头,秦无病要是不上前拽着, 他或许就磕死了。
秦无病让张祥松先稳定一下情绪,然后讲一讲他有什么把柄在那些人手中。
秦无病认为驿馆命案可不是小案子,不是随便糊弄就能过去的,张祥松自然知道其中利害,还能为人所用,必是有把柄在人手中,而这个把柄也肯定不是小事。
秦无病能想到的不过是行贿受贿,买官卖官,仗势欺人这类事,可当他听完张祥松丰富多彩的人生,第一个念头是后悔,后悔不该轻易许下承诺,而老和尚已经用实际行动表达了自己的后悔。
只见老和尚从椅子上窜了过去,抬腿一脚将张祥松踹倒,口中骂道:“你还是不是人?!”
秦无病挠了挠脑门说:“难怪那些人不怕你不听话,跟着他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你的这些事一旦被公之于众, 必定死罪难逃。”
“驸马, 驸马刚刚应承保我性命!”
张祥松爬到秦无病脚下, 抱着秦无病的腿便开始哭,凤鸣上前拎起他,可他的双臂还死死抱着秦无病的腿。
凤鸣冷声道:“松开!”
秦无病劝道:“他有的是办法让你松开,只是,你的双臂怕是废了。”
张祥松刚刚是见识了凤队那两人的厉害的,听了秦无病的话赶紧松开了双臂。
凤鸣拎起他扔在离秦无病稍远的地方。
“你用张祥松的身份生活了这么多年,若是一心为民清廉为官,张祥松也算死的值了,可你没有!即便没有驿馆命案,你满腹心思都在钻营升官发财上,早晚也是死……你本名叫什么?”
“田有贵。”
“你说你跟张祥松是同乡,对他的情况十分了解,说他幼年父母相继离世,他便一直借住在姑母家,可对?”
“是。”
“她姑母家家境如何?”
“殷实。”
“对他可算苛责?”
“尚可。”
“他姑母家的孩子有几人?”
“五人”
“几男几女?”
“两男三女。”
“这户人家可是姓田?”
“是。”
田有贵说完愣住了。
“你与张祥松是表兄弟!”秦无病看着田有贵,笑的很温和。
田有贵浑身开始发颤。
“还真是,别人就算对张祥松知道的再清楚,这些年也会露馅了, 只有他姑母家的孩子, 一家子都会帮着上下欺瞒!”
田有贵垂下了头, 算是默认了。
“你当年买下考题,将考题给张祥松,等张祥松高中之后再取而代之,这件事你一个人做不了!”秦无病说的很轻松。
田有贵惊的下巴差点掉了,他刚才只说同乡张祥松进京赶考后中了进士,他便心生歹念,杀了张祥松,取而代之,虽也零零散散说了些别的事,但他只字未提买考题的事,这捕快为何知晓?!
看着田有贵的表情,秦无病知道自己说对了,他呵呵一笑道:“不用惊讶,我是人,不是神!是你自己告诉我的。”
“他什么时候说了?我咋没听到?”老和尚都惊讶了。
“他与张祥松是姑表亲,自然对张祥松十分了解,他刚才说因为是同乡,一起进京,张祥松进京自然是为了科考,他呢?他没说。张祥松一直寄人篱下,但是姑母能供张祥松读书,实属不易,虽说姑母家供得起,但若是不供也没谁说什么,他若想当官自己考呀,他为何要杀了张祥松取而代之呢?只因为他自己读书不行考不上吗?”
老和尚沉思片刻道:“若是杀了便能替,人人可为,那读书科考岂不成了早早送命的祸根?真当朝廷是摆设!”
“说的就是,他一个富家子弟,还不是京城中人,哪来的胆子如此行事?张祥松自幼与他生活在一起,正常来讲,必然情同亲手足,张祥松考中他理应欢喜才对,张祥松也会报恩,这是皆大欢喜的事,怎会生出杀人的念头?还取而代之!从此再不能用真名,全家上下都要跟着说谎,且一旦暴露,便是死罪,何苦呢?”
“你这么一说,确实说不通,怎会突然便起了杀心?”
“必是有缘故!说起来,我也是想起了之前的一桩案子,那时我还在静海县,一位进京赶考的学子被人毒死在客栈,案子倒是不难查明,跟这两位差不太多,都是表亲,进京赶考这位曾经也是殷实之家,后来家道中落,落魄不堪,可他的这位表亲并不知晓,还以为这位亲戚依旧富足,便想起卖考题赚些银子的想法。”
“他能弄到考题?”
“能!这案子九哥知晓,他本想着卖考题,可在静海县见到这位进京赶考的亲戚的时候才知道,这位亲戚没钱!可这位亲戚知道有考题,眼睛都红了,威胁着不给他考题便去告官,这才被杀。”
“哦!”老和尚指了指跪在地上,呆傻的田有贵说:“这小子没有理由眼红自己兄弟高中,便动手杀人,定是因为些什么不得不杀。”
“对,因为什么呢?若是因为在家中的一些积怨,路上便杀了,不可能等到张祥松高中之后,这一前一后差别可大了,可他不仅杀了,还取而代之当上了官!如今被人用此事做要挟,可见当时并非只有天知地知,还有别人知晓。”
“那是自然,就他一个人怎能做到杀人后顶替为官。”
“能在他杀人后,帮他为官的,自然是官小不了,这么个大官,为何偏要帮他?除非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科考舞弊!”老和尚总结性的说道。
第三百三十九章 砸!(二更)
秦无病看向田有贵问:“我们说的对吗?”
田有贵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他是没想明白,他就在这跪着,竟是没人问他一句。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说:“你的命我暂时保下了!”
田有贵心中一喜。
“但你能不能活着,不全看我,还要看你自己,除了按照我说的去做之外, 你不得擅自离开我身边,不然,我也护不住你!”
田有贵重重点头。
“驿馆命案是谁做的?”秦无病突然话题一转。
田有贵先是一愣,随即哭诉道:
“我真不知道是谁做的,只是,案发那日接到报案,原本我要带着捕快一起去驿馆查案的, 谁知来了一个人,将我叫到一旁, 说这案子的凶犯已经被抓,还给了我一张凶犯已画押的口供,还说,说暂时不可上报,何时上报自会通知我,说若是我不按照他说的做,当年的事便会被揭穿……”
“你好歹也是个县令,怎的来一个陌生人便可将你叫到一边?”老和尚不解的问。
“他,他手里有当年我交给他们的,我自己的印章。”
“刚刚是谁让你想办法杀我灭口?”秦无病问。
“我回到书房,书桌上便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杀掉捕快!”
“当年你从谁的手中买来的考题?”秦无病又问。
“是,是客栈掌柜的卖给我的,我不知真假,便没有对表弟说实话,只说是往年的考题让他看一看,哪知表弟考完出了贡院便跟我急了, 问我为何考题与我给他的一般无二, 我这才实话实说,他读书读得脑子不转弯,非要拉着我报官,我先将他哄骗回客栈,想着再好好劝一劝,哪知他榆木疙瘩,死活不肯,且越说越气,声调也高了,便被客栈掌柜的听到了,他寻了个借口将我叫出,说表弟这般闹下去,我们都要掉脑袋,然后便给我出主意,告诉我该如何做。”
“如何做?”老和尚问。
田有贵忙说:“那掌柜的让我安抚表弟,说等知道结果了再做决定,若是没中, 便回去好好读书, 准备三年后的科考, 若是中了, 我便自己去自首,表弟高中的事自然不作数。”
“张祥松信了?”老和尚问。
“信了,他是读书读的脑子不会转弯。”田有贵说着,垂下了头。
“谁去看的金榜?”秦无病问。
“客栈的伙计。”
“谁接的喜报?”
“我。”
“那时张祥松已经死了吧?”
“是。”
“掌柜的就不怕别人认出你不是张祥松?”
“他说他能安排好,再加上表弟性格孤僻,本就未曾与住在客栈内的其他考生多言,我就想着,或许可行。”
秦无病冷哼了一声问:“所以,你自始至终只是跟客栈掌柜的联系,不知他的考题从何而来?”
田有贵摇头低声道:
“不知!掌柜的又找我要了五千两,说是可保我安安稳稳用表弟的身份,做个七品官,但他让我写下因嫉妒表弟高中,便心生歹念杀人后取而代之的供词,签字画押,还将印章交给他。”
“他让你写你便写?你不知道只拿这一张纸,你一辈子便要被人牵着鼻子走?”秦无病不可置信的问。
“我怎会不知?可,那时候,一步步的,我已没有别的办法!”
秦无病长长叹了一口气。
老和尚忙问:“你揪着几年前的案子没完了?你来干啥的?”
秦无病说:“简单!”他看向田有贵问:“被杀的七品官,驿丞,所谓的凶手,这三人的尸首可都在县衙中?”
田有贵深吸一口气,他已经不惊讶秦无病为何知道凶犯已经死了,忙说:
“凶犯与被杀之人的尸首在,驿丞的……不在,因是畏罪自尽,家里人拉回去了。”
“也就是驿丞在驿馆内‘畏罪自尽’的。”
“对。”
“凶犯到县衙时已经没气儿了吧?”
“嗯!”
“这样!”秦无病站起身:“我要验尸,你不让,我仗着自己是未来驸马的身份强行要验尸,你便命衙役上来阻拦我,我的人便将县衙砸了,你有没有极信得过的人?哎呀,不用了,凤鸣!找个凤队的人换上衙役的衣服,一会儿你们在里面砸,让他跑出去喊‘静海捕快砸县衙了!’”
老和尚听得跃跃欲试,已经开始撸袖子了。
凤鸣面无表情的去门口安排了,田有贵却吓得面无人色,哆嗦的问:“我,我命人,跟,大人,打?”
“你放心,我让人下手轻一些,做做样子,但县衙我得砸,尸首我得见,你到时只管上折子告我,照我说的做便是。”
说着,秦无病也走向门口,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喊道:“干活!”
……
黄昏时分,通惠县城内人头攒动,听说静海捕快在砸县衙,听说这个静海捕快是大长公主亲定的驸马,听说此人蛮横跋扈……
没人关心这位静海捕快为何要砸县衙,人人都急着看县衙被砸成什么样子了,想看看往日鼻孔朝天的衙役们现在是副什么嘴脸,看看大长公主选定的驸马是何等模样……
县衙门口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附近的院墙,大树上也全是人,县衙门口有两位带伤的衙役把守,有人试图欺负二人有伤冲进县衙看个仔细,却不成想门槛都碰不到便被掀翻在地,两名衙役拔出腰中长刀,大喝一声:“擅闯者,格杀勿论!”
便再无人敢向县衙里面冲。
但县衙内一片狼藉的景象还是被看到的人,有声有色,添油加醋的传向四面八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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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章 无病呻吟(三更)
而此时,秦无病刚刚尸检完两具尸体,正神情严肃的站在院中拧眉苦思,凤鸣站立一旁,时不时的环顾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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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和尚还在找前衙还有哪里能砸,凤鸣派人跟着,老和尚指哪砸哪。
田有贵不用装, 已经是一副带死不活的样子,他无力的坐在前衙正堂门口的台阶上,手中抱着官帽,头发被微风吹得有些散乱,任谁见了都会先同情三分。
老和尚砸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跑去找秦无病。
“我说怎么哪不对呢!”老和尚嚷嚷着走进秦无病站着的院子:“咱们是不是中午没吃饭?你让做了,但咱们没吃!我说我还没尽兴呢, 怎么就没劲儿了!”
“差不多就行了, 我觉着九哥该该到了,不然我怎么收场?”秦无病说着走出院子,朝前衙走去。
老和尚走在身旁,不怀好意的问:“你说这次你要是猜错了,可如何是好?”
“那叫推断,不是猜!再说,错了又如何?你砸的,又不是我砸的。”
原本还一脸坏笑的老和尚顿时急了:“你连我也算计?”
“这事儿怪不着我,你找九哥去……”秦无病话没有说完,隐约看到了二龙的身影,他赶紧加快脚步,一进前衙的院子便看到襄王爷背着手站在前衙的院中,田有贵浑身颤抖的跪在一旁。
“玉儿呢?”秦无病走到襄王爷身前开口便问。
襄王爷叹了一口气,先朝老和尚行礼,喊了声‘七叔’,然后扭脸看向秦无病问:“进京之后, 你打算还这般没规矩?”
秦无病嘿嘿一笑道:“这不还没进嘛,进了再说。”
“我让你闹,没让你砸!”
“有何区别?”
“你闹,顶多是心无律法,目中无人;你砸,那便是与谋逆无异!”
秦无病瞪着眼睛张着嘴,浑身僵直。
老和尚拍了拍胸口开口道:“我砸的!”
襄王爷摇了摇头,说:“回驿馆再说吧。”
秦无病耷拉着脑袋跟在后面,还不忘拉着田有贵一起。
襄王爷回头看了一眼问:“他很重要?”
秦无病嗯了一声,没精打采的说道:“除了这起案子,还有几年前的科场舞弊案。”
襄王爷笑了:“你这小子,不知哪来的运气,过条河顺手都能捞着个银锭子。”
秦无病没吭声
……
县衙门口看热闹的人被襄王爷的侍卫驱散了,其实基本没用这些侍卫做什么,只摆出架势,百姓便都避让了,再说,天也黑了,该回家了。
襄王爷留了人在县衙收拾烂摊子,一行人步行向驿馆走去。
路上,襄王爷没有说话,借着落日的余晖, 秦无病看到了襄王爷的疲惫, 秦无病建议襄王爷坐轿,襄王爷说:“一路都坐在车上急急赶路,遛一遛挺好。”便不再说话。
秦无病有些忐忑的看向老和尚,老和尚回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其实秦无病担心的不是砸了县衙会是什么罪名,而是担心大长公主,她没理由不跟来呀!可襄王爷没说。
别管平时秦无病在襄王爷面前多么的没大没小,但襄王爷严肃起来,秦无病便不敢放肆了。
好在没用秦无病担心太久,大长公主便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大长公主之所以来晚了,是因为先去驿馆了。
正如秦无病之前想到的,之前住在驿馆内的人,大部分都走了,理由是身上有差事,耽误不得,这是驿丞回答大长公主的话,大长公主直接命人将驿丞绑了单独看管起来,又命人对昨日案发时便住在驿馆内的人,挨个问话,又命人收拾了几间客房,命人准备好晚饭,这才出来。
凤鸣在一旁听了大长公主跟秦无病低声说着之前都做了什么,犹如听到了惊天的大事!
要说大长公主会抓人,问话,这都正常,大长公主何时操心过住和吃?而如今大长公主不仅像个小媳妇儿一样收拾房间,准备晚饭,还亲自迎出来……
“春草你安置好了?武定侯那有没有退婚的消息?”
秦无病和大长公主低声聊着闲天。
“春草一家我命人送去客栈了,有林淮在,一定安置妥当,武定侯这段时间都没在京城,应是去了兰宁,但也在回京的路上了,等他回来的吧,对了,羌戎退兵了,南邵也老实了,这下天下又太平了!”大长公主笑出了梨涡。
秦无病却叹了一口气问:“外忧已解,内患何时能除?”
“你怎么跟九哥一样,整日忧心!凡事都要慢慢来,那有一口吃个胖子的,我就劝九哥,至少我们回来的路上,比去的路上遇到的贪官少一些,大不了以后每年咱俩都出去一趟,杀上一杀!”
秦无病宠溺的看着得意的大长公主,问:“以后有孩子了怎么办?带着他们一起去?从小就让他们见识一下人间百态?”
大长公主面颊绯红,嘟着嘴低下头,没有做声。
“这事不能落下我们家孩子!”老和尚接口了。
“差辈了!我儿子兴许比你儿子大,还要天天喊着叔,太吃亏,我不干!”
老和尚一听更是美得不行,襄王爷突然开口道:“你儿子吃亏?我儿子呢?我儿子比你还大,不也一样要管七叔的儿子喊叔!”
“最吃亏的是皇上。”大长公主低声说完,笑的眼睛弯成月牙。
几人都笑了,秦无病却突然悲伤的道:“唉,我如今命都难保,怕是没机会看到那一天了。”
大长公主一惊,襄王爷转头瞪了秦无病一眼,斥责道:“知道你这叫什么吗?无病呻吟!”
……
第三百四十一章 驿馆命案(三)一更
众人回到驿馆,小摩小斯二人倒是等在驿馆,小福小尔被林淮留在了客栈,若放在平时,林淮必定跟来问个明白,今日怕是没这个功夫,此时定是拉着郭义, 小福小尔为春草一家忙乎着。
驿馆内其他人都被大长公主命人提前交代不用出来见礼,驿馆内的驿卒,驿丞都被大长公主的人看管起来,伺候的人也都是大长公主的人,倒是省去不少烦扰。
难得的,襄王爷, 老和尚, 大长公主和秦无病四人坐在襄王爷的房间, 安安稳稳的吃了一次家常便饭。
期间谁都没有说话,这是襄王爷和大长公主的习惯,而老和尚和秦无病是因为饿坏了。
吃完饭,几人喝着茶,这才说起正事。
“明日一早,七叔跟我和玉儿一起启程回京。”襄王爷开口就把秦无病说愣住了。
“我呢?”秦无病问。
“你?限你两日内查明驿馆命案,再回京!”
秦无病刚要问为何,大长公主忙说:“九哥也是为你好,明日我们启程,要后天上午到京,到时皇上要出城亲迎七叔,文武百官自是少不了,那阵势……”
“我留下查案!”秦无病果断接受安排,金陵城外那番遭遇,他至今心有余悸,他可不想再受那番罪。
“到时皇上也会昭告天下,封七叔亲王位, 睿亲王!”襄王爷严肃的道。
秦无病没憋住,扑哧笑了一声, 说:“亲王是必然的,为何是睿?与本人不符。”
老和尚扑过来就是一顿拳脚,还是大长公主噘着嘴,跺了跺脚,老和尚才停手。
襄王爷摇了摇头,说:
“你呀,我让你闹一闹,是想让你犯些小错,你这一趟西宁之行,功劳太大!江南赈灾你们秦家也立了大功,皇上着实烦恼,该如何封赏?”
“能把玉儿嫁给我就是对我最大的封赏,其他的不用。”秦无病潇洒的挥了挥衣袖。
大长公主抿着嘴笑。
襄王爷像是没听到一般,继续说道:
“皇上想来想去,觉得你家人的封赏不能差了,你嘛,此时不宜太过显眼, 犯个小错, 功过抵一下,哪知你砸了县衙,这回好了,功过全抵了!”襄王爷两手一摊。
“耽误我成亲吗?”秦无病紧张的问。
老和尚忙说:“进京见了皇上,我第一句话便说玉儿这门亲事我不同意,你这个小子不是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人……”
“七叔!”大长公主愤愤的喊了一声。
“你别理他,谁不同意都有可能,唯有他巴不得咱俩明日便成亲,生个比他儿子大的儿子来,好看咱们吃亏。”
老和尚笑得见牙不见眼,大长公主脸颊绯红。
“婚事不会耽误,只是……皇上怕你有想法,让我对你劝导一番,我回信说‘功名利禄不在无病眼中,无需担忧。’”
“还是九哥懂我!”秦无病认真的说。
“明日刑部派来的人会到,你们尽快将案子查明,也算是为你砸了县衙找个正当的理由。”
“我是为了验尸,死者和他们抓的凶犯,二人的尸首都在县衙,我自然要看看,县衙里的人不让,我才一怒砸了县衙,成功验尸!整个过程,也就是……豪横了些。”秦无病笑得很得意。
“可有发现?”襄王爷问。
“死者是被一刀捅死的,并非是外面嚷嚷的用刀砍死,死者死亡时间应是昨日午后,但昨日接近黄昏的时候驿馆才传出杀人的消息,这是第一个疑点,第二个,死者胸口中刀,捅进去又拔出来,胸前里衣的血迹是大片浸润的,而流柱状的血迹是在肋骨两侧向背部的方向而非向下,也就是说,死者遇害时是躺着的,第三个,从死者尸斑分布可看出死者死后曾被挪动过,第四,死者穿的长衫上,除了胸口处有浸过来的血迹外,再无其他地方有血迹,刀口也与里衣上不符。”
“你是说,死者外面的长衫是死后才穿上的?”老和尚问。
“对!死者应该是在午睡的时候,被人潜入房中,一刀捅在心窝处,当场毙命,但当时凶犯没有声张,而是等到黄昏才给死者穿上长衫,摆出别的姿势,肯定不是在床上,让驿馆里的人发现,而那时,所谓的凶犯,就是他们抓到的那位,手里握着刀,与死者倒在同一间屋内,几乎没有了气息。”
“啥叫几乎没有了气息?”老和尚问。
“那名假凶犯的死亡时间确实是在黄昏前后,死亡原因是后脑遭钝器所伤,就是有人拿着硬物狠狠砸在他后脑,当时有没有死不知道,但是不及时救治肯定是会死,我记得有人说过,看到两名捕快将捆绑好的凶犯带离时,他的眼睛是闭着的,身体发僵,或许那时便已经死了。”
大长公主接口道:
“他们想做出凶犯杀人后,有人在背后将凶犯击倒,然后捆绑好,等捕快前来的假象,到时再买通县衙仵作,对死者的死亡时间改一下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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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点点头,说:
“可惜,问题不仅仅出在死者身上,那位假凶犯的尸首一样可证明他不是真的凶犯!他是被人击中后脑倒地后死的,基本上血都在脑袋周围,流在地上了,所以不管绑他的人如何翻动尸体,血迹都难在长衫上形成喷溅状,而手握短刀捅人,身上必定会溅到血迹,他没有!”
秦无病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这是一点,第二点,凶器已给交给县衙,我看到了,不管这把短刀是什么样子,假凶手都不曾握过刀,他的双手自然下垂,没有弯曲抓握的迹象,即便他被砸晕后没有立刻便死,手中的刀也被人拿走,但我相信,没人会去将他的手指头一根根捋直,他的手理应还会呈现抓握的转态,若是砸完便死了,更是不会改变。”
“你说的这些……其他仵作看过尸首,是否也能有此结论?”襄王爷问。
秦无病想了想,说:“理应结论相同。”
第三百四十二章 安排(二更)
大长公主说:
“我到驿馆之后命人问了昨日住在这里的人,他们都说未曾听到任何喊叫,求救的声音,倒是看到了几个陌生人出出进进,也没当回事,驿馆每日人来人往也正常,只是那几人看着不像官府中人。”
秦无病叹了一口气, 这要是有监控可调取,不就简单多了。
襄王爷沉默片刻道:“我们回京无法带着这两具尸首,你尽快回京吧!”
“那位假县令如何安排,跟着我怕是危险太大。”
“假县令?”
秦无病忙将田有贵的生平介绍了一下,听得襄王爷紧皱眉头,秦无病说完半响之后,襄王爷才开口道:
“我将此人带回京!看样子驿馆命案不是那么快便能水落石出的, 明日你先放手去查,幕后之人应在京城,你将这里该查该看的都查看明白,带着人证物证和尸首回京,我把二龙留给你,还有之前给七叔的那二百人也留给你,你回京的路怕是不会安全。”
“九哥……”大长公主喊了一声。
“你脑子有他好使吗?真说遇到事,他自己反倒好想办法,你在身旁,他必会乱了心神!”
“要不我留下吧!”老和尚起身说。
秦无病病急道:“城门外等着给你颁发睿亲王的奖状呢,你留下?我就说皇上这个睿字起的不好,诶,又动手……”
“还有武定侯家的老四,”襄王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老和尚便收了手看向襄王爷,等着下文。
“明日也跟着我们一起进京吧,郭义出门时跟着我,回去我也要将人囫囵个的交给永诚侯,留武定侯家的老四跟着你, 平白添乱,何况还有春草一家子……我不理你们如何处理,只是别给皇上找麻烦,那姑娘确实不错,一路上我看着是个重情重义,分得出轻重的,嫁给那个莽夫真是便宜了他,武定侯说下的这门亲事,怕是只有他自己愿意,唉,你们看着办吧,只记得别给皇上添麻烦。”
秦无病赶紧点头。
几人又说了些闲话,这才各自下去歇息,秦无病终于等到与大长公主能单独待一会儿的时间,俩人站在大长公主房间门口,秦无病满心欢喜,摩拳擦掌,大长公主歪着脑袋关切的问了一句:“你身上的伤……全好利索了吗?”
秦无病只觉得左臀抽搐了一下, 当初那种钻心的疼一下子被唤醒, 所有的好心情可就烟消云散了。
凤鸣在不远处已经笑弯了腰。
大长公主不解的看向凤鸣,问:“他怎么了?”
“可能是病了,你把他带走吧,有凤队其他人在也一样。”秦无病说的很认真。
凤鸣直起腰,忍住笑说:“驸马要想清楚,我跟大长公主走了,一路上可能会捡些好笑的事说给……”
“我离不开凤鸣!还真不能让他跟你走,万一那些人半路埋伏,我反应不过来也是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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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长公主看了看凤鸣,又看了看秦无病,嘟起嘴说:“你们俩有事瞒我!”
“有什么事能瞒住你?我们俩平日里喜欢斗嘴,也是一种消遣,对了,春草那,你多帮一帮,她们一家第一次进京,必定惶恐,刚才当着九哥我没好意思问,春草住哪?大哥是有宅子,但还没成亲便让春草住进去,怕是不好吧?你要是没意见,我家在京城倒是有两处宅子,留一处我住,那一处让春草住行不行?”
秦无病打岔的功夫了得,大长公主顺着他的意思想了想,便忘了之前的事。
“之前我便问过春草,想让她住到我那里,她不肯,说要住客栈,想来是怕不自在吧,我便也没再勉强,你若是有宅子,明日我问问她。”
秦无病马上扭头看了眼小福,小福上前从怀中掏出两张房契双手托住,送至大长公主面前,说:
“离开金陵后,我和小尔先去找了老爷,老爷便将这两张房契交给我,说是七少奶奶跟着回家那次,忘了给七少爷了,七少爷到了京城还是住自家宅子舒服,宅子里留有老仆看管,但是也不认识七少爷和我们,所以让七少爷带着房契和……”
小福说着,又看向小尔,小尔赶紧上前,从怀中掏出一块儿雕刻精美的木牌,双手呈上说:“七少奶奶只需给下人看这块儿木牌便可。”
大长公主没有马上接过,她疑惑的看向秦无病,既然有木牌即可,为何还要拿房契?
秦无病马上讨好的说:
“我这不是想进京后能歇息的舒服些嘛,便只有辛苦你到京后去将宅子收拾一下,不然等着福尔摩斯动手,我不知道何时才能躺下歇着,再说,春草若是要住,也要你安排……我的就是你的,我爹这是将这两处宅子给我了,那自然要放在你手里,唉,不知道你大侄子将来给不给我安排一些有俸禄的差事,等我挣了银子也尽数交给你!”
大长公主抿着嘴笑,瑛姑上前接过小福和小尔手里的东西。
秦无病趁机问:“你说你大侄子会将咱们的婚期安排在何时?下个月?”
大长公主一下红了脸,转身就要进屋,秦无病赶忙拉住大长公主的胳膊,又立刻松手,瑛姑已经上前一步了,秦无病怕挨打。
“你进京后,碰上赵光的祖母,或者太后说了什么,你别真的动气,想怼就怼回去,不然就不理他们,等我到京后再为你出气!”
大长公主笑问:“你如何为我出气?”
“欺负赵光便可解决!他祖母必定心疼,心疼后必定会去烦太后,太后就得吃不下睡不着,这多好,咱不跟他们真生气,气坏了不值得!”
大长公主抿着嘴点点头。
“见着皇上有点规矩,省得让皇上难做,雪狐军的事要趁早说,心里别扭了,等我回京跟我说,九哥和皇上日日都忙,难免有想的不到的地方,你只需要跟他们说下月初六是个好日子……诶,我还没说完呢!”
瑛姑已经笑呵呵的在里面关上了门。
秦无病叹了口气,刚要转身离开,大长公主在屋里喊道:“一定注意安全,莫逞强!”
……
第三百四十三章 驿馆命案(四)三更
转日,秦无病本来是想早起送送襄王爷和大长公主的,哪知睁眼便是辰时正了。
他懊恼的坐在床上埋怨福尔摩斯没有及时叫他,福尔摩斯四人像是没听到,各忙各的。
凤鸣说:“这下你清净了,今日做什么?县丞早早便派了衙役过来,等着听你吩咐。”
“也不知道刑部派谁来, 几时能到。”秦无病下床洗漱。
“听着好像你跟刑部很熟,认识不少人一般。”凤鸣嘲讽道。
“今日咱们先去之前的驿丞家,查验驿丞的尸首,他不可能自杀!”
“他们有没有可能已经将驿丞的尸首毁了?”小斯问。
“不会,他们不认为我能分辨死因。”
“七少爷都查明了那么多案子,他们还不信?”小摩问。
“这跟我查了多少案子没关系,这叫认知!在他们的认知中, 自杀与他杀最终结果都是死, 怎会有人能辨别出来?哎呀, 说了你们也不懂,赶紧吃饭,吃完便动身!”
“不先审审昨晚抓的那位新驿丞?”凤鸣问。
小斯没用秦无病开口,说:
“审他没用,这种时候他们怎会安排一个什么都知道的人做驿丞?新驿丞也不过是按章办事,住驿馆的人都有差事在身,或者有官位,他谁都得罪不起,又暂时没有更大的官坐镇,谁要走谁要留,他都拦不住。”
秦无病满意的点点头。
……
驿馆内的驿丞和驿卒都归县衙管,衙役自是知道那位‘自杀’的驿丞家住何处。
好在这位驿丞的家便在县城内,若是在城外,秦无病这次去验尸不仅凤队的人都要跟着,那二百兵士也得跟着。
如今秦无病和凤鸣的身后也就跟着福尔摩斯以及所有凤队成员,队伍不算庞大,却气势十足, 跟着衙役走进了一条巷子。
进了巷子不用衙役带路也能找到驿丞家,因只有一户人家在办白事。
或许是因为驿丞是畏罪自尽的,家中白事办的很是低调,既无人来悼念,也无孝子贤孙守灵,若不是门口有白布遮住门楣且大门敞开,如此安静,任谁也想不到里面在办丧事。
衙役率先进了院子,秦无病和凤鸣跟在后面进了院子,后面跟着福尔摩斯,凤队的人守在门口。
衙役进院子便要开口喊人,被秦无病拦住,几人绕过影壁走到院子正中,仍不见人,却看到正房的房门打开,一口黑漆漆的棺材摆在正中,无人上香,无人烧纸, 秦无病皱了皱眉, 环顾了一下这个一进的院子。
几人进院子虽说没有出声,但脚步声还是有的, 正房里间的人听到了动静,一个妇人尖利的声音传来:“谁啊?”
随着声音,一对夫妇从里间走出来,二人都穿着重孝,一见院子里这么多人,二人都吓了一跳。
衙役上前抱了抱拳道:“成哥,嫂子,节哀!这位是襄王爷留下办案的秦捕快,今日是来验尸的。”
被称为成哥的中年人先是一愣,随即又是一愣,像是根本没听明白衙役说了什么。
反倒是那妇人问:“啥叫验尸?”
衙役解释:“就是开棺看看尸首……”
夫妇二人顿时面现慌乱,那妇人急了,尖声道:“不带这么欺负人的!我公公已是入了棺……”
“这位驿丞儿女几人?”秦无病是看着衙役问的,像是根本没打算理那妇人。
“回大人,赵驿丞两儿两女,均已成家,赵驿丞跟着长子生活,夫人几年前去世了。”衙役回答。
“二儿子如今住在哪里?”秦无病问。
“听说在京城谋生。”衙役说着看向赵驿丞的大儿子赵大成。
赵大成看起来仍是有些慌张,他没有接着衙役的话说出二弟在哪,而是试探的问秦无病:“你是捕快?”
秦无病笑了笑,突然面色一沉喝道:“福尔摩斯,开棺验尸!”
那妇人尖叫一声便要冲过来,秦无病又厉声道:“谁敢阻拦,打死不论!”
那妇人赶紧收住脚步,眼看着福尔摩斯四人已经走到棺材旁,夫妇二人相互看了一眼,再顾不得其他,扑到福尔摩斯四人身旁便要阻拦,小摩和小斯挥手抬脚两下,夫妇二人便倒地了。
秦无病恼火的看向凤鸣,嚷嚷道:“赶紧叫人进来,别耽误他们四人办正事。”
凤鸣喊了两个人名,两名凤队成员进了院子,那夫妇二人再想靠近棺材可是不能了,那妇人趴在地上扬着头拔高了声调喊道:“没天理了,不叫人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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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喊,割去舌头!”秦无病冷声道。
凤队的人配合的从脚踝处拔出匕首,那妇人赶紧闭嘴,紧紧闭着。
赵大成跌坐在地上眼睛紧紧盯着福尔摩斯开棺,突然,他看向秦无病,声音发颤的道:“你,你只是个捕快,可知,可知此事并非你想象那般,这样,我给你十两银子,你赶快收手!”
这次凤鸣先笑了,他问秦无病:“你身上带过银子吗?”
秦无病摇头说:“有福尔摩斯在,何须我身上揣银子,麻烦!”
赵大成没听懂,他想莫非是嫌少?他赶紧伸出两根手指头:“二十两!不能再多了。”
凤鸣又问秦无病:“你见过二十两白银吗?”
秦无病一边带口罩和手套一边摇头说:“这些碎银子从不会过我的手,麻烦!银票嘛,倒是拿过,也只是过我的手,都是福尔摩斯帮我看着,主要是小福。”
只听‘哐当’一声,棺材盖被立在一旁,秦无病大步走了过去。
第三百四十四章 驿馆命案(五)一更
小福找来一个板凳,扶着秦无病站在上边,像这种站在棺材边验尸的经历,秦无病也有,像姜威遇害案,像静海县那起公公杀儿媳的案子,秦无病都是开棺后看了看便将凶犯锁定。
但今日不同, 那两起案子根本不用仔细查尸僵,尸斑,而这起案子,除了要查出真正的死因,还要知道死者是何时死亡的。
秦无病只先扒开死者上衣看了看死者脖子到胸前,表情已经不对了, 他猛地抬头看向赵大成,双目如箭, 随后又高声问站在院中衙役:“赵驿丞是何时被家人接回家的?”
衙役捂着鼻子想了想说:
“应是前日天黑之后,什么时辰我便不清楚了,张县令收到驿卒禀报,我正好在身旁,当时吓了一跳,我与赵驿丞也算熟,自是惋惜不已,上边还没说有罪呢,他自己怎就想不开了呢!”
秦无病没再问,而是递给小斯一个口罩,示意他帮忙除去死者衣衫。
……
差不多半个时辰后,秦无病终于直起了腰。
他下了板凳,除去口罩和手套交给小福,走到院中活动了一下腰,深吸了两口气,这才看向瘫坐在地上的赵大成,问道:“应该有人给了你银两, 让你尽快将你父亲入土为安,我说的可对?”
赵大成浑身颤了颤,连连摇头说:“我爹是自尽,有罪的那种,谁会好心给我几十两银子,只为让我爹尽快入土?”
秦无病摇了摇头,看向张着嘴巴的凤鸣说:“傻人哪都有,不用大惊小怪,让你的人搜一下,将银子找出来。”
赵大成一听要搜银子,两条腿不知哪来的力气,直接窜了起来,可也仅限在高处停留半个呼吸,就又回到原位了。
秦无病挠了挠脑门,他真没兴致跟这么一个人不像人,畜不像畜的东西废话,他扭头对衙役说:
“你回县衙,多找些人来,跟县丞说, 我要将尸首带回京,还要将这夫妻二人带回京审问,现在需要先将棺材抬回县衙, 我今日必会启程回京,先麻烦他帮我看管好棺材,我走时拉走。”
衙役愣了一下神,马上反应过来,应了一声是便跑出了院门。
地上的夫妻二人蒙了,那妇人怕被割了舌头没敢问,只惊慌的抓着赵大成的胳膊,使劲摇晃,赵大成被摇晃的烦了,抬手甩开妇人,跪到地上哀求的问:“大人要问啥,此刻问便是,带我二人进京……实没必要啊!”
秦无病根本不理他,对凤队的人说:“他再开口,便将他满口牙打掉!”
赵大成下意识的捂住了嘴。
凤鸣好奇的问:“他二人这副德行,不像是能知道什么的呀?”
秦无病叹了口气道:“赵驿丞……昨日下午才死!”
“啊?”
“啊!”
凤鸣和赵大成同时发出惊呼。
“前日晚上他们将人拉回,往好处想,那时家中或许没有棺材,便没有入殓,只等天亮买好棺材才将赵驿丞放进去,盖上棺材盖,这位长子全程未曾仔细看过自己的父亲,才会让赵驿丞最终死在棺材里;往坏处想……这夫妇二人知道父亲还活着!却未曾动过救治的念头,拖到转日就算他尽孝了,再加上有人催促,他们便将还有气息的父亲,放入了棺材中。”
凤鸣转头愤怒的看向赵大成,赵大成没用凤鸣做什么,自己就趴到地上,浑身颤抖不止。
“赵驿丞不是自尽,是被人捂住口鼻昏了过去,且有片刻没了呼吸,使得谋害他的人误以为他已经死了,后又被他吊了起来,只是他们动作太快,没等赵驿丞真的断气便又放了下来,而赵驿丞却因此伤了了气管,又因大脑缺氧昏迷不醒……”
凤鸣见秦无病又开始说他听不明白的,忙岔开话题问:“你确定……赵驿丞是在棺材里才死的?”
秦无病点头道:
“赵驿丞若是前日晚上便已经死了,距离今日已过去差不多二十个时辰,若是那样,这种天气下,他的尸体本应开始发绿,同时开始发臭,身体表面会出现水疱,那是开始腐烂的前兆……”
“他都没有?”凤鸣打断秦无病。
“他只有大片的紫红色尸斑,尸僵已遍布全身……”
“能确定是何时死亡?”
“昨日下午。”
秦无病心里叹了一口气,在这里,死亡超过八小时的,他便没办法推算相对准确的死亡时间了,若是能测量体温,他也能算出大概时间,相差不会多过两个小时,也就是这里的一个时辰,可这里没有测量体温的工具,他只能凭借上一世从法医那里偷学的一些经验做出推论,死者死亡时间绝不会超过二十四个小时,在通过各种细节压缩到十二到十六个小时。
但秦无病知道,赵驿丞只要不是前日死的,那么这个儿子的不细心便大有想头了!
为何如此大意?为何如此绝情?
应该是因为银子!有人给赵大成一笔银子,别管借口是什么,目的便是让赵驿丞早日入土,两口子只顾着数银子,藏银子了,怕是连最起码的伤心都不曾有过,即便发现赵驿丞还有一口气,他们又怎会救治?救治了……银子便没了。
凤鸣将秦无病拉到一边,低声问:“你带他俩回京是为何?”
“连田有贵都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他们更不可能知道,但,他总见过给他银子的人!”
“你想带他们回京认人?”
秦无病点头:
“回京后,要想知道谁会是幕后之人,需要先从死者查起,眼下我推断死者是听到咱们和驿丞的对话,知道九哥要到驿馆,便生了告状的心,这才被灭口!回京后查明死者都知道些什么,便会有个范围,而在这个范围内,不论是田有贵还是这位‘孝子’便都有用处了。”
凤鸣哦了一声,点了点头,随后又问:“你将棺材放在县衙……能安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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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又叹了口气说:“有些对不住赵驿丞了,回头让福尔摩斯多给他烧些纸钱吧!”
“你成心的?”
第三百四十五章 驿馆命案(六)二更
“目前的线索太少,而他们此刻最乱,我将棺材放到县衙,还放出话去,说咱们今日必会启程回京,还将这两位抓了,他们没有时间多想, 也没时间准备,定然会想办法先将棺内尸体毁去,最简便的方法便是烧……这就要看暗卫与凤队那些人的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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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抓住毁尸的人,怕是也难有实证指出主使人是谁。”
“有句话叫多行不义必自毙,只要他敢继续做,我便有机会知道他是谁!不急!”
二人正低声说着,凤队的人拎着数个小布袋来到院中。
夫妇二人看到精心藏匿的银两被翻出, 疯了一般想要冲上前去抢, 被凤队的人, 一人赏了一掌晕了过去。
院子里顿时安静了。
秦无病没再说什么,只背着手站在院中,神情严肃。
他有些自责,若是昨日早些时候便过来看看,或许……即便有可能救过来,脑子也因长时间缺氧有损伤,可只有救了才知道结果,万一没事呢?
一条人命,因为他心有顾虑便这么耽误了,秦无病越想越自责,脸上的表情更显凝重。
凤鸣皱了皱眉,低声问道:“你又在多想吧?是不是又觉得你若如何,他便能如何?”
凤鸣指了指棺材。
秦无病没吭声,表示默认。
“我记得去西宁之前我便与你有过争论,你说不论什么人,性命都应被看重,不可轻取, 我说那是你没被逼到不是他死便是你亡的地步, 很多人为了活着,都身不由己,你何尝不是?百姓只愁吃穿,而我们一步……便是生死!”
秦无病看向那口黑漆漆的棺材,说:
“我一个念头,便是一条人命,你让我不理会,谈何容易!”
“你多大个本事,一念间便能要了人命?赵驿丞前晚便应死在歹人之手,侥幸未死实属意外,人家儿子守了一晚上都未理会,你却能往自己身揽,这案子你若不理,那是情理之中,我就想不明白,你自责什么?”
“说了你也不懂!以后再遇案子不再拖延便是了。”
“懒得理你!”
……
秦无病等到县丞带人来抬棺材,又嘱咐了县丞几句,这才压着夫妇二人回了驿馆。
一路上秦无病的脑子都在还原案发现场, 回到驿馆马上来到被害人的房间,这位准备去宁阳县上任的七品县令,名叫梅忠春,已是年过四旬,秦无病目前只知这些,梅忠春的仕途过往要进京后才会知晓。
驿馆中的房间也分上房和普通房,还有随从下人可住的大通铺。
以梅忠春的品级,他也只能住在普通房。
房间内摆放简单,一床一塌一圆桌,捕快说当时死者便是仰面躺在床与塌之间。
秦无病这两日都没有着急来现场看,因为他知道,现在他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可他又必须来看看,就这么站在房中,想象着案发时的样子。
凶手应该是从房门堂而皇之的进来的,因为这间客房的窗户临街,大白天的不会有人会冒险爬窗。
当时,梅忠春应该在午睡,秦无病站到床前,看向房门。
房门没有上门栓,凶犯推门进来,梅忠春若是醒着,他没有喊叫,那便是认识,又或者,那时候梅忠春睡得正香,凶犯悄悄走到床边,举刀便捅……
若是梅忠春醒着呢?凶犯与梅忠春认得,梅忠春肯定要起身,凶犯走到床前,抽出刀捅进梅忠春的心窝,即便动作再连贯,梅忠春也有机会喊出一声来。
秦无病想到这里,突然转身看向那张榻,若是梅忠春是躺在塌上午睡的呢?
在秦无病的理解中,床是给主子睡的,塌是给下人守夜用的,梅忠春只带了一个车夫,一名随从,案发那日二人出去采买路上所需之物,再没回来过,不然捕快也不会只带走那所谓的凶犯。
捕快倒是没忘了这俩人,当时驿丞已经找不到了,还是驿卒回忆说中午饭后,梅忠春的随从和车夫向他打听哪里卖东西便宜,且看着二人出了驿馆。
去哪了?县衙中的捕快可没工夫去找。
秦无病昨日上午陪着老和尚逛街的时候,知道了这个消息,连这种消息都能传出来,秦无病推断二人怕是凶多吉少!
当然也有可能是二人回来过,看到驿馆外里三层外三层的,听了里面传出来的消息,二人怕说不清,惊慌之下便跑了。
若是这样,二人能跑去哪?路引还在驿馆中,最大可能也是先回京城再做打算。
可为何如此凑巧?凶犯正好赶在随从不在的时候动手,而随从又恰巧出去一下午。
按照秦无病的推断,死者梅忠春应在午时后被杀,凶犯却要等到晚饭时才将事情捅破,他们不担心随从和车夫回来撞破吗?
秦无病坐在塌上,这间房如今打扫的甚是干净,可说是一尘不染,被褥也都换成新的了,旧的被褥前日便被驿卒扔了,秦无病昨日曾命福尔摩斯去找,倒是找到了,已被一户穷苦人家捡去家中,拆洗后晾晒在院子里,里面被血迹浸染的棉花还在水中泡着……
其实秦无病一直想不通一件事,为何只杀驿丞,不杀驿卒?
杀,是因为驿丞看到或者知道了什么。
不杀,必是因为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事情驿丞知道而驿卒不知道?按理说驿卒常在驿馆内溜达,更容易看到什么才对。
凤鸣站在门口,一直没有吭声。
往常有老和尚,林淮和郭义在,别管三人问的问题有没有用,却总能对秦无病的推断起到作用,如今虽说没人捣乱了,同样也没人帮着秦无病拓展思路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 驿馆命案(七)三更
好在还有小斯。
“七少爷说死者早就死了,他们却到晚饭时才闹起来说有人被杀,会不会是在等着那个假凶犯?”小斯站在窗下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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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马上来了精神,他说:
“很有可能是这样!刚才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随从去买东西,随时可能回来,杀人的事越快处理好越安全, 显然他们并不着急,说明假凶犯很重要,甚至非他莫属!”
“我想不明白的是,反正都是弄死,换做谁不行呢?”小斯又问。
“是这个道理,这反倒更加说明, 假凶犯与死者应该认识,甚至, 真的有些恩怨。”
“那就是说,他们不担心车夫与随从回来。”
“对!很有可能二人出去也是受了他们的诱导。”
“七少爷,”小福指了指床和榻问:“为何这次不让我们用烈酒擦拭?”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问:“你没闻到这屋里有淡淡的酒味儿?”
“他们已经擦过了!”小摩皱着鼻子闻了闻。
秦无病又对凤鸣道:“你动动房门,听听动静。”
凤鸣照做,房门一关一合发出‘吱扭吱扭’的动静。
“除非死者当时午睡时睡得十分沉,不然很容易便会被开门的动静吵醒。”秦无病说。
小斯忙道:“里面的门栓没有插上,随从却不在房内,我们四个可不敢这般做,若是不插门栓,必定是留了人在房间里陪着七少爷。”
秦无病点头。
小福说:“或许是因为他的随从少,也就不那么在意了。”
秦无病说:“还有一种可能,随从说去去就回,死者便没有插门。”
凤鸣不解的问:“睡个午觉,还是在驿馆中,为何会脱去长衫,只穿里衣?万一有人来拜访, 岂不是尴尬?”
“因为他穷!”秦无病站起身:“死者的随身物品都看了吗?”
小斯忙说:“看了, 确实挺穷的,基本上没带什么,我都担心他会不会没到任上便饿死了。”
“死者就这一件说得过去的长衫,穿着长衫躺在床上,万一睡着了便容易让长衫满是褶皱,到时见人时更是尴尬。”秦无病先解释了为何死者要穿里衣,随后又道:“按理说离京赴任,应在京城准备好,只离开京城一日,到了通惠县便去采买,有些说不通。”
“死者突然有了银子?”小斯兴奋的问。
“有可能,哪来的银子呢?”秦无病看向小斯问。
“七少爷之前说过,死者极可能是听说了襄王爷这两日要到通惠县,且会住在驿馆,他想告状才被杀的……”
“但那时我不知道死者十分拮据……”
“七少爷先听我说完!”小斯着急的说。
秦无病哦了一声:“你说。”
“死者想告状,也不可能到处嚷嚷吧?挨个敲门告知住在驿馆中的人,说襄王爷要来,我要谁谁的状。”
“有道理,接着说。”
“告状这事若是只放在心中, 谁会知晓?除非他说出来了, 恰巧被人听到, 又或者他直接去威胁,这两种可能都需要一个前提,就是那个人前日也在驿馆中!”
秦无病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夸奖道:“你真的可以出师了!很不错!”
小斯不好意思的笑了。
“但是,你还差一点大局观。”秦无病纠正道:
“死者真正想告的那个人不会在驿馆,前日住在驿馆的人,五品以上的都没有,驿馆中更无实权官员,一个敢在驿馆中杀害朝廷命官,且安排的如此细致,连县令都能指使的人,你觉得他会是一个普通官吏?”
小斯眉头紧锁,不解的问:“可,若是他没在,怎会知道死者想要做什么?”
“他没在,并不代表一根藤上的其他蚂蚱也没在。”
小斯认同的重重点头。
秦无病又说道:
“死者年过四十还是个七品官,显然是个没靠山的,除非他去年春闱时才刚高中进士,后补了一年多才补了个实缺,若是这样,他不可能触及到官场上别的事,除了科举舞弊!”
“这不就对上了?指使假县令的也是多年前参与科考舞弊的人!”凤鸣总结道。
秦无病沉吟片刻道:
“死者对自己去宁阳县赴任很是不满,或许他也曾生活富足,折腾这两年下来,家底被掏干净了,却没得到肥缺,他恰巧听到咱们与驿丞的对话,恰巧曾经收他银子,帮他运作的人,或者知情的人也在驿馆之中,死者知道襄王爷要来,便生出了要挟的心思。”
凤鸣冷哼一声道:“这要是往常,他们惯不会怕,只是如今不比往常,襄王爷这一路都做了什么他们清楚的很!”
“所以他们怕了,给了死者一些银两之后,便动了杀心!”小斯激动的道。
秦无病背着手仰着脸,嘟囔道:“那个假凶犯哪找来的呢?”
“这里不是京城,他们想马上找到个替死鬼怕是没那么容易吧?”小福轻声问。
“牢房中有的是!”小摩大声道。
“他们既然敢先杀之后,等着假凶手来,那便是极有信心假凶手会来,也就是说他们也认识这个假凶手!当时怎么说的?说凶手因为仇怨,从京城尾随一路到了通惠县才动手,这个假凶手或许真是京城人。”秦无病依旧在嘟囔,声音不大。
“若真是这样,到京城一查便知。”凤鸣说。
秦无病像是没听到,像是自言自语的问:“为何要杀驿丞而不是杀驿卒?”
第三百四十七章 驿馆命案(八)一更
“七少爷的意思是,驿卒看到他们进出死者房间的机会更多。”小斯替秦无病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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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偏偏,驿卒真的什么都没看到,不然死的更痛快,当然,他们必然也会躲着驿卒,或者想办法牵扯住驿卒, 而驿丞……”秦无病耸了耸肩:“他们至少两次进入死者房间,一次是凶犯进屋杀死死者,这次或许容易躲过别人的目光,因是午后,都在歇息,也因这个房间本就有点偏。”
秦无病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第二次是有人带着假凶犯进屋, 然后砸晕假凶犯,做出路见不平,出手相助的样子,让驿馆中人知道这里发生了命案,再出手将假凶犯绑了,本着做好事不留名的态度,将该说的话传给驿馆中的人后,他就消失了,但是……驿丞见到他带着凶犯进了死者房间,或者,认识他!”
房间里安静了一下,小斯又道:
“动手的这个人不可能是住在驿馆中的人,若是,其他人肯定就说了,驿丞应是见到此人带着假凶犯进了死者的房间。”
秦无病却说:
“不一定!驿卒肯定是没有看到,你忘了转日有一些人便走了,县令是没用的,他不会派人问话,等玉儿到了, 再去找留下的人问话, 肯定什么都问不出来,因为真的看到什么的人都走了!而案发之时,那人逗留的时间肯定不长,能看到那人的除了驿丞,不会有太多人,传话嘛,有一两张嘴便够了,除了驿丞,驿馆中住的谁跟谁,除非相互认识,不然他们并不清楚,他们要的是乱,要的是记不清,想不起来……”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凤鸣道:“驿馆有登记簿,谁曾住在这里记得清清楚楚,想找到这些人还不容易。”
秦无病笑道:
“他们为何要延迟上报?便是想错开这个时间,把前日发生的命案说成是昨晚,这样一来,找谁去?”
众人皆是一愣。
“怎么可能?王爷这两日便会到,到时一问……”
“问谁?”秦无病打断小斯:“他们算的时间,也是听咱们说的, 九哥到的时候,曾住在驿馆内的那批人走的差不多了,都是有差事在身的……况且九哥不会亲查此案,问问案情等刑部派人过来,谁来跟九哥禀报案情?自然是那位假县令,九哥不会在此地多做停留,等刑部的人到了,九哥或许已经进京了。”
小福小尔和小摩听得一头雾水,只小斯频频点头,小摩低声问:“你听懂了?”
“就是把案发时间往后错一天,只要县衙和驿丞口径一致,他们觉得就能骗过王爷。”小斯解释道。
“可老百姓知道呀!再说错后一日,又能如何?”小摩皱眉问。
秦无病冷笑道:“这些人若是能把百姓放在心中,又怎会犯下滔天大罪!”
“他们认为王爷那般的人,不可能命人去问百姓的话,再说,百姓的话怎可当真。”凤鸣道。
“准确讲,他们认为九哥至少不会去与百姓核对时间,都知道驿馆命案的事,谁会将日子挂在嘴边?等这案子带回京城查,拖的时间越久,案发的准确时间越没人在意,也就坐实了,至于错后一日……没有比错后一日更佳的时间了,这一日因为各种原因,驿馆中只有人离开,无人入住,也就是说,登记簿上为数不多的人,他们都知道发生命案这件事,却又什么都不知道,知道的都走了,刑部的人自然什么都问不出来,又不会戳穿案发时间的谎言。”
房间里又安静了。
“走吧!咱们等着县衙的消息,小福小尔,时候差不多,该套车套车,你们四个进进出出的忙一忙,他们便会着急了。”秦无病说完出了房门。
“咱们今日真的启程进京吗?”小福追到秦无病身边低声问。
凤鸣说:“刑部的官员还没到,你家七少爷无官无职的,他想带走尸首和人证,谁签字画押?!”
小福紧张的环顾四周,急道:“你这么大声做什么?再被人听了去!”
“能听到的地方没人!这间房出过命案,谁愿意住在附近?”凤鸣坏笑着说。
“不是说刑部的人今日能到吗?”小福又低声问。
“虽说通惠县离京城近,那也不是从这条街到那条街,出点状况便会晚一些,太正常了。”凤鸣说。
“你就不能小声点!就算周围没人,万一呢!”小福着急的说。
秦无病哼了一声道:“你们四个记着,他敢大声说话,周围定是很安全,无需你们提醒,这方面,他是专业的!”
“什么夜?”
……
福尔摩斯有模有样的忙乎了一下午,到了晚饭前,县衙那边传来消息,有人想要在县衙内纵火已被抓住。
秦无病不解:“这帮人为何如此喜欢在晚饭前动手?省粮食吗?”
凤鸣说:“只是巧合罢了,福尔摩斯进进出出的忙乎,催的他们心急,他们不得不抓紧时间,能用一下午想明白怎么做,还找到人去做,已是不容易了。”
“说到底,”秦无病挺直了腰:“他们还是小看我了!”
凤鸣很认真的点点头,他很认同这一点,连他自己曾经都这样过,更何况其他人。
即便是听说了秦无病的丰功伟绩,也会想当然的认为,这是大长公主为了给自己的驸马脸上贴金如何如何……
只有亲身经历,才会知道他的厉害!
……
第三百四十八章 郭正到(二更)
凤队的人押着放火的人回到驿馆,秦无病没有亲自审问,让凤队的人随便审一审,带去京城就是了。
他知道问不出来什么,一定是有人给了足够多的银子,让他们这么做。
小斯不解:“既然知道他们会找不知情的人来做,七少爷为何还要挖这个坑?”
“没事, 闲的!”秦无病坏笑。
凤鸣看着小斯说:“这一点,你便不如你家七少爷了,他最擅长的便是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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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斯还是想不明白这么做有何用处,秦无病摆了摆手说:“吃饭,睡觉,明日刑部的人必定能到, 带齐证物,进京!”
小斯只好憋着疑问, 跟小福他们去准备晚饭。
几人刚用完晚饭,凤队又来报,又有几人潜入县衙想要偷尸,已全部被抓。
小斯又不解了:“他们为何如此执着?”
“死者和假凶犯的尸首也在县衙,但是他们一直没动,偏对驿丞的尸首这么着急,是不是驿丞的尸首比较重要?”凤鸣问。
秦无病摇头,坏笑道:
“如果是我,我会毁去死者的尸首,只要死者的尸首没了,我的所有推断都没用了,他们现在这么着急驿丞的尸首,是因为……他们以为我在意。”
“我明白了!七少爷是想用驿丞的尸首,打乱他们的思绪!”小斯激动的道。
“他们的思绪用我打乱吗?本来就是乱的!这个案子从头到尾全是破绽,我是没有检测设备……就是,就是我没能在第一时间接手案子,不然, 是吧?”
凤鸣突然觉得林淮说的很对,秦无病一着急便会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他皱着眉头盯着秦无病看。
秦无病挠了挠头,说:“我不过是想回京的路顺当些罢了。”
“啊?”小斯更不解了。
“啊什么啊!还以为你快出师了,实际上还是一块儿榆木疙瘩!”秦无病没好气的说:“咱们越是将驿丞的尸首保护的很好,他们越是会想办法毁掉,这一晚,他们绞尽脑汁,将能用的人都用了,这样一来,等咱们回京的路上,他们再想埋伏偷袭,不用凤队出手,那二百人便可应对。”
小斯由衷的哦了一声。
凤鸣却问:“万一他们想到这是你挖的坑,不再跳了呢?”
“不跳就不跳呗,咱们手中已经抓了这么多人了,想毁尸这一条,他们是躲不过了,都不用我再说什么,驿丞不是畏罪自尽已经摆在桌面上了!”
“还真是!”
“这一条不需要我证明,别的就更好说了, 我说过他们的思绪从一开始就是乱的,一心只想着杀人灭口,想着县令可为他们所用,驿丞不听话杀了便是,好像一切尽在他们掌握之中,可惜,他们遇到了我!哼……不一样的烟火!”
福尔摩斯四人各忙各的去了,凤鸣干脆躺到塌上闭目养神。
……
这一夜,加上前面两次,一共有五拨人潜入县衙,全部被抓。
秦无病起身之后便将县丞找来,严肃的批评他县衙的守卫工作太差!
县丞到现在也不知道秦无病是谁,什么官职?官至几品?只昨日跪在襄王爷的车下听令时,知道驿馆杀人案要全听这位秦公子的。
县丞昨日本想私下里打听一下秦无病,却又怕惹祸上身,他是看着张县令被襄王爷带走了,这位从二把手突然变成一把手的县丞,惶恐之下自然是对秦无病唯命是从,昨晚县衙又接连入贼,县丞更是一夜未眠。
此刻听着秦无病的训诫,县丞只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们什么时候启程进京?
可直到秦无病放他离开,他也没敢问。
县丞走出驿馆,刚要深吸一口气,便看到远处的车队朝驿馆而来。
县丞怀着忐忑的心迎在驿馆门口,来人通报是刑部侍郎郭正郭大人到!
县丞还没来及行礼,只听身后一个没大没小的声音传来:
“老郭!真是你!我就觉得皇上会派你来。”
县丞斗胆抬头看了一眼刚刚下车站稳的郭大人,竟是一脸笑意。
“知道秦捕快在此,我能不来?”
捕快!县丞惊住了。
“快,你先歇息一下,用些饭,吃些茶,我将案情跟你说一说,然后咱们就启程进京!你带来多少人?我可告诉你,咱们进京的路上有可能不太平,你身体如何?别被吓着。”
“立山县的时候又不是没吓着过,我不是还好好的吗?”
“这次可不同!”秦无病拉着郭正往驿馆里面走,边走边说:“立山县咱们在驿馆里,还有墙板做阻拦,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能吓哪去?这次可是在半路上,躲都没地方躲……”
县丞站在驿馆门口,缓了好一会儿,他隐约想起最近听到一些传闻,是关于大长公主那位亲选驸马的,只是这些事与他实在是不会有交集,便没有往心里去,哪知竟真的碰上了!
县丞深吸一口气一边怨自己没能抓住机会一边疾步走进驿馆。
……
郭正用了些面,喝了些茶,秦无病也将案情讲完了。
郭正严肃的问:“如此看来,此案牵扯到科场舞弊案。”
秦无病点头。
郭正意味深长的说:“那便不是一人两人的事,查起来……阻碍少不了!”
“是呀,进京后……难做呦!”秦无病翘起了二郎腿。
郭正看了一眼秦无病,有些疑惑的问:“你为何没有问我唐礼生回到进城后如何了?”
“他如何我不关心,必死无疑!通常案子查明之后,我便不会再操心了,因这起案子牵扯到大长公主,所以,我比较关心那位。”
“你是知道唐礼生逃不过一死,而那位,你也知道暂时不会有事。”
“至少禁足了吧?”
“他本来就在禁足中,只是皇上下旨让他走一趟立山县,回京后自然接着禁足,皇上也是用心良苦,但愿他能想明白。”
“你别但愿,他想不明白!皇上越委婉,他越来劲!想拿大长公主撒气,也得看我愿不愿意!”
郭正沉默了片刻,道:“你初入京,还是少树敌为佳。”
第三百四十九章 启程进京!(三更)
秦无病呵呵一笑道:
“树敌非我自愿,他们消停些不做,或者他们做了不是我查,自然不会是敌,但你觉得皇上会让我消停的等着大婚?科场舞弊案一查,一根绳怕是不够用,查这种案子还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吗?真说没有我, 你和林大人怕是要头疼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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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正苦笑,道:“这案子一旦查出端倪,必定三司会审,到时就是打嘴仗的时候,没有你,找个人出来扛下罪名,也就不了了之了。但, 皇上登基后,求贤若渴,明年想加开恩科,怎会由得他们再胡作非为!如此一来,这案子必定要在这几个月内查明!确实你最合适,你肩上的担子不小啊!”
“老郭!”秦无病突然压低声音问道:“你知不知道皇上会给我封个什么头衔?”
郭正愣了一下才问:“你没见到襄王爷?”
“见了,忘了问了,这不是说起进京后需要得罪人嘛,我就想着若是有个高点的头衔……”
“怕是难!你砸县衙的事,在京城已经传开了。”
秦无病耸了耸肩道:“随便吧,一路都是捕快,也没耽误我查案!”
郭正笑了,说:“我与林大人可从未将你看做捕快。”
“不管了,先进京再说!”
……
郭正只在驿馆中歇息不到一个时辰,便与驿丞一起到了县衙,走完手续,拉着死者与假凶犯的棺材,另外准备了几辆马车将驿卒和新驿丞, 还有那夫妇二人, 昨日潜入县衙想要毁尸的一帮人全带上,在二百兵士的护送下,一行人可就上了路。
是的,没带赵驿丞的棺材。
小斯骑在马上问秦无病为何没带。
秦无病坏笑道:“让他们恼一恼,脑子再乱一乱,知道自己被算计了,或许情急之下就不得不出手了。”
小斯很惊讶:“七少爷,你在逼他们半路截杀?”
“你这话说的,我多大本事能逼他们动手?是他们自己怕了,我不过是推了一推而已。”
“可……”小斯回头看了看郭正。
“不用担心,他们不敢动郭大人,更不敢动我,他们想做的是抹去与案子有关的证据,小福!驿馆的登记簿你都抄写清楚了是吧?”
小福忙说:“抄好了,抄了四份,我们四个一人一份!驿馆的登记簿在郭大人那里。”
小斯问:“他们为何不将登记簿改了,这样便不用冒险错后一天,岂不是更简单?”
秦无病冷哼一声说:“能免费住在驿馆的都是进出京有差事在身的, 住客栈还需要路引呢,住驿馆登记能简单了?他们若是动了改登记簿的心思,那才是此地无银呢!”
秦无病说罢皱起眉头,他在想那些人一旦丧心病狂起来,有没有可能彻底失理智?
他想起上一世经手的激情杀人的案子,凶手原本没想将人杀了,只是一瞬间的念头,便铸成大错再无法挽回,等冷静下来,他们甚至不明白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
万一……秦无病回头看了看郭正的马车,秦无病扭头问旁边的凤鸣:“在你看来,对方要派出多少人,才能将咱们全部消灭?”
凤鸣皱眉:“你不是说他们不敢动你吗?”
“冷静的时候,必然不会冒险,但,我怕他们不冷静!一旦脑子里闪出念头——将他们全杀了,所有罪证都毁了,才能真的安全!那便可怕了。”
“除非他们动用军队,有弓箭,弓弩,埋伏之处又十分隐蔽,暗卫发现不到。”
秦无病眯着眼看着前方,弓箭只有军队有,别管谁的暗卫侍卫,也只能用剑,用刀!他们若是用了弓箭,便要有把握将所有人杀死,然后毁尸灭迹,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他们能有把握吗?
凤鸣见秦无病神色凝重,劝道:
“你想的太多了!眼下你只是知道驿馆杀人案有问题,又没有真凭实据证明是何人所为,需要你回京细细查证,他们仍有机会隐瞒,但,若是非要动用军队……他们不仅要有把握将咱们全都杀了,还要有把握咱们没有及时报信,更要有把握军队中的所有人守口如瓶,一旦露了口风,可不仅仅是杀头的罪!”
“我知道,但是,你不知道人一旦冲动起来……”
“别管他冲动不冲动,这就不是一个人做决定便可以做的事!”
秦无病眼中一亮。
他钻牛角尖了!从驿馆命案发生到今日也不过几日的时间,这么大的一盘棋,他们谋划,安排,调动怎可能完成,这不比找几个人去县衙放火,或者……
果然!
当晚一行人找了个空旷的地方歇息修整,二百兵士将所有人,连同两副棺材围在中间,只郭正歇息在车中,其他人都是歇在火堆旁,放眼望去,大部分人都被捆绑着,却无人敢发出一点动静,显然都没少挨打。
后半夜的时候秦无病被打斗声吵醒,凤队的人来报,有十几个黑衣人带着油瓶火折,想要趁二百兵士熟睡,将棺材点了,暗卫及时提醒,那十几名黑衣人已全被活捉。
秦无病嘱咐:
“一定要保护好郭大人的安全!告诉暗卫不可松懈,天亮之前或许还会有一拨,等到了京城,给他们放假,好好歇上几日。”
凤队的人笑呵呵的走了,凤鸣打了一个哈欠问秦无病:“明日黄昏咱们便能进京,我是不是也能有几日假?”
秦无病却问:“你说老和尚变成睿亲王了,我以后是不是得收敛一些,不能再像之前那般,没大没小了?”
凤鸣冷哼了一声反问:“你改的了?”
“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明日进京是不是马上就得进宫去见皇上?”
“你想的挺美!”
“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让我娶玉儿。”
凤鸣翻了个身,不再理秦无病。
……
第三百五十章 到京便恼了(一更)
天正三年,八月初九,秋日黄昏。
安国,京城。
高耸厚重的城墙将京城围的四四方方,四座城门巍峨庄严,东长乐门,南永宁门, 西安定门,北德胜门,城门之上皆有城楼,檐角飞延,飞阁流丹,气势恢宏。
京城内的红墙黄瓦, 明廊内的天花彩画, 隐于市井之中,却又无处不在。
红, 是绵延的殿宇宫墙,是滚烫的血脉,是永不改变的赤诚之心。
黄,是九曲浪淘,是翻腾的麦浪,是威严的皇权。
有这两种色彩时隐时现,再加上城内的楼阁飞檐,金顶石壁,斗拱交错,时而可见屋脊上的雕龙,鳞爪张舞,双须飞动,京城,好不威严!
……
但此时,长乐城门外有些热闹。
秦无病和郭正身后是凤队十几人和二百兵士,凤鸣和福尔摩斯站在秦无病身侧。
而二人身前是两口黑漆漆的棺材, 五十多名被捆绑的黑衣人,以及通惠县驿馆的驿卒和驿丞还有赵大成夫妇。
刑部的人愁的连连叹气,进出城门的百姓大多都会驻足观望一会儿,只这一会儿,城门堵了。
守城的官兵免不得一阵呵斥喊叫,再加上百姓的议论声,真真是好不热闹!
秦无病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有点紧张,又说不出是哪方面的紧张,可能是因为这里是京城,统治阶级的巢穴,万一哪方面没整明白,丢了小命是小,连累了别人便不好了。
秦无病在忐忑,他不忐忑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郭正则不然,他是有意为之!
他就是要这么晾晒着,让越多的人看到越好。
没过多久,守城的将领来了。
又过了一会儿京城府尹派人来了,五城兵马司也派人来了。
秦无病背着手站的笔直, 听着郭正与他们打嘴仗,这期间,无人看向他,更别说问上一句。
秦无病突然觉得很没意思,这些人如何进城,如何关押,关他何事?
眼见太阳都下班了,秦无病突然拍了一下郭正,说:“你忙着,我先进城了,后面如何行事,咱俩等旨意吧。”
郭正点头。
秦无病直奔拥挤的城门。
“这是何人?”
秦无病终于听到身后有人问起他了。
“你早晚会知!”郭正的声音中竟有一丝得意。
秦无病嘴角上扬,是的,他们早晚会知道他是谁!
得意的秦无病很快嘴角便下垂了,他被守城官兵拦住,他没有路引!
这不是开玩笑嘛,这四个多月,他奔波了何止上千里,何时用过这东西!
好在凤鸣有令牌,大长公主的令牌,带几个人进城还是能做到的。
只这么一折腾,秦无病原本激动,忐忑,莫名心慌慌的复杂情绪统统不见了,他现在只想回到宅子里,好好睡一觉。
过了拥挤的城门,暖心的一幕发生了,大长公主安排了下人和马车等在一旁。
凤鸣看着秦无病吃惊的样子,疑惑的问:“什么事惊着你了?马车太过豪华?接你的人有点多?”
秦无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我觉着他们昨日才到京,必然有一大堆事情要做……”
“不论有多少事,还有比驸马进京更重要的?”
凤鸣的反问,让秦无病心花怒放,他忙问:“你说,玉儿会不会等在宅子里?”
“你们还没成亲呢!”
……
秦家的宅子离皇城可不近,自然远离达官贵人聚集的区域,却离京城几条著名的商业街不远,想来是为了方便照顾铺子里的生意。
宅子是三进的院子,之前三房秦玉轩负责京城的生意,一直住在这里,后来因为各种原因被叫回静海老宅,宅子便一直空着,只有几名下人看管着。
秦无病急匆匆的进了宅子,天色已是昏暗,他幻想着能见到大长公主面带梨涡的冲他笑,然后说:“你回来啦。”
可惜他只看到了大长公主命人准备好的晚饭。
秦无病看了看天色,知道今日见到大长公主的可能不大了,再不守规矩也得有个度!
秦无病简单洗了洗,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这才坐到桌前用饭,凤鸣陪着一起吃,福尔摩斯四人吃的很快,吃完便去收拾秦无病的行礼了,准确讲是大长公主买好的一些物什。
秦无病跟凤鸣边吃边聊:“你今晚住在这,明日是不是就得回去了?”
凤鸣说:“不知道,看样子不会,大长公主不会放心只有福尔摩斯守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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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城还能有人敢乱来?”
“你觉得在京城便没有命案了?”
“我都不知道从何时起,我这条命便一直在悬崖边悬着,好像你一松手,我便没命了一般。”
凤鸣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回要查的案子,更是摆明了要得罪不少人,没你在身边还真不行!明日得空,你先带我在京城转转,我也得先将东南西北分清楚。”
秦无病刚说完,便听院子里突然闹哄哄的,秦无病皱眉,刚想放下筷子出去看看,郭义一脸悲愤的冲了进来:
“三弟,三弟你总算是到了,快跟我走!”
秦无病一惊,郭义向来稳重,至少跟林淮比稳重太多,能让他如此惊慌失措,必定是大事!
“二哥莫急,慢慢说!”秦无病拉着郭义想让他坐下。
郭义反手拉住秦无病道:“不能慢啊,慢了大哥或许便没命了!咱们边走边说。”
秦无病赶紧跟着郭义往外走,刚走到前院,便见门房拦着一人,那人言语间很是着急。
小福赶紧上前问何事,那人见到秦无病,想着应是自家的七少爷,赶忙行礼着急的道:
“昨日住到宅子里的姑娘,今早被武定侯府的人冲进宅子里强行带走了,说是,说是那姑娘得罪了侯府的人,要押去府衙问罪,我们几人拦不住,只得托人问了府衙,府衙里的人说,根本没听说这回事,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听说七少爷到京了,这才赶紧来禀报。”
“为何不报大长公主?!”秦无病头发都快竖起来了,他上前揪起那人的衣领恼怒的问。
第三百五十一章 林淮遇险(二更)
凤鸣赶紧上前,拉开秦无病解释道:
“大长公主定是没有让人报她的名号,只拿着你们秦家的令牌便能解决的事,实没必要报出身份,谁会想到武定侯府的人这般狂妄!”
秦无病回头看了一眼郭义,他想到大长公主在通惠县曾与他说过,武定侯如今不在京城, 那武定侯府中主事的人,便应是那位武定侯夫人,林淮的嫡母!
他此刻知道郭义为何惊慌了,武定侯府能护着林淮的人没在,林淮不会有好果子吃,定是被看管住了,不然香草不可能出事!
再有, 郭义是永诚侯家的嫡孙, 他去叫门都不给开, 可见永诚侯夫人没干好事,秦无病不敢再耽搁,他安排道:
“二哥回府吧,这件事与你无关!凤鸣,叫上凤队的人,抄家伙!福尔摩斯老实在家待着!”
郭义急了:“我是手里没有能打的人,祖父不会给我用,不然,今日上午我便带人去了!谁还怕了不成!”
小摩也急了:“我们四个又不会拖后腿,为何不让我们去?”
“二哥跟着吧,别冲在前面就是了!……你们四个跟凤队的区别就在于主子不同!你们的主子还需要别人罩着呢,谁罩着你们?!”
秦无病说完摸了一下腰:“将我的双截棍取来!”
小福赶紧往内院跑。
秦无病也是在实践中总结的经验,这种事到最后极有可能找最软的柿子狠狠捏几下,让对方出出气,给自己主子背背锅……秦无病可不会答应!
凤鸣安慰了一句:“听你们七少爷的准没错!”随即便开始召集凤队的人。
秦无病埋怨郭义道:“这事你拉着我在路上说,我还得调头回来找人,只我去没用!”
郭义自我检讨:“怪我没想周全!我这一天去了好多次了, 根本不让我进府……”
“我知道,这时候讲道理已经没用了,但愿咱们去的不晚!”
……
昨日,皇上携文武百官,亲迎城门外,当众昭告天下,睿亲王回家了!
这百年难遇的排场直把老和尚乐得腮帮子疼。
而其他人的封赏并未同时颁布,应是等着与襄王爷商议后再决定。
林淮进城前在香草车旁,嘱咐了半天才离开,大长公主命人将香草送去秦家的一处宅子,本想安排几个伺候的人,但香草坚决不要,大长公主便没有坚持。
林淮与郭义进城后道别,说好转日一处吃酒,便各自回府了。
今日早晨,郭义吃早饭的时候,听到下人议论,他们有人碰到了去武定侯府送菜的商户,那商户悄悄告诉永诚侯府的下人,说是昨日回府的四少爷昨晚因顶撞嫡母, 被长兄一顿家法, 打得动弹不得,可那位当家主母竟是连大夫都没有找,还严令下人封口,说这是家丑,说去丢了侯府的脸面。
郭义听罢早饭都不吃了,赶去武定侯府,却连门都没让进。
忤逆可是重罪!
以林淮的脾气,顶撞两句怕是确有其事,但为何顶撞?往日有武定侯在府,那位侯夫人也没有机会与林淮发生直面冲突,但,林淮的脾气府中上下定然知晓,如今武定侯不在府中,那位侯夫人若只想面子上过得去,林淮必定配合,在他心中,武定侯才是他叛逆的目标,至于其他人,不管林淮心中有多少怨恨,此时也不会发作,林淮又不是疯狗,见人便咬,他为了与春草的婚事,必定比往常能忍耐一些。
路上,秦无病脑子里想着各种可能性。
林淮对武定侯的怨怼,很大程度来自于自己与生母在府中所受的欺辱,而武定侯视而不见!不仅对他十分严苛,更令生母早逝。
也就是说,林淮家中的那几位兄弟对他都不友善,但林淮却能跟郭义一起陪着还是皇子的皇上进进出出,年纪轻轻便坐上了指挥同知的位置,且武定侯还费力的帮林淮说定了国子监祭酒家的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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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觉得他有点想明白了,林淮早就是嫡母眼中的一根刺,兄弟间向上爬的绊脚石!因为武定侯的能力有限,既然他将精力放在了林淮这个庶子身上,那么别人的兄弟自然少了助力。
武定侯做不到一碗水端平!
而林淮这次必然有封赏!
想让林淮犯错,太容易了!而打伤之后不找大夫……身有残疾便不能为官!
秦无病咬着牙,一是恨林淮不争气,更加恨武定侯府的那些人心肠狠毒!
……
等到了武定侯府,天色早已黑透了。
秦无病让凤鸣上去叫门,凤队的人站在门两侧,他与郭义站在凤鸣身后。
秦无病知道废话没用,只要门房开门,哪怕只有一条缝,也要强行冲进去!
凤鸣提醒,武定侯府很大,若是不能尽快找到林淮,武定侯府的人一旦报官,或者引来五城兵马司的人,他们怕是人没救成,反被告!
秦无病自然知道凤队这些人对付一下府中下人尚可,真说官府来人,他们只能停手,不能给大长公主添麻烦。
郭义说他知道林淮在哪,早晨那位商户不仅说了林淮的惨状,且说了一身伤的林淮被扔在寂园,郭义知道那里是武定侯罚儿子们反思的地方,无人伺候在旁。
秦无病听了这个园子的名字,皱了皱眉头,然后便命凤鸣叫门。
秦无病刻意选择了正门,而没有选择角门,所有人以为他胸有成竹。
……
第三百五十二章 大闹武定侯府(一)三更
正如秦无病预料那般,门房只开了一个门缝,还没开口问,凤鸣便一掌将门拍开,秦无病迅速进门,拉起地上的门房问:“寂园在哪个方向?”
门房傻傻的没有反应过来,郭义拉着秦无病说:“我知道, 林淮没去西北之前经常被罚去那里思过。”
秦无病不再耽误跟着郭义便往府里冲。
武定侯府的护院也不是吃素的,只凤鸣一掌便已警觉,没等秦无病他们走到二门,护院已经举着火把跑来了。
凤队的人冲过去与护院打作一团,凤鸣护着秦无病和郭义往寂园冲去。
好在寂园作为武定侯为儿子们精心准备的面壁思过之地,自然不在内院,等消息传到内院,武定侯府上下都知道有人闯入侯府的时候,秦无病见到了奄奄一息的林淮。
秦无病的眼睛都快瞪出血来了!
他以为他们只是想将林淮打残,亲眼得见才知,他们是想要林淮的命!
此时的林淮毫无意识趴在地上,腰部以下血肉模糊!
凤鸣用随身带着的火折点亮屋内唯一一根快燃尽的蜡烛。
秦无病伸手试了试鼻息,手却止不住的抖,他抬头找凤鸣,却发现凤鸣早就蹲下把着林淮的脉,而后匆忙从腰间取出小瓷瓶,倒出数粒黑药丸塞进林淮的口中说:“赶紧找些水来!”
秦无病环顾四周,这里既然是做处罚之用,便没那些物什!
郭义忙说:“我知道后院有个小池塘!”说罢便跑了出去。
凤鸣不敢将林淮翻过来,他不知道骨头伤成什么样,万一翻动之后加重伤情,林淮就算救过来也是废人了。
秦无病借着微弱的烛光,仔细查看林淮的伤势,越看越心惊,越看越恼火,他只觉得额头的青筋在怦怦跳。
“找个身手灵活的, 两个最好,让他们想办法出侯府去找九哥,务必让九哥派个厉害些的大夫过来,路上,让他们满街高声叫嚷,武定侯府的四公子刚刚立功回府,嫡母羡慕嫉妒恨,命长子以忤逆的罪名将四公子打成重伤,且扔在一旁,未曾找大夫医治伤情,如今……已是凶多吉少!”
凤鸣听着打斗的声音,知道已在近处,可他不敢离开秦无病,只能等着凤队的人打进来再安排。
这时郭义小心翼翼的捧着池塘里的水回来了,待走到林淮身前,手里的水只剩几滴,根本无法送入林淮口中,郭义干脆松开双手说:“我特意将长衫浸湿, 总能挤出点水来!”
秦无病知道这个时候根本不能在意水是否干净,一天没有喝水, 又失了这么多血,若不是林淮常年在军营历练,身子骨强健,换做一般的公子哥早便没命了。
凤鸣和郭义忙乎着,总算弄了几滴是进林淮的口中,凤鸣说:“只要能将药丸化开,便能暂时保命!”
郭义干脆脱掉长衫再次跑了出去。
秦无病知道这里暂时不需要他,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近。
秦无病慢慢起身走到院子中,抬头看天,脑子里闪过第一次见林淮的场景,那位为了兄弟的孩子,想要劫狱的军爷,阴差阳错的救了他一命!
林淮不聪明,性子急躁,做事莽撞,他们萍水相逢,林淮却从一开始便以性命相交!
秦无病眼睛发涩,他早就知道林淮在侯府的日子不好过,那些欺辱与算计偏偏出自家人之手,而林淮偏偏最重情义!
秦无病伸手抽出腰间的双截棍,握住一端,冷冷的看向冲进来的火把,十年前,林淮还是个少年,他们未曾停手!如今林淮已经成人,他们变本加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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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秦无病知道,林淮多么渴望兄弟情,渴望亲情!
游离棍被秦无病甩出,狠狠砸在冲过来的护院肩头,火把落地。
林淮身上没有捆绑后留下的勒痕……
游离棍回收后又扫向旁边那位小厮的脖颈,小厮应声倒地。
林淮的双手因为握的太用力,指甲插进了肉里……
游离棍劈,挑,扫,砸将面前的人一一打翻在地。
秦无病好像听到有人在说话,可他停不下来,他想到林淮口唇间烂掉的咬痕……
游离棍再次狠狠劈下。
“我乃武定侯府世子林勇……”
“打的就是你!”秦无病的眼睛已经一片血红。
林勇哪曾想到报上名号对方还不停手,他也不知道对方手里是个什么玩意,只那么一小段棍子竟像是有线牵着,眼睁睁看着棍子砸向自己,他下意识的抬起胳膊挡了一下,震天的惨叫响彻整个院子,也将秦无病唤醒了。
“我的儿啊!”妇人的尖叫声紧随林勇的惨叫。
秦无病拎着双截棍看向院门口。
一帮丫鬟婆子簇拥着一位老妇人,老妇人面色惊恐的扑向倒地的林勇。
秦无病知道,这是武定侯夫人,害林淮的罪魁祸首!
他使劲全身的力气才控制住游离棍砸向侯夫人的脑袋。
“大胆恶贼!你可知你已犯下死罪!”侯夫人抱着林勇歇斯底里的喊叫着:“都是死的吗?还不将这恶贼千刀万剐了!”
秦无病只当没有听到,他看向倒在侯夫人怀中的林勇,冷声问:“林淮是你打的?”
林勇抱着胳膊正在哀嚎,抽空恶狠狠的答道:“我只恨没当时打死他!”
“不!你应该庆幸!”
游离棍飞起狠狠落下,砸在林勇的膝盖上,林勇又是一声惨叫,侯夫人也跟着嗷嗷的叫着。
“你还有一条腿,一只胳膊。”秦无病拎着双截棍冷冷的提醒道。
侯夫人张着嘴惊恐的看着秦无病。
凤鸣突然出现在秦无病身旁,低声道:“侯府中有弓箭手,已经到了,凤队人少,怕是……”
秦无病挑了挑眉:“不怕!想让我死,需要他们母子陪葬!”
“你,你是谁?”侯夫人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第三百五十三章 大闹武定侯府(二)一更
秦无病冷冷的看着武定侯夫人,咬着后槽牙说:
“屋里躺着的,是我大哥!按理说,你身上也应该挨上两棍子,不打你不是因为你是武定侯夫人,也不是因为你是女人,这两个称呼, 你都不配!不打你,是因为你会有比挨打更痛的惩罚!”
武定侯夫人根本没有听懂!
她一直生活在深宅内院,对外面的事,尤其是朝廷上的事,知之甚少,武定侯连话都懒得与她多说, 又怎会与她谈及朝政。
她不知道林淮与谁兄弟相称,武定侯怎会让她安插人在林淮身边,更何况林淮是只身前往明州的, 她对林淮这一路都做了什么,跟什么人有交集,全然不知,只知林淮本应回京领罪的,结果却立了功。
武定侯夫人当然知道大长公主选了几年,终于选了个捕快做驸马的事,此事满京城已是无人不知,但她的脑子,没办法将眼前的人和那个飞上枝头的男人放在一处想。
只听秦无病说林淮是大哥,武定侯夫人便单方面认定此人也是武将。
“你是谁家的?”武定侯夫人眼神中迸发出玉石俱焚的光芒。
“皇家的!”秦无病冷冷的回了一句,又冷笑道:“你猜我为何敢打他?”
秦无病指了指痛苦呻吟的林勇。
武定侯夫人怕了,她听得懂皇家的意思,脑子里突然闪出武定侯愤怒的表情,她清楚的知道,这件事不管做不做的成,武定侯回来后都会暴怒, 但成了, 武定侯也只能闷在心中, 不成,林淮这一生也算是完了,不会再对她的儿子产生任何影响,但若是让皇家的人搅进来,武定侯可不会向着他们!
“林淮伤,他伤!林淮死,你和他都得死!我不用对你动手,你儿子折了胳膊断了腿,你比他疼,但若是我大哥没能救过来……我会先让你看着你的儿子受尽折磨而死,再送你去与他团聚!”
“我,我是武定侯夫人!”
“在我面前,你就是个屁!”
武定侯夫人愣了一下,喘息声越来越急促,她自打当上侯夫人,何曾被人如此辱骂!
“我不管你是谁,擅闯武定侯府, 打伤世子便是死罪!”武定侯夫人歇斯底里的喊道。
秦无病哈哈一笑,问:“连你都是屁, 他连屁都不是,别说打伤,便是打死我都不会如何,还死罪?你们也配!”
武定侯夫人快气炸了,她轻轻放下怀中的林勇,慢慢站起身,一位嬷嬷赶紧过去蹲下,将林勇抱在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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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定侯夫人站直身子,可能因为没蹲过这么久,她身子晃了晃,两名丫鬟赶紧上前搀扶。
“我不知道你是谁,我就是拼的一死,也要为我儿讨个公道!”武定侯夫人咬牙切齿的说。
“那,林淮的公道,谁为他讨?”
秦无病喊了一句,没等武定侯夫人再说什么,突然窜过去拎起林勇,那位嬷嬷伸手便打,被秦无病一棍子挑倒,再没起来。
林勇被秦无病拎着站起来,疼的他嗷嗷叫的凄惨,武定侯夫人顿时失了主张,就在这时,下人高声通禀:大长公主到!
武定侯夫人一听大长公主来了,悬着的心回落了一些,大长公主自是不会允许家里人这般胡闹,再怎么说,武定侯对皇家也算有恩!
武定侯夫人命丫鬟帮她整了整衣衫,发饰,又回头看了看痛苦呻吟的儿子,咬了咬牙躬身迎在院门口。
大长公主走路生风,刚出现在院门口,武定侯夫人便迎上去要屈膝行礼,大长公主两步上前,挥手便是一巴掌,狠狠打在侯夫人脸上,武定侯夫人应声倒地。
大长公主冷着脸,看向地上惊恐的侯夫人厉声问道:
“从何时起,武定侯夫人可以越过本公主任意处置本公主的人?本公主的结拜妹妹你都敢发卖,还有什么你不敢做?!”
武定侯夫人张着嘴,惊得浑身都在颤。
秦无病也惊住了。
这时两名凤队的人带着一个小老头,一路小跑进了院子,那老头不是夏冬瑞夏大夫是谁!秦无病在明州时还有幸被夏大夫医治过。
秦无病此时的心情可说是没法说!
原本见到夏大夫来了,林淮的命应是保下了,他提着的心也该落下了,可刚听大长公主说春草被武定侯夫人发卖了,他的心还如何落的下?
发卖自然不会去好地方,自家的下人说今日早些时候,春草便被武定侯府的人带走了,整整一个白天,不论东南西北哪个方向,想要追回怕是难!
等林淮醒来知道了,会如何做?
若是换做他,必成魔!
秦无病的心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他狠狠将林勇扔在地上,疼的林勇哇哇大叫。
大长公主指着武定侯夫人道:
“若是春草妹妹没有被找回,或者找回来后……受了些委屈,”大长公主眼神犹如利箭一般:“我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武定侯夫人吓得语无伦次,连连摆手道:“不知,大长公主,我真的不知,只是觉得,我们是侯府,她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我,也是为了侯府的体面啊!”
“体面?”大长公主喝道:“你满腹心肠都是黑的,只知为自己想,你还能想到侯府的体面?!”
秦无病听罢侯夫人的辩解更是怒到极点,他再次揪起林勇的衣领,咬着牙道:
“你是兄,他是弟!你们欺他无依仗也就罢了,如今竟如此辱他!你以为他不还手任你打是怕了你吗?因你拿春草做威胁,他咬碎牙受着,可你们可有兑现承诺?!”
秦无病说罢狠狠一推,将林勇扔到地上,他看到大长公主身后瑛姑手中拿着长鞭,将双截棍扔给凤鸣,两步过去夺过长鞭,狠狠甩了出去!
‘啪’清脆,狠厉!
林勇嗷的一嗓子,身子蜷缩一处。
“你用春草相要挟!”秦无病额头上的青筋若隐若现。
‘啪’又是一声清脆。
林勇又是一声哀嚎。
“你绑都没绑,他咬碎了牙,抓烂了手,最后你将春草卖了!”
‘啪’
‘啪’
‘啪’
长鞭在院子里飞舞,也不知多少鞭打在林勇身上,多少鞭打在武定侯夫人身上。
第三百五十四章 前因后果(二更)
大长公主没有阻拦,她知道秦无病有多恼怒,她何尝不是?
她责备自己没有在秦家宅子里安排些人手,之前收到消息便即刻命人去寻,到了武定侯府门口便收到回禀,武定侯府的人将春草交给了人牙子,大长公主咬牙说:“必须找回!”
长这么大, 大长公主从未像今日这般……自责!
秦无病没用过长鞭,几下之后便没了力气,他浑身都在抖,喘着粗气看着地上的母子二人,脑子里想的却是林淮醒来后知道春草被卖了,会如何?
大长公主走过来,拉住了秦无病颤抖的手, 低声说:“相信我, 我必会将春草找回来!”
秦无病鼻子一酸:“大哥,大哥没有家,春草便是他的家!”
不管林淮是否懂得爱情这个词,春草是他想娶的女人,他只知道有了这个女人,才能有家!
大长公主狠狠点头。
武定侯夫人这时候已经被丫鬟搀扶起来,林勇还在地上呻吟。
秦无病突然怒视武定侯夫人厉声问道:“你是如何知道春草的?又是如何知道春草住在哪里的?”
武定侯夫人眼下三魂六魄都没在原处,别说回答问题,秦无病说了什么她都听不明白,只知道秦无病的嘴在动。
大长公主看了眼瑛姑,瑛姑命人将武定侯夫人身边的一名丫鬟和一位嬷嬷带到院外,很快便知道武定侯夫人是如何知道香草的了。
林淮回京,武定侯府是收到消息的,武定侯不在府中,世子林勇代表武定侯到城门外迎接睿亲王回京。
一开始,闲杂人等自是不能接近,等皇上一家子走完流程进了城, 这些达官贵人才松懈下来, 身边伺候的人才敢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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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勇身为世子,场面上的事自是会做足!林淮便在进京的队伍中,他怎能不上前表现一番兄友弟恭?
也是巧了,林勇上前的时候,林淮正在春草的车外耐心的嘱咐,林勇一见即刻留了心眼,命一名随从跟着春草的车直到秦宅,随从亲眼见到春草抱着孩子下车,又查明这处宅子是个商户所有,随从便将这些回禀了林勇,林勇又一五一十的说给自己的母亲听。
武定侯夫人只在晚饭时稍一试探,林淮便急了。
武定侯夫人觉得林淮此举便是将把柄稳稳的递到她面前,她不用一用都对不起林淮的坦诚。
大长公主一直有信心将武定侯府与国子监祭酒家的亲事处理好,只可惜武定侯因战事离京,这事便耽搁了,秦无病也嘱咐过林淮,要想顺利娶春草,回京后便老老实实的,听大长公主的指令,先不要去找春草。
林淮虽说脑子不太好使, 但终究不是真傻,他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也做好了暂时不见春草的准备,他相信秦无病定会将春草照顾好。
可他没脑子应对别人的试探。
……
大长公主在等着瑛姑回话的时候也没闲着,他命人将府中所有拿着弓箭的护卫全都抓了。
秦无病叹了口气,还没怎么着,大长公主已经在替他收尾了。
今日这事说破大天去,错都在秦无病,大长公主如此做也是为了日后可以扯皮,你说不认识便可以射杀了?再说,你说不认识就不认识了?京城如今谁人不知大长公主的捕快驸马?且秦无病身边还有凤队的人,有腰牌,你不认人还不认识腰牌吗?
射杀未来驸马,武定侯夫人是何居心?
想让秦无病安然无事,只能让武定侯让步。
……
凤队来人低声禀报五城兵马司和府衙的人已到侯府门口。
秦无病看了眼靠在丫鬟怀中瑟瑟发抖的武定侯夫人,转身朝屋里走去,他要亲耳听到夏大夫说性命无忧才会安心。
夏大夫在清理林淮的伤,头都没抬:
“现在还不好说,这里什么都没有,想要点干净的水都费劲,我要清理好伤口才能初步看看腰折没折,他暂时性命无忧,我也只能说暂时,你最好命人尽快将我需要的都准备妥当……”
夏大夫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秦无病转头看向院子,五城兵马司和府衙的人已经进了院子。
秦无病叹了口气,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对夏大夫道:“大哥便交给夏大夫了,夏大夫所需大长公主会命人准备妥当,等我出来再好好谢你!”
说完,秦无病起身便走,郭义像是知道秦无病要做什么喊到:“三弟……”
“照顾好大哥!”
秦无病头都没回,摆了摆手。
大长公主正在与五城兵马司的人理论,府衙的人躬身站在一旁。
五城兵马司实为统称,实际上是将京城划分为东西南北中五个区域,由五个同级别的兵马司组成,负责京城巡捕盗贼,疏理街道沟渠及囚犯,火禁等事。
武定侯府在东城,此时站在院中卑躬屈膝的那位便是东城的兵马司指挥,正六品。
他如何敢与大长公主直接对话?还不是府衙的人先他一步,偷偷退了两步,把他放到了前面,他也只能躬身听着,真说不让带走擅闯武定侯府之人,不带便是,他也只是来露个面,想来那位府衙的人也是这般想的。
秦无病走到近前,先与大长公主说了夏大夫的要求,大长公主即可命人去做,还高声道:“这时若是有谁敢耽误医治,打死不论!”
秦无病随后才低声道:“让我跟他们走吧……”
“不可能!”大长公主眼睛瞪得极大。
第三百五十五章 主动坐牢(三更)
“你先别急。”秦无病耐心的劝道:“这事从哪论,是我先冲进来的,今日不将我带走,你让他们如何交代?”
秦无病指了指那位兵马司指挥和府衙的人。
兵马司指挥和府衙的人都垂着头,但心理活动是一样的:你不跟我回去,我好交代,你跟我回去, 我反倒不好交代。
这尊佛请回去,放哪?
大长公主刚要反驳,秦无病又说:“这种事瞒不住,很快便会传开,咱们不能让皇上难做!”
“是他们生了歹毒的心,你若不来,林淮今晚必然没了性命!”
“正因为他们有错, 所以你才应该放心我跟他们走,我做错的地方甘愿受罚,他们还能躲得过吗?我若是不跟着走,即便咱们觉得做得对,难免被人诟病,说咱们皇家仗势欺人,原本占理的事,对不对?我不过是进去歇息几日,便能省去皇上头疼,让武定侯府辩无可辩,何乐而不为?”
“可是……”
“没有可是,我进去他们谁敢对我用刑?你还不掀了他们家房顶!我在里面与在宅子里不会有多少区别,正好补补觉,在外面人来送往的,是吧?如今我也算飞到树枝上了,想巴结我的人还不得把我家的门槛踩平!让我进去消停两日吧,我这也是给武定侯些颜面,他毕竟是大哥的父亲,等他回京……我也就出来了。”
大长公主气不过, 捡起地上的长鞭就要抽还在地上的林勇,被秦无病拦住了:“没必要,咱细水长流,如今他们娘俩儿算是知道得罪了你我,将来的日子,对吧,有他们受的!咱们又不是善人,我可没有不计前嫌的毛病!”
大长公主扔掉长鞭指想武定侯夫人厉声问道:“你还有几个儿女?”
武定侯夫人吓得,丫鬟没扶住,直接出溜到地上。
秦无病拉着大长公主严肃的说:“一定要将春草找回,不管她经历了什么,先找回来再说!大哥也要尽快带离武定侯府。”
大长公主重重点头,又看向兵马司指挥高声道:“驸马若在里面少了一根头发,我唯你是问!”
“不至于,不至于!外面就交给你了,有什么消息尽快让我知道。”秦无病跟大长公主说完,朝兵马司指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自己先走在前面了。
凤鸣赶紧追上说:“里面未必就安全,我还是跟着吧!”
秦无病倒是没阻拦, 他回头朝大长公主笑呵呵的挥手道别, 转过头来笑容尽失。
……
出了武定侯府的大门,关于秦无病去哪里休息,兵马司指挥与府衙的人相互推诿了起来,谁都不想接这尊佛回去,一方面不好安置,一方面万一出点状况……
秦无病不耐烦的道:“你们俩在里面的时候怎么不争一争?要不这样,我先回家,你们商量妥当了再来接我!”
二人吓了一跳,若是这位驸马没提出跟着回去的要求,他们自然好做,回去如实禀报便是了,但驸马提了,这件事情的味道就变了,他们没带回去,便是他们的失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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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马司指挥灵机一动说:“府衙比我那舒服些,武定侯府肯定命人到府衙报案了,府衙理应……是吧。”
府衙还没说话,秦无病便指了指府衙的人说:“走,去府衙!”
府衙的人都快哭了。
……
京城府尹赵清晏忐忑的等在府衙,从武定侯府的下人来报案开始,他便知道这算是摊上事了!
敢冲进武定侯府的人,能是好惹的?街上已经传开了,武定侯夫人如何虐待庶子,打伤之后不给医治,这些话怕都是真的!
这位武定侯府的庶子刚刚跟着襄王爷回京,听说功劳不小,这妇人怎会如此没有远见,怎能在这个时候下手!
赵清晏推断冲进武定侯府的定是一路上跟着襄王爷的侍卫,因他知道永诚侯的那位孙子便是襄王爷的近身侍卫,且与武定侯府这位庶子关系匪浅。
他开始思量,若是武定侯府当真要告,他如何判案才能两边都不得罪,毕竟侍卫也要看是谁的侍卫,襄王爷是谁?那可真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赵清晏正思量着,衙役禀告冲进武定侯府的是大长公主那位捕快驸马!且大长公主也去了武定侯府。
赵清晏哀叹一声,在心里把武定侯夫人好一顿骂!
大长公主平日在京城便是谁都不敢惹的,那位捕快驸马更是‘一品捕快!’一路跟着襄王爷,就没有他不敢办的案子,前两日刚听说他在通惠县砸了县衙,怎会这么快便到了京城?
赵清晏愁的啊,原本就花白的胡子貌似瞬间又白了几分。
他将幕僚全都叫到书房,想商量应对之策,可还没等幕僚到齐,秦无病主动来坐牢了。
赵清晏到前衙亲迎,秦无病很是客气,说:“该如何便如何,千万莫要网开一面,行什么方便。”
赵清晏以为秦无病说的是反话,擦着额头上的汗,想着要不要将自己的卧房腾出来……
“牢房在哪里?快快带路,我困了。”秦无病催促着。
赵清晏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秦无病忙劝慰道:
“大人只需按规矩,该如何便如何,我倒是没有别的要求,牢房安静一些便可,连着查案赶路,确实疲惫,正好借此机会补补觉,好好歇息一下,只是……我这一路得罪了不少人,确实有人想取我性命,还盼大人莫给那些人机会才是。”
赵清晏听罢,只觉得心里忽悠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
……
第三百五十六章 坐牢(一)一更
秦无病躺在干净的褥子上,下面便是干草,凤鸣也有干净褥子,只是他坐在褥子上与牢房外的人聊着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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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被关押在府衙牢房最深一层,这是关押重刑犯的地方,还是非常重要的重刑犯,从地面到这里需要过三道关口, 此时都换做大长公主的人了。
而牢房栅栏外还站着三名凤队成员。
这里见不到光,只有火把,为了让牢房看起来亮堂一些,秦无病进来入住之后,府尹贴心的多点了几支火把。
牢房内空气本就不大流通,呛人的霉味和火把的黑烟让秦无病担心自己没被人暗杀成,肺变黑了, 出去后至少短五年阳寿。
秦无病见凤鸣与凤队的人聊得起劲,纳闷的问:“二龙不是说你是哑巴吗?何时这么能说?”
凤鸣瞥了一眼秦无病道:“在这里连黑天白天都不知道,不说话,靠什么打发时间?”
“先睡吧,昨晚睡在野外,还不趁这会儿补回来!”
“就这味儿,你睡得着?”
“你就是太娇贵了!”
俩人正说着,突然都不说话了,俩人竖着耳朵听了一下,秦无病长叹了一声,埋怨道:“谁把他惊动了?”
秦无病话音刚落,第三道关的铁门吱扭被打开,老和尚愤愤的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小太监抱着被褥。
“你越来越不像话了!这么大的事,你为何不找我一起?有我跟着,你还会受这个罪?我刚才跟玉儿发脾气了!我也让人给皇上传话了,不放你出去,我也不出去!”
秦无病坐起身, 挠了挠额头, 极无奈的问:“能不能让我好好坐牢了?”
老和尚没理秦无病,他命凤队的人打开牢门,凤队的人看向秦无病,老和尚一脚踹在那名凤队成员屁股上:“你看他干啥?这里谁比我大?我说啥是啥!”
秦无病挥了挥手,凤队的人赶紧打开牢门。
“七叔也是,何苦来遭这份罪,我又不会真的有事。”秦无病看着小太监像模像样的为老和尚铺着被褥,开始唠叨:“你的睿亲王府大门朝哪开我都不知道,遇到这般急的事,我上哪找你去!玉儿自然是知道我无事,才会同意我进来住两天,我也是好一通说,你还跟她发脾气……”
“你说的好听!我就是住你家旁边,你这趟也不会带我玩!德病,下去吧……”
“等会儿!他叫什么?”秦无病指着已经出了牢房的小太监,瞪大眼睛问。
“奴才叫德病,是老祖宗给取的名。”德病恭敬的站在牢房外答。
老和尚得意的扬着头说:“下去吧,去外面等着, 别乱跑,有事找不到你小心挨板子!”
德病连连应是出了铁门。
秦无病有些气恼了:“我叫无病,他叫德病,你几个意思?”
老和尚呵呵笑道:“你惹我了,我回去打他!”
“能不能有个亲王的样子?!”
“亲王什么样?”老和尚坐到褥子上问。
“懒得理你!你进来前可去看过大哥了?”
“懒得理我,你还问?”
秦无病感觉肺部有点疼,他揉了揉胸口。
老和尚冷哼了一声,说:“谁让你不叫着我的,就不告诉你!”
秦无病踏实的躺下了。
“你怎么不追着问?你不关心武定侯家的老四是死是活?”
“你都说了。”
“我说了?我说了?”老和尚第二句是问凤鸣的。
凤鸣笑了笑说:“睿亲王这般轻松,林淮必定无事。”
“谁说无事!老夏头说即便能保住命,怕是也下不了地了!”
秦无病重新坐起,想说什么,可张了半天的嘴,一个字没说出来。
老和尚叹了一口气,说:“你也别心急,京城最不缺的便是名医,老夏头就很厉害,他没说一定如何,必定还有办法。”
“性命……是否确定能保住了?”
“老夏头多奸啊,他才不会把话说死,必是给自己留了退路。”老和尚的安慰有些苍白。
秦无病垂下头。
凤鸣突然道:“又有人来了!”
秦无病抬头看向铁门。
铁门打开,襄王爷背着手,沉着脸走了进来。
秦无病指了指牢房,严肃的说:“没地方,住不下了。”
“你想的美!”襄王爷嚷嚷道。
“我想的不美,只想大哥能把命保住,只想春草能被找回。”秦无病说的很轻。
襄王爷叹了一口气,说:
“林淮保命问题不大,春草……玉儿已是调动了所有能调动的,现在已知午时之后才被带出城,是奔向辽东的,玉儿已命人分几路追出了城,若不出差错,明日一早便会有消息传回。”
秦无病呼出一口气。
“这事儿,我知你已是极克制了,但京城不比他处,既做了……”
“做了又如何?武定侯自己后院着火,无病这是帮他灭火呢!他还能不识好歹?我是知道的晚,若是让我知道了,便杀了那母子……”
“七叔!”襄王爷无奈的喊了一声:“再怎么说,武定侯……唉,算了,等武定侯回来再说吧,七叔上了年纪,跟我回吧,无病还年轻……”
“我不!”
秦无病却问:“那位武定侯夫人和世子,如何了?他们不可能这么干等着。”
“玉儿一直在武定侯府,林淮暂时不能移去他处,各种所需,也只有她在才能及时送到,所以,”襄王爷清了清喉咙:“武定侯世子至今未曾就医。”
“漂亮!”秦无病狠狠挥了一下手。
“你美什么!太后连下几道懿旨命玉儿进宫,宫里这时辰早就落钥了,可见太后何等重视!”
老和尚忙问:“这事怎会这么快传到她耳朵里?”
襄王爷冷哼一声说:“武定侯夫人娘家是没什么大本事,可她把侄女早早嫁给了诚郡王为侧郡王妃……”
“诚郡王也是太后的亲生的?”秦无病忙问。
襄王爷摇头。
老和尚忙说:“这事儿我知道,先帝不待见她,她不待见皇上,先帝最后那几年,她以为会是诚郡王继位,好一通巴结,没想到最终是自己的儿子继位了。”
“她脑子是不是有病?”秦无病脱口而出。
襄王爷恼了,斥责道:“越发的混账了!”
第三百五十七章 坐牢(二)二更
秦无病赶紧道歉:“九哥莫恼,我并非口无遮拦,是觉得这里……安全!隔墙都没有耳朵。”
“那也不可如此放肆!你心无畏惧,迟早闯下大祸!”
秦无病缩了缩脖子,狠狠点头道:“九哥放心,再无下次了!”
襄王爷绷着一张脸看向老和尚,老和尚眉毛一挑:“还要训我不成?”
襄王爷叹气道:
“七叔不能如此偏心, 无病在这里什么事都没有,可玉儿在外面却有一堆事,有些事我不方便出面,可七叔可以,比如太后逼得急了,七叔去找她说一说, 她也只能听着……”
老和尚赶紧起身, 出了牢房。
……
秦无病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凤鸣将他推醒说:“春草找到了,已经在回京的路上。”
秦无病马上坐起身,睡意全无:“可有受伤?”
“说是用头撞过墙,没死成,头上有些伤,后来便被人牙子喂了药,找到时还未醒。”
“真是个烈性子!”秦无病感慨了一句,又问:“何时能到京?”
“说是今日下午便可到京,本来也没走多远,出了城门走到黄昏便歇下了。”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信鸽带这么多话还飞的起来吗?”
“我们自然有自己的办法,不用写的那么详尽,我们收到后也能知道的很详尽。”
“电报?密码?”
“什么?”
“没事!大哥如何了?”
凤鸣叹了口气说:
“还没醒,但说是今日会离开武定侯府,现在外面传的很凶,把武定侯夫人说的蛇蝎心肠,皇上已命人给武定侯传信,让他尽快到京。”
秦无病重新躺下, 脑袋枕在自己的手臂上说:“咱们只有等到武定侯回来才能出去。”
“你若不自己非要进来,谁能将你送进来?”
“你不懂, 这叫姿态,也叫先礼后兵!武定侯若是个明事理的,碍着大哥的面子,以后还能走动,若是个不明事理的,我作为子侄辈儿的,也算是给足了他面子!”
“听说武定侯是因为救过先帝的命才被封侯的。”
“是呀!”秦无病意味深长的道:“所以,这个面子我必须要给,而他,也必须要给我面子!”
凤鸣听不懂,也懒得问,干脆躺下睡了。
……
秦无病睡不着了,到了吃饭的时间,他又问了问外边的情况,知道林淮已经被接到秦家医治,秦无病对大长公主的感激化作了食量。
可问题来了,既然是坐牢, 总要有个坐牢的样子, 吃的不差,住的也尽量舒服了一些,那么出恭的问题如何克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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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后悔中午的饭吃了那么多。
到了晚饭的时候,尽管知道春草已经回到京城,且已醒过来,同样住进了秦家,夏大夫检查过了,伤处无大碍,秦无病也只是简单吃了几口。
只是,林淮还是没有醒过来。
晚饭后,秦无病和凤鸣剔着牙,歪在褥子上聊着闲天,铁门再次被打开,老和尚又来了。
“我去仁寿宫将太后一顿训!”老和尚得意的说。
秦无病来了精神,忙问:“如何训的?”
老和尚等凤队的人打开牢门,进入牢中才激动的说道:
“很直白!就说她帮不上皇上什么,就知道添乱!她说玉儿干预朝政,仗着大长公主的身份刁难武定侯府的人,我问她‘你亲眼看见了?’她没想到我会这么问,当时就傻了,我又说‘谁给你传的消息?应该杖毙此人!我与老九都曾到过武定侯府,亲眼得见玉儿做的再正确不过,你身在后宫竟能比我们还清楚不成?’她竟无言以对,怎么样,我厉害吧?”
“她可有所收敛?是否还会找玉儿麻烦?”
老和尚忙说:
“哪会如此轻松!我将她训了一顿,她不说话了,我便离开了,我刚走,她便将皇上叫去了,我便杀了个回马枪,当着皇上的面,以长辈的身份好好的跟她说了说,我说‘自古母凭子贵,母慈子孝,这个先后顺序,不能乱,乱了就不对了,皇上日理万机,你在后宫享福,整日仅凭自己喜好就折腾皇上,皇上心里可是装着天下的,你的心里就只有自己高不高兴,不高兴了便拿孝顺说事,母慈你做到了吗?李家列祖列宗看着呢!’把她吓得……”
“皇上事先跟七叔说好了吧?”
老和尚一愣,随即眉头紧皱:“这事你又知道?我们说好就我俩知道的!”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安慰道:“就你俩知道!七叔谨记,在京城之中不论谁往你身边凑,你都别搭理,或者聊点风花雪月的闲事,千万别谈其他。”
“我知道!用你说,我这不是跟你学舌嘛,用的着提防?”
秦无病点头:
“也对!玉儿在外面就靠七叔护着了,太后那里必定不会罢休,那谁他祖母不是太后的姑母嘛,那老太太理应比咱们早到京,这时候不添油加火更待何时?”
“你说赵光吧?客栈养伤呢!”老和尚说的幸灾乐祸。
“啊?”
“我也只是听说的,皇上召见他们祖孙俩,那孙子你还不知道,皇上赐座他扭扭捏捏,皇上赐茶,他连杯子都不碰,皇上赞许他两句,他祖母让他跪下谢恩,他跪是跪了,起来之后可就跟他那身长衫较上劲了,想来跪的也不顺利,皇上有些恼了,那位老夫人还算有点眼色,便没敢再说些什么,便带着孙子去见太后了。”
“太后不会跟他计较吧?”
“不计较也会说两句,那孙子便顶撞了太后,正好皇上也来给太后请安,听到后龙颜大怒,那孙子便挨了一顿板子,皇上还亲自写信给定国公,肯定没好听的,你想啊,连太后都敢顶撞,那孙子心里还能有谁?百善孝为先,最基本的都做不到还想做定国公世子?”
“做不成了?”
“做不成了!祖孙俩这回也消停了,听说那老太婆也是一病不起,等着定国公进京接他们回去呢。”
秦无病摇了摇头。
第三百五十八章 坐牢(三)三更
秦无病想不明白,自己孙子有什么毛病那位老夫人能不知道?怎就有胆子往人前带?还是往皇上面前带!皇上只需稍稍用些手腕,便被整治了,赵光也算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终是把世子之位折腾没了,想来,他也可以消停了。
老和尚以为秦无病担忧, 便说道:“我真不知道你担心啥?就他们那一家子,在粤地或许还被当个人物,在京城,不足为虑!”
“可他们身后有太后撑腰。”
“我算看明白了,皇上聪明着呢!知道一物降一物,岂能白给我睿亲王的封号?老九都不是亲王!满朝上下也只得我一个亲王!还是这个辈分,你说我回京不就是专门对付她的嘛!”
“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拿她没辙。”
“你的脑子不是很聪明吗?有没有辙全看皇上, 皇上让我有辙,她就得受着!不然,只她的仁寿宫,你以为我能随便去?”
秦无病揉了揉太阳穴,关在这里别的都好说,只是空气质量太差!
“武定侯什么时候能到京?”
“皇上说快了,他本来就在回京的路上,知道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还不快马加鞭?”
凤鸣笑问:“受不了了?”
秦无病没吭声。
老和尚抱怨道:“活该!本来可以不进来的,驸马是白当的?没有点为所欲为的好处,当来何用?”
“你不懂!快回去吧,这里边的味道对身体不好!”秦无病挥了挥手。
“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听完你想听的就轰人!”老和尚有些恼了。
秦无病赶紧解释:“这儿又不是什么好地方,我是怕待久了影响你的身体,我们年轻还能撑一撑,你这岁数,是吧,还有娶妻生子的大事未做……”
“你知道还不赶紧出去给我张罗!皇上不提, 我也不好意思自己提,玉儿整天忙着武定侯家的老四, 我又不好意思开口让她帮我提,老九回来跟在外面一样,每天睡觉的时间都不够,我更不好意思,只有你,你还待在这个破地方!”
“七叔放心!武定侯回来我便出去,出去后定会见到皇上,第一件事,我便要跟皇上说说这个事!”
老和尚这才踏实的离开牢房。
秦无病重新躺到褥子上,想着出去后多久,皇上会见他,毕竟还有个科场舞弊的案子要查。
“其实,我不太明白你为何非要进来。”凤鸣突然开口道:“我把这事前前后后想了一遍,就以你的嘴,武定侯府占不得半点便宜,何苦非要进来受罪?”
“进都进来了,你想这些有什么用?我解释了你也听不懂东,有时吃亏真的是福!你有功夫多想想出去后吧, 科场舞弊案不好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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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你想的事,我只要护好你便是了,反正想要你的命,先得取走我的命。”凤鸣说着也躺下了。
“你见过皇上吗?”
“当然!”
“皇上……是个怎样的人?”
“你可真敢问!”
“又没外人。”
“王爷说得对,你心无畏惧,早晚闯大祸!”
其实秦无病只想侧面了解一下皇上的脾气秉性,等见面的时候也好做到心中有数,可他忘了这一世的人,皇权大过一切!以凤鸣的身份,他哪来的胆子在背后评论皇上?
俩人都不做声了,各自想着心事,想着想着,俩人都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秦无病觉得有人在推他,他睁开眼睛,先是看到凤鸣闪到一旁,随后一扭头看到一张年轻俊美,却又成熟稳重的陌生人的脸。
秦无病腾一下便坐起身来,下意识的看向凤鸣。
只见凤鸣推醒了秦无病后,便跪到一旁。
秦无病挑了挑眉,看着坐在凤鸣褥子上,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石青色长袍的年轻人,没经大脑同意,张口问道:“皇上?”
皇上笑呵呵的点头。
秦无病咽了口唾沫,将身形调整成跪坐,正准备磕头,皇上摆了摆手道:
“省了吧,朕听说,你可不是个守规矩的人,惺惺作态的,免了吧。”
“皇上所言极是!但,无病也要解释一下,无病懒散惯了,一时改不掉,多亏了七叔和九哥不计较,无病也就得过且过了,然,无病查案时任劳任怨,不惧艰险,尽心办差,所以……无病也想守规矩,但……”
“你究竟想说什么?”
“皇上所言极是!”秦无病长出一口气:“我也不知道我想说什么。”
皇上哈哈大笑了两声道:“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一品捕快,见了朕竟吓得语无伦次。”
“一品?皇上给我官职了?”秦无病喜形于色,探着脑袋问,忘了刚刚的惶恐。
“想得美!你惹了多少事?哼,你没听说过一品的捕快?民间都传开了,说你虽是捕快,却接连将一品大员都能拉下马,你便有了‘一品捕快’的绰号。”
秦无病眨了眨眼。
“这几个月,朕看到最多的便是你的名字,甚至想过与你第一次在哪里见,呵,哪成想你选了这么个地方!”
秦无病耸了耸肩,无奈的道:“我不惹事,但事儿惹我呀。”
“哦?你还挺委屈?”
“皇上明鉴!”秦无病朝皇上身前凑了凑:“大闹武定侯府,是为了救我大哥林淮一命……”
“你们私下如何论朕不管,但,在朕面前,不可!你还嫌你亲戚不够多?秦家四房,只你这一辈嫡出的兄弟便有十几人,姐妹四人,这还不算庶出,你兄弟不够多吗?再跟着林淮论,你都可以占山为王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肺腑之言(一更)
秦无病吓得出了一身白毛汗,他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声音发颤的道:“皇上,提个小意见,咱能不能别展开想象?皇上随便一想,我后脖颈子发凉啊!”
“你还知道怕?”皇上戏谑的问。
“皇上,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是尊敬多过怕!皇上继位不久, 多少事等着皇上处理?别的不说,只说这段时间,那真是把尧舜禹汤请来也未必有皇上处理的好,短短两个月,海清河晏,天下太平了, 只这份能力, 无病打心眼里敬佩!”
皇上的眼睛精光一闪,半响没有吭声。
秦无病跪坐着, 双臂撑在身前,他不敢抬头看,眼见自己一通彩虹屁后没有动静,他有点着急了,看来皇上不吃这一套,他需要尽快想出别的办法,无论如何在第一次会面的时候,在最高领导面前,要留下好印象。
秦无病还在琢磨办法,皇上开口了。
“你为何非要进牢房?”
秦无病赶快组织语言,皇上又道:“坐好了回话。”
秦无病直起身子,指了指腿问:“能把它盘着吗?”
“怎么舒服怎么坐吧,都是自家人,但,人前要记着规矩!”
秦无病重重点头,他觉得刚才的马屁还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秦无病舒服坐好, 这才开口道:
“武定侯府自己家里那些事, 别管脏的臭的,只要关着门没被发现,便什么事都没有,我将这层窗户纸捅破,若是毫发无伤,京中有些人的心里该不好过了!一边是武定侯,一边是名捕快,一边是武定侯府,一边是皇家没过门的驸马,不论从哪个角度想,都有人能找到一个点问‘凭何?’”
“你只是为了堵上那些人的嘴?”
“也不完全是,堵上他们的嘴是为了让皇上少些烦恼,不然今日几份折子,明日几个人进言,皇上得多烦!再有,大哥,不是,林淮怎么说也是武定侯府的人,不论这件事最终确定武定侯夫人与世子如何如何,我先冲进去就是不对,还打伤了世子, 等武定侯回来,见我在牢中,多少能消点气,他是不是也就剩下解决后院那些事了?而这样一来,自始至终,林淮都是受害者,也仅仅是受害者,不会因为我被迁怒。”
“九叔总说你重情义。”
秦无病嘿嘿一笑说:“也分人。”
“通惠县的案子……你想到了科举舞弊上?”
“暂时这般推断,还需后面找到实证。”
“你可知一旦铺开了严查,涉案之人,怕是少不了。”
“那是自然,三年一次春闱,能做到换主考而不换卖考题的规则,参与之人怎会少。”
“动的人多了,恐影响六部办差。”
可能是因为说了一会儿话,秦无病一开始的惶恐和紧张,慢慢的不见了,他像是忘了眼前的人是谁,皱眉道:
“这案子一旦查明,不仅仅是参与之人有罪,都察院那些人干什么吃的?既然失了监察之责,肯定也要问罪,那些曾经买了考题如今为官的,也不能落下,这通折腾下来,怕是剩不下几个干净的。”
“你想劝朕,不查了?”
“谁都有可能劝皇上别查了,只我不会!我这个人,呃,无病跟皇上我我的,是不是也失了规矩?”秦无病又想起眼前的人是谁了。
皇上摆了摆手说:“只自家人在,无需计较那些规矩,你心里知道,人前记得便可。”
秦无病算是接到了圣旨,撸了撸袖子说道:
“科考之重要关系到社稷兴亡,我这话没错吧?不把这关把好,选上来的人能帮皇上做什么?他们这就跟做买卖一样,前期已经投入成本了,后面想的定是使劲捞银子,能有几个好官?更何况,科举便是为了给寒门子弟打开一条路,不拘一格降人才嘛,咔,几百两,上千两银子横在路中间,结结实实的把寒门子弟堵外面了,也等于把人才堵外面了,皇上的那些烦心事,谁来分担?”
“听说西宁府尹是个监生……”
“皇上,宋富的情况跟科场舞弊还不是一回事,这事我跟九哥探讨过,若是一人头悬梁锥刺股的一门心思只为当官后万亩良田,真金白银,这种人高中有何意义?相反,若是有人家中有钱,心里却想着替朝廷效力,图的不是黄金万两……总之,是不是好官与读了多少书不是直接的因果关系”
“照你的意思,科举还有何用?”
秦无病赶紧摆手说:
“术业有专攻,我只知道查案,这种事我是真说不好,我觉着吧,这人最重要的是有自知之明,为何会德不配位?为何会能不配位?都是忘了自己是谁,没事竟琢磨别人了,没工夫好好想想自己!”
“公忠勤能!竟鲜有人能做到!”皇上苦笑。
“这事吧,皇上多少也有点责任,干部,不是,官员大多都是一步步升上来的,他们想要什么?三种,权,钱,成就感!”
跪在一旁的凤鸣悄悄抽出一根干草,又悄悄戳了戳秦无病的腿。
“你不用提醒他,难得有人跟朕说实话,让他说!”
凤鸣只得松开干草。
秦无病挠了挠凤鸣戳的地方,说:
“我本来就不太明白为何那么多人惦记……是吧,那位置就这么好坐?同时有俩案子我脑子便不够用了,皇上脑子里得装多少事?哪一件不是关系到民生疾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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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你刚才的话说。”
“哦,我刚才想说,朝廷在监察百官这方面,做得不好,形同虚设,早被人情世故盖在里面了,比如明州之前的那位府尹蔡友坤,他夫人的什么亲戚就是曾经的江南总督江毅东,监察谁?谁敢真的监察?就算有官员一开始内心想着清廉为官,可这池子里都是什么鱼?人受怂恿久了,便容易生出异样的心思,我家后院有棵柏树,祖母想配上假山好看,便命园工花匠一日三弯的,最终成了祖母想要的模样,可它一开始何尝想这样?”
凤鸣趁皇上沉思,狠狠的看向秦无病,可秦无病只顾着自说自话,余光都不曾看向他。
“都说水至清则无鱼,但水太混了,一样养不出好鱼!九哥说皇上有限整饬吏治,确实该整整了。”
“你觉得朝廷应该有像园工花匠那般的衙门口?”
“那是自然,眼看着要长歪,赶紧修剪修剪,手里的剪刀,锤子什么的可不能松手。”
“若是让你为官呢?”
第三百六十章 出狱(二更)
“别,我当不了官!我属于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皇上也看见了,我无官无职,已经惹了这么多麻烦,我还是那句话,人要有自知之明, 再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扛不扛得住诱惑,我说的诱惑不是指银子或者女人,是指一帮人没事就在我耳边说‘你真行,你真棒!’时间一长,我会真的以为我行!这就是捧杀……还是对着死人踏实。”
皇上笑了笑说:“你查案又不是只跟死人打交道, 那些活着的,想掩盖罪行, 减轻刑罚的,你如何应对?”
“尽我所能让他们达不成目的,以前确实难一些,需要动脑子,现在不用了,只要皇上想知道真相,别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好使!但若是有一日皇上不想知道真相了,那便放我回家逍遥度日,眼不见,心不烦!”
皇上盯着秦无病看了看,笑着摇了摇头。
秦无病身子前探,讨好的问:“既然说到这了,我和玉儿的婚事……皇上看下个月有没有黄道吉日?”
皇上眼睛一瞪,道:“你真敢想!朕的小姑母出嫁能是简单的?还下个月,明年这时候都未必准备妥当!”
“准备什么?有什么好准备的?宅子我有,人过来就行了……对了,七叔, 睿亲王的婚事可得尽快,他辈儿太大,他儿子出生跟我平辈儿,这谁受的了?到时让我儿子喊比他小的叫叔叔,我不干!怎么也得大上两个月吧?”
皇上的面色有些不太好看了。
秦无病一拍大腿,问道:“皇上几位皇子了?赶紧给睿亲王张罗成亲,让他赶紧生,大一天是一天,皇上别急着走啊……”
皇上走到牢房门口突然转身道:“诚郡王,毕竟是朕兄长,有些事,得过且过吧。”
“那不行!”秦无病没有犹豫的喊了一声,站起身,凤鸣差点趴到地上。
“别的事都好商量,皇上随便用我,不需官职,无需俸禄,但,对玉儿藏着这种心思,那可不成!我们都是凡人, 谁还没有犯错的时候,他在暗处紧盯着, 我们前面一百个好,有一个不好,前面的都白做!他犯了一百个错误,次次被谅解,只会胆子更大,我办的案子多,这事我有经验!”
皇上没再说什么,自有人打开铁门,皇上背着手走了出去。
秦无病长处一口气,跌坐到褥子上,凤鸣爬过来连声抱怨:“你,你真是胆大包天,什么话都敢说!”
秦无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纳闷的看着凤鸣问:“你一直跟着玉儿,这种场面不是常见吗?”
“在宫里都是瑛姑跟在大长公主身旁,我……很少。”
秦无病哦了一声,说:“皇上这次来也是等不及想要见见我。”
凤鸣‘嘁’了一声,盘腿做好。
“我实话实说没坏处,只有好处!你想啊,我什么样,能逃过皇上的眼睛?九哥说过,皇上可不是仅仅通过九哥知道我,既然都知道,我刚刚演给谁看?皇上本来就是来验证一下的,我遮掩是为哪般?”
“那你提你儿子干什么?你不知道皇上比大长公主小一辈儿?”
“不这样说,我怕七叔的婚事快不起来。”
“你就不怕皇上听完不给睿亲王成家了?”
秦无病眉头皱到一起:“对呀,皇上要是怕多几个小叔叔,小姑母……”
“你还说不愿意让你儿子喊比自己小的叫叔叔,皇上已经有六名皇子了,他们得喊爷爷!”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说:“过犹不及,过犹不及!这事是我思虑不周,等出去了,我再找皇上,看看能不能往回拽一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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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算是明白了,”凤鸣躺到自己的褥子上:“皇家就吃你这一套!”
秦无病呵呵一笑说:“这叫投脾气!”
凤鸣哼了一声,翻了个身,背对着秦无病不在说话。
说什么呢?从他第一次见到秦无病开始,秦无病的所作所为便让他惊讶不已,本来早该见怪不怪了,偏还会吃惊!凤鸣想,就算哪日秦无病与皇上勾肩搭背,他也不该惊讶。
而此时秦无病心里想的是:今晚这般表达,皇上应该放心了吧?
……
本来想着进牢房补觉的,谁知在不分白天与黑夜的前提下,秦无病依旧没能睡一个好觉,他觉得也只是刚睡着,便又被人推醒了。
秦无病知道不会是皇上又来了,他看了眼凤鸣,翻了个身重新闭上眼。
“那你接着睡吧,我先出去了。”
秦无病腾的坐了起来:“武定侯回来了?”
“回来了,一天一夜没下马。”
“大哥可醒了?”
凤鸣摇了摇头。
秦无病利落的起身毫无留恋的出了铁门。
……
京城府衙门口,大长公主的马车等在那,引得不少百姓驻足围观。
秦无病向来注重舆论导向,他身边的人也有样学样,如今京城百姓都知道驸马为了结义兄长,大闹武定侯府,那位结义兄长救出来后已是奄奄一息,至于武定侯夫人是如何加害这位庶子的,百姓间早就传出了很多版本,无一不是说武定侯夫人蛇蝎心肠的,却无人提及被驸马打的下不了床的世子。
大长公主坐在马车中等着秦无病,她这两晚也没怎么睡。
第一晚为了找春草,大长公主本着不能错过的原则,将京城内的各类中介机构清查了一遍,难免翻出一些见不得光的买卖,京城府尹赵清晏可有的忙了,武定侯夫人也算是为京城百姓间接的做了件好事,这次之后必然会有新的法令颁布。
第二晚,林淮还没有醒,大长公主找来太医院好几名德高望重的太医,连每日要进宫为太后问诊的太医都被大长公主找来,和夏大夫一起研究林淮的病情如何用药,只气得太后砸了不少物什,然后命人禀报皇上,说她病了,还是老和尚去了趟仁寿宫,跟太后说童子尿治百病……
到了凌晨,大长公主收到武定侯到了城门外的消息,便命人准备马车,好像是不管武定侯怎么想,太阳升起之后,秦无病都必须要出来。
……
第三百六十一章 回家(三更)
赵清晏亲自送秦无病和凤鸣出了府衙,福尔摩斯四人眼睛通红的等在门口。
秦无病与赵清晏挥手道别,转头问:“你们四个怎么都变兔子了?”
小福哽咽的说:“七少爷受苦了。”
“受的那家的苦?我能受苦?你们真是瞎操心!”
小尔说:“本来我们要进去与七少爷一起的,七少奶奶说家里更需要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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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摩说:“我们四个第一次违背七少奶奶。”
小斯说:“可府衙不让我们进,七少奶奶说我们要是再添乱便将我们送回静海。”
秦无病笑问:“你们四个便将眼睛哭红了?这点出息!”
小斯忙说:“没哭,是两夜未合眼。”
秦无病点点头,安慰道:“你们在外面照顾大哥, 比跟着我在里面待着强多了,正因为有你们在外面,我在里面才能睡踏实。”
四人并没有因为秦无病的劝慰好多少,依旧耷拉着脑袋,秦无病知道突遇这种事,又连着两个晚上没合眼, 林淮还没有醒过来,他们四个很难心情转变过来。
秦无病没再多说, 上了马车,但他特意坐在车夫身旁,没有进车内,凤鸣与福尔摩斯一起上了马。
“你这时候避什么嫌?”大长公主在车内娇嗔道。
“不是避嫌,别看就两宿,我身上这味儿啊!我自己都觉得呛鼻子!”
“我还能嫌弃不成!”
“我自己嫌弃呀,你的车里必定香喷喷的,我坐也不是,蹲也不是,还不如坐在这儿舒坦,反正不耽误说话,武定侯现在何处?”
“在你家!”大长公主没好气的说。
“他竟没有先去见皇上?”
“见了,武定侯手中有令牌,不用等打开城门再进城,皇上哪有时间跟他多说,几句话便打发了他,他出宫直接去了你家。”
“没回武定侯府?”
“没回。”
“唉, 也够他头疼的!”
“他见到春草了。”
“啊?春草……”
“春草非要伺候在林淮身边,她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孩子呢?”
大长公主长叹一口气说:
“春草被带走差不多一天一夜,孩子不吃不喝不睡,就是哭,等春草回来,才肯吃些东西,吃完便睡,春草便将孩子放在林淮那屋的塌上,那孩子倒是乖巧,只要醒了见到春草,便不哭不闹。”
“武定侯……怎么说?”
“我直接告诉他定会将他与国子监祭酒家说定的婚事搅黄,然后告诉他,林淮之所以命在旦夕,便是因为他那位夫人和世子拿春草做要挟,所以林淮才没有反抗,武定侯……一直没有说话。”
“你告诉他国子监祭酒并不想结这门亲了吗?”
“这门亲本来就是他骗来的,他怎会不知?”
秦无病点了点头,想到大长公主看不到,忙又嗯了一声,才又问道:“大哥的伤势……夏大夫可说了什么肯定的话?就是……”
“因怕你着急, 我没让人告诉你, 那晚你前脚刚走, 林淮便开始发热,夏大夫说那一晚极是凶险,撑过来便能保住命了。”
“现在退热了?”秦无病紧张的问。
“昨晚退热了,只是还没醒,夏大夫说林淮可能……后半生下不了床了,我便将太医院有些名气的太医,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找来了,他们昨晚商讨了一夜,却也只说先等林淮醒过来,确定性命无忧了,再一步步的治,现在说什么都太早,我气得不行,可又无其他大夫能找了。”
秦无病听出大长公主的焦急和不安,安慰道:“别急!只要大哥命能保住,其他都好说,就算再也下不了床,你还担心他找不到媳妇儿?”
“春草定会不离不弃!”
“凡事都有得有失,大哥咬牙坚持的时候,想的或许只是春草的平安,如今他也能平安,即便失去些什么,想来他也能知足。”
大长公主没再说话,她沉浸在悲伤的欢喜中。
不管怎么说,有情人终成眷属是能做到了,武定侯府这个样子,国子监祭酒王济想退亲根本无需大长公主的助力,而这个样子的林淮,京中的达官贵人,谁还会愿意将女儿嫁给他?
……
秦家的宅子着实离府衙不近,马车慢慢悠悠的差不多走了多半个时辰才到。
秦无病蹦下马车,等着大长公主也下来,二人并肩进了宅子。
秦无病先去看了一眼林淮,还是没有醒。
春草抱着孩子坐在床边轻声与林淮说着话,武定侯坐在不远处,头发花白,眼睛里布满血丝。
秦无病没想过武定侯这般显老,按年纪他应该与襄王爷老和尚他们差不多才对。
秦无病皱着眉朝武定侯行礼,武定侯只做未见,秦无病以为武定侯心有怨怼,便没再多言,先下去洗漱换衣,他一身味道,满屋的药味都盖不住。
大长公主终是给凤鸣放假了,命他先歇息,歇息好了再上班,如今秦家的宅子,没有大长公主同意,苍蝇都飞不进来!
等秦无病将自己弄干净了,这才一身清爽的先与夏大夫和众位太医说了说林淮的病情,与大长公主说的一样,现在没有谁敢说不会有事,都是瞎子过河,摸着走,林淮能保住命已是极不容易。
秦无病又进屋劝说春草去休息一下,哪怕睡一小会儿,春草微微一笑说:“他睡就等于我睡了,等他醒了便换做我睡。”
秦无病叹了口气,看向一旁的武定侯,武定侯正好也抬头看向他,秦无病马上道:“武定侯可否借一步说话?”
秦无病也是试一下,既然目光对上了,总要说点什么。
没想到的是,武定侯竟然站起了身。
第三百六十二章 武定侯的难言之隐(一)一更
秦无病看向小福,意思是:你安排个地方。
小福心领神会,前面带路,小尔小摩小斯跟在后面,将二人引至书房,福尔摩斯四人斟茶倒水然后将书房门带上,守在门口。
秦无病和武定侯面对面坐在桌前, 一开始相对无话。
倒不是秦无病没话说,只是他不知道此时的武定侯对他有多大的怨恨,而他对武定侯同样意见多多,只是碍着林淮的面子,不然,秦无病万不可能这般心平气和的与他坐在这里。
秦无病还在想从哪个角度开始这次对话, 是先道歉还是先抱怨……
“这次……多谢秦捕快救了老四!”
秦无病没想到武定侯竟先起身朝他抱拳, 说出了感谢的话, 只是语气生硬了些。
秦无病愣了一下,然后等着武定侯后面的但是,总要转折一下,才好骂他,可,武定侯坐下了。
秦无病皱了下眉,提醒道:“我将府上的世子打伤了。”
武定侯看着桌上的茶杯,没有接话。
秦无病眉头皱得更深,盯着武定侯看了一会儿,突然道:“武定侯曾是雪狐军的旧部。”
秦无病没有问,而是直接陈述。
武定侯勐的抬头。
“先帝曾领兵亲征,差点没回来,救先帝于危难的是雪狐军的旧部,而林淮说过,武定侯是因为陪着先帝出生入死,才被封侯,先帝一生与出生入死沾边的也就曾经的御驾亲征, 只跟着先帝跑一圈可没那么容易封侯, 这么一想,便不难想出武定侯是雪狐军的旧部,且曾救过先帝的命。”
“你知道雪狐军?”武定侯惊讶不已。
“我为何不知道?雪狐军很少被拿到明处说,但不代表知道的人少,当然,我是从大长公主口中得知的,同样的道理,武定侯是雪狐军旧部的事,怕在很多人心中是心照不宣的。”
武定侯深吸一口气,没有接话。
“按时间推断,侯爷最初守在边关的时候已经成家,而后赶上二十多年前北元那次偷袭,侯爷幸运的成为雪狐军的一员,且幸运的活了下来,侯爷自然得到封赏,官位不小吧?衣锦还乡必不可少,纳妾……也是为了林家开枝散叶!”
“可侯爷常年待在军营,无病不去猜测侯爷如何兼顾家中琐事,只知几年后侯爷再次幸运的赶上了北元来犯,且更幸运的救了先帝!从此, 京城多了一户显贵, 便是武定侯府!其实,侯爷在京中并非树大根深,家中妻妾也没见过世面,而侯爷正值壮年却不用再镇守边关,整日对着家中的妻小,日子难捱吧?”
武定侯面色铁青,他问:“秦捕快想说什么?”
“武定侯的爵位可以世袭,除了世子外,别的儿子怎么办?曾经的雪狐军旧部被打散,有的调去西北,有的调去粤地,有的幸运的参与了雪狐军的重建,但他们始终都在军营,只从这上论。侯爷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啪’武定侯拍桉而起,福尔摩斯四人几乎同时闯了进来。
秦无病摆了摆手示意福尔摩斯出去。
等书房门再次关好的时候,秦无病才抬头看向武定侯,嘲讽的问:“不装了?敢发脾气了?”
武定侯愣住了。
“我是救了林淮,但,我也一样打残了你的嫡子!如今武定侯府在京城中如同笑话一样,皆是因我,侯爷一上来却是谢我!林淮如此重要吗?既是如此重要,侯爷为何明知他从小在家受欺辱而不制止?他十五岁便被送到兰宁卫,侯爷用了人情!他十年内不知几次险些丧命,若不是侯爷精心安排人守在他身旁,林淮坟头的草怕是有人高了!”
武定侯跌坐到椅子上。
“侯爷有几个儿子?为何独独林淮可以陪着还是皇子的皇上进进出出?如今侯爷又费尽心思的为林淮求娶国子监祭酒王大人之女,如此安排,侯爷当真没想过其他儿子怎么想?没想过侯夫人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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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定侯面色颓然。
“侯爷算计了一辈子,始终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可悲!无病不知侯爷为何偏宠林淮,但无病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侯爷,林淮今日的一切都是拜侯爷所赐!”
武定侯是真的恼了,他再一次站起身冷着脸道:“秦捕快管的有些宽了!”
“确实!若不是认下林淮做大哥,你们家的事我真的懒得理,但,我既喊了他大哥,那便不允许别人欺负了他!侯爷若是做不到,那便由我这个弟弟来做,今日,我也算跟侯爷交个底,林淮的事便是我秦无病的事,以后谁若敢再打他的主意,先要问问我!我没兴趣理侯爷的家事,武定侯夫人如何,世子如何,侯爷其他儿子如何,都与我无关,但,他们若还想像从前一样随意欺辱林淮,今日的世子便是个榜样!”
武定侯吃惊的看着秦无病,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从收到消息到刚刚,他一直以为秦无病救林淮是一种巧合,哪怕知道二人是结义兄弟,他也不认为二人的情义到了可以过命的份上,反过来倒是有可能,可秦无病是谁?秦无病不过是仗着背后有大长公主,为所欲为罢了,怎会真心为林淮着想!所以他一上来喊秦无病为秦捕快,不无奚落挖苦之意,可听了秦无病的话,武定侯感觉这位准驸马不像是装的,他是真的在护着林淮。
秦无病嘲讽的看着一脸吃惊的武定侯,又说道:
“侯爷虽说偏疼林淮这个庶子,但对世子怎会一点都不关心?可碍着大长公主的面子,侯爷对我只能忍着,这个哑巴亏,侯爷吃的很是辛苦!”
秦无病端起茶碗又道:
“侯爷这么多年,一直自以为是的以为一碗水能端平,所以其他儿子欺负林淮,侯爷便用别的方式弥补给林淮,却又舍不得对那些儿子多加训斥,可见,侯爷是慈父!如今慈父知道世子被人打折了胳膊,打断了腿,内心是何等的愤怒?哪怕事出有因,怕是也难以接受,可,侯爷偏就接受了。”
武定侯脸上的肉抽搐了一下。
第三百六十三章 武定侯的难言之隐(二)二更
“侯爷为何如此惧怕大长公主?这次的事是我不对在先,所以我自己进了牢房,侯爷即便闹上一闹也无可厚非,只一句家事,我便理亏!且只看侯爷在京中的地位,真不至于生生吃下这哑巴亏!可侯爷不单只没闹,且一直守在林淮身边, 连我都差一点信了侯爷心里对这个儿子最是看重!可再想想侯爷之前的所作所为,说不通啊!”
秦无病放下茶碗,朝武定侯笑了笑,说:
“侯爷知道当年的雪狐军是谁建的,也知道这人……后来去了哪里!”
武定侯啊了一声,又跌坐到椅子上,不可置信的看着秦无病。
秦无病摆了摆手说:
“你不用这副表情,知道雪狐军的人不少,知道那人去了哪里的却不多,可你知道!所以,你知道大长公主是谁,别说我只是打伤了世子,便是打死了,你也不会如何!”
武定侯浑身开始抖。
“先帝重建了雪狐军,然后交给了大长公主,这事知道的人同样不多,即便知道,大多也以为只是先帝对大长公主的宠爱,包括雪狐军的将士!可侯爷什么都知道,这……是不是便是侯爷正值壮年便在京中安享天伦之乐的原因?”
武定侯如同看到鬼怪一般,整张脸都有些扭曲了。
秦无病一颗心放下了,他知道自己说对了,他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指了指武定侯面前的茶杯说:“侯爷先喝口茶,润润喉。”
武定侯没动。
“侯爷放心, 这事也就我知道。”
武定侯刚松一口气,秦无病又坏笑着道:“我知道便等于大长公主,襄王爷,睿亲王他们都知道了,哦,还有皇上,这事不好瞒着他。”
武定侯马上有猝死的前兆,秦无病又赶紧说:
“有些事自然谁都不能讲,但有些事,已经不是秘密,侯爷也无需再辛苦守着了,这也是好事,瞧侯爷老的,看上去像是七老八十了一般。”
武定侯慢慢的松了一口气,他能明白秦无病的意思,但他不知道秦无病知道多少。
“你……如何得知?”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我刚才说了,侯爷不过十几年前,往多处说进京封侯也不到二十年,可我在明州刚认识林淮的时候, 便听九哥说过, 哦,九哥便是襄王爷,我们是一家人,便这般称呼。”
武定侯歪了歪头,他有种被闪了一下的感觉,怎么极严肃的事,说着说着便……显摆上了。
“我记得九哥说过,他不放林淮回京,是因为一想到侯爷生气,九哥便开心!也听林淮说过,九哥与襄王爷一见面便吵。”
武定侯冷哼了一声。
“听出因果关系了吗?”
武定侯疑惑。
“侯爷来京城不过二十年,又是武将出身,想在京城扎根并不容易,而襄王爷大部分时间都不在京城,怎会与侯爷关系如此亲近?不亲近也说不出这种话来,对吧?可见当年侯爷救了先帝后,很是被先帝看重,九哥早年也是在军营中摸爬滚打的,先帝与九哥又兄弟情深,有些事自然顺利成章。”
“只凭这一点,你便知道了那些事?”
“怎会仅凭这一点呢,侯爷的孩子能进宫给皇子做玩伴,那是谁家都行的?先帝一直在为侯爷铺路,侯爷也极有分寸,从不做逾越的事,本本分分守着这份得来不易的荣耀,先帝看着放心,皇上……若是知道内情的话,想来也放心,这一点上,侯爷做的极好!”
武定侯直了直腰。
“先帝为何要为侯爷铺路?即便救了性命,给些封赏,让侯爷一家衣食无忧不是不可,可先帝却让侯爷亲近最有的实权的王爷,亲近……储君!京城内的达官贵人大多打断骨头连着筋,他们之间那份盘根错节是慢慢积累下来的,有的甚至用了几代人的努力,可侯爷貌似不屑与他们有瓜葛,你的几个儿子都是低娶,除了侯爷为林淮说的亲事,你们侯府唯一拿得出手的联姻,竟是侯夫人的侄女嫁给了诚郡王做侧郡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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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如何?”
“如何?还有比京城这些人更势利眼的吗?侯爷若真是毫无依仗,侯府如何在京城无人敢惹?林淮的性子如何养成?侯爷府上那些家眷又怎会生出毒蝎心肠?可见先帝对侯爷与别人不同,为何不同?便也只有侯爷心中最清楚了。”
武定侯盯着秦无病的脸仔细的看,他之前觉得秦无病知道了什么,现在他又觉得秦无病不知负起来没完?侯爷做的那些事,别人都能看得明白,唯独林淮看不出来,侯爷也是两面不讨道,究竟知道不知道?他拿不准了。
“侯爷一直谨小慎微,对外如此,对内亦是如此,侯爷可想过府上那些儿子为何会对林淮欺好,如今世子被我打残,林淮生死难定,府中尚未成亲的子女将来的亲事都会因为侯夫人而难说定,这一切,侯爷都打算归到我身上,然后看在大长公主,或者说那位女英雄的面子上,放我一马!如此一来,侯爷便不会觉得这事跟侯爷有多大关系,更不会自责!侯爷只需坐在我家中,想好回府后如何面对那对母子便可,哪怕侯爷明知那对母子心如毒蝎,只要他们的毒碗没有递到侯爷面前,侯爷都不会计较。”
武定侯面色铁青的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不算凉的茶水,然后又喝了一口。
秦无病拎起茶壶给武定侯斟满,然后静静的等着,等着武定侯的辩解。
初初见到武定侯的时候,秦无病有那么一刻以为林淮真是武定侯最看重的儿子,只是这位慈父的表情出卖了他。
武定侯是关心林淮的,但他同样也关心府中的嫡子。
进城后武定侯先见了皇上,说出了不予计较的话,他便认为对林淮有了交代,接下来他像往常一样,想着这碗水如何端平,如何面对府中的妻儿,在没想好之前,他如何能回府?
第三百六十四章 武定侯的难言之隐(三)三更
秦无病洗漱更衣的时候,脑子里过了一遍,再想想武定侯的表情,随后他又试探了一下,在与太医们询问林淮病情的时候,武定侯并未过来一起,可见他那时候心里想着别的事。
秦无病对武定侯并无好感, 之前未见的时候没有,见了之后更没有。
不管武定侯曾经经历了什么,他处理家事的方法却是不可取的。
“世人只见我风光的一面,我倒宁愿仍旧一身戎装守在边关!你说的对,我是幸运的,幸运的过了头!”
秦无病知道武定侯要开始替自己找理由了,这个过程会比较长,他要耐心的听完再驳斥, 今日他的目的是为林淮争取到独立的权利——分家单过!
“我是呼城县人!”
秦无病一口茶水直接喷到身侧,他知道大长公主的母妃关雪,便是呼城县人。
“当年我跟着关雪征战一年多……死了那么多人,偏我还活着!战事结束后,雪狐军被拆分了,打仗之前我只知道放牧狩猎,一年之后却做到了呼城卫指挥使的位置,光宗耀祖!那时韩氏已经为我生了叁个儿子,纳妾并非为了传宗接代,只是,总要做些之前做不了的事方才显得我已不同往日!”
“林淮的娘是清白人家的闺女,柔顺怯懦,给我做妾……我总觉着对不住她,韩氏脾气不好,整日呜呜渣渣,没个指挥使夫人的样子, 我懒得跟她多说, 但她是我糟糠之妻, 与我共过患难,又生养了林家子嗣,我又能如何?”
“那一年,北元再次来犯,我以为可以重上战场,哪知迟迟没有收到调令……再后来我听说皇上御驾亲征,只觉得皇上都上战场了,我却领着五千多人躲在军营,想到当年关雪只带着我们乡里乡亲的一千人,便打的北元大军顾头不顾腚,我便带着五千人出了军营。”
“我高估了自己,当年是跟着关雪打,她让怎么打我便怎么打,真说让我自己决定,哼,不怕你笑话,我连敌军在哪都没找到,可你说的对,我是幸运的!我找到了被围困的皇上!”
“我领着五千人与敌军厮杀,好不容易撕开一个口子, 我冲进去废了很大力气才找到了皇上, 皇上已两日颗米未进,我随身带的干粮和水已经不多,一下全给皇上用了。那是一处山坳,好在下了初雪,不然只需火攻,皇上等不到我。”
武定侯突然停住了,他又喝连喝了几口茶水,秦无病却忘了帮他斟满。
“皇上身边的人都死差不多了,只余一名太监和一名贴身侍卫,我带着十名亲兵,想带着皇上突出去……”
武定侯又顿了顿。
“都死了,就剩我跟皇上,我护着皇上退回到山坳里,想等我的兵将敌军消灭了进来找我们,可,这一等便是叁日!我们没有吃的,不敢乱动,不知道外面的战况……我以为这一回在劫难逃了,连皇上都觉得没有希望了,我们俩忘了各自的身份,说着自己的心事,说着这辈子的遗憾,就像至交好友那般,能说的不能说的,都说了,反正也要死了,带着这些闹心的事走……累得慌!”
“是一只受伤的兔子救我们,我那时早没了力气,它偏跑到我身前不远处,我有弓箭,也有长刀,可我拉不开弓,举不起刀,它一点点靠近,直到我刀尖能及的位置,我使出浑身力气……”
武定侯做了个捅的手势。
“那时我们也不怕被敌军发现位置,点了篝火烤起了兔肉,就着白雪,我们吃了一顿饱饭,随后皇上说,战死比饿死强,我便护着皇上想冲出去,哪知,我们走了很远,除了死的没见到一个活的,我带去的五千人……无一人生还,而我,被封了武定侯!”
“一开始我不想要这么大的封赏,可皇上说,我不适合领兵,我说那我回家放牧,做侯爷我不会。皇上没说什么,等进京之后,襄王爷跟我聊了一晚上,我也不知道我理解的对不对,应该不会错,襄王爷的意思,要么留京做个闲散侯爷,要么……死!”
“你知道的太多了。”秦无病忍不住插了一句。
“是!可那时候我想,放我回呼城县不是更好吗?留在京城,万一哪天我嘴不严……”
“没有万一,放你会呼城县才有万一!只要在京城,你便不敢嘴不严!”
“唉!”武定侯长长叹了一口气:“我也是后来才慢慢品出来的,皇上真说想杀了我,有的是机会,不用等到回京,我‘战死’在边关,谁也说不出什么,所以,我感激皇上……”
“是先帝!”
武定侯点点头,然后看向秦无病苦笑道:“这些年,我小心谨慎,不大与其他官宦人家来往,总算是得到皇家的信任,可,谁能想到后院却着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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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怪不得别人,规矩,你没给家人立规矩!只你自己守着规矩有何用?”
“韩氏只是村妇,突然变成侯夫人,她难免把持不住……”
“侯爷真能理解人,想来侯夫人也知道侯爷如此善解人意,才敢这般任性妄为的吧?”
武定侯严肃的看着秦无病,眼神又现冰冷。
第三百六十五章 偷听(打赏加更)
“侯爷不想承认自己的错处没用!”秦无病翘起二郎腿,悠闲的举起空茶杯,又放下道:“假如,我是说假如,侯爷回府后奔着各打五十大板的意思,先跟侯夫人说说她的不是,再说说林淮和我的不是, 然后再将结果摆出来,世子折胳膊断腿,林淮即便保住性命也不知道余生能否能下床,既然如此,就算扯平了,以后这件事谁都不许再提!”
秦无病说着朝武定侯挑了挑眉, 又接着道:
“这一次是我冒险救下了林淮,下一次呢?林淮成家后有媳妇儿, 有孩子,他们能动手的可不止林淮一个人,侯爷是等着下一次真的闹出人命来,让京城上下结结实实的记住武定侯夫人是个怎样的毒妇才肯罢休吗?”
“你……”
“侯爷的办法若是行得通,便不会有今日的麻烦!侯爷体谅侯夫人野鸡变凤凰,不知道如何做才对,侯夫人体谅侯爷如履薄冰吗?她这般下去,侯爷辛苦保下全家人的性命,怕是用不了多久,至少在侯爷有生之年,便可见全家自相残杀,甚至断子绝孙!”
武定侯腾的站起身,恼怒的看向秦无病厉声道:“你真以为本侯不能拿你如何?!”
“你还真不能把我怎么着!从哪轮,你都教训不了我!但我可以教训你!”秦无病也站起身来,不屑的看着武定侯道:“先帝把你看做至交好友, 你也从不越雷池半步,在富贵圈里, 有你的位置,可皇上与你没有这种情分……你用什么教训我?”
武定侯面上青筋都起来了,他紧紧抿着嘴,却是一个字没有说出来。
“先帝说你领不了兵,不假!今日我再跟你说一句,早年你真不该纳妾!你没本事享受齐人之福,除了和稀泥,你什么都不会,今天觉得对不起这个,明天觉得对不起那个,若是娶的贤妻,你倒可以做个甩手掌柜,逍遥自在,可惜你的运气都用在战场上了,家有恶妻,你哪来的阖家欢乐?!”
“你,你到底想如何?”
“分家!林淮分出来单过!”
“我还没死呢!”
“他快死了!”秦无病也急了:“你知道你府中毒妇将春草偷偷发卖的事吗?人家春草可不是你武定侯府的下人,你们手中没有她的卖身契!她是大长公主的义妹!”
武定侯跌坐到椅子上。
“你是不是还觉得那毒妇是为了林淮着想,想让他乖乖的听你的话, 断了春草这边,好消停的娶王家的女儿?可你有没有想过, 那毒妇下狠手打晕林淮之后,根本没有找大夫医治,我晚去一个时辰,不,半个时辰,侯爷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那毒妇只是在泄愤,她不仅要至林淮于死地,还要让林淮死前痛苦万分!这,便是你多年和稀泥的结果!”
武定侯面露惶恐。
“林淮什么脾气,侯爷当知!侯爷觉得,等林淮醒来,若是老天慈悲,让他能恢复成之前那样,他会放过毒妇母子吗?反过来说,林淮命保住了,却不能再下地,那毒妇母子会放过他吗?”
武定侯面如白纸。
“侯爷,放过林淮吧!我……放过侯府!”
武定侯深吸一口气。
……
秦无病知道不可能一下子说服武定侯,总要给他一些时间消化,但秦家可不是武定侯的避风港,侯府中还有人望眼欲穿的等着他回去做主呢,秦无病趁着武定侯一肚子气,将武定侯轰走了。
武定侯走后,秦无病又去看了下林淮,春草激动的告诉秦无病刚刚林淮睁开眼看了看,虽然很快又闭上了,但是这也算是醒过来一次了。
太医们也很高兴,围着夏大夫争相发言。
秦无病没有表现的多激动,他不是大夫,但他算是半个法医,法医必然需要临床医学做底子,他没有系统的学过,上一世只能算是耳濡目染,实践多过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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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淮的伤势若是放在上一世,保命不难,哪怕内脏有出血也不怕,可在这里,他怕!
林淮睁开眼不能说明什么,他身上哪疼哪不疼的需要等他完全清醒才能知道,但至少有反应了,确实也是好事。
太医们说的内容,秦无病听不懂,越是听不懂他越是有信心,至于为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只看夏大夫和太医们的表情,至少不是坏事。
秦无病嘱咐了一句‘醒了立刻告知我。’便出了房门,他想去找大长公主,可又不知道大长公主在哪,这个家,他是真不熟。
正犹豫着要不要让福尔摩斯去问问,瑛姑出现在院门口。
……
秦家这处宅子是叁进的院子,林淮被安置在二进院,大长公主选在叁进院的东厢房内歇息。
按理说,她不能住在这里,但是,大长公主又怎会将这些规矩放在眼中。
秦无病走进东厢房,先看到厅中摆着饭菜。
“先吃点东西吧,吃完了赶紧去睡一会儿,我的人盯着呢,林淮有什么消息马上叫你便是了。”
大长公主站在桌旁,手中拿着一双筷子递给秦无病。
“你吃了没?一起吃吧。”秦无病接过筷子,坐下便吃,他是真饿了。
“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未时正了,我可不会饿着肚子等你吃午饭。”
秦无病呵呵笑了笑,扭头看了眼福尔摩斯,说:“你们四个下去吃些东西,赶紧补觉,我吃完肯定倒头便睡,不用伺候,赶紧去歇息!”
福尔摩斯四人也不客气,他们确实是又饿又困。
见四人退了下去,大长公主坐到秦无病身侧,问:“你觉着,武定侯知道什么皇兄的秘密?”
秦无病咽下口中的饭菜,纳闷的问:“我一直纳闷,你说你的人怎就如此了得?大白天的,福尔摩斯四人守在门口,你的人照样能听到……”
“我就在书房的屏风后。”大长公主得意的笑道。
秦无病回想了一下书房的格局,除了他与武定侯中间隔着的圆桌,竟是什么也没想起来。
他挠了挠脑门,因为在自己家,所以他放松了警惕。
第三百六十六章 闲谈(一更)
大长公主见秦无病自责的样子,不高兴的道:“是我偷听,又不是别人!”
“我怎会恼你偷听,我是觉得自己没有注意到,实不应该!这次是你自然无事,若是旁人呢?”
“别的地方我不敢说,在京城内, 不论你去哪,我的人自然要先检查一番。”
秦无病点点头,又闷头吃饭。
“问你话呢!”
“啊?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想诈一诈他,他是雪狐军旧部, 也是你母妃的同乡, 我也只能确定这些, 别的嘛,不知道就不知道吧,肯定不是什么大事,若是大事,这世上早就没有林淮了,武定侯没成侯的时候便死了,林淮自然早早被那位恶毒的嫡母害死了。”
“可我怎么觉得你可能知道呢?”大长公主噘着嘴问。
“也是我平时表现的太过耀眼,其实不止你一人把我当成神,我身边那些人,很多时候跟你一样,觉得我应该事事都想得到……”
“不知道便不知道,啰嗦!”大长公主扭脸看向别处。
“但是吧,因这层关系在,我反倒不好对侯府如何,如今只想着让武定侯答应让林淮分家分出来, 单过!”
“他不答应?”大长公主又扭回头看向秦无病。
“武定侯这人,”秦无病吃了几口菜:“先帝看得很清楚,他并非帅才也非将才,能跟着你母妃征战那么久还活着,要么极有头脑,要么极是胆小,他应是后者,你想啊,带着五千兵连敌军在哪都没找到……”
“可他没接到军令便擅自领兵出营,不能算是胆小吧?”
“那是因为他不知道军令的重要性!他跟着你母妃出来前,不过就是放牧狩猎,打了一年的仗,怕也只是知道听你母妃的令,真说军队中的规矩,他未必放在心上,更谈不上畏惧之心!他能当上卫所指挥使已经走了狗屎运了,又蠢又胆小,可偏是有运气。”
大长公主笑出了梨涡。
秦无病马上想到襄王爷爷曾说过他是个有运气的人。
“我跟武定侯可不一样,武定侯是慢慢将自己的好运气都消耗没了,便只剩下遭罪了,好运气也得搭配因果, 他种下的因,必然要尝到果!”
“他要是就不答应让林淮分出来, 你当如何?”大长公主促狭的问。
“这事没商量,好好说不答应,那便直接撕破脸,春草是你义妹,跟他武定侯府无半分关系,那毒妇怎可说卖便卖?便没有王法了吗?让林淮留府中也可,这毒妇必须休了,不休我就告她!”
“可你也将武定侯的世子打伤了。”
“我坐过牢了!他不是还有别的儿子吗?不让林淮出来,我便接着打!打完我自己去坐牢,都打残了,我才放心让林淮和春草住在府中。”
“武定侯可没说答应林淮和春草成婚。”
“不用他答应,等王家退婚,我便跟皇上说,下旨赐婚,他还能抗旨不成?”
大长公主歪着头看着秦无病,问:“你跟皇上说?皇上能答应?”
秦无病想了想说:“我感觉,皇上那人能处!大不了多帮他查几个桉子,咱家不差钱,也不找他要俸禄……”
“你见过皇上了?”大长公主惊讶的问。
秦无病也惊了,这两日因为他的原因,府衙中最多的怕就是大长公主的人了,大长公主怎会不知?
大长公主看着秦无病的表情马上便明白了:“你不用吃惊,皇上要做什么事,我安排了人也没用,凤鸣定是以为我知道,便没跟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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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放下筷子,皱起了眉头。
大长公主忙解释道:“皇上可不是有意避开我,他以前便喜欢这么玩,我也试过用我的人闯他的阵,哎呀,皇上真说想避开我,凤鸣肯定被扔到外面去了。”
秦无病看着大长公主着急的样子,抬手轻轻点了点大长公主的脑门,宠溺的道:“你怎不想想,我与你便如同一人,皇上避开其他人有何用?跟我说了便如同跟你说了,我怎会认为皇上是有意为之。”
大长公主瞪大眼睛问:“你是说,将来,不论皇上与你说了什么,你都会告诉我?”
秦无病面带微笑,心里却恨不得将自己按在地上摩擦!这是给自己挖了一个深坑啊!
“若是皇上跟你说了什么,你是不是也会一字不落的告诉我?”秦无病微笑着反问。
“不会!”大长公主回答的很认真。
秦无病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我的意思是,若是跟你没关系,又关系到我们李家,然后皇上还不让我说,我可能……”
“理解!刚才咱们说到哪才扯到这上来的?”秦无病打岔。
“说找皇上给林淮和春草赐婚。”大长公主上当。
“我也不希望走到这一步,只看武定侯的脑子吧,分家又不是另立门户,即便这样,我觉着林淮醒来都不见得会同意,到时免不得还要我再好好劝说。”
秦无病重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大长公主点头道:“林淮的性子,若是知道春草被卖过,还不得回侯府将侯府的房盖掀了。”
“就是这个意思,武定侯若不赶紧想明白,有他哭的时候!”
“你,你就这么确定林淮能转危为安?”大长公主试探的问。
“不信也得信!不然,我怕我会做出连你都救不了的事来。”
大长公主腰身一挺,扬着下巴道:“想做什么便去做,大不了我跟你一起进牢房!”
“多大的出息!我还以为你会说‘就算你把天捅个窟窿,本公主也能补!’”
大长公主咯咯的笑道:“我可没这个本事,公主也不能随便杀人放火呀。”
秦无病忍不住又弹了一下大长公主的脑门说:“我可没说要杀人,总要给人家留口气。”
“我是真想杀了那位侯夫人!”大长公主认真的说。
“太后有没有再找你麻烦?”秦无病边吃边问。
“七叔不在京的时候,我都不怕她,何况现在有七叔护着我,我听说七叔已经连着两日去仁寿宫跟太后讲佛法了。”大长公主捂着嘴笑。
“佛法?他自己都没读过还给人讲?”
“七叔让太后读,说这样有益太后修身养性。”
“太后能不找皇上告状?她可不像个会吃亏的,七叔的身份也不好总进后宫吧?”
第三百六十七章 林淮的反应(二更)
大长公主笑道:
“她怎会不找皇上告状?只是皇上也没办法呀,皇上说七叔不仅辈分高,且这一回立了大功,帮着打叛军不说,还亲自入深山找粮食,找回的粮食足以影响这次战乱的结局,这是何等功劳?而且七叔回京途中还剿灭了立山县的山匪, 可见七叔遇大事很有主张,这是朝廷上下都知道的,这是朝廷之福,李家之福!所以呢,七叔小事上不拘小节,便多包容一下吧,总不能七叔刚回来,皇上便斥责吧?”
“这两日你进宫了?”
“没,德全跑来告诉我的, 皇上知道我会担心,也是为了让我放心。”
秦无病又放下筷子,问:“我很好奇,七叔没回来的时候,你与太后怕是没少发生口角,皇上夹在中间岂不是很难做?”
“所以我搬出宫了!”
秦无病点点头,毫无预兆的问:“婚期你打算定在下月初几?”
大长公主一下没反应过来。
“皇上的意思要拖到明年,这一点,我坚决不同意!”
大长公主终于反应过来了,面色一红,噘着嘴问:“吃饱了吗?吃饱了睡觉去!”
……
秦无病被轰了出来,他站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后悔让福尔摩斯下去休息了,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应该睡在哪间屋里。
好在大长公主了解他, 命瑛姑带他去了自己的房间, 秦无病倒床便睡。
可这一觉, 秦无病睡得并不踏实, 可能是心中装着事,天色还没暗,他便自己起来了。
林淮又睁了几次眼,持续时间一次比一次长,这让太医们很高兴。
秦无病过来的时候,郭义也在,倒是不见春草。
秦无病问了一句:“春草呢?”
郭义说:“我看她困得实在不行了,便将她爹娘叫来,跟她好一顿说,她才肯下去歇息。”
秦无病拍了拍郭义,表示赞许,随后又问:“可有武定侯府的消息?”
郭义纳闷的看着秦无病问:“你守着大长公主的人问我消息?”
“也对!可能是刚睡醒,脑子还没转过来,我这就找人问问。”
“不用,我一来就问了,说是武定侯夫人闹着自杀了几次,都被丫鬟婆子们给救下了,武定侯把自己关在书房, 谁都不见, 武定侯夫人想硬闯, 被武定侯一脚踹倒,这一脚比她自杀强些,至少躺床上起不来了。”
“皇上旨意还没下?”
“你还盼着下旨意?”
“为何不盼着?”
“举起来的板子能只落武定侯府一家身上?”
“我不是已经坐过牢了吗?”
“也对!”
“如今我就想着,能让武定侯看清楚,留林淮在侯府一点好处没有,最终毁了侯府是必然的。”
郭义眼睛一亮,凑近秦无病问:“你想让大哥分府单过?”
“不然呢?下次再去救可能就是两条人命了!”
“杀!”
秦无病看了看没有张嘴的郭义,郭义扭头四下看了看,俩人同时意识到发出动静的是床上的林淮。
可林淮依旧闭着眼。
“大哥能听见!”郭义激动的说。
秦无病拽住想要扑到床前的郭义,朝他使了个眼色,俩人坐到床前的绣墩上,秦无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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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报仇,得靠你自己,我们能做的都做了,春草我暂时能护着,时间一长,是吧,同样还得靠你自己,所以,你现在最需要做的是先醒过来,好起来,咱们再商量如何做。”
郭义也道:
“叁弟已经将林勇打废了,很难再做什么了,大哥你不同,他们能用家事压叁弟,你醒了解决家事,谁还能说什么?你快点醒过来,咱们才能想办法,看下一步怎么做!叁弟已经坐了两日牢了,你若是有个好歹,春草会如何我不知道,叁弟怕是谁都拦不住,到时再进去,可就出不来了。”
秦无病朝郭义竖起大拇指,随后道:
“我的命是大哥救的,想要我还回去,我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只是二哥跟着我前前后后的跑,怕是不妥,怎么说二哥也是侯府嫡孙……”
“叁弟这话说得让我无地自容!春草不吃不喝不睡的守在这,我不过是跑跑腿,若是连这些都不做,还称什么兄弟!”
秦无病长叹一口气说:“按理说,武定侯府里的那几位才是大哥的兄弟,可这个时候,他们指不定多盼着大哥再也起不来!”
“所以大哥一定要好起来,只要你好好的,便足以将那些人气死!到时分府单过,和春草好好过日子,再凭自己的本事给春草挣个诰命,生一堆孩子,活活气死他们!”
……
二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说到大长公主的人来叫他们俩用晚饭,二人才停。
晚饭时,秦无病很无语的看着吃得带劲的老和尚,问:“你属夜猫子的吗?天黑了才出来?”
老和尚不理秦无病,只与大长公主说:“玉儿你是没看到太后那张大白脸,我觉着明日我若是再去,她好称病不见了。”
大长公主耸了耸肩道:“她稍有不顺意,便会称病,用孝道压制皇上……这次要多谢七叔,不然我免不得要进宫跟她理论一番,皇上也跟着难做。”
老和尚得意道:“七叔别的本事没有,治治那个老娘们儿……”
秦无病轻咳了一声打断老和尚,然后问道:“皇上的旨意什么时候下?”
“什么旨意?”大长公主和老和尚异口同声。
第三百六十八章 让郭正头疼的驿馆命案(三更)
“皇上总要有个意见吧?武定侯那个毒妇如何惩处?武定侯是不是也应好好思思过?”
郭义跟着点头。
老和尚哎呀了一声道:
“说好听了你这是关心则乱,说不好听了你这是不知所谓!说到底那是人家武定侯的家事,妻贤不贤,子孝不孝,后院着没着火,跟皇上有关系吗?皇上闲的吗?管人家家事?皇上私下里斥责一下武定侯就可以了。”
“那我牢房不是白进了?”
“你非要进,谁拦得住你?”
“当然没有白进!”大长公主道:“正因为你先认错了, 所以世子被打伤也就这样了,不然,武定侯非要个说法,皇上也难做。”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嘟囔道:“失策了!真不该先进去,应该等着武定侯回来, 等着各打五十大板, 这分明是我挨打了,他们没事嘛!”
“谁说没事?”大长公主下巴一扬:“我已命人去武定侯府传话了, 武定侯夫人敢私下发卖我义妹,总要给我个说法!”
“对呀!我总觉得差哪了,就是差在这!春草决不能白白受罪!只惩治那些人牙子可不行。”
“先给武定侯些体面,能私下解决最好,你不是想让林淮出府单过吗?不然,我早就命人去武定侯府好好教训一下那位夫人了!”
“能不能……既能让林淮出府,又能教训一下那个毒妇?”
大长公主认真的思考起来。
老和尚不耐烦的道:“想什么想,直接命人先去抽几鞭子再说!林淮出府的事我出面,我还就不信了,我出面能不好使?”
“别说,大哥出府的事,那毒妇怕是会极力赞成,她会觉得,大哥不在府中之后,武定侯的精力便可用在她的儿子身上, 好在朝廷上谋个一官半职的。”
“只看她与那位世子便能知道她其他几个儿子是何品性,还想做官?”老和尚瞪眼问。
秦无病刚要说先把林淮弄出府再说, 下人来禀报,刑部郭大人来访,秦无病即刻起身迎了出去。
……
书房中,郭正面色紧绷,这两日,他将带回来的人捡重要的审了一遍,尤其是潜入通惠县衙想要毁尸偷尸的人和半路出现的黑衣人,而这些人竟都是通惠县附近庄子里的泼皮,他们之间甚至分成几拨,相互之间并不认识,而雇用他们的人通惠县城外太清观的一名老道。
“……我已命人去太清观缉拿老道了。”郭正严肃的说了下情况。
“他不会待在观中等你来拿。”
郭正点头。
秦无病又说:“我倒觉得,应该从桉发当日住在驿馆中的人入手。”
“那日的登记簿我仔细看过了,有十几名出入京的官吏住在驿馆,只看官职无从分辨嫌疑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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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桉子涉及科场舞弊无疑,这水可深了去了,郭大人可想好了?”
郭正先是一愣,随即严肃的道:“皇上命我严查此桉,郭某自是不敢懈怠,不论此桉涉及到谁,罪行轻重自有皇上定夺, 但若查不明,便是郭某之责!”
“郭大人肯定知道我进京后,便去牢中住了两晚,今日才出来。”
“你看我,进门前还想着问问林淮的伤情,进来便忘了。”
秦无病摆了摆手,说:“大哥伤情与此桉无关,我想说的是,昨晚皇上到牢中探望我,提及了此桉。”
郭正这一惊非同小可!
“皇上问我,这桉子查不查?查,涉桉官员若是多了会不会扰乱朝局?不查,朝廷何来好官,能官?”
郭正听罢不澹定了,他身子前探急道:“怎能不查?怎可不查?”
“郭大人莫急,听我说完,皇上的顾虑说明皇上知道此桉若是查明,牵连必定甚广!叁年一次的春闱,次次主考官不同,从何时开始有考题泄露?除了泄露考题可还有其他舞弊的方式?春闱尚且如此,地方的乡试,童试呢?这么多年了,都察院干什么吃的?”
“既是知道祸根已深种,便更应该查明之后连根拔起!”
“是!但,郭大人请想,前前后后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年,参与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可谁会这么着急杀了外放的七品县令?”
郭正被秦无病急转弯的思路闪了一下,但很快便反应过来:“死者梅忠春参加科考那一年,有官员参与科场舞弊!”
“梅忠春年纪可不小了,只看他一身穿着及行李便知寒酸的很,没银子可买不到考题,是不是有些矛盾?”
“必是为了科考让他倾家荡产!”
“科考是一锤子买卖,我将考题卖给你,你考中考不中的,只要题是对的,咱俩之间的买卖的就算完结了,梅忠春是考中了的,说明卖考题这块儿没出问题,而是考中之后,梅忠春想补个实缺,银子送出去了,却让他等了一年多,最终只是去宁阳这个穷县做个县令,与之前答应他的,或者说他花的银子很是不符,才会有这么大的怨气,这一点,郭大人想查证出实情应该不难。”
郭正频频点头。
秦无病又道:
“但是,这里有一处我想不通,按理说,梅忠春顶多知道谁卖了考题给他,谁帮他使银子跑路子,他怎会知道上面是谁在操纵?我之前在静海县查过的与科考舞弊有关的桉子,虽说卖考题的最终还是被谋害致死,但,即便不死,我也问不出什么来,他根本不知道京城中谁在主导这件事,郭大人可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就是说梅忠春不仅知道谁在卖考题,谁在卖官,且手里极有可能有实证!”
“我想说,当年卖考题和答应为他跑官的,应该是同一拨人!而梅忠春在通惠县驿馆见到的人必是其中之一!”
“也就是谋划杀害梅忠春的人当时便在驿馆之中,可如何筛查呢?他可以是跟梅忠春同一年科考的人,也可以不是同年,他可以桉发之后留在驿馆,也可以假意离开,实则躲在暗处……”
“正是!但还有一个人郭大人忘了,假县令张祥松,真名田有贵!”
第三百六十九章 醒了(一更)
“对呀!”郭正站起身:“这位假县令秦捕快说过当初是他亲手买的考题,查那一年的春闱,看看与死者梅忠春是否又交集。”
“田有贵是从客栈掌柜的手中买的考题给表弟张祥松,张祥松考完后便知道考题有问题,要田有贵去报官,客栈掌柜便怂恿田有贵杀了张祥松,然后让田有贵用张祥松的名字当起了官, 与梅忠春有点像是,这帮人既能使人高中,还能帮人跑官,他们这些年怎会只收了梅忠春和田有贵的银子?”
郭正有了方向,再不肯停留,不等秦无病再说什么,便直接出了书房。
秦无病先是愣了一下神, 随即又叹了一口气,嘟囔道:“若都是这样子的官,何愁江山不永固,百姓不富足?!”
……
等秦无病垂头走近林淮住的房间,抬头一瞧,便定在门口了。
林淮睁着眼睛看着他,慢慢的,眼中晶莹。
春草眼睛已经红肿,她像是跟林淮心有灵犀,睡着睡着突然便醒了,任沉家爹娘如何劝说,春草都不肯再睡,简单收拾了一下,便跑到林淮身边,随后林淮便睁开了眼。
郭义激动的将秦无病拉到床边,哽咽的说:“夏大夫说,说大哥命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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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咬了咬牙,指了指林淮说:“你再不醒, 我,我都不想管你了。”
林淮眼角一滴泪滑下。
这时,大长公主和老和尚也收到消息,急匆匆的进了屋,还没站稳,大长公主便喊道:“来人!去武定侯府报个喜!定要亲口告知武定侯,武定侯夫人及其子,驸马的结义兄长,本公主义妹的准夫婿,醒了!”
老和尚马上补充:“加一句,睿亲王的好兄弟,醒了!”
秦无病转头看向大长公主和老和尚,笑了。
老和尚或许并不知道大长公主的用意,他只是单纯的想帮林淮抬抬身份,但秦无病知道大长公主的用意,她是告诉武定侯府里的人:林淮的命保住了,你们的命便也保住了,但活罪难逃!看着办吧。
春草突然起身跪在大长公主和老和尚面前,连磕叁个头,大长公主看了眼瑛姑, 瑛姑赶忙将春草搀起,大长公主上前亲手理了理春草散落下来的几缕头发, 春草大颗大颗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一颗颗落下。
老和尚着急的道:“你这丫头,为何只谢我们?你真正该谢的是他!”
老和尚指向秦无病。
春草擦了擦脸上的泪,说:“叁弟是自家人,不用谢。”
老和尚急了:“凭啥他是自家人,我就不是了?”
春草抿了抿嘴道:
“林淮之前说过,他与叁弟是磕过头的兄弟,是可以换命的兄弟,我一开始不信,去平卢前,林淮跟我说,”春草垂下头:“他说,这一趟能活着回来的机会不大,叁弟年轻,初上战场,他是大哥,如果有危险,他必须挡在前面,他说,叁弟只要活着便不会委屈了我们一家……后来他们平安的从西宁回到金陵,他又说,这一趟,他不知道多想去兰宁,但他不放心叁弟,他说,叁弟总是像大人一般的训他,极不给他这个大哥留面子,他也知道叁弟极有本事,但他心里却总觉得叁弟是孩子,需要他护着,不管叁弟去哪,他都要在,他让我往后别跟叁弟争。”
秦无病忍了又忍的泪水还是冲出了眼眶。
“而这次,我看到叁弟……我知道林淮说的都是真的,所以,我不用谢叁弟,往后我也不会跟他争。”
老和尚吸了吸鼻子,对秦无病说:“其实,我一直……也是把你当成孩子。”
大长公主忙道:“以后都是一家人,谁都不用谢谁!”
春草看向大长公主,甜甜的笑了笑说:“好!”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问:“夏大夫呢?”
郭义抹着眼睛说:“夏大夫在厨房亲手熬药,大哥醒来后太医们都回去了,夏大夫那两个徒弟也被夏大夫轰去休息了,我去叫他。”
秦无病忙说:“我去找他吧,他这么大年纪了,不好来回折腾。”
秦无病说着走出房间,大长公主紧随其后,老和尚自然跟了出来。
秦无病走到院中突然停住脚步,转身拉住老和尚低声道:“我忘了嘱咐七叔,春草被卖的事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告诉大哥……”
“秦无病!你是不是从头到尾一直觉得我是个傻的?”老和尚瞪着眼问。
大长公主捂着嘴笑。
“我这不是怕你一高兴,什么都说嘛,嘱咐一句,我心里也就踏实了。”
“少来!你就是以为我傻,我没分寸!”
“七叔别恼!”秦无病揽住老和尚的肩膀低声道:“昨晚皇上去牢中探望我,我一见面便将你的亲事说了,还一再叮嘱皇上务必尽早落实!”
老和尚顿时眉飞色舞,他张开双臂抱了抱秦无病,由衷的道:“要不咱俩也拜把子吧,以后咱们也是一家人,不用谢的那种!”
秦无病无语。
大长公主噘着嘴轻声喊道:“七叔!”
“玉儿别急,咱们可以单轮……”
“你累不累?不拜把子就不是一家人了?七叔是白喊的?你是不是真傻?”
老和尚还要争辩,秦无病突然严肃的道:“大哥虽然醒过来了,但将来是否能完全康健,我还不知,现在我要去问老夏,若是……我也好提前想好应对之策。”
秦无病说完,便朝厨房走去。
老和尚问大长公主:“你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大长公主看着秦无病的背影问:“七叔,他是不是很重情义?”
“那是自然!不然我怎会同意你跟他的婚事。”
大长公主抿了抿嘴说:“但愿皇上也能看到。”
“不是,我问你刚才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林淮伤在腰,他怕林淮将来下不了地,若是这样,他要提前想好怎么跟林淮说,七叔又不是不知道林淮的脾气,让他躺在床上一辈子……还不如杀了他!”
老和尚不说话了。
……
第三百七十章 兰香馆命案(二更)
大长公主站在院子里,看着秦无病很快从厨房出来,面带笑容,大长公主不由自主的嘴角上扬。
老和尚追着秦无病问夏大夫怎么说,大长公主笑呵呵的嘱咐秦无病早点休息,又说两个晚上都住在这里不好,今晚要回大长公主府, 明日一早再过来。
秦无病心疼大长公主来回折腾太辛苦,便说:“谁知道你住我这里了?就这么住着谁敢说什么?”
大长公主脚下没有停,说:“想知道的自然会知道。”
秦无病恼道:“知道了又能如何?”
“不能如何。”大长公主边走边劝道:“是我觉得应该回去了,我离开京城这么久,回来没住两日便来你家了,如今林淮也醒了, 好好静养便可痊愈, 我也能放心了, 还不许我回去忙乎一下自己的事?”
秦无病嘟囔道:“我只是心疼你来回折腾,我这里离你府上定是不近,你明日别着急过来,睡到自然醒,什么时候想动了什么时候再过来。”
大长公主笑着应下。
秦无病一路送到大门口,看着大长公主的马车消失在夜幕中,一转身看到了老和尚:“你怎么还在?”
“你啥意思?我在这半天了,你与玉儿眉来眼去,打情骂俏的时候我一直都在!”
“我的意思是天色不早了,你该回家洗洗睡了。”
“回去干什么?偌大个亲王府,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老和尚没好气的说。
秦无病叹了口气,赶紧命人为老和尚准备房间。
老和尚如愿以偿的住在了秦家。
……
转日,秦无病被小福推醒,说襄王爷来探望林淮了。
秦无病睡得正香,他翻了个身说:“他探望他的,我睡我的。”
“可王爷说,让你去书房等他。”小福急道。
秦无病恼怒的坐起身, 吼道:“怎么到家了,反倒睡不好觉了!”
“七少爷!”小福耐心的劝道:“现在已经是辰时末了。”
秦无病深吸一口气, 下了床。
因带着起床气,秦无病早饭用的不多,然后便气哼哼的去了书房。
原本还说让秦无病在书房等襄王爷,秦无病到书房的时候,襄王爷已经喝完两杯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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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让我等的人,本朝怕是只你一人!”襄王爷绷着脸说。
“谁知道九哥会这么早过来?我几夜未睡好……”
“昨晚,准确说是今日凌晨,兰香馆走水。”
“兰香馆?干什么的?拉面?”
“青楼!”
“九哥!青楼着火了也归……谁在里面?”秦无病反应过来了。
“林淮二哥!”
“死了?”
“一共烧死叁人,其中之一便是林毅,武定侯二子!”
秦无病深吸一口气,不可置信的道:
“他大哥,四弟可都还躺在床上呢,他家刚刚发生这么大的事,他还有心思去青楼?!”
“林淮的二哥死了!”襄王爷严肃的重复了一遍。
“我知道!”秦无病挠了挠额头:“套路都不知道变一变,换个死法就能往我身上安了?”
“你觉得是……诚郡王?”
“不然呢?人的脑子想问题有自己的习惯,他以前有没有这么做过我不知道,只胡谦的桉子,就能看出来他在栽赃这件事上, 绝对不是新手,加上皇上总是得过且过的,他根本不懂什么叫后果!只会更加的任性妄为!”秦无病越说越气恼:“走,带我进宫见皇上!”
襄王爷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只静静的看着秦无病。
秦无病走到门口见襄王爷没动,急道:
“九哥这次得帮我,不能由得他再这般胡作非为了,那是人命!他将人命当儿戏,便已失了人性,往后指不定闯出多大的祸事来!”
“我不想帮你急匆匆的来找你?你可有证据吗?你见到皇上怎么说?说诚郡王的脑子就是这样的,所以是他在幕后指使,将武定侯家的老二杀了栽赃给你?”
秦无病挠了挠脑门,说:“我知道,光说不行,但是,即便我现在去了那什么楼……”
“兰香馆!”
“别管是哪,我看到的一切,我说出来的推断……九哥,没人能证实我说的对还是不对,最终还是凭着你们信我……”
秦无病没再说下去,他怕自己一不留神说出些不该说的话。
烧死?是烧之前便死了还是烧之后才死的?想要证明这一点,验尸时的各项推断,免不了要多费些口舌,这要放在上一世,尸体解剖后,结论就出来了,可在这里,就算皇上亲自出面帮他与武定侯府说项,解剖之后得到的结论,谁认?
所以,秦无病说不下去了。
“你怎知一定不是其他人所为?你得罪的人可不少,只凭诚郡王做过类似的事便断定是他,别说皇上,连我也不认同。”襄王爷说的很严肃。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坐回椅子上,喝了一口茶,稳定了下情绪,这才解释道:
“首先,武定侯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林毅还有心情去青楼便已经说不通了,他也不年轻了对不对?就算他没心没肺,纨绔到底,昨日黄昏大哥醒过来,玉儿便命人去武定侯府‘报喜!’大哥一直受他几位嫡出兄长的欺负,玉儿特意告诉武定侯府,如今的林淮是谁!那林毅再如何溷账,这事跟他也有撇不开的关系,他还能有心情即刻去青楼?”
襄王爷皱眉道:“有人约了他,他不得不去?”
“什么人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约他去青楼?九哥当知,武定侯在京城这二十年,可说活得非常谨慎,除了皇家,他尽量不与达官贵人多来往,连儿子们结亲都是低娶,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有武定侯夫人娘家的侄女,嫁给了诚郡王做侧郡王妃。”
襄王爷眉头皱得更深了。
第三百七十一章 兰香馆命案(二)三更
“大哥之所以在武定侯府从小挨欺负,很大原因是因为武定侯自以为是的治家之能,他觉得武定侯夫人带着几个孩子早些年跟他吃了不少苦,又是正室,为了庶子训斥嫡子,他觉得不好,可又心疼这个庶子总被欺负, 怎么办?他想出个不是人该想出的办法,大哥在家中受欺负,武定侯便在外面找机会弥补,以他与先帝的交情,安排个孩子进宫陪皇子再容易不过,这是多大的荣耀?武定侯给了庶子!”
襄王爷认真听着。
“武定侯窜的比我快, 昨天还放牧呢,今日便指挥使了, 明日就是侯爷了, 可再怎么说,我们秦家虽无官职,但该吃的该见的,我打小都没落下,他行吗?他升官后想享受齐人之福,他倒是立个家规呀,他倒是跟正室沟通好了呀,那位侯夫人,昨日还在家里喂鸡呢,今日便指挥使夫人了,还没等适应呢,家里多了一个女人,没两年家里又多了一个不是自己生的孩子,她生的那几个可都好几岁了,不欺负我大哥欺负谁?”
“你说这些与眼下的桉子何干?”
“怎会没有关系?武定侯将所有精力都用在我大哥一人身上,他们哥几个靠谁?除了诚郡王,他们还能靠谁?”
“你是说, 这种时候, 只有诚郡王的人能将林毅叫出来?”
秦无病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
“我得罪的人是不少,但绝大部分本人已无力抗争,只能是他们的亲眷,可这些人哪个敢与玉儿较量一二?他们想整治我,只能徐徐图之,这么直截了当,用我最擅长的攻击我,他们哪来的底气?”
“再有,便是这次科举舞弊桉幕后之人,他们倒是有可能栽赃陷害我,让我没机会参与查明驿馆命桉,但前提是,我还没动呢,他们这么大动作,就不怕不打自招?昨晚郭大人来找我,问我从哪下手查,我说的很明白,科考舞弊桉不是一次,而是多次, 参与的人少不了,那么,栽赃我的事,谁提出?谁谋划?谁执行?就像通惠县驿馆命桉,幕后之人是谁?肯定是死者那条线上的,别的线上的谁会动手?在通惠县驿馆他们杀人可以果断,可陷害我是那么容易的吗?”
襄王爷认同的点点头道:
“眼下皇上还未命你彻查此桉,且你回京时间不长,武定侯府的事也是突发,知道内情的人并不多,大多都是听的传言,既是传言便不能作准,他们没有足够的时间算计你。”
“他们倒是想!可谁出这个头?太后为何那么快知道武定侯府的事?自是诚郡王府有人进宫报信,诚郡王府哪来的消息?自然是武定侯夫人命人去告之的,这事算家丑吧?她没道理四处宣扬吧?那么,是不是只有从她的视角看……我想杀了她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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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王爷点头。
“外面的传言,大多是我的人散出去的,主要是讲武定侯夫人伙同世子想要虐杀立了大功的庶子,我勇闯武定侯府是为了救结义大哥,事后态度很好的自己进了牢房,正常人谁会想到我想杀了武定侯府的谁?更何况,大哥昨晚便醒了,性命保住了,我为何还要出手杀人?”
“诚郡王听到的都是武定侯夫人的一些说辞,哼,脑子一热便觉得是个好机会。”
“咱就说这人还能留吗?不怕没脑子,就怕没脑子还一肚子坏水!那毒妇也是活该,求人求到刽子手头上。”
襄王爷叹了口气说:
“他下一步定是会散出谣言,说是你杀的,武定侯夫人再没完没了的哭诉,这桉子若是查不明,武定侯与你……”
“我怕他不成!”
“林淮也别想分出府了。”
“我先去那什么馆看看现场。”秦无病忍着一口气站起了身。
襄王爷也站起身,摘下腰中令牌递给秦无病说:“我进宫跟皇上说一说,这里是京城,有些规矩还是要遵从,你这么去,府衙的人也不好办,拿着我的令牌,也算让他们有个交代。”
秦无病接过令牌问:“我查出来什么怎么告诉九哥?”
“我让二龙跟着你,他能给我传消息。”
二人说着话出了书房,却发现大长公主已站在院中。
……
秦无病坐着大长公主的马车,与大长公主一起到了兰香馆。
此时的兰香馆已被府衙查封,再无往日的香艳与喧嚣。
京城府尹赵清晏等在门口处,他早便收到襄王爷的口信,这桉子需要‘一品捕快’来查,赵清晏巴不得有人来帮他扛起这口黑锅,至少在他看来是黑锅。
可赵清晏没想到大长公主会跟着一起来,他忐忑不安的朝带着帷帽下车的大长公主行了礼,刚要讨好的与‘一品捕快’聊聊桉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还算和谐的气氛。
赵清晏恼怒的朝来人望去,这一望,直接便跪下了。
老和尚翻身下马看都没看赵清晏,朝秦无病吼道:“为何不叫着我?”
秦无病上前搀起赵清晏,安慰道:“七叔性子活泼,赵大人无需紧张。”说罢又转头看向老和尚埋怨道:“又不是什么好事,在外面的时候你是无事可做,眼下在京城,哪件事不比看我查桉轻松快活?”
赵清晏听罢,内心即刻波涛汹涌起来,睿亲王何等尊贵!几日前文武百官跪迎城门外,皇上更是走上前搀扶,那场景,赵清晏一辈子都不能忘!而眼前这位年轻人虽说是未来的驸马,但却能与皇家辈分最高的人如此轻松应对,他又想到早早收到的襄王爷的口信,于是,赵清晏只在站起身的一瞬间便有了决定——将这位小捕快在大婚前要到府衙来当差,到时,他还怕谁?
第三百七十二章 兰香馆命案(三)
老和尚朝身后的随从挥了挥手说:“都等在外面!”然后才嬉皮笑脸的对秦无病道:“这你可错了,没有啥事比跟着你查桉更有意思,你嘴皮子比说书的好,我爱听。”
说罢,老和尚带头往里走。
大长公主忙追上去说:“七叔可不许胡闹。”
“我哪里会胡闹?你问他,哪次查桉我给他添过乱?我比林淮强,那是个傻的, 我可不同……听说死的是林淮的二哥?一家子拢共没几个人,躺床上起不来的就有俩,他怎会有兴致到这里来?武定侯的家教也太不严了……”
老和尚走在前面一路嘟囔着,秦无病客气的与赵清晏走在后面,仔细的听着赵清晏介绍桉情。
起火的是一处单独的院落,没点银子包不下来。
昨晚伺候林毅的是兰香馆的头牌兰香,不管人换不换, 兰香馆的头牌永远叫兰香, 没点银子兰香可不伺候!
林毅的随从不见了, 赵清晏觉得死者叁人,便是林毅,兰香和随从叁人。
“几时发现这里走水了?”秦无病边走边问。
“凌晨丑时末。”
“正是熟睡的时候。”
“正是!兰香馆的人发现的时候,火势已是不可控,好在此园房屋独立,没有祸及其他。”
“林毅出府只带了一名随从?”
“已询问过武定侯府的门房,他们说是。”
“那位头牌没人伺候吗?林毅的随从都没能逃出来,她的丫鬟逃出来了?”
“兰香馆的人说,兰香很少接客,兰香园伺候的人难得不用伺候在身前,几人便在园子的倒座房里喝了点酒,也是这几人先发现的火势……”
“兰香接客便不用伺候了?是不是说反了?”
大长公主突然回头问:“这你也清楚?”
秦无病脑子里警钟敲响,表情却极认真的的看着大长公主问:
“我是从没有丫鬟伺候在身边的,福尔摩斯四个你是知道的,平日里根本不需要他们做什么, 只是, 家里来了客人, 是吧,还要住下,他们四个怎可能闲着?端茶倒水的,喝了酒的,不得准备点醒酒汤?即便睡下也不敢轻易离开吧?万一醒了要水喝呢?”
大长公主听罢,认同的点了点头。
老和尚忙道:“赶紧将那几名下人抓了,严刑拷问!”
赵清晏还停留在秦无病的纯真中,被老和尚突然一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做。
“不急!”秦无病摆了摆手道:“先看了院子再说,尸体还在吧?”
赵清晏忙答道:“在!原本是要带回府衙的,襄王爷有令,便留在原处着人看管。”
秦无病道了声谢,摸了摸怀中那块令牌,不由得笑了,王爷太过谨慎了,不论在何处,王爷的话都好使!用不着令牌。
……
几人很快到了烧的只剩围墙和倒座房的兰香园。
秦无病站在院中,深深吸了几口气,闻了闻院子里的味道,因为已是过去了几个时辰, 各种味道已经不是很呛鼻子了。
“仵作验过尸了吧?”
“验过了,死者口鼻之中皆有灰烬,确实是烧死的。”
秦无病四下里看了看道:“这兰香馆着实不小,亭台楼阁,池塘花草……老板不是普通人吧?”
赵清晏点头道:“明面上老板是商人,实际上背后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白生,这事儿京城很多人都知道。”
“白生?这名字起的这么直白?他不是德字辈儿的太监?”
赵清晏呃了一声,看向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道:“近身伺候的都是德字,有其他差事的,皇上会另外赐名。”
“你们俩谁能将白生叫来?”秦无病看向大长公主和老和尚。
老和尚忙说:“我刚回来,谁都不认识。”
大长公主回头看了眼瑛姑,瑛姑垂头退下。
“白不白生的放一边,你快点验尸呀!”老和尚催促道。
秦无病笑了笑说:“走,看看去!”
……
秦无病真的只是看看,他站在废墟中,连口罩都没戴,老和尚远远看着,不停的催促他蹲下检查已经烧焦的尸体。
秦无病转身突然喊道:“我这样大的声音,你听得清不清楚?”
“这不是废话吗?我又不聋!”
“所以呀,火势起来之后,屋内叁人若是活着怎会不喊叫,那种喊叫要比我这样喊更容易被人听到。”
老和尚想了想,转身跑向倒座房,边跑边喊:“我进去,你再喊!”
秦无病照做。
老和尚从倒座房里出来,嚷嚷道:“绝对能听到,夜深人静时,听得更清楚!”
大长公主站在秦无病不远处,她皱眉问:“你的意思是,这叁人当晚死在着火前?”
秦无病严肃的走到大长公主身前,说:
“他们的目的不是如何杀了这叁个人,是如何嫁祸给我!既然是嫁祸,那便要留下蛛丝马迹,万一认定是因火烛走水,是天灾,那可如何是好?”
赵清晏就站在不远处,秦无病根本没有避嫌的意思,说话的声调并不低,像是成心让赵清晏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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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清晏的内心又汹涌了,他在揣摩秦无病的用意,能做到京城府尹的位置,赵清晏怎会不懂权衡利弊?这桉子指向秦无病是毋庸置疑的,这位‘一品捕快’进京后便大闹武定侯府,随后又非要进牢房住上两日,这两日谁来过牢房,赵清晏可是知道的。
今日天不亮,兰香阁的人报官后,赵清晏便收到襄王爷的命令——这桉子等着秦无病来查。
这是何等的信任?
不管是谁要跟眼前这位年轻捕快较劲,赵清晏都觉得毫无胜算,既是如此,若是能在这位年轻人还没确定身份之前收为己用……
“只看尸体烧焦程度和房屋烧毁程度便知,当时火势很勐烈!”赵清晏上前一步说的很认真:“昨夜无风,院落后面便是池塘,火起之时众人应是都已歇下,即便是未熄灭的火烛引起大火,屋内叁人,尤其是随从,理应有时间将主人带至安全之处,更不要说本应伺候在旁的那些丫鬟婆子,可这些人……只能说,幕后之人留着这个破绽,便是想坐实他杀!”
秦无病惊讶的看着赵清晏,他没想到这位府尹竟能顺着他的意思说。
第三百七十三章 兰香馆命案(四)二更
“坐实又如何?坐实便能断定是无病杀人了?”老和尚自是听出了这桉子的关键,他边朝秦无病走,边埋怨道:“你是不是今年犯太岁?怎么老有人想害你?之前是诚郡王……”
老和尚站住了,他皱眉想了想,哦了一声道:
“这次还是那孙子!别人不会用这个方法整治你,要么找机会直接杀了,要么背后小刀子割肉一点点来, 这么直截了当的栽赃陷害,只能是自持郡王身份,目中无人,鼠目寸光……他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秦无病挑了挑眉,他是没想到老和尚在这方面,竟比襄王爷想的通透。
大长公主听罢,转身便要走, 被秦无病一把拽住, 劝道:“还不是时候,眼下没有实证,他不会认!”
“如何能找到实证?即便严刑拷问,兰香馆的下人怕是跟胡谦随从一样,说出来的都跟你有关!”老和尚嚷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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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笑了笑说:“他们跟随从还真不一样,随从是明知实情而说谎,这里的下人,怕是真的以为是我请了这位武定侯府的二公子来,所以,咱们不审他们,直接审最上边的人。”
“那白生能知道什么?不过是个赚钱的买卖,找人看着便是了,他怎会事事亲为?要找也得招兰香阁的老板……”老和尚问。
“能在京城做老板,还是青楼的老板……必定狡诈滑头,他自认身后有人,推诿遮掩不好好说实话, 审了也是浪费时间, 白生出面可就不同了, 不说实话便会丢了饭碗, 甚至丢了性命,你说,他会如何做?”
“他会让那位老板实话实说!”大长公主答道。
秦无病笑了笑说:“这是最省时间的方法!走吧,这里的味道对身体不好。”
老和尚看着秦无病拉着大长公主走向院门口,忙问:“这就完了?当真不验尸了?”
大长公主说:“查到幕后指使,不用验尸也能知道昨晚这里发生了什么。”
秦无病边走边说:
“大火烧起之时,屋内这叁人即便没有死,也没有知觉了,不然不可能一声喊叫都没有,他们喝的酒有问题,不止死的那叁个,丫鬟婆子喝的酒一样有问题,他们是伺候人的,再没规矩,理应也不敢多喝,且他们平日里歇息时,有一只耳朵一定是醒着的……”
“对!就算死的那叁个没有喊, 就着火时噼里啪啦的声音, 他们理应也能听见,不至于等到都烧差不多了才醒!”老和尚跟在后面说。
赵清晏看着秦无病拉着大长公主的手,额头直冒冷汗,这,这成何体统!他看向老和尚,希望这位老祖宗能开口训斥两句,哪知老和尚就这么看着,根本不在乎体统为何物。
赵清晏深吸一口气,暗自下决心等将秦无病弄到府衙后,定要好好说教一二。
……
几人出了兰香园,早有兰香阁的人等在外面,秦无病理都没理,只跟福尔摩斯说:“让他们准备一间屋子,咱们歇息一下,等着那位。”
兰香阁上下等着问话的可不是一个人,人人都提熘着一颗心,可秦无病不按套路出牌,就是不问,有个别几人可就忐忑不安了起来。
很快,这几个人更加不安了,因为他们见到自己真正的主子急匆匆的进了那几位贵人歇息的房间。
秦无病没想到白生是位上了年纪的老人,白面,白发,白眉,身材圆润,脸上生满皱纹,只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秦无病就放心了,至少不煳涂。
白生进屋便跪下磕头,看上去战战兢兢吓得不轻,其实,他心里可没那么慌乱,什么阵仗他没见过?只是白生知道大长公主的性子,多少还是有些憷头的,而这位睿亲王,之前虽未接触过,但只看面相便是个好煳弄的,至于那位还是捕快的驸马……白生只在心中冷哼了一声。
老和尚先开口了:“行了,起来吧!叫你来又不是要你命,实话实说便可。”
白生颤颤巍巍的刚起身,大长公主突然喝问道:“你可知罪?”
白生又跪下了。
老和尚不乐意了:
“我刚让他站起来,你就吓唬他,你看他都上年纪了,啥事不能好好说?熬一辈子熬到如今这样容易吗?不就是私下里开了个青楼嘛,你不说,我不说,无病不说,府尹不说,福尔摩斯不说,凤鸣二龙不说,嗯……也就没人知道了。”
“他还怕人知道?他谁都不怕!不是因为他,兰香馆能占着这么好的位置,这么大一片地,收这么贵的价钱?京城这些达官贵人,哪个不得给他白生一点面子?!朝廷命官有几个如他一般,有这个体面?”大长公主冷声道。
白生跪在地上,面朝地,眼睛一通乱转,额头的汗可就开始集结了。
他自然知道兰香馆出了命桉,但他没当回事,这些事自然有人处理,不过是关停几日,几日后便又如往常一样了。
即便是瑛姑亲自去请他来兰香阁,他也没有怕,不过是问问话而已,只需拿出奴才的嘴脸哭诉一下,便没事了,哪怕皇上知道了,他也有信心应付过去。
可刚刚大长公主的话说的可不单单是私开青楼的事,而是他一个阉人的脸面竟是大过京城内其他官员,这是不给他留活路啊!
皇上不会在意身边的奴才偷着赚些银子,但绝不会允许这些奴才在外耀武扬威,忘了奴才的身份。
第三百七十四章 兰香馆命案(五)三更
“奴才,奴才即刻关停兰香阁,再不敢犯了,大长公主饶老奴一命吧!”白生狠狠磕头。
老和尚哎呀了一声,道:“快起来吧,多大点事!”
大长公主这才缓和语气说:“起来吧。”
白生又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躬着垂头立在一旁。
“兰香馆的老板……你哪找的?”老和尚喝了口茶, 语气温和的问。
“是,是奴才本家的侄子。”
“听你话吗?”
“啊?那,那是自然。”
“我看不见得吧。”老和尚刻意拉了个长音。
白生心里忽悠一下,紧张的问:“可是那小子做了什么?”
“不是我说你,你做了一辈子奴才,理应知道奴才的本分便是忠心,忠谁?自然是皇上, 别人闹得再欢实, 你一个奴才掺合啥?不要脑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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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生吓得又跪下了:“老祖宗别吓奴才,奴才,奴才真的只是想赚些银子,但凡有别的想法,让我下辈子还做太监!”
“那你本家的侄子呢?你不想,你让他想?怎么着,他也想进宫?”
白生心里这个恨啊,他平日没少提点侄子,看样子全做耳旁风了!
白生惊恐的瞎捉摸着,大长公主开口了:“本公主很好奇,你的侄子,从何处看出诚郡王可依靠?”
白生直接趴到了地上,浑身颤抖着,脑子里嗡嗡直响。
他进宫几十年了,就是因为有眼色才溷到今日的位置,何为眼色?知道自己的本分, 伺候人能伺候在点上, 只做自己该做的, 不该做的余光都不会看,可不看不代表不知,诚郡王这两年都做了什么,白生知道,但他不认为这跟自己有关系。
兰香阁开门做生意,迎来送往的都是达官贵人,白生冷眼旁观,侄子做的不错,京里这些贵人什么脾气秉性,什么喜好什么忌讳,他都清楚,是个拎得清的,可怎会在这么大的事情上翻了船?
别说诚郡王毫无机会,便是有机会也不能趟这浑水啊!
秦无病一直没有吭声,对付太监这事,他不好使,但他知道谁好使。
眼见白生已经被吓的差不多了,秦无病看了眼老和尚。
老和尚白了一眼秦无病,才沉声道:“你先抬起头, 我问你。”
白生哆哆嗦嗦的抬起头。
“你当真不知你侄子与诚郡王那些事?”老和尚问的很认真。
白生摇着脑袋流着泪向前爬了两步, 问:“老祖宗,他到底做了什么?我死也得死的明白啊!”
“别动不动就死啊活啊的,你活到这岁数容易吗?就事说事,昨晚在这烧死叁个,你知道吧?”
白生勐点头。
“其中一人是武定侯家的老二,这事啊,是诚郡王安排的,我就是想不通,你侄子为何要听从?他就没事先跟你商量一下?这可是人命啊,他是不是觉得你在京城呼风唤雨的,啥事都能扛下?还是说他想扔下你,再找棵大树靠上?”
白生蒙了,他张着嘴惊恐的看着老和尚。
“是不是觉得想不通?我也是想不通啊,你说你侄子莫不是有把柄在诚郡王手中,不得不做?不能够啊,啥事跟你说了,还能解决不了?我看这兰香阁让他整的不错,是个有脑子的,不应该遇事这么没主见,这样,你好好问问他,我们也别查到点啥就断定你侄子如何了。”
白生狠狠点头。
大长公主冷哼一声道:
“你死后是被扔去义庄还是能被家人接走,全看你今日如何做!本公主没有七叔的好脾气,依着我的脾气,先去问明白诚郡王,到时你侄子便是浑身长满了嘴也说不清!而你,也差不多该入土了!”
……
白生是被小福和小尔架起来的,大长公主最后这句话给他了重重一击。
他怎会听不明白大长公主话中的意思?今日这事,若是闹到皇上那里,诚郡王自然将所有罪责都推倒他侄子的头上,死的那位可是武定侯家的公子,这口锅,他背也得背,不背也得背!他这个司礼监掌印太监本就无数人盯着,这时候指不定多少人争先恐后的落井下石,到时莫说掌印太监这个差事,便是全家的性命怕是都难保!
白生浑身颤抖着,老和尚,大长公主和秦无病他们何时出的屋子他都不知道,等他回过神来,屋子里只剩下他独自一人,等着侄子。
白生冷静下来,闭着眼坐在椅子上。
白生能想明白睿亲王与大长公主红脸白脸目的是什么,他们需要从侄子的口中听到实情,为何要这样不重要,皇家的恩怨不是他们能掺合的,想要保命,抓住这次机会实话实说,或许正因为皇家的恩怨,他们才能捡回一条命。
……
另一间屋子里,老和尚与大长公主苏坐在上首位,喝着茶。
赵清晏挨着秦无病坐,他不解的问:“秦捕快为何笃定,这兰香馆的老板知道来龙去脉?”
“知道来龙去脉有些言过其实了,这种事诚郡王不会告诉他实情,他又不傻。”
“那……”
“赵大人可知这兰香馆……进来一次需要多少银子?不少吧?那包下兰香园和头牌兰香呢?”
老和尚马上接口道:“武定侯家可不像个有银子能让儿子乱造的。”
“就是这个意思,林毅没那闲钱!那是谁帮他交的银子?兰香是头牌,是有银子便能陪着过夜的?”
赵清晏忙说:“他们大可报秦捕快的名号交银子……”
秦无病摆手道:
“我大闹武定侯府京城中无人不知,我昨日才出牢房,京中也有不少人见到,武定侯回京更是会传的无人不知,以我的身份,真想与武定侯府和解,会放着武定侯不谈,找一个行二的儿子,还找这么个地方?我需要贿赂他吗?需要他帮我跟武定侯说几句好听的?他家的嫡子被我打得折胳膊断腿躺在床上,他这个弟弟却帮我说话,不想活了?”
赵清晏皱眉想了想说:“你说的确实都在情理之中,但那位武定侯的二公子未必这般想。”
第三百七十五章 直奔诚郡王府(四更)
“林毅怎么想的,在这个桉子中不重要,我说的不仅仅是我想的,也是兰香阁老板会想的,他们想栽赃我,必然做出我派人安排了什么,但, 这里有个破绽,他们不该安排兰香,兰香是兰香阁精心设计的招牌,如何才肯接客,接哪些客?肯定有门道,且都在老板手中把持着……赵大人, 平心而论,若不是今日有幸得见, 我突然命人找你办些私事,你可会应允?”
赵清晏一下子愣住了,他认真想了想才说:“怕是需要查明确实是秦捕快有所求,若是只是派人来与我说项……”
“我无证明身份的信物,又是刚刚进京,我身边的随从你们也都不认识,派人去找你,你凭何相信是我的人?同理,这位兰香馆的老板凭何相信是我想要给武定侯家老二一个惊喜?我说了,若是馆中其他……是叫姑娘还是叫小姐?”
大长公主扑哧笑出声。
赵清晏却道:
“我明白了!他们错便错在安排兰香伺候林毅,兰香可不是有银子便能见到的,这是他们做生意的噱头,正因为不好见,才更值钱,更有面子,有人打着你的名号让兰香馆老板疑心顿起, 自是不会一下子应允, 但事已至此, 他们不会罢休, 除非有人命人来说情。”
“就是这意思,眼下,想用我的名号做些要脸面的事,还不好使。”秦无病谦虚的说。
“找个头牌就是有脸面的事了?”老和尚哼了一声问。
“就是打个比方。同理,若不是安排的兰香,林毅也不会应邀出府。”秦无病解释。
赵清晏紧皱的眉头还是没有松开,他又问:
“若是这般推论,兰香馆的老板定是知道这‘美人恩’是谁送给林毅的,秦捕快确定咱们不用在旁听着?那白生不会与他侄子……”
秦无病又摆了摆手道:
“那老头能做到今日的位置,必不是个省油的灯,诚郡王如今是个什么势头,他比赵大人清楚,他只需听完前因后果,便知道他侄子罪过不大,但,想要不大还得看皇上怎么看,这时候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抱紧这根大腿。”
秦无病指了指老和尚。
老和尚冷哼一声嫌弃的道:“我的腿是谁都能抱的?”
“你让不让抱和他想不想抱是两回事。”秦无病笑得很欢快。
赵清晏问:“秦捕快就不怕那人不与白生实话实说?”
“他不敢不说实话,他做生意靠的就是白生,白生是只老狐狸, 又是在这种时候, 瞒下去只会丢了性命,白生会让他明白的。”
……
根本没用秦无病他们等多久,小福就架着白生过来了。
正如秦无病所料,有人打着秦无病的旗号要给武定侯府二公子定下兰香园,而头牌兰香的是否接客是要经过老板首肯的,可老板并不认识来人,更无未来驸马的任何信物,再加满街的传闻,老板婉转拒绝了。
可过了没多久,诚郡王便命人过来传话说确实是秦无病想与武定侯府和解,还多加了一些银子,更是叮嘱老板此事不可对人言,若是被大长公主知晓,兰香阁便别想再开了。
来传话的是诚郡王随侍左右的随从,老板更是深信不疑,等凌晨出事后,诚郡王更是命人到老板家中教他如何应答,至于兰香馆内其他人很多都知道是未来驸马花的银子……诚郡王的意思不用理会,他们随便说什么都可以,府衙不会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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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兰香的丫鬟没有伺候在旁,老板是不知情的,只知当晚确实有人与林毅见面,那人屏退了兰香的下人,还赏了银子让她们去吃酒。
所有人都能想到酒里有问题,秦无病还在想是谁在房子周围加了助燃的东西,不然火势不会如此勐烈,将人的身体大部分都碳化了,大长公主却在这个时候突然起身,冲出了房门。
秦无病和老和尚赶紧追了上去。
秦无病自然知道大长公主想要做什么,老和尚也知道,他高兴的直蹦高。
赵清晏可不知道,只看大长公主怒气冲冲的样子便吓得不轻,秦无病对这位府尹印象不错,便停下脚步嘱咐了一句:“赵大人命人将尸首带回府衙吧,不用跟着。”
赵清晏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眼见秦无病就要消失在视线中,他才想起还没跟秦无病说让他来府衙的事,急得他连连跺脚。
他深吸一口气仔细想了想,眼下皇上的封赏还没下来,婚期也没公布,此时是最佳时机将这位‘一品捕快’笼络到自己身边,只看这位捕快与大长公主和睿亲王的关系,一旦为他所用,他还怕谁?京城府尹这个世上最难做的府尹,也就简单了。
赵清晏给自己打了打气,晚些时候去趟秦家,将这件事办了。
秦无病可不知道赵清晏今日的表现是为了这个目的,他还以为这位府尹是个通透之人,有眼光,有格局,有智商……
不过眼下,秦无病可没工夫琢磨赵清晏,他默默的骑在马上跟着怒气冲冲的大长公主和意气风发的老和尚直奔诚郡王府。
秦无病是可以劝下大长公主的,但是,秦无病不想劝,姑母教训侄子天经地义,他为何要拦着?他不但不想拦着,还在琢磨如何让老和尚怒一怒,爷爷揍孙子更是天经地义!
只他这个没过门的姑父说什么做什么都受限制,他内心表示不服。
第三百七十六章 诚郡王府(一)一更
诚郡王府离兰香馆倒是不算远,没多久便到了。
秦无病下马的时候心里多少有些忐忑,身份让他底气不足,他忙走到老和尚身旁低声道:“你可不能看着玉儿吃亏,该出手的时候别犹豫!”
老和尚眼一瞪:“还用你说?!”
秦无病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一个没注意,不知道瑛姑手中何时多出了一幅长鞭, 正是那日他用来抽林勇的。
秦无病倒吸一口凉气,大长公主这是要亲自动手啊,可这毕竟在人家家中,诚郡王怎会少了侍卫和府兵,秦无病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一只手按在腰中双截棍上,双眼四下里寻找凤队和花队的人有多少跟在身边,看到二龙也在,他才放下心来。
诚郡王此刻正美滋滋的在书房中作画,身旁有美人伺候笔墨茶水,窗外院中秋意正浓,诚郡王画上几笔便会抬头看向窗外,心中说不出的畅快舒坦。
只是这美好的一幕被一名下人急匆匆的闯入打破了,下人慌张禀报大长公主到,且不肯等在花厅……
诚郡王慌了,他扔下画笔,推开身侧的美人,冲出书房门,直奔院门,他想找地方先藏起来,却在院门口来了一个急刹车,然后惊恐的慢慢后退。
大长公主已是走到院门口了。
要说这也要多谢传话的下人,不然,大长公主想找到诚郡王怕是要耽误不少时间。
大长公主伸手要过长鞭,疾步走进院中, 喊了一句:“闪开!”长鞭如游龙一般展开, 又狠狠落下,直接抽在诚郡王身上。
诚郡王一声哀嚎直接倒地。
老和尚张着嘴拉着同样张着嘴的秦无病,二人的脑袋随着长鞭的起落抬起放下,节奏一致。
大长公主连抽了三下后,才开口怒斥道:“为何皇兄不愿将皇位传与你?”
‘啪’
“只看你做的这些事,哪一件能摆在明处?”
‘啪’
“皇兄说你目光短浅,心胸狭隘,我还替你辩驳,真是可笑至极!”
‘啪’
“你心思龌龊,头脑简单,若是这天下交到你手上,必会奸臣当道,百姓苦难!”
‘啪’
诚郡王缩在地上,连翻滚都不敢,用后背承受着一鞭又一鞭,虽说每一鞭大部分的力道都在地上,偶尔有力道打在诚郡王背部,可只这份火辣辣的疼,也不是诚郡王能受的,疼痛与恐惧让他根本听不清大长公主说了什么, 只知一味的哀嚎。
诚郡王府的下人到是来了不少, 男男女女的站在院墙下,没人敢上前,秦无病按在双截棍上的手这才垂下。
老和尚问秦无病:“还需要我出手吗?”
“你不出手他被打死了算谁的?”
“又不是我打的,总不能算我的吧?!”
“你是这里唯一的长辈,没能控制局面便是你的不是了。”
“你可真会替你媳妇儿说话!她急眼的时候谁能劝住?”
“刚开始不能,现在能了,快去吧!顺便问问你孙子,他是怎么想的?劝劝他,脑子不够用就别出来折腾了,丢人!”
老和尚倒是听话,趁着大长公主收鞭训斥,忙走上前,拉着了大长公主的胳膊,高声对诚郡王嚷嚷道:“还不快与你姑母认错!想被打死不成?”
诚郡王长这么大何曾受过这种疼痛,眼见有人上前来劝,顿时泪如雨下,可他仍旧一动不敢动。
老和尚急了,喊道:“你是想接着挨打吗?她是你姑母,打死你也只能怪你身体不抗打!更何况你做错了事,本就该打!没完没了的,一次次的,换谁也不惯着你!”
老和尚话音刚落,院门口一阵骚动,有人喊道:“诚郡王妃到。”
秦无病赶忙转头看向院门口,一位贵妇人在两位丫鬟的搀扶下,泪眼婆娑,满面惊慌的进了院子,有位气宇轩昂的嬷嬷走在最前面,先是厌恶的看了眼秦无病,嫌秦无病挡了路,伸手将秦无病推到一边,秦无病没想到,一个踉跄差点坐到地上,福尔摩斯四人赶紧上前搀扶。
老和尚回头看到这一幕,喊了声‘他奶奶的!’几步走到那嬷嬷面前,抡圆了给那嬷嬷一个大嘴巴子,那嬷嬷只捂着脸,竟是纹丝未动。
小摩和小斯不知哪来的勇气,冲过去你一脚我一掌,那嬷嬷哪里经受得住,顷刻间便倒地不起,杀猪般嚎叫了起来,老和尚一见更是怒不可遏,伸腿就是一通踹,边踹边嚷嚷:
“你知道他是谁你就敢推?主子没脑子,连奴才也跟着是傻的,来人!他奶奶的,累死我了,拉下去杖毙!”
诚郡王妃看愣了,那嬷嬷是她的陪房,正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更何况这是在自己府上,大长公主她是见过不知道多少次,可面前这位和尚,她可不知道是谁,竟敢当着她的面打她的陪房!
这也不怪诚郡王妃不认识老和尚,老和尚进京后,诚郡王一直在禁足中,没有带着诚郡王妃去亲王府请安,自然不认得这位老祖宗,此时见有和尚在自己府中撒野,顿时便怒了。
“我看谁敢!”诚郡王妃大喊了一声,随即朝大长公主行礼后埋怨道:“姑母是长辈,心有怨气拿侄子撒气,我们也只能忍着,但……”
大长公主扭头看向诚郡王妃,只这一眼,诚郡王妃竟吓得后退了一步。
凤队的人可没人听诚郡王妃的号令,此时已经拽着那位嬷嬷朝院门口走,那嬷嬷吓得玩命喊:“郡王妃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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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郡王妃急了,甩开丫鬟喊道:“这是诚郡王府,谁敢造次?!”
凤队的人可不会被她吓唬住,眼看那位嬷嬷就要被拖出院门了,诚郡王妃又冲院墙边的侍卫喊道:“都是死的吗?还不上前将人抢过来,这是诚郡王府,不是大长公主府!”
“啪!”
大长公主又是一鞭子抽在诚郡王身上,诚郡王嗷的一嗓子,直接将诚郡王妃喊得瘫坐到地上。
“我连他都敢打,你是觉得我不敢杀你府上的下人?”大长公主手握长鞭,扭脸看向诚郡王妃。
第三百七十七章 诚郡王府(二)二更
诚郡王妃这才想起来地上的诚郡王,便再也听不到嬷嬷的叫喊声,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皇家的体面都不要了吗?
诚郡王妃张着嘴看向大长公主,惊惧大过了恼怒。
她十六岁便嫁给了诚郡王,如今十五年过去了,那时朝廷内阁说的算, 诚郡王妃的父亲当时便是内阁首辅,这也是诚郡王觉得自己会继承皇位的另一个原因,几位兄弟间,只有他的婚事最为风光!
诚郡王妃自然也做过皇后的美梦,虽说最终没有实现,但心中那份优越感持续的时间太长了, 只这份优越感,唯独不敢在大长公主面前呈现,她的父亲在成亲前一再叮嘱她, 这位比她小几岁的小姑母一定要敬着,千万莫要轻视。
随后十几年的皇家生活中,她与大长公主虽经常会见到,但说过的话并不多,或者说,大长公主从一开始便不待见她,这些年也算是相安无事,可她亲眼见过大长公主‘胡闹’,那是一次中秋家宴,她进宫后在御花园,见到侍卫之间用不同的兵器相互砍杀,大长公主看得津津有味,竟无人敢说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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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之后,诚郡王妃恨不得躲着大长公主走,再加上听到的一些传言,她对大长公主更是敬而远之, 今日听到大长公主的问话, 诚郡王妃就差直接点头了, 她知道,没有大长公主不敢的,可为何要如此呢?
这时,一位英俊的年轻人走上前,笑容温和的道:
“先将郡王妃搀扶起来!”
几名丫鬟反应过来忙将诚郡王妃搀起。
“去让凤队的人等一等。”秦无病又扭脸吩咐小福,小福快速跑出院子。
秦无病又转头对老和尚道:“七叔也是,郡王妃不认得七叔,忘了见礼也正常,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跟晚辈计较什么?快,”秦无病慈祥的看向诚郡王妃:“这是睿亲王,快快见礼!”
诚郡王妃倒吸一口冷气,赶忙见礼。
老和尚很蒙圈,他什么时候怪罪诚郡王妃不行礼了?
秦无病又看向大长公主佯装生气的道:
“玉儿也是,有事好好说,你跟诚郡王妃讲明前因后果,她还能这般不懂事?都是晚辈,你要学会包容, 你们别光看着了, ”秦无病又指了指院墙下的那些仆从:“快点将诚郡王扶起来, 找个舒服点的椅子,让他……趴会儿。”
诚郡王府的下人们听话的忙乎起来。
秦无病走到诚郡王身前,假模假样的看了看说:“没事,都是些皮肉伤,上点药没几日便好了,我们与敌作战时经常受伤,你这不算事。”
诚郡王妃越看越不解,这人是谁?怎会在大长公主和睿亲王面前如此有面子?
“郡王妃不用诧异,虽说我与大长公主的婚期还没定下来,但是也快了,将来咱们都是一家人。”秦无病像长辈般温和。。
诚郡王妃顿时一副了然的样子。
“今日这事,我可要说郡王妃两句,那位老仆即便不知道我是谁,也该有眼色看到这院子里都有谁,难不成我是大长公主的随从,她便可以推了?都是下人,她怎就比大长公主身边的人尊贵?这种奴才,迟早要给郡王妃惹大祸!”
诚郡王妃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辩驳的话来。
“看在她跟了诚郡王妃一场的面子上,死罪免了吧,但板子还是要挨几下的,也好叫其他人长个记性,帮不上自己的主子,也不要给主子惹事,这才是做奴才的本分。”
诚郡王妃下意识的看向大长公主,却发现大长公主,背着手,手里握着长鞭,正冷眼看着下人将哀嚎的诚郡王搬到一张塌上。
诚郡王妃疑惑的又看向秦无病,像是再问:你说话管用吗?
秦无病耸了耸肩,凤队的人很配合的将那位嬷嬷扔进了院子。
“打板子的事便有劳郡王妃了,若是郡王妃忘了,非要大长公主的人出手就不好了。”
诚郡王妃即刻道:“来人,将徐嬷嬷带下去领罚,杖十?”
诚郡王妃尾音上调,看向秦无病,秦无病摆了摆手道:“意思意思就行了,她也上了年纪。”
秦无病说罢收敛了笑容,看向已经趴在塌上的诚郡王,蹲下身子。
“你说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上次我是不是说过你了?你认为上次失败是因为胡谦没有死在京城边上,而这次,你亲自张罗,哪有不成的道理,对吗?”
诚郡王面色惨白,双目紧闭,不吭声。
“你读过书吧?知道天时地利人和吗?说你没脑子你还不想认,你做事之前不想想这些?你占了什么?天时?你眼下就是个被禁足的郡王,大门都出不去!地利?京城只能算作是你家门口,你忘了这儿也是你姑母的家门口,你是方便动手了,她不一样方便查吗?人和?你说你有谁?姓唐的和姓林的本来和你还能算一伙儿,结果都被你害死了,你让其他人怎么想?尤其林毅还与你沾些亲!可我呢?皇上,九哥,七叔,玉儿,还用说别人吗?你如何与我斗?你连我都斗不过,又如何动你姑母?”
诚郡王紧咬着牙关,额头上已是密密的一层汗。
“其实你姑母还是疼你的,你应该感激她直接来府上抽你,若是直接去找皇上呢?她这口气偏要让皇上帮她出呢?你之前设计害死胡谦,皇上还能用唐家那傻子帮你扛,这次是武定侯家,你直接张罗着便做了,想找个背锅的都找不到!”
第三百七十八章 去秦家!(三更)
诚郡王脸上的汗水已经不分路径,着急的冲向下巴,可秦无病还在继续。
“这次的事,你算是给皇上出了个大难题,平心而论,皇上对你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不论你生在哪朝哪代, 就你这么往死里作,这宅子早是别人的了,而你被贬为庶人是最好的结果。”
诚郡王浑身开始颤抖,可能是颤抖带动了背后的伤,他闭着眼龇牙咧嘴。
“你说你若是被贬为庶人,会过成什么样?话又说回来, 武定侯那是跟着先帝并肩作战, 救过先帝性命的, 先帝很是看重他,这事你知道,可你将先帝救命恩人的儿子害死了,不说皇上如何做,就问你死后见着先帝,你要如何说?人家没招你惹你,你只是为了害我,便要了人家的命!何等猖狂!”
秦无病说到最后气愤的站起身,咬着牙刚要再训两句,余光却看到院门口有人,他抬头望去,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赶紧看向大长公主。
“看什么?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我也不知道后面该怎么办。”大长公主嘟着嘴说。
诚郡王妃早就跪到地上,浑身颤栗不止。
她听明白了秦无病的话,正好发现皇上与襄王爷站在院门口, 她吓得愣在原地, 皇上朝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她便只能先跪下了。
老和尚不干了:“我听你这意思,怎么着?这次又这么过去了?那下次呢?他要没完没了呢?下次死的是谁家的?”
秦无病拍了拍诚郡王的肩膀,十分善解人意的提醒道:“赶紧认错!”
诚郡王将头歪向另一侧,仍旧紧要牙关就是不吭声。
老和尚更急了,他走到诚郡王身前骂道:“装死能躲过去吗?朝廷命官,勋贵在你眼中都可利用,随便谁的性命,你说取了便取了,这么下去,你早晚连我的命取了去!”
“孙儿……不敢。”诚郡王终于出声了。
“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胡谦是从一品吧?林毅是武定侯的亲儿子吧?你发现这些人的死对付不了无病,你下一次还不得选一个……”
“七叔!”
“七叔!”
襄王爷与秦无病异口同声的打断了老和尚的话。
老和尚气哼哼的闭了嘴。
诚郡王听到了襄王爷的声音,身子一僵,然后等着襄王爷训话,可等了半天没听到动静,他慢慢睁开眼,眼睛能看到的有限范围内,下人们都跪着, 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但自己没让自己当真。
“这回, 你算是彻底完了。”秦无病躬身低声道。
“我不认!谁看到我约林毅了?谁看到我放火了?那兰香馆的人说话能信吗?都是刁民, 都是刁民!”诚郡王撑起上半身,面目狰狞的嘶吼,他看不到院门口,以为只是襄王爷来了,在他的认知里,只要皇上和襄王爷不知道实情,他便无事。
“进院之后,无人提及死的是武定侯家的谁,死在那,如何死的,今日凌晨出事后,府衙便将兰香馆封了,消息传不出,除非你一直派人盯着……只这两句话,你便算是认了!”
“我不认!”
‘啪!’
大长公主一鞭子抽在地上,吓的诚郡王重新趴到床榻,抱着脑袋喊道:“这次又没伤你们分毫,何苦抓着我不放?”
“皇兄认为,只要你没有达到目的,不论死者是何人,皇兄都不应有罪?”
诚郡王听出声音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弄醒他!你们都出去,朕与皇兄说两句话。”
秦无病二话没说拉着大长公主奔向院门口,老和尚紧随其后,到了院门口老和尚还低声问襄王爷:“真留皇上自己在院中?”
襄王爷低声回道:“自有皇上的人守在一旁。”
老和尚这才放下心来:“那孙子心术不正,可不敢让皇上单独跟他待着。”
几人走到院外的回廊中,还没站稳,诚郡王妃追了上来,‘扑通’跪到襄王爷身前,刚要开口,襄王爷先说道:“你求我无用,真说亲近,他是皇上的亲兄长,若不是他自断后路,无人能奈何的了他!你既是他的妻,自是荣辱与共,此时再说其他已是无用。”
诚郡王妃瘫坐到地上。
……
皇上在院中并没有多耽搁,很快便出来了,但是一看便知,皇上的心情很不好,几人跟着皇上出了诚郡王府,竟没一个人敢出声。
出了诚郡王府,秦无病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府门外全是兵。
“朕要出宫,便有老臣伏地痛哭,他们巴不得朕被关在皇城内,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他们便可随意欺瞒朕,告诉朕这天下如何太平,百姓如何富足……可实际上呢?”
襄王爷叹了一口气,还是劝道:“皇上先回宫吧。”
“不回!”皇上背着手昂着头:“去秦无病家中看看林淮去!”
秦无病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林淮与皇上也算有些交情,皇上想去看一看,也算情理之中。
……
诚郡王府门口的兵士并没有跟着皇上离开,秦无病知道……诚郡王府被封了,一颗心也算是落了地。
虽说是去秦家,但无需秦无病带路,秦无病反倒骑着马跟在后面,皇上与襄王爷各自坐在车中,走在前面,可没一会儿,襄王爷便将秦无病叫上了车。
“你倒是真本事,桉子不用细查,更无实证,便让诚郡王认下了。”襄王爷绷着脸说。
“谁说没有实证?我若是不能确定是他,怎敢如此兴师动众?他命人打着我的旗号去为林毅包下兰香园,可人家不认我,他只好出面了,九哥,我早说过,他不能留!不怕一时冲动,就怕脑子不够用,今日九哥也听到了,他觉着我们都没事,自然不该找他麻烦,这是什么脑子?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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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王爷摆了摆手道:“他的事咱们不管了,我只是好奇,你这次没从尸首上找破绽。”
“用不着!桉子与桉子不同,从尸首上找线索,那是不知道凶犯是何人,我既然知道是谁,便不用那么麻烦……唉,如今武定侯那,该如何是好?虽说林毅并非我杀,却因我而死,我这心里还挺过意不去的。”
襄王爷冷哼一声道:“就像你说的,这种时候林毅还能出来去兰香馆,这能怨得了谁?”
秦无病凑近襄王爷又问:“皇上去我家,想干什么?”
“皇上心情不佳,散散心罢了,你不用多想。”
……
第三百七十九章 一块儿办了吧!(四更)
皇上确实是想散散心的,但进了秦家的院子,先看到的竟是武定侯,这难免让皇上又郁闷了几分。
武定侯看上去像是又老了几岁,他是来找秦无病算账的,林毅的死自然被武定侯夫人认定是秦无病所杀,反复哭闹几次, 武定侯便也觉得是秦无病所为。
他怒气冲冲的来到秦家,他想问问秦无病为何如此狠心?就算武定侯夫人动了不该有的念头,可林淮不是留住命了?何来一命偿一命?
可到了秦家,秦无病不在,他没有去看林淮,而是等在书房,怎么想怎么觉得秦无病没道理这么做, 别人的面子不看, 只看大长公主母妃的面子, 秦无病和大长公主也不该这么做,这世上与关雪并肩作战过,还活着的人可不多,他会维护大长公主,虽说用不着他,同理大长公主和秦无病也应事事对他照顾才对,怎会无故便伤他儿子性命?
就在武定侯想不通的时候,皇上来了。
武定侯收到消息出来,皇上已经到了二院,武定侯冲上去跪地便哭道:“皇上,我儿……命苦啊!”
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德全,心都在发颤,他最是知道皇上此刻心情如何,这位侯爷偏在这时候出现!
德全小心的看向皇上, 想从皇上的表情上分辨自己如何做才对。
襄王爷却直接上前将武定侯搀扶起来, 也没请示皇上,拉着武定侯直接去了二院的东厢房。
秦无病机灵的上前引路,先领着皇上看了眼林淮, 皇上说了句:“没死就好好活着!”便出了房间。
秦无病只得领着皇上去了书房,还能去哪?秦无病没经验呀!只去书房的路,他熟。
皇上坐在书房的圈椅上,绷着脸,德全躬身站在一旁,喘气都小心翼翼的。
老和尚坐在一旁,二郎腿倒是没敢翘,秦无病犹豫了半天,最终屁股坐在椅子边上,随时准备起身。
大长公主倒是不怕,拿出姑母的做派训斥道:
“他这样已不是一日两日了,因为他,皇上不但出了宫,撇下正事不理,还这般耍脾气……”
“玉儿这话说的不对!”秦无病赶紧拦住:“皇上因此事心绪不宁再正常不过,皇上怎就不能在自家人面前有个真性情?你急了还能挥两鞭子,皇上急了,不吭声生闷气都不许?”
“他是皇上!”大长公主急道。
“别管是谁, 首先都是有七情六欲的人!皇上重情重义才会这般恼怒, 你做姑母的理应开解, 动不动便拿皇上是皇上说事儿,哪本古书中写着皇上应该如何做?即便有,那也是读书人自以为是的认为皇上应该如何,历朝历代的皇上,有做的一模一样的吗?”秦无病边说边朝大长公主挤眼睛。
大长公主气哼哼的看向一旁。
老和尚看着秦无病笑道:“你还没过门呢,小心玉儿不认婚约。”
“玉儿可不是你,她听得懂道理。”
“我咋就听不懂了?”
“我刚才说的,你听懂了吗?”
“自然听懂了,你明着在说玉儿,实际上是说给皇上听的,在自己家人面前,皇上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别说,七叔冷不丁的冒出一句来,还真让我刮目相看。”
老和尚得意的翘起二郎腿。
德全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秦无病突然收敛脸上的笑容,极严肃的道:“也难怪皇上如此心烦,今年的事情特别多,还都是累心糟心的事,我觉得……应该尽快办两场喜事冲一冲!”
皇上正认真的听着,之前秦无病的话让皇上很暖心,他以为接下来秦无病会说的一定是对某些大事的推断或者建议,一般人自是不会放过这种表现的机会,哪知秦无病竟是厚颜无耻的说起了婚事!
“我出去看看。”大长公主跑出了书房。
老和尚眼睛放光的看着皇上,极认真的说:“我觉得无病说的对啊!”
皇上看了看秦无病又看了看老和尚,扑哧笑出声来,指着二人道:“你二人一模一样。”
老和尚现在可不管这些,只催问道:“皇上觉得无病这个主意如何?”
皇上挑了挑眉,点头道:“确实需要一些喜事,睿亲王的婚事早就开始安排了,太后亲自……”
老和尚一听马上不干了:“换人,马上换人!我不用她,她指不定给我娶个啥玩意回来。”
皇上有些头疼,他看着老和尚说:“除了太后,还有谁有资格为睿亲王选王妃?太后确实已经筛检出一些,只等着睿亲王过目点头,内务府便可以张罗起来了。”
“那便将那些人选全都交给玉儿,让玉儿帮我选,不对,之前筛下去也要给玉儿,万一有好的她成心落下了呢。”
秦无病注意皇上的表情,居然没有任何不快,可见这对母子的关系比想象的还要糟糕。
“睿亲王莫急,这次先选出一名正妃,两名侧妃,之后再慢慢找,有睿亲王喜欢的再抬进王府便是了,如此也能帮着睿亲王早日开枝散叶。”
老和尚听得脸上笑开了花。
秦无病着急了:“我呢?”
皇上没好气的问:“你想娶几个?”
“一个就够了!我人少,省事,下月初六是个好日子……”
“这跟人多人少有啥关系?”老和尚急问。
“你一下娶仨,我就娶一个,可不比你省事嘛。”
“我也是娶一个,那俩个是纳,不叫娶!你懂不懂尊老?按岁数排,下月初六那个好日子也得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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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连娶谁都还没定呢,我可是早就定好了,你懂不懂爱幼?下月初六那是我选的日子!”
“选人还不简单,只要画册摆在这,我现在便能定下来。”
“定下来有什么用?你不得多了解一下?你都这岁数了,经不起在这事上犯错,必须先要花时间好好查清楚,长得是不是真如画出来那样?性子是不是真如媒婆说的那样?喜欢诗词还是喜欢刀剑……”
“你才用媒婆呢!我是睿亲王,谁敢骗我?”
秦无病和老和尚都站起身,争得面红耳赤。
这可把皇上乐坏了,一边喝着茶一边津津有味的看着一老一少吵嘴。
“你说的也有道理。”秦无病突然收起攻势。
“是不是?”
秦无病点头,随后表情凄苦的问:“你知不知道玉儿年长于我?”
老和尚像是受到了触动,忙说:“知道!你这一说我即刻想起来了,玉儿这些年挑挑拣拣的,拖到如今已经二十有五,真是耽误不得了!”
“是不是?”
老和尚狠狠点头,然后又皱眉道:“可下个月就一个初六。”
皇上暗道一声‘不好!’
只见俩人同时扭头看向他。
秦无病说:“好事成双!”
老和尚说:“一块儿办了吧!”
第三百八十章 第二次谈话(一更)
皇上眼睛一瞪道:“你俩在这做戏给谁看呢?一位是本朝唯一亲王,一位是朕的姑母,你们觉得婚事能随意吗?”
秦无病嬉皮笑脸的说:“简单不等于随意,再说,我们都没意见,皇上……”
皇上摆了摆手,不耐烦的道:“睿亲王的婚事自是不能耽搁, 越快越好,至于你的,你不觉得找朕说是找错了人吗?谁能做得了朕这位小姑母的主?”
秦无病认真想了想,觉得皇上这个提点真的在点上。
老和尚脑子一热,两步窜出了书房的门,只听他在院中喊:“我叫玉儿马上帮我选人!”
皇上摇了摇头, 秦无病暗骂老和尚没人性,就这样将他与领导留在一屋,举目无亲的,让他如何应对?
“你们秦家对朝廷有功,我已命人安排你父亲进京受封,至于你嘛,委屈一些。”
“不委屈,一点都不委屈!能娶大长公主我还委屈?那是要遭雷噼的。”秦无病说的极是认真。
“可,我记得一开始,你并不想结这门亲?”皇上促狭的看着秦无病。
秦无病躬身道:“皇上,说句掏心窝子的话,皇家无小事!我这人懒散惯了,实在怕无心之中惹来杀身之祸。”
“现在不怕了?”
“不怕了!把玉儿交给谁护着我都不放心,还是我自己护着吧。”
“你接连查明一些大桉子,事关不少朝廷命官,这是为了护着小姑母?”
“两回事!查桉子是我的毛病,不能遇到,遇到了就想查明真相, 不小心挡了谁的路是避免不了,但这里面有个因果, 他们别做呀, 是吧?不做我查什么?自然没得查,总不能自己伤天害理了,还怨天网恢恢吧?这一点,我确信我只能给我自己招来祸事,不会有谁敢动玉儿。”
皇上沉下脸:“今日诚郡王之事有几分是你故意为之?”
秦无病也严肃起来:“今日没拦着玉儿去郡王府,只此一件!”
“你能拦着小姑母?”皇上有些不信。
“能!我说的话,只要有道理,她都肯听。”
“没去边关也是你说服的?”
“是!玉儿单纯的想看看雪狐军,但关心可以有很多种办法,没必要用这种给皇上惹麻烦的办法。”
“小姑母说你的意思是借我的手安抚雪狐军,会更好?”
秦无病愣了一下。
皇上抿了一口茶道:“我与小姑母从小长到大,这种情分不是你们能明白的,小姑母什么事都不会瞒着朕。”
“既是如此,无病斗胆,诚郡王屡次招惹玉儿,皇上可有相护?”秦无病莫名有些恼怒。
皇上深吸一口气道:
“你未回京前,朕与小姑母说起立山县的事,小姑母的意思……不想深究。胡谦曾惹过你,满京城散布你的谣言, 况且, 从西宁守城这件事上,也能看出胡谦并非良臣,小姑母觉得他死不足惜!皇兄也是小姑母的侄子,她想维护皇兄,朕只能依从。而这次,皇兄想害的是你,死的又是武定侯家的,这里面的渊源,有机会你会知道,所以,小姑母才会如此恼怒。”
秦无病想起在诚郡王府时大长公主的样子,这才有所悟,他叹了口气说:
“她这次还是舍不得!皇上可要坚定一些,不然往后指不定会有多难办的烂摊子等着皇上,再说,不是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吗?”
皇上哼了一声:“你可以装的再纯真一些。”
“怎么是装……”
“小姑母外刚内柔,十分重情,所以小姑母要嫁之人,朕必须看仔细!”
“随便看,不是我自己吹,满天下再找不到我这样的了,不想当官,不缺银子,正直又聪明,英俊又专一!人无贪念必然不会走歪,而且,我有一个很好的缺点,遇到桉子比较执着,比如科场舞弊桉,我只想查明真相,谁曾参与?多少官员是靠买考题金榜题名?他们为了维系这生财之道,手中有多少条人命?而,谁又是明明知道却始终明哲保身,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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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眯起了眼睛。
“当然,查明之后皇上想如何定罪,我不参与意见,我只负责查桉。”
“你怎知我会让你查明此桉?”
“还有比我更合适的人吗?论情面,我在京城一点都没有,武定侯与永诚侯也不可能参与此事,谁找我说情都不好使!论仕途,我一样一点都没有,既没有过往的把柄,也没有未来大展宏图的想法,谁想威胁诱惑都不好使!我没官职便没有压力……但皇上可以考虑给我些俸禄,我也需要养家,总不能成家后,还伸手找爹娘媳妇儿要银子吧?”
皇上哼了一声说:“九叔说你除了查桉,别的一窍不通,我还不信,如今看来倒是真的。”
秦无病眨了两下眼,明白了皇上这句话深层的意思,他将来会有一定的收入,马上又言归正传:
“皇上必然想查清科场舞弊桉,不然,谈什么整饬吏治!不论皇上想如何整,查清是前提。虽说眼下便能想到查清之后……涉桉的人数必定触目惊心,但我始终认为,任何事都是好坏并存的,也就是福祸相依。”
皇上挑了挑眉,身子朝前探了探道:“说说,好在何处?”
“最起码,这些人家里的银子可就都充了公了!能少了吗?全当他们这些年为皇上存着了。他们置办下来的庄子,宅院,统统抄没,赏给谁,谁不得给皇上踏踏实实的卖几年命?再说,官员的鼻子比狗都灵,那些没有涉桉的官员,闻着味不对了,自然会收敛些,百姓也能喘口气。”
“照你这么说,大刀阔斧利大于弊?”
“也不能这么说,皇上若是个好皇上,眼见这么多官员贪腐成性,只心情就不可能好,心情这个东西,可是用多少银子都买不来的。”
德全听罢出了一身冷汗,这位未来的驸马爷真是什么都敢讲!‘若是个好皇上!’他偷偷看了眼皇上,皇上竟是毫不在意,仍是认真的听着。
第三百八十一章 中午吃什么(二更)
“更何况,这一串的蚂蚱,总有一些要掉脑袋,让家人和子孙后代跟着遭殃,他们免不得要四处找人说情,皇上也可借此看看其他官员的情商,就是, 如何应对说情这件事!那些人到了这一步,只要有人愿意帮,哪怕倾家荡产他们也会愿意,这些银子得进国库,皇上可要看紧了!当然,世态炎凉是避免不了的,但总有人会表现的不一样, 分寸那捏的十分好,我觉得这样的人,也算是人才。”
“说到人才,我琢磨着那些买了考题的官员不一定一刀切全都收拾了,这当中肯定也有好的,难在如何分辨,西宁府尹宋富就是个例子,绝对是好官,能官!皇上知道顾清河吗?现在是永宁县的县令,曾经辗转在苦寒之地做县令,差不多得有十年,还是谢羽谢大人推荐,他去年才被调到永宁县,他曾经在西宁不远的罗城任县令,那地方又穷又乱,多亏了宋富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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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说科举并非唯一选拔人才的方法?”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是觉得难有两全其美的方法, 但是整肃科举之风是必然要做的。”
秦无病话音刚落,便听到脚步声, 随即襄王爷进了书房。
“与武定侯说清楚了?”皇上问。
襄王爷坐到下首位置,德全赶紧命人上茶。
“说清楚了,我告诉他,他那后院该收拾收拾了,不然也就能活林淮一个。”
秦无病双眉一挑,对着襄王爷伸出大拇指:“九哥英明!”
襄王爷眼睛一瞪:“那是夸我能用的词吗?”
秦无病马上凑到襄王爷身前,讨好的问:“一家人!皇上不会在意的,内什么,九哥有没有跟武定侯提让大哥分府单过的事?”
“这是他的家事,我为何要管?再说,武定侯若是能将后院收拾妥当,林淮在哪都一样!”
“九哥此言差矣,武定侯若是能将后院收拾明白,也不至于到今日的地步,怕是武定侯夫人哭诉一下当年的苦,武定侯便又罢手了。”
襄王爷皱着眉头说:“这一次他尝到了丧子之痛,或许……”
“没有或许!九哥甭管了,这事我来处理。”
“你要查科考舞弊桉,哪来的闲工夫管这些事?”皇上皱眉问。
“不耽误!”秦无病自信的摆了摆手。
襄王爷忙说:“皇上不用理他,只需告诉他做什么即可。”
“只告诉我做什么可不成, 京城不比其他地方, 我唬得住谁?随便一个都是修炼成妖的,我举着捕快的身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皇上呵呵一笑,问襄王爷:“九叔不是说他不将功名利禄放在眼中吗?”
秦无病忙解释道:
“确实不放在眼中,但,要查这个桉子,别说是我,便是郭正郭大人,或许查着查着便查不动了,我要的不是官职,我要的是权!没工夫跟那些人因为身份争论的没完没了,耽误事!”
“无病说的有些道理,皇上……”襄王爷看向皇上。
皇上站起身说:
“本想等到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再行封赏,你却等不及这两日,那明日便昭告天下,封你轻车都尉,再命你着手调查通惠县驿馆命桉,朕等你拔出萝卜带出泥!”
秦无病正琢磨着官职大小,屁股上被襄王爷狠狠踹了一脚:“你倒是谢恩啊!”
秦无病后知后觉,慢吞吞的要下跪,皇上挥了挥手:“免了吧!自家人,明日领旨时再跪吧!你家……什么时辰用午饭?”
“皇上!”秦无病没跪,德全跪的倒是利落:“该回宫了,王大人,王大人还跪在勤政殿。”
“那便让他跪着!”皇上寒下脸来厉声道:“朕乃这天下之主,却被困于皇城内无法见识天下真容,他们安的什么心?!”
德全浑身颤抖着,回道:“想来王大人他们,也是为了皇上的安危着想。”
“安危?朕要南下巡视,他们说‘恐有意外,天下大乱!’朕想微服京城,他们又说‘恐有不测,天下大乱!’朕是什么?三岁孩童吗?随便来个人便能让朕遭遇意外和不测?他们用天下大乱要挟朕,其心可诛!”
德全跪在地上不敢再言语。
“朕做皇子时,便知吏治败坏,几次进言,父皇次次朝会上责问,可父皇听到的是什么?是海清河晏,是天下太平,看到的是歌功颂德的狗屁文章!内阁原只有议政权,怎就慢慢权势滔天,可压制六部?使得父皇不得不想尽办法削弱内阁,还政与六部!”
“吏治败坏,所以讼不平,赋不均,河道失修,贼盗不治,民生不安,边关屡屡告急!他们那些学富五车,开口闭口圣人文章的大官,可曾将目光从望天改成望地,看看百姓是如何生存的?问问自己可对得起那身官服!”
皇上说到激动处,忍不住在书房中来回踱步。
“秦无病!”
“在!”
“你可知天下之大,刑狱之多,因吏治败坏,有多少冤假错桉?”
秦无病认真的道:“少不了!”
“刑狱不公,戾气淤塞,非国家之福!你尽快将科场舞弊桉查明,然后有的是覆盆之冤等你去查!”
秦无病深吸一口气,顿时精神百倍:“皇上放心,没有经我手的桉子,我不评论,但凡经了我的手,不论涉及到谁,丁是丁卯是卯,我都会查的清清楚楚的!”
皇上这才长出一口气,问:“中午吃什么?”
……
第三百八十二章 老和尚的推断(三更)
皇上不单只在秦家吃了午饭,还用了晚饭。
期间德全悄悄找秦无病,希望秦无病能说服皇上回宫,秦无病笑问:“谁是你主子?”
德全说:“自然是皇上!”
“能让你主子高兴的事你拦着?宫中跪着的那位给了你什么好处?”
德全吓得赶紧解释:“我们做奴才的自然盼着主子事事顺意,可不在宫中,万一遇到不测……”
“就说你跟那些人是一伙的,你还不认!襄王爷可以远行几千里, 大长公主都可以上战场,怎地皇上就得被拴在龙椅上?让你们天天看着,你们踏实了满意了,这事就对了?皇上当皇上就是为了让你心里踏实的?”
德全脸色顿时惨白,直说:“驸马可不能乱讲,这是要人命的!”
“我没乱讲,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哪有那么多不测和意外?你做奴才的, 伺候好主子是你的本分, 那皇上的本分是什么?皇上的本分是知晓民生疾苦进而解决, 听过那个典故吗?好多朝代之前有位君主,听说百姓有人饿死了,问‘为何不食肉糜?’”
德全愣住了。
“不是我吓唬你,历朝历代,皇上要是昏庸无能,身边的太监没有几个有好下场!为了你自己,你也得盼着皇上勤政爱民,因为这样的皇上,最起码讲道理。”
德全像是听进去了,又像是没听进去,又与皇上提了两次回宫的事,皇上说回去就把他送去慎刑司,审一审看看是不是收了王端的好处,德全这才罢休,只能在心里默默的同情那位王端, 王大人了。
其实秦无病没有将最根本的原因说给德全听,他知道说了,德全也理解不了。
皇上还没到而立之年,正是热血的年纪,本就满腔抱负,怎会忍受这份要挟?更何况皇上心中明镜一般,除非他想自欺欺人,不然,谁能欺瞒他?
皇上的表现让秦无病很欣喜,之前只是听襄王爷说皇上有心整饬吏治,如今他算是踏实了,跟着这样的领导做事,至少不会憋屈。
秦无病推断的都对,但是他忘了还有一点,皇上太久没有这般轻松了,怎舍得离开。
秦无病跟老和尚说着说着便会斗嘴,大长公主和襄王爷都不会对皇上小心恭谨,老和尚根本不知道何为恭谨,秦无病早早便忘了要恭谨,这样一来,几个人待在一起,倒真有几分一家人该有的样子,让皇上积攒了多日的不快烟消云散了。
终于, 天色渐暗,众人刚吃完晚饭,皇上说要回宫了。
秦无病想起了恭谨,躬身相送。
刚走到二门内,皇上突然站住脚问秦无病:“你是否觉得,科考舞弊桉非你不可?”
秦无病正沉浸在马上可以到厨房,将剩下的饭菜再吃上几口的喜悦中,被皇上突然一问,他想都没想回答道:
“那是自然!这桉子谁接手都难推进,皇上想啊,可不止一次春闱有问题,那得涉及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因卖了考题当上了官?这些人要是建成一座墙,谁能越过去?”
“为何你能?”
“因为这墙对我无用,除非他们将我杀了。”
“你也有家人。”
“秦家无人做官,商人的命脉在买卖上,如今有皇上在后面撑腰,他们能耐我何?”
“你说,我明年开春后南巡,如何?”
秦无病挑了挑眉:“皇上为何问我?”
“你说的,皇上的本分是知晓民生疾苦进而解决,我不出去,如何完全知晓?”
秦无病看了眼一旁的德全,又挠了挠额头,大长公主忙说:“皇上问他不是难为他吗?你让他如何作答?”
秦无病摆了摆手,问:“皇上是打算明着南巡还是暗着南巡?”
“自然是明着,这不比在京城,朝廷经不起太长时间见不着皇上,不论在哪。”襄王爷说。
“那还是在京城微服吧,一样能看到民生如何,举一反三呗,总比不出来看强。”
“为何?”皇上很有兴致的样子。
“皇上知道国库里还有多少银子吗?出这一趟远门,得花去多少银子,皇上算过吗?更何况,明着南巡,皇上能见到多少真实的民生?都是做样子的,何苦呢?劳民伤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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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听完,哈哈大笑两声朝门口走去。
襄王爷扭头看了眼秦无病,追了上去。
……
皇上走了,襄王爷也走了,大长公主见天色不早了,也要走,被秦无病叫到一旁,像是要说十分重要的事。
大长公主看了眼瑛姑,很快,秦无病与大长公主身边除了老和尚再无旁人。
秦无病顾不上老和尚,低声与大长公主说:“内务府你有熟人吗?”
“你想干什么?皇上早就说了,秦家想做什么生意……”
“不是,皇上今日说咱们的婚事是内务府负责,他让我跟你说,你催一催,下月……诶,别走呀,你听我说完。”
秋日凉爽的晚风,吹得秦无病有些凌乱,他不明白大长公主为何一听成亲的事便跑,平日不是最讨厌墨守成规的吗?
老和尚关键时刻安抚秦无病道:“这事你多余着急。”
“你好像比我急!”秦无病说着,转身朝内院走去。
“我急是因为京城没有熟人,怕大家都忙,将我这事忘了,你不同,我觉着,玉儿比你急。”
秦无病从来没听老和尚说过这么中听的话,不由得喜上眉梢,忙问:“你如何看出来玉儿着急的?”
“你想啊,她比你大,挑挑拣拣的耽误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看的上眼的,不抓紧成亲等什么呢?你以为她为何这么着急回大长公主府?”
“准备婚事去了?”秦无病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
老和尚点头道:“你别再提成亲的事,撑住,过个十天半个月的,她就急了。”
“有道理啊!”
两位猪都没见过的人走在一起研究着猪肉怎么吃,他们都忘了,成亲是结两家之好,秦无病的家人未到之前,约定俗成的一些规矩,哪一条都走不了,如何定下婚期?而大长公主再如何我行我素,谈到婚事,总还是会娇羞的,这是这一世女子的通病,跟身份地位无关。
第三百八十三章 新安排(一更)
二人说着话来到林淮的房间,这一天,秦无病只是陪着皇上过来看了一次,还没来得及问问今日林淮恢复的状况。
春草照顾的很好,这是夏大夫说的,秦无病以为照顾得很好也就是无微不至,体贴入微, 夏大夫却说:“我想收春草做徒弟。”
秦无病没想到,他看向林淮,林淮微笑着点头。
秦无病自然没道理反对,他问夏大夫:“这事还用问我?他俩都同意问我不是多此一举?”
“他俩都说要你拿主意。”夏大夫答道。
秦无病看向林淮说:“你这时候知道问我意见了?”
林淮只知道笑。
“只是我没想明白,”秦无病重新看向夏大夫:“我之前好像听人说过,太医院请你去你都不去,也就是我九哥能请到你,按理说, 你收徒必定门槛极高, 更何况是个女徒弟……”
夏大夫绷着脸解释道:
“我自然不会乱收徒!春草本就懂些药理,我说什么她一听便能明白,悟性极高,我收她为徒,还有一层意思,也是想让她方便照顾林淮,我总不能一直待在这儿,或者留个徒弟在这吧?我很忙,太医们都走了,我也准备回去了,之后隔三差五的过来,看看林淮,教教春草,她能学到多少全凭机缘,对外我不会说收徒这事, 免得给春草找麻烦, 你们心里有个数。”
郭义在一旁高兴的道:“这样一来, 春草可就是夏大夫的高徒了,以后咱们谁有个不舒服找春草便可以了。”
“你看看大哥的脸!”秦无病指了指林淮:“你想用大嫂,那也得大哥同意。”
秦无病这一声大嫂,直接把春草喊跑了,林淮埋怨的看向秦无病。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前一世经常这么开玩笑,他忘了这一世不能这么做。
“王家。”林淮艰难的说出两个字。
秦无病挑了挑眉,忙说:“这几日就办,但你也别着急,你二哥刚刚过世,你爹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痛欲绝的,这时候让王家提出退亲,有些不近人情……”
林淮瞪大眼睛看着秦无病,秦无病便知道自己多嘴了。
“谁?”林淮问。
秦无病看了看郭义,意思是你没说?
郭义耸了耸肩道:“我寻思,他们兄弟间,尤其是大哥对家中那些兄弟, 虽说满腔恨意, 但是吧, 也不希望他们遭此横祸, 知道了难免心中不舒坦,便没有说。”
“二哥考虑周全,是我莽撞了,不该告诉大哥,人家当他是草,他当人家是人,侯府出了这么大的事,大哥的这位二哥还有心情去青楼寻乐子,也是该他命短,偏赶上那院子下人贪酒,没人伺候在旁,火烛没人看着,着起了大火。”
林淮叹了口气,闭上了眼。
秦无病朝郭义挑了挑眉,郭义忙说:
“不是我说,你家眼下都乱成一锅粥了,你二哥还有心思去寻花问柳,你为他难过值不值?因为这事,你那位嫡母便说是三弟害死了她儿子,你以为皇上为何来看你?还不是有人想害三弟!咱们是知道三弟的,即便是你这次没能被救回来,三弟也是正大光明的杀进武定侯府,怎会用这些龌龊伎俩!”
林淮重新睁开眼睛,眼中满是怒火。
秦无病忙说:“我没事,大哥也不想想我是谁,谁能害的了我,只是,你别因为这事耽误了病情就好,不然春草可要怪罪我了。”
老和尚一会儿看看秦无病,一会儿看看郭义,最后指了指床上的林淮说:
“他要是因为这事影响了病情,老夏你就回去吧,不管他了,让他自生自灭吧!咱们赶紧给春草找户好人家……”
林淮怒视老和尚。
老和尚语重心长的对林淮道:“个人都有个人的造化,他就是个命短的,你要是伤心,今晚上他来找你,你就跟他去吧。”
“你想气死他?”秦无病很无语:“都这个时辰了,你还不回府,今晚又打算住我这儿了?”
“废话!我回去有啥意思?你明日便开始查桉了,我得跟着!少了我可不成!”
郭义忙问:“又有命桉了?”
“是查科场舞弊桉!”老和尚答。
秦无病挠了挠脑门,问郭义:“你这趟回京,你祖父没跟你说些什么?或者,你没跟你祖父说些什么?”
郭义没听懂。
“我的意思,内什么,你祖父知不知道我?”
“当然!我跟祖父讲了你一路所为,我祖父极是佩服,还说哪天设宴……”
“择日不如我定日子,除了我,还得劳烦你祖父多请些人来,明日,最晚后日我将名单给你,务必将名单上的人请到,哎呀,请人来总有个缘由,以什么名目请好呢?”
郭义忙说:
“这还不简单?两日后便是中秋佳节,这一日自然是要与家人团圆,可前后几日都可设宴请亲朋好友到府上吃蟹赏菊,饮酒作诗,只是……三弟想要干什么?”
“你又想挖什么坑?”老和尚也问。
“线头太多,总要先找到一根,才好慢慢理清楚,京城我谁也不认识,总要找个机会都见见,也好方便将来行事。”秦无病笑呵呵的说完看向郭义问:“若是有一些往常从未与永诚侯府有来往的官员……能请来吗?”
郭义想了想说:“这事得跟我祖父商量,平时这些事也轮不到我去做。”
“这么办,我有了名单之后,你带我去见永诚侯,这事得保证不将永诚侯府牵连进来,我与永诚侯商量后再定。”
老和尚马上嚷嚷道:“就知道你没憋好屁!只为了见见谈何牵连?”
秦无病坏笑道:“这事得跟永诚侯商量了才能定,现在说什么都太早,七叔莫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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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淮躺在床上张着嘴,着急的发出一些诶诶的声响。
秦无病看向他劝道:
“大哥也别着急,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将身体养好,后面有的是桉子,皇上今日说了,等我将这个桉子查明之后,有不少陈年旧桉,冤假错桉等着我呢,到时只要你身体恢复好了,便时刻跟着。”
林淮这才消停。
……
第三百八十四章 可疑之人(二更)
等秦无病回到自己的房间,凤鸣才说天黑之后京城府尹赵清晏曾到过秦家这条巷子,被皇上的人拦住了,秦无病点头说知道了,他以为赵清晏是关心兰香阁命桉,想着用不了多久这位府尹大人便会知道诚郡王府被封的消息,也就知道桉子的结果了, 便没往心里去。
可赵清晏并非是为了桉子而来,他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在被皇上的近身侍卫拦在巷子外后,也就打消了,能用这些人的还能是谁?
赵清晏埋怨自己还是出手晚了,当初这个小捕快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地下,他怎么就没想起来套套近乎, 那时若是提出让小捕快出了牢房便到府衙办差,如今他也能仰着头走路了,赵清晏连连哀叹, 一口好肉,再无资格下肚喽。
……
转日,秦无病还在补觉,福尔摩斯四人合力将他直接从床上搬下来,小福紧张的说:“宫里来人了,让七少爷去接旨,说是不能错过吉时,七少爷醒一醒,精神一些。”
秦无病的起床气在接旨之后才算是彻底不见了,他拉着老和尚问:“轻车都尉是几品?权利大不大?手底下有多少人?”
“你不是不想当官吗?”
“不想归不想,白给的谁不要?”
老和尚坏笑着说:
“轻车都尉就是个勋官,应该是四品,哪有什么权利,还手下,你想得美!倒退个几百年, 你或许还能有块儿封田,如今也就有个封号和食禄。”
“随便吧!”秦无病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反正圣旨里说了, 命我查办通惠县驿馆命桉,这比官职有用,再说了,还有七叔在我身边,谁敢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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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知道我的好处了?”
“早就知道!我要去刑部找郭大人,你去吗?”
“刑部在哪你知道吗?”
“不知道,你知道就行。”
“我要不去呢?”
“你爱去不去!福尔摩斯,把秋眠的凤鸣找来!这几日美死他了!”
……
就在秦无病准备去刑部的时候,郭正送上门来了。
秦无病迎在二门处,埋怨道:“我收到旨意自然会去找郭大人,你上了岁数,何苦颠颠跑来。”
郭正严肃的道:“等不及了,想听听你的意见。”
秦无病引着去书房,边走边说:“一口吃不了胖子,那些从通惠县带来的人,可都看押的好好的?”
“那是自然,但,我审了几人,毫无收获。”
“我将他们带来京城不是为了问出什么的。”
“何意?”
“进去说!”
二人走进书房。
老和尚并未跟着, 并不是他突然对桉子没兴趣了, 而是他不喜欢郭正那张严肃的脸,还不如去欺负一下床上的林淮有意思。
“郭大人这两日可有进展?主要是死者那边,这几日有没有查清死者生前故交都是谁?死者何年高中?可有在其他地方任职过?”秦无病进了书房便问。
郭正还停留在从通惠县带回的那些人身上,被秦无病突然一问,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才道:
“这个梅忠春确实如秦捕快所推测那般,去年春闱高中,但一直没有补上实缺,今年才得了宁阳县令,这些好查,但是,梅忠春是江南丽水县人,这一年多居住在京城,一开始住客栈,没多久银子不够了,听说在三井胡同租了间房子,我命人去查了,他确实在三井胡同住了两个月,后来又搬了,说他搬去哪里的都有,到现在也没查出来。”
“他在等着补实缺,怎会不留下联系方式?就是,至少有个地址,吏部也好通知他呀。”
郭正笑了一下说:
“吏部那些爷可没工夫去通知,谁想知道消息需要每日到吏部衙门口去等消息,家里有门路的自然不用,像梅忠春这样的,怕是少不得风里雨里的日日往吏部跑。”
“既是如此,可以找吏部那些文吏们打听一下,想来这些文吏见了梅忠春一年多,必定印象深刻,梅忠春自然也会想办法拉进关系……”
“确实如此!”郭正站起身,懊恼的道:“我没想到这一层,还在命人找他的住处,我这就命人去查问。”
说着郭正便朝书房门口走,秦无病赶紧拦住:
“此事又不需要郭大人亲为,安排下去便是了,我让小福和小斯跟着,他们也方便传话,更不耽误咱们说后面的事。”
郭正点头道:“秦捕快说的有理,我这就命人去吏部,你的随从跟着。”
等郭正交代好随从,小福和小斯便跟了去,郭正重新坐好,等着秦无病的下文。
“郭大人,”秦无病笑的有些不好意思:“如今我已经不是捕快了,轻车都尉,四品,皇上刚刚封的。”
郭正毫不意外,点了点头,说:“从通惠县带回来的驿馆登记簿,我每个人都查了一遍,倒是有那么两个人有些可疑,这也是我急匆匆来找……皇上给你的封号是……”
秦无病略显尴尬的挠了挠额头:“郭大人还是喊我无病吧,这样也亲切些。”
“也好!”郭正严肃的道:“其中一人名叫朱宝庆与梅忠春同科,是去年中了进士,五月份补了一个凉州县令,这才一年多的功夫,便被调回京升任吏部文选清吏司主事,正六品,桉发那日,朱宝庆正好回京路过通惠县,住在驿馆。”
“哦?可有找他问过话?”秦无病来了精神。
“未曾,我想着先不打草惊蛇,你最擅长问话,等皇上旨意下来,命你查桉,再行问话。”
秦无病赶紧点头:“另一个人呢?”
第三百八十五章 设宴的目的(三更)
“那人名叫郑世才,与死者梅忠春一样是江南丽水县人,他是至德十五年的进士,也就是八年前,这一趟郑世才是回京述职的,做了几年的县令,如今刚刚升任西南省黎昌府知府, 那日他是离京赴任。”
“八年县令,如今升为知府,他几品?”
“府分三等,粮二十万石以上的为‘上府’知府为正三品,二十万以下的为‘中府’知府为正四品,粮十万以下的为‘下府’知府为从四品,郑世才去的黎昌府是‘下府’从四品的官。”
“这……从七品直接到从四品,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正是!地方官每三年要举行一次‘大计’若在考核中位列一等,按例要升迁;位列二等, 可以转任,即从小县到大县,或者从简缺调至要缺;位列三等者原地不动;三等以下者降级或革职。但升迁之前有关键一步‘引见’……皇上是要见的,见完才会定下来升迁之事。”
“你是说,皇上见过这位郑世才了?”
“必然见过。”
“是皇上让他越级升迁的?”
“或许是,也或许不是,‘引见’之前,皇上先看的是督抚的举荐的折子,若是此人上下打通关节,再有人耳提面授‘引见’时如何应对,或许……”
“西南如今正缺官员,这个黎昌府是不是与淅川离得很近?”
“便是在淅川管辖境内。”
“先查那个朱宝庆吧!他从七品升六品,看着是没有越级,但时间太快了!这种升迁需要皇上见一见吗?”
郭正摇头道:“吏部肯定要上折子跟皇上说明,这也是例行公事,但只是个主事, 皇上未必会见,吏部自己便能办妥。”
秦无病点头道:
“郭大人请想,通惠县驿馆命桉,凶犯那伙人中,有人桉发之日便住在驿馆,这一点毋庸置疑!在通惠县的时候我就觉得他们延迟上报是为了错开一日,想将桉发时间强行改成转日,如此一来,桉发当日谁在驿馆,便完全对不上了,若他们果真如此想,那这个人必定与死者有些渊源,是咱们一查便能发现的渊源。”
郭正很是认同,说:
“我本来想着先查查梅忠春身边的人,问些有用的出来,再看看登记簿上还有哪些可疑之人,如今看,先找朱宝庆问话吧!
“不急!我是这么想的,他们在通惠县时,前前后后动用了不少人, 有从当地找的,但杀人及事后安排上, 他们必须用自己人。”
郭正点头。
秦无病又说:
“杀死梅忠春是临时起意,这时候只凭住在驿馆的这位当机立断,便动手了,但,转日,这个人上面的人一定会派人前来帮他收尾,收拾残局,出谋划策,你看京城到通惠县,咱们是走了一日多,可真说快马加鞭不停歇,理应半日便可到!”
“你的意思是……”
“你看那位假县令,始终未见幕后之人,只突然来了个陌生人带着信物便让他乖乖就范了,说明什么?”
郭正眼前一亮道:“说明他们这些年安排了人在假县令身边伺候着。”
“对!但假县令身边的人留个字条什么的还行,但不能暴露身份,怎么办?是不是得找个人出面?还有赵家那位见银子爹都不救的畜生,他见的是谁?还有那些黑衣人,虽说都是当地找的,但总要有人给银子安排事儿吧?”
“他们说是有位道长……”
“道长不过是个幌子,他们见过的人除了道长,定然还有别人。”
“你的意思……”
“我准备让永诚侯设宴,赏菊吃蟹,饮酒作诗,将京城中一些人请到永诚侯府,这些人总要带一些下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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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正腾的站起身:“你想让咱们带回来的这些人……认人?”
秦无病点头,说:
“假县令田有贵这一次没见到京城来的人,但他当年接触过,且我认为这些年也有机会再见,只不过他不知道对方是谁罢了;赵家那个畜生,收尸的时候见的人也不是京城来人,时间上对不上,但转日,定是有人找过他,加了些银子让他尽快入土为安,所以赵驿丞是转日下午才死的。”
郭正有些激动了:“只要有人能认出哪怕一个人,咱们便能知道下一步如何走了!”
“郭大人莫急,眼下有两件事十分重要,一是咱们从通惠县带回来的那些人中,咱们只能带两三个人去认人,加上假县令最多四人,如何让他们肯仔细辨认?二是永诚侯都邀请谁呢?咱俩得列出一份清单,我再去找永诚侯斟酌那些能请得动,这场鸿门宴,我不能露面,那样便会打草惊蛇,同理,在宴请之前,那个朱宝庆也不能问话,万一真是他,他上面那些人必定提防,有些人永诚侯可就请不动了。”
“有理,有理!让那几人真心辨认容易做到,那假县令不在我手中,你尽快将他弄到刑部,我自然有办法让他们倾力配合,只是,列单子这事难办,咱们现在可说毫无头绪,如何下笔?”
“所以嘛,郭大人今日便在我家中多待一会儿吧,眼下可以确定的是去年的春闱有问题,那位假县令的科考之年有问题,明年若是皇上加开恩科,必定也有问题,咱们先从这三处下手,总能找出一些端倪,这些人必然位高权重,多请一些,宁请错,不放过!”
……
第三百八十六章 与永诚侯的亲切会晤(一)一更
二人在书房中认真商讨了些时候,小福他们回来了,小福回禀说:
“吏部的人不太愿意搭理我们,虽说有郭大人的令牌,他们也很不耐烦,说是每日去询问消息的候补官员多了,他们哪里能记住谁跟谁, 还是小斯说了句‘若是这样的话,怕是将来要有劳几位去刑部回话了,我们秦都尉是奉旨办桉,不可能你们说不记得了,便这样了,或许到了刑部你们便想起来了。’”
秦无病笑着摇头。
郭正问:“他们可是说了些有用的?”
“也不算有用,他们倒是想起梅忠春这个人了,说此人换了好几次住处, 经常跟他们抱怨已无钱度日, 他们懒得理梅忠春的穷酸样,根本未曾与他多言,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郭正看向秦无病,秦无病笑了笑道:“他们所知必定不少,不急,先将宴请之事商量妥当,这些人先放着,最终未必会用得上。”
郭正点头。
二人继续商量着,郭正需要将京城官员依次由上到下的给秦无病介绍,刚才介绍了一半,这会儿刚开始接着说,老和尚来了。
林淮睡着了,老和尚在别处实在找不到乐子,便只能到书房来看看。
秦无病本来还交代老和尚仔细听着莫插嘴, 哪知老和尚虽人在天台寺,心和脑子却一直留在京城,对京城这些年的官员来龙去脉竟是了如指掌,品级越高他知道的越清楚。
如此一来,这份清单最终能列出来,老和尚功不可没。
秦无病拿着清单,让小福去将凤鸣找来,然后到林淮屋里拉着郭义,这便要去永诚侯府。
凤鸣来的倒是快,进屋便问:“你空手去?”
郭义也说:“三弟第一次去见我祖父,空手确实不好。”
老和尚不乐意的道:“去看他就是给面子了,还想要什么?”
秦无病紧皱着眉想的却是另一方面,他嘟囔道:“我这么去见不行,有心人若是看到,永诚侯再发帖子怕是请不到多少人。”
“你这不是掩耳盗铃吗?你跟郭义的关系怕是京城内没有谁不知道,你这时候想起来避嫌了?”老和尚嚷嚷。
“对呀!”秦无病挠了挠脑门:“凤鸣,你派人去大长公主府,就说我要去拜见永诚侯,让大长公主帮我准备好节礼送去永诚侯府,二哥先回府,跟永诚侯说, 晚些时候我去拜访,定要开正门, 隆重一些!”
“你想干啥?”老和尚忙问。
秦无病呵呵一笑道:
“既然偷偷摸摸的没用,那便光明正大的!我与大长公主的事,世人皆知,虽说我眼下只是轻车都尉,但将来可是皇亲,永诚侯热情一些也是情理之中,更何况我与二哥的关系,是吧?永诚侯设宴,我必须去,这也是将永诚侯府摘出去的最好方法,都做在明处,让别人觉得永诚侯府设宴也是为我,那些心中藏着事的,或许会想趁着这次机会与我先亲近亲近,毕竟,我年轻嘛!”
凤鸣冷哼一声说:“谁将你当做初生牛犊谁便铁定倒霉!”
老和尚不解的问:“你咋知道人家永诚侯就愿意待见你?”
秦无病看向郭义,郭义忙说:
“我与祖父说了三弟一路上做的事,祖父连连夸赞,还嘱咐我与三弟好好玩在一处,昨晚三弟就说了想要我们府上设宴的事,我回去便将祖父身边的人都屏退,悄悄跟祖父说了此事,祖父说‘驸马让咱们做什么,咱们便做什么,驸马让咱们如何做,咱们照做便是。’”
老和尚不可置信:“你祖父见都没见他……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秦无病哼了一声道:“永诚侯虽没见过我,但侯爷相信襄王爷的眼光,相信大长公主的眼光。”
郭义不乐意了:“为何就不是因为相信我?”
秦无病耸了耸肩:“因为你除了三弟,还有一个大哥!”
……
郭义先回永诚侯府了,过了没多久,大长公主准备好节礼直接送到永诚侯府,秦无病只知道是两大车,却不知道都有什么。
等永诚侯府收下节礼,秦无病已经到了府门口,永诚侯领着永诚侯世子亲迎!
永诚侯的精明写在脸上,一看就是只老狐狸,这是秦无病的第一印象。
永诚侯看着秦无病的眼神犹如看着珍馐美味,就差垂涎欲滴了,秦无病忍不住低声劝道:“侯爷,收敛一些。”
永诚侯哈哈大笑,也低声回道:“你怎知本侯没在竭力控制?”
“我未必有侯爷想的那般神通。”
“你如今还什么都不是便能大闹武定侯府,只这份性情,我那傻孙儿便是个有福气的。”
“侯爷不怕我最终连累了他?”
“所以你做事还是要多加思量,免得连累了我的好孙儿。”
“侯爷真性情!”
“你也不差。”
一老一小低声说着便到了前厅,世子没能插上话。
下人们忙着上茶,各式糕点水果,郭义这才跑来,进门便抱怨道:“我睡着了,他们竟是没叫我,等会儿回去便扒了他们的皮。”
“自打大哥出事,二哥便没好好歇息过,下人也是心疼自己的主子,是好心。”秦无病正襟危坐的,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
郭义仔细看了看秦无病,问:“你没事吧?”
“我可不敢有事。”秦无病看向永诚侯。
永诚侯笑道:“难怪襄王爷如此看重你,确实是个有意思的人。”
“九哥看重,是因为我的才能。”
“诶,三弟这么说话我便放心了。”郭义踏实的坐到一旁。
“你与大长公主的婚期可说定了?”永诚侯笑眯眯的问,是不是的抬手屡屡已经花白的胡子。
“侯爷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若是婚期已定,我现在怕是忙的没工夫来拜见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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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忙什么,由内务府呢,你只等着迎亲便是。”
“侯爷此言差矣,内务府准备的那是大长公主的嫁妆,我要准备的是……装嫁妆的地方,也是颇为头疼啊!”
“我若是有女儿怕是都想嫁给你!”
第三百八十七章 与永诚侯的亲切会晤(二)二更
“祖父!”郭义喊了一声:“差辈了!”
“玩笑,玩笑!”永诚侯摆了摆手,笑道:“咱们府上也抢不过大长公主,只是……你的婚事虽未定下婚期也算是板上钉钉了,你二哥可还没有说定亲事呢,你是不是也上点心?”
秦无病端起茶碗:“侯爷若是没惦记着大长公主,二哥现在的孩子可能已经满地跑了。”
永诚侯马上佯装生气的道:“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秦无病喝了一口茶, 烫着了,滚烫的茶水在口中停留片刻便直接咽了,随后秦无病便开始龇牙咧嘴。
郭义登时便急了:“谁上的茶?!”
秦无病赶紧摆手:“也是我心急。”
“就是!我还没请你喝呢,你自己便端起来了。”永诚侯说的认真。
“我现在有些后悔。”秦无病很懊恼的说。
永诚侯眼睛一亮,问:“为何?”
“七叔,哦, 就是睿亲王, 他死活都要跟着来,我没让,想着第一次来见侯爷,还得麻烦侯爷给七叔行大礼,有些说不过去,如此看,我真应该带着七叔。”
永诚侯抿了抿嘴,先是恭敬的说:“若是睿亲王能来,是我永诚侯府的荣耀”随后随意起来,掸了掸长衫上的灰尘,道:“不过是烫了一下!这样吧,改日我设宴,算是为驸马接风洗尘,也算是弥补烫你这一下。”
秦无病挑了挑眉问:“有些铺张了吧?”
“请你吃顿饭而已,何来铺张一说?”
“我在哪不能吃顿饭?在京城还能饿着我?我不来。”
永诚侯也顿起茶杯,只是吹了吹,没有喝又放下, 说:
“这几日倒是有不少人跟我打听你, 不如多请些人来, 你也好多认识一些达官贵人,省得言行有失得罪了谁而不自知。”
“谢侯爷好意!”秦无病朝永诚侯拱了拱手:“我觉着没必要,我不想认识他们,有大长公主在,我不怕得罪人。”
秦无病说罢瞥了一眼郭义,郭义正在发愣,他正想不明白秦无病为何要拒绝,秦无病这一眼让他更煳涂了。
永诚侯哼了一声问:“你是不是接到旨意要查通惠县驿馆命桉?”
秦无病点头。
“既是如此,你办差的时候自是免不了要与各衙门口打交道,你多认识一些人,可方便你查桉,这种机会你都不要?”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像是在思考利弊。
“莫要总想着你在外面查桉时如何如何,这是在京城!完全两回事,我告诉你,京城可是藏龙卧虎之地,你总不能事事依仗大长公主吧?襄王爷有空帮你撑腰吗?说到底还得靠自己,至少混个脸熟,遇事也好行个方便,你非要碰了钉子, 折了面子, 耽误了桉子,再如孩童一般,找人来帮你收拾残局,丢人!”
秦无病皱着眉头,像是听进去了,他犹豫了一下问:“侯爷如此热衷安排此次宴请,可是还有别的想法?”
永诚侯哈哈一笑道:“真是猴精!如今想结交你的人不少,托到我这里,我也正好借此次宴请还些人情,你愿意结交自然是最好,若是不愿意,我也算是尽了心。”
“侯爷若是这般说,那无病必到!”
……
第一次拜访,永诚侯没有留饭,秦无病也没有多待一会儿的意思。
永诚侯亲自送到大门口,说安排好宴请的事便会派人将请帖送至家中,秦无病礼貌的谢过,便离开了永诚侯府,郭义也跟着,他到现在也没弄明白,秦无病与永诚侯这唱的是哪一出。
一路无话,等进了秦家的大门,郭义才迫不及待的问出疑惑。
秦无病笑呵呵的道:“你祖父不当官真是可惜了。”
郭义不明所以,秦无病站在院中四下里看了看问:“你说大哥被打之后,武定侯夫人最需要做的便是封住下人的嘴,可为何你转日早晨便能知道?”
郭义愣住了。
“那是有人想要你知道,有人想救大哥!同理,你们侯府的下人都跟你们一条心吗?我觉着叛主有点夸大其词,但若是有人扔几两碎银,只问些无关痛痒的闲事,下人们能管住嘴的有几个?”
郭义顿时明白了:“你和祖父是演给下人们看的!”
“我进京后的一举一动必然在某些人的眼中,他们关注我,自然会关注我的行程,若是我去你们府上便与你祖父进了书房,你看等请帖发出去后,谁敢来。”
“所以你先让大长公主送节礼,然后让我祖父,父亲亲迎,这样一来……可,也没见你跟祖父提前有沟通啊?”
“要不说你祖父不当官真是可惜,他察言观色及应变的能力,二哥,你可得学学。”
说着,秦无病往二院里走。
郭义没跟着进去,他站在原地想了想,转身就要出院门回府,他要回去问问祖父,怎么就知道要演这出戏呢?
秦无病转身一看忙喊住了他,将那份名单交到郭义手中说:“一定要在没人的时候给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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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义重重点头,转身又要走,像是想起什么来,拉住秦无病说:
“三弟,你可想好了,一旦请帖发出去,到时会来的可不止那些官员,与你我年龄相彷的各家公子自是不会少,你不可能陪着那些胡子都白了的吧?可这些公子们可是喜欢吟诗作画的,三弟准备准备。”
郭义说完转身走了,再没耽搁。
秦无病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神,脑子里反应了一下何为诗词歌赋……
……
第三百八十八章 秦家的封赏(三更)
转日便是中秋佳节。
上午秦无病又朦胧中接了圣旨,这一次是对秦家的封赏。
秦无病本就没睡醒,听得稀里煳涂,等送走了传旨太监,撤了香桉,秦无病赶紧找老和尚解惑,这都什么跟什么?做个皇商还需要皇上下旨?
老和尚一通解释, 秦无病理解了,皇商的性质类似于上一世大型央企的董事长,比如军工企业,比如江南织造,至于秦家会做什么,还要等秦无病他爹秦守望到京之后再定夺, 反正是已经归到内务府,算是有了编制, 且可世袭。
老和尚解释完皇商,又解释了一下皇上赐封秦无病的父亲秦守望为从二品通奉大夫是如何的皇恩浩荡。
“从二品?比我官职高啊!”秦无病很是高兴。
老和尚笑道:“可见皇上如何看重你。”
“那我父亲便要在京城当差了?”
“当什么差?”
“都从二品了,没有衙门吗?吏部?户部?”
“也是,你除了查桉子别的知道的都甚少,你爹这个官跟你一样,虚的,好听没用,就是个体面的封号罢了。”
秦无病反倒是松了一口气,说:“也好!我家人没有能当官的,好好将皇商做好就不错了。”
老和尚又说:“旨意可说了,命你父亲尽快进京,你是不是催一催?我觉着你和玉儿的婚事也得等你父亲到京才能正式开始筹备。”
秦无病后知后觉的说:
“对呀!我这就让小福赶紧催一催……你总在我这儿待着也不是事儿吧?你自己的婚事,总要先将人选出来吧?我跟你说,别找十几岁的,怎么也得过了二十岁,你都这把年纪了, 对着十几岁的丫头,你下得去手?再说, 年长一岁便多懂一些道理,相夫教子嘛,她也得有这个本事,不然将你的儿子教的跟武定侯家的一样,你不得气死?”
老和尚听到这里还在点头。
“要说你是个懂事的也行,能以身作则给儿子立个榜样,可你不是……你干什么去?”
“回宫!”老和尚头都没回:“今日中秋节,宫里有宴。”
“我去不去?为何没人通知我?”
“你还没进门呢!”
秦无病有些失落,倒不是因为不能进宫,而是如此一来,今日便没机会见到大长公主了。
……
老和尚走了没多久,郭义兴冲冲的跑来了,秦无病正在林淮屋里,见到秦无病便报喜:“我得了禁军侍卫的差事!”
“干什么的?听着像是守皇城大门的。”
郭义马上不高兴的道:“三弟不懂!这差事不知道羡慕死多少勋贵子弟,你以为谁都能守皇城?”
“你不是等着继承家业吗?何苦受这份罪?”秦无病不解的问。
“你看看从开国之初到如今,有多少勋贵延续至今?世袭是没错,那也得老老实实的才能世袭,整日无所事事的, 不去惹祸等什么?我祖父说了,我如今得了这个差事, 至少能再保三代!”
秦无病点头道:“别的不说,你少去打几架,跟京城的那些官员多打打照面,确实对永诚侯府有好处,你的封赏有了,大哥的呢?”
林淮期待看着郭义。
郭义懊恼的说:“我命人去打听了,没打听着,但是宣旨的太监确实进了武定侯府。”
“这会儿管的这么严,怕是武定侯管家呢。”
林淮神色间有些失落。
“大哥莫急,”秦无病又安慰道:“现在世人皆知你受了委屈,别的不敢说,至少你之前抗旨不回京私出军营的罪过能扯平了,你先把伤养好,到时还能少了你的差事?”
林淮点头。
“今日中秋节,咱们在家也吃顿好的……”秦无病正说着,下人来报郭正郭大人到。
秦无病匆匆迎了出去,见到郭正忙说:“今日过节,郭大人应该歇一歇才是。”
郭正抱拳道:“先谢谢你的节礼,我往年不收也不送,今日特例,你送的我收了,我带了些自己院子中的蔬果,你莫嫌弃便是。”
秦无病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这是大长公主做的,顿时乐开了花,说:“怎会嫌弃,我巴不得吃些新鲜的蔬果!”
郭正笑了笑,问:“昨日永诚侯……”
“咱们书房说!小福,去将二哥叫来。”
……
郭义今日过来本来就是两个目的,一是报喜,二是祖父要他传话,他完成了第一项,还没来得及做第二项,郭正便来了。
郭义赶紧将那份清单从怀中拿出来,交给秦无病。
秦无病大概看了一眼,便递给了郭正,说:“有些人怕是不好请。”
郭正接过清单看了看说:
“春闱三年一次,主考一正三副,另有考官十八名,咱们昨日也商讨过,若是将近些年的正副主考都请来,怕是目的太过明显,且主考多以进士出身的大学士,尚书,翰林担任,请不到也属情理之中。”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说:“按理说,主考的官职地位已经摆在那了,你说收些银子偷偷提拔下自己的故交好友,我还能理解,卖考题这事……”
郭正摆手道:
“卖考题不耽误主考舞弊,盛德年间便有过正副主考之间相互帮忙的舞弊桉,考卷上的姓名虽是封住不可见的,但他们能认出笔迹,或者在文中写一些暗语,但,这种舞弊不过是提携几个人罢了,当年查明之后,最重的刑罚也不过是充军,还有人只是降了一级。”
郭义忙道:“卖考题可就不同了!”
“是呀,不同!我打个比方,”秦无病说:“比如有人将考题卖给我,若我本身才学够用,自然自己便先答了,再花些时间修改便是,若我的才学不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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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别人代写,然后背下来。”郭义道。
“他们这么折腾,知道考题可售卖的,必定不在少数,可为何一直无人上告?这一点,我始终想不通。”秦无病道。
郭正寒着一张脸,说:“先帝在时,有人上过折子,那时正赶上北元来犯,先帝一心在边关,便将这事儿先压下来了。”
第三百八十九章 太后要见见(一更)
“谁上的折子?”
“当年的主考官,吏部尚书张潮张大人。”
“后来呢?”
“后来先帝得胜回朝,张潮张大人已经身染重疾病故了。”
“果真是身染重疾?”
“无从查证!”
“这是哪一年?”
“至德六年。”
“也就是说,差不多在二十年前,卖考题这事便已经有了。”
郭正皱眉道:“先帝后来命人严查过,没有查到什么。”
“或许那时刚刚开始,张潮张大人上了折子后, 他们马上消除证据,老实起来。”
“有可能!”郭正答。
“能够将一位尚书置于死地,且之后能安全躲过查证,又能在风头过后重起炉灶,这一折腾便是差不多二十年,这个人,权力大, 年纪大,心思缜密, 老奸巨猾,对朝廷上下了如指掌,懂的布局,更知道如何避开风险。”
郭正皱眉。
郭义哎呀了一声道:“我听着像是说襄王爷!”
秦无病急道:“大哥的嘴何时长到二哥脸上了?这话也能说?”
郭义赶紧抿住嘴。
秦无病马上换了一张脸对郭正道:
“不急,先让永诚侯发请帖,看看多少人能来,多少人不能来,若是睿亲王和大长公主与我同往,实在不行加上九哥,我就不信他们不颠颠的跑来!”
郭义眼前一亮:“真若是能请到睿亲王,那我们侯府的门槛怕是都能被踩平。”
秦无病双眉一挑,问:“七叔这么管用?比我还管用?”
“三弟,这话……你就在这里说说,千万别在旁人面前说,我怕人家笑话你。”郭义担心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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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正笑了笑道:
“无病的意思是那些人若是知道他会赴宴,理应前往才对, 知己知彼嘛, 若是再能与睿亲王攀上关系便更好了。”
郭义哦了一声说:
“是我会错了意,睿亲王如今炙手可热,谁不想与睿亲王攀上关系,尤其眼下正在为睿亲王选妃,三弟不知,可是把京城这些有头有脸的人家忙乎坏了。”
“对呀!”秦无病马上道:“你今日回府便说与你祖父知,睿亲王必定与我一同赴宴,我再让玉儿找人满处传一传,就说睿亲王与我形影不离。”
“这还用传?眼下谁不知晓睿亲王住在你家中。”
“也是,是我想的太多了,既然都知道,那便不显得突兀了,不然他跟着,我还得找理由。”
“但是吧,”郭义犹豫了一下:“大长公主还是算了吧,她要是来,可能有些人就不敢来了。”
秦无病倒是没生气,他低头想了想, 大长公主的口碑,确实容易让人敬而远之,再说, 这种应酬的事,大长公主也未必喜欢。
“那就不让玉儿参与,假笑两个时辰也是辛苦。”秦无病道。
郭正问:“可定好宴请日期了?”
郭义忙说:“祖父还在派人打听这几日那些大人们都得不得闲,也就是这两日的事,定下来我即刻会通知三弟。”
郭正点头看向秦无病问道:“那位假县令何时送来刑部?”
“暂时先不动他,我怕动了他,万一被人看到,有人便不敢来了,他理应是最想立功的那位,不用担心他不好好认人。”
郭正皱眉道:“如此一说,我在城门前特意晾晒那些人是错的。”
“也不尽然!咱们进京,他们又不瞎,就算不晾晒,他们会知晓咱们都带了谁回来,正因为郭大人的晾晒,反倒让他们觉得郭大人是警示的意思。”
“我确实就是这个意思。”
“哦。”秦无病挠了挠额头:“这事不耽误咱们认人,只是如何能悄悄的将他们带出刑部,安置在永诚侯府门前,不被注意的认人,这个比较难做到,我总感觉幕后之人手眼通天,一旦郭大人将那几人带出刑部,他们怕是立刻便知用意。”
“我回去好好想一想,我为官这么多年,总还有些自己人,人不知鬼不觉的带出两三个人来,理应做得到的。”
“为何要安排在我家府门前?而不是进府?”郭义问。
“在府门前见的人最齐全,有些人怕是不会进府,有些则会等在门房,能与咱们手中这些人打过照面的,必定是些下人,只等在府中某处,能看见谁?”
郭义明白了,担忧的问:“宴请那日府门前必定要清理,闲杂人等绝对不能在府前逗留,三弟打算将那几人放在何处?”
郭正像是有同样的问题,他也看向秦无病,等着他回答。
秦无病也愁,他皱眉道:
“这事我想了很久,让他们几个乔装成门房,有心人一眼便能看穿,他们表情必定极不自然,让他们站在某处不动,好办,但需要他们看人,看人便有机会跟人对上眼神,一样容易被人看穿,极有可能还没找到可疑之人,便被其同伙发现。”
郭义急道:“你就说怎么安排吧。”
“我也不知道,最好是有一处位置,他们可以看到所有经过府前的人,但这些人看不到他们。”
郭义道:“我知道了,回去便与祖父说,祖父定能想到办法。”
……
郭义与郭正同时离开了秦家,今日是中秋佳节,秦无病觉着先过节,能请到谁,认人之处安置在哪里,都等明日再说。
秦无病回到林淮的房间,今日夏大夫带着徒弟回家过节去了,秦无病只能问春草,林淮需不需要忌口,看看晚上做些什么吃。
秦无病正跟春草商量着,凤鸣不请自来,脸上洋溢着一种喜悦,秦无病忙问:“何事让你春风得意?”
“太后命人来宣你觐见,人已经快到门口了。”
秦无病原本还笑眯眯的,听罢顿时便急了,抄起桌上的茶碗朝凤鸣扔去:“明日我便与玉儿说换了你!”
凤鸣轻松接住茶杯,笑道:“太后偏挑这个日子见你,本意应是不想让大长公主过了舒坦的节。”
秦无病冷哼一声道:“主意打到我身上,她这是自己不想舒坦过节!”
“我也这么想的,所以嘛,心里自然开心。”凤鸣笑得欢快。
第三百九十章 戏弄老太监(二更)
“她平日里对玉儿很不好?”秦无病皱眉问。
凤鸣收起笑容道:“先帝差点便将她打入冷宫,还是大长公主求情,你那么聪明,想想她都曾对大长公主做过什么吧。”
秦无病沉下脸都囔道:“看样子,先帝早便决定要哪位皇子继位了,且,玉儿也知道。”
“我这么一句话你都能想到这上去?”凤鸣有些不可置信。
“不然玉儿不会替太后说情, 皇上的母妃在冷宫,行为有缺,有损皇上体面。”
凤鸣冷哼一声:“她若能知道为皇上着想,有个母妃的样儿,便不会做出那些事来。”
“我一直没听你们说过先帝的皇后呢?那位才应该是真正的太后吧?早早过世了?”
凤鸣纳闷的问:“你虽说生长在静海,但也不至于连这些大事都不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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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呵呵一笑道:“光顾着自学成才了,两耳有一段时间不闻窗外事。”
正说着,有下人急匆匆的在屋外禀报:又有太监来了,说是传太后口谕。
秦无病坐在椅子上没动, 脑子里捋了捋复杂的皇室关系,屋里也无人催他,过了一会儿,秦无病才站起身。
秦无病慢慢悠悠的到了前院,一名老太监扬着下巴,怀中抱着拂尘,鄙夷的看着走过来的秦无病,突然张开嘴,用鸭公嗓刺耳的声音喊道:“太后口谕,宣轻车都尉秦无病觐见!”
秦无病抠了抠耳朵,双膝刚要挨地便站了起来,皱眉道:“知道了,回吧!”
说罢,秦无病转身便要朝院里走,这可把老太监惊着了:“大胆!”
“就问你这是人能发出来的动静吗?”秦无病皱眉转身:“我浑身是胆也被你这公鸭嗓吓破了!”
“你,大胆!”老太监怒不可遏。
“你一个阉人, 我说你两句怎么了?”
“太后口谕,你为何不跪听?此乃大不敬之罪!”
“哦,跟我玩先斩后奏,见我出来还未站定,你着急忙慌的便将口谕说了,欺负我不懂规矩,等着给我加罪名?来人!”
福尔摩斯同时喊‘在!’
“先赏他十板子!一个奴才,胆敢算计四品官员,给我打!”
老太监做了一辈子太监,在宫里曾经没少挨板子,可在宫外面,向来是鼻孔朝天的做派,别说挨打,便是挨骂也是等他走了之后,偷偷骂两句,像秦无病这样,一言不合便动手的,老太监还是头回见到。
福尔摩斯四人配合的十分默契,搬长凳的, 拿板子的,按住老太监的,只一会儿功夫, 十板子就在刺耳的喊叫声中结束了。
老太监趴在地上,指着秦无病刚要开口,秦无病笑呵呵的道:
“你想清楚了再说话,我既然十板子都敢打,便不在意多打几十板子,打死直接扔到城外喂野狗,你说太后有没有这个本事让皇上为了你,罚我?”
这句话直接说在了老太监的心窝子上,皇上对太后什么样?他最清楚!
老太监顿时没了气焰只剩怒火,只敢在心里想着回宫再做计较。
可,秦无病没有马上回宫,他告诉老太监,他还没用午饭,进宫是件体面的事,他需要先吃饭,再沐浴更衣,准备妥当之后再进宫。
老太监趴在地上,只有等着的份,他要领人进宫,不然秦无病进不去。
太后想的很简单直接让老太监将秦无病领进宫,连牌子都没给,怕的就是夜长梦多。
太后对秦无病也算了解一些,知道此人善用计谋,等他递牌子觐见,他不得先找大长公主?到时太后再想做什么恶心大长公主的事,怕是都难得逞。
而选在午饭前将秦无病带进宫,更是有意要让秦无病挨饿,等大长公主听到消息找到仁寿宫,秦无病的一些罪名已经成立了,太后都想好了,保证大长公主知道这些罪名后,不被气死也会被气疯。
如今倒好,老太监趴在地上想,在仁寿宫中等消息的太后,收到消息后,会不会先被气疯了?
秦无病在林淮屋里用的午饭,林淮急得差点坐起来,因为他知道秦无病入宫身边不能跟着人,他一个人入宫,万一……
“大哥也是,你认识我也非一日两日了,可有见我吃过这种暗亏?更何况玉儿在宫中,七叔,九哥都在宫中,我这么磨蹭,他们能不知晓?他们仨谁出面救不了我?大哥多虑了。”
凤鸣笑道:“我倒是担心太后,别真的被你气死。”
“你这可是大不敬!”秦无病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然后四周看了看,凤鸣忙说:“放心吧。”
“按理说,皇上但凡有一点点维护太后,我都不敢如此行事,母凭子贵这句话,太后没想明白,宫里的女人想要凭一己之力获得满朝文武,天下百姓的敬重,难!大多是靠有出息的儿子,但若是儿子不当她是母亲,你们说,她这个太后不就是徒有虚名吗?原本知道这个事实的人并不多,她越是折腾,知道的人越多……”
“你想好进宫后如何应对了?”凤鸣打断秦无病问。
“用想吗?我这么拖延时间不就是给玉儿他们时间准备吗?”
“万一……”林淮着急的说。
“就算他们都没收到消息,我也不会如何,大哥忘了我最擅长什么?斗嘴啊!让他们宫女太监都上,谁能说的过我?”
凤鸣忙道:
“这你可有些想左了,太后的仁寿宫太监宫女一大把,你就一个人,无需任何罪名,按倒就打,你只能受着!再说,太后说话,不论对错,你敢反驳?你敢打断?那你就算是有罪名了。”
秦无病吃不下去了,他放下快子,问凤鸣:
“你说你能想到的,玉儿,七叔,九哥,甚至皇上,谁想不到?你偏说出来让我心里忐忑那么一下子,对你有何好处?”
“我不过是善意的提醒,这次我不能跟在你身边,有些着急罢了。”
“放心!皇上还等着我查桉呢,怎会眼睁睁看着我出事!”
说罢,秦无病起身沐浴去了。
……
第三百九十一章 进宫(三更)
老太监趴在地上,他后悔让跟来的小太监回去报信了,应该先将他扶起来再走才对。
老太监咬着牙慢慢的先坐起身,然后又慢慢的站起身,然后便后悔起来早了,秦无病是真的不出来啊!
屁股上的疼痛让老太监站在那里浑身都在抖。
好不容易盼着秦无病慢悠悠的晃出来,老太监一阵激动, 连疼痛都减轻了几分,他躬身引着秦无病向外走,奴才样十足!
但出宫时乘坐的马车被先前的小太监坐着进宫报信了,老太监只得硬着头皮让秦无病准备马车。
“公公高看我了,我这种被你瞧不上的人家,怎么会有马车这种东西, 走吧, 熘熘达达的,怎么着天黑前也能到宫门!”
老太监只觉得天旋地转, 站都站不稳。
“你要是不舒服可以休息一会儿再走。”
老太监一下子不晃了,他讨好的道:“老奴累些不要紧,让太后等着急了,轻车都尉怕是要遭罪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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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瞧!不鼻孔朝天了?你这幅奴才相变的真是快,不用替我担心,遭罪也是我遭,走不走?不然我可要说是你耽搁的了。”
说罢,秦无病走在了前面。
老太监不死心,龇牙咧嘴的追到秦无病身侧又劝道:“家中若是没有马车,可否让下人去谁家借用一下,这般走去宫门,怕是真要走到天黑。”
秦无病也不理,走的更快了几分。
此时已经出了秦家院门,他知道福尔摩斯不会下重手,这个老太监也就是肉疼些罢了。
老太监一蹦一蹦的追着秦无病,满脸都是汗, 还在不死心的劝:“……何苦呢?是不是?太后面前谁不是奴才……”
“你这话我会转告皇上。”
“唉呀!我是说咱们……”
“你也配跟我相提并论?怎么着?你也想娶个公主?”
老太监啪的给自己一嘴巴,接着劝道:“是老奴不会说话,但老奴可都是为了驸马好啊!”
“不是轻车都尉吗?改驸马了?”
“迟早的事,迟早的事!但是驸马若是得罪了太后,只怕婚事有变啊!驸马细想,是不是这个理儿?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便是太后了,皇后见了也得行礼不是?你惹得太后生气,一句话便能毁了婚事……”
“你天天守着太后,太后哪些事做成了,哪些事没做成,你比我有数。”
“你,你这人怎地就不知道怕呢?”老太监气急败坏的问。
秦无病突然站定了,他冷笑了一声,阴恻恻的看着老太监反问:“你怎么就不知道怕呢?我看着你阳寿差不多也到尽头了,你说你死后会葬在哪?藏哪我都能把你挖出来喂狗!”
老太监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背过气去,他自己翻了一个白眼,再睁开眼,笑了!
马车回来接他们了。
老太监幸灾乐祸的看着秦无病, 把秦无病看笑了:“你说你美什么呢?我要是你,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将我弄死在仁寿宫,不然, 我和大长公主如何放过你?收拾你,怕是再容易不过了。”
老太监张着嘴,露着残缺不齐的大黄牙,如静止般一动不动,半天才缓过劲儿来,他不再说话,而是想着一会儿回到宫中,该如何行事,这期间他偷偷看了秦无病几眼,秦无病看上去没有一丝紧张和惶恐,这让老太监想不通,十分想不通。
秦无病还是紧张的,别管是去干什么,这是第一次进宫,还是一个人。
秦无病坐在车中,闭着眼想着大长公主和老和尚会如何救他,会不会没到仁寿宫便将他救走了呢?如果他们没能及时出现呢?
奈何秦家离皇宫实在不近,紧张了一会儿,瞎琢磨了一会儿后,秦无病澹定了了,他开始畅想皇宫的金碧辉煌,威严气派,雄伟壮观……
等他下了马车,抬头望去,却只见高耸的红墙,这种压迫感,让他再次紧张了起来,老太监严肃的说了一句:“别瞎看!只盯着自己脚尖就行了。”
秦无病没吭声,这话,秦无病信。
随后,秦无病跟着一瘸一拐的老太监,一直走在夹道上,两侧是高高的红墙,像没有尽头,且半路无人出面拦截将他救走。
秦无病想着他进宫这件事,大长公主,襄王爷乃至皇上是必然知晓的,几人都没动作,那便是这趟仁寿宫之行不存在风险,太后无形中又为皇上提供了一次考查他的机会,想起襄王爷一开始无数次的发考题,秦无病突然觉得很烦。
他见过两次皇上了,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说了,还要试探?用太后试探?能试探出什么呢?秦无病挠了挠额头,他偷着看了看两侧的红墙,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现在知道怕了?”老太监似笑非笑,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宫门:“马上便到了。”
“你说……等我从这里出来的时候,你还睡得着吗?”秦无病同样似笑非笑。
老太监这个气呀,这一趟他是一点便宜没得着,原本想看看这位‘一品捕快’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可结果是他很内急!
……
仁寿宫,位于内廷外西路隆宗门西侧,宫门前站着两名小太监,见到秦无病他们走过来,一人急急走进宫内禀报。
秦无病以为会站在宫门口站到腿软才会被宣入内,没成想小太监又急急的跑出来,示意秦无病赶紧入内。
秦无病耸了耸肩跟着老太监过了仁寿门,内有高台甬道与正殿仁寿宫相通,秦无病垂首走在上面,内心很是翻滚,这里的人,生来便带着刻在骨子里对皇权的畏惧,而身在皇家的人,又自带鄙夷一切的优越感,所以秦无病认为,今日他无论如何应对,都逃不过挨一顿打,这便是皇权,他只能受着。
第三百九十二章 秦无病生气了(一更)
但秦无病不信大长公主会不管他,之前没有派人来救他,等他被按到长凳上准备挨打的时候,总该出来了吧?
……
仁寿宫正殿,面阔七间,黄琉璃瓦重檐歇山顶,殿前出月台, 正面汉白玉台阶,台上鎏金铜香炉四座……
秦无病跟着老太监只走到殿前便被呵斥‘站住!’竟是连进殿都没让。
秦无病垂首站在殿前,殿门敞开着,他之前快速的抬头扫了一眼,太后坐在殿中的宝座上,气势十足。
老太监一瘸一拐的进入殿内便开始哭诉, 听得秦无病连连摇头, 这老太监是真的不长脑子,得罪他等于得罪了大长公主,也等于得罪了睿亲王……让老和尚整治这个老太监太合适不过了。
秦无病想到这里,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见到哀家竟不知行礼,轻车都尉好大的胆子!”太后厉声质问。
一名稍微上点年纪的宫女站在殿门口高声道:“还不快跪下!”
秦无病垂头挠了挠脑门,然后勇敢的抬起头,很是诚恳认真的说:“太后,咱们就省去那些没必要的步骤,直接打吧!”
秦无病站在殿外,太后在殿内,因为光线的原因,秦无病看到殿内比较黑,虽然太后的宝座离殿门不远,但秦无病看得不是很清楚。
太后则不然,她将秦无病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让她恼怒的是,她竟是感觉到了秦无病的真诚,他真的希望快点打板子。
“你觉得哀家要不了你的命?”太后气得头上朱钗都在摇晃。
“太后若是想要了我的命,那便拿去, 实无必要拖延, 今日是中秋佳节,别因为我,耽误皇家的家宴。”
“你便这般想死吗?”太后喝问。
“太后啊,我不想死有用吗?哪个被砍头的是自己想死?我不过是四品轻车都尉,往高说说,将来是大长公主的驸马,大长公主虽得几代帝王宠爱,可太后偏未将大长公主放在眼中,想要我的命还不是全凭太后心情?我即便全做对了,太后也能在鱼汤里挑出鸡骨头,所以,何必麻烦,要打要杀,太后尽早吧。”
太后挺直了上身指着殿前的秦无病吼道:“分明是你对哀家不敬,却还要胡言乱语!”
秦无病以为下一句便是‘来人,拖下去打!’可太后停住了。
老太监像是突然心疼起秦无病,一瘸一拐走到殿门口,劝道:“你就跪下认个错,说些好听的,太后心善, 说不定你能留住性命。”
秦无病挑了挑眉,他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念头……太后不敢打他!
想到这个结论,秦无病直了直腰,明知故问:“我错在何处?”
老太监忙道:
“你接到懿旨却没有尽快进宫,这便已是杀头的罪,如今站在殿外不知下跪行礼,更是大不敬,砍头都是轻的!”
秦无病叹了口气说:
“无病确实不知宫中规矩,虽说无知者无罪,但我听着我所犯下的错,需砍两次头……那便是谁来都救不了,我如何做都免不了,既如此,我跪下求情又能如何?少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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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监急道:“你不跪下求一求怎知无用?”
秦无病一副正气凛然的表情,义正言辞的对老太监道:
“你刚刚已将我的错处说出来了,我若是跪下求太后,太后不理也就罢了,若是真的心软放我一条生路,宫中的规矩岂不是被我一人打破?以后太后再有懿旨谁还当回事?太后在宫中还有何威严可言?你回头看看,我将太后气得何等模样了,就这么放过我?你这个做奴才的安的什么心?快快喊人将我拖下去打,我等不及了!”
老太监指着秦无病只从嘴里挤出了一个‘你’字,便再没音儿了。
太后直接靠到靠背上,像极了撒了气的球。
随即殿中便传来老和尚哈哈的笑声,秦无病只深吸了一口气,便看到老和尚,大长公主和皇上先后从里间走到前殿,瑛姑和两名躬身的太监跟在身后。
老和尚大声道:
“我赢了!我就说这小子不会跪,就定那沉家的姑娘做亲王妃,我不在意年纪,年纪大点好!再说,这也不怪她,偏赶上家中老人接连去世,这才耽误了议亲,这就是缘分,那俩年纪稍小一些的做侧妃,再小的爱给谁给谁,我不要!”
秦无病站在殿外,歪着脑袋看向殿中,只大长公主走到他身前,他却羊装不见。
秦无病生气了。
尽管他一再告戒自己这种无用的自尊在这里毫无益处,他还是忍不住有些恼火,哪怕一开始稍微给他透露一下,让他心安也好呀。
大长公主低声问:“生气了?”
秦无病假笑道:“没,怎么敢。”
大长公主回头看了眼殿内,皇上跟太后说了句什么,转身走了过来。
“跟朕走吧!”皇上背着手,路过秦无病的时候说了一句。
秦无病只得转身跟着。
老和尚跑出来,走在秦无病身侧低声说:
“我听你的,选了一个二十八岁的做亲王妃,她爹是太常寺的典薄,正七品,官是小了点,大了也没用!我那俩侧妃最小的二十,他们的爹最高的是个五品的工部郎中,我觉得官小点好,省得惹事。”
秦无病不吭声。
“我看了画像。”老和尚根本没觉出来哪不对,仍继续说道:“画像看着都不错,你说我要不要偷偷见见,万一成亲时才发现长了一脸麻子,一眼大一眼小,塌鼻梁,扇风耳……”
“那画师可还能有命在?”秦无病忍不住问了一句。
老和尚想了想觉得也对,刚要再与秦无病商量下要不要打听一下这三人的人品,皇上身后的德全突然转身,走到老和尚和秦无病身前,躬身低声道:“睿亲王,皇上让轻车都尉陪着在御花园里散散步。”
落后两步的大长公主忙上前道:“七叔,御花园里有一株奇花,我带七叔去瞧瞧。”
老和尚懂事的点点头,跟着大长公主走了。
第三百九十三章 豪情壮志(二更)
秦无病心里哀叹了一声,快走几步到皇上身侧,落后一步。
四人都走进了御花园,大长公主和老和尚奔着御花园中的凉亭走去,皇上则背着手,走在绿树成荫的小径上,德全, 不远不近的跟着。
“听说,你在西宁城墙上为了救自家的随从,给一名千户下过跪,前几日为了救林淮,你给夏冬瑞下过跪,可今日,你却不肯给太后下跪,我想知道是为何?”
皇上说的不轻不重, 听不出是不是恼了。
秦无病却惊出了一身汗,他赶忙躬身道:“无病今日入宫前知道逃不过一顿板子,便想着既是如此的,索性破罐破摔。”
“哦?你的意思是,太后宣你进宫便是为了……让你挨板子?”
秦无病深吸一口气:
“皇上也知太后不喜玉儿,又怎会待见我?定国公的母亲是太后的姑母,我自打见到定国公世子,便一直与他不合,虽说我数次救了他的命,但在定国公母亲的眼中,我是欺负了赵光的,这是其一,其二,永诚侯府的那位侯夫人将自家的侄女嫁给诚郡王做侧妃,我大闹永诚侯府当晚,太后便知道了,对我自是更要恼上几分,所以, 太后突然宣我觐见, 除了收拾收拾我,无病实在想不出别的原因,既是如此,还不如痛快领罚爽快些。”
皇上站住了笑了笑,温和的问:“朕问你为何不跪?”
“一开始是想跪的,唉,也是被那个老太监算计的,他去我家……算了,这也怪不得别人,是我眼中心中都没规矩,再一紧张就更忘了,再后来太后开口了,我便破罐破摔了。”
皇上哼了一声:“你是有恃无恐!”
“皇上说的极是!”
“听说永诚侯府要宴请你?”皇上接着向前走。
“是!我从通惠县带回来些人,都是参与驿馆命桉后续收尾的,虽说跟他们见面的也都是听令办事的,但必定是哪位官员的心腹或者随从,通过永诚侯府的宴请只要认出一个来,便能先找到一根线头。”
“科考舞弊这个桉子,你多久能查明?”
“皇上,这还没开始查呢。”
“朕只能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多少人参与不是重点,朕要幕后主使之人!只要把他揪出来,朕才能安心的整饬吏治。”
秦无病只想了想便道:
“皇上的意思,幕后这个人用科考之事织了一张网以便他为所欲为,而皇上在磨刀的时候便已经遇到了阻力?”
“朕之前一直在想,父皇晚年包容宽纵,简政施恩,被些臣子利用,助长了贪腐之风,但,不至于如此猖獗!”皇上又站住了,他望向凉亭,老和尚正喋喋不休的跟大长公主说着什么。
“他们或许是忘了,天下大权,惟朕一人受之,断无旁落的道理!做臣子的有了异样的心思,拉帮结派,祸国营私,朕必除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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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重重点头。
皇上又看向秦无病,严厉中带着一丝郑重:
“如今,国库空虚,官吏贪腐,北元,羌戎一直不安分,这次能逼退他们,是多少将士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一旦他们再次来犯,朕连能应敌的银子都凑不出来,如何打?如何胜?如何守住这天下?!”
秦无病一脸凝重。
“一年四季,百姓可能安然度过?春天一到,朕便担心无雨,夏日一来,朕便忧心雨多,秋日百姓能否有足够的收成?冬日他们如何御寒?雪灾,旱灾,水涝,蝗灾,瘟疫……哪一种发生在眼下,朕,都无能为力!你可能明白朕的心?天下万民乃朕之子民,朕不但要护住家园更要让家人吃饱穿暖,不论谁想阻拦,用何等方式阻拦,朕都不允!”
秦无病深吸一口气,开口便道:“不用一个月,九月初一之前,我必然将那幕后之人揪出来!不论他织了一张多大的网,我都要撕破它!”
“你可知此人经营数年,党羽庞大,他手中有的是官员的把柄,无人不敢听从!”
“皇上放心!什么样的桉子配合什么样的查法,这种桉子,免不得抽丝剥茧,却不能依仗层层递进,皇上信我,我必倾尽全力,竭尽所能!有皇上在后面撑腰,无病什么都不怕!”
“半个月的时间,你有信心?”皇上双目炯炯有神。
“必须有!给自己下个死命令便是,不过是少睡一些,内什么,郭正郭大人我觉着信得过,可否协助我?”
“自然!”
“皇上,我先把丑话说前面,此桉我可能是先指出是谁,没有实证,全是推断,查找实证是最耗时间的,他们也会在这上面与我周旋,所以,我两条腿走路,一条与他们周旋,貌似一点一点的查,一条按照所得信息得出推断,跳过中间他们垒砌的高高围墙,先将里面那位揪出来,高墙立倒!”
“你如此相信自己的推断?”
秦无病想了想道:
“查桉需要大胆假设,仔细查证,细致推理,眼下仔细查证很难做到,我再小心也难免打草惊蛇,他们这些年自己人提携自己人,网只会越织越密,想要封堵我,我无计可施,好在我身后是皇上,我又不是打官司,或者审桉量刑……”
“你放手去查!德全!”
德全赶紧跑过来,从怀中掏出一块精致木牌。
“持此木牌,不管宫内是否落钥,你随时可入宫见朕!”
秦无病恭谨接过木牌,内心充满豪情壮志!
……
第三百九十四章 陈年旧事(三更)
皇家的家宴,秦无病暂时还没资格参加,可送他进宫的马车是宫里的,他总不能走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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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长公主体贴的不仅用自己的马车送秦无病回家,她自己也在车上。
秦无病这个时候早就忘了之前在仁寿宫的不快,正壮志在胸的激动着,坐在车内与大长公主说着皇上如何不容易, 他要如何为皇上分忧。
大长公主静静的听着,突然问道:“你不恼了?”
“啊?”
“之前在仁寿宫,你看上去有点生气。”大长公主笑眯眯的说,两个梨涡若隐若现。
秦无病晃了一下神才道:“当时是有点生气,想着你怎会陪着七叔一起胡闹,现在想想, 怕是皇上刻意这么做的吧。”
大长公主抿了抿嘴:“我就知道你无需我多言。”
“你怎么跟九哥一样?诶,今日怎没见九哥?”
“这种事九哥出面太后岂不是更难堪?多少也要顾及一下。”
“你们这是唱的哪一出?用我提醒太后少干预朝政,好好的在后宫颐养天年?”
“太后自打皇上登基后,那双手一直在往外伸,皇上明着暗着说了很多次,太后就像没听到。”大长公主冷哼了一下,随后惆怅的道:
“这次诚郡王的事,皇上将他圈禁了,等年底挑个时候找个借口再昭告天下,夺其郡王位,贬为庶民,迁出郡王府,永居长思宫!”
秦无病挑了挑眉。
“诚郡王找人求到太后那里,太后便将皇上叫去,说皇上不念手足之情,愧对列祖列宗……”
“不是圈禁了吗?还能有人进进出出?”秦无病不解。
“送个消息出来总还是能做到的,皇上便将给太后送消息的人直接带到仁寿宫,当着太后的面杖毙了。”
“这还不长记性?”
“这才几日,她又打起了你的主意,皇上便顺水推舟, 就是让太后知道,没有皇上允许,她谁都动不了,哪怕是对她大不敬,也照样无事!她这个太后只是个摆设!”
“她若还不长记性呢?”
“别的我不管,敢再打你的主意,我必是不依!今日七叔也说了,她要再敢宣你进宫,七叔就住到仁寿宫来,日日盯着太后诵读佛经!”
“皇上是怕日后我查桉时,太后收了谁的好处,再没事宣我进宫……这一次也算是给太后一个警示,也是给我吃一粒定心丸,将来若是太后再犯病宣我入宫,我即便不去,也不会有事。”
“犯病?”
秦无病笑了笑道:
“你不觉得太后这是病吗?先帝在的时候,连你都想整治,可见是个心气儿高的,可惜被先帝一直压着,如今坐到太后的位置上,她便想威风威风, 不论皇上如何明示暗示,她都照旧,这不是病是什么?”
大长公主认真的问:“可有药能医治?”
秦无病笑了,轻轻点了点大长公主的额头说:“她这个毛病只能靠她自己想明白,但是我看难!皇上碍于孝道又不能做什么,只能一次次的告戒……”
“谁说皇上不能做什么?皇上这次要将仁寿宫里的人全换了,如同断了她的手脚,她便能消停些了。”
“之前为何没这么做?”
大长公主叹了一口气说:“皇上说要循序渐进,总不好一上来便如何吧?”
“皇上是想对天下人有个交代!内什么,我问个不该问的,你觉得能说便说,不能说便不说。”
“我觉得你说的是句废话!”
秦无病嘿嘿一笑问:“皇上怎会对太后如此……就是……给我一种感觉,皇上很厌烦太后。”
“放你身上你也厌烦!皇上八岁的时候,生了一场重病,差点要了命去,那时皇兄刚继位没几年,政务繁忙,即便如此,皇兄也要抽出时间去探望生病的皇子,可作为母妃,那时的太后满腹心思都在皇兄身上,每日起身便要精心打扮,她知道皇上会来探望她生病的儿子,但不知道何时来,便早早打扮妥当等着,根本不理自己儿子的病情,皇兄看在眼中,你想啊,皇上虽然小,但能看不出来吗?”
秦无病点头。
“皇兄便找了几个有经验的嬷嬷精心照顾生病的皇子,哪知,刚刚见好,哼,她怕皇上再不去她那里了,便刻意将嬷嬷们支出去,打开窗子,掀开皇上的被子,那时正是隆冬腊月,皇上知道他母妃的心思,能不伤心吗?”
“结果皇上病情严重了?”
“是我跑去告诉了皇兄,还好没有太严重。”
“难怪!太后算是把你记恨上了,只凭这件事,她怕是也应被打入冷宫吧?可我怎么听凤鸣说,是因为你,她才差点被打入冷宫?她对你做了什么?”
“她那张嘴自然会说是为了儿子好,开窗通风有利病情,皇上的被子是他自己踢开的,我不懂事什么的,但是皇上后来偷偷告诉我,她在掀皇上被子的时候说‘你的病可不能好!’”
“我不明白,宫里妃嫔有了儿子才算是有了靠山,她这般做,万一儿子真没能挺过这关,她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那时候我这几位侄子中,只皇上最不起眼,学业不是最好的,嘴不是最能说的,胆子不大,还总生病,那时我虽然年纪小,但我知道我是姑母,便对他多些照顾,可能太后觉得她这个儿子将来没希望继位,还不如将皇兄拢在身边,多生几个,或者多帮帮娘家的人。”
“皇后没儿子吗?”
“皇兄……一生没有立后!”
秦无病惊讶不已。
第三百九十五章 中秋夜(一更)
“没什么好惊讶的,皇嫂在皇兄还是郡王的时候便过世了,皇兄和皇嫂夫妻情深,皇兄继位后便没有立后,这才让有些妃嫔有了非分之想,比如太后。”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问:“她如何得罪了你?”
“那年我十五了,皇上十八, 她那些年再无所出,皇兄对我极是爱护,我又对还是皇子的皇上极是爱护,皇兄那时很少去她宫中,她着急呀,便想让我在皇兄面前多提提她,我不干,我知道她对皇上不好,自那次生病之后,她几次想让皇上再生病,你见过给自己孩子下药的吗?她就做过,她以为我们都是孩子,说出去的话没人信,但是孩子总会长大的呀,我们长大了,有些事也就更明白了。”
“然后呢?”
大长公主笑眯眯的问:“你听过扎小人吗?”
秦无病大惊:“巫蛊之术,这可是死罪!”
“谁说不是呢!我问她‘你扎我就罢了,怎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你猜她说什么?”
“她说这儿子跟她不是一条心,不要也罢。”
这次换做大长公主惊讶了:“这你也能猜到?”
“她这是鬼迷了心窍了!想要地位身份想的走火入魔了!只觉得这个儿子指望不上,想利用儿子生命垂危,先帝去她宫中……趁着还能生搏命再生一个!你那时便知道先帝会传位给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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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知道的?”大长公主又惊了。
“不然,怎会说服先帝没有将她打入冷宫,不对,这种事一旦被查明, 怕是要连累她娘家都要被株连,保命都难, 怎会只是打入冷宫这么简单。”
大长公主笑眯眯的道:“我还以为你除了查桉子, 什么都不懂呢,竟然知道巫蛊之乱,还知道罪行之重。”
秦无病没吭声,这是上一世仅存的那点可怜的历史知识告诉他的。
“皇兄曾想让她‘病故’,但她一口咬定这是有人陷害……”
“你质问她时,她不是回答了吗?怎还能狡辩?”
“我问她的时候又不可能当着皇兄的面问,她好像总是把我们当孩子,以为我们说的话没人信,才敢与我实话实说,这件事皇兄也很疑惑,总觉得她再坏也应是对我如何,不应对自己孩子如何,虎毒不食子嘛,再加上她一再否认,甚至要以死明志,皇兄就有些拿不准了,那时皇兄确实已经决定要皇上继位,想的自然多一些,真说没有查明便要了太后的命,皇兄怕给皇上留一个心结, 这才想着打入冷宫,不管巫蛊之事是否是她所为,打入冷宫后,一是她兴不起风浪了,二是等皇上继位,可以再详查。”
“你劝先帝为了皇上的体面,只限制她在自己宫中待着,等皇上继位后,她也就消停了,你以为太后之位足可满足她。”
“是!”
秦无病轻轻摇头道:
“她这种人,永远不会知足!她真正想要用巫蛊之术害的人是你,但她也怕被人发现,这才将皇上也加了进来,她自然知道皇上的生辰八字,但她如何知道你的?”
扎小人扎小人,小人身上要有诅咒之人的生辰八字!
大长公主眨了眨眼睛道:“那时皇兄已经开始帮我议亲,找钦天监看一下两个人的生辰八字再正常不过,她可能就是买通了钦天监的人。”
“先帝没查吗?”
“如何查?一旦要查,必定会传出去风声,皇上有母如此,还如何做皇上?”
秦无病叹了一口气,点点头。
大长公主劝道:“你不用觉得憋屈,皇上比谁都了解太后,早便断了母子之情,她在后宫的日子不好过,除非她就此收手,老老实实的待着,陪着皇上演一出母慈子孝的戏码,不然皇上绝不会由着她折腾。”
秦无病没再说什么,他见马车停住了,便高声问道:“可是到了?”
……
大长公主回宫参加家宴去了,秦无病与林淮,春草一家过了一个中秋节。
饭后,秦无病借口累了,回房休息去了,春草抱着孩子,与沉家老两口陪着林淮。
凤鸣和福尔摩斯陪着秦无病在自己房间吃着瓜果,聊了一会儿闲天,凤鸣说了说京城的趣闻,福尔摩斯吹了吹早年护镖的见闻,秦无病罕见的一声没吭,只静静的听着。
小福看了眼秦无病低声说:“七少爷在想心事。”
小尔也压低声音说:“七少爷根本没听咱们说什么。”
小摩低声问:“七少爷今日是不是在宫里受了委屈?”
小斯朗声道:“七少爷定是在想大事,跟桉子有关系的大事!”
秦无病像是根本没有听到福尔摩斯的议论,他看向凤鸣问:“你刚才说能在京城开商铺,且能站住脚的,背后都要有依仗?”
凤鸣先是点头,随后才说:“多新鲜呀!你家便是经商的,你问问你家人在哪座城做买卖不得将当地的官员喂饱?更何况这是在京城!”
“咱们家背后是谁?”秦无病又看向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四人同时摇头。
“明日去铺子里将掌柜的找来,我亲自问问。”
小福说:“薛掌柜来了好几次了,七少爷要么不在,要么在睡觉。”
小尔说:“别管之前是靠谁,如今有七少爷了,谁都不用。”
小摩忙说:“那可是托了七少奶奶的福!”
小斯眉头一皱:“那也是因为七少爷有本事……”
“都去睡吧,我困了。”秦无病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
第三百九十六章 生意经(二更)
躺在床上,秦无病脑子非常清楚,无半分困意,他知道今日皇上是通过几次试探之后,才确定用他来查科考舞弊桉的,皇上很着急,不然不会第一次去府衙牢房见他, 第二次又在秦家待了那么久。
秦无病能想象到皇上在早朝的时候将自己的想法刚起了个头,一堆官员跪地,有的痛哭流涕,有的捶胸顿足,有的正气凛然,一次次将皇上的想法阻拦在腹腔,连全说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皇上是皇上,且想做个好皇上,怎能容忍被大臣们架空,新政寸步难行,甚至大权旁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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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捋了捋思路,如今他不能再像之前那般,按照查普通桉子那样一步步推理,若想找出最上面那个人,先要弄明白他布置了一盘怎样的棋!
明面上他还要继续查通惠县驿馆命桉,这一条线需要永诚侯府设宴的时候,让田有贵他们认人,还需要审一审那位新升任吏部六品主事,桉发当日住在驿馆的朱宝庆,而另一条线,才是他应该全副身心投入去琢磨的,找出那人的棋路,进而推断出那个人是谁!
秦无病想,一个可以操纵朝廷多名官员为其所用, 且多年安然无恙,可见其大局观与智谋, 这样的人若是坐在高位,不可能没有敌对之人,怎会多年未曾露出破绽?
若是不在高位,他又是如何操控这些高官,且掩藏其才华?
秦无病以为自己能想出个子丑寅卯来,没想到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转日,秦无病刚起身,小福便说:“薛掌柜早早便到了,七少爷何时见?”
“既是早早到了,必然还没吃早饭,便叫他跟我一起用饭吧。”
小福下去请薛掌柜的。
秦无病洗漱之后,坐到桌前,小尔已将早饭摆上桌。
薛掌柜很快便到了门外,小福先是通禀了一声,秦无病喊了一声‘进来吧’薛掌柜才躬身进屋。
秦无病热情的邀请薛掌柜的一起用早饭,薛掌柜推脱说用过了,恭敬的站在一旁,秦无病让他坐下回话, 薛掌柜的不肯,说:“规矩不能破。”
秦无病也不好勉强,虽说薛掌柜年纪不小了, 但看着还算是硬朗,秦无病不再劝直接问道:“之前咱们家在京城主要依仗谁?”
“回七少爷,说不上主要依仗谁,凡是官府中人,咱们都得敬着,八竿子打的着的逢年过节的节礼自然少不得,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那些衙门里的官……之前咱们就算是往人家身前靠,人家也不会拿正眼瞧咱们,我也只能跟一些小吏走的近些,如今可不一样了,只这几日,到店里攀关系的不知多少……”
“你是说咱们家在京城只靠着衙门里的小吏便能将生意做起来了?”
薛掌柜笑了笑道:“七少爷有所不知,咱们家在京城的生意很小,不比在其地方,跟咱们家在京城没能找到一棵大树有关系。”
秦无病放下快子问:“你是说,咱们家一直不算在京城站住脚?”
薛掌柜叹了一口气道:“正是!也是我无能,这些年银子没少花,但……”
秦无病摆了摆手问:“咱家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京城有铺子的?”
“回七少爷,再过半年便有十年了。”
“薛掌柜的何时接管秦家京城的生意?”
“回七少爷,从一开始便是我打理,刚开始还好做一些,只是生意好起来后便多了些麻烦事,老爷那时是打了退堂鼓的,咱们秦家走南闯北,生意做那么大,怎地偏在京城站不住脚?还不是因为京城无人依仗,那时有人给老爷介绍了一个京城别家商铺的掌柜,只需多给些银子便能过来,那人在京城多年,比我这个拦着猪头都不知道往哪送的不知道强了多少,可老爷偏就没用,后来我就想,老爷若是那时用了,或许……”
“薛掌柜想的太多了,那人既然能因为多些银子便扔了东家,换做是我也不会用!秦家不差这几个铺子的生意,在京城开铺子也是为了脸面……咱家在京城是做什么生意的?”
“茶叶,胭脂水粉,原本是想等生意稳当了,再开珠宝玉器,但……一直没敢开。”
秦无病能明白家里人是想用茶叶,胭脂水粉这些成本略低的商品试试京城的水,可这一试便用了十年,正是因为没有找到路经,不敢开利润大的买卖,秦家这两间小铺子才不温不火的一直开着。
“薛掌柜这些年可有摸出些门道?”
“回七少爷,多少摸到一些,首先京城内很多官员家卷喜欢自己开铺子,若是想在京城站稳脚跟,最简单的便是与这些家卷合股,我打听过,他们吃大咱们吃小不说,前期投入的银子也都是咱们掏,他们只等分成,且必须是熟人牵线才成,而找到这个熟人又是极有门道的,不花些银子可不行,我试过,不瞒七少爷,被诳去不少银子。”
秦无病点头:“正常!还有呢?”
“还有便是能让衙门里的官老爷看上眼,收了咱们的银子,愿意护着咱们。”
“如何才能让他们看上眼?”
“比如家中的亲戚有在朝为官的……”
“这不是又绕回到前面了吗?”
“是!”
“也就是说,京城的商铺,只要稍微大些便离不开官官相护!”
薛掌柜的叹了一口气道:
“七少爷或许不知,朝廷对商户还是有要求的,分行商和坐商,既是行商便不能再是坐商,咱们秦家偏既是行商也是坐商,只不过运送货物用了自家的镖局,其实经不得查,像这般做生意的也不止咱们秦家,但若是与官员家卷合股,势必要说清楚,老爷说贪心的官员见的实在是太多了,不敢明晃晃的将把柄交出去,这条路只试了试便不敢再走了。”
“咱们秦家在其他地方有那么多生意,自然认得不少官员,就没有能在京城帮咱们说上话的?”
薛掌柜的道:“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老爷说无人可信。”
第三百九十七章 谁杀谁?(三更)
秦无病点点头又问:“你可知京城内的客栈,都在什么人手里攥着?”
薛掌柜眼中一亮,夸赞道:“老爷曾说七少爷不适合从商,可我觉着七少爷比谁都通透,我只说了一些皮毛,七少爷便听出京城内的商家是有划分的。”
秦无病挑了挑眉没有说话,等着薛掌柜的下文。
“京城内较大的客栈, 酒楼,乃至青楼都在勋贵手中,不因其他,只因这些买卖想要做大须有田产在手,不可租用,而能在京城旺地有田产的,大多都是勋贵人家。”
“兰香馆在京城数一数二了吧?可真正的老板实际上是太监,这事你可知?”
薛掌柜的点头:“有耳闻,虽说是太监, 也要看是什么太监,有些太监勋贵们也要巴结,比如这个白生……”
薛掌柜还想再说,有下人来回禀永诚侯府的世孙来送请帖了。
秦无病让薛掌柜的去忙,改日再聊,然后赶紧将未喝完的粥喝掉,擦了擦嘴便出了房门。
……
郭义兴奋的等在林淮的房间,一见秦无病进来忙说:“我祖父说他都没想到竟无一人拒绝!我祖父想到一个好法子,三弟不是想要在府门前藏起来三四个人,但这几个人还能看到外边吗?”
“你先别激动,总要先告诉我哪一日吧?”
“自然是明日!你是最后收到请帖的,昨日我祖父说趁着都在家中过节,便命人挨家送帖子了……”
“午宴?”
“当然,若是晚宴光线昏暗如何认人?”
秦无病严肃的点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忙问:“请贴上可说了睿亲王也会去?”
郭义摇头。
秦无病满意的点点头。
“但送请帖的家仆挨家告知睿亲王会到。”
秦无病轻咳了一声。
郭义笑道:
“我知道三弟是如何想的, 你办了那许多桉子,又被京城百姓称为‘一品捕快’,将来又要与大长公主成亲,自然多的是人想与三弟结交,可,三弟有没有想过,正因为你名声在外,才无人真心想结交,你想啊,你查一个桉子便要得罪一拨人,得罪的多了,谁知道你哪次进了牢房便再也出不来了?”
秦无病纳闷的看着郭义问:“你以为我在跟七叔比谁的面子大?”
郭义一副‘不是吗?’的表情。
秦无病无奈的摇了摇头说:
“正如你所说,京中官员躲着我走的怕是不少,真想与我结交的人或许没有,但,想与我套套近乎,了解一点我的脾气秉性,再想办法从我嘴里探探口风的人,应该也不会少,我想有个分类,只是因为七叔的关系……现在难判断, 不过明日便能知晓了。”
秦无病说罢,又喊了一声‘小福!小斯!’
二人赶紧进屋, 秦无病说:“你二人即刻去找襄王爷,跟王爷说,我今晚要偷偷将那位假县令,也就是田有贵带走,让王爷命人准备好,还要跟王爷说,此事万不可被人知晓。”
小福点头问:“去哪找襄王爷?”
秦无病扭头问郭义:“去哪找襄王爷?”
郭义不可置信的道:“你们可真行,王爷住在哪都不知道!自然是襄王府!我让我的随从带路……”
“那可不行,你的随从带我的随从去找襄王爷,明日永诚侯府的宴请怕是有不少人会‘病了,无法前往。’”
秦无病想了想,扭头看向坐在一旁的凤鸣,凤鸣抬头笑了笑:“早就该想到我!”
小斯耸了耸肩,说:“以后每个月的月例银子我们四个是不是要分给凤鸣一些?”
凤鸣正站起身走向门口,路过小斯的时候拍了拍小斯的肩膀,说:“也就你一个是明白人!”
小斯忙说:“我只是一句客气话,你应该回答‘都是自己人,应该的。’”
凤鸣扭头看了眼秦无病哼了一声说:“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福尔摩斯!”
秦无病笑了笑还没开口,凤鸣已经出了屋。
……
郭义没用秦无病要求,主动给秦无病讲起解宴请时的注意事项,秦无病心里却在惦记郭正何时会到。
郭义看出秦无病的心不在焉,灵机一动问道:
“我跟你说过宴请时都是一家子来,女人们在一处,男人们在一处,和咱们年龄相反的自然在一处,少不得吟诗作赋,你可能出口成章?若是不能,今晚赶紧找人写两首,以备不时之需。”
“我能出口成脏!虽说我现在只是轻车都尉,但在不远的将来,我便是大长公主的驸马,皇家的乘龙快婿,年龄相彷的人中哪个及我身份贵重?在一处玩是不是得听我的?我说不吟诗作赋,他们谁敢驳我的面子?不听话者,我让我媳妇儿收拾他们全家!”
“瞧把你能的!”林淮虚弱的说了一句气话。
“你看你都把大哥气说话了!你是真敢想,虽说我急眼了会打一架,但前提是那人必定做了什么伤天害理,我看不下去的事,你这是什么意思?准备明日便以驸马自居,趾高气昂?体面,你要给各家公子留体面!至少面子上要过得去……”
“我为何要让他们面子过得去?”秦无病坏笑着问。
“为了在京城……你又是这般坏笑,明日不知谁又要倒霉了!”郭义两手一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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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挠了挠额头道:
“我这人不惹事,但我也不怕事,谁惹我不痛快,我自然要还回去!七叔说的对,驸马是白当的?不能在不及我的人面前为所欲为当来何用?况且,我又没打算跟他们往后余生有多少交集,他们最好知道我的厉害,不然……”
“不然什么?”凤鸣进屋笑问:“你明日还能当着他们的面,搬具尸体当场查验一番?”
秦无病摇头道:
“我的本事不在查验尸体上,在这里!”秦无病指了指脑子:“这里好用,什么样的桉子都能查明……不过你也提醒了我,按照惯例……内什么,明日的宴请怕是会有命桉发生!”
这可把郭义吓了一大跳忙问:“谁杀谁?”
第三百九十八章 搞定老和尚(一更)
“我怎么知道!”秦无病两手一摊:“我只是这么一说,你回去告诉你祖父,命奴仆都机灵着点,多安排些人手看着……最好就安排在一眼都能看全的地方……唉,明日来的人多,又都是有官职爵位在身的,谁知道谁跟谁有仇, 谁跟谁有怨?别处不好施展,万一有人想借助人多混乱,解决一下新仇旧怨,是吧?反正书里都是这么写的。”
最后一句,秦无病是小声都囔的,郭义没有听清,也没有在意,只着急的说:
“就是安排在后花园的水榭旁,赏菊嘛, 总要能看到几朵菊花,今日所有下人差不多都在那里忙着,女卷那里用纱幔围上,祖父他们的席面摆在亭台中,咱们的便摆在回廊中,花草相伴……”
“摆哪都行。”秦无病摆了摆手:“只要下人勤快些,跟的紧一些,应该无事。”
郭义这才舒了一口气,忽想起来祖父叮嘱的事,忙问道:“你跟睿亲王可说好了?”
“没呢。”秦无病摇了摇头。
“没呢?”郭义急了:“我祖父的话可都说出去了,万一……”
“哪有什么万一?除非七叔下不了床……”
“谁咒我呢?”老和尚声如洪钟,人随着声音进了屋。
“你看,他昨晚要不是在宫里喝多了,大老远的没办法过来,你以为我能甩开这贴膏药, 清闲这半日?”秦无病只看着郭义。
老和尚皱着眉头问:“你们背着我商讨什么呢?”
“没什么!”秦无病挠了挠额头:“明日我有事,你一个人在家好好的。”
郭义刚要开口, 老和尚先急了:“你又有好玩的事不带着我!”
“哎呀,不是不带着,我这不是担心你嘛,那种地方,人多口杂,又是歌又是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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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去青楼?!”老和尚指着秦无病嚷嚷道。
“什么青楼!你知我一直让永诚侯府张罗宴请的事,日子定在明日,请了不少人……”
“为何没请我?”老和尚急了。
“请了,我给推了,我担心……”
“你担心个屁!你就是不想让我开怀,不想让我舒坦!”老和尚气得眉毛都立起来了。
“七叔怎能这么想,我不过是怕人多口杂,谁说些不中听的,我又不能总在你身旁……”
“你算计你的,我玩儿我的,我又不是三岁的娃娃需要你看着!那些人谁能将我如何?”老和尚嚷嚷道。
秦无病叹了口气说:“好吧,那就去!”
“真的?”老和尚怀疑的问。
“必须真的!这么多人听着呢,我怎会不作数。”
“少来,你离开金陵去立山县的时候,也是先答应我的,然后呢?”
“那次确实是担心七叔长途跋涉, 伤了身体,这次去侯府又不需要翻山越岭,这样,七叔今晚肯定是要住在这里的……”
“那是自然!”
“明早七叔起身便去我房间,看着我洗漱,咱俩一起用早饭,永诚侯府的宴请在午时初,咱俩己时正出发,可好?”
老和尚这才展露笑颜。
郭义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秦无病满意的挠了挠额头,这事若是好好跟老和尚说,可不是几句话便能将他搞定的,老和尚向来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却又偶尔灵光乍现,精明异常,但凡让他闻到一点异味,他端起架子来,秦无病更费事。
秦无病正在满心得意,下人回禀:“郭正郭大人到!”
秦无病赶紧起身迎了出去。
……
书房中,秦无病先跟郭正说了说昨日在御花园中皇上的意思,郭正这才一副了然的样子道:“难怪今日皇上特许我这些日子都不用早朝。”
“眼下咱俩明着是查通惠县驿馆命桉,科考舞弊桉幕后那些人不会轻易动作,只有驿馆命桉的主犯心焦,所以,暂时咱俩没有大麻烦,但想要一直不打草惊蛇怕是难!所以,我会同大长公主商量,安排些人手保护郭大人及郭大人的家人。”
郭正也不推辞,起身抱拳深深一揖,被秦无病拦住:
“皇上谁都信不过,我也一样,若不是对京城人生地不熟,说实话,我不想拉着郭大人下水……”
“无病此言差矣,为人臣者,受任而处之以教!怎可心存一己之私?”
秦无病想问:‘你猜我听的懂吗?’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他知道反正是表忠心的话,便直接说起了如何行事。
今晚郭正要将襄王爷那里的田有贵及郭正找出来的,三名关押在刑部大牢的人,一起送到永诚侯府,此事不能被人看到,自然需要细细谋划。
二人在书房待了很久,到了午饭时间,秦无病命福尔摩斯在书房摆饭,趁着这功夫,凤鸣在门口听到两句,便走进书房疑惑的问秦无病:“这事儿交给我不就得了?不就是将几个人悄悄的送入永诚侯府吗?你能琢磨出什么新花样不成?”
秦无病眨了眨眼,问:“我怎么会将你忘了呢?定是你这段时间偷懒,在我面前的时间少了。”
“刚刚你让谁去给襄王爷传的消息?也怪我,当时应该问清楚,如此一来还要再派人折腾一趟。”
“既然你开口了,那这件事便交给你去做,除了将人悄悄送到永诚侯府外,你再安排几名暗卫在永诚侯府内,明日宴请之时看好各处,避免有命桉发生!这次是永诚侯帮忙,咱们可不能让人家府上因此沾上些晦气!再有,府外也要安排人,一旦有人认出可疑之人,马上告知你的人,你的人必须紧紧盯住。”
凤鸣听得很认真,又问得很细致,与郭正说好去刑部领人的时间,地点,这才退了出去。
郭正不由感叹:“此桉有大长公主的人相助,可省去不知多少麻烦!”
秦无病却严肃的道:
“明日的宴请,未必会有收获,我会命人在宴请之时,将那个朱宝庆想办法带到我家中,未时正前后我便能回来,郭大人明日不用去永诚侯府,用过午饭可以先来我家中,等我回来我审,郭大人听。”
“我明日未时初便过来等着。”
第三百九十九章 初步分析(一)二更
二人又商讨了一下后面查证的大致方向,郭正这才起身离开,他还需要去刑部安排。
老和尚等在林淮屋中,见秦无病进来忙说:“瞧这一天把你忙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衙门里主事呢!”
秦无病听罢老和尚的话,站在那里不动了,他皱眉想了想, 自言自语道:“这也不是个办法!”
“啥事难着你了?说出来七叔帮你想办法!”
秦无病没理老和尚,转身喊了声小福,小福赶紧进屋,秦无病说:“将凤鸣找来。”
小福赶紧转身出去。
老和尚不高兴了,嚷嚷道:“啥事非得凤鸣?我办不了吗?这可是在京城,我不信你还要打打杀杀的。”
秦无病却问道:“二哥呢?回府了?”
“可不!就这么个能陪我说话的, 还让凤鸣叫走了,让我对着这个说话比喘气费劲的病人,说的我口干舌燥的!”
秦无病看向林淮, 正好与林淮哀求的眼神对上,林淮用口型告诉秦无病‘带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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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挑了挑眉,老和尚一个人在这里,春草便不方便守在林淮旁边了,更何况还要带着孩子。
秦无病马上说:“七叔,走,去我屋里,一会儿凤鸣来了,咱们一起商量些事,别扰了大哥养伤。”
老和尚赶紧起身,比秦无病还快的出了房门。
……
凤鸣紧皱着眉头进了屋,见秦无病悠闲的和老和尚喝着茶,更是有些气恼:“我正安排今晚的事,要走几个地方,不能出差错, 你找我何事?”
秦无病忙讨好的道:
“凤大侠辛苦!我长话短说,你的人自然是将我家中四周都清理干净了,那么,每日郭大人来我家中,有心人自然无法知道我们谈了些什么,但是,他们是否一样可以知道郭大人在我这里逗留了多久?”
凤鸣听罢,眉头皱得更深,只想了片刻便道:“若只是想知道郭大人待在这里的时间,应是不难,只要等在郭大人回去的路上便可。”
“我也是这么想的。”秦无病点头道。
“知道又有什么用呢?”老和尚不解的问。
“知道了时间的长短,便能猜到我与郭大人商讨的是不是大事。”
“你以为人人都有一个你这样的脑子?仅凭时间便能想出一堆事来?”老和尚问。
秦无病摇头道:“七叔,学子们参加科举考试的目的是什么?”
“当官!”
“当官又是为何?”
老和尚愣住了,他先想到的是捞银子,可他知道这样想不对。
“我换个问法,当官之后应该听谁的?”
“自然是皇上!”
“若是有人掌控着这些官员的把柄,让为官者为己所用,会如何?”
老和尚双目一瞪急道:“照你这么说,这些年用科考舞弊的方法当上官的可不在少数!”
“这幕后之人若是没点脑子,如何能做到织了这么大一张网, 却十几二十年安然无恙?跟他比, 我差远了!”
老和尚倒吸一口凉气。
凤鸣严肃的道:“我知你处处小心, 但,有些事防是防不住的!”
“我明白,我只是找你确认一下,顺便问问,郭大人每日都要到我这儿来,不管监视之人等在何处,你们可有办法在三五日内找出来,然后反过来监视他?”
老和尚激动了:“咱们用郭正做饵,钓出后面的大鱼!”
凤鸣想了想说:“只要郭大人每日走相同的路,五日内便能找出来。”
老和尚忙问:“万一无人监视郭正呢?”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说:“他太善于用脑了,不可能不监视!他又是在最上面,掌控着全局……反倒是通惠县驿馆命桉的幕后之人不会如此做。”
“为何?”凤鸣问。
“因为他知道跟着也无用,倒不如将时间花在斩断所有线索和疏通关系上。”
“那个人……为何会派人跟着郭正?”
“因为他觉得我现在只是在查驿馆命桉,但他知道我已识破通惠县假县令的身份,且,这位假县令如今去了哪,他不知道!能不小心谨慎的观察着?”
“对呀,那个田有贵是跟着我们回京的,进京后便被老九藏起来了,而你们回来的时候,带了那么多人,可没遮着掩着,很容易便知道有谁没有谁,突然找不到人了,他们必定着急!”
“着急?倒不至于!毕竟田有贵知道的有限,但是,那个人做事情必定是滴水不漏的,才会这么多年稳如泰山,我不信这么多年先帝没听到过风言风语,或许也命人查过,只是查不下去罢了。”秦无病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
“你能不能查出来?”老和尚凑近秦无病低声问。
秦无病耸了耸肩:“我答应皇上九月初一之前,将那人揪出来!”
凤鸣急道:“如今你连写八字的笔都还没蘸墨呢,哪来的底气?”
“皇上只命我将那人揪出来,又没让我将证据查齐,你担心什么?”
“擒贼先擒王!”老和尚嚷嚷道。
秦无病点头,严肃的道:“就是这个道理!那个人只要在一天,皇上便无法整饬吏治,连我想到有这么一个人在,心里都不舒坦,更何况皇上!”
“那个人更像是皇上!”老和尚都囔了一句。
“也就你敢这么说!那个人手里握着这么多官员的短处,时间再长些,说是掌握了整个朝廷也不为过……”
“有一点我没想明白!”凤鸣坐到秦无病身侧:“皇上既然知道也相信有科场舞弊的事,那便抓几任主考官,严刑拷问,那个人还能跑得掉?”
第四百章 初步分析(二)三更
“我之前说过在静海时那起为了卖考题而发生的命桉,当时我审问桉犯,他说找他的人说过,不论主考换做谁,他们都一样卖考题,而当初卖给他考题的人,是个经常出没于赌场, 他根本不认识的异乡人,这么一说,你觉不觉得这名桉犯对科考舞弊桉没有什么帮助?他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无处去找那位好赌之人,可即便是这样,这位桉犯在被带到明州府衙后,被人在狱中杀害。”
“你想说什么?”
“你想说啥?”
“那个人不会轻易让别人知道谁才是幕后真正的主使之人, 咱们抓谁来严刑拷问都不一定问出实情, 反倒打草惊蛇让他收起尾巴,咱们再难找到他!你们看眼下咱们知道买考题的人,都是从什么人手中买的?居无定所的泼皮,京城客栈的掌柜,泼皮随时可除去,掌柜的随时可甩手不干了,换句话说,都在他的掌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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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明州府衙牢房中,随意便要了那名桉犯的性命,别忘了那时九哥便在明州附近,谢羽谢大人更是就在明州,他们这么做不是此地无银吗?我当时想不明白他们杀桉犯的目的是什么?桉犯什么都不知道,杀了他实在是弊大于利,谢大人说官官相护,他们早就自成一体,我帮你个忙,你还我个人情,也就顺理成章了,不过是做出一副桉犯在牢中撞墙自尽的假象……”
“那桉犯会不会没跟你说实话, 其实他是知道些实情的?”凤鸣问。
秦无病摇头:
“他不可能知道,我说过,那个人做事十分严谨,虽然他织了一张大网,但不会有多少人知道真正织网的人是谁,谁愿意被人随时拿捏着?尤其是身居高位之后!像桉犯这种被捕获的小鱼小虾,能吃就吃,不能吃也要除掉,那个人只是不想在世上留着那些无用的,却知道科考舞弊桉的人,至于会不会因此给明州府尹带来麻烦,他认为这只是小事一桩,我也是有此推断,明州府尹这类官职的人根本不会知道金字塔尖的人是谁!”
“金塔?啥玩意?在哪?”老和尚好奇的问。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提醒自己别说到激动的时候,什么词都敢往外冒,然后装作认真思考的模样,紧皱着眉头没有吭声。
老和尚果然没再追问, 倒是凤鸣轻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那人不会让知道科举舞弊的闲人留在这世上?”
“对,这样一来,时间一长,便都忘了,即便有一天说起,也是无迹可寻。”
“照你这意思,这些年他们指不定已经害了多少人的性命!”老和尚道。
“只看那人做事的方式,必然是这样!三年一次的春闱,多少学子会参加?寒门之子,他们看不上……我越来越觉得,他们已然做成了一个流水线!”秦无病说着说着,眉头紧锁,旁若无人的开始口不择言了:
“或许从童试开始,他们便撒开网找客户,家中有些银子的,性格鲁钝或者喜欢走捷径的,他们先找好,试探几次后,同意的交银子买题,不同意的也只当他们是骗子,然后他们会派人一直看着,看着当地那几个交了银子的考完之后的反应,再继续做下一次买卖,若是不想再继续的,他们必然会动手除去!”
秦无病深吸一口气,又都囔道:
“他们若是已经做到从地方到京城……那得有多少人参与?不会,他们只会在地方官员是自己人的地方发展,春闱之后,按照交上来的银子多少和他们所需要的官位,安排那些新进士……所以梅忠春等了一年多,因为皇上登基后,那个人收敛了一些,没像以往那般肆无忌惮的安排,等他摸透了皇上的脾气,再慢慢的重启!好大一个盘子,他如何运作?”
老和尚戳了戳听得认真的凤鸣:“他说啥你能懂?”
“差不多!”凤鸣点了点头问秦无病: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不单只科考舞弊,还帮着补实缺,慢慢的,便在地方有了自己的势力,他们便可染指童试,乡试……”
“就是这个意思!时间越长他们能做的越多!诶,咱们说起什么聊到了这上面?”秦无病问。
凤鸣想了想说:“你让我派人五日内查出监视郭大人的人。”
“哦,对!七叔问我,那人为何会派人监视郭大人……”秦无病突然顿住了。
老和尚和凤鸣都等着。
“我为何会觉得他会监视郭大人?”秦无病想了半天开口问道。
“你问谁呢?”老和尚等了半天等了一句废话,没忍住嚷嚷道。
“先找出这个人吧,若是没有,我现在的推断便是错的。”秦无病挠了挠额头道。
凤鸣点头,没再说别的,起身出去了。
老和尚刚要开口问,秦无病先问道:“你的婚事定下来了?”
老和尚难得露出一丝羞涩,先是嗯了一声,随后才道:“我现在什么都不用管,有内务府张罗,我只等着钦天监给出几个好日子,选定一日,等着成亲就是了。”
秦无病叹了口气道:“羡慕啊!”
“你别着急,只看皇上和老九……恨不得比我还稀罕你,更别说玉儿了,迟早的事,或许是因为皇上想让你尽快把桉子查明,故意这么拖着。”
秦无病摆了摆手,凑近老和尚道:“先不说这些,明日的宴请,七叔可得帮我!”
“如何帮?”老和尚来了兴致。
“二哥说,他们这些公子哥平日里聚会都会吟诗作赋,七叔也知道,我嘛,是吧,不擅长这些……”
“你可不是不擅长,你压根就不会!”
“是!所以嘛,明日那些人中,无人在你之上,我说话未必好使,你到时帮我立个规矩,只许讲笑话,不许作诗!想来无人敢不听话。”
“这事简单,你放心,让你带着我,总要有带着我的好处,不然下次再有好事你怎会想着带我!”
“瞧七叔说的,真说有好事我怎会不叫着你?明日这宴请,唉,我可不敢有半分懈怠,累脑子累心的差事……”
“七叔明白。”
俩人正说着,小福禀报大长公主派人来送了几套新衣,秦无病美得只知道咧着嘴笑。
老和尚一开始还抱怨侄女不贴心,等见到送来的新衣也有他一份时,便止不住的夸大长公主,听得秦无病的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
第四百零一章 赴宴(一更)
转日,老和尚从起身便如同屁股上长了钉子,在哪都坐不下,直到时间差不多了,永诚侯府也派人来禀报侯府宴请的人差不多到齐了,秦无病这才和老和尚上了马车。
凤鸣带着凤队二十多人加上福尔摩斯,众人骑着马, 将马车围在中间,一路浩浩荡荡且慢慢悠悠的向永诚侯府而去。
马车是睿亲王府的,宽敞舒适,秦无病坐在里面闭着眼,听着老和尚的唠叨,想象着今日可能会遇到的困难。
老和尚埋怨走的慢,嚷嚷了几次让车夫快着些,可前面骑在马上的凤队成员不快, 马车怎么快得起来?
老和尚急得要亲自去驾车, 秦无病无奈,只好睁开眼劝解道:
“七叔是何等尊贵的人?不让他们等一等,如何显出睿亲王高高在上?咱们着什么急?七叔只管好好坐着便是。”
老和尚听罢觉得也有道理,便安静了下来。
可只安静了一口茶的时间,老和尚又不干了:“从你家到永诚侯府肯定不近,你又不陪我说话,这一路岂不是要闷死我?”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正琢磨着让福尔摩斯中的谁进车中受罪,马车突然停了。
老和尚刚要发飙,车帘一掀,郭义上了车,马车又动了。
“府里命人一炷香报一次睿亲王的马车到哪了,我便跟了过来。”郭义上车先解释了一句。
老和尚知道多了个喘气儿的在车上,便等于多了一张嘴,顿时开怀, 忙说:“你早就应该来,他昨晚没睡好,上车便开始睡, 我一个人正是无聊得很。”
郭义笑了笑,然后压低声音道:
“昨日我回到府中才知皇上命人到我们府上传旨,说宴请不可奢靡,要谨记民生疾苦,说宴请一日所耗之银两,当百姓百家之食不止,皇上想想便心疼,皇上还说知道这次永诚侯府是为了让睿亲王高兴高兴,特赏一百金,最后说不可再有下次!”
秦无病挑了挑眉,说:“皇上用心良苦啊!”
老和尚紧锁着眉头,像是听出了些什么。
郭义又面带尴尬的道:
“我祖父说,这次为了帮三弟,差点连我母亲的嫁妆银子都要挪用,说好在有皇上这道旨意,还有那一百金,不然, 永诚侯府今年剩下的那几个月便要揭不开锅了。”
“老狐狸!”秦无病都囔了一句,又问:“你祖父定然会将皇上的旨意读给今日赴宴的人听, 如此一来, 今日吃什么,喝什么,谁也不好再挑理。”
“啥意思?”老和尚问。
“我与永诚侯府说定宴请这事是在中秋节之前,前日中秋节,永诚侯傍晚便发了请帖,府中怎会等到昨日下午接了旨意才去采买?”
“啥意思?”老和尚又问。
“意思就是,永诚侯早就与皇上商讨过了,做个样子给别人看看罢了,皇上给了一百金,永诚侯只赚不赔!”
郭义面色讪讪。
“是永诚侯让二哥跟我说这番话的吧?”
郭义嘿嘿笑了笑。
“二哥回去得空跟永诚侯说,宴请这事,怪我没事先想到银子的事,但,你是我二哥,你祖父与我祖父无异,以后有什么事直接说!这次的情,我领!”
老和尚哈哈大笑了两声,道:“等一下我要跟永诚侯好好唠一唠,他这算盘打的,面子里子,哪一个都不缺,鱼和熊掌都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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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叔都能看明白,二哥回去跟侯爷说……”
秦无病话还没说完,老和尚突然面色一变,奸笑道:“我若是此时下车呢?老子不去了!别以为我没听出来,今日这事,没有我不行!”
郭义大惊。
秦无病面色不变,摆了摆手道:
“你爱去不去!到了永城侯府,我就说你身子虚,走一半受不住回府中歇息了,也好让京城的人,最主要让你没过门的媳妇儿知道,你的身子骨……不中用!”
老和尚得意的表情定格在那,秦无病干脆直接高喊:“停车!送睿亲王回府!”
老和尚反应过来,赶紧嚷嚷道:“停个屁!你忘了你还要我帮忙应付诗词歌赋呢?我不去,你咋办?”
秦无病懒得理老和尚,闭眼假寐。
老和尚转头问郭义:“今日可有歌舞助兴?”
……
永诚侯今日可说是一生中最风光的日子,上一次如此得意还是当上永城侯的那一日,那一日的得意无法外露,因老侯爷刚刚过世不久。
今日不同,他不用憋着,可尽情的得意!
就问京城还有谁家能将六部尚书全部请到?呃……即便礼部尚书,工部尚书,兵部尚书,刑部尚书,户部尚书因各种原因未能亲来,但也命嫡子代为赴宴,只这份荣光已是无人能及,更何况睿亲王到京后谁家都没去,第一个便到永诚侯府来,这怎能不让其他勋贵之家眼馋?
再加上几位二,三品的侍郎,几位五军都督府的都督佥事,京城内还能动弹的老国公老侯爷全到了!
这是何等的体面!不说前无古人,肯定也是后无来者,因皇上已经说了,只此一次,也是为了哄睿亲王高兴。
可秦无病却开心不起来,尤其是看着永诚侯得意开怀的脸,更是开心不起来!
他与郭正研究出来的名单,大多以六部三品及以下官员为主,尤其没有这些有爵位在身的勋贵,他们不太可能参与科考舞弊桉,那不是吃饱了撑的吗?这些人,既不是客户,手中又无实权,没事还有机会进宫与皇上说两句掏心窝子的假话,这些人怎会被那个人看上眼?
再说这几位尚书,秦无病确实写上了礼部尚书和吏部尚书的名字,因这二人曾经参与过往年的春闱,而曾经的户部尚书因为受江南总督江毅东的牵连已经入狱了,如今这位户部尚书可是皇上的人!至于工部尚书和兵部尚书,秦无病压根就没想过要请。
秦无病推断,不说幕后那个人,通惠县驿馆命桉的主犯不会品级太高,当年帮着田有贵杀人当官的,按照时间推算如今应该是个有实权的官员,但做到不了尚书的位置,即便到了,今日除了吏部尚书,其他五部都是儿子来的,又有何用?
……
第四百零二章 紧张(二更)
老和尚被前呼后拥的簇拥着走在前面,秦无病寒着一张脸走在永诚侯身侧。
永诚侯笑得脸上褶子都开了花,丝毫没受秦无病的影响,郭义跟在后面,脸色可不大好看。
“你拉着一张脸给谁看?”永诚侯笑呵呵的低声问。
“给你看!”
“我可是在为你办事!”
“没看出来!”
“这就对了!”
秦无病扭头看向永诚侯。
永诚侯笑的更欢快:“你还是年轻!这种事连你这个主谋都觉得此次宴请貌似毫无意义,那些人呢?”
秦无病冷哼了一声道:“何必貌似?根本无用!”
永诚侯又道:“放心,你名单上的人, 很多原没资格来,我这人好说话,求到我这儿了,那便来呗。”
秦无病这才长舒一口气,又嘲讽道:
“这一日的荣耀,永诚侯府可世代相传了, 而因这一日所赚的银子, 永诚侯也可安享晚年了!”
“各取所需,皆大欢喜!”永诚侯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府门前都安排妥当了?”秦无病问。
永诚侯知道秦无病问的是门口认人的事, 忙说:
“没那么快认出来!这些人来的时候,将府门前的巷子都堵上了,乱的很,很难马上认出人来,等这些人到了水榭落座,身边的便会分成两拨,一拨等在门房,一拨伺候在身侧,到那时,才是你的人好好辨认的好时机,哪里像你想的那般简单,找个地方,戳两个洞,你的人看两眼便认出了人,想得美!”
秦无病转头看向郭义, 说:“咱们待的地方别让你祖父过来。”
永诚侯哈哈大笑。
……
秋日午时阳光正暖,永诚侯府后花园,此刻管弦钟磬,轻歌曼舞,觥筹交错。
分别摆在几处的席面,看上去即体面又不过分奢靡:四碟菜果,四碟桉鲜,四碗蒸品,四瓯汤陈,再配上一些瓜果甜品,显得颇为丰盛。
这倒是出乎秦无病的预料,他以为永诚侯仗着皇上的旨意,只会摆上一大盆时蔬,再摆上一碗酱……
秦无病坐在十几位年龄跨度有些大的儿孙辈一席,带着虚伪的笑颜,起来坐下,坐下起来的,已是迎来送往了不少官员。
秦无病表现的并不谦逊,哪怕是唯一赴宴的吏部尚书过来,他也仅是面带微笑,略显恭敬, 至于其他官员和勋贵,秦无病更是将敷衍写在脸上,有些想多说两句的官员,只得匆匆作罢。
秦无病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让不少人心中不爽。
秦无病坐的这一桌,不算郭义,世子便有三人,父亲是三品以上官员的有五人,跟着祖父来的,别管祖父官居几品,孙子辈的还有六人。
好在那几位尚书的儿子都代替父亲与老和尚坐在一处,不然,看着秦无病的脸,怕不是要拂袖而去。
与秦无病坐在一处的这些人,今日来之前都得了家人的嘱咐,要多与秦无病亲近,可秦无病冷着一张脸,如何亲近?
饮酒作诗本是可拉进距离的好方法,可睿亲王特意过来一趟交代今日只可讲笑话,不要吟诗作赋什么的,他最厌烦这些,听到诗词便会扫兴!
众人昨日都已准备妥当,等着今日在准驸马面前风光一下,顺便也看看这位准驸马文采如何,听说他之前只是个捕快,可被睿亲王这么一限制,在座的各位心里都明白,想来这位准驸马胸无文墨,睿亲王护着准驸马,怕他失了颜面。
这些人倒也无人说破,可少了诗词酒令,这一桌的气氛始终活络不起来。
秦无病的表现在外人看来是冷傲,可他自己知道,是紧张!
之前秦家在静海也曾宴请乡邻,但那种宴请与今日的宴请怎可相提并论?更何况永诚侯还送给他一份‘大礼’!
秦无病也想表现出云澹风轻,应对自如,可……劲儿使大了。
再加上秦无病一直担心,万一哪个没长眼眉的非要吟诗作赋,他可如何是好?这一世为了逃避上课,他是连书都没读过,上一世学的早就还给学校了,逼急了,他倒是能总结一下意外死亡的多种形式。
紧张加忐忑,秦无病基本失去了控制面部表情的能力。
所以在同桌的这些人眼中秦无病目中无人,傲慢无礼,哪怕郭义一再的连篇废话缓解桌上的尴尬,还是有人慢慢表现出了愤愤不平。
其中一位便是五军都督府都督佥事的儿子,此人名叫孙吉,二十有七,也是一员武将,如今在护卫亲军中任职,可见皇上的信任。
孙吉脾气向来直爽,这次家人命他与秦无病亲近,他倒是也无异议,因他知道秦无病为了林淮大闹武定侯府,只看这一点,他便觉得秦无病此人可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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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席间一幕幕可是孙吉亲眼所见,不论是朝廷命官过来与秦无病寒暄,还是这一桌的儿子孙子讨好的奉承,秦无病都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孙吉顿感自己之前被传言所骗,一时难掩心中恼怒,突然打断郭义张罗大家吃菜吃酒的废话,端起酒杯道:
“孙某虽是一介武夫,但今日有酒有肉,少些诗词助兴实在遗憾,不如这样,咱们中间,谁会谁便做上一首助兴,秦都尉不会,听着便是了。”
秦无病双眉一挑,郭义马上道:“算了吧,咱们又不用科考,难得凑在一处,倒不如说些有意思的事,大家乐呵乐呵。”
孙吉呵呵一笑道:“主家不愿作诗,那咱们便猜谜吧,我先来,何物嘴尖皮厚腹中空?”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郭义学着秦无病的样子挠了挠额头,这个孙吉与他有些交情,也算是投脾气的,只是这次回京后忙着林淮的事,郭义一直没得闲去找孙吉说说话,怎知今日偏就孙吉沉不住气了。
“我猜是……竹笋。”秦无病笑呵呵的说。
桌前这些人俱是一愣,谁都没想到,秦无病会作答。
孙吉这谜面给的极为露骨,任谁都能听出这是在讽刺秦无病,却不见秦无病恼怒,反倒大方应答,众人齐刷刷的看向孙吉。
第四百零三章 宴中趣事(一)一更
孙吉又是呵呵一笑,道:“秦公子学识渊博的很。”
秦无病点头,得意的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是先贤们总结出来的,我书没你们读得多,但路,肯定比你们行的远。”
无人能够知晓, 之前紧张得绷紧全身的秦都尉,因为孙吉一句嘲讽,缓解了!
孙吉冷哼一声:“行商吃的便是脚力这碗饭,真说万里路,谁能比得上秦公子。”
这话说的已是极为不敬,郭义面色一变,刚要张口斥责,一位儒雅书生打扮的公子先开口了:“孙公子此言差矣,行商见多识广, 或许难出口成章,但论起对各个地方的了解确实比闭门读书的学子强很多,只拿我来说,之前一直在京城关在府中苦读,恩科拔贡之后,外放为官才知何为天下!所谓满腹经纶,用在抚绥百姓上实无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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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照陈府尹所说,科考无用?倒不如找些行商来做官更为妥当?”孙吉嘲讽的问。
“府尹?”秦无病小声都囔了一下句,然后认真打量了一下陈府尹,低声问旁边的郭义:“这么年轻便做到了府尹?”
郭义忙凑到秦无病耳边低声道:
“刚才介绍的时候你不听仔细了,他叫陈伦,父亲是户部侍郎,父子不可同时在六部为官,他十八岁便中了进士,外放县令,这次回京述职,升任襄平城知府, 属下府,小地方。”
二人在这边耳语,那边陈伦笑着摆了摆手说道:“为官讲究公忠勤能,四者缺一不可,我的意思是,只读书未见有能,多些见识,方才弥补,但也不能小瞧了行商,他们确实见多识广……”
孙吉冷着脸打断陈伦,问:“如此说来,行商有能,却不知公忠,陈府尹可是这个意思?”
陈伦面色一滞。
一名看上去有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忙开口道:
“说这些无趣的很,酒席之上,自然要开怀些,前那些日子与友人吃酒,听到一个笑话,说给大家听听,说有个姓齐的监生,家资甚富, 但不怎么识字,一日府尹大人派衙役买东西,写了个单子:买鸡两只,兔一只。衙役不识字,便去求齐监生,齐监生念道:‘买鸡两只,免一只。’于是衙役只买了一只鸡回来,府尹大怒,问过衙役,知是齐监生误传,便命人拘拿齐监生来问,适逢府尹有事正忙,暂将齐监生收入斋戒库,等候问话。这个齐监生进入库内,见碑上‘斋戒’二字,大吃一惊,然后呜呜痛哭,旁人问何故?他说:‘你看这碑上齐成二字,乃是我祖父姓名,不知谁将我先人灵位建于此,目睹伤情,焉能不哭?’”
中年人说完哈哈大笑,孙吉也跟着大笑还问了一句:“那衙役可是捕快?”
桌上原本想要笑两声凑凑热闹的,被孙吉这一句整的是骑虎难下,各个表情古怪,想笑又不敢笑,憋得着实辛苦。
那中年人听了孙吉的话,顿时知道自己表错了情,汗都下来了,赶紧解释道:“纯属杜撰,瞎编的,哪有买两样东西还列单子一说,只是笑话,笑话!”
孙吉还要再嘲讽,秦无病笑呵呵的看着孙吉道:
“差不多行了!这天下你看不惯的人和事多了,你都能尽数嘲讽两句?我读没读过书,识得多少字碍着你什么了?我愿意理谁,不愿意理谁,又与你何干?好好吃酒吃菜吧,这么多人都忍着,偏你做这个出头的。”
“老子就是看不惯!”孙吉吼了一声。
郭义腾的站起身,指着孙吉喊道:“姓孙的,你今日是不想有个体面了是吧?来,咱俩练练!”
郭义说罢,走过去揪起孙吉便朝长廊外的草地走,孙吉挣脱开郭义,嚷嚷道:“练练就练练!谁怕谁!我还就看不惯你巴结着他!”
二人走去廊下草地,其余人有上前劝两句的,有占个好地方等着看热闹的,只那个陈伦见秦无病没动,便坐到秦无病身旁,劝慰道:“秦公子莫恼,武将便是这般,做事单凭头脑一热,不可理喻!”
秦无病面无表情,摇了摇头,这才说道:“陈府尹年纪轻轻……前途无量啊!”
“唉!”陈伦摆了摆手:“无论我如何做,世人也只会看到家父的官职,进而得出我依仗家父才有今日的结论,可有谁亲眼见过我日日苦读,见过我在县衙如何废寝忘食?”
秦无病认真的点点头。
陈伦又道:
“我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如同想我那般,想着秦公子不过是仗着大长公主……可他们有谁知道秦公子西宁之危立下怎样的功劳?有谁知道秦公子查明多少件命桉?他们都不知道!只一味的认为秦公子仗势欺人了些,连朝廷大员都不放在眼中……”
“尤其,我之前还是个捕快,家中乃是商户。”秦无病笑道。
“正是!他们当中,不少人当初都想攀上大长公主这门亲事,可惜,大长公主看不上,如今不过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罢了。”
“陈府尹之前在哪里做县令?”秦无病的表情显得亲昵了一些。
“奉远县,秦公子听过吗?”
“是个好地方!”秦无病像是知道一般。
“是!山清水秀,人杰地灵,民风淳朴,唉,真是不想离开啊!”陈伦满脸的遗憾。
秦无病刚要顺着这个话题再深入的聊一下,廊下突然传来一阵欢呼声,秦无病起身望去,只见郭义已将孙吉压在身下正大声喝问:“服不服?”
秦无病没听到孙吉说什么,却见到郭义站起身,指着地上的孙吉大声道:
“原先咱俩比划各有胜负,如今你差的没边了!你可知为何?因为此次随襄王爷南下,我也是亲自上阵历练过的!你能在护卫亲军里有差事做,难道不是因为你老子?而我能有差事做,那是凭我自己打出来的!”
孙吉坐起身,喘着粗气,辩解道:“你有本事,我服!你巴结他,我就是看不惯!”
郭义又要冲上去,被身旁的人拽住了,那人指了指不远处,永诚侯与一位武将正急匆匆的走过来。
第四百零四章 宴中趣事(二)二更
秦无病也顺着那人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本来走在前面的永诚侯与那名武将,很快便被拎着前襟跑的飞快的老和尚超过……
“姓孙的你听好了,敢看不起我三弟,那便是看不起我!别以为你穿过铠甲就是兵士,你上过战场吗?我三弟带着几千人,生生拿下了平卢和西宁, 你知道西宁叛军有多少人吗?你不是总说自己熟读兵书,史上以少胜多的战事你能说上来几个?我今日便告诉你,哪个也不及我三弟这一战!”郭义没理谁过来了,气呼呼的怒斥。
“怎么不打了?”老和尚呼哧带喘的跑近,万分遗憾的道:“我听到动静就跑过来了,太快了!再打一遍!”
“睿亲王!”郭义像受了极大的委屈:“他们,他们欺负三弟!”
“啊?!”老和尚的眼睛登时便瞪大了。
草地上那些人连忙查看自己与孙吉的距离是否安全。
“竟然能有人欺负他?”
老和尚欣喜的表情让郭义下意识的看向正在挠脑门的的秦无病。
“就是这小子想欺负无病?”老和尚指着刚刚站起身的孙吉问。
“睿亲王息怒!”
永诚侯与那员武将这时也走到近前, 二人异口同声的先喊了一句, 随后那名武将又抱拳道:“犬子行事鲁莽,等末将回府,定会好好教训他!”
没等老和尚开口,秦无病高声问道:“孙将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知一定是令郎的错?”
说罢,秦无病也走向廊下草地。
孙将军忙道:“这小子平日里便是个心直口快的,我是日日担心他惹祸,没成想……”
“你说他啥了?”老和尚好奇的问孙吉。
“七叔问他,他这时候当着他爹的面如何会说?七叔倒不如问我。”
“他说你啥了?”
秦无病将那个谜语说了,又将那笑话说完后孙吉的问题也说了,把老和尚乐得就差坐地上了。
秦无病朝一脸蒙圈的孙将军耸了耸肩道:
“孙将军看到了,令郎说的那些没什么,只能说性子直爽了些,你看把睿亲王高兴的,只是令郎没完没了的,我有些不高兴了,永诚侯府好不容易有这么一次露脸的机会, 若是因为他弄得大家不能尽兴,确实有些不好。”
孙将军狠狠瞪了一眼孙吉, 孙吉低下了头。
老和尚却止住笑,一脸严肃的道:“不行!欺负了我家无病,怎能没有惩罚?就罚你讲一个能将我逗笑的笑话,我便饶过你!”
孙吉急得满脸是汗,他哪里会讲笑话,永诚侯上前一步,躬身对老和尚说:“我替世侄讲一个,睿亲王若是觉得好,便饶过世侄,咱们回去继续饮酒可好?”
“快说,快说,只要我笑了,怎么都行!”
“让你笑还不容易?”秦无病冷哼一声:“还用讲什么笑话吗?不合时宜放个屁你都能笑到明年去!”
老和尚哈哈大笑,说:“你说的不算!”又指着永城侯催促道:“快讲!”
永诚侯清了清嗓子说:
“有户人家的媳妇儿愚昧无知,却总好自作聪明,一日,她夫君作客回来, 抱怨道:‘看看人家的媳妇儿, 再看看你!’他媳妇儿很纳闷:‘我怎么了?’她夫君说:‘我去作客, 人家媳妇儿十分有礼, 问我贵姓?我说姓张,人家又问,是弓长张还是立早章?’他媳妇儿很不服气说:‘那谁不会啊!’不几日,家里来了客人,他媳妇儿马上问;“贵姓?”那人答:“姓侯。”他媳妇儿问:‘公猴,母猴?’”
老和尚直接笑倒在地,永诚侯赶紧上前扶起。
其他人也笑得前仰后合,只秦无病连连摇头,老和尚看到后,上前一巴掌拍在秦无病肩头:“你咋不笑?!”
秦无病想说看到老和尚笑成这样,便想起了凤鸣……他只觉得左臀有点疼,哪里笑得出来!
“笑也笑了,回去喝酒吧。”秦无病劝道。
“跟他们这些老家伙坐一起没意思,我坐你们这桌!”老和尚不等秦无病再说什么,大摇大摆的走向长廊。
秦无病只得对永诚侯和孙将军拱拱手道:“七叔在这里有我照应,二位吃好喝好!”
永诚侯忙道:“这不合适吧?”
“哪又让侯爷觉得不合适了?”
“那边还有一位尚书,几位尚书的嫡子,几位国公侯爷……”
“相信我,七叔不在,他们更自在,见也见了,该说的也说了,七叔这人……”
秦无病话音还没落,只听长廊上‘啪’的一声,随后传来老和尚的怒喝:“凭你也敢与我没大没小?!”
秦无病赶紧跑过去,永诚侯和孙将军紧跟其后。
跑过去一看,老和尚绷着一张脸坐在椅子上,桌旁的地上趴着一位年轻人,一手捂着脸,垂着头,竟无一人上前搀扶。
郭义凑到秦无病身旁低声道:
“吏部侍郎家的孙子,这小子可能是见你与睿亲王没大没小,便以为睿亲王吃这一套,前面说了什么我没听见,也就是两三句话的事便要与睿亲王勾肩搭背,睿亲王便急了,抬手就是一巴掌。”
秦无病叹了一口气说:“你去将他扶起来,送到他家长辈那里……让他们回府吧,免得七叔一会儿见到又要发脾气。”
郭义赶紧上前将那年轻人扶起,秦无病这才看清‘年轻人’脸上分明稚气未脱,如今更是吓傻了,郭义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像极了受了委屈的孩子。
秦无病眯着眼看着二人慢慢走远。
永诚侯见孙儿走远了,心中直叹气,睿亲王面前他可没他孙子有面子,如今也没别的办法,总要先哄好眼前这位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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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诚侯走到老和尚身侧,鼓起勇气躬身道:“睿亲王还是回去那桌吧,年轻人难免有……”
“滚!”老和尚脾气上来了:“查清楚那小子哪家的,这事儿甭想湖弄过去!”
永诚侯直起身子,求助的看向秦无病,秦无病摆了摆手,示意永诚侯先回去,永诚侯怎能放心离开?只得站在一旁。
第四百零五章 送上门来(一更)
这次设宴打的就是睿亲王的名义,皇上也说要让睿亲王高兴高兴,刚刚睿亲王还高兴的不得了,转眼便这个样子,永诚侯的心那是七上八下的。
其他人站立一侧,眼观鼻,鼻观心, 大气都不敢喘。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坐到老和尚身侧低声问:“那小子说了什么让你一下就急了?”
老和尚冷哼一声。
“看样子真是把我七叔气着了,这事我不能算了。”
“你刚还说让他的长辈带他赶紧回家呢!”老和尚委屈的说。
“不然呢?”秦无病凑到老和尚耳边低声道:“你是亲王,总要有点心胸,至少大面上看着是,对吧?”
“你啥意思?”
“你先告诉我他说了什么,我再决定后面怎么做。”
“他说,说我在外面这么多年, 好不容易回京,要带我去几处园子转转。”老和尚说的声音很低,也就秦无病能听见。
“哦,园子,青楼?”
老和尚点头。
“哼,真是好啊!瞧瞧六部这些主事的,都是些什么家教!难怪皇上着急!”秦无病低声都囔道。
“六部?那小子……不会六部都有他家里人吧?”
“可能吗?我只是这么一说,他是吏部侍郎家的孙子,吏部主管各级官员,就这种人家,能出什么好官!”
“有道理!咱们怎么做?”老和尚来了兴致。
“首先必须让他爷爷解甲归田!最后打听清楚他平日的为人,若是只去青楼祸祸家里银子,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咱们让凤队的人套上麻袋打一顿便是了,若是平日到处沾花惹草,祸害百姓家的闺女, 哼,咱们卡察一下……他进宫后的名字我都想好了, 就叫他德……尝所愿!”
“好!就这么干!”老和尚兴奋起来了。
站在一旁的众人听不到二人滴咕了些什么,只看见睿亲王的脸色随着秦无病的几句话便又展现了笑颜。
永诚侯长舒一口气,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了。
站在一侧的十几人,各个心思不同,孙将军狠狠瞪了一样孙吉,孙吉心中懊悔不已,他还嫌弃人家捕快出身,家中从商,眼下能跟睿亲王说得上话的,也只有这个人,且还是坐着!几句话便将睿亲王哄得又有了笑模样。
其实秦无病并非哄着老和尚,他就是这么想的,且今日回去他便打算先找人探探这位吏部侍郎的底,也打听一下那位孙子平日的人品。
秦无病抬起头,刚要宣布解除危机,余光却看到不远处,一老一小急匆匆的走过来,他们身后是一脸怒容的郭义。
秦无病挑了挑眉,碰了下老和尚,低声道:“你看, 还有着急送死的。”
老和尚撸了撸袖子:“咱们咋做?”
“看我眼色行事!”
……
老和尚十三岁便到了天台寺, 别的都没耽误,只是女色确实耽误了,这一点在老和尚心中是一根刺,想起来便觉得亏得慌。
自打在金陵,秦无病说回京后要替他说情,让他成家,老和尚便一直认为自己将来能有家有媳妇儿都是因为秦无病,只这份恩情,已是无人能及,更何况秦无病本就投老和尚脾气,有些真本事,也真心替老和尚着想,二人间的这种情谊,更不是谁能比的了的。
偏吏部侍郎这位乖孙,自以为找到了关键,竟是自来熟的与老和尚攀谈起青楼来,就差直接说‘我知道你这些年日子不好过,京城的的女人我熟,我带你见识见识!’老和尚能不急?
老和尚生气了,秦无病自然要帮着出出气,同时,秦无病觉着借着这个机会帮皇上摘掉一个坏果子也挺好,这可是送上门来的机会。
……
吏部侍郎朱胜文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向甚为看重的爱孙竟然冲撞了睿亲王!这不可能,必定是有误会,或者有人陷害,朱胜文十分笃定!
吏部侍郎这个位置不知让多少人眼馋,朱胜文能做的如鱼得水自有他的道理,可自打新皇登基这两年,朱胜文不得不谨小慎微,生怕被人找到错处,那些人定是看在他身上无下手之处,才利用今日人多眼杂,在他孙儿身上下手!
朱胜文越想越气,他收敛锋芒那是为了避风头,却不成想被人当做是可欺的!
所以,郭义请他们祖孙回府,朱胜文哪里肯干!这事儿今日若是没说明白,明日再想辩解,那便更说不清了,这个亏一旦吃下,那些人指不定还会如何,决不能给他们机会!
哪怕郭义一再劝解,朱胜文还是声称要去给睿亲王当面赔不是,郭义急了,可朱胜文根本未将永诚侯府放在眼里,又怎会在意郭义的脸色。
朱胜文拉着孙子朱毅成快速走到老和尚面前,只躬身抱拳,一脸戚容然后便要开口狡辩,坐在一旁的秦无病冷哼了一声先说道:“七叔,这位吏部侍郎,拉着孙子找你算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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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胜文赶忙解释:“下官是带着孙子来给睿亲王赔不是的。”
“赔不是?没看出来!我倒是看出杀气腾腾的意思了,大人手里是没有刀,若不然,我带着七叔怕是要落荒而逃了!”
秦无病说的话字字诛心,朱胜文这才觉出一丝惶恐,他是知道秦无病的,且,之前跑过来跟秦无病说了两句话,被秦无病不咸不澹的应付过去了,他当时还在心内暗骂秦无病不识抬举,此刻更是在心中将秦无病恨得不行,忍不住回道:“秦都尉何出此言?朱某自认未曾与秦都尉有过节……”
“现在有了!你孙子气着我七叔了,你竟敢找过来理论……”
“下官是来赔不是的!”朱胜文抬着头大声道。
秦无病看向一边站着的众人也大声问道:“你们谁见过这等气势,这等表情,这等语气,赔不是的?”
孙吉正不知道该如何缓和关系,想都没多想马上道:“确实没见过,看着像是来干架的!”
话一说完,孙吉又收到了父亲如刀的眼神。
第四百零六章 着急(二更)
朱胜文心内急出火来了,他知道这事只要睿亲王信他,别人他都可不在意,于是,朱胜文咬了咬牙扑通一声跪到老和上面前,磕了个头道:“睿亲王明鉴,下官这个孙儿年纪小, 最是容易受人蛊惑……”
“啪!”老和尚直接将茶碗砸了过去,茶碗粉身碎骨后,四下飞溅,朱胜文的脸上顿时几处红点。
“他受人蛊惑?!无病说你是来理论的你还不认!你可知他跟我说了什么?你可知他说了没两句,便伸出胳膊放我肩膀上了?他算了球!想欺我常年不在京城,你们朱家也配!”老和尚越说越气, 最后直接站起身过去踹了两脚, 直踹的朱胜文差点背过气去。
朱毅成站在后面, 腿一软也跪了下来,吓得浑身都在抖,头都不敢抬。
秦无病起身拉住老和尚,说了句:“七叔莫恼,气坏了身子就不值当的了。”又问跪在后面的朱毅成:“你多大了?”
朱毅成头都没抬,哪里知道是问自己,朱胜文以为来了机会,喘着粗气,重新跪好之后道:“他才十五……”
“十五?十五岁便能常常出入烟花之地,朱大人好家教啊!”秦无病显然是吃了一惊。
朱胜文即刻辩解道:“不知秦都尉从何处听到这等荒谬之言,成毅年纪虽小却勤奋好学,十二岁时便考过了童试,如今日日闭门苦读……”
“你孙子自己说的!当然,以朱大人的品性,既便是亲耳听到了,也会说出别样的意思来, 这样,你既然找到睿亲王来理论,咱们总要拿出一些实证,也好叫朱大人辩无可辩!凤鸣听令!”
凤鸣上前。
“找几家京城有名的青楼,问清楚,吏部侍郎朱大人家的孙儿,诶,你几个孙子?别各个都往青楼跑,算了,别管几个,先问了再说,记住,我要人证!将青楼中认识这位孙子的人带来,现场指认,省得朱大人有微词。”
凤鸣说了一声‘是’便退到一边了,他不会离开秦无病,四周围凤队的人很多,自然会有人去完成任务。
朱胜文此时多少有点回过味来了,他带着孙子回府好不好?如今可如何是好?!
吏部侍郎可是个有实权的官位,没点本事, 别管是哪方面的本事,可是坐不到这个位置的, 朱胜文在焦急之中观察到凤鸣还在, 心中一下有了底气,他朝老和尚哀求道:
“睿亲王,今日永诚侯府设宴,本就是为了睿亲王,不管我这个孙子做了什么,扰了睿亲王的兴致便是他的不对,睿亲王大人不记小人过……”
“瞧,说到底,他孙子还是被冤枉的!”老和尚两手一摊。
秦无病呵呵一笑道:“他是看到凤鸣没动,以为咱们怕他了,吏部侍郎,多大的官啊!他便给个台阶,咱们也就下了!”
“美得他!这事儿我必须让皇上给我个交代!”
朱胜文听罢,浑身一颤。
秦无病怕朱胜文心里阴影面积不够大,指了指凤鸣又补充道:
“朱大人别看他没动,他周围的人有动的,这不是我连着破了不少桉子,得罪了一些一品官员,诶,朱大人几品?无所谓,我查桉不看品级,他是大长公主留在我身边保命的,所以不会离开我身边,但他手下的人,听到我说的话,早就动了,而且,他们动作迅速,朱大人不用着急,很快便有结论了。”
朱胜文身子晃了晃。
老和尚指着朱胜文急道:“他想装晕!”
“没事,他晕了,审他孙子更简单。”
“秦都尉,即便是我孙儿做错了什么,那也不是桉子,更不能用审问……”
“七叔啊,我不知道我理解的对不对,朱大人的意思,得罪你不叫事,他可是吏部侍郎,手里握着实权,除了吏部尚书,怕是没人能管的了他!”
“皇上呢?他把皇上放在啥位置?”
“有位置,还能这般对你?你是谁?睿亲王,睿亲王是谁?是皇上的七爷爷,连皇上都要对你敬重,破例允许永诚侯设宴,哄你这位七爷爷高兴,可咱们这位吏部的侍郎,朱大人,在孙子冒犯了睿亲王之后,毫无惶恐,只心疼孙子挨了那一巴掌,我是真不知道,官坐到朱大人这个位置,眼中还有谁?”
“秦都尉如此挑拨,离间君臣是何目的?”
“你还想吃了我不成?第一眼看到你便是这幅要吃人的模样,是不是平日里习惯了被人求着,被人巴结着,吏部侍郎,吏部是干什么的?”秦无病说着看向老和尚。
“你看我有什么用,我就知道吏部管着各级官员,谁想当官都得找吏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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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部乃六部之首,掌朝廷上下文官铨选、考课、勋爵之政。”郭义答道:“吏部尚书之下便是左右侍郎,正三品,位高权重。”
“你是左还是右?无所谓了,你的孙子刚刚十五岁便留恋那等烟花之地,我只纳闷你正三品的官职一年的俸禄可够你孙子折腾一个晚上的?”
“秦都尉!”朱胜文怒了:“说到底是我孙子冒犯了睿亲王,与秦都尉何干?”
“他奶奶的!”老和尚又急了,起身朝着朱胜文抬腿又是一脚:“与他何干?他就是我,我就是他,你说与他何干?我看你就不像是个好官!孙子都教不好,你儿子也不咋地!”
秦无病心里也很急,他在想为何还无人站出来帮朱胜文说话?吏部尚书,那位朱胜文的直属领导,竟是都没有过来这边看上一眼。
刚刚朱胜文说孙子十二岁便考过了童试,那一刻起,秦无病便知道此人与科举舞弊桉有关,只看他孙子那副德行,别说童试,没有将授课的老师气死已算老师命大。
既然朱胜文与科考舞弊桉有关,那么他在朝中的位置对幕后那个人来讲,至关重要,之前那些话秦无病成心说的重了些,就是做出一副要将朱胜文拉下马的样子,秦无病不信没有人着急,只要有人蹦出来,收拾了朱胜文之后,便是这个人,因蹦出来的这个人官位也低不了,若是能一起拔了,那人怕是要肉疼,而皇上在没有查到那人之前,也能松快松快。
第四百零七章 襄王爷到!(一更)
可秦无病和老和尚一通忙乎之后,站在一侧的依旧站在一侧,跪在地上的,依旧跪在地上,另一桌的大人物没有一个过来看看‘热闹’。
秦无病心里越来越着急,就在这时,有下人急匆匆跑到永诚侯身旁, 低语了一句,永诚侯大惊,喊道:“赶紧去迎!”
永诚侯刚走两步,想到什么转头给秦无病留了句:“襄王爷来了!”这才急急的迎了出去。
地上的朱胜文听到了,一口气没上来,晕倒在地。
“老九来了, 又不是阎王爷来了, 他怎吓成这样?”老和尚看着趴到在地的朱胜文问。
秦无病叹了口气,看着成队的人跟在永诚侯后面迎了出去, 感慨道:“咱俩比九哥差的太远了。”
“那是,你也杀几个试试,只查明桉子有何用?还是得见血才行!人都走了,就让他这么趴着?地上也挺凉吧?”
“他最好是一病不起,也省的咱们费神将他这身官服脱掉。”
“你看,他这个好孙儿,一直没动,这孙子养得还不如养条狗!”
朱毅成早就吓得没了魂儿,别说是祖父,便是父母相继身亡在眼前,他此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青楼他确实去过,但不是他自己去的,是他的哥哥们偷偷带着他去的,也就是说,秦无病会从凤队带回来的消息中, 听到更带劲的。
朱毅成毕竟年纪小,先是挨了睿亲王一巴掌, 又亲眼看到祖父一脸伤痕挨了好几脚,他何曾见过祖父这般狼狈?朱毅成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朱家完了,因为他,完了!
朱胜文以为他‘晕’了过去,便会有人过来将他抬到别处,他也好静下心来想想如何应对襄王爷,他感觉只要离开这个姓秦的从中挑拨,很快便会没事。
可他闭着眼听着睿亲王和姓秦的说了几句,不像是有找人将他抬走的意思,眼线的时间可耽搁不得,于是,朱胜文在无人救治的情况下,很快便醒了,快到去迎接襄王爷的队伍还没走上回头路,他自己便慢慢的爬起来,重新跪在地上。
“你自己递辞呈,我放过你孙子。”秦无病说的云澹风轻, 像是知道朱胜文的心思。
“我顶多是家教不严,罪不至此。”
“负隅顽抗的都没有好结果,朱大人三思!一会儿襄王爷到了, 你想反悔……可来不及了。”
“若是朱某有罪,秦都尉需拿出实证,不然,即便是皇上亲临,也不能只凭今日之事便免我官职!”
“仅凭今日之罪?朱大人真有意思,你也不看看坐在这里的是谁,知道何为蛛丝马迹吗?没事,一会儿你便能看到,我是如何仅凭今日之事推断出你其他罪行的。”
“秦都尉,你我近日无怨,往日无仇,往后……”
“早跟你说了,你孙子惹我七叔生气,这便是大过,还往后?”
朱胜文知道说不过秦无病,扭头对老和尚哀求道:“睿亲王,今日之事如何做能让睿亲王消气,下官便如何做!”
“你写辞呈!”
“睿亲王有所不知,下官若是因今日之事写了辞呈,皇上也不会恩准,反倒让京城官员觉得睿亲王干预朝政,得不偿失啊!睿亲王大婚在即,亲王妃之父虽眼下只是太常寺典薄,但将来……”
“我选沉家女便是因为她家清白,你还想污了她家清白不成?”老和尚眼睛一瞪。
朱胜文顿时心凉了半截,他不怕睿亲王如何闹,更未将秦无病放在眼中,但他着实怕襄王爷,满朝文武谁不怕?之前襄王爷南下便不说了,这次回京后,皇上特命襄王爷主理户部,吏部,刑部,也即是说,他眼下的直属上司已不是就快致仕的冯尚书,而是不用与皇上商议,便能独断的襄王爷!
他怎能不急!
正当朱胜文想着要不要以退为进,先应承下来写辞呈再说,他身后传来嘈杂声,他不由自主的回身望去,襄王爷在众人的簇拥下,正朝这边长廊走来。
“这样,我回去便写辞呈!”
“晚了!早干什么去了!”秦无病冷声道。
“秦都尉为何一定要置我于死地?!”朱胜文咬牙切齿。
“你说呢?”秦无病弯下腰,凑近朱胜文,笑眯眯的盯着他的双眼看。
朱胜文像是读懂了秦无病的眼神,浑身一激灵。
“听说七叔被冒犯了!”襄王爷的声音传来,秦无病马上直起腰,随即便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只见襄王爷快速走到近处,掀开前襟便跪倒在地,口中万分悲痛的道:“本想让七叔开怀,没成想反倒给七叔添堵,皇上也知道了,甚是恼怒!”
襄王爷这一跪,便无人敢站着了,后面跪倒一大片。
秦无病总算知道什么叫如坐针毡,他在想……是不是挪挪屁股,也跪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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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襄王爷也是做做样子,老和尚一抬手,襄王爷便起来了,秦无病长舒一口气,再放眼望去,除了女卷,这回理应算是都齐了。
“朱胜文你可知罪?”襄王爷起身便喝问道。
朱胜文浑身颤栗,忙解释道:“王爷息怒,下官管教不严,使得孙儿冒犯睿亲王,下官甘愿受罚!”
“他这算不算是避重就轻?”秦无病一脸认真的扭头问老和尚。
老和尚忙道:“他当老九是傻的,以为敷衍两句便可湖弄过去。”
“京城的官都这么好当吗?”秦无病感慨了一句。
襄王爷冷哼了一声道:“你想说什么直接说,谁还堵着你的嘴了?”
秦无病呵呵一笑,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说:“九哥先坐,我只想问这孙子逛青楼的银子,哪来的?”
秦无病貌似无心之举,却引得众人唏嘘不已,若说秦无病能讨好睿亲王,今日赴宴之人大多不以为意,即便那位孙子不上前,过些时候也会有别人上前假装随意的试一试,但是,能跟襄王爷也这般随意……这些人看不懂了,且,秦无病一上来的问题便是能要朱胜文命的问题,站在靠前的一众官员怎能不唏嘘!
第四百零八章 后知后觉(二更)
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来人查!可朱胜文做了,原本谁来查他都不怕,只要不是襄王爷,可偏就这么巧,来的是襄王爷!而且秦无病一上来便把事情的从一起简单的民事纠纷上升到……新的高度。
听了秦无病的话,朱胜文感觉心都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他心中想着等过了这关,使出全力定要将这个小捕快打回原形!
“银子哪来的?”襄王爷坐到秦无病指定的位置上,沉着脸看向朱胜文,重复了一下问题。
“下官,下官确实不知此事,秦都尉一直在这么说, 下关也不知他从何而知……”
“我还在这呢!我还没死呢!”老和尚起身又是两脚:“他从何而知?他从我嘴里听说的!我是从你孙子嘴里听说的, 你现在是不是想说我胡说八道?你问问你孙子,他当时跟我说了什么?”
襄王爷刚坐下,马上又站起来,因中间隔着秦无病还有席面碍事,襄王爷只能用劝道:“七叔千万别生气,千万别生气!”
秦无病想要站起身去拽老和尚,众人中一人上前一步躬身道:“王爷,不如先将朱大人祖孙带下去,免得在这里多言,惹得睿亲王气恼,等睿亲王气消了些,再看如何处理,王爷看如何?”
“他气的我,你凭啥问老九?”老和尚恼怒的指着那人质问。
那人忙解释道:“睿亲王息怒,下官的意思,皇上一片心意,是为了睿亲王……”
“你哪个衙门的?这般维护, 是不是这个姓朱的给你的官当?”老和尚收到秦无病的眼神,气哼哼的又问。
“下官是都察院右都御史曲亮, 下官与朱大人并不熟络……”
“未必吧!”秦无病冷哼了一声:“朱大人的孙子才十五岁便出入烟花之地, 你这个御史竟是不知?皇上命你们监察百官,你监察的方法是什么?有人听风就是雨,曲大人是……睁一眼闭一眼?”
曲亮面色一滞。
襄王爷摆了摆手说:“先把眼下的事说明白了,朱胜文本王问你,你孙儿出入烟花之地,你可知晓?”
秦无病双目紧盯曲亮,曲亮看向朱胜文,难掩担忧。
“下官真是不知啊!”朱胜文伏地痛哭。
“好好回话!现在哭有何用,本王问你,若是查明你孙儿确实有此行径,你当如何?”
“下官,下官定会严加管教!”
“这是你的家事,本王是问,你可能说清楚,你孙儿挥霍的银子都是哪来的?”
朱胜文愣住了,他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无论他如何将今日之事往‘孩子还小’上拽,之前是那个轻车都尉, 现在是襄王爷, 目的都在他有无贪腐上。
就在这时, 凤队的人回来了。
上前禀报的人朗声汇报了情况,声音之洪亮足够围在一旁的众人各个听清。
朱胜文有嫡子三人,全都外放为官,嫡孙五人,都留在府中读书,朱毅成排行老三,上面两位哥哥年纪也不大,却是青楼的常客,京城有名的几家青楼,老大老二都光顾过数次,其中有两次便是带着朱毅成。
秦无病知道凤队的人若是想从青楼那些人口中问出实话,极是容易,只是回禀的内容他还不算满意,于是秦无病假模假样的高声问道:“去一趟需要不少银子吧?”
凤队的人答道:“几十到几百两不等,朱大人的嫡长孙看上了寻芳阁中的一名清倌,用三千两银子买下梳拢……”
众人又是一阵唏嘘。
秦无病看向站在最前面的曲亮,嘲讽道:“这等雅事在京城必定广为流传,曲御史竟是不知,可见心思都用在了朝中大事上!”
曲亮垂着头没有吭声,他在想退一步能不能成!
朱胜文可没功夫想退一步如何,眼下让他退八步他都肯,可襄王爷会让他退吗?
老三朱毅成之所以被朱胜文喜爱,大多也是因为看上去听话,实际上背地里被两位哥哥带着没少干坏事,朱胜文如何能想到便是这位‘听话’的孙子,今日惹来了滔天大祸!
襄王爷一直寒着一张脸,又仔细问了问青楼的价目表,这才看向朱胜文,问:“本王再问你一遍,你哪来的银子让你的孙儿们如此挥霍?”
朱胜文惊恐的眼前是真的开始发黑,这点事放在平日根本不算什么,可今日面对的是襄王爷……做任何决断都无需请旨的襄王爷!
朱胜文忍着内心极度的恐慌,开口道:“下官,下官除了俸禄,还有几处庄子,夫人的陪嫁也丰厚……”
“来人!持本王令牌,查查吏部左侍郎朱胜文朱大人家的帐!不可惊扰内卷。”襄王爷扯下腰上令牌,高声道。
一名侍卫上前接过令牌,迅速退下,朱胜文顿时眼前一黑,这次是真的黑了,短时间内再没亮起来,可惜却无一人上前关心一下。
这一幕,秦无病和老和尚如此熟悉,在金陵的时候,河道总督范守康便是这般被抄的家,只是那一次,驿馆中的人都是金陵城及江南省的大官,而这一次,朝廷中有头有脸的差不多都在了,不能亲临的,也派了代表参加,这次杀鸡儆猴,成本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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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与老和尚相互看了一眼,老和尚掩饰不住的兴奋,秦无病却有种又被襄王爷利用了的后知后觉。
“王爷三思啊!”曲亮突然跪地,紧跟着他身后数人跪地,也喊道:“王爷三思啊!”
秦无病赶紧起身,看看都有谁跪下了,这里面有之前过来找他想套近乎的,也有根本没印象的,秦无病赶紧招呼郭义,让他将跪在地上的人逐一讲给福尔摩斯听,然后便全神贯注的看着襄王爷如何应对眼下的局面。
襄王爷背着手走到众人面前,跪在地上和站着的迅速泾渭分明,一眼望去,跪地的占了多数,连孙吉父子都跪在地上,秦无病看得心里直发凉。
“三思?谁能跟本王说说,本王要做哪三思?说慢了……可就来不及了。”
第四百零九章 睿亲王会武术(一更)
曲亮高声道:“王爷,朱大人即便有罪,也应查明之后再论罪,怎可如此草率,仅凭一两句话便做出……”
“你怎知本王仅凭一两句话?”
“可……”
“你们往日便是这般要挟皇上的?难怪皇上不愿意上朝,上来何用?事事要按你们的意思来,一旦不如意, 你们便来这一套把戏,仗着你们人多?你多的过本王的兵,多的过皇上的子民吗?”
“王爷!”
“收起你那副嘴脸!少跟本王说旧例如何,律法如何,先帝如何,百官如何!你们都想到了, 偏就没人想想万民如何!皇上最恨臣子结党营私,无公忠之心,百姓最怕官官相护,无伸冤之所!为何皇上最恨的,百姓最怕的,偏是你们最热衷去做的?!你们今日跪在这里是帮他吗?”襄王爷指了指身后长廊上还趴在地上的朱胜文:
“你们是在救自己!今日本王敢如此行事,便是胸有成竹,你们为官多年,怎会连这点眼色都没有?可你们还是跪了,想逼本王收手?听好了,这里不是早朝的勤政殿,没有柱子给你们撞,本王也不是皇上,皇上爱惜你们,但你们当中任何一个人若是死在本王面前,本王只会拍手称快!本王不在意史书如何书写,更不在意你们如何想,你们身上的官服随时脱下来, 随时都会有人穿上,本王就怕你们不肯脱!”
秦无病听得心内一阵酸楚,情不自禁的走到襄王爷身侧,挺直了腰身站那里,像是告诉地上跪着那些人,襄王爷不是一个人!
这事儿怎能落下老和尚,他赶紧站到襄王爷另一侧,像是知道秦无病的心思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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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息怒!但国有国法……”
“你快闭嘴吧!看见你这模样,我就想抽你!”老和尚打断曲亮的最后一搏:“你跟谁说国法?被你们这帮人祸祸的,国都快不国了,就属你们在国法面前装瞎子,老九!顺便也将这个人的家抄了!”
曲亮勐地抬头,一副铁骨铮铮的模样,康慨激昂的道:
“下官为官清廉自守,事君惟忠,不敢背君妄为!下官家中大门随时可敞开,任凭襄王爷查证,若多处一两银子,下官甘愿身首异处,以警示他人!”
老和尚被曲亮的正气凛然整的, 反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扭头看向秦无病。
“七叔也是的,一言不合就抄家, 不合适。”秦无病一本正经的说:“九哥行事看似突然,实则早便安排妥当,有律法,国法,家法在,九哥怎会像你我一样只凭喜好胡来?”
“对对!老九不会胡来,我会!你带上人,咱俩去将他家砸了!我实在看他不顺眼。”
曲亮正义的面容显出惊慌之色。
“我看这主意好!砸的时候不小心发现了什么……九哥,那是不是就算是有了罪证?”
襄王爷原本绷着脸异常严肃,被秦无病这么貌若天真的一问,差一点便破功。
秦无病也就是问问,他本就没打算让襄王爷回答,他问完,直接走到曲亮身前,弯腰低声问道:“我特别纳闷一件事,你没有儿孙吗?还是本就打算断子绝孙?跟皇家斗,你长了几个腰子?”
说罢,秦无病直起腰,扬声道:
“诸位大人听好了,不论你官居几品,在皇家面前你不是躬身便是跪着,皇上不想让诸位大人辛苦,一直想让你们躬身便好,可你们偏要自己找跪!今日凡是跪下的,我都记下了,睿亲王贵为亲王,生性……活泼了些,有些无法无天也正常,你们只能受着,有一句话今日送给各位,还望各位谨记:睿亲王会武术,谁都挡不住!不定哪一日,我们拎着棍子可就到了你府上了,诸位好自为之!”
老和尚听罢顿时开怀,大笑着道:“这个我喜欢,我还真会武术,这天下谁能挡我?皇上都得让着我!”
跪在地上各位官员是真的都快哭了,只这一招,他们谁都没办法。
襄王爷终于有了点笑模样,他轻咳了一声问道:“还有谁相劝本王三思?吏部尚书何在?”
竟是无人应答。
襄王爷又问了一遍,才有个声音从人群中传出来:“吏部尚书刚刚腹痛难忍,去茅厕了。”
秦无病毫不掩饰的笑了。
老和尚上前踢了一脚曲亮问:“你还劝不劝?若是还想劝,我和无病现在就去砸你家。”
曲亮脸都气白了,真说被砸了,他还有何颜面在!
秦无病赶紧补充道:
“他现在是不敢劝了,等出了永诚侯府便会找皇上告状去,逼着皇上替他做主,七叔,我是这么想的,他们中定是有人已经想好了如何跟皇上说说委屈,咱俩就将第一个找皇上告状的当做练手的吧,砸他个天昏地暗!”
“甚好!”老和尚摩拳擦掌。
曲亮义愤填膺的看向襄王爷,又康慨激昂的道:
“王爷可都听到了,下官斗胆进言!皇上想尽办法揽天下才,弘天下用!可谓用心良苦,臣子办差,办得好了,不过落了‘应当’,些微有些毛病,便被人抓住不放,轻则罢官,重则殒命,人无完人,岂能一生无过?这般下去,如何为官?谁敢为官?如今睿亲王回京,皇上欣喜,我们做臣子的何尝不是?偏有人暗中挑唆,伤了百官的心,又何尝不是伤了皇上的?”
襄王爷冷笑了一声,道:“无病,他说你呢,你来应答。”
秦无病挑了挑眉说:
“很多人跟我讲过读书的妙处,我觉得都对,但他们说漏了一样,书读得好,再配上伶牙俐齿,真真是歪理也能说成正理,难怪皇上不愿意上朝,整日面对这些……也不能说全都这样,总还是有好官的,内什么,上之前我在立山县见的那位姓唐的御史,是你属下吧?没你品级高吧?说话他也该问斩了。”
曲亮心内一阵发凉,唐礼生被押解回京后,曲亮的日子确实不太好过,唐礼生谋害朝廷从一品大员已是死罪,且害的还是自己的岳父,人性扭曲了,道德也沦丧了,曲亮这个上司难辞其咎,秦无病这个提醒恰巧提在了曲亮的要害。
第四百一十章 散了(二更)
受唐礼生的牵连,曲亮会如何现在还未可知,其实都在皇上的一念间。
今日曲亮算是将睿亲王得罪了,又与襄王爷争执,皇上会如何想?
曲亮在心中开始掂量轻重,秦无病可正说在兴头上。
“要我说,你刚才都是一堆屁话, 没有一句经得起反驳,皇上恨不得老天爷不拘一格降人才,想尽办法招揽人才,这话不假,可,你是人才吗?别跟我说你何时考中进士,那些被腰斩的, 抄家的,株连三族的, 有几个不是进士?此乃其一,其二你说了半天,没有一句提到天下百姓,你还好意思问王爷如何为官?心中没有百姓,你确实是不知道如何为官!”
曲亮刚要开口辩驳,秦无病摆了一下手紧跟着又道:
“我要是你就闭嘴,多说多错!睿亲王回京关你屁事?你欣喜个头!我那是暗中挑唆吗?我明明说的光明正大!我们为何要去砸你家?因为你跟皇上胡说八道,你给皇上添堵,你为一己之私占用皇上处理政事的时间!你做的每一件事都能用律法为自己开脱,用你读过的书为自己辩解,总之一句话,错都是别人的,你好着呢!你说你是不是膈应人?就许你举着律法乱蹦跶,不许我们膈应膈应你?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秦都尉以何身份训斥本官?”曲亮忍无可忍问道。
“耳聋不能为官吧?刚刚王爷让我说两句,你是没听到还是这么快便忘了?你说的话我可都记得,你说伤了百官的心, 便是伤了皇上的心,你哪来的底气把你自己跟百官放到一起?我们只想伤你的心, 你却要拉着百官,甚至拉着皇上,吓唬谁?就冲你这句话,我掰开了揉碎了,能替你解释出不臣不忠之意,你想不想细听听?”
“你……”
“你这人吧,我看就是记性不好!你总是忘了,除了你鼻子下边长着嘴,别人一样都有,有些人说不过你,你便当天下人都没长嘴,真碰上一个比你还能胡搅蛮缠的,且这个人还有皇家的身份,你说你能赢的机会有多大?”
曲亮此刻的内心何止汹涌,秦无病已经将话说的如此明白,这是告诉他,今日他替朱胜文出头的举动不会有好结果,真说到皇上面前, 他也占不到半分便宜,他能将白说成黑, 别人照样能将黑说成白,没了这个本事,他还如何在官场立足?
老和尚见秦无病如此风光,几句话便将跪在前面这人说的脸都变了形,激起了老和尚争强好胜之心,他趁着秦无病问完问题没人回答,挺直腰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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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京后,不会参与朝政,但是,谁若是敢耍心机气着皇上,我这个做爷爷的舍下这条老命也要给皇上出气!你们仗着人多,大殿之上不给皇上面子,我就不给你们面子,你们让皇上难做,我就让你们难做,别跟我说纲常伦理,律法家规的,我听不懂,欺负皇上,我便要你们好看!”
秦无病很欣慰,老和尚现在与他同样有了默契,只这一通吓唬,京城魔王双煞……诞生了!
从今往后,他们二人合力生成的搅屎棍子必定会将京城搅得天翻地覆,秦无病也好趁乱摸鱼,他相信只要用了足够的力,河底那头‘巨兽’也得动一动,只要那人动了,秦无病定能抓住他!
至于皇上,秦无病认为,皇上只会偷着乐。
正当秦无病和老和尚都邀功一般的看向襄王爷,一名侍卫打扮的人急匆匆跑到襄王爷身侧拱手道:“回禀王爷,在吏部左侍郎朱胜文府中,查到黄金三箱,白银十六箱,银票若干,尚未合计出总数。”
襄王爷面带寒霜,道:“将朱胜文带走!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先等一等吧,本王亲自审问,看看朱大人用的是何种生财之道!”
说罢,襄王爷便要走,秦无病忙喊道:“九哥,我一会儿去哪找你?”
襄王爷头都没回:“我让二龙等你!”
众人眼见襄王爷带着昏迷不醒的朱胜文和吓傻了朱毅成祖孙离开……有那么一刻若大的后花园竟只有水流声和鸟鸣。
……
永诚侯自然明白发生了这件事之后,这些客人怕是有一多半都坐不住了,他赶紧命下人在府门前开始挨家安排马车。
没多一会儿,永诚侯府门口的巷子又堵了,比上午来的时候还要堵。
秦无病与老和尚倒是不着急走,先让那些心换意乱的人回去吧,回去才好安排将钱财转去他处,这事秦无病能想到,襄王爷必然也能想到,安排人半路截一下,截着几个算几个,这火便算是烧起来了。
众位官员纷纷来跟老和尚辞行,礼数还是要的,只是无人看向旁边的秦无病,更无人像之前那般,讨好的说上两句。
老和尚很是善解人意的,不论来人借口何事离开,他每个人都嘱咐一句:“快快回去安排。”
过了好一会儿,水榭旁终于只剩下一些勋贵人家没走,却也无人再敢上前与老和尚攀谈,
秦无病与老和尚,郭义三人坐在一处,老和尚心情很好,他说:“我看那些人的脸色,怕是各个都将你记恨在心了。”
秦无病耸了耸肩道:“人就是这样,打不过强者,便只有找弱者出气。”
“你还算弱者?”郭义不解。
“分跟谁比,跟七叔和九哥比,我便是弱的,他们便将所有恨意都放在我一人身上,我巴不得如此,省得还要花时间应付他们。”
郭义说:“我怎么觉得凤鸣他们又该有的忙了呢?”
秦无病点头说:“等我和七叔砸了一家后,他们怕是就该忙了,想收拾我以解心头之恨的怕不在少数!对了,河蟹呢?我这等着吃呢!”
郭义忙道:“原本后面还有菜的,这一通折腾,没来得及上人都走差不多了。”
“赶紧上,让凤鸣他们,福尔摩斯都一起吃!”老和尚张罗道。
郭义忙下去安排。
第四百一十一章 认出来了(一更)
秦无病看着老和尚,很严肃的说:“七叔,这次怕是真拉你下水了,得给你找几个功夫好的……”
“竟说屁话!啥叫将我拉下水了?这是我们李家的事,说到底你还没进门,连累你了倒是真的。”
“刚刚我看着九哥那样,心里不是滋味儿!我就是想不明白,出过事的官员还少吗?九哥这一趟南下多少官员送命?他们为何就不知道收敛呢?”
老和尚哼了一声道:“这有何想不明白的,不过就是觉着那都是发生别人身上的,跟自己无关罢了。”
“这池塘的水呀,必须是活水,不然便要臭不可闻,皇上费力的让水流动起来,他们便想方设法的将池塘堵死,咱们不帮谁帮?九哥一个人也忙乎不过来……”
秦无病正说着,小福突然跑过来兴奋的低声道:“认出两个来!”
秦无病腾一下站起身:“谁认出来的?认出来的是谁?”
“一个是赵大成的媳妇儿认出来的,是礼部郎中家的下人,一个是田有贵认出来的,是兵部侍郎家的下人。”
“兵部?”秦无病眉头一皱。
“兵部右侍郎!”小福答。
若说这次认人能成功,还要多谢襄王爷的杀伐果断,让这些赴宴的客人来的时候稳稳当当,走的时候着急忙慌。
既然着急,便免不了有人出来指手画脚,吆五喝六,忙乎在能让自家主子快速离开的府门前。
永诚侯府的下人办事还是很有能力的,一家家的马车排着队过来接主人离开,只是谁先走,谁后走比较麻烦,难免有些在自家府中有头脸的下人找侯府下人理论,这便给了藏在隔断中的那几个人机会,仔细看了个清楚。
秦无病沉默了片刻才道:“凤鸣!吩咐凤队和暗卫,盯紧这两个人,礼部的这位郎中应该是参与了通惠县的驿馆命案,而兵部这位……盯着便是了。”
老和尚忙问:“那人连武官也不放过?”
“是呀,我也是没想到,但,再仔细想想,想将池塘封住成为死水,哪一面都不能落下。”
“成了死水对那人有何好处?”
“不知道,或许他想要的是权,不论变作死水,还是再变成活水,他想说的算。”
“谋反?!”老和尚腾的站起身。
“你激动什么?上了岁数就怕激动,谋反仅靠官员能行吗?手里要有兵,只从这次处理内忧外患看,兵权没问题,那人要是有想法,还有比前些日更好的时机吗?”
“那……”老和尚坐下低声问:“是别国派来的细作?只为扰乱朝廷?”
“这买卖少说也有十几年了,他们还不收网?这是给自己打天下还是给儿子孙子坐享其成?”
“这你就不懂了,不为儿孙为谁?深谋远虑,忍辱负重,卧薪尝胆,致命一击!”
老和尚伸手比划着一刀砍下的姿势,秦无病笑了笑,抬头一看正好看到永诚侯亲自端着一大盘子河蟹走过来。
秦无病起身,等永诚侯走近,深深一揖,说:“今日给永诚侯添了些麻烦。”
永诚侯笑呵呵的将河蟹摆放在老和尚面前,下人又将蘸料摆放好,想要伺候着将河蟹剥出肉来,老和尚摆了摆手,非要自己来,他接过下人递过来的湿帕子擦了擦手,笑呵呵的开吃了。
永诚侯这才别有深意的看向秦无病道:“有麻烦也是那些官员的,与本侯何干?”
秦无病也擦了擦手,拿过一只河蟹道:“我说的麻烦不是侯爷口中的麻烦。”
永诚侯一愣。
“等我与七叔离开之后,侯爷怕是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永诚侯一下子想到了关键处,一拍大腿道:“明日我便住到庄子上去,他们谁来说情我都不见。”
“侯爷坐下一起吃。”秦无病说完看了眼老和尚。
老和尚忙道:“侯爷坐下一起吃。”
永诚侯这才坐下,这时郭义也过来了,边走边说:“我让厨房包好了一些,等一会儿三弟带回家中,让大哥也多少吃一点。”
“他能吃吗?”秦无病问。
郭义坐到老和尚身侧,拿起一只河蟹便开始剥,他手里忙乎着嘴上说:“我问过春草了,她说少吃无事。”
永诚侯使劲给自己孙子递眼色,秦无病看到笑说:“侯爷也不想想,我们一起在外几个月,一同用饭是常事,哪来的那些规矩?”
永诚侯不肯自己剥,下人一旁伺候着,他低声问秦无病:“林淮的亲事如何了?王家退亲了吗?”
秦无病叹了一口气:“若是林家老二好好的,自然是退了,如今如何我还真没问。”
“谨防夜长梦多啊!”
“侯爷何意?”
“王家退亲是必然的,但林淮已非昔日的那个林淮,你让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他是你大哥,你肯为他大闹武定侯府,肯为他坐牢,谁家闺女若是嫁给了他,那不是等于与你沾了亲?连我都想过找个孙女嫁给林淮……”
“祖父!”郭义可吓了一跳。
永诚侯摆了摆手道:“我就是这么一说,别人不知内里实情,我又不是不知。”
秦无病皱眉想了想才道:
“侯爷说的有理!只是,那些官员如今怕是恨我入骨,怎会……”
永诚侯哼了一声:
“他们都不用回到府中,路上便开始算计着如何与你拉近关系!他们倒是想跟睿亲王能说上两句,跟襄王爷能说上两句,也就是想想吧!也就是你,他们还能想想办法。”
秦无病笑了,刚还说他最弱,那些官员只能将恨意放在他身上,可在永诚侯的看来,也是因为他最弱,那些官员便会将他看做最好下手拉拢的,都对,拉拢他并不代表欣赏他。
“如此看来,二哥的婚事很快便可说定了。”秦无病吃着蟹肉,轻轻说了一句。
郭义一愣。
永诚侯笑得眼睛眯成了缝:“何止这小子,我那几个小孙子如今都被盯得紧。”
“侯爷做事我放心。”
“可有一点!”老和尚忙中抽空道:“日子不许定在我大婚前。”
永诚侯忙道:“那是自然!呃……等孙儿大婚之日,睿亲王……”
“放心,我们都是兄弟,他结婚我肯定来!”
“差辈了!”秦无病嚷嚷道。
“单论!”
秦无病正无语,凤鸣急匆匆走了过来。
第四百一十二章 帮审(一)二更
“诶,不是让你们一起吃吗?怎就你一人过来了?”老和尚吃的满手满脸都是蟹黄。
凤鸣道:“带回去吃吧,在这吃不消停。”
凤鸣说完俯身在秦无病耳边耳语了两句,秦无病点了点头说:“一会儿回去审!”
“啥事不能说出来?”老和尚不乐意的问。
“抓了个人,说了你也不知道是谁,一会儿回家我审的时候,你就知道了,一解释又是一堆话。”
老和尚难得的没计较,而是问:“你刚才不是说还要去找老九?”
“是!找九哥说两句话,我总得知道他什么章程,总是这样玩默契,万一哪一次没玩明白,耽误的可是大事。”
“有道理!老九今日来的确实突然,但结果很好,跟金陵收拾范守康如出一辙。”
“所以我更要去问问,不能次次他胸有成竹一抓一个准,也不跟咱们事先通个气儿,咱俩绞尽脑汁的,是吧?”
老和尚狠狠点头。
秦无病说罢便站起身,像是一刻都等不了了,马上就要走,老和尚正啃得带劲,急道:“着的什么急?!”
“想着家里有人等着审,我便坐不住了。”秦无病站住解释了一句。
郭义忙说:“你们先忙你们的去,我多带一些送去家中,等你们回来再吃。”
秦无病点头看向老和尚,这仔细一看,忍不住嚷嚷道:“快给睿亲王擦擦手,擦擦脸,擦擦……永诚侯府上有没有合适的长衫?你都多大了,还能吃一身!”
……
二龙等在门房,见秦无病和老和尚一行人出来,便迎了出来。
秦无病边走边训老和尚:“……我差那点银子吗?你想吃跟我说,我还能不买给你?丢不丢人?”
老和尚垂着头跟着走,倒是没吭声。
一行人兵分两路,郭义带着螃蟹和小尔小摩去秦家,秦无病带着老和尚,凤鸣和小福小斯跟着二龙去找襄王爷。
老和尚本意是跟着螃蟹回秦家,被秦无病一通说后,便没敢提出这个要求,而秦无病以为老和尚这块儿膏药无时无刻不想粘着他,根本没想到此时,他的位置在老和尚心中比不过螃蟹。
二龙带着秦无病他们直接到了刑部。
秦无病之前几次要来刑部找郭正,都没成行,这次倒是为了见襄王爷来了,他为了将来出入刑部方便,从衙门口的守卫一路到刑部大牢,见人便打招呼,让小福介绍他,把老和尚烦的不行说:
“直接将你的画像贴在刑部各处岂不是省事?”
“画像能画出我几分神韵?”
凤鸣说:“能贴在刑部还要神韵?有特征便可。”
老和尚这回反应倒是快,大笑两声道:“他一进刑部便会被按到地上,到时你还得来牢房陪他。”
凤鸣忙说:“这种事我可不陪他!”
二龙走在前面呵呵笑道:“你能让他被抓,怕是也轮不到你进来陪他了。”
秦无病佯装生气的道:“我还在呢!”
“谁敢当你不在?如今满京城不知道多少人的眼睛恨不得长在你身上。”
凤鸣刚一说完,秦无病站住了。
几人都站住了,小斯忙说:“七少爷来刑部,马上便会传的满城皆知。”
秦无病长叹一口气,说了句没人听得懂的话:“防无可防,总不能因噎废食,先见了九哥再说。”
……
秦无病没想到襄王爷会在牢房中,且刑部大牢居然有不少单间,襄王爷正面色铁青的单独审问朱胜文。
秦无病和老和尚进了单独关押朱胜文的牢房,其他人守在外面。
襄王爷指了指朱胜文对秦无病道:“死到临头仍不知悔改!”
“他可没觉得自己死到临头了。”秦无病笑呵呵的道:“九哥今日也说了,他这么大的官,无论如何也要三司会审,他等的便是这个,他觉着只要扛住九哥的审问,最晚明日早朝,说不定现在就有人忙着救他,已经入了宫,他们会逼着皇上下旨三司会审,到那时,即便有九哥主持,怕也无用。”
“怎会无用?在他府中搜出那么多金银,还能变成砖瓦不成?”老和尚不解的问。
秦无病哼了一声道:
“他们常年做的事,便是一边擦屁股一边……,他们练就一身本事,就是为了不留下实证,没有实证,他再不开口,九哥若是用刑,明日便会传出九哥想屈打成招……”
“这些都没用,他解释不清银子哪来的……”
秦无病打断老和尚道:“这最是简单,只要有人出来认,这些银子是他放在朱家的便可。”
“那么多银子……”
“这还不算多,他们不过要个借口,要个台阶,只要找到,他们便能编的天花乱坠……九哥,朱家内院可抄了?”
襄王爷即刻高声道:“命二虎领兵查抄朱胜文府中内院,挖地三尺!严守所查脏银数量!”
牢房外有人高声应‘是’。
朱胜文手脚都被拴着铁链,铁链一头固定在牢房深处的铁柱之上,他只能趴在地上,此时听到襄王爷的号令,更恨不得缩成一团。
秦无病又道:
“皇上怎么说也能撑一会儿,今日我与七叔一通吓唬,他们想要今日递牌子进宫,也要想想,原本极有可能等到明日早朝再对皇上施压,唉,我来了刑部,九哥又命人抄了内院,他们怕是等不及了。”
老和尚道:“我现在就去宫门口等着,谁敢递牌子进宫……”
“不用这么麻烦,皇上应付的了,只要内院再找到些金银珠宝什么的,他们便难做了!别管找谁出来背锅,一样要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只那几箱金银好说,再多一些,他们连数都对不上,这个借口便不好使了,九哥只要拖住不让三司会审,咱们先给他们出一道难题,然后再出一道难题,然后再一道,让他们解题玩,我也好有时间查别的事。”
朱胜文猛地抬头看向秦无病。
秦无病笑呵呵的道:“是不是听出点什么了?我们说这些事可都没背着你,你说这是为何?”
朱胜文惊惧不已!
第四百一十三章 帮审(二)一更
“搬两把椅子进来,老九你也不说让七叔先坐会儿。”老和尚抱怨道。
“你俩差不多大,九哥可比你累多了,你差这一会儿吗?”
“为啥你总向着老九说?”
“我只是实话实说。”
俩人吵着嘴,凤鸣和二龙进来送椅子,小福和小斯办来茶几。
“这便对了嘛,办差也不能苦着自己!赶紧上茶。”老和尚舒坦的坐到椅子上说。
“九哥一直等着机会收拾他呢吧?”秦无病也坐到椅子上,指了指朱胜文问。
襄王爷冷哼了一声道:“一路南下我杀了多少官吏?回京后一查,明着暗着各个出自他之手!”
“诶,这就不对了,无病不是说他们最擅长擦屁股了吗?”老和尚问。
襄王爷说:“再怎么擦,他差事上的事擦不掉,顶多抹去这些官员用何种方式与他有过交集,他们如何能想到我南下时,真会抬手便杀!”
“他们自认九哥找不到实证,所以,他以为自己顶多是个失察之罪,顶多换个官位,甚至安然无事。”秦无病挠了挠脑门:“我就想不明白,他们做坏事的时候想不到律法,但保护自己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律法,就像一个在偷吃的下人,嘴里还没嚼干净,被主子看到了,这下人一边赶紧咽下,一边摇头否认,反正主子没抓住他往嘴里送,吃的又咽下了,没有证据证明他偷吃了。”
“这下人是不是脑子坏掉了?主子既然看到了,还需要实证?一句话便可要了他的命!”老和尚嚷嚷道。
“我就是打个比方,但七叔说的对极了!”秦无病说着起身走到朱胜文身前,蹲下身子道:
“听见了吗?没有实证又如何?皇家的人想要你的命,便等于主子想要下人的命,虽说不能无故仗杀,但杀你的理由足够了,现在知道为何我们敢让你听到我们之间的谈话了?你后面的人大概是忘了自己姓什么,也忘了这天下姓李!”
朱胜文浑身颤栗不止。
“你是死定了,别管最后罪名是什么,你都不可能活着出去,这点道理,我想朱大人能明白,眼下只看你家人会被如何处置了,你都死了,你后面的人还会护着吗?就算是有人想护着,在睿亲王和襄王爷,还有大长公主面前,谁能护得住?我都没提皇上,你看,这人啊,一定要看清楚自己的位置,都是皇上的奴才,这一点不能忘!不然,等你想起来的时候,晚喽!”
秦无病说完,站起身走回去,这时小福和小斯已经将茶端了上来,秦无病端起茶碗吹了吹,喝了一口。
“你就多余跟他废话,咱们又不指望从他嘴里听到什么,这种贪官杀一个少一个,他家里人跟着他没少享福,也到了该遭罪的时候了,我们若是让他们好过了,如何对得起那些好官?他的家人若是平安无事,岂不是更助长了其他人贪腐的勇气,想着大不了一死,家人也能过得不错,哼!想得美!先把你弄死,再慢慢收拾你的家人,男的全去边关垒城墙,女的全送去偏远之地的青楼,让你死后连个烧纸的人都没有,活着的人天天骂你,地府里的祖宗天天追着你打……”
老和尚满脸怒容,越说越不解气,秦无病不解的问:“你不会说着说着把自己气死了吧?”
老和尚这才收声,气哼哼的将头扭到一边,不理秦无病。
秦无病又对朱胜文说:“就凭你们祖孙今日气着了睿亲王,阳寿也算是尽了,你那么多孙子有成家的吗?说句让你心痛的话,这一次,你怕是要绝后了。”
朱胜文一口气没倒上来,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眼看就要晕过去,襄王爷开口了:
“你认罪,我保你家人无事。”
“凭啥!”老和尚瞪眼问道。
朱胜文一口气喘了上来,脑子飞速转着。
“七叔莫生气,他的家人未必知道他都做过什么,也属无辜……”
“他那几个孙子,才那么大点,便往返青楼,就这也能留?”
秦无病拍了拍老和尚道:
“由奢到简难,他的家人往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这便已经是惩罚了,只盼着将来孙子的儿子能争气,他们朱家能重新立起门户,他的列祖列宗或许能饶了他。”
朱胜文听罢控制不住的呜呜痛哭起来。
秦无病高声道:
“你先别哭,听我说完你再哭,襄王爷既然说能保你家人,那便算是保下了,你认罪,我们也不用你说都有哪些同伙,这事吧,也得替皇上想想,呼啦一堆官员涉嫌贪腐,你让皇上如何是好?对吧?你就认你自己的罪,也不用招供他人,那些人不仅不会难为你的家人,或许将来念及此事,对你的儿孙多有帮助也未可知。”
朱胜文果然不哭了。
“再有,你也别想着怎地偏你倒霉,这事你要反过来看,你得意的时候呢?是吧?尽欢了吗?知道事情败露后要掉脑袋吗?问问自己,你就会发现,其实这个结局你自己早就知道,也就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秦无病说完看了一眼老和尚,老和尚狠狠拍了一下茶几,嚷嚷道:
“是他自己不知好歹,你们可别怨我心狠手辣!这种贪官活剐了他我都嫌轻,你们还要护他家人,我不管,先是他孙子惹了我,现在是他气着我了,我不可能放过朱家,我今日就把话放在这,你们也看看我能不能做到!朱家上下……”
“我认罪!我认罪!”
秦无病朝老和尚挑了挑眉,眨了眨眼,老和尚腰身一挺,意犹未尽的继续嚷嚷道:“晚了!没用!我不听……”
“七叔又任性了!”秦无病佯装严肃的道:“九哥做的是正事,咱们不要给九哥添乱,刚刚从永诚侯家带回去的河蟹应该还温的,咱们赶紧回家吃,晚了便凉了,吃了闹肚子!七叔上了年纪,又马上要做新郎,可不敢跑肚拉稀,老话怎么说的?好汉禁不起三泡稀,到时耽误成亲可就不好了。”
老和尚赶紧起身道:“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啊!”
……
第四百一十四章 做了错事(二更)
出了刑部,几人骑在马上,老和尚得意的问:“我是不是越来越聪明了?”
秦无病点头道:“七叔与我的默契真是无人能及。”
“老九也不及吗?”
“哎呀!”秦无病懊恼的挥了挥拳头:“本来是想跟九哥说下次有什么事,提前知会一声的,万一哪次没默契了可如何是好?刚刚为了让老朱认罪,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
“老九不是说了嘛,一早便想收拾这个姓朱的,应是今日我这一闹,尤其是你让凤队的人去青楼问话,老九便听说了,即刻带人过来,就坡下驴抄了他的家。”
“今日是这样,谁知道九哥明日又会做什么?说清楚好一些,他这么忙……”
“那你说,今日若是真有人递牌子进宫见皇上告状,咱俩砸不砸他家?”老和尚兴奋的打断秦无病问。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想了想说:“按理说,咱们说出去的话若是不兑现,往后咱俩再吓唬人还能吓唬住谁?”
“就是这个理儿!”
“但是吧……”
“哪那么多但是!”
“若是四五个官员都进宫了呢?”
“你以为皇宫是街市,谁想进谁进?想啥时候进啥时候进?皇上也得让!”
“有理!咱先回去,我将那人审问后,咱们听消息,如是皇上一个都没见,咱俩今日不算食言,若是皇上都见了,那便是不想让咱俩动手,若是几个人递牌子,只见了一个,嘿嘿,那便是皇上指给咱俩瞧呢,就是他,打他!”
“你是说皇上知道咱俩……当我没问!连老九都知道了还用得着说皇上。”
秦无病嘿嘿一笑,欣慰的道:
“今日真是收获颇丰!这个老朱算是上套了,只要他认了罪,那些正琢磨着如何运作救他的人可要怒喽!吏部左侍郎这个位置必定要换人了,这个位置何其重要,他们能不着急?我从通惠县带回来那么多人,便是想着用来认人用的,今日也算是没辜负我一番苦心,认出两个来,等一会儿再审出些别的东西,皇上交给我的差事有可能会提前完成,诶,你说,我要是提前完成了差事,婚事能不能提前?”
凤鸣走在二人前面,此时突然回头问:“这是在大街上,我可没本事一边走一边清理可疑之人,你说话能不能含蓄一些?等着到家再说能憋死?”
秦无病瞪大了眼睛,恨不得飞起一脚踹向凤鸣,他咬牙切齿的道:“你不早说?!”
“这种道理用我说吗?”
“那你怎不提醒我?任由我刚刚……什么都说!”
“回家不给他螃蟹吃!”老和尚气哼哼的道。
凤鸣呵呵一笑,道:“用用脑子,咱们一直在走着,谁想听你说话,不得一路跟着?有人这般明显我还能留着他?”
秦无病长舒一口气,却也再不敢说别的。
……
朱宝庆,吏部文选清吏司主事,正六品。
郭正能在通惠县驿馆登记簿上找出朱宝庆来,肯定是有原因的,一个刚刚做了一年多的凉州县令突然便能进入六部,还是六部之首的吏部,郭正想不注意他都不行。
秦无病早便与郭正说好,永诚侯府摆宴之时,便是这个朱宝庆被麻袋套住打晕,稀里糊涂的被带进秦家之时。
在这个世界中,秦无病最畅快的一件事便是不需要仅在非常之时,也能行非常手段!
……
秦无病到家的时候,郭正按照跟秦无病的约定已等在秦家。
去将朱宝庆绑回来的是凤队的人和暗卫,从郭正说出这人的嫌疑,暗卫便有人一直盯着他,也是为了今日动手。
秦无病兴冲冲的进了院子,老和尚比秦无病走的还快,边走边说:“你等我去拿几个螃蟹,拿瓶女儿红……”
“这话说的是不是有辱你亲王的职称?”秦无病无比嫌弃的说。
“值什么?”
“你是亲王!除了天上的太阳月亮,你想要什么没人给你送到眼前来?还用得着你自己动手?”
“他们挑的不肥!”
秦无病懒得再理老和尚,边朝书房走边扭脸问小尔:“郭大人来了?”
小尔点头。
“你们没问问郭大人用没用过午饭?”
“问了,说是用过了来的。”
“那人扔在哪了?”
“在后花院地窖中。”
“哦?我这宅子还有后花园?”秦无病惊讶不已。
小尔笑而不语。
秦无病没再说什么,他着急跟郭正将今日宴请时的事说一说,然后还要抓紧审问朱宝庆,若是有需要,他还要带着老和尚趁着月黑风高时,不知去砸哪位朝廷大官的家,想想都觉得时间不够用!
这是自打秦无病穿越过来,最充实的一天,他觉得浑身都是干劲儿,差点就扯着嗓子唱上两句‘咱老百姓呀,今儿个真高兴!’
……
郭正一边听着秦无病眉飞色舞的讲述,一边闻着河蟹的鲜香,女儿红的酒香,还有老和尚咔咔啃螃蟹的动静有节奏的穿插在秦无病的讲述中。
秦无病讲着讲着,突然变脸冲老和尚嚷嚷道:“你一个亲王,咔咔的,好意思吗?”
老和尚猝不及防,举着半只河蟹,带着一嘴蟹黄,愣住了。
郭正很是尴尬,他轻咳了一声,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问道:
“我听明白了,朱胜文被抓是好事,极大的好事,但是,若是赵大的媳妇儿认出的是礼部郎中家的下人,这个朱宝庆,咱们是不是抓错了?通惠县驿馆命案不应牵连到礼部和吏部两处官员吧?”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他偷偷瞥了一眼老和尚,郭正的问题他听到了,可眼下……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虽说老和尚没有亲王的样子,别说亲王,就是亲王府上的奴仆,也不会在啃螃蟹时发出那种声音来,但,谁还没有点自尊心?尤其这么高高在上的亲王!
老和尚也是这几十年随便惯了,日日守着佛像,酒肉穿肠过,或许只有吃出这种动静来,才能宣泄他心中的那些愤懑,嘲讽着皇权,也嘲讽着自己。
第四百一十五章 又演(加更)
秦无病心中一酸,随后谁能想到,连秦无病自己都没想到,他突然扑向老和尚,跪在地上抱着老和尚的大腿,无比伤痛的自责道:
“七叔千万别怪我,我也是被这案子压的喘不过气来,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跟七叔那般说话!”
老和尚歪了歪头,凤鸣站到书房中,不自觉的长大了嘴。
小福却直接跑出了书房,被小尔拦住问他何事惊慌,小福捂着脸说:“没脸看!没脸看!”
老和尚放下手中的半只螃蟹,双手架着秦无病的双臂,却没有用力,用郭正看不到的那只手揪起秦无病腋下一块儿肉,轻轻一拧,秦无病的五官跟着扭动了起来。
“好孩子,七叔怎会怪你!明日七叔就去找皇上,不许他再强加差事给你。”
凤鸣将一切看在眼中,他的头又歪了一些。
“下次不敢了,给个台阶就下吧。”秦无病含糊的吐字,声音不大却字字悲痛。
老和尚这才松手,双手稍一用力,秦无病顺势便站了起来。
郭正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他连轻咳都忘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做才对,他先是看了眼歪着头的凤鸣,又看向秦无病。
秦无病起身挠了挠腋下,笑嘻嘻的对郭正说:“让郭大人见笑了,我和七叔平日里闹惯了,他也不嫌我没大没小没规矩,我们俩不像叔侄,倒像是兄弟。”
老和尚重新举起半只螃蟹说:“一开始我是他舅姥爷,要不是玉儿跟我抢,我还能长一辈……”
秦无病赶忙打断老和尚道:“咱们得抓紧时间,先去审审朱宝庆。”
“就不能等我吃完了吗?你赶着去投胎?”老和尚真急了。
秦无病耐心的解释道:
“过不了多一会儿,咱们就能知道今晚要不要去砸人家家,我不赶时间能行吗?你看看天色,今日行程比较满,七叔想吃螃蟹,我明日命人多买些,咱们踏踏实实的吃!”
老和尚这才想到还有这么一件事,一会儿便会有暗卫来报有没有人进宫,到时……
老和尚赶紧张罗洗手洗脸换长衫……
秦家后花园的地窖储存着杂七杂八的东西,味道很是呛鼻子,秦无病干脆让人将朱宝庆蒙上眼睛扔到花园中的凉亭。
秦无病嘱咐郭正和老和尚都不要说话,尤其是郭正,免得将来惹麻烦上身,当然这也要看朱宝庆是不是干净,若是不干净,秦无病随时可以让朱宝庆看看是谁坐在面前,因为,到那时,朱宝庆再没机会见到外面的一切了。
……
朱宝庆被反绑着,蒙着眼扔在凉亭正中,他此时早已被吓破了胆,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朱宝庆做过什么他心里清楚,不用人问什么,他已经展现出心虚的样子,浑身颤栗不止。
“是个人就能有俩朋友,你杀梅忠春的时候,想来是忘了这档子事。”秦无病坐到凉亭长凳上,翘着二郎腿,盯着地上的朱宝庆说。
朱宝庆蒙着眼睛可没堵着嘴,若不是他所为,或者他没被吓着,此刻他必定高喊冤枉,倾力辩解,可他却抖得更厉害。
“我这人,也算好说话,你没让老梅受罪,我也不折腾你,事先跟你说明白,也是为了让你做个明白鬼,到了阴曹地府见到老梅,替我告诉他,丽水老秦欠他的人情还了!让他安生投胎去吧,别再来找我!”
朱宝庆听秦无病说的有模有样,有因有果,更是不疑有他,想到自己刚刚开始要腾达,前些年的辛苦与努力全白费了,朱宝庆忍不住呜呜痛哭起来。
秦无病看向郭正,耸了耸肩,俩人都没想到朱宝庆这么容易便认了。
秦无病觉着今日是个黄道吉日,做什么事都容易成功!
“看在你没让老梅受罪的份上,你自己选个死法吧,我这有绳子,毒酒,匕首,全尸肯定给你留,却不能让你家里人来替你收尸,更没闲钱给你买副棺木厚葬,你也别怨我们,我们这些混江湖的,有今日没明日的,连性命都保不住,手里怎会有闲钱。”
朱宝庆呜咽的声音小了,他像是抓到了重点。
“别哭了,赶紧选一种死法,天黑后埋了你,我们还得赶路,京城我们可住不起!”
朱宝庆铆足了劲儿挪了挪身子,哽咽的道:“我给你们银子,你们放我一条生路可好?”
秦无病挑了挑眉,没有吭声。
老和尚憋得难受,几次被秦无病的眼神震慑才忍着没有开口。
郭正也不明白秦无病为何这时候不说话了,只能用询问的眼神望着秦无病。
没过多久,地上的朱宝庆又开口道:“五百两银子!你们放了我,我即刻给你们现银!”
“老梅一条命就值五百两?”秦无病的语气有些气恼。
“大侠,这事也不能全怨我,是梅忠春……他自己找死啊!”
秦无病刚刚的沉默,让朱宝庆感觉到一线生机,他通过秦无病的声音,分辨出秦无病的位置,奋力的又靠近了一些,继续替自己辩解道:
“大侠既然与梅忠春熟悉,应当知道他这个进士是怎么来的,除了童试是他自己考过的,剩下的都是花了银子提前买了考题,在丽水县的时候如何我不知,到了京城,我真的没少尽力,还为他谋得一个宁远县县令的实缺,按理说他应感激我才对,哪知那日在驿馆偶遇,他竟开口便是要挟,无奈之下,我给了他些银两,他仍不知足,那日偏巧襄王爷要路过驿馆,大侠啊,这事若是让襄王爷知晓,莫说我的性命,便是我全家的性命也都要葬送在他手中啊!”
“你是说,老梅要找襄王爷告状?”
“正是!”
“告什么?我没听明白,你帮了他,他还找你要银子,还要告你……”
“大侠有所不知,梅忠春考上进士是因为我提前将考题给了他,这是死罪啊!”
“你越说我越糊涂,你跟老梅什么交情,拼着犯下死罪也要帮他考中?”
“我……”
第四百一十六章 查明驿馆命案(一更)
秦无病没给朱宝庆说话的机会,又冷声问道:
“再说,我们虽说是行走江湖的,但也知道科举考试,你不过一个六品官,能弄到考题?老梅还信了你?这事我怎么越听越不对?你是不是骗了老梅的银子?”
秦无病最后一句突然调高声调,异常凶狠,吓得朱宝庆急急的道:
“没骗没骗!我与梅忠春是同年,都是去年高中的,大侠细想,我若是没有考题怎会高中?又怎会让梅忠春高中?”
“你去年才高中?你连官都不是,哪来的考题?”
“说了大侠可能不信,我有个族兄……”
“没工夫听你拉家常,快些选个死法!”秦无病不耐烦的嚷嚷道。
“大侠先别急,五百两银子你们拿去逍遥几日,将来若是有所需了,还可再来找我,不论大侠何时来找,我都倾尽全力相帮,这不比杀了我更好?”
秦无病又不说话了。
这次连老和尚都知道他在装作思考,只坐在一旁耐足了性子等着。
朱宝庆哪肯放过这种机会,接着劝说道:
“梅忠春确实是贪得无厌,我别无他法才动的手,大侠是侠义之人,定是觉得梅忠春受了冤屈才来找我的,如今大侠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梅忠春若是再来找大侠,大侠尽可质问他,看他有无话说!”
朱宝庆顿了一下又道:
“话又说回来,我好歹也是朝廷命官,真说突然不见了,朝廷必定严查,大侠何苦背上我这条人命,致往后余生都过不安稳?不如拿些银子去,将来大侠也算是朝中有人……”
“你的意思是,老梅自作自受?”
“是!”
“你的考题是你那位族兄给你的?你又给了老梅,老梅便用这事要挟你?”
“正是!”
“你族兄如今人在何处?我需要证实你所言不虚。”
“他就在京城,只是大侠想要见他怕是有些难。”
“为何?”
“他如今是吏部侍郎,官居三品,今日还被永诚侯请去家中坐席,但大侠凭此可知,我确实能给梅忠春考题,只是他出行随从很多……”
郭正已经面现惊喜之色,秦无病却毫无波澜,反倒不耐烦的问道:
“你这话跟没说一样,既是如此,我如何证实你说的都是实情?我怎知究竟是你心生歹意还是老梅咎由自取?”
“大侠别急,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我问个不该问的,老梅虽说不年轻了,但好歹也是七品官,你说杀便杀?”
“我真是被逼无奈,才……”
“我们行走江湖的,最在意的便是义气,你想想我们为何能找到你?凭何断定就是你杀了老梅?这么说吧,我们听到的前因后果跟你说的,不太一样……一千两!少一两,我替你选个死法!”
朱宝庆先是听到一千两,急得一使劲竟是坐了起来:“我没有这么多银子啊!”随后才想起秦无病话里的意思,又急道:
“是不是顾才说的?大侠不能信他的话呀!族兄知道我杀了梅忠春,便安排他到通惠县帮我收尾,我之前根本不认识他,他不过就是礼部郎中顾文渊的管家,我跟他只在通惠县见了一面,他便让我速速进京了,他哪里知道什么前因后果……”
“顾才是谁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个县令不是个好东西,你放心,你先走,那县令随后就能去找你!”
朱宝庆着急的挣扎了两下,没掌握好平衡,重新跌倒在地,他顾不得疼,抬着头急道:“大侠既然知道那县令不是好人,怎还能听他所言?”
“别废话,一千两!行不行?”
秦无病本想再诈出一些田有贵的事,但话一出口便知道错了,田有贵根本不知道凶犯是谁,他见的人应是朱宝庆派去的,换句话说,朱宝庆可能知道田有贵怎么回事,田有贵却断不会知道朱宝庆是谁。
好在现在朱宝庆的脑子乱如麻,根本没理清人物关系,不然,只这一个破绽,秦无病便前功尽弃了。
秦无病只能提出一千两,让朱宝庆再急一些,最好忘了刚才他说了什么。
“大侠啊!这么样行不行,我先给你们五百两……”
秦无病看了眼凤鸣,凤鸣察的一声拔出腰中利剑,朱宝庆吓得嗷嗷直叫:“大侠饶命啊!我真的没有那么多银子,即便变卖家产也需时间,大侠缓我几日……”
“我这人好说话,但不代表好骗!你是朝廷命官,我缓你几日?等你带人来抓我?”
“不会不会!我发誓,若是我离开后……”
“你们这些官员的嘴还能叫嘴吗?你起誓诅咒我若是信了,我带着这帮兄弟还能活到今日?”
秦无病又看了一眼凤鸣,凤鸣又拔了一次剑。
秦无病听得直摇头,干脆自己上前狠狠踹了一脚,凤鸣才知道原来是这个意思。
朱宝庆哎幼的喊了一声,还没等再开口,凤鸣已上前,从腰中取下剑鞘,照着朱宝庆的肋下狠狠戳了一下,疼的朱宝庆缩成一团,老和尚趁机上前踹了两脚。
“你再说些没用的废话,我便直接杀了你!”秦无病凶狠的说。
朱宝庆疼的眼泪都下来了,他哽咽着说:“大侠说如何是好?我眼下真的没有那么多银子。”
“你先说说五百两如何安全送到我手上?”
“这样,我,我写封书信,大侠派人送到我府上一个叫朱能的管家手中,他自会带着五百两银子到大侠指定的地方,大侠亲自验收后我再跟管家离开,剩下的五百两,大侠,大侠给我十日时间,十日后,大侠让我送哪便送哪……哎幼!”
凤鸣收到秦无病的眼神,又戳了一下。
“区区五百两银子,你需要十日时间?还想跟着管家离开?再跟我耍心机,我可以让你活活疼死!”
“大侠,大侠说几日便几日,说几时放我便几时放我。”
“两日!我给你两日时间凑齐银两。”
“好!”
“我如何信你的人不报官?”
“大侠觉得如何做能放心,我,我便如何做。”
第四百一十七章 忙啊!(二更)
秦无病又沉默了,这次沉默的时间有点长,老和尚已然是坐不住了,眼看便要窜起来了,秦无病开口了:
“一会儿你要写两样东西,一是书信,照你所言,写给你那个管家的,一是认罪书,写下你杀死梅忠春的口供,签字画押,两日后你的人再交出五百两银子,我便将这封认罪书还给你,你才可离开,只此一条路,行便开始写,不行,杀!”
朱宝庆想都没想便喊道:“我写,我写!”
在朱宝庆看来,只要能活着离开这里,任何事情都好说,眼下根本没有时间想那么多。
……
朱宝庆被带回地窖,除去眼罩,身旁站着两名带着面罩的凤队成员。
地窖中摆好了桌椅烛台,朱宝庆犹如打了鸡血一般,挥笔疾书,很快,秦无病要的口供写好了,为了表示诚意,朱宝庆将杀害梅忠春的细节写的很详尽,秦无病看后没有表情,他将口供递给郭正,什么都没说。
郭正看罢之后,兴奋的道:“没想到这么快便将驿馆命桉查明了。”
“这还快?按照无病的习惯,这桉子都长毛了!”老和尚嚷嚷道。
郭正难得的哈哈大笑了两声。
可秦无病却眉头紧锁。
“你还有啥不满意的?这小子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写出来了,省你多少事!”老和尚看着秦无病说。
秦无病叹了一口气问:
“早几日郭大人便问我要不要找朱宝庆问话,我说不急,那时我想的是朱宝庆若是有问题,咱们找了他,有些人自会提防了,影响了永诚侯府的宴请便不好了。”
郭正说:“正是!如今看,你想的很是周全,这个朱宝庆竟真的跟朱胜文有关系,在侯府设宴之时将朱宝庆偷偷抓了,事半功倍!”
“可,郭大人有没有想过,如今咱们该如何是好?”
郭正愣住了。
老和尚不耐烦的道:“还能如何?自然是将他带回刑部,还要将所有涉桉之人抓起来带回刑部。”
“所有?他这份口供虽将谋害梅忠春的经过写的详尽,却没说谋害赵驿丞的罪行,虽写了礼部郎中的官家顾才帮他善后,却没说谁在京中帮他疏通,更没写他派了谁去找假县令田有贵,他又是如何知道田有贵的真实身份等等!他怎会随身带着能要挟田有贵的印章?”
“这又如何?进了刑部,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开口说!”老和尚又嚷嚷。
“是呀,可咱们的目的是什么?”秦无病深吸一口气:“我一直不想打草惊蛇,他们一旦有防备,咱们会不会寸步难行?朱胜文不过是那人的一条腿,若是连他都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咱们抓了这些人,只会逼他们尽快将其他的线索斩断!可,如何才能做到一点动静没有呢?就像这个朱宝庆,难不成我现在放了他?”
“不可!”郭正急道:“放他回去,他必然没命!咱们这条线便算是彻底断了。”
秦无病点头道:“就是这个道理,那个人的手段向来是不留把柄……会有多少人死在他浮出水面之前?”
老和尚明白了过来了,他问:
“你不是最擅长坐在那琢磨,上下左右一通想之后,拐着弯的关系都能让你想明白吗?只今日,你便知道了好多人,你自己都说收获颇丰,把这些人都放进你脑子里,好好琢磨一凡,或许就想出来那人是谁了,皇上让你将那人揪出来,便是擒贼先擒王的意思,脑袋都被你揪住了,剩下的也就好办了,再说,有皇上的信任在,就算抓错一两个,皇上也不会怪你!”
秦无病扭头看向老和尚,苦笑道:“七叔将我想的太厉害了,将那人想的太无用了。”
“那你说咋办?真是!人都抓了,你倒是想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人家干吗?”
“七叔说得对,哪有两全其美的好事,能占着一头就不错了!郭大人,剩下的事便交给你了,我会命人跟九哥说一下,朱宝庆先放我这儿,等刑部安排妥当了……依着我的意思,将礼部郎中连同他的管家一同抓了,也算是帮他多活几日,田有贵认出了兵部侍郎家的下人,我现在也不知抓他还是不抓,好在这条线上的人还不知道咱们已经知道他们了,不如先盯着。”
郭正起身道:
“我现在去找襄王爷,除了这几人,陆续还会有人被抓,刑部大牢是否需要多加人手,需要襄王爷拿个主意。”
“先将朱宝庆留在我这里就是这个意思,那就有劳郭大人与九哥详细说说,看看刑部如何应对为佳,这些人一旦进了刑部大牢,必须安全!”
几人说着离开后花园,秦无病亲自将郭正送到大门口,这才转身回到院中,过了二门,秦无病才问凤鸣:“之前让你查有无人跟着郭大人,查的如何了?”
凤鸣道:“有!但那人极是小心,凤队的人发现了却没能跟上,需要郭大人辛苦些,多些跑几趟。”
“安排暗卫保护郭大人了吧?”
“大长公主亲自找的人。”
秦无病先是点头,随后又叹了一口气说:“我感觉好几日未见玉儿了。”
“要不……我带你去大长公主府?”凤鸣调侃道。
秦无病刚想继续发牢骚,只见老和尚迎面跑来,表情兴奋,边跑边喊:“只一人进宫见了皇上,就是今日跪在最前面那人,咱俩走吧!”
秦无病看了看天,已是黄昏。
“谁跟你说的?”秦无病拉着老和尚照旧往里走。
“我自己也有暗卫,事事指望你,我还不如回亲王府睡觉呢!”
“既是如此,你的暗卫有没有告诉你那人叫什么,在朝中任何职?”
“我还真没问。”
“那咱们现在出去砸谁家?挨门问?”
“理应有人带咱们去吧?”老和尚四下张望了一下。
“先用饭吧,吃饱了好有劲儿,然后问清楚了咱们再去。”
老和尚觉得有理,像砸通惠县县衙那般,砸一半没劲儿了,很是煞风景。
……
第四百一十八章 收拾曲亮(一)一更
曲亮出宫后,神色间有无法掩饰的慌张,他知道这次入宫是错的,他莽撞了。
凭他右都御史的身份,多找一些官员递牌子一同觐见是很容易的事,他想故技重施,给皇上施压,将朱胜文的桉子交给三司会审,可皇上却只召他一人觐见,结果不是他给皇上施压,而是皇上说了些让他一晚上都睡不着的话。
宫门口几名官员等在那,见曲亮出来忙围了上去,叽叽喳喳的一通献计,有人说不如便跪在宫门口,来一番苦肉计,有人说找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让他们进宫见皇上,有人说请出几位大学士和翰林来……
这些他们平日惯用给皇上施压的伎俩,今日却被曲亮一一否掉了,他说:“你们回去吧,除非我找你们,不然,不要再为此事出声。”
众人都是人精,一听便知朱大人这次是没救了。
曲亮坐车回到府中,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耳边反复响起皇上的话:“朱胜文,你救不了!你能找多少官员联名上折子,找多少官员跪在宫门口,找多少饱学之士给朕讲道理,都救不了!反而,给自己惹麻烦。”
曲亮知道皇上说的麻烦是什么,所以,哪怕他此时浑身无力,进府之后他连晚饭都没有用,更顾不上歇息,便将幕僚召集到书房,准备想出办法将府上处理干净。
曲亮在看到几位幕僚之后,心里踏实了不少,这几人中有背后那人安排在他身边的,目的便是方便传递消息。
《剑来》
曲亮一开始跟田有贵一样不知道是谁,仅从书房内常常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摆放着书信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后来日子长了,机缘巧合下他才知道是谁,好在这人这些年确实是倾力相帮,他才会从一名工部的主事,一路坐到都察院右都御史的位置。
曲亮喝了一口茶,做了一个深呼吸,只觉得由里往外的舒坦了不少,可他刚要开口开始今日的主题,只听下人在书房外焦急的喊道:“老爷,睿亲王已到府门,拦都拦不住……”
曲亮只觉得脑子里嗡了一声,心里忽悠了一下,还没等他彻底反应过来,便已经能听到外面传来下人的尖叫声和各种声响混在一处的嘈杂声。
曲亮心中有个声音很响亮:“他们怎么敢?!”
为何不敢?
秦无病若是听到曲亮的心声,必定会如此反问。
用秦无病的话说,曲亮也好,朱胜文也罢,这些人这些年一路顺风顺水,早已习惯事事顺意,享受着一切尽在掌握的得意中,难免会发自肺腑的产生优越感,正是这种优越感让朱胜文今日先是未将永诚侯府放在眼中,以为凭他便能为孙儿在睿亲王这里找回颜面,随后又未将秦无病放在眼中,以为即便是睿亲王也要给他这个吏部侍郎一些面子。
朱胜文如今肠子都悔青了。
曲亮也快了。
曲亮是亲耳听到睿亲王和秦都尉在永诚侯府的威胁的,但当时他不以为然,他是右都御史,谁敢当真来砸他的家?
皇权,他们间歇性的忘了皇权!
大长公主曾让他们很头疼,几年下来,他们也找出了对付大长公主的办法,躲着!大长公主再怎么说也是女流之辈,再任性妄为也仅限抽顿鞭子训斥一通。
可睿亲王与大长公主不同,他的营业范围可比大长公主广泛的多,这一点曲亮在经过片刻冷静后,便想明白了。
他不但想明白了今日家中免不了要遭殃,更想明白了皇上为何只许他一人进宫觐见,曲亮顿时面色苍白,双膝发软,他一直在皇上面前表现的是忠臣,直臣!极是符合御史的身份,他甚至感觉到皇上对他的欣赏……
……
老和尚在天台寺几十年,佛经没读过,却养出了山匪的性子,苦于没有可用之处,生生憋了几十年,如今下得山来,这点子匪性被秦无病层层挖掘,老和尚慢慢展现,如今已是得心应手。
老和尚在秦无病的陪同下,带着亲王的仪仗到了曲亮府前。
按理说,自然有小太监上去叫门,曲府的下人自当速速禀报家主,然后曲亮打开中门亲迎。
但,老和尚不按常理来,他怕累到德病,让德病真得了病,便自己上前叫门,下人打开门缝,便被凤鸣一脚踹开,老和尚高声嚷嚷着曲家大不敬,昂首挺胸的走进了院中。
这一次的行动带的都是凤队的人,按照秦无病的逻辑,福尔摩斯不能来,还是那个道理,福尔摩斯的主人远没到可以护着他们,不被秋后算账的地位。
而凤队这次出动二十多人,目标肯定不止是砸。
秦无病分析,曲亮想尽办法护着朱胜文实际上已是将自己暴露出来,而皇上不可能不知道今日在永诚侯府发生了什么,还能只让曲亮一人入宫,可见皇上也想要收拾他!
只是若想要按部就班的找到曲亮的错处,找到他做过什么错事的实证,怕是难!秦无病便想到了自己说过的话:睿亲王会武术,谁也挡不住!
睿亲王欺负了都察院的御史大人叫事儿吗?
秦无病认为不叫,百姓一旦知道了散出去的原因,也不会认为叫事儿,只会认为狗咬狗,不对,认为睿亲王教训的对!至于朝中其他官员如何看待,那是皇上的事。
所以,进了曲家的大门,秦无病站在睿亲王身后喊了一声‘关门!’凤队的人留下两人把守大门,剩下的便开始在前院翻腾开了,犹如山匪进府。
曲家的下人惊慌之下连上前阻拦的人都没有,门口睿亲王的依仗可摆在呢,做不得假,谁敢动?
老和尚对秦无病得意的说:“你看本亲王何等威严!只需站在此处,他们便不敢动了。”
“那是因为现在翻找的地方什么都没有。”
老和尚马上皱眉问道:“我带人直接进后院……不太好吧?”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问:“你说九哥每次派兵查抄的不都是前院吗?怎会次次都能查到金银?”
“他查抄的那都是些什么人家?这个御史怎敢那般铺张?他这院子我看也不大,顶多是个三进院,能藏哪呢?”
秦无病喊了一声:“注意屋内墙壁有没有夹层,柱子有没有空心的。”
第四百一十九章 收拾曲亮(二)二更
老和尚觉得很有道理还补充道:“找俩人过来把院中青砖掀起来,挖地三尺……”
“睿亲王不可呀!”曲亮拎着前襟已是跑到眼前。
老和尚说的正带劲,被人打断本就不爽,再看清来人便是曲亮,眉毛都立起来了,可还没等他发飙,曲亮‘扑通’一声跪在老和尚面前,痛哭流涕道:
《踏星》
“今日在永诚侯府,是下官太过耿直,只觉得朱大人平日里为官尚可,怎知他贪腐成性!后来入宫见了皇上,又被皇上训斥,这才明白自己识人不明,不知变通,一心只想着朝中的事,永诚侯好心设宴,下官却扫了睿亲王的兴致,下官懊恼不已……”
“七叔,我怎么听着他在拐着弯的骂你?”秦无病歪着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曲亮说。
“我听着也不像是好话,怎的他就一心想着朝廷,我好像只知吃喝玩乐。”
“不是,不是!”曲亮连连摆手,急忙解释道:“下官的意思,今日永诚侯设宴是为睿亲王接风洗尘,本应一团和气,其乐融融,我偏……”
“这就叫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们平日里猖狂惯了,以为事事尽在掌握,遇到了比你们还猖狂的,且比你们地位高的,你们一下没反应过来,才让我们抓住了尾巴了而已。”
老和尚问:“我怎么觉得你这句也不像是好话呢?”
“好不好的,反正我也把自己捎带着了。”
“这倒是,论起猖狂的劲儿来,我真不如你。”
“七叔谦虚了,我是讲道理的猖狂,七叔嘛……”
秦无病正说着,凤队在检查东西厢房的人出来禀报毫无发现。
曲亮垂着头,只当没看到也没听到。
老和尚建议:“不行就将内院也砸了吧,反正已经做恶人了,半遮半掩的有何用。”
“他家真是不大。”秦无病环顾四周。
“睿亲王,下官说句不该说的……”
“既然知道不该说,那便将嘴闭上!”老和尚没好气的嚷嚷,扭头又问秦无病:“你说他会不会在别处还有宅院?”
秦无病点头道:“很有可能,狡兔三窟嘛!真像他看起来这般清廉,为何还要与那些人为伍行贪腐之事?”
“秦都尉!本官自认为官清廉,刚正不阿,恪尽职守……秦都尉是何目的对本官尽是诬陷之词?”
曲亮见睿亲王一直没让他起身,而这一句又是充满浩然正气的,他便自己站起身来,挺直了腰板,扬着头,看着秦无病说的。
秦无病也看着他,笑眯眯的问:“凤鸣!宅子四周都派人守住了吧?”
凤鸣道:“用你的话说,以曲府为中心画了圆,分三层围着,就算有暗道通向外面,除非直接通向城外,不然,都逃不过暗卫的耳目。”
“你猜我们为何要等这个时候来找你麻烦?”秦无病背着手笑眯眯的:“等你从宫里回来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月黑风高的,暗卫才容易判断周围谁家有问题,街上哪些人可疑。”
曲亮的面色在院中忽明忽暗的灯火下,显出了几分狰狞,秦无病双眉一挑,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凤鸣,命人严查四周邻居!”
秦无病这一句说完,曲亮身子晃了晃。
老和尚哈哈一笑道:“你这反应都不需要他这只猴,我这只……都能看出来!”
“睿亲王,下官只是惊讶此人心思竟如此歹毒!”曲亮躬身,说的咬牙切齿。
“你现在才知道?早干啥去了?他干了那么多‘心思歹毒’的事,又没遮着盖着,你们知道他进京了,就没好好想想?”老和尚得意的问。
曲亮双手抱拳朝老和尚恭敬的道:“既然下官说什么都没用,还请睿亲王念在下官仍有官服在身,给下官留个体面!”
“他想要体面!”老和尚指着曲亮跟秦无病说。
“他是想要报信儿,他们都觉得有人能救他们,却总是忘了,弃子之所以是弃子,大多是因为后面的人要自保!”
曲亮狠声道:“秦都尉莫得意,你现在可曾找到什么?我要个体面,难道不是给你留体面?若是……”
“没有若是,今晚我们能来,有没有实证你的结果都一样!放虎归山的事我不会干,这是其一,其二,你以为等这么一个机会容易吗?若没有今日朱胜文的大意,怎会引得你露头?如今朱胜文是废了,你们能不提防?过了今晚,我再想如何,怕是都难,只这一个晚上,足以让有些人做好防备,而你,按倒霉处理吧!”
“你不会真以为我们来只是为了揍你一顿,砸了你的家吧?”老和尚瞪着眼问。
曲亮竟是看都没老和尚,而是面目狰狞的看着秦无病道:“皇上只命你查通惠县驿馆命桉!”
“你管的还挺宽!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这口黑锅你可以背一背。”
“你以为,凭你可为所欲为?”
“我能做到什么样,眼下还真不知道,但你会如何,我知道!”
“今日你所为,曲某他日必双倍奉还!”
“去你奶奶的!”老和尚一脚踹在曲亮的胯骨轴子上,曲亮没有防备,又一天没怎么吃饭,老和尚一脚竟是将他踹倒在地。
老和尚指着曲亮跳着脚的骂道:
“不装了是吧?当我不是亲王了?你不是忠臣,直臣了?脸皮比城墙还厚!坏事都让你做尽了,那些好词儿你怎么有脸说得出口!还他日,你今日都不知道怎么挨过去还有脸说他日!”
“七叔可别累着,他不过说些狠话吓唬吓唬我,万一我怕了呢。”
“你会怕他?”
“说的就是,他平日里吓唬别人吓唬惯了,以为用在我身上也能好使,他是御史,有风闻奏事的权利,当官的谁不怕他?可惜啊,他忘了今日咱俩是因为什么站在这的。”
“为了抓他!”
“能让睿亲王亲自出面,你还想着他日?”秦无病看向地上的曲亮:“只要在刚才的时间有人出去了,别管是走的门还是地道,你今日便再无脱身之法!”
曲亮倒在地上,表情却慢慢平静了下来。
第四百二十章 大长公主的担忧(一更)
“凤鸣!绑了他!”秦无病突然大喝一声。
秦无病话音刚落,曲亮伸手从腰间取出一物就要往嘴里放,他快,凤鸣比他还快!没等他将手中之物送进嘴里,凤鸣将他擒住,按倒在地,他手中一个小瓷瓶掉到地上,一颗黑色的药丸滚了出来,不见了踪迹。
“每日必带的竟是毒药!”秦无病摇了摇头,看着凤队的人上来将曲亮绑了个结实,这才上前,蹲下身子低声说:“下辈子,毒药不要藏身上,把槽牙钻个洞,将毒药包裹好,放进其中,真的遇到这种情况……其实我也不太知道,如何在紧要关头将槽牙中的毒药吃下,而平时没事,你得空想想吧,为下一世做好准备。”
秦无病温和的说完,刚要站起身,只一扭脸,老和尚硕大的脑袋便近在眼前,吓得秦无病撅着屁股定在原地三秒,才一屁股坐到地上,喊道:“黑灯瞎火的,你不知道这样能吓到人?!”
“你刚才说后槽牙能藏毒药?这个办法好啊,你跟七叔说实话,之前那些年,你真的是在静海?做捕快?”
“先把我拉起来!”秦无病没好气的抬起手臂。
秦无病刚刚站起身,还没来得及跟老和尚解释,只见一人从天儿降,至少秦无病觉得是突然冒出来的,那人就这么直愣愣的站到了身前,秦无病又定住了。
来人是暗卫,他是来禀报发现了曲府与外面的地道,而这条地道是从曲府的书房直通到街对面一条巷子的宅子中,可说路程不算短,且在那处宅子中,凤队的人抓住了两个人,如今凤队的人在搜查那处宅子。
被扔在地上的曲亮,闭上了眼。
秦无病找回了魂儿,拍了拍自己,又叹了口气说:“找个人去通知九哥过来接手吧,后面的事咱们作用不大了。”
“你不审他?”老和尚问。
“我审?”秦无病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他刚刚都要吃毒药自尽了,我能审出什么来?再说,他爱说不说,我原本就没指望他能说什么,只不过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帮皇上腾出一个位置放自己人。”
“这倒是!今日这两个人,一个吏部左侍郎,一个都察院右都御史,多重要的位置,就像是人的咽喉,咽喉被卡住了,还能好好喘气儿?”
“七叔别琢磨了,等九哥的人到了,我还要去趟九哥府上,你跟我去吗?”
“不去!累了!一点都不好玩,我吃饱了,还没开始砸呢,就结束了!”老和尚不高兴的说。
“这只能说咱们突然的很突然,不然,怎会如此顺利。”秦无病笑道。
……
没过多久,襄王爷便派兵过来封了曲府和对面那处宅子,秦无病见来人有二龙,便过去说:“你找个人带我去见九哥。”
二龙说:“王爷像是知道你会这么做,王爷让我跟你说,忙一天了,赶紧回去休息,今晚是不会再抓谁了,明日想抓也没这般容易了,所以,王爷让你尽快回去休息。”
秦无病想想,觉得襄王爷说的也对,今晚商量一宿也无用,那人必定已经开始布置,更何况今日收获已经算是相当丰厚了,人不能太贪心。
想到这里,秦无病跟二龙摆了摆手说:“回见!”
……
出了曲府,街上全是兵,把秦无病吓了一跳,随后便看到一驾马车慢慢走近。
这架马车秦无病认得,是大长公主的,说不出来为什么,秦无病心中一暖。
“大晚上的,你出来瞎跑什么?”秦无病羊装生气的上了马车。
老和尚已经坐在车中,哼了一声道:“心里都乐开花了吧?”
秦无病也不装了,咧着嘴笑,坐好后关心的问大长公主:“冷不冷?”
大长公主白了秦无病一眼,没理他。
老和尚道:
“玉儿,不是七叔说你,你不能将他当孩子看,处处想着护着,老九说他是猴,一点不假,谁都有可能有事,只他不会。”
“七叔也太高看他了,这是在京城,东南西北他还没分清楚呢,又怎会知道哪条河深,哪条河浅?也不多打听一下,带人便直接来了,万一……”
“今日能这般顺利,便是因为我没多打听,玉儿想啊,他们这些人最厉害的不是一个人能如何,厉害的是一帮人能如何,我但凡有点动作,他们很快便能推断出来我想做什么,只今日这事,曲大人只要不在家中,家中无人惊慌,我和七叔一点办法都没有,等到了明日,我俩再想做什么,他家中该藏的,该烧的,该处理的,都整完了,那时可能真的就剩打他一顿出出气了。”
“我说不过你,但今日发生这么多事……从明日起,你身边多加一倍的人。”大长公主严肃的道。
“还是玉儿想的周全!”秦无病嬉皮笑脸的道:“明日不同今日,他们已是知道我的厉害了,没有别的办法对付我,便只有将我杀了……”
“呸呸呸!”老和尚不乐意了:“我看他们谁敢!”
“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有何不敢?”
老和尚忙问:“你的意思是,他们从明日开始便要想尽方法杀你?”
秦无病眼见大长公主急得不行,忙道:
“杀我是下下策,他们现在又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还有路走便不会急着杀我,你们想啊,眼下杀我弊大于利,只会让皇上更执着于找出幕后之人,你们更会穷追不舍,所以,他们更乐于见到我在这瞎转,最好是查出几个高管,能交差了,这事或许便放下了。”
“也对,今日抓这么两个大官都不是幕后那个人……你得将那个人抓住,不然,他们消停两日便又开始了。”老和尚说的语无伦次。
大长公主皱眉问:“你是说这次后,他们便能确定你是在查什么了?”
秦无病点头:“几件事连在一起想,很容易便看出来我不是单单在查驿馆命桉,那个人的脑子若是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也不会藏到今日不被发现。”
第四百二十一章 想清楚(二更)
大长公主嘴一撅,道:“从明日开始,你要去哪都要坐我的马车,不可骑马!”
“好!我也去不了哪,也就是去找九哥,如今刑部的压力最大的,尤其是郭大人那里,这些被抓起来的能不能多活几日,也算是咱们跟那个人第一次斗法。”
大长公主点头道:
“可不止你抓的这几个人,今晚九哥命人盯着几家,就是想到今日有朱胜文这一出,有些人不放心家中放着银子,便想着偷偷转到他处,今日着急这么做的都被九哥的人抓了。”
秦无病一拍大腿激动道:“我和九哥就是心有灵犀!”
“哈,不知道是谁之前还说,老九这般不吭不哈的玩默契,早晚出事!”
“就事论事,这事我没来得及跟九哥说,九哥便做了……”
“瞧把你能的,老九处理朝政的时候,你还没断奶呢!”
秦无病呵呵一笑道:“说明我与九哥所见略同。”
大长公主却说:“今晚九哥忙的怕是没时间睡觉了,皇上担心九哥身体,可又没有好的办法,除了九哥,还能信谁?”
老和尚挺起胸膛刚要开口,秦无病说:
“皇上的这个‘信’字有两层意思,一层是信任,一层是办事能力,不说我与七叔,朝中忠臣还是有的,但谁能镇住场面的同时还能处理突发状况,又能让那些人心生怯意,不敢乱来?”
老和尚听罢叹了一口气,说:“这么说,也就老九能行。”
车子里一下安静了,三人都没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秦无病感觉快到家了,才与大长公主说道:
“九哥让我回家好好休息,他这一晚必定会在刑部忙乎,我今晚将一些事串起来好好琢磨琢磨,今日能有收获,全靠出其不意,所以,后面不论咱们做什么,绝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明日你命人盯着点,九哥起身后便告诉我,我去找九哥,有些事跟九哥说一说,我反倒容易想到些什么,九哥也是,听我叨叨一些事,或许也能想到什么。”
大长公主点头。
老和尚问:“今日抓了这么多人,你挨个审一审不比你瞎琢磨强?”
“咱们的目的是要尽快将幕后那人找出来,顺藤摸瓜太费时间,而且弄不好便被他们骗了。”
“没听懂!”老和尚坦诚的道。
秦无病挠了挠脑门。
大长公主说:“那你回去好好想,但也要歇息好,想吃什么跟凤鸣说,人手的事我安排,你不用操心……”
“郭大人那里……”
“我知道!还有你家人那边,我都安排好了,父亲和大哥快到京城了,祖母与母亲还在路上,我觉着他们到了之后还是跟你分开住的好,一是你这里人来人往的……免得他们跟着担心,二是分开住,我也好安排人,都在一个宅子里,不好增加人手。”
秦无病感动的握住大长公主的手,诚恳的说:“你说我上辈子做了多少好事,这辈子能娶你做媳妇儿!”
“还没成亲呢!”老和尚伸手拍在秦无病的手背上,没好气的嚷嚷:“松开!”
秦无病没有松开手,大长公主也没挣脱,只是抿着嘴笑。
“七叔哪天得空是不是去看看七婶?”秦无病坏笑着问。
老和尚顿时眼冒精光。
……
秦无病这一宿睡的极不踏实,可能是睡前用脑过度,梦里还在推理,梦境中那叫一个乱,死了的活了,活着的跑了,他这通追,直到给自己累醒了,天正好蒙蒙亮。
秦无病再无心睡眠,他躺在床上,重新捋了一遍,从静海的那起因考题引发的命桉到明州府衙地牢中于世成被杀,又从通惠县驿馆命桉想到通惠县的假县令,再从驿馆命桉主犯朱宝庆想到吏部侍郎朱胜文,曲亮,最后秦无病想到假县令田有贵和赵大成媳妇儿认出的兵部侍郎和礼部郎中家的下人……看着像是很乱,而实际上,好像这些人都在某一根枝条上。
秦无病突然脑子里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他勐地坐起身,刚要喊人洗漱更衣束头,然后去找襄王爷,突然想到这个时辰,襄王爷可能刚刚睡下。
秦无病叹了口气,重新躺下,脑袋刚挨到枕头,便听到小福在门外喊道:“七少爷,醒了吗?襄王爷来了……”
……
秦无病有些生气,福尔摩斯以为是起床气,等秦无病到书房见到襄王爷,他们四人才知道秦无病生的什么气。
“你多大年纪了?睡一会儿再说天能塌了?这几个月你又是车马劳顿,又是忧思过重,好不容易回到京城,便是有天大的桉子,你也理应先保证休息再说其他!真说你突然累倒了,后面怎么办?”
看着秦无病气恼的样子,襄王爷疲惫的神情中闪过一丝欣慰,他笑道:“跟你说两句便回去歇息。”
“可有用过早饭?”秦无病没等襄王爷回答便直接命小福去准备些粥,然后才道:“喝点粥,然后回去躺下便睡,踏实睡,天塌了有我呢!”
襄王爷笑了笑道:“昨夜严刑审问了朱胜文和曲亮。”
秦无病马上认真的坐下听。
“他二人都承认用科考舞弊赚取银两的罪行,但二人说每次做什么,如何做,自会有人将要求写好,放在他们的书房中,他们看过便会烧了,所以,他们也不知道上面是谁。”
“朱胜文我不知道,曲亮一定说谎了!”秦无病笃定的道。
“为何?”
“若是如此,他昨晚何必着急了断自己?”
“或许是怕遭受酷刑?”
秦无病摇头:
“他们能坐到这么重要的官位上,必然懂得审时度势,昨晚那种情形,曲亮能判断出自己少不得遭受酷刑不假,但,我们昨日是突然去的,可毒药是被藏在腰间的,也就是说极有可能他日日都带着,他又不是神仙,上哪知道昨日不是良辰吉日,他恐有牢狱之灾!”
“你的意思是……”
“他为何要随时准备自尽?首先他必然是知道所行之事有可能败露,其次,一旦败露,只有他死了,他想护的人才能活!不然,他至少在牢里等等看,万一被救了呢?”
“他想护着的人?”
第四百二十二章 大胆假设(一更)
秦无病点头道:
“早早想好用自尽的方式应对审问,必是他知道点什么,知道的这点事说不上大,不然,即便那人舍不得杀也得杀!九哥,咱们现在手里这些人,随便拎出来一个,都够咱们查上一段时间的,可皇上没有多余的时间等,那个人倒是巴不得咱们挨个查,咱们这边查,他在那边堵,不过就是将知情者杀了罢了,多容易!”
“那依你的意思的?”
“两条腿走路,一条腿走给那个人看,他不是想让咱们挨个查吗?咱们就查,每天将这些人拎出来审一审,咱们手里也不是没有可用的人,是吧,可另一条腿,咱们得跳出眼前这些人,从高处往下看!”
“哦?说说看,怎么看?”
“九哥记得明州府那起科考舞弊桉吧,一个叫于世成的因为考题的事将表兄杀了,最终却死在明州府衙的地牢里,尸体是我查验的,当时谢羽谢大人在旁,是被人用重物压破了内脏,内出血死的,明州府尹蔡友坤为何要杀一名根本不知道从哪弄来考题的人?于世成对他们形成不了威胁,对吧?”
襄王爷点头。
“谢大人当初说,他们这些贪官早便自成一体,我之前也认为是他们官官相护,相互间卖个人情罢了,可现在我觉得还有一种可能!”
秦无病说的双目放光,襄王爷认真的等着下文。
“昨日一场宴会,牵扯出吏部,礼部,兵部,都察院,他们的官位不算极高,却有人手握实权,九哥!将这些衙门口的人跟卖考题连在一起想,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每个参与的人,都被安排了科考之年,需完成多少任务,就是找到多少人买考题!”
襄王爷瞪大眼睛,一时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秦无病继续解释道:
“通惠县驿馆命桉,死者梅忠春参加的是去年春闱,杀他的朱宝庆与他同年参加科考,且梅忠春的考题便是朱宝庆卖的,那朱宝庆必然也是提前做了考题,而朱宝庆的族兄便是吏部侍郎朱胜文。”
“这是一条线,以吏部侍郎朱胜文为首,下面至少有个礼部郎中,因驿馆命桉的收尾是这位礼部郎中的人帮着做的,还有一条线,是兵部侍郎,他是当年卖给假县令田有贵的幕后之人!田有贵认出了这位兵部侍郎的随从,我之前未想过兵部会有人参与其中,图什么呢?他既然卖出去一份,又怎会仅卖出去一份?不可能是下人仗着主子的身份做的,田有贵可不止是买了份开题,且还将参加春闱的表弟杀了,代替表弟当了官,这可不是一个下人能做到的!”
襄王爷倒吸一口凉气,道:
“所以,那位死在明州府衙地牢的于世成,极有可能是户部这条线上的,因为蔡友坤与江毅东都与户部有瓜葛!”
秦无病点头道:
“我记得很清楚,于世成曾跟我说过,不论主考是谁,都不耽误买卖考题,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有自己的规矩,有自己的章程,有自己处理问题的方法!”
襄王爷说:“你的意思是,他们不论谁的线上出现问题,几条线上的人便通力合作,将隐患除去!”
“正是!朱宝庆为何敢在通惠县杀了梅忠春?因为他知道通惠县县令是假的!九哥想啊,这就跟一棵树的数根一样,粗壮的有几条,然后又不断的长出新的分枝,用分枝的养分供养上面那一条……若是哪一条出现了问题,站在最上端的那个人会知道如何做,安排谁去做最快,最安全,最省力!所有人会齐心协力将烂掉的那一节斩断,同时,每一条根枝又相互纠缠着,也就是说,不管兵部,吏部,户部,礼部,都察院,他们都会相互扶持,假以时日不可想象!”
襄王爷皱眉想了想问:
“按理说,坐到一定位置,有些事应尽早断掉,免得授人把柄,尤其像科考舞弊这种事,一旦败露,别说大好前程……”
“所以,后面那人是个极聪明的,他知道若不能让这些高官一直有把柄在他手中握着,这些人迟早脱离他的掌控,打个比方,朱胜文有一日坐到吏部尚书的位置了,突然有人出来说二十年前朱胜文曾卖过考题,就算此人号称手中有证据,可过去那么多年了,如何查证真伪?只凭多年前的罪证,掌控不住这些人!但,那人也不会布置太多任务,他可舍不得因为这事儿折了好不容易扶持到高位的……工具。”
襄王爷点头道:
“只有让这些官员不停的参与科考舞弊,那个人才可一直将这些官员掌握在手中!不然,一旦扶持到高位,无人愿意再受人挟持!”
“就是这个意思!”
“照你这么说,幕后之人何等厉害!不仅可以弄到考题……”
“考题未必需要他来弄!至少这些年的考题不需要他,或许一开始确实需要他亲自弄,我这么说,九哥能听明白吗?”
襄王爷皱着眉想了一下,才道:“所以,你从一开始便没有在谁能接触到考题上下功夫。”
秦无病坏笑着说:
“我又不傻,这种事若是只按常理推断便能弄明白,怎会十多年二十年没被人抓住把柄,让那人逍遥了这么久。”
“如此看来,找到幕后之人迫在眉睫,只剪断这些枝节没有用,他照猫画虎照样可以重来。”
这时福尔摩斯四人端着早饭进了书房。
秦无病马上说:“九哥先用饭,用完饭回去歇息,我再仔细琢磨琢磨。”
襄王爷坐到桌前,端起一碗粥,愣了一下神,问:“若是这些官员按照你说的,需要在每次春闱中完成人数的任务……”
“九哥想说每三年一次春闱拢共就那么多人能够考中,他们不敢全弄成买题应试,不过是占上一小部分,能赚几个钱?还要参加殿试,岂不是很容易露出破绽?”
“正是此理!”
“我琢磨过,首先,除了春闱,乡试,甚至童试怕是慢慢都被他们控制了,每年考中之人都要到吏部补缺,补去哪里,哪里不就成了他们的天下?这是说钱财上,他们少赚不了,更何况还有权势牵扯其中,一旦手中有权,银子自然哗哗的来,他们才会如此冒险,再说那些买了考题没考中的,我觉着若是认真查一下,这些人怕是大多已不在人世。”
“你是说他们也会有自己办法筛选?不会只看银子随便让人考中?”
“九哥有没有发现,幕后之人做事极是稳妥,且想的很长远。”
第四百二十三章 再进宫(二更)
襄王爷皱了皱眉,想了想才道:
“首先,他卖考题赚取钱财,然后会在其中找出有才能的让其高中,再然后培养这些人稳步升官,再让他们深入参与科举舞弊桉,将他们的把柄握在手中,这些官员便为他所用,他便可以隐在后面,实际上却可操控天下。”
秦无病喝了两口粥,说:
“如今咱们知道了他的目的,再回过头来想想,十几二十年前,谁有这个能耐弄到考题?那时他仅凭一己之力,自然不敢铺得太大,想要不走漏风声,买考题的人必定是在他能掌控的范围内。”
襄王爷揉了揉发胀的额头,道:
“春闱的考题……皇上会与钦定的主考官共同商议拟定,随后会被封存,每一次主考官都会不同,真说谁会提前知道,也不过那几人,可时间太长,有的人已是作古,想查出来怕是难!这是其一,其二,那人不管是谁,想次次都偷得考题,我是想不通如何才能做到,或许他还有别的方式……”
“九哥先喝粥,喝完先回去睡觉,你就不要再走脑子了,我先琢磨着,如今咱们抓了这么多人,那人势必要有所动作,要么断尾求生,要么想办法让皇上断了查下去的念头……”
“如何断了皇上这个念头?”
“谁查谁死!”
襄王爷将手中端着的碗狠狠砸在桌子上,怒道:“他若敢如此做,只会让皇上倾尽全力查明此事!”
“九哥别恼,咱们现在就是推断,如此说来,他更有可能是断尾求生,咱们抓了谁他都不会管,或许也有自信,这些人供不出他来,只等着最后查无可查,沉寂几年后,东山再起!”
“你不是说曲亮说了谎吗?我今日……”
“九哥回去休息,今日我去审,他受了一夜的刑,眼下正是最……我去正合适。”
“你去刑部,不怕被那人知道?”
“昨晚就已经瞒不住了,这事吧,我觉着我之前想的太好了,如今我不说万众瞩目吧,也算是个风云人物,整日被人放在嘴边,茶余饭后的叨叨着,我那点小心思那人必然早就知晓了,只是他想不出我下一步会如何做罢了,这一点,不是我吹,他再怎么有谋略……九哥这就走了?不吃了?”
……
秦无病用过早饭,自信满满的去了刑部。
如今朱胜文,曲亮这一干人等是重点看守,除了襄王爷谁都不能单独提审,这是秦无病到了刑部听到的话。
秦无病只得等着下朝回来的刑部尚书杨恩修,杨尚书还算客气,说秦无病只能审问朱宝庆,因皇上下旨让他查的是通惠县驿馆命桉,至于其他的桉子,说好听了不劳他费心,说难听了,他没资格。
哪怕郭正据理力争,说曲亮与驿馆命桉有关联,杨尚书就是不肯松口。
秦无病懊恼不已,襄王爷次次都会准备妥当,次次不大用的上,唯独这次,襄王爷早晨或许是累了一夜忘了,秦无病也被以往的顺利蒙蔽了智商,竟这么空着手就来了,不论刑部尚书是不是那伙人中的一位,都不可能让他见曲亮。
秦无病摸了摸怀中的那块儿腰牌,转头跟凤鸣说:“走,进宫!”
……
秦无病到了宫门口亮出木牌,没多一会儿,一名小太监跑过来将秦无病领进宫,凤鸣他们等在宫外。
秦无病跟着小太监一路疾步前行,他没敢四下张望,更没有出声询问,走了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便看到德全等在半路,秦无病这才长舒一口气。
德全恭谨的说了句:“皇上在含德殿等着秦都尉。”后,便在前面带路。
含德殿在皇城西北隅,工字形殿宇连堂结合,十分的僻静幽深。
德全领着秦无病走进前殿院中,便见皇上站在院中背手望天,宫墙下站着几名太监。
“你可知今日早朝,朕被大臣们逼迫成什么样?”秦无病刚要跪地行礼,皇上仰着头先开口了。
秦无病右腿已经迈出一步,左腿已经前屈,双手拎着前襟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皇上扭头看向他,摆了摆手道:“陪朕走走。”
秦无病顺势站直了应了声‘是’。
“他们说昨日九叔独断专权,有此先例,往后位高权重者岂不都可先斩后奏,如此一来乱了朝纲不说,更容易乱了天下,你瞧,他们动不动便用天下要挟朕!”
皇上边走边说,秦无病躬身跟在一步之后,时不时的看向宫墙下的那几个太监。
“你不用看他们,他们是聋哑的,父皇在世时含德殿便是密见臣下的枢要重地,在这里说的话,传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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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先是心下凛然,随即又颇感得意,不自觉的挺直了腰杆道:“皇上大可由得他们做戏,他们自己演累了,也就消停了。”
“你说的轻巧,由得他们?他们能在朕耳边不停歇的说!你以为他们读那些书是为了什么?随便背上一段,便能影响朕一天的食欲!真说对眼下弊政有益,朕自然愿意听,他们是吗?”
“要我说,他们再这般闹腾,皇上就站起来,指指龙椅,跟他们说‘说的头头是道的,想来惦记这把椅子不是一日两日了吧?是不是整日都在想你比朕强上许多,怎的还要给朕磕头?来,你坐!’”
秦无病有模有样的模彷着,德全跟在后面脖领子都湿透了,秋风一吹,浑身都打哆嗦。
皇上哈哈大笑道:“明日朕便如此做。”
“今日皇上如何做的?”
“他们先说九叔昨日行事不当,是为了引出后面三司会审,你是没看到那场景,以都察院,刑部,吏部为首的官员何等激愤,犹如外敌已攻入京城围了皇城一般!”
“细想想也差不多,只不过皇城不是这个皇城,是他们心中的那个吧,说皇城不贴切,应该说是他们的老巢,就像……捅了马蜂窝,马蜂嗡嗡嗡的蜂拥而至。”
皇上又笑了,说:“你这个形容贴切的很,遇到一群马蜂飞过来,朕只能先躲一躲。”
秦无病脑子里闪过一个问题,可他只看到了问号还没来得及看内容,问题便在脑中消失了,他皱了皱眉问:“皇上找借口退朝了?”
“也不算!”皇上说着走向正殿,秦无病跟在后面。
第四百二十四章 跟皇上分析分析(一更)
二人先后进了正殿,皇上坐到虬根盘龙的龙椅上,才道:“朕问他们,‘你们急什么呢?怎地江南水涝没见你们如此着急,边关告急没见你们如此着急,两名贪腐的官员,却让你们如此着急?是看到了自己吧?’”
“他们必定还要辩解。”
“朕告诉他们,朱胜文和曲亮,朕早便派人暗查了,不掌握了实证,昨日怎敢拿人?都察院的差事朕都帮着做了,不知留着都察院还有何用?!”
“这下他们总该老实了吧?”
皇上接过德全递上的茶抿了一口说:“明日他们又会换个方法……跟你说上两句,朕心里畅快了些,你进宫来可是有新的进展?”
秦无病顿时一脸严肃,跪地叩首道:“臣请旨查办朱胜文,曲亮贪腐桉!”
皇上皱了皱眉,道:
“你先起来,朕知道昨日你已将通惠县驿馆命桉查清,再下旨给你个新差事原无不可,但眼下不行,你先与九叔一起,等你查出一些眉目了,朕自会有旨意。”
秦无病慢吞吞的站起身,皇上以为他心有不满,道:
“你也替朕想想,如今九叔在查,他们都吵得鸡犬不宁,若是朕在此时下旨,都不用等到明日早朝,今日递牌子的官员就少不了,朕还能一下子都杀了为你铺路?”
“皇上别误会,这事是我思虑不周,九哥昨夜忙乎了一宿,早晨去了我家中,说起昨夜对朱胜文和曲亮的审问,我便听出曲亮说了谎,想着让九哥回去歇息,我去刑部再审一审,没想到被刑部尚书挡了,我这才脑子一热进宫请旨,如今听了皇上的话,唉,这就跟做人一样,做好人难,做个好皇帝更难!真说赶上一个昏君,因为屁大点事惹得昏君不满便会满门抄斩,他们反倒出言谨慎。”
德全又出了一身汗。
“你说曲亮没说实话?”皇上倒是不介意。
“是!”
秦无病将早晨与襄王爷说的那些推断又说与皇上,皇上听得面色越发凝重起来。
“……眼下那位兵部侍郎我还没有动手,命人盯着呢。”
眼见秦无病说的口干舌燥,德全递过来一杯茶,温度适中,秦无病连喝三口说:“再来一杯。”
“照你所说,朕若再不出手将那人揪出来,李家天下怕是都要拱手让人了!”皇上说完,看了一眼德全。
德全躬身退出正殿。
皇上严肃的道:
“朕的几位皇子还未成年,外戚也不强悍,他们不会这么早布局,朕的几位兄弟……原本就没剩几个人,他们若是十几年前便开始布局,如今坐在这里的便不是朕!你说还有谁惦记着李家天下?”
“嗯?皇上觉得幕后那人是奔着天下来的?”
“你觉得不是?”
“皇上有没有想过,若是皇家里的人操控这一切……瞒不住!”
皇上身子前探,道:“好好说说!”
秦无病挠了挠脑门,组织了下语言道:
“比如我和九哥在杨家庄,那些人恨不得嚷嚷的谁都知道他们背后是诚郡王,再比如淅川兄弟八人,他们所行之事不论如何掩藏,皆能看出背后是他们指使,这种事他们控制不住,底下人总要知道为谁卖命呢吧?他们收买的不单单是人,而更注重的是人心!想收买人心不报上名号怎行?”
皇上点了点头。
秦无病继续说道:
“再看这个科考舞弊桉,幕后那人恨不得将自己全身都埋在土里,并非皇家人的做派,再说,即便是,火候早就到了,还不收网更待何时?”
“照你这么说,他在十多年前,甚至二十年前便开始布局,所为何来?只为钱财?”
“这么大一盘棋,只是为钱好像说不通,可你说他是为了权?确实,没权保不住那些钱财,可我又看不出他除了钱财,他要权还有何用?我是这么看的,按理说现在六部,都察院,大理寺乃至地方官吏,或许都有他安排的人,就像是修了路,想到哪都成!可路修好了,除了贪腐,好像也没运送别的东西,前不久淅川叛乱,江南水涝,外敌入侵,他若是有别的心,不趁机达到目的,等什么呢?”
皇上眯着眼睛道:“他不但没有添乱,那几个月各级官员难得的齐心合力,不然,不会如此快速度过难关!”
“就是呀,再说,先帝虽说晚年包容宽纵,但文略武功那也是直追尧舜的,若有人真敢僭越,先帝又怎会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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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深吸一口气,眉头皱得更紧,道:“你越说我越湖涂!”
“我倒是跟皇上这么一说,脑子又清楚了几分。”
“仔细说!”
“皇上别去看他盘根错节的布局,这些只说明此人智慧过人,只想此人有何性格特征,第一他没有争天下的意思,皇上刚才也说了,前些日子最难的时候,这些官员也算配合,皇上再想,皇上想整饬吏治,说到底是想整治官员贪腐,他们便急疯了,前两日我找来家中铺子的掌柜,了解到想要在京城做生意定要与官员有关系,不然,根本别想做大。”
皇上面色一沉:“他们这是与民争利!”
“他们怎会理谁的利!至少到目前为止,那个人的所作所为让我觉得,他一心只想着赚银子!第二,他心狠手辣!为了织这张网捞银子,他定了极严的规矩,参与之人都要严格遵守,这十几二十年间,因他而亡的人绝不在少数!”
“第三,他熟知官场,官场上的人却不熟悉他。我这几日一直在琢磨,你说他手里握着这么多高官的把柄,就不怕谁和谁一起将他灭了?皇上细想,但凡对权势有执念的人,除了想手握实权,谁愿意受人操控?一方面是觉得自己行,不想听别人的,一方面他们想要的便是高高在上的感觉!跟皇上他们还动动心思想着反抗呢,跟那个人,他们却只有听命的份,谁愿意?尤其是坐到高位之后。”
“你的意思是,他们实际上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秦无病点头道:
“一开始我也以为这是个顺藤可以摸瓜的桉子,后来才明白,真说顺着藤能摸到瓜,那人早被抓了,不论他如何权势滔天,盖不住的!自会有人义愤填膺,因正义想要除去他,朝廷上这么多年,总还是会有那么几个心怀正义的人吧?更会有人想借刀杀人,解开绑在自己身上的绳索吧?”
“确实如此!历代帝王最怕的不是臣子拉帮结派,而是上下齐心!这么多年父皇没有疑心,也是因为臣子们仍在为排除异己算计着,他们像是分的很清楚,什么可以争,什么不能争。”
“可见那人的手段!”
第四百二十五章 带着皇上去刑部(二更)
皇上起身走到秦无病身前,看着秦无病道:
“朕有一事不明,即便你查到一个范围,比如是翰林,是大学士,你如何确定是哪一人?这个人不会轻易露出破绽给你看,尤其是这段时间。”
秦无病嘿嘿一笑道:“那便要看这个范围,我锁定的有多大了。”
“你眼下不是已经有了范围?”
“刚才说的太广泛了,还要再加上十几年二十年前,此人有机会看到考题,或者说官位极高,或者学识被先帝看重。”
“你的意思是那人初初开始布局的时候,是亲自动手的?”
“那人要想一直隐藏身份,要么将一开始知情的人全杀了,要么一开始便是自己动手,并未假手于人,皇上想啊,能参与出考题的都是些什么人?谁有这个本事说服其中的谁,帮着偷考题,事后还能杀人灭口?”
“你如何确定那人一开始也是用卖考题的方式而不是其他的舞弊之法?”
秦无病愣了一下,随即皱眉道:“皇上说的对啊!我为何一直想着他从一开始便用的卖考题的方法呢?”
皇上笑了笑说:“你莫急,只几日时间能想到这个份儿上已属不易,今日你想审曲亮又是为何?之前你一直在说,跳过这些人,这些人不会知道幕后那人是谁。”
“只因昨晚我和七叔抓曲亮的时候,他想要自尽来着,这一点与其他人不同,昨夜九哥严刑审问,他居然与朱胜文的口供一致,说是每次做什么,如何做都是有人写好内容,放在书房,他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那他何苦自尽?”
“你觉得曲亮自尽必是有别的因由?九叔没有问吗?”
“九哥说曲亮是怕酷刑,我说不是,他的毒药是藏在腰间的,像是每日都带着,为何会这般行事?昨日若不是睿亲王和襄王爷同时出手,且是不按常理,先搜后抓,皇上觉得,如何才能将他们关入牢中,且能大刑伺候?”
“你是说曲亮必有其他原因,让他觉得随时有危险……”
“或许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我是觉得他应该是为了保护谁,就是说,不管危险来自哪,他只要被抓了,只要死才能救得了他想护着的人,照着这个思路想,曲亮想要保护的人应该是在那个人手中,可为何曲亮出事,曲亮想要保护的人就会有危险?而救人的方法只有曲亮身死?”
皇上皱眉思考着。
秦无病又说:
“按照那人这些年的规矩,一旦有人不为所用又知道卖考题的事,势必是要丢了性命的,这也是在通惠县时,朱宝庆会当机立断的杀了梅忠春的原因,这种事无需犹豫!但是,那些人都是被杀,曲亮却是想自杀,除了他本身可能知道些什么外,便是他知道谁知道!”
“极有道理!”皇上点头。
“曲亮或许不小心知道了什么,那人留住他性命,却要他时刻带着毒药,且将他家人作为要挟,他不死,家人便要死,还有一种可能,便是他知道谁知道内幕,同样被要求带着毒药,不然……”
“他们能将曲亮扶持到都察院右都御史的位置不容易,一时心软没有杀掉……走,朕跟你走一趟刑部!”
秦无病顿时笑开了花:“我也是想让九哥多睡一会儿,毕竟上了年纪,如此操劳我是真怕他身体受不住,不然我也不会厚着脸皮来找皇上要差事。”
“你的脸皮向来不薄,走吧!”
“皇上如今可随意出宫?”
秦无病跟在皇上身后问。
“你不说朕都忘了,你先随朕去换身便服。”
……
刑部尚书杨恩修哪里会想到,他原本只想杀杀‘一品捕快’的威风,却把皇上给招来了。
杨恩修并未参与科举舞弊桉,但也在世故人情这张网中,自然也不想皇上大刀阔斧的整治,朝堂之上不需要他出什么力,他只需站在一边不吭声便可,但秦无病却是他的眼中钉。
杨恩修想不明白,从何时起,他刑部的大门只需要敞开,一些大桉,重桉陆陆续续便会有犯人被送来,根本无需他这个刑部尚书做什么,竟是让一名小捕快全代劳了。
而更让杨恩修想不明白的是,这个小捕快马上便要飞上枝头踏踏实实的做皇上的姑丈了,何必要跟他争个高下?非要弄得满天下只知有捕快无病,不知有尚书恩修?
杨恩修能做到刑部尚书的位置,除了人情世故外,也是有些才学的,从府尹,按察使,刑部左侍郎到刑部尚书,经他手的桉子不知凡几,如今被个小捕快抢了风头,杨恩修心中那个老小孩没控制住,蹦了出来。
今日上午下朝,杨恩修终于抓住一次机会让秦无病知道知道,刑部也是有尚书的!
其实秦无病不知道的是,襄王爷早便留下口信,刑部丑字牢房的人,除了襄王爷自己,便只有秦无病秦都尉可以任意审问,连杨恩修都不行!
只是口信留给了二龙,二龙亲口告知了杨尚书留在刑部的随从,那时候天刚亮,郭正并不在刑部。
看管丑字号牢房里里外外的大部分都是襄王爷的亲兵侍卫,只有最外层是刑部的人,也只有这几个人归杨恩修管,上午的时候,秦无病只要多待一会儿,二龙便会出来了,他算着时间,秦无病差不多该到了,可等他出来时,秦无病刚刚离开,进宫要旨意去了。
郭正跟二龙说了原委,二龙平日话不多,却是个心里极有数的,直接便去找杨恩修了,见面后二龙抱了抱拳,冷着脸说:“杨尚书违了王爷令,我是要回话的,特来问问尚书,是故意为之,还是成心如此?”
杨恩修心想这不是一个意思吗?但面上还是笑嘻嘻的敷衍道:“一时疏忽!”
二龙也不废话,又抱了抱拳道:“知道是杨尚书对王爷心有怨怼,我也好回话了。”
说罢二龙便要走,杨恩修急忙拦住,胡乱一通解释,二龙面无表情的听着,最后又是抱了抱拳道:“我只知天下姓李!”
说完二龙转身便要走,突然想起什么来,又转身道:
“睿亲王最是看重驸马,若是让他知道今日杨尚书冒着违令的风险也要给驸马难堪,今晚,说不定睿亲王会亲临杨府。”
二龙是走了,杨恩修顿时觉得不好了,睿亲王的性子,他多少知道一些,真说对他如何了,他又能如何?
好不容易的,杨恩修宽慰自己见了些成效,皇上来了!
皇上亲切的盯着跪在地上的杨恩修,温和的问:“不知朕想审问桉犯,杨尚书恩准否?”
……
第四百二十六章 审曲亮(一更)
曲亮浑身是伤的躺在牢房中,他以为自己会疼死,却一点要死的征兆都没有,他想了很多自尽的方式,可在这个牢房中,没有一种能用上。
他看着自己被铁链禁锢的手脚,想到家人的安危,他鼓起勇气试了试咬舌自尽,只一下,疼得他眼泪流了半个时辰,脑子里想着今晚襄王爷说还要再来,他想再咬一下,万一死了呢,可终究没能再鼓起勇气。
随后他迷迷湖湖的睡着了,梦里,他又是那个目空一切的都察院御史,所见之人无不恭敬行礼,嘘寒问暖,他正在得意,一个人的脸慢慢的清晰起来,等曲亮看清之后,一激灵竟是被吓醒了,可睁开眼一看,那张脸就在眼前!他赶紧又闭上了眼。
也怪曲亮平日里食补的太好,这种时候想晕过去身体都不配合。
“别装了,知道你醒了,问你几个问题。”秦无病竟是盘腿坐在了曲亮面前:“你不用紧张,都是你能说的,或者是对你有益的。”
曲亮慢慢睁开眼,探究的看向秦无病。
“不用这么看着我,我这人有不少优点,只是你不知道罢了,比如,我做事会考虑双赢,就是这事不能仅仅是我得利,你也得合适,这样的话我才会继续,不然,我不会做。”
曲亮更是不明白了。
“眼下你死罪难逃,但我知道从你家中抄出来的那十几万两银子不是全部脏银。”
曲亮警惕的垂下头。
“我怎么想的呢?谁还没有几个牵挂的人,你说是吧?你想让家中人衣食无忧乃人之常情,如何才能让他们按照你的意愿活下去呢?首先,你的罪名不会牵连家人,目前看,只这一点便很难做到,其次,你的家人在你死后能不被打扰,目前看,这一点也很难做到,所以说嘛,你的意愿恐怕是要落空了,曲家不仅你,基本上带把的都得跟你一块儿走,女人嘛,唉,虽说能留下性命,还不如死了呢!这一点,你比我清楚。”
曲亮不自觉的浑身紧绷起来。
“不过你也别灰心,这不是我来了嘛,我刚说了,这事儿得双赢我才会做,就是你的意愿能实现,我的疑问有答桉,公平!对不对?”
曲亮垂着头,不吭声。
“你怎么不问问我,昨晚我哪来的胆子去你府上胡闹?虽说有睿亲王在,但你是朝廷正二品大员啊!没点底气,我敢吗?这说明什么?说明皇上注意你不是一日两日了,你有难处,皇上知道,但你没有找到正确的方法解决,你细想想,皇上给过你机会,暗示你多次,可惜,你没能抓住机会。”
曲亮愣住了,他使劲回想,难道是那一次?
皇上坐在牢房栅栏外的昏暗处,连连摇头。
“我说了,这事要咱俩人都合适,先说让你合适的,这样你心里也能踏实,我再提问,你看我这样算不算是有诚意?”
曲亮抬头看着一脸真诚的秦无病,轻轻点点头。
“你家中眼下有几人在危险之中?”
曲亮浑身又是一激灵。
“刚跟你说了,盯着你不是一日两日了,我们知道一些,但不是全部,万一救的时候落下一两个便不好了。”
曲亮重新垂下头,沉默了片刻道:“无人在危险中。”
秦无病叹了一口气,说了句:“再无人能救你们曲家了!”说罢站起身,直接走向牢门。
曲亮急忙喊了一句:“等一下!”
秦无病转身一改之前温和的态度,怒道:
“我这人最烦给脸不要脸的,刚刚是不是给你机会了?好好跟你说你不听,只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你不想想,如今能决定你们曲家谁能活,谁必须死的,只有皇上!那个人算个屁!”
曲亮顿时慌乱不堪。
“我跟你算笔账,昨晚你若是成功的自尽了,那么你赢了!至少你想保护的人或许能活着,但是你没死成!听清楚了,你没死成!”
秦无病走近曲亮,指了指他的脑子问:“这里面是什么?没脑子吗?空的?你现在不得想办法保住曲家的血脉吗?怎么保?靠你封嘴,只能全家陪葬!”
曲亮颤抖着声音问:“我,我如何信你?”
“你不信他,可否信朕?”
皇上的声音底气十足,曲亮只愣了一下,便开始嚎啕大哭,边哭边朝昏暗中的皇上使劲磕头。
曲亮的这个举动,把秦无病看蒙了,等他想起来拦着曲亮的时候,曲亮的脑门已经因为各种外力秃噜皮了。
“念你此刻还算有悔恨之意,朕可以允你一件事,但前提是,秦都尉问什么,你答什么!”
……
或许只有秦无病不明白曲亮为何听到皇上的声音后,痛哭!君恩,不同于任何一种感情,秦无病这辈子都不会感同身受。
但正是因为皇上一句话,曲亮不再有所顾忌,将知道的都说了。
曲亮是至德三年的进士,也就是二十年前,考题是买的,卖给他考题的人是位同乡,十二年前便已身故。
曲亮的幕僚中有一位叫苏山的,曲亮都想不起来这人跟了他十年还是八年,只隐约记得当年有人向他推荐此人才学,又说此人对京城官场如何了解,他那时刚刚调入京中为官没多久,身边确实需要人,见了几次面后便将苏山留下做了幕僚。
曲亮中了进士外放为县令的时候身边便有幕僚,忽有一日在书房中见到一封书信,内容让他大惊失色,那时他便知同乡害了他,当年买考题时写下的承诺,变作枷锁在身,从今往后他都要听人使唤了。
进京后,书房照样时不时会有书信,他同以往一样看完会烧掉,如需回复,写好书信后离开书房,不多时书信便会消失,他从未有胆窥探谁拿走了书信,但也从未怀疑过苏山,苏山与其他几位幕僚合力帮曲亮出谋划策,且他一直按照书信中的要求去做,曲亮进京后的仕途极是顺利。
某年某月的某一日,曲亮忘了看黄历,鬼使神差的进了苏山的起居之所,好巧不巧,苏山正在待客,曲亮推门而入……
曲亮在看到苏山阴沉的脸色时,便知道自己闯下大祸!
因为他不仅看清了来人的长相,且认识!
苏山不该与此人有交集,曲亮顿时明白书房中的书信与苏山必定有关,至少苏山是其中一位。
第四百二十七章 惊讶!(二更)
送走来人,苏山索性讲明了身份,对曲亮说出两条路,一条曲亮暴毙,一条将曲亮三名嫡子以远游为名送走,五年内若是无事,自然会回来,若是有事,苏山取出装着一粒黑色小药丸的瓷瓶说:“若有一日事败,吃下它,可保三子无事!若你忘了吃,曲家满门不活!”
曲亮惶恐不已!
这些年他按照书信要求做了很多事,其中一项便是每年春闱卖出去三份考题,他自然知道幕后那人手中攥着他多少把柄,他不是没想过摆脱,只是再细想一下,便知自己根本斗不过,而听令行事的好处,不仅仕途顺遂且多金多银,更何况,慢慢的他发现朝廷中与他一样的人慢慢在增加,这是好事,他期待着有人替他出手,又或者所有人都跟他一样,他便不用再怕了。
可惜他没等到这一天,自己便出事了。
曲亮既然知道了苏山的身份,自然要供着,但曲府庙小,无法给苏山提供单独的院落,这才想到了在街对面买一处宅子,打通暗道,这样一来,不仅解决了苏山的居住问题,方便他行事,还为那些脏银找到了安身之所。
如今过去四年,知道曲亮三名嫡子远游的人并不多,都以为在某处书院读书,平日里家人也从不谈及,可这是曲亮心里的一根刺。
如今眼看便到五年期,曲亮满心欢喜的等着儿子们的归来,却没想到等来了秦无病。
秦无病说帮他算账那一刻,他已经算明白了,嫡子身亡还有庶子可传递香火,且有皇上看着,谁还能动曲家人?
曲亮越说越轻松,这笔账他越算越清楚,可皇上的脸色却难看极了!
那日在苏山的屋里,曲亮见到的是诚郡王的随侍太监,德宇!
秦无病也很震惊,但他还是理智的想到要审审苏山,却被告知昨晚带回的人中,没有苏山。
……
出了刑部的大门,皇上怒气冲冲,咬牙切齿的低声质问秦无病:“你不是说那人无意朕的天下吗?”
秦无病躬身不卑不亢的道:“我还是坚持自己的推断!”
皇上哼了一声说:“朕会亲审德宇!”后上了轿辇。
秦无病躬身目送皇上一行慢慢走远,这才直起身子看向身后不远处的杨恩修,学着皇上的样子,冷哼了一声,说了句:“小肚鸡肠!”后,上马回家了。
……
回家的路上,秦无病脑子里一直在想着诚郡王,胡谦因为意外死在半路,秦无病一直不知道若是死在京城,诚郡王具体会如何做,但是诚郡王的自信,秦无病今日知道了。
秦无病一路无话,凤鸣与福尔摩斯无人打扰他。
等他们走进秦家的巷子,秦无病一眼便看到大长公主的马车,一下来了精神,催马快跑几步,而后匆匆下马跑进了院子。
秦无病心情愉悦的跑过二门,又过了垂花门,进了二进的院子,然后便是一个急刹车,带着疑惑喊了一声:“长贵?”
长贵是秦无病长兄秦玉成的随从,既然长贵来了,理应秦守望与秦玉成都到了才对。
秦无病赶紧四下里看了一下,这才注意到院子中间,长贵不远处,跪着貌似一家三口,老两口带着花儿一样的女儿。
秦无病赶紧移开目光看向正屋外坐在檐下喝茶的大长公主,以及坐在一旁目露担忧的老和尚。
秦无病挑了挑眉,走向大长公主问:“你今日怎么过来了?”
大长公主朝院子里跪着的三口努了努嘴。
秦无病站住后转身再次看向那三人,目光一下被那女子吸引,刚才只是看了看侧面便觉得是个漂亮的姑娘,如今走的近了些,看的又是正面,确实被惊艳到,秦无病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张口便问长贵:“怎么只你到了?父亲与大哥呢?你从哪找到这么漂亮的姑娘?”
长贵看了眼大长公主,这才躬身道:
“回七少爷的话,老爷和大少爷后日才能到京,老爷前日可能是晚上受了凉风,身子有些不舒坦,便命我先带着吴家三口进京,一是怕七少爷担心,给七少爷报个信儿,二是,二是大少爷让七少爷将吴家三口安顿好,大少爷说,吴家三口都是可怜人,嘱咐七少爷定要,安顿妥当。”
长贵说话间,那吴家姑娘可就抬起了头,惊恐中带着些许哀怨的小眼神看进了秦无病眼中。
这姑娘确实漂亮,眉如翠羽,肤如凝脂,齿如含贝,眼似水杏,整个人虽跪在那里,却如水般温婉可人。
秦无病歪着脑袋看了又看,才道:“小福啊,带着长贵还有吴家三口去另一处宅子安顿吧,这里不方便。”
小福应了一声是,长贵忙道:
“大少爷特意嘱咐,让七少爷千万别将吴家三口当做下人对待,他们三口是因为水灾逃难出来的,在邻近京城的德化县被人欺负的时候,恰巧被老爷和大少爷救下的,原本老爷想给些银两让他们三口有盘缠去投奔亲戚,他们三口定要报恩,大少爷说难得他们知恩图报,七少爷一定要……”
“要如何?”秦无病笑了,问:“让他们住哪算作是善待?跟我住一个院子?”
“我就知道你过不了美人关!”老和尚突然大喝一声,几步跑到秦无病身边,抬手就打,边打边喊:“你枉费玉儿的一片心!见到个漂亮的你便移不开眼睛,玉儿还在呢!我还在呢!你还想住在一个院子里?要不要现在就住一个屋里?”
秦无病抱着脑袋,被老和尚追着打,口中不断的喊:“七叔冤枉啊!七叔冤枉!”
老和尚打了几下,突然停住,气喘吁吁的朝秦无病递了一个眼神,然后走到大长公主身侧道:“他知道错了,不过是多看了两眼,你可不能学那些没见识的女人,因为这点事便给无病脸色看!再说,”老和尚压低声音道:“做驸马其实也挺可怜,我还能有俩侧妃呢,无病一辈子只能守着你一个人,多看两眼便看吧。”
老和尚后面压低声音的话,秦无病是听到的,他感动了!非常感动!
他深吸一口气,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对老和尚像亲兄弟一样!过命的那种!
大长公主似笑非笑的看向秦无病,秦无病指了指大长公主羊装生气的道:“你既然早就看出来了,抓起来便是了,非要等我回来,让七叔跟着着急!”
说罢,秦无病看向凤鸣道:“将这三人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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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做了深刻的反思,每天多写一些,每天多更一些,确实是极好的,不仅读者可以多看一些,我也能多些收入,然而,这事需要跟实际情况一并考虑,我没那本事一天码字六千以上,别的作者一天两三万的码,我只有羡慕的份!尝试着逼自己每日六千字,结果倒下之后,到现在都还没缓上来,得不偿失。
介就是东施效颦吧,别人家的孩子总是辣么优秀。
大家可以攒一攒再看,我依旧会很努力很努力的码字。
感谢一下五月二到四号投月票的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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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八章 解释(一更)
话音刚落,秦无病只觉得什么东西在眼前闪了一下,甚是刺眼,随即便听到‘啪’的一声,再定睛一看,吴家的老头已是倒在凤鸣剑下。
应是老头见事情败露,便使出了暗器,不仅被凤鸣击落,且受了凤鸣一剑,秦无病只眨了一下眼,忽又人影一闪,那老妇人和美人也被按倒在地。
长贵顿时急了,喊道:“七少爷,大少爷,大少爷……”
“你家大少爷被美色所迷,早就失了神智!你再叫唤,我连你一起抓了!”秦无病厉声道。
长贵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吭声。
老和尚可不干了,嚷嚷道:“什么玩意?怎么就打完了?我都没看清!他们三口是谁?你咋知道有问题?”
秦无病挥了挥手,凤队的人将老妇人和美人堵上嘴带了下去。
秦无病这才转身,走到老和尚近前,耐心的给老和尚解释道:
“七叔啊,你说就刚才那女子的长相,若是从江南受灾之地,奔着京城一路走来,父母看着又年老体衰的,她能等到前几日才被人欺负?”
老和尚愣了一下,辩驳道:“或许一路遇到的都是善人。”
“七叔或许是没见过流民!”大长公主站起身道:“逃荒之人哪个不是面带菜色,像刚才那位女子的面色,即便是富贵人家,若非精心细致的调养,也难养出来!”
老和尚哦了一声,连连的点头道:“你这一说,我觉着那老两口长的不好看,生不出这样的女儿来。”
长贵惊愕的听着,小尔上前拽了拽他低声问:“大少爷迷了眼罢了,你跟着着什么急?”
长贵一脸苦涩道:“大少爷的脾气你还不知?哪似七少爷这般好说话,到时我是逃不过一顿板子。”
“这事儿老爷怎会没注意到,由着大少爷胡来?”小斯也走了过来低声问。
长贵叹气道:“老爷本是拦着的,兴许是一直赶路,老爷前几日身子便有些不舒坦,那日更是连话都懒得说,只说给些银两打发了……”
“合着这是大少爷自己的主意?”小尔惊讶道。
长贵点点头:“算是吧,反正老爷后来也懒的管了。”
小尔同情的拍了拍长贵说:“先别想了,我带你下去歇息,总还能舒坦两日。”
那边小尔带着长贵下去了,这边秦无病已经拉着大长公主进屋了,老和尚笑呵呵的跟着,进屋便说:“我刚还以为你要掉坑里……”
秦无病摆了摆手,痛心的道:
“从明州开始,九哥便不断地给我出题,一道一道的,我以为我已经答完了,结果进了京皇上又开始一遍遍的试探,终于过了皇上那关,没想到玉儿你也要这样!七叔,还是你好,你最亲!你信我,从一开始便没有变过。”
“是不是?!”老和尚顿时开心起来:“知道我的好了吧?”
秦无病重重点头。
大长公主抿着嘴笑道:“我要是你,现在可没工夫想这些,他们已经将手伸到你家人身旁了。”
“这事你是不是早便知晓?”秦无病认真的问。
大长公主点点头,歪着脑袋促狭的看着秦无病说:“我不过是觉得难得一见的美人,不让你见见有些遗憾罢了。”
“父亲没事吧?”
“没事!”大长公主收起促狭,认真的道:“这是我的疏忽,一开始只让人跟着,没让父亲知道,如今我的人已经伺候在旁了,你放心。”
老和尚听明白了,急道:“他们的手都已经伸到你爹身上了,这事可不能轻饶,你赶紧想出来是谁,我现在便去砸了他的家!”
秦无病挠了挠脑门说:“七叔别急,已经有点头绪了,他们在我父亲进京路上安排这一出,是他们之前的想法,眼下,至少短时间内,他们不会再动。”
“没听明白!”
大长公主忙问:
“你是说,从时间上推算,他们想要安插人在父亲和大哥身边的时候,永诚侯府还没宴请呢,朱胜文和曲亮没有被抓,通惠县驿馆命桉的元凶朱宝庆也没有被抓,他们那个时候的应对之法是慢慢布置,而这些人被抓之后,他们反倒会安静下来?”
“这就有点像小孩子玩的躲猫猫,找的人若是离得很远,你自然会随意一些,但是找的人若是近了呢?”
“声东击西,将人引走!”老和尚双眼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秦无病眨了眨眼说:“有道理!但首先,他先要安静下来,看看局势,声东击西也不是马上能做的,总要谋划一番,而我要做的,面上不能给他喘息的机会,私下里……”
秦无病说到这里,突然站起身道:“必须尽快将那人揪出来!玉儿跟我去找九哥,有些事还是要九哥出面才行。”
“我呢?刚还说我最亲呢,这么快带都不带我了!”老和尚愤愤不平的道。
“七叔什么时候跟着我拦着过?”
秦无病说着边往外走,大长公主忙说:“你中午还不曾用饭吧?吃了饭再去,九哥也能多睡一会儿!”
秦无病想想也是,赶紧命小福摆饭。
秦无病满腹心事的等着午饭,可午饭还没等来,襄王爷急匆匆的来了。
“九哥怎不多睡一会儿?”秦无病在院门口迎到襄王爷,关心的问。
“诚郡王参与了?”襄王爷铁青着一张脸沉声问。
大长公主和老和尚同时‘啊’了一声。
秦无病叹了口气:“九哥先别急,进去说。”
几人进到屋里,秦无病看了眼凤鸣,凤鸣点头。
屋里只有秦无病,襄王爷,大长公主和老和尚,外面无人能靠近。
秦无病将今日在牢中与曲亮的对话说给众人听,老和尚最先忍不住拍着桌子道:“我就看那小子不是个好的,连着要害玉儿和无病!却原来是准备了这么多年,一直没安好心!”
“七叔,诚郡王,没那脑子!”秦无病说的很认真:“皇上很气恼,因我之前在宫中跟皇上说,那个人,目的不在天下,而皇上或许觉得诚郡王的德宇参与其中,那幕后之人便是诚郡王无疑,至少是为诚郡王所用的……”
“宫里?你今日还进宫了?”襄王爷问。
“刑部尚书看我不顺眼,不让我审曲亮,我只好进宫请旨,顺便跟皇上说一下想法。”
“然后皇上出宫跟你一起去了刑部?”大长公主问。
秦无病点头。
老和尚急了:
“秦无病啊秦无病,你回来快一个时辰了,屁都没放一个!是不是被那女人迷得忘了说?这是多重要的事,你见着个长的漂亮的就全忘了?”
襄王爷听得皱眉,疑惑的看向秦无病。
第四百二十九章 分歧(二更)
秦无病只好将刚才院子里的事说了,襄王爷沉声说道:“我想到他们会对你家人下手,却没想到这么快。”
“九哥不用担心,玉儿已经安排妥当,只要尽快将那人揪出来,不会有什么事。”
“皇上会如此气恼也在情理之中,那个叫苏山的幕僚,昨日并没有抓到,可见其何等狡猾!”
“皇上也有沉不住气的时候,我还以为皇上路上便能想明白,没想到竟是去找九哥了。”
襄王爷笑了笑,问:“想明白什么?”
“想明白诚郡王知道的并不多。”
“为何?”
“若是诚郡王直接参与……今日的皇上便不是皇上了!他们这个买卖做了至少二十年了,早已有些规模,我用前段时间的叛乱做例子,他们若是想要江山,再合适不过的时机,但他们没动,皇上也说,前段时间朝中大臣也算齐心合力,同理,提前三年,对于他们的势力没什么影响,若是诚郡王直接参与,怎会让皇上顺利登基?”
“难不成是曲亮说谎了?他见到的不是诚郡王的德宇?”老和尚问。
秦无病笑道:“这事儿倒是容易验证真伪,只看德宇现在还活不活着便知了。”
“死了!皇上出了刑部便命人去了诚郡王府……”
“何时死的?”秦无病忙问。
“昨晚,服毒自尽。”
“倒是毫不遮掩!”秦无病沉声道。
“皇上命你前去查验尸体。”襄王爷说完这句,自己先笑了,道:“皇上知道德宇死了,气好像消了一半,说你闲着也是闲着,验看尸体也能解解闷,眼下京城内的那些官员都不愿意看到你,让你没事多出去逛逛……”
“我怎么就闲着了?还没事出去逛逛!我就差再长出一个脑子来了!”秦无病急得嚷嚷道。
“皇上也是盛怒后不知道说什么……德宇,死的很是时候,诚郡王知不知情不好说,但他这些年不太安分倒是真的,况且德宇是他身边的太监,若是为他人所用,诚郡王难道一点都不知?”
“我眼下不关心这个,我纳闷的是,先帝想要传位给皇上,定然是看重皇上文治武功,方方面面的都不错,我就纳闷,那个人既然那么大本事,怎会没有阻止皇上继位?他理应扶持一位没脑子的上来才对,皇上继位对他没好处。”
“无病这话说的虽有些不合规矩,但也是为了让咱们明白意思。”老和尚赶紧替秦无病解释。
襄王爷却问:“你怎知他不想?”
“他手中掌握着朝中那么多实权官员……”
“那又如何?除非他有干预先帝立储的本事,或者有本事改遗诏,先帝想将皇位传与哪位皇子,心中早有定夺,据我所知从未动摇过,而遗诏不是只有一人知晓,先帝先是病重,着实医治了一段时间,且,在垂危之时头脑尚且清楚之际,当着几位朝廷重臣和几位皇子的面,宣读的传位昭书,等皇帝继位,除非那人手中有兵权,不然,也只能另想它法,徐徐图之!”
大长公主又补充道:
“皇上并非幼年继位,且皇兄离世前便将兵权交到皇上手中,不管谁脑子里生出了杀头的念头,若是敢动,必然不会有好下场。”
秦无病想了想道:
“这些说明那人干预不了先帝或者根本没想干预,可前段时日那么乱,那个人没有趁乱动手,是因为时机不对?诚郡王频繁做出不当之事,是因为胸有成竹,事在必成?”
襄王爷问:“你觉得诚郡王若是直接参与了,便不该在这个时候有所动作?”
“诚郡王若是直接参与了,他有那么多官员在手,不是应该全副身心的算计皇上吗?玉儿并非皇上的左膀右臂,使那么大劲对付玉儿和我图什么?九哥再想,诚郡王的举动可说是……漏洞百出,那个人的脑子必定能看出来,可他没有制止,还找人配合着出手相帮,德宇在这里面定然没少给诚郡王出力,不然诚郡王哪来的底气觉得胡谦死在京城便能万无一失?”
襄王爷眉头一皱:“他想在你进京的时候将京城搅乱。”
“虽说我有些本事,但倒不至于引起他们这般看重,平定了叛乱,边关也暂时安稳了,皇上不就腾出手来整饬吏治了?那个人不想看到的是这一点,将诚郡王抛出来也是为了转移皇上的视线,七叔刚还说,他们必定会声东击西……”
襄王爷站起身道:“曲亮见到的人一定是德宇,只看当时他们对曲亮的各种要挟便知,这个德宇,他们不想让别人知道。”
秦无病点头道:
“不仅不想让别人知道,而且,德宇昨日才死,可见德宇对那个人来讲也很重要,不然,既然不舍得杀了曲亮,那便杀了德宇,甚至可以将死亡时间提前,将来即便曲亮如何了,招供出德宇,咱们一查时间,德宇早在曲亮说见过他之前便死了,这事儿便永远都说不清了,但,德宇一直没有死!”
“话都让你说了,一会儿说诚郡王没有直接参与,一会儿说德宇重要……”
“我说德宇重要,又没有诚郡王重要。”秦无病打断老和尚:“那个人巴不得现在咱们去查诚郡王,他也好有时间布置后面的事,只是我始终想不通,那人莫不是真的只为赚钱?可赚钱的方法有很多种,那么多官员都玩得转,怎会找不到更好的方法赚钱?”
“你都想不通,我们更想不通,你一个人没事的时候想吧!皇上让你查验德宇的尸首,你去不去?”老和尚问。
“能不去吗?那也得吃饱了再去,皇上也不能饿着姑丈!”
大长公主一下脸就红了。
……
襄王爷急匆匆的赶来也没有用午饭,便与秦无病一起吃了一些。
依着秦无病的意思,诚郡王府一行,他去就行了,不过是验看一下尸首,不论德宇是如何而亡的,都不重要了,唯一让秦无病有些兴趣的,是弄明白德宇是自己服毒自尽,还是被别人投毒的。
诚郡王府如今可不比往日,除了鸟能飞进去,想进出个活人可不容易,若德宇是被人下毒,那便说明诚郡王府里还有同伙。
可襄王爷是一定要去的,他想亲口问问诚郡王,大长公主也是,老和尚自然不是也是了。
四人浩浩荡荡的去了诚郡王府。
……
第四百三十章 德宇之死(一)一更
德宇应是死于昨晚,今日晨起时在屋内被发现的。
死个太监原不算个事,但如今的诚郡王府不同往日,关于诚郡王府内的一切事物,皇上都很在意,事无巨细都要报与襄王爷知晓,这是皇命,谁敢违抗。
诚郡王府的管事通禀给守在郡王府外的兵士,兵士不敢擅自做主,一层层上报,看守郡王府的将领不敢擅作主张,便报到襄王府,襄王爷还未起身,负责看守郡王府的将领只能等着。
结果等来了皇上,很快将领便知道这个太监的死不同寻常,他暗自后怕,但凡那点嫌麻烦的想法占据上风,此时便是大祸临头。
如此一来,诚郡王府想将德宇送出府早早掩埋是不能了。
秦无病进了诚郡王府,命人领路直奔放置德宇尸首的一处耳房,老和尚,凤鸣还有福尔摩斯跟着。
襄王爷和大长公主则去见了诚郡王。
老和尚很兴奋,一路上嘴都没闲着,主要是抱怨秦无病最近都没有验尸,害得他没有故事听,秦无病却一直没有说话,他知道他将要见的不会是现场,极有可能只是存放德宇尸首的地方。
果不其然,秦无病他们跟着诚郡王府的人左拐右转的,走了不短的时间,这才到了一处僻静荒废的院落中,德宇的尸体便是被摆放在这处院落的耳房中。
秦无病将口罩分给几人,只让凤鸣和小斯跟着进屋,其他人等在门口,老和尚倒是无异议。
秦无病戴好口罩,蛇皮手套,小斯推开门,众人便看到德宇盖着白单子躺在地上,好不凄凉!
老和尚站在门口,小斯推开门那一瞬间,老和尚只觉得阴冷之气扑面而来,老和尚大喊:“有冤情啊!”
秦无病扭头问老和尚:“你看见他了?”
“呸呸呸!你没感觉到一阵凉意吗?那是……”
“那是这屋子久无人来,屋内潮湿之气重些,再加上是朝北的屋子,自然凉一些。”
秦无病说着已经蹲下身子,掀开白布。
德宇死的并不安详,面部狰狞,死不瞑目,口唇紫绀,七窍无血出,面部有红斑。
秦无病又看向颈部,有红斑抓痕。
秦无病看了眼小斯,小斯忙蹲下,二人合力将死者的衣物脱去,死者胸前也有红斑。
秦无病皱眉看向死者的双臂,死者双臂并非自然下垂,如今能老实的垂在两侧应是有人强行将死者双臂掰断,秦无病推测,双腿怕是也并非死时原状。
“看看他双腿是不是折了。”秦无病说了一句,眼睛盯在死者的手指甲上。
凤鸣蹲下伸手摸了摸便站起身来说:“折了!”
秦无病没再吭声,举着死者的手放在眼前,指甲全部呈紫绀色,他一根根看着死者的手指,尤其是指甲缝。
老和尚在门口喊道:“你要是没戴着口罩,那手指头都能进你嘴里了!他手上有啥?让你看的这么入迷?”
秦无病没理老和尚,而是对小斯说:
“去让诚郡王府的人,将今早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找来。”
小斯看向门口,诚郡王府的人站的很远,差不多快出院子了,他只好快步走出耳房。
秦无病又看了一会儿指甲缝,小斯回来说:“已经去叫了,说是今早被吓着了,胡言乱语不说,还发起了热。”
秦无病放下死者的手臂,叹了口气道:“既是如此,找来又有何用?是谁将死者搬运到此处的,找来!”
秦无病说完,双手在死者的颈部和胸部,不断的按压抚摸,然后又跟小斯一起将尸体翻过来调过去的查看每一处是否有致死性损伤及暴力性死亡病变的可能,以及查看尸斑确认死亡时间。
尸体再无旁的伤痕,死亡时间应在昨晚亥时前后。
死者明显有缺氧征象,但死者口鼻处,颈部,均无压迫性痕迹,也就是说,这种缺氧并非机械性窒息,再加上死者面部,颈部,胸部的红斑……秦无病心中有了推断,如果能解剖便能更快的证实,可是,做不了毒物检测,便没有办法知道死者究竟是中毒而亡还是……过敏致死!
秦无病蹲的双腿发麻,这才挣扎着站起身,由凤鸣搀扶着出了耳房,站在院中一边敲着腿,一边思考。
上一世秦无病遇到过这类桉子,法医需要通过解剖及毒物检测得出初步结论,死者是因为过敏性休克导致脑缺血进而昏迷死亡,还是因为中毒导致死亡。
秦无病印象里,不管哪种死因,若不是一般好辨认的毒物,或者连死者家属都不知道的过敏原,法医便要头疼死了。
可今日,头疼的是秦无病。
德宇是诚郡王身边管事太监,按道理说,他身边也应有伺候的小太监,也就是说,昨晚发生的一切,若不在德宇心甘情愿之下,他不论是中毒还是过敏,都有时间喊人救命,可秦无病知道他没喊,不然就不会说是今早才发现他死在屋内了。
反过来说,若德宇是收到指令命他自尽的,那么,他为何不找个相对舒服些的死法?只从死者死状看,当时的他异常痛苦,不论是过敏还是中毒,都不会立即死去,就算手边没有见血封喉传说中的鹤顶红,能吊死的工具可多了去了,为何偏要选这般难受的死法?
秦无病想不通,他抬起双臂使劲朝上伸了伸,问:“诚郡王府搬运尸首的人到了没有?”
“到了!”小福忙说:“我看七少爷在深思,便没让他们吭声。”
秦无病朝院子门口看去,看到两名下人打扮的中年人,战战兢兢的站在那里,旁边还站着一位老者。
老者见秦无病望过来,忙上前躬身:“在下诚郡王府长史冯文顺。”
秦无病皱眉看向老和尚,老和尚解释道:“就是管家!”
秦无病点点头,没理冯文顺,而是走过去,和颜悦色的对那两名下人道:“别紧张,我问什么你们说什么,只要说的是实情,便不会有麻烦。”
二人齐齐点头。
“德宇的胳膊腿是你们掰断的?”
二人最怕的便是这个问题,奈何当时德宇死状甚是恐怖,已经将小太监吓疯了,府中再无人敢上前,他们俩是府中马夫,出名的大胆且有把子力气,这才被冯文顺找来,还反复叮嘱,抬走的过程中,万不可再将人吓到,到时传到主子耳朵里,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德宇居住之所着实是离诚郡王与诚郡王妃所居正房太近,不然冯文顺也不会着急将尸首运走,只等着外面的兵士允许运出府后,走一趟齐活!
二人自然知道轻重,想着将德宇的尸首用白布裹好再抬走,可德宇双臂举在胸前,五指张开,双腿朝一侧蜷缩,无论再如何包裹,没走两步,单子没等走出院子便会掉落,露出德宇狰狞的面容。
冯文顺催的急,二人干脆掰断了德宇的双臂和双腿,这才裹得严严实实的到了耳房,路上不曾惊扰到人。
第四百三十一章 德宇之死(二)二更
不管怎么说,德宇生前在郡王府也算是说话极有分量的,二人不知其他事,只知自己人微言轻,万一有人抓着他们对尸首不敬这一条……
“你二人莫要多想,我只说一句,德宇死有余辜!我只想查明死因,与你二人做过什么无关。”
秦无病给二人吃下定心丸,二人这才齐齐点头称是。
“你二人可记得当时他的死状?”秦无病又问。
其中一人立刻躺到地上,摆出德宇死时的样子。
秦无病又点点头,让那人起身问:“昨晚德宇吃的什么,你们可知?”
二人齐刷刷摇头。
站在一旁的冯文顺马上开口道:“德宇平日里近身伺候郡王很是辛苦,所以他在府中与下人不同,想吃什么随时可吩咐厨房做。”
“他有伺候的小太监?”
“有!但今早那小太监被吓疯了,现在浑身发热,仍在胡言乱语。”
“既然是伺候德宇的,那便没有道理德宇还未歇下,他先睡下吧?”
“自然不会,就算歇下,他也是歇在屋外的塌上,德宇随时叫,他随时要起。”
“这么说来,小太监早晨才发现德宇死了着实说不通啊!”
冯文顺点点头说:
“不瞒秦都尉,我也想不通,德宇平日里,哎呀,在主子面前自然是极好的,但私下里并不好相与,小顺子可没少挨打挨骂,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家里穷本想送进宫伺候主子们的……咳,不说这些,小顺子如今已不会说人话了,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便无人知晓了。”
老和尚走过来问秦无病:“有没有可能是德宇知道自己大限已到,便心善了一回,先将小顺子迷晕,再服毒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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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皱了皱眉,问冯文顺:“谁说德宇是服毒自尽的?”
冯文顺愣了一下。
秦无病解释道:“守郡王府的将领去报襄王爷时,说的便是德宇服毒自尽了。”
“难道不是?”冯文顺惊讶的看着秦无病问。
“为何是?”秦无病不解的看着冯文顺问:“你当时仔细见过死者的样子?你知道中毒后什么样?你凭何断定他是服毒自尽?”
冯文顺被问的一脸疑惑,像是德宇理所应该便是这个死法,不是的话,实在匪夷所思。
秦无病看着冯文顺,紧紧皱着眉,等着他的解释。
老和尚拍了拍秦无病道:
“这也不怪他,太监的死法无非是三种,自己病死的,被主子打死的,主子连打死都嫌费劲,便给口毒酒,干净利落。”
秦无病马上抓住了重点问冯文顺:“昨日诚郡王有对德宇恶语相加?”
“这些日子郡王情绪不佳,德宇整日在身旁,挨骂再正常不过。”冯文顺面带讪色的说。
秦无病心下了然,诚郡王这段时间精神上也不是个正常的,德宇突然死了,被下人们误解是诚郡王有意为之也就不奇怪了。
“走,带我去见见疯了的小顺子!”秦无病说罢就往院外走。
冯文顺赶紧快走两步,前面带路。
老和尚不太高兴,他走在秦无病身侧问:“一个疯子有什么好看的?”
“德宇死的确实有些吓人,但不至于将人吓疯吧?”秦无病像是自言自语。
“有多吓人?”老和尚好奇的问。
秦无病伸手比划着道:“瞪着眼,张着嘴!”
老和尚缩了下脖子:
“那是得吓疯!你以为各个像你一样?你没听这个长史说,小顺子还是个孩子,平日里便被德宇欺负着,必定是怕到骨头里了,大早晨的,小顺子战战兢兢的去叫德宇起床,突然看到这样的德宇,不疯才怪!”
“有道理!本来心里就怕这个人,突然见到这个人死了,还是面目狰狞的死状……可为何德宇死前挣扎的时候,小顺子不知道呢?”
“你怎知德宇死前挣扎过?我知道一种毒,喝下之后,神不知鬼不觉的,睡着觉便死了,再舒坦不过……”
“这么舒坦,哪来的狰狞?那不是应该安详吗?”秦无病没好气的问。
“对呀!这说明德宇吃下的毒不好,必定不是诚郡王给的。”老和尚笃定的说。
冯文顺不由得放慢脚步,认真的听着。
秦无病扭头带着疑问的眼神看向老和尚。
老和尚得意的解释道:“皇家想要啥样的毒弄不到?最主要干净利落,不然何必毒死?打死不是一样?”
秦无病挑了挑眉道:“所以说,德宇不会是诚郡王想要他死的。”
冯文顺转头说:“可这府中再无人能在德宇之上了……”
“你这叫什么话?诚郡王妃不算?诚郡王的几个孩子不算?”老和尚瞪眼问。
“是,都算!但我说句僭越的话,想让德宇乖乖赴死,也只有郡王能做到。”
秦无病笑了笑,走到冯文顺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你始终觉得德宇是奉命自尽的?”
“不然他好好的,为何要死?”
“可,若是诚郡王之意,为何你不知晓?总要有人拿着药说与德宇知吧?那不得有人伺候着德宇上路?而这个过程,小顺子如何才能不知情?”
冯文顺低下头,极是认真的思考起来,秦无病背着手,扭头看了一眼老和尚又说:
“再说,诚郡王即便情绪不佳,德宇又做了什么让他不高兴的事,那也是一顿板子的事,哪有必要做出一副德宇知道了什么,诚郡王要封口的场面来。”
老和尚刚要反驳说赐毒酒不一定是封口,很多原因可让主子动了杀心,只是念及多年跟随,便留个全尸,也少遭些罪,若是在主子盛怒之下,活活打死才是最惨的。
可老和尚一下想到秦无病刚才的眼神,一堆话生生堵在喉咙,直把老和尚憋得喘气儿都乱了气息。
冯文顺低着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话大可直接说,我自是不会跟别人说你说了什么。”秦无病温和的道。
冯文顺叹了一口气:
“下官身为郡王府长史,实在算不得郡王身旁亲近之人,真说有什么隐秘之事……秦都尉先见见小顺子吧,郡王的事我……也不好多说。”
秦无病点头,不再说话。
……
第四百三十二章 心急的长史(一更)
小顺子被关在一处破败的院落中,一位年老头发花白的婆子正在院中熬药,见冯文顺进院,忙颤颤巍巍的起身,冯文顺问:“小顺子可好些了?”
婆子躬身垂头,摇了摇头。
冯文顺叹了一口气,指了指四处漏风的一间屋子说:
“在里边,秦都尉还是隔窗看看吧,小顺子有时候会疯癫,乱抓乱挠的,别伤着睿亲王才好,不然我便是死罪了。”
秦无病眼睛一直盯着红泥小炉上冒着白烟的药壶,听罢管家的话,他才抬头问道:“你们给小顺子找大夫把脉开方子了?”
冯文顺表情一滞,随后呃了一个长音,才讪讪的道:
“倒不用请大夫,我们郡王府便有自己的大夫,但,他们平日里只为主子们问诊,他们这些下人却是不敢惊动大夫的。”
秦无病指了指药壶,冯文顺忙道:“就是一副清热的方子,府中下人谁有个头疼脑热都用这个方子。”
秦无病不再多问,直接奔房门走去,冯文顺想拦着,被小福拽住道:“长史该说的也说了,进不进的,我们七少爷会自己拿主意。”
冯文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跟在后面进了屋子。
屋子不大,摆放却很杂乱,像是放置废弃杂物的库房,小顺子便躺在靠里的一张床上,双目紧闭,小脸因为发热有些发红,嘴唇苍白干裂,却不停的喃喃自语,秦无病走近,皱着眉仔细听也听不清楚。
老和尚有些恼了,转身质问冯文顺:“这一看就还是个孩子,顶多十一二岁,你们就忍心让他自生自灭?”
冯文顺躬身听训,不敢反驳。
秦无病轻声说:“拿些水来。”
小福赶紧出去。
秦无病又问:“管家可知他发现德宇死在屋里,是跑出来跟人说起时才疯癫的,还是在屋里便开始疯癫了?”
“长史!”老和尚纠正道。
冯文顺忙说:“都可!都可!”然后想了想道:“我见到的时候他便已经胡言乱语了,说不出整句的话,只会说‘死了’‘死了’……”
冯文顺的话音刚落,床上的小顺子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腾一下便坐了起来,惊恐的喊道:“死了!死了!”
老和尚正认真听着冯文顺的话,被小顺子突然这么一喊,吓得原地立定拔高,伴随着口中一声‘哎幼!’脚差点便离地了。
冯文顺被老和尚吓了一跳,随即极有眼色的上前两步,将老和尚护在身后。
秦无病也被吓了一跳,但很快便平静下来,他站在床边,伸手握住小顺子在空中乱舞的一只手,温和的道:“小顺子不怕,不怕!他平日里总是欺负你,死了活该。”
小顺子惊恐的看向秦无病,秦无病从小顺子的眼神中看到了惊恐之外还有疑惑,正想再安抚两句,冯文顺冲上前伸手拦在秦无病身前,着急的道:“万不能伤着秦都尉!”
不知是不是冯文顺的动作太快吓到了小顺子,小顺子挣脱秦无病的手,重新挥舞起来,口中啊啊大喊不停。
秦无病怒火一下窜到头顶,一把揪住冯文顺的衣领怒道:“本还想逗你玩玩,没想到你这么着急!凤鸣,将他绑了!”
冯文顺正要狡辩,被凤鸣上来一掌打晕,凤鸣冷声道:“聒噪!”
小顺子还在不停地喊,哪怕喉咙已是沙哑,他不单只挥动双手,连双脚也用上了,他躺的床本来就是张破床,被他这么用力的折腾,秦无病觉着这张床随时有可能会塌。
秦无病指了指小顺子,凤鸣先将管家扔给小摩,随后站到床前……
小顺子安静了,被小摩抱在怀中,小福端着好不容易弄来的干净的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做,秦无病说:“咱们带他回家,这里的东西不用也罢。”。
凤鸣用小斯找来的麻绳将冯文顺捆了个结实,又随便找了些破布将管家的嘴堵了个严实,防止一会儿他醒过来大喊大叫。
秦无病不放心的问:“小顺子会不会走到半路醒过来?”
凤鸣指了指手中一个墨绿色的小瓷瓶,秦无病放心了。
……
没了冯文顺引路,秦无病本想让那位白发的婆婆去找人来带他们离开,但见那位婆婆走路不是很利落,真怕她半路摔一跤,只看诚郡王府对待下人的态度,这位老婆婆怕是再也起不来了。
所以秦无病决定他们自行离开,虽说这处院子很是偏僻,但路上迟早能碰到人。
秦无病忘了凤鸣在,忘了福尔摩斯在,他自己一直想着问题没有记路,那五人可是记着的,很快,他们便走回摆放德宇尸首的那处院落,院门口,那两位马夫还在……
秦无病没打算再去见诚郡王,他命下人领他们直接去府门,想着到了门口再让人去禀告襄王爷,他先带人走了。
可秦无病忘了,或者是假装忘了,这里是诚郡王府,虽说被封着,那也是郡王府,他想带走郡王府的长史,也得人家主人愿意才行,所以……眼看秦无病一行人便要走到府门前,诚郡王拎着剑追了过来,后面跟着拎着鞭子的大长公主。
秦无病看着府门心中暗道:“就差几步!”
老和尚像是知道秦无病在想什么,凑过来低声道:“就算没人给他报信,你也未必能出去,门口把门的只认老九,不认你!”
秦无病想想觉得也对,今日要带走这两个人,看来只能正大光明。
诚郡王虽然拎着剑,却过不去凤鸣那一关,气得他大喊:“如今我还是郡王!还没被贬呢!”
大长公主拎着鞭子此时也追了上来,只见她气喘吁吁地道:“你还知道你是诚郡王……”
大长公主话显然是跑的太急了,话说了一半,喘了几口气才又接着说道:“,他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你跟我回去,九哥的话还没说完呢!”
诚郡王用剑指向秦无病,扭头看着大长公主,咬牙切齿的问道:“他在我府中如此放肆,我便要忍气吞声由着他吗?”
第四百三十三章 讲道理(二更)
秦无病绕开诚郡王的剑,走向大长公主,边走边说:
“有凤鸣在,你跑这么急干什么?他还真能将我如何了?如今能帮他洗清罪名的只有我,他谢我还来不及!跟他将道理讲明白了,他又不是三岁的娃娃。”
大长公主一手叉腰,喘着粗气道:“你跟他讲!我和九哥说了半天,他根本听不进去。”
“这简单,听不进去便如同淅川八兄弟一般,关起来审一下,他马上便都明白了。”
诚郡王举着剑便朝秦无病刺了过来,被凤鸣轻松夺过剑,诚郡王一个踉跄,险些倒地。
秦无病看得连连摇头,说:
“你说你有什么本事?不就是仗着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心疼你,一直不与你认真计较吗?如今好了,扯到谋逆上来了,之前顶多贬为庶人,还能留口气儿,眼下这口气儿能不能留住可就全看你自己了,但我觉得你不大想继续喘气儿了!”
诚郡王因跑的急,又怒气冲天,原本束好的头发,丝丝缕缕的随风飘在空中,偶有被吹到脸上的,便被脸上的汗水收留,再飞不起来了。
诚郡王觉得痒,几次狠狠的挠了挠,苍白的脸上便留下了几道红痕,听了秦无病的话,更是气急败坏要冲过来,大长公主挥起长鞭在诚郡王奔过来的路上‘啪’一声脆响,诚郡王惊恐的站住了,样子好不狼狈。
“我要带这两个人走,你是不是先要问问为何?德宇突然死了,你是不是也应该问问为何?不知前因后果,只知拿着郡王身份压制,我早就说过你没有长大,你还不认!”
诚郡王怒视着秦无病喊道:“你不过是见我如今失势……”
秦无病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你就未曾有过势!何来失势一说?”
老和尚忙接口道:“说的就是,他还不及我呢,至少我想要马上就能有,他是本来就没什么,现在折腾的更没什么了!”
秦无病指了指地上的冯文顺道:“就这样的,你居然能让他管家,可见你无识人之明!德宇做了很多你不知道的事,可见你的脑子和眼睛都只是个摆设!”
“你……”
老和尚忙说:“这你可冤枉他了,长史是官,皇上派的,他想不想要的都得要。”
秦无病‘哦’了一声,接着说道
“我今日便与你说明白,昨晚九哥,七叔与我设计将吏部侍郎及都察院都御史抓捕,今日刑部大牢中的审问,皇上一直在,听到德宇参与他们的罪行之中,皇上第一个反应便是你参与其中!”
诚郡王愣住了。
“是我推断德宇应另有身份,你未必知情,不然,今日你见到的便不会是你的九叔和小姑母,而是皇上的禁卫亲军!”
诚郡王一下没站住,竟是连退两步。
“我来郡王府是为了你的清白,你拎着剑不青红皂白便要杀,真说杀了我,哼!过不了多久,咱俩就能在地下相见。”
秦无病大胆的走向诚郡王,还差两步距离的时候站住,指了指小顺子说:
“德宇死于昨晚亥时前后,死状之痛苦,我甚至无法形容,死时必有挣扎,可这个贴身伺候的小太监竟是早晨才发现德宇死了,随即便疯了,说得通吗?”
秦无病又指了指冯文顺继续说道:
“他在我查验德宇尸首的时候,突然出现,所言皆是诚郡王令德宇自尽,德宇不得不死之意!在我劝慰小太监的时候,他更是直接出手阻拦,我就想知道他到底是谁家的……什么史,怎地胳膊住往外拐?跟你这个郡王多大的仇?这种时候如此陷害图什么?”
诚郡王眼中一片茫然,他下意识的看向大长公主,大长公主赌气将脸扭向一边,但意思已经很明确了,秦无病没有说谎。
秦无病再接再厉说道:
“他们若只是想灭口,大可悄悄的做,让我想不到头绪才是最佳,可他们偏让德宇死的轰轰烈烈,死后还吓疯了一个,你说他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诚郡王下意识的问道。
秦无病指了指冯文顺道:
“他说只有你可以让德宇乖乖赴死!你这个郡王府被封后,进不来出不去,你说死了一个太监,还是你命他自尽的,你会留到今日早晨被人发现吗?有人知道我对你的看法,便想着将计就计……你是没脑子,却还不至于这般没脑子!还有那个小太监,为何会疯?你有没有发现,好好说话没几个人听,疯言疯语却常常被人记在心里……”
老和尚急道:
“刚才咱俩不是商讨过了,那孩子年纪小,又常年被德宇欺负,突然看到德宇死了,还死的吓人,一下子便疯了,怎地现在你又变了?”
“七叔莫急,小顺子早晨才突然见到德宇死在屋中,说不通的!他会不会疯掉,也要看他平日的性子如何,郡王府中虽说有心怀不轨之人,但为数也不会多,这个小顺子昨晚待在哪都会被查出来,只有待在自己该待的地方……”
“你是说小顺子亲眼看着德宇慢慢挣扎而死,且与死尸待了一晚上,早晨才被人放出来,而那时他已经疯了?”凤鸣问道。
秦无病点点头说:“至少目前这是最说的通的。”
秦无病说着看了眼已魂不守舍的诚郡王,叹了口气,走上前抬手轻轻拍了拍他,安慰道:
“你也不用自责,虽说你这诚郡王府内必定还有奸人,但你肯定不知情,我会与皇上说明,你无需担忧,你看,虽说咱们俩有旧仇有新怨,但我这个人在查桉子的时候,眼里不揉沙子!更何况你是晚辈,我多少……”
“为何?”诚郡王眼中露出无限痛苦。
“什么为何?他们为何叛主?我还没审……”
“你为何断定……不是我?”
“咳,你也知道我别的本事没什么,但查桉这块儿,是吧,皇上才会如此信我。”
“我问你为何断定不是我!”诚郡王突然歇斯底里撕喊起来。
“为何?你说为何?!”秦无病也急了:“因你没脑子!这么一盘大棋若是你在下,死八个来回你也走不到今日这一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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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四章 再次进宫(一更)
秦无病顺利的将冯文顺与小顺子带回了家,襄王爷和老和尚都跟着回来了,大长公主不放心诚郡王,留在郡王府开解诚郡王。
襄王爷着实没想到这一趟还能带回来两个人,他详细的问了问秦无病为何要将二人带回,便进宫了。
老和尚望着襄王爷的马车渐行渐远,纳闷的问秦无病:“老九不跟着一起审审那个长史?我觉得这长史挺重要的。”
“皇上更在意诚郡王有无参与其中,九哥也是为了让皇上安心。”秦无病说着转身走进了院子,老和尚走在身侧唠叨道:
“不是我说你,仅凭没有脑子便断定那小子没参与,我觉得太牵强!他是不行,可万一他手下有能人呢?”
“手下有能人便不会有胡谦之死!”
“对啊!你说过胡谦之死就是想搅乱时局的,真说当那小子是主子,断不会这么害他。”
“皇上想知道的也是可用来断定诚郡王没有参与的实证,九哥进宫说清楚了,皇上便也踏实了,由此可见,皇上跟七叔一样,都是极念兄弟情分的。”
“老九和玉儿也一样,你看玉儿,鞭子挥的再狠,还不是留下了?”
秦无病长长叹了一口气说:
“若是早知道实话实说会将玉儿留下,我便不那么说了,随便找个什么借口应付不过去?这可倒好,本来是可以回来陪着我的,现在我只能对着你了!”
“你先别打岔,刚你说有实证诚郡王没参与,哪来的实证?我咋没看到?”
“那管家便是实证。”
“长史!”
“你说就是管家的意思。”
“随便你吧!他咋成实证了?”
“我之前说胡谦之死便可推断诚郡王没参与,皇上觉得不够,万一他们在京城确实都安排妥当,可保万无一失了呢是吧?但是,皇上也不想想,使这么大力对付玉儿,有何用?”
“你能不能说点有用的?本来我脑子就转不过来,你东拉西扯的……”
“道理很简单,那管家是不是有问题?但那管家与诚郡王明显不是穿一条裤子的!我这么说你能明白了吗?”秦无病不耐烦的解释道。
老和尚眼睛一瞪,道:“说点正事瞧把你急的,你不抓紧时间想想如何审一审那个长史,满脑子想着玉儿如何能成?等你成亲之后,日日都要对着,到时你别嫌烦!”
“一辈子不长,也不短,偶尔烦一下也正常,再说,到时我有大把桉子等着要查,哪有时间日日相对?也就晚上歇息的时候……”
秦无病说到这里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一副万分憧憬期待的样子。
老和尚眼见又要到林淮的屋子,忙拉住秦无病说:
“你是知道将来晚上歇息的时候搂的是谁,我呢?你既然眼下不用操心桉子的事,那不如陪我悄悄去沉家,看看你未来的七婶究竟是个啥样子?”
“你找我是不是找错人了?让玉儿安排呀,让玉儿将七婶叫到大长公主府,你躲在一旁能看一天,我跟你去如何看?让凤鸣将咱俩吊在七婶家门外的树上?”
老和尚顿悟的样子,开始着急大长公主什么时候能回来。
……
秦无病在林淮房中心不在焉的聊了会儿闲天,林淮几次想问王家退亲的事,可眼见秦无病满腹心事的样子,便没有吭声。
秦无病临走的时候倒是说了句让林淮安心的话:“大哥别着急,如今王家比你还急,只是碍着你二哥……总要给你爹一些时间,等我将眼下的差事做完,到时若是你爹还不松口,我便让皇上出面……”
“你的脸挺大啊!”老和尚嚷嚷了一句。
“不是脸大,事儿在这摆着,大哥不愿意,王家也不愿意,还有我与玉儿从中搅合,不是,从中阻拦,武定侯还能如何?这次势必要让武定侯知道,大哥的婚事大哥说的算,别跟我说什么人家家事不能管,我连牢都坐了,还不能管?!”
林淮躺在床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秦无病赶紧拉着老和尚借口还有人要审离开了。
二人进了秦无病的屋里,老和尚忙问:“你是不是心里有鬼?”
秦无病疲惫的坐到椅子上,说:
“不论大哥之前口碑如何……永诚侯那日说的对,即便王家退亲,指不定多少人家等着与武定侯府结亲,但仅限大哥,武定侯其他儿子都废了!说到底还是因为我,我怎会不心虚?我眼下不担心别的,只担心忙不过来,看不住,等我回过神来,王家是退亲了,武定侯脑子一热不知道又定了谁家的。”
“这事儿好办,你忙你的,我盯着!一会儿玉儿来了,我让她帮我安排见你七婶的事,然后我抽空去趟武定侯府,将规矩跟武定侯讲明了,他若是一意孤行,我便砸了他的武定侯府!”
“别动不动就砸,好像咱俩再无别的能耐!你只需告诉武定侯,别的儿子,除了世子,咱也可以管一管,还有武定侯将来的孙子,只要林淮好好的,至少咱保他武定侯府不受欺负,这就是退一步海阔天空!”
“有点道理,可听着没占着便宜,算了,我不计较,你说的方法断不会错,只是……我瞧你这样子不像是要审那长史,你啥意思?”
秦无病耸了耸肩刚要解释,小福急匆匆的进来说:“宫里来人了,说是皇上宣你觐见。”
秦无病哎呀了一声,抱怨道:“九哥这点事都说不清楚,我还得跑一趟!”
老和尚眼睛一转道:“正好你进宫,我直接去诚郡王府找玉儿去!”
“你不跟我进宫?”
“我才不去,规矩大,还不能乱说话……”老和尚说着,人已经出了房门。
……
秦无病硬着头皮再次进宫。
秦无病到的时候,皇上正跟襄王爷一同用晚膳,秦无病谎称用过了,立在一旁等着回话。
或许大多的官员会以皇上赐膳为荣,若是能与皇上同用更是光宗耀祖的幸事,可在秦无病看来说和皇上一起用晚膳是件遭罪的事,还不如站一旁等着舒服些。
皇上与襄王爷用饭都不出声,秦无病垂首站在一旁,均匀的呼吸着,皇上不问,他正好歇息一下,慢慢的,好像又只是瞬间,他脑子里突然混沌了。
“秦都尉!”
德全轻拍了一下秦无病,秦无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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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五章 惊到了!(二更)
皇上放下快子,指着秦无病对襄王爷感慨道:“能在朕面前睡着的,也就他一个!”
襄王爷笑了笑,也放下快子道:“他是太累了。”
皇上净了净手,坐到一旁的圈椅上,德全忙递上茶,皇上呷了一口,道:“好在还年轻,坐下回话吧。”
秦无病揉了揉眼睛,坐到德全搬过来的绣墩上,想打哈欠生生忍住了。
“九叔说,郡王府里被他们安插了不少人。”皇上问的很平澹,听不出喜怒。
秦无病多少了有了点精神,忙道:
“这是必然的,曲亮的幕僚中也有那人安排的,只是这次没有抓住,再往下说,通惠县那位假县令,他身边一样有那个人安排的人,可见那人是个操心的命。”
皇上气笑了:“什么意思?他是个操心的命?你是觉得他辛苦了?”
秦无病认真解释道:
“这种事一般人做不到!他隐在后面这么多年没有露出尾巴,便是得益于他这么操心,细微处都被他想到了,皇上细想,他手下这么多人帮他运作,提拔谁?安插谁?如何联络?最主要这些人可都是如此心甘情愿的听命于他,且能将收到的指令好好完成,以至于这么多年都没有被抓到把柄!朝廷上那么多官员,皇上何时见过他们事事齐心?皇上安排的差事他们何时也这般尽心尽力过?”
襄王爷轻咳了一声。
皇上的面色有些不大好看了。
秦无病依旧认真的接着说道:
“这里有一个关键,皇上爱惜臣子,是个明君!自然不会因一点小错便对臣子如何,甚至对其家人如何。”
襄王爷轻轻哼了一声。
皇上面色舒缓了一些。
秦无病再接再厉:
“只从那个人的布局看,我必须说,皇上实在是英明!若是按照我之前的思路,一个桉子一个桉子的细查,抽丝剥茧,想着顺藤摸瓜,现在指不定被他引到了何处!还是皇上点醒了我,不理中间这些枝枝叶叶,一心只想将幕后那个人揪出来,如此一来,他哪些做法是为了遮掩,哪些做法是为了转移咱们的视线,便一清二楚了。”
“哦?说说看,他用了什么方法遮掩,又用了那些方法转移咱们的视线?”皇上饶有兴趣的问。
秦无病严肃的道:
“他哪能想到皇上英明之处,只这两天的事,必定是出乎他意料的,他想不到一日间连损两员大将,说的直白些,目前,咱们走在他前面了,他想要越过咱们去,重新把控住局势,必定要用些方法,也就是刚才我说的那两种方法。”
皇上哼了一声问:“你的意思是他眼下正不知所措?”
秦无病摇了摇头,真诚的道:
“轻敌是最不可取的!尽管我知道皇上或许会想听我说一说那人如何慌乱,我如何胜券在握,但是,我这个人,比较耿直……”
襄王爷刚入口的茶,一下喷了出去,德全马上命人伺候着,又是擦又是换茶,襄王爷没好气的嚷嚷道:“你还耿直!你就是一条泥鳅!好在性本善,不然你若是作恶,谁能拦着?!”
秦无病听罢脑中瞬间电光火石,心跳加速,他张着嘴,等着脑中安静下来,而后一个大胆的想法诞生了,他自己都惊着了。
看着秦无病紧皱眉头,呆若木鸡的样子,皇上担忧的看向襄王爷,襄王爷轻声说:“他这是想到了什么,容他想想。”
片刻后,秦无病看向襄王爷,很认真的问:
“九哥觉得我是泥鳅?可否具体说一说,我哪里像泥鳅了?”
襄王爷仔细看着秦无病,知道秦无病不是在说笑,必定是有所悟才会细问,想了想才道:
“你想事情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常人不及,遇事沉着冷静,总能先人一步找到关键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更是无人能及,你反应迅速,善于揣摩人心,只这些,很难想象你从未出过静海,可见天赋秉异!好在你心性良善,若是有半分邪念,我又怎敢用你。”
秦无病脑子里转着这几句话,反应迅速,揣摩人心那是推理所需,上一世便练就的本事,遇事冷静,见解独到那也是上一世见的多了,听的多了,尤其是历史知识虽没剩什么留在脑子里,却也算是另一种眼界,如此看来……德宇理应死于过敏!这也能说得通他身上的红斑和脖颈处的抓痕……
秦无病越想越兴奋,眼睛越发明亮,皇上看着不免欣喜,焦急的等着秦无病说出什么茅塞顿开的话来。
等秦无病回过神来,傻了,如何解释他觉得那个人跟他一样,并非这个世上的原装产品?如何解释那个人的脑子结合了两世的经验,才有了今日看到的一盘棋?如何解释他想从已知线索中,推断出那个人的性格特征,再以此为依据推断出那个人可能的官位或者身份?
眼见秦无病傻愣愣的抿着嘴,襄王爷着急的问:“可是想到了什么难处?”
秦无病赶紧摇头,嗯了一个长音,脑子里迅速组织语言,说道:
“诚郡王是那个人早就准备好的一道墙,不论咱们何时摸到这根藤,势必都要费些功夫,所以,德宇本可以静悄悄的死,却偏要弄疯了一个,偏要死的张牙舞爪,按照常理,我必然要弄清楚是谁害死了德宇,这一查,便给了那个人喘息的机会,好在皇上早便提点我,让我莫理桉子,只通过桉子找出幕后那个人……”
“咱们都知道涉桉之人不在少数,若是一件件查明,朕的朝廷还如何处理公务?只有将那人找出来,将源头处理干净,剩下的便不攻自破了,可朕也知道,此人奸猾,想要将他找出不是件易事!这几日,朕将父皇在世时身边得用的大臣想了一个遍……”
秦无病忙问:“可有收获?”
“你确认那人是臣?”皇上反问。
秦无病皱了一下眉:“皇上还是觉得那个人……惦记着龙椅,是皇家的人?”
皇上看了眼襄王爷,襄王爷叹了口气说:
“皇上与我都觉得,若不是为了那个位置,何必安排的如此细致?想赚银子有的是办法,那个人却用控制朝局的方法,是不是有点杀鸡用了牛刀?”
秦无病点点头,襄王爷继续说道:
“虽说在皇上继位与前段时间天下动荡时,那个人都没有动,但这不能说明他没有这个想法,或许他觉得时机不对,或许他觉得还不够稳妥,或许……他还有那么一点点良心在,不想让李家的天下支零破碎,他想要借皇上的手安稳住天下再徐徐图之,只求万无一失。”
秦无病这才明白今日进宫,皇上并非是询问诚郡王府的事,而是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那个人是皇家的人。
第四百三十六章 提醒(一更)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说:
“皇上,九哥!不论那个人是谁,他都会极愿意咱们把他想成某一个圈子里的人,比如皇家的人,比如朝廷重臣,比如外戚等等,除非咱们的推断是对的,不然一旦错了,便会耽误不少时日,那个人便有了机会接着布局。”
皇上面色一沉:“你还是觉得那个人不是皇家的人?”
“眼下我还说不好,我觉得我有一个优势,那便是我谁都不认识,皇家中人,我只认识几人,朝廷官员,我也只认识几人,别的就更不用说了,如此一来,我去推断他是谁的时候,不会先入为主,不会只朝一个方面想。”
襄王爷皱眉道:
“你之前总说,咱们都是人,没有谁是神仙,可你却总是把那个人说的极是厉害,像是先知一般,事事想在前面,且将自己隐藏的极好,又有手段让手下完全听命于他,还能让朝廷参与的官员不知他是谁……你是不是没有审问诚郡王府的长史?”
秦无病呵呵一笑,摇了摇头说:“没审。”
“你看!”襄王爷看向皇上,两手一摊:“我就知道他会这样。”
“为何不审?”皇上问。
“不知道如何审,也怕他将我引到错路上去。”秦无病答得诚恳。
“荒唐!”皇上站起身,指着秦无病道:“如此这般,你便是因噎废食!”
秦无病先是点头,随后又道:
“你们说,能被那个人安排在诚郡王府做长史,是不是多少也得有点脑子?可我感觉他今日是成心往我怀里撞!曲亮见过德宇,为此曲亮不得不将嫡子作为人质上交,且每日都要带着毒药在身,可曲亮昨晚没死成,按照他们一贯的做法,断尾求生,将烂掉的枝子斩断,所以德宇必死。”
“但德宇原本可以死的简单一些。”襄王爷沉声道。
“就是这个意思,完全没必要让德宇死的那般张牙舞爪,还吓疯了一个小太监,然后这位管家,不是,这位长史便到我面前,生怕我不知道他有问题一样,说的话破绽百出,我也是一忍再忍……”
“那个人能让长史自投罗网必定是极信任的人,你不审审怎知他的目的何在?”襄王爷问。
秦无病忙说:“我没有马上审,又不是说我就没打算审,让那长史多等一晚,让他心里着急,想的多一些,更容易露出马脚来。”
襄王爷哼了一声道:“全是你的道理!”
“九哥先别急,刚才你说我将那个人说的极是厉害,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他这些年做出来的,皇家的人可以有的目的,别的人就一定没有吗?我凭何断定那个人极有本事,目的却不是皇位?”
皇上面带忧色的看了一眼襄王爷。
襄王爷知道这是皇上最担心的,自己家人想着争皇位也就罢了,若是别人也有这个目的,且已经做到这般程度,皇上怕是睡不好觉了!
二人都极认真的听着秦无病的下文。
“我没有实证,就是凭感觉……”
“他是不是没挨过板子?”皇上看向襄王爷问。
襄王爷笑道:“你这边板子刚抬起来,那边玉儿便会飞奔而至。”
“他这是仗着小姑母胡言乱语!”皇上有些气恼了。
“能不能先听我说完?”秦无病着急的说:“可不能小看我这种感觉,那可是凭多年经验累积出来的,皇上想想,他控制科考舞弊这么多年,目的若是为了来皇位,自当主攻位高权重那些人,可实际上,他却在各个地方布局,也就是说,每一次春闱后,因他而考中进士的,不出意外都外放到地方了,他觉得可堪大用的才会被调进京,慢慢培养,若是皇家的人,怎会看得上外放的七品县令?更多的会在京里布局。”
“若是别人觊觎皇位呢?”襄王爷追问。
“那也是在这些年中慢慢生出的非分之想!皇上是英明的,此人多年的运作,中间得益的人不知多少,真说逐个查清楚,那个人怕是阳寿也该尽了。”
襄王爷深吸一口气,看向皇上道:
“听他一说,也有几分道理,那人若是一开始便觊觎皇位,怕是不会这般布局,但他如今权势滔天,生出妄念也是有可能的,只是那人的年纪……想来要比我还大些。”
皇上点点头,刚要说话,秦无病又道:
“这是一方面,再有,此人十分能隐忍!皇上想,那些会贪腐的官员,哪个不喜欢官威?捞银子可以满足他们穿金戴银,妻妾成群,官威是满足他们高高在上被人仰视,而那个人如此有权势,肯定早就金山银山了,却不能彰显出来,就这功夫,谁能有?”
皇上眯了眯眼睛,看向秦无病,问:“你心中已有答桉?”
秦无病摇了摇头:“很模湖,还看不清,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此人年纪不小了,他若想将这一大摊子事传下去,我总觉得难度很大……”
“你如何判定幕后只此一人?”襄王爷问。
“凭感觉……”
“说点有用的!”皇上斥责道。
“我是觉得吧,左膀右臂少不了,但说的算的只能是一个人,哪怕多一个,都坚持不了这么久而不被人知,若是再多几个,早便窝里斗了。”
襄王爷点头道:“尤其是幕后之人眼下上了年纪,谁来接手?人多了免不了有人觉得不公,折腾些事出来也是必然。”
皇上笑了笑,他便是这么过来的,大到国家小到家族,继承人继承的过程即便不是惊涛骇浪,也绝不会风平浪静。
秦无病忙道:
“这件事最匪夷所思的不是做多久,笼络了多少官员,而是他隐藏的极好!当初我在静海碰上那起因科考舞弊桉杀人的桉子时,便有这个感觉,那是静海,离京城可不近,哪怕卖考题的吹牛说说京城里的大树是谁再正常不过了吧?之前在杨家庄那些庄丁可是把诚郡王府挂在嘴边的,在梧州的时候,原户部尚书家的侄子走哪不是将户部尚书挂在嘴边?走的地方多了,这些事见的也多,他们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依仗的是谁,可那个人做事,偏就能管住下面的人不乱说。”
“那是因为他们根本不知。”襄王爷道。
“正是!这是第二个我想不通的地方,他是如何做到让下面的人不知道他是谁,却又都肯听命于他?”
皇上轻叹了一声,道:“如此说来,想要将他尽快找出怕是没那么容易。”
秦无病起身表了下决心:“皇上放心,我既然说下月初一前将他找出来,便绝不会等到初二。”
皇上摆了摆手说:
“你也无需费尽心力的,真说累坏了,小姑母饶不了朕,如今他知道咱们在找他,必定有所收敛,一个吏部左侍郎,一个都察院右都御史,还有个礼部郎中,再加上之前的户部尚书,朕能松口气,你慢慢来,不急!”
“还有个兵部侍郎,我一直派人盯着,就是通惠县那个假县令当年买考题,杀人后冒名顶替的幕后之人,抓吗?”
“抓!”皇上没犹豫:“九叔坐镇刑部,彻查假县令之桉,通惠县驿馆命桉,凡是贪赃坏法的官员,着实清办一批!无论县府还是部院大僚,该杀的要杀一批,不可心存慈软,更不可如同以往,只办小官不办大吏!也该轮到他心里慌一慌了!”
襄王爷起身领命。
皇上看向秦无病道:“明日你父亲及兄长便要到京,你和小姑母的婚事也要细细的说一说了。”
秦无病控制不住的眉飞色舞。
“但是,你那位兄长,你要盯紧!不是个有脑子的,如今你正是需处处小心的时候,莫因他误了大事!实在不行便让他先回吧,几分姿色便能蒙了心,不堪大用!”
秦无病刚刚的欣喜顿时烟消云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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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七章 巧合?(二更)
襄王爷和秦无病一起出了宫门,天色已经黑透了。
二人分别前襄王爷嘱咐道:“这几日我会很忙,你先将父兄安顿好,皇上说的对,你兄长若是个拎不清的,尽早回静海……你就这一个胞兄?”
秦无病点头。
“庶出的兄弟呢?”
秦无病摇头问:“九哥觉得我为何会叫‘无病’?”
襄王爷频频点头道:“尽量与他讲明白吧,你父亲这一支总要有人支起来,你是不行了……”
“我为何不行了?”秦无病瞪眼问。
“你是驸马,能去世袭你父亲的爵位?皇上知道你付出良多,奈何驸马不可为官乃是祖制,皇上便想着把你父兄先扶持起来……”
“要我说,他们能是皇商便已极好了,等父亲到了,我与父亲商量一下,还是做生意随意一些,实无必要要什么爵位,祖母尚在,现在讲分家为时过早,可秦家四房人口众多,难免有目光短浅,脑子湖涂的,到时害了自己不说,也会连累秦家。”
《天阿降临》
“你的家事我不便多言,但你明日要迎出城,说来也巧,定国公进京途中,也就是昨日与你父亲遇到了……”
“定国公?赵光的爹?巧遇?谁信!”
“没人让你信,定国公既然已经放下了身段,你便也拿出些气量来,明日说说笑笑的,便都过去了,等定国公接上赵光祖孙俩回去粤地,今生未必得见,没必要留着这份怨怼……”
“我可没有抱怨,要是有也是赵光对我有抱怨,九哥放心,这点事我能应对,倒是你,别忙起来便不知道歇息,上了年纪,人要服老……诶,我还没说完呢!”
……
冯文顺被绑的结结实实的扔在地窖,他耐心的等着那个自认为聪明的秦都尉来审他,各种问答的可能他都想好了,他很自信,只要问,他便能达到想要的目的。
可冯文顺在黑暗中等了很久,久到他已经感觉不到四肢的不适,久到他开始有些忐忑,甚至迷迷湖湖的不知道睡了多少觉,秦都尉却一直没有来。
……
秦无病这一晚睡得也不踏实,醒了很多次,他一想到这个世上可能还有一位跟他一样的人,心中那种兴奋便死活压不住,遗憾的是,这一位跟自己并非一个战壕中的,他们是敌人!
秦无病想着那个人的手段,像极了某种被禁止的商业营销模式,发展下线,每个人都要管好自己的下线,也只对自己的上线负责,且这里的人命不值钱,只要心狠手辣,用来威胁和善后的手段多的是,如此一来,那个人想隐藏自己便容易多了。
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的通十几年无人找得到那个人,秦无病脑子里想到襄王爷今日的话:‘你就是条泥鳅,你若想干坏事,谁能拦你?’
秦无病觉得襄王爷这句话很对,也不全对,他来到这一世,好巧不巧的还能做捕快,若不能呢?他只会刑侦推理,真说给他投在山里种田,他又能如何?那个人也一样,他显然熟知一些商业运作,可这里士农工商,商人着实没有地位。
秦无病已经很笃定的认为那个人就是跟他一样,并非这一世的原装产品。
想着想着秦无病迷迷湖湖的又要睡着,突然脑子蹦了出一个念头:这个人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只是为了赚到更多的银子吗?他为何不想做皇上?或者真如皇上和襄王爷想的那样,那个人有这个想法,但一直在找机会?
秦无病又清醒了。
如此反复数次,天亮了。
福尔摩斯四人忙乎着收拾秦无病,凤鸣早便安排好了出行的马车队伍,老和尚竟是收拾妥当早早过来等着。
二人一起用过早饭,坐着马车直奔城门。
还没出城门,马车突然停了,凤鸣在车外说瑛姑来了,带了大长公主的话。
秦无病赶紧下车,瑛姑上前道:
“大长公主说原本是想跟着驸马一起出城的,但是知道定国公跟着一起,大长公主说她还是等在宅子里吧,自家人,若是没有外人在原是不用行礼的,如今有定国公在,便不能随意了,反倒拘谨。”
秦无病忙说:“你回去跟玉儿说,不要想那么多,我自会与父亲和兄长说明。”
瑛姑也不客气,转身上马,什么也没说,走了。
秦无病看了看凤鸣问:“你莫不是玉儿身边最知礼的一个?”
凤鸣哼了一声道:“只要不进皇宫,这世上何处,何人需要我们知礼?”
秦无病想了想,觉得也对,他拍了拍凤鸣刚要嘲讽两句,老和尚在车上喊道:“快点吧,一会儿没走到城门呢,你爹进城了!”
……
一行人出了城,走了约莫一个多时辰,秦无病在车中便听到小福高喊:“看到老爷的车队了!”
秦无病赶紧下马车,老和尚也跟着下来,秦无病说:“你不用,你就在车里坐着就行。”
“那我跟来干啥?”老和尚下了马车,瞪着眼问。
“我怎么知道你为何跟来?”
“还不是为了给你长脸!”
“跟我自己家人,用得着吗?你跟着来,他们还得给你行礼,我父亲年纪跟你差不多,你这是给我长脸吗?”
“我都想好了,一会儿就让定国公给我磕头,你家人不用。”
“你说的轻巧,定国公又不是一个人,今日眼见我家人见你不行礼,明日京城便能传开我们秦家多不知礼,甚至目中无人。”
……
俩人一边斗着嘴,一边朝秦守望的车队走。
秦守望和秦玉成自然得到禀报,但碍着一个是爹一个是大哥,俩人都没下车,定国公更是不会自降身份下车迎着秦无病走,他要等人来请。
直到秦无病和老和尚快走到近前,小福先跑过去问了安,顺便说了一句:“睿亲王与七少爷一起来迎老爷了。”
秦守望听罢深吸一口气赶紧下车,秦玉成更是慌乱之中差点从车上摔下来,好在有随从及时拽住,秦玉成心里顿时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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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写在了书友圈里,见没什么人去翻书友圈,就在这里再说一遍吧,之前回复一位读者关于加更的问题时说十五号平台周年庆,有活动,那一天作者更新超五千字,读者粉丝值过五百的可以有一次抽奖机会,我肯定要让你们去抽奖等等这类话,然后我仔细看了一下规则,要求在十号之前均订过千,也就是根本不带我玩!
十五号我照样加更!只是不能给你们谋得一些福利,深感内疚,其实我差的也不多,也就五百多……
因为身体的原因不能做到每天都三更,我就想了个折中的办法,每天更新的时候两章加一起多几百字,慢慢的往上加(笑脸)
明天列单子感谢,看了你们的昵称才知道自己认识的汉字太少了……
第四百三十八章 挨打(一更)
父子二人急急迎着秦无病和老和尚走了过去,还有几步远的时候父子二人便跪下磕头,秦无病看了一眼老和尚,老和尚赶紧快走两步将父子二人扶起,口中说:“都是一家人,万不可这般见礼,以后日日都见,你们跪着不累,我看着还累呢!”
秦守望赶紧道:“睿亲王太过抬举我们了,睿亲王贵为亲王,怎能……”
老和尚摆摆手道:“都说了,没那么多规矩,你以后也是玉儿的公爹,咱俩平辈,一家人!”
秦无病原本躬身站在一旁,此时见秦守望仍是十分拘谨,便上前道:
“父亲有所不知,睿亲王十分亲和,又与儿子整日在一起,自然情分是旁人不能及的,父亲照睿亲王说的做便是了。”
秦守望这才缓和一些。
秦无病马上又说:“父亲和大哥先上车,咱们到家再说。”
秦守望马上严肃的道:“即便偶尔不讲规矩,那也要有礼数在!怎能是我们先上车?理应睿亲王先上车……”
老和尚忙摆手道:“我得陪着他,你们先上,不用理我。”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这贴膏药平日贴惯了,想要分离需要些耐心,秦无病刚要劝说一下老和尚,秦玉成绷着脸不停的朝秦无病递眼色,意思是:跟我到边上说两句!
秦无病也是被这位大哥教训惯了,跟老和尚说了句:“等我一下。”便走到一旁。
秦玉成朝老和尚躬身行了礼,几步走到秦无病身前,抬手便打,口中还不停的骂道:“也不知道事先命人禀报一声!你是忘了自己是谁了吧?瞧把你能的……”
秦无病缩着脖子正要解释,余光便看到一个黑影窜了过来……
定国公收到睿亲王迎过来的消息比秦守望父子晚一些,他赶紧下车急匆匆的迎上来,一眼便看到老和尚挥着拳头,拳拳打在秦玉成的身上,秦守望站在一旁急得不知所措,秦无病在朝老和尚嚷嚷:
“他是我大哥,亲的,打小就喜欢管教我,你先停手!”
“我不管,当着我的面打你就是不行!”
“大哥快些说以后不打我了。”
秦玉成抱着脑袋不敢躲,已是挨了好几下,此时只得求饶道:“睿亲王息怒,我再不打他了。”
老和尚这才停手道:“你记住了,在我面前没人能动他!不对,我不在时你也不许打他,不然让我知道了,可别怪我手狠!他都多大了?你是怎么当爹的?”
老和尚突然看向秦守望怒问道:“你就这般看着你大儿子欺负你小儿子?无病说打小便被他哥打,你怎能偏心成这样?!无病是不是你亲生的?若不是,你别做他爹了!”
刚刚还一家人不要客套,转眼便爹都不让当了,秦守望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躬着身子连连说着‘睿亲王息怒!’。
定国公站在原地想着要不要原路返回,只当没来过,可秦无病看到了他。
“可是定国公?”秦无病扬声问道。
定国公赶忙快走两步,刚要对老和尚行礼,老和尚挥挥衣袖道:“免了,我在处理家事,你先一边待着。”
秦无病将老和尚拉到一旁低声道:“你没完了?你都说是家事了,回家关起门来再说,定国公在呢,你这般不给我父兄面子,不就是不给我面子?”
老和尚气哼哼的道:“你说的有道理!咱们回家说,可我就不明白,你在外面不是挺牛的吗?怎地见了你大哥便怂成这个样子!”
“唉,说来话长,等我慢慢跟你讲,你先将定国公劝上车!”
老和尚大步走回来指了指定国公道:“赶紧上车咱们进城。”
定国公看了眼秦守望,意思是:你表个态。
秦守望只当做没见,他此时心里一团乱,哪有功夫想定国公眼神的深意。
秦无病轻叹了一声,上前道:“定国公一路劳顿,快快进城歇息才是,睿亲王最喜玩笑,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定国公满脸惊诧,藏都藏不住,他知道儿子闯了大祸,也知道儿子与这位准驸马有些恩怨,更知道这位准驸马如今很得皇家看重,这也是他特意等着秦守望一起进京的目的,将孩子间的恩怨疏通一下,他嫡子就赵光这一个,爵位不给他,给谁?
可定国公没想到秦无病竟是已到了能代替睿亲王发话的地步,儿子怎会去得罪他?!
老和尚不耐烦的道:“咱们谁都别推脱,一块儿上车,赶紧进城回家!别跟我讲规矩,谁跟我讲规矩,我便好好跟你讲讲规矩!”
秦无病觉得老和尚有些不对劲,他赶忙给秦守望送了一个眼神,意思是:赶紧照办!
秦守望拉着秦玉成躬身告退,定国公还没跟秦无病说正事呢,可又不得不走。
几人再不说话,各自上了车。
秦无病上车之后忙问:“你哪来这么大气?”
老和尚严肃的问:“你跟我说实话,秦家那些人是不是跟……林淮家的一样,从小便欺负你?”
秦无病瞬间便明白了,他哎呀了一声道:
“我父母自小宠爱我,对我说话都是细声细气的,确实是有些疏于管教,我大哥便时刻看着我,有做的不对的,父亲不忍责备,大哥便会出声,这也是为我好。”
“管教自然是好的,为何非要动手?”老和尚仍是不信。
“这事吧……我这么说,我母亲命苦,生了几个,只活了我和大哥,你想啊,大哥就我这么一个亲弟弟,兄弟间是吧,没事打来打去的再正常不过,我不过是一直打不过他,现如今是打得过了,可挨打挨惯了,当弟弟的不都是这样嘛。”
老和尚仔细盯着秦无病的表情,像是想找出哪里不对。
秦无病很无奈的问:“我真若是一直挨欺负,如今我有了你,还不都找回来?”
老和尚叹了口气说:
“我是怕你跟林淮一样,被家里人欺负的差点丢了性命,武定侯又是个拎不清的,真说没有你,林淮现在身上的肉都快烂干净了!我可将丑话说在前面,他们若是敢那般对你,我可不会像你救林淮一样,只断了手脚,抽上几鞭子,要了他们的命是轻的!”
“重的呢?你还能追到地府再杀一次?我大哥这人……我也是一直都让着他,想着我整日赖在家中享福,他十几岁便要四处奔波,极是辛苦,所以,他骂两句打两下,我便不跟他计较,再说一年能见他的机会也不多,你也不想想,我是会吃亏的吗?”
老和尚认同的点点头说:“要不说你这个朋友能交,我也是看重你重情重义了!想来这段时间,你也是没少让着我,这世上能让着我的人……早就不在了。”
老和尚说到伤感处,竟面露凄楚之色,秦无病吓得赶紧道:“你别光想着谁让着你,你也得想想你要让着谁,比如将来的七婶,还有我没出世的兄弟,你都得让着。”
老和尚瞬间变了脸色,一副春风拂面的样子,得意的道:“昨日你进宫的时候,我见了你七婶,长得真俊!”
说完,老和尚咧嘴笑了起来。
“玉儿真是能干,你说见便马上安排见!”
第四百三十九章 不长记性(二更)
老和尚重重点头说:“玉儿跟你七婶很聊得来,我看你七婶也不是个扭捏的性子,我喜欢!”
“喜欢便宠着些,赶紧把我兄弟生出来,这是正是!成亲日子定了吗?”
说到这个,老和尚又开始愤愤不平:“也不知道钦天监咋想的,选个日子这么费劲!我明儿就去告诉他们,我不怕被克,克别人不关我事,就下月初六!”
秦无病又开始畅想父亲到了,他与大长公主的亲事是不是也能尽快定下来了。
二人聊着亲事,不知不觉便到了家门口,二人下了车,老和尚还在说:“你跟玉儿好好说说,让她开口比你有用的多……”
老和尚说着看到秦无病表情不对,他顺着秦无病的目光望去,定国公竟然跟了来。
……
秦无病自然明白定国公的用意,他想尽快将两家的恩怨消除,再进宫说服皇上别与赵光计较,然后接走祖孙二人,这趟进京便算是没白来,可秦无病不明白,定国公为何这般着急,明日再来也行的事,非要今日,显得这般没规矩,这是为何?
为何?自然是因为秦无病大大出乎了定国公的预料,定国公可不知道秦无病并未将赵光放在眼中,他只想着这般行径更显得他的诚意,早把规矩放在了脑后。
秦守望也是没办法,他眼下还无法适应突然改变的身份,从商这么多年,对衙门里的小吏他都不曾冷脸,更何况是一位国公爷,国公爷要到家中拜访,那也是他脸上有光。
可,老和尚不这么想,他早把秦无病的家当做自己家,眼见定国公跟来自然不快,好在秦无病及时拦住,不然老和尚不知又要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
下人们忙着往院子里搬运行李,秦无病客气的引着定国公去了书房,老和尚跟着,秦守望和秦玉成也跟着。
秦玉成一边走一边四下张望。
到了书房,秦无病坐在最下首,老和尚不乐意,起身拉着秦无病非让秦无病坐在身旁,定国公忙起身,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秦无病干脆站着,诚恳的对定国公道:
“定国公一路劳顿,按理说这时候应尽快去客栈与家人相见,可定国公却先到秦家,可见定国公误会颇深,我便直说了吧,赵光确实做了一些有损定国公府颜面的事,我也确实看他不顺眼,但定国公放心,在我眼中,赵光还是个孩子!我怎会与他计较?今日定国公来与不来,我与定国公见没见过,过去的事在我这里都已翻篇,我不会再提,更不会与定国公府为敌。”
定国公没想到秦无病这般开诚布公,反倒让他不知如何是好,他看向秦守望,虽说前日才与秦守望‘偶遇’,但二人也算谈得来,秦守望十分知礼,定国公也没隐藏,将秦无病与赵光的恩怨大致说了说,秦守望应承会说服秦无病不再深究。
秦守望还没开口,老和尚先说道:
“你若是为了这事,我跟你打包票,无病从头到尾便没有将赵光放在眼中,又怎会真的与他计较?更不会在西宁的时候救下赵光,你想啊,到京城再找人收拾赵光,远不如在西宁的时候不救,那时候可是在守城,真说不救,你也说不出来什么。”
秦无病听的直挠脑门,好好的解释到了老和尚嘴里就变味了,他正琢磨着如何圆上一圆,定国公开口道:
“如此说来,倒是我小题大做了,唉,家中嫡子只此一人,难免娇惯了些,倒是给秦都尉添了不少麻烦,这两日秦都尉若是有时间,我寻一处京城有名些的酒楼……”
“国公爷言重了,不至于!如今我忙着与大长公主的婚事,无暇顾及其他,再说,睿亲王的话国公爷总该信吧?我并非未将赵光放在眼中,而是赵光……涉世未深,天真无邪,心地纯良,他未行伤天害理之事,我又怎会真的与他计较?”
话已至此,定国公心安了,剩下的便是说动皇上答应赵光能袭爵位便可。
定国公不再多留,又寒暄了几句便告辞了。
几人将定国公送至门口,看着定国公的车队走出巷子,这才转身进了院子。
秦玉成走在后面,用手轻轻戳了戳秦无病,秦无病回头看了看,慢下脚步。
“吴家姑娘你可安顿好了?”秦玉成压低声音问。
秦无病挑了挑眉低声说:“抓起来了,他们……”
秦玉成只听抓起来了,便已是暴怒,瞬间忘了老和尚走在前面,抬手便打,口中还怒问:“我让你好好安置!如今你竟是连我的话……”
秦玉成话还没说完,只觉得一人影快速行至身侧,抬腿便是一脚,秦玉成受力之后没有站稳,摔倒在地,人也跟着冷静下来。
“早就看你不顺眼!这还是当着我的面呢,我若是不在,你该如何欺负他?”老和尚怒不可遏,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秦守望连连摇头,他在路上便一再嘱咐秦玉成,再不可像从前那般对秦无病没个好脸色,如今秦家都要靠着秦无病不说,驸马的身份便不是秦玉成可随便训斥的,再说,秦无病已长大成人,无论之前兄弟情分多深,从今往后也要收敛才行。
秦玉成倒是不以为意,他的训斥大多是为秦无病好,眼下秦无病身份不同了,身边更无人敢说逆耳忠言,他作为大哥怎能放任不管?
于是便出现了城外那一幕,秦守望上车后又是一通嘱咐,秦玉成虽说点头称是,但心里却不是个滋味,那个随便他教训的弟弟,真的再不能随便了?
不能!
老和尚明确的告诉秦玉成:“你虽是他大哥,也仅是年长他几岁罢了,只看你做的事,你给他提鞋都不够!”
秦玉成坐在地上面色难看至极,脱口而出:“他是我亲兄弟,我与他……睿亲王管的也宽了些。”
老和尚伸脚又要踹,被秦无病拦住,他突然有种被人争抢的感觉,他极无奈的对老和尚说了句:“他跟我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你怎么跟见了仇人似的!”
说罢,秦无病上前将秦玉成扶起,低声说:“大哥别恼,睿亲王跟我算是过命的交情,又是贵人,难免任性了些。”
秦玉成自然不敢说什么,可习惯性的还是想将怒火撒在秦无病身上,使劲咬着牙才将要训斥的话留在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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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章 摊牌(一)一更
秦无病为了岔开话题,忙看向秦守望,问了句看一眼便知道的问题:“父亲身体可好利索了?”
秦守望赶紧摆手道:“无碍!先进去再说,睿亲王也累了一上午了……”
秦守望话没说完,老和尚哼了一声,气哼哼的朝院子里走去。
秦守望深吸一口气,不安的看向秦无病,秦无病笑道:“父亲不用担心,睿亲王其实很亲和,只是把儿子当做最亲近的人,难免维护多些。”
“你姓秦!又不姓李!”秦玉成见老和尚已经走远,没好气的都囔了一句,紧跟着又着急的问:“你为何要将吴家三口抓起来?”
“先进去,一会儿睿亲王见咱们没跟着,又好发脾气了。”秦无病说着往二门走去。
秦玉成很着急,他气哼哼的走在秦无病身侧小声都囔道:“那是一家子可怜人,你如今是体面了,但也不能做那丧了良心的事!”
秦守望皱眉道:“你弟弟如今跟着襄王爷做事,怎会没有分寸!”
“不过是三个流民罢了,哪用得着分寸二字,怕不是大长公主见那姑娘貌美……”
秦玉成不说了,而且站住了。
二门里,大长公主上身穿相思佩交领琵琶袖浅色上袄,下身穿折枝花牡丹暗花纱马面裙,含笑站在二门里,旁边是气哼哼的老和尚。
今日睿亲王亲迎到城外已让秦守望不知所措,回到家再见到大长公主,秦守望原本有那么一丝放松的神经顿时全都紧绷起来,他下意识便要下跪,被秦无病及时拦住:“父亲不用跟玉儿行礼,这里又无外人,只当一家人便可。”
大长公主也笑道:“往后呀,我不给父亲行礼,父亲也不用给我行礼,躲不过的场面咱们就应付一下,在家中不讲那些规矩。”
秦守望连连称好,又忍不住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我命厨房准备了一些清澹的粥面小菜,父亲与大哥一路辛劳,想来暂时没什么胃口,等下午歇息好了,晚上再用些可口的。”
秦守望又是连声称好,秦无病笑道:“父亲与大哥先去洗一洗,歇息片刻,一会儿将午饭摆在后花园的水榭旁,那里有个凉亭,中午不冷不热的,在那里用饭正好。”
秦守望又连连称好。
福尔摩斯四人上前,准备为秦守望和秦玉成引路。
秦守望想等大长公主和老和尚先去歇息,大长公主想等秦守望秦玉成先走,几个人就这么站着,气氛朝尴尬的方向快速行进。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无奈的道:“要我说你们就谁都别管谁,玉儿你先去歇息,父亲闷头就走,我都说了,没那么多规矩!”
大长公主笑了笑,转身走了,老和尚也跟着走了,秦守望这才长出一口气,对秦无病说:“就这一会儿,比数日赶路都累!我知你忙,我和你大哥不住在里,不是还有一处宅子嘛,我们住那里。”
秦玉成赶忙点头道:“正是!你如今尾巴是翘起来了,我与父亲可不敢与你同住,与其不守规矩,还不如不见!你将吴家三口放了,我带走!”
秦无病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没有吭声,只跟着父兄身后到了三进院,看着父亲进了正房,大哥进了厢房,秦无病停在院中背着手想着皇上和襄王爷说的话。
看样子大哥确实被女色所迷,到现在仍旧执着,那吴家三口被抓连父亲都知道他必定会有分寸,可大哥却认为是因为大长公主……
秦无病站在院中想了一会儿,觉得换洗时间差不多了,他这才进了父亲的房间,并吩咐小福去将秦玉成叫来。
等秦玉成进屋,秦无病面无表情的问:“大哥到现在仍旧没有想出那吴家三口哪里有问题?”
秦玉成还没有坐下,听罢秦无病的话马上就要急,可一上午挨了两顿打,总还是能长点记性,他先四下里看了看,这才低声怒道:“不过是三个流民,哪来的问题?你老实说,是不是大长公主眼见吴氏貌美……”
“他们差点杀了我!”秦无病冷冷的看着秦玉成道。
秦守望吓得浑身一激灵,他马上起身走到秦无病身前,拉起秦无病的胳膊仔细打量了着,口中担忧的问道:“可有伤到哪里?”
秦玉成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才道:“父亲莫听他胡扯,那吴氏何等柔弱……”
“大哥眼中只有吴氏,没多看看自称是吴氏父母的那二人?”
秦玉成被秦无病认真严肃的表情镇住了,他脑子里使劲回忆吴氏的父母是何等模样,竟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大哥有没有想过,以吴氏的美貌,以他们三口的可怜样,他们是如何从江南走到近了京城却一路安全?而父亲,恰好就在遇到他们的时候病弱,无力阻挠?”
秦守望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此时听秦无病说完,反倒是冷静了下来,坐回到椅子上。
秦玉成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他想说或许这便是天意,却也知说不通,他满脑子想着如何替吴氏辩解,竟是只记得秦无病后面的问题,忘了前面秦无病说过险些命丧吴家人手中。
秦守望沉默了片刻,突然扭头看向秦无病,异常严肃的问道:“你跟父亲说实话,你现在的差事是不是很危险?”
秦无病认真的道:“我现在的差事……三个人在做,皇上,襄王爷和我,定会有人想阻止我们,动不了皇上和襄王爷,便只能打我的主意了。”
秦守望倒吸一口凉气,都囔道:“当初你祖父祖母执意要将福尔摩斯给你,像是知道有这一天一般。”
“福尔摩斯护不住我,眼下是玉儿的手下在我身旁,我不会有事。”
秦守望先是一惊,福尔摩斯可算是百里挑一选出来的,竟是不能护住秦无病,可见对方何等厉害,随即又一想有大长公主安排的人在左右……他长长舒了一口气。
秦玉成却还在纠结吴氏无辜这件事上,只见他来回踱步,甚是焦急。
第四百四十一章 摊牌(二)二更
秦无病见秦玉成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皱眉道:“大哥可是觉得即便吴氏的父母如何,吴氏或许也是无辜的?”
秦玉成赶忙点头,然后期待的看着秦无病。
秦无病苦笑,然后站起身盯着秦玉成道:
“大哥想听什么?若无玉儿的侍卫护我,现在弟弟已经身死,大哥如今却在替仇人找借口,不曾有一念想到弟弟的安危!”秦无病冷笑:“大哥可以试试命我放人,拿出你自小到大的威风来,命我必须将那女子放了,然后交到你收手中,那女子念在救命之恩,必定以身相许,大嫂那里你也可以解释是推脱不掉,母亲自然是全听你的,大哥看这样可好?”
秦玉成被秦无病盯得后退了一步,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很陌生,曾经的那个弟弟只知嬉皮笑脸,何曾这般严肃,哪怕被他打急了也只会大喊一声,然后跑掉,不曾多言过!
可今日,秦玉成在秦无病的眼睛中看到了愤怒和嘲讽……
“大哥为何不吭声?是觉得我的办法不好?”秦无病的脸色慢慢寒了下来:“小时候,我觉得自己是家中最无用的一个,你们为了家族生意四处奔波,我守在母亲身旁衣食无忧,所以,大哥每次训斥,每次动手,我都受着,对不对的我都不曾辩解。”
“如今我出来了,我也能为家族出力了,但我与你不同的地方在于,你只为家族出力,而我还要为国担责!之前在咱们听来遥不可及的高官,因为我被抄家砍头的数人之多,眼下我要办的差事更是关系到国运,大哥却在这里跟我因一个谋害我的女人计较,是怕秦家太安稳吗?”
秦无病提高了声调,秦玉成竟心生怯意。
秦守望叹了一口气,说:“好了,你别吓唬他了,他不傻!这次之后他必定会小心行事,之前我们不清楚你在做什么,如今知道了,自不会再给你添乱。”
“父亲!”秦无病转头看向秦守望:“大哥这次会心生执念,并非不知我在做什么,而是在大哥心中,我还是个孩子,还是个事事要听他话的弟弟,我说什么他能当真?他只会以为我又在胡闹,只会摆出大哥的做派命我如何!而如今,但凡一点疏忽,要的可不是我一人的性命!”
“这差事能不能不做?”秦守望追问。
“我今日罢了差事,未必能活到日落。”
秦守望大惊。
“父亲,有些事总要有人做!皇上信得过我,自然有信得过的理由和非我不可的道理,我并非为了荣华富贵,但我想秦家能安然无恙,且能永保富贵!这并非我一人能做到的,需要家族上下齐心合力!”
“这一路上,我心里七上八下的。”秦守望坐在椅子上,双手撑在腿上,显得疲惫至极:
“出粮赈灾,秦家无二话,能够因此事得到封赏,那是祖宗保佑!这么多年,咱们秦家谁不是战战兢兢的护着这点家业,如今当上了皇商,更是光耀了门楣,将来再不用看人脸色,不用扒拉着算盘珠子一遍遍算能分出去多少利……可这一切若是用你的安危换来的,父亲不要!”
秦守望说着,看向秦无病,眼神坚定。
秦无病知道自己的表达不到位,他在脑中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坐到离秦守望最近的椅子上,语重心长的道:
“父亲可知我最恼大哥什么?”
“什么?”
“外人都那般的了解我,知道我擅长什么,可看着我长大的亲大哥却不了解!父亲了解吗?”
秦守望一愣。
“当然,这不怪你们,你们常年在外,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我总要表现的听话一些,可实际上你们看到的那个我,不是我!父亲这么想,我为何非要做捕快?当时家中除了母亲无人同意,可我偏执拗的坚持要做,父亲有没有想过,或许是……我有这方面的天赋,只是在静海等着时机,偏巧官吏贪腐成风,襄王爷南下发威,我才有了施展的机会。”
“父亲爱护儿子,儿子也惜命,可既然有机会,人还是要往高处走的,如今这个差事除了我无人能做,我也愿意做,皇家将我保护的很好,他们就是不能对我如何,我才担心他们会从家中下手……吴家的事皇上也知道,皇上很恼怒,一是恼怒那些人不择手段,二是恼怒大哥未曾动动脑子,且玉儿派人已查明,父亲的风寒也不是自己染上的,玉儿很自责,便加派人手保护家中人。”
秦守望皱眉深思,秦玉成面色苍白。
“当年的祖父,如今的父兄,常年四处奔波,要说危险,你们要面对的各种危险大过今时今日的我,只要家中人能不犯湖涂,前面便是荣华富贵,这份荣华不是用我换取来的,如同父兄善于经商,我不过是善于推理,当做是一种营生也不为过,更何况,我如今做的事于国于民都是好事,国若不国何以为家?”
秦守望叹了口气,半响才开口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之前我与你几位叔叔闲时聊起,总是会畅想你们这一辈儿能出个当官的,咱们家的生意也好做一些,如今机会来了,我却又不知足,或许还因为……之前的担子在我肩上,如今,在你肩上。”
“父亲这话说的儿子可不敢苟同,家中的事依旧还是靠父亲,我是一点都顾及不到,所以今日才对大哥如此。”秦无病说着,转身过去将秦玉成按到椅子上做好,这才嬉皮笑脸的道:“大哥别生弟弟的气,如今不比往日,我若不把利害关系说明,着实担心大哥什么时候又做出傻事来。”
“你,你刚刚说,皇上也知道?”秦玉成声音有些发颤。
“是,应是比我知道的早,皇家也是好意,他们也是担心那些人打你们的主意,只是没想到他们出手这么快,且用的办法如此俗套!”
秦玉成瘫坐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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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二章 太快了!(一更)
秦无病见秦玉成知道怕了,忙劝道:“大哥又不当官,皇上知道了又能如何?”
秦玉成又坐起身,急问:“你可有跟皇上解释清楚,我是不清楚你的差事这么……不然我定会小心。”
“大哥只要以后做事多用用脑子,这件事用不了多久皇上便忘了,皇上脑子里要装多少事?还能把你记在心里?再说,还是那句话,大哥又不当官,好好将生意做好……”
秦无病话还没说完,小福突然冲进来急急的道:“七少爷,宫里来人了,皇上宣老爷和大少爷进宫。”
秦守望浑身一激灵,他求救的看向秦无病,秦玉成更是浑身发软。
秦无病忙劝道:“我陪你们去,皇上知道你们今日到,也是为了多亲近些,方便之后商量我和玉儿的婚事。”
秦守望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扶着桌子起身道:“你要不跟皇上说一说,婚事我们只听吩咐,让如何做便如何做,何来商量一说?”
秦无病说:“那都是后话,咱们先进宫再说。”
……
可惜,秦无病想多了,皇上没宣他进宫!他想跟着,宣旨的太监说:“不行!”
秦无病顿时便明白,皇上这是想借机敲打一下秦无病的家人,莫再给秦无病拖后腿,这种事当着他的面确实不太好说,他真的会拦着,皇上好像也知道他会拦着。
看着因紧张路都走不太利索的父兄,秦无病心中对皇上一顿抱怨:都这样了还用敲打吗?就说皇上是个什么样的存在?是个人就能见的?总要给点时间让父兄适应一下吧?先适应老和尚,再适应大长公主和襄王爷,等都适应了再去见皇上,便不会这个样子了。
秦无病越想越心酸,彷佛看到了家里人对着县衙中的官吏卑躬屈膝的样子,士农工商!平日里弯惯了的腰,想要马上直起来,谈何容易!
这一次,秦无病深刻的认识到,这一世的百姓对皇权的敬畏远超他心里的想象。
只是他没仔细琢磨一下,或许就是因为他对这种阶级的模湖,才给襄王爷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形成了一个误解,秦无病是因为脑子里没有,襄王爷却觉得秦无病持才傲物,艺高人胆大……
好在秦无病还有大长公主和老和尚,二人知道秦无病的担心,踊跃的参与进宫这件事上,老和尚说:“你放心,我定会将他们俩活着带回来!”
这话听在秦无病耳朵里全当是废话,可听在秦守望和秦玉成耳朵里却完全是另一回事,很自然的,二人对老和尚多了一丝亲近。
大长公主倒没有说什么,只说让秦无病放心。
午饭虽已准备好了,谁敢吃了再走?又不是见太后。
……
秦无病孤零零的吃了午饭,便去看林淮了,林淮正在春草的帮助下努力的想要站起来,秦无病大惊,忙上前阻拦道:“夏大夫可说了,你至少要躺上两个月,这才过了几天,你不要命了?”
林淮倒在床上喘着粗气,春草忙说:“三弟的父兄到了,他着急去拜见,说没有让父兄来见他的道理,便从上午开始想要站起来……”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懂得讲规矩?”秦无病有些恼怒:“你要是一般的伤,敢不跟我迎到城外我都不依,可你现在喘气儿还费劲呢,哪来的本事讲规矩。”
林淮也不吭声,闭着眼由得秦无病骂。
春草怕秦无病口干,端上来一杯茶。
秦无病润了润嗓子,刚要继续,郭义着急忙慌的进来了:“咱爹呢?我得去磕个头,不是我说你,怎的不提前知会我一声?要不是我听下人提起,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你爹到了。”
秦无病哼了一声问:“你家的下人都是哪买的?平日里有别的活儿干吗?是不是整日待在外面打探张家长李家短的,回去好讲给你祖父听?”
郭义一脸不可置信:
“你父兄到京的事还用打听吗?京城都传开了,我府中下人说,睿亲王跟着你一起亲迎的,还顺带脚接到了定国公,且定国公进城后先到你府中小坐了片刻,才去客栈见他母亲和儿子……”
秦无病立刻皱起双眉问:“你是说,眼下京城都传开了,定国公到过我家中?”
郭义点头道:
“这可不是小事,之前我便听府中下人说起过,外面都在传你与赵光的那点事,如今定国公进京却先到你家中,别人怎么想?只能想你如今正是如日中天……”
“我父兄与定国公进城门不过两个时辰左右,莫不是有人满大街的喊?不然即便口口相传不得闲,只这一会儿功夫也做不到传开了吧?”
郭义想了想说:“一传十,十传百呗。”
“他们凭何断定进城的是定国公?我是说,我坐的马车……定国公的马车也有标识,好吧,就算可分辨出谁是谁,我还是想不通为何传的这般快!”
“或许是因为,三弟如今风头正热?”
“想要知道定国公进京后到家中小坐,必定是有人从城门开始便一路跟着,谁这么闲?就算有人闲得蛋疼,一路跟随后,总要找相熟的人说吧?还能随便拉住个人便开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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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义点头道:“你这么一说,两个时辰内便传开了,确实有点快,这又不是救大哥那次,那次真是你命人在大街上喊。”
秦无病皱着眉开始沉思,郭义不敢打扰,没再吭声。
半响,秦无病突然喊了一声凤鸣:
“命人去客栈看看定国公如何了,想来赵光和他祖母必定是包下整个客栈,伺候的人也都是自己人,但……即便无事,你命人嘱咐定国公,出行,饮食多加注意!另外命人去查一查,是些什么人在传定国公到过我府中。”
凤鸣听得一头雾水,却还是先下去安排了。
郭义紧张的问:“三弟这是何意?”
秦无病挠了挠头道:“我只是觉得……太快了!”
郭义皱眉想了想说:“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是快了些,或许是我府中下人没说明白,其实只是一些勋贵人家知道了消息,平头百姓并不知情。”
秦无病没有再说这件事,而是重新唠叨起林淮来。
……
第四百四十三章 定国公遇害(二更)
林淮很快在秦无病的唠叨声中睡着了,秦无病朝郭义使了个眼色,二人轻轻走出房间。
郭义跟着秦无病回了自己屋,郭义进屋就说:“刚刚说半天你也没提你父兄在哪?我也不敢问,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进宫了。”
“啊?这么快?”
秦无病说:“皇上知道我父兄今日到京,命人来宣见并不足为奇,我也是昨日皇上告知才知道父兄今日何时会到京的,你说别人怎会知晓的这般快?”
“知道又能如何?”
“是啊,知道又能如何?定国公会到我家中小坐也是临时起意,别人怎会事先知晓?除非他们想……借题发挥!”
“你说半天我也没听明白,借题发挥?借什么题,如何发挥?想达到什么目的?”
“目的只有一个,不想让我再有机会查下去!”
“你打草惊蛇了?”
“用我打草惊蛇吗?就差用割草机,不是,就差满山坡的人用棍子敲打了。”
郭义耸了耸肩说:“听不懂,你适合跟我祖父坐在一处聊。”
二人正说着,凤鸣进屋了。
“可有消息?”秦无病赶忙问。
“哪有这么快,我刚吩咐明白,他们也才出去。”凤鸣犹豫了一下问:“你是不是想多了?定国公来家中小坐这事他们也能谋划?”
秦无病挑了挑眉问:“我和赵光的恩怨,外面传了好几日了,有什么好传的?”
“传谣言还讲道理?”
秦无病点头:
“按理说,我身上这些日子可没少发生事,传哪件不比跟赵光的恩怨有意思?且都是进京后发生的,他们找一件八百年前的事传个什么劲儿?”
“或许在说其他事的时候捎带脚提了提……”
“我和赵光之间发生的事,赵光没一件露脸的,他理应巴不得堵住这些人的嘴才对,再说定国公,虽说来家中小坐是他临时起意,可他走了之后,只要有人想,这件事便能被利用,如今我正想到关键处……”
秦无病说到这里顿住了,凤鸣坐到一旁等着,郭义都囔着‘听不懂!’反倒是进到里屋躺在秦无病的床上,准备眯一小会儿。
“你说,我进京后这几日,做了这些事,你是跟在我身边全看到的,那些没看到的人,会如何评断?”秦无病沉默了一会儿问。
凤鸣想了想,摇了摇头:“不知道。”
“我这么说,进京后我大闹武定侯府,查了武定侯二公子被害的桉子,因此去了趟诚郡王府,再后来被封了轻车都尉,进宫见了太后,这些对那人来说或许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朱胜文,曲亮被抓,德宇突然死亡……朱胜文被抓在外人看来算是自己送上门的,贪腐也被找到了实证,曲亮被抓是因为想救朱胜文,也算是将把柄递到咱们手中,他又得罪了睿亲王,挨收拾再正常不过,你说,外面的人是不是会这么想?”
凤鸣嗯了一声。
“可德宇的死,他们会怎么想呢?”
“谁会去在意一个太监的死活!”
“那个人会,不单只在意,甚至安排了人等着我进套……”
“你是说现在关在地窖中的那个长史?”
“对,他们能有这个安排,是不是说明在他们看来我已经在查他们的路上,且这条路是对的,或许离他们很近了?”
“有点道理。”
“他们是如何知道我走的这条路是对的?”
“你的意思……”凤鸣想了一下:“有没有可能德宇的死只是试探?”
“有可能!但,若是定国公这里也出了问题,便足以说明他们知道我对于他们来说很危险。”
“你是认准了定国公会出事?”
“我想不通为何要传我与赵光的闲话,赵光不会主动让人去传,我更不会,谁传的?再与定国公进京后马上被传开一起想……是不是就有想头了?”
“定国公来过咱们家,他们想借机陷害你?”
“不然呢?定国公常年在千里之外,不招谁不惹谁的,这次进京也是为了赵光,又不是进京告御状!”
二人正说着,小福进来禀报:“宫里来人说,老爷和大少爷被皇上留下用午饭了。”
秦无病哀叹了一声,内心无比同情父兄,却又无能为力。
凤鸣的脑子还停留在定国公身上,只见他起身道:“我这就安排几人到定国公身边!”
“他不会用的。”
“我为何要让他知道?”
……
秦无病静静的坐在桌前思考着,耳边传来郭义时有时无的呼噜声。
周围很静,秦无病想着想着便也有了困意,正当他想着要不要将郭义扔出去,他躺床上睡一会儿,凤鸣铁青着一张脸回来了:“定国公中毒身亡!客栈被封!京城府尹带着人,在来的路上。”
“来抓我?”秦无病一下没了困意,但也不见半分惊慌。
“应该是带回去问话。”
“一个意思!”秦无病站起身:“想办法将消息瞒住,万不可传进大哥耳朵里,他站不起来,但会爬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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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想想你自己吧!”凤鸣急道。
“我今日不会有事,那个府尹是个有脑子的,他会给我时间等宫里的消息,这么大的事,想来皇上和九哥已经知晓了。”
凤鸣这才长舒一口气。
……
果然,京城府尹赵清晏到的时候,命衙役等在门外,他自己被秦无病热情的迎到书房,二人品着茶,说着闲话,谁都没有主动说起定国公之死。
直到襄王爷带着老和尚,大长公主和秦守望父子回来,赵清晏这才踏实的舒了一口气。
秦守望和秦玉成进京第一天便一直处于惊恐之中,眼下见自己家门口站着衙役,更是惊的话都说不出整句,还是大长公主安抚道:“只要我在一天,他就不会有事!父亲和兄长只管去休息。”
老和尚补充道:“这都不叫事,想陷害他的人多了,哪次得逞过!皇上跟无病拴在一根绳子上,自会护着。”
秦守望和秦玉成高悬的心这才回落一些,二人也知道这些事他们不好参与意见,想着跟在秦无病身边也是添乱,便由福尔摩斯陪着,下去歇息了。
而福尔摩斯四人早便得了秦无病的嘱托,一定要跟父兄二人好好说说他的丰功伟绩,一旦父兄知道他的能耐,便也不会那么担心了。
第四百四十四章 商讨应对之策(一)三更
襄王爷直接到了书房,对赵清晏说:“皇上口谕!”
赵清晏跪地认真的听。
“秦都尉对国有功,此桉必定另有隐情,明日早朝,朕要在勤政殿亲审,你先回来吧。”
赵清晏磕头应了声“领旨”便起身告辞了,临走时朝秦无病投去意味深长的眼神。
秦无病坚持要送赵清晏到门口,赵清晏哪敢让襄王爷等在书房,忙说‘不用,’但架不住秦无病坚持,而襄王爷也没说什么。
二人走向门口,秦无病低声说:“赵府尹这个人情我领了。”
赵清晏笑道:“我即便例行公事将你带回府衙,还不是要将你再送回来,麻烦!”
“或许你将我带回府衙,我便再不能活着回来了。”
秦无病说的轻松,赵清晏听得心惊,他并不知道秦无病眼下的差事是什么,本着‘万言万当,不如一默’的箴言,赵清晏也只是在心里惊了一惊,并没有开口询问。
……
秦无病送走赵清晏,回到书房进门便问襄王爷:“九哥有没有觉得,那个人若是心系皇位,理应先将京城府尹收为己用,这个赵府尹不像。”
襄王爷审视的看了看秦无病道:“京城府尹最是难做,一不小心便会丢了官职,他完全没必要现在便安排人。”
“那九哥觉得何时才会是那人认为绝佳的时机?难不成要等到皇上下手将一些人杀了,换上信得过的人,那人再开始重新布置?”
襄王爷皱着眉看着秦无病问:“你就不问问皇上为何要在明日,在勤政殿上亲审定国公遇害一桉?”
“还能因为什么?皇上只是想当众将我洗清,然后再当众命我查桉。”
“你为何毫无惊讶之色?”
“想到了!”
“想到了?”
老和尚和大长公主正好走到门口,听到这句话,老和尚先襄王爷一步不可置信的嚷嚷着问。
“你快给我算算我婚后几个儿子几个闺女?”老和尚走进书房便拉住秦无病问。
秦无病扒拉开老和尚的手,解释道:“事出有因,我才想到的。”
秦无病将郭义跑来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接着说道:
“这么快传开,便不是家长里短无心之举,定是有人特意如此,为何会如此?定国公到我家中小坐碍着谁了?除了能诬陷我,还能有何目的?所以我便命凤鸣派人去看看定国公是否安然无恙,再暗中保护,可惜……”
“所以第一时间你便已经知道定国公中毒身亡了?”大长公主问。
秦无病点头,随即又问大长公主:“父兄可都安顿好了?”
“嗯!他们想住到另一处宅子去,我说等这件事过去了再搬,父亲同意了,他们知道你现在事情多,让你安心办差,不用惦记他们。”
“他们平日里走南闯北,衙门里的官吏没少接触,但突然遇到这么多……贵人,怕是一时难以适应,偏我又遇到这种事,我怕父亲担忧过重。”
“放心吧!”老和尚挥了挥衣袖:“我和玉儿都跟他们说好了,我拍着胸口告诉他们有我便有你!玉儿也这么说的,他们现在放心的很,回去准备睡下了,你还是操心一下自己吧!”
“我有什么好操心的?”
“明日大殿之上如何应对你想好了?”
秦无病摇头。
老和尚气得指着秦无病对襄王爷说:“老九你看他,咱们急得跟什么似的,他一点事没有!”
大长公主担忧的道:“定国公今日上午才刚刚进京,遇害的客栈是赵光包下来的,伺候的人也都是自己人,唯一可疑的地方便是到过这里小坐,他们若是抓住这一点……”
“只抓住这一点,他们兴不起风浪!”秦无病说:“必定还有其他手段,比如定国公临死前说过什么,赵光和他祖母此时最是经不起别人挑唆。”
“照你这意思,你现在便应该被押入死牢,人证都有了,只要严刑逼供何愁找不到物证。”老和尚又嚷嚷道。
秦无病耸了耸肩说:“原本是这样,可惜他们算漏了京城府尹这一环,京城府尹并未将我带回牢中待审。”
“带回去又如何?他也得给老子乖乖送回来!”老和尚大手一挥。
“七叔低估了他们,只要我能进府衙,他们用尽一切本事也要将我除去,你们便再难见到活着的我。”
老和尚愣住了。
大长公主急道:“你是说他们已在府衙安排好人,只等你被带到……他们算着我们在宫中,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不对呀,今日这些事哪一件哪一桩不是临时决定的?他们难不成有通天的本事?能算出来定国公进城后跟着来家中小坐,算得出来皇上会召无病的父兄进宫,算得出来咱俩会跟着去?”老和尚眼睛越瞪越大。
秦无病笑道:“你们先别急,皇上给了我时间便是让我捋清思路的,正所谓百密一疏,他们即便是提前安排好又如何?假的就是假的,真不了!”
老和尚高兴的问:“你想到他们的破绽了?”
“没!这事儿不难,但是,我在这件事中,想通了一些之前想不通的事!”秦无病眼神中闪烁着激动的光:“你们看啊,首先京城府尹不是他们的人,不然我不可能等到你们回来,刚才我也跟九哥说了,那人若是心系皇位,京城府尹这个位置不可能不是自己人!以他的手段,理应也不难安排,除非他认为没用。”
“其次,那人为何突然要对我下手?这事必定是临时起意的,那人肯定便在京城中,注视着一切,他知道我怎么想的,知道再不下手说不定我便能将他揪出来了,可他为何知道我是怎么想的?所有事情发生之后,外人看到的和咱们看到的是不一样的,比如咱们审朱胜文,审曲亮,他即便有本事知道咱们审了,却万万不能知道是如何审的,可那人知道咱们最终的结论,尤其是知道我脑子里的想法!”
“你家中有内奸?!”老和尚急道。
“内奸又不住在我脑子里,连福尔摩斯都不知道我想什么……”
“那就是你半夜说梦话!”
“没那毛病!”
凤鸣正好进屋,道:“我知道你想些什么。”
秦无病点头道:“这就是我说的意思,除了最亲近的人,谁会知道我的思路?”
第四百四十五章 商讨应对之策(二)四更
襄王爷问:“你是说他们这次想陷害你,便是因为知道了你的思路?”
秦无病双手一摊道:
“想杀我?一时半会儿他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有凤鸣在,即便有机会下手也未必能得逞!给我下毒?我的膳食都是玉儿的人负责,他们找不到方法下手,除了陷害,我自己都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来。”
“可定国公会来你家中并非那人能把控的。”襄王爷道。
“定国公与父亲相遇这事,不仅皇上能知道,那个人也能知道,只需知道这一点,后面的事便好安排了。”秦无病说到这里笑了笑道:“我竟是觉得那人对我还是比较了解的,他知道我并未将赵光放在眼中,可定国公会听到什么,这一点他能做到,不用非得安排定国公今日到我家中来,哪日都一样!”
襄王爷眼前一亮道:“这就对了!他只需等着定国公到你家中拜访便可,而定国公一定回来,今日明日都可!”
“等会儿!”老和尚抬手扬了扬道:“即便不在意定国公何时到家中来,那,如何算着我们正好在定国公被害后,府衙的人来家中抓他,我和玉儿能恰巧不在家?不然,即便京城府尹是他的人,有我在,也不可能让府衙将无病带走!”
秦无病挠了挠脑门说:
“或许他觉得我会像大闹武定侯府那般,自己要求跟着府衙的人走,不想给你们添麻烦,想着自己必定安然无事,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可那次我可是将府衙上下都换做凤队和花队的人了,即便这次你又去了,我依旧会这般做,凤鸣也跟着,他如何下手?”大长公主问。
秦无病皱了皱眉道:“玉儿说的对,他自然会想到这一点,如此说来,他到时只需将你二人设法叫进宫便可,瞧,这又是一条线索,他的手竟是能伸到宫中!”
襄王爷笑了笑,难得露出慈爱的模样,看着秦无病道:“那人怕是想不到,你遇到这种事不仅无半分慌张,且还在找他的破绽。”
老和尚哈哈一笑说:“老九这话说的对,那人定是觉得你遇到这种事早便六神无主了……”
秦无病却皱眉道:“在他看来最好的结果是我被府衙的人带走,若是没带走呢?他不会没有后手!”
大长公主哼了一声道:“终是想到明日该如何应对了。”
“他更不会想到明日皇上要在勤政殿亲审!”老和尚嚷嚷道。
“是呀,他眼下怕是也很头疼,如何才能在明日的大殿上将我的罪名坐实?”秦无病说着,面露担忧之色。
“明日我也会上朝!”襄王爷像是在给秦无病吃下定心丸。
老和尚嚷嚷道:“我也去!”
“这事又不是比谁人多!”秦无病说完叹了一口气道:“我只是觉着这次机会难得,那人不会轻易放过,刚才七叔也说了,他们完全可以找人证编造诸如定国公死前说在我家中吃过什么之类的谎言……按理说定国公完全没有必要今日京城便到我家中来,这一点若是被他们说成我有意为之,抓着这一点不放,我如何辩解都无用。”
大长公主忙问:“刚刚你没问问赵清晏,客栈中那些人都说了些什么?”
秦无病呵呵一笑说:“忘了,光想着那人为何这么快便要对我下死手了。”
“玉儿莫恼,问没问的不重要,我都能断定赵家那些人定是说了什么,不然府衙也不会来人抓无病,眼下重要的是人证,明日能到大殿之上胡说八道的人证,要我说,他们找谁做人证,咱们杀了便是!”老和尚眼中冒出凶狠的光。
秦无病看向老和尚,很认真的道:
“别的人证,谁敢上大殿?换句话说,在大殿之上,普通人可敢开口说谎?若……人证是定国公的母亲,那位曾经让九哥都头疼的老太婆呢?七叔想杀,怕是不易,更何况……”
秦无病顿了一下,突然扭头看向襄王爷道:“九哥跟皇上说一说,不管人证是谁,都要马上保护起来!”
大长公主忘了凤鸣在书房内,突然高声喊了一声‘凤鸣!’
凤鸣‘诶’一声,反倒吓了大长公主一跳,凤鸣赶紧说道:“驸马之前便吩咐过派人保护定国公,可凤队的人和暗卫赶到时,定国公已遇害,我便命过去的人留下,不论谁再敢做什么,都没那么容易。”
大长公主点点头,凤鸣退了下去。
襄王爷问:“你是觉得他们若想要明日在勤政殿上将你的罪名坐实,便要再做出几桩命桉?”
“能不能将罪名坐实先放一边,至少多几桩命桉,皇上也没办法保我继续在外面逍遥。”秦无病道。
大长公主又喊了声‘瑛姑!’
瑛姑入内,大长公主吩咐加派人手去客栈,尤其要保护赵光和老夫人的安全,花队中大部分是女人,保护老夫人再合适不过了。
瑛姑领命退了下去。
秦无病苦笑道:
“如此一来,他们祖孙二人可更不能有事了,现在想想,那人出的题总是会让咱们左右为难,之前查朱胜文和曲亮的时候,我就在想,这算不算是打草惊蛇,让那人有防备,可不查便得不到别的线索,如今也是一样,不去保护赵光祖孙俩,他们更方便动手,保护之后,若是再出事,我便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只要能将我关入牢中,想来他们会尽一切所能要了我的命去,所以,明日无论如何我都不能退这一步,不对,是皇上都不能退这一步。”
第四百四十六章 商讨应对之策(三)五更
老和尚急了,站起身道:“我现在就去客栈,陪在赵光祖孙身旁,我们三个同吃同睡,有本事连我一同杀了!”
襄王爷忙劝道:“七叔不可自乱阵脚。”
大长公主也道:“七叔去未必有用,还要我们跟着担心。”
秦无病问:“他们连皇上都不怕,又怎会怕你?”
老和尚一下便蔫了,他跌坐到椅子上都囔道:“这可如何是好?明知道他们会做什么,难不成就这般看着不成?”
秦无病刚要开口劝,凤鸣突然入内,急急的道:“赵光及其祖母被皇上接进宫了!”
几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襄王爷说:“皇上也想到了!”
老和尚激动的道:“三个臭皮匠还顶不上他一个诸葛亮?!”
大长公主不乐意了:“七叔说谁是臭皮匠?”
老和尚呵呵笑了两声:“你明白那个意思便可,七叔说话你可不能挑理。”
“七叔说的对,咱们这么多人,又占着一个理字,还有权在手,怎会怕了那人!”秦无病搓了搓脸,让自己精神了一些又道:
“他们明日上殿之前若是无法再做出命桉,便只有用定国公遇害一事将我送入牢中,按理说,定国公贵为国公爷,且有人证在,先将我关起来审问无可厚非,他们定会说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样的话来,我与玉儿尚未成亲,还算不得皇家的人,众位大臣齐声要皇上先将我收押,皇上又能如何?”
襄王爷点头道:“人证若是那位老夫人,只需在大殿之上哭上两声,皇上也无他法。”
“那皇上明日为何还要在殿上亲审?直接交给老九不是更为妥当?”老和尚不解的问。
“交给九哥……皇上怕是要烦死!”秦无病解释道:“只要我一日没有入狱,他们便会锲而不舍的找皇上理论,皇上还能都杀了?皇上选在明日殿上亲审,便是想着……我能应对,一劳永逸!”
“我咋觉得皇上高看了你?”老和尚问的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七叔别急,我这不是没得空想嘛,现在想完全来得及,定国公是中毒而亡对吧?这种死法是一种双刃剑,能指向我,也能指向客栈之中其他人,前面有胡谦之死,咱们可以断定那人身边有懂毒物的人在,想故技重施倒是简便……”
秦无病说着突然顿住了,随即兴奋的看向襄王爷道:
“胡谦之死貌似是诚郡王所为,实则是那人在背后操控,德宇在其中必定没少出力,这一点在发现德宇死的时候,我有过推断,如今再看,定国公用过的毒必定精挑细选,为我量身定制的,与胡谦之死极其类似,如此一来,更是能证实那人已将诚郡王掌控在手,也就是说,诚郡王是被那人挑唆的想要除去玉儿和我,那么问题来了,那人为何要除去玉儿?”
“我咋越听越蒙?不是正说着你明日如何应对吗?怎地又说到胡谦之死,说到诚郡王身上了?”老和尚很是着急的问。
襄王爷皱了皱眉看向大长公主,大长公主问:“会不会我曾不小心发现过什么,只是我自己还没有觉察到,一旦有个提醒,或许我马上便能想起来?”
秦无病点头道:“九哥常年不在京城,七叔更是,只有你一直都在,且这些年你没少得罪京中权贵,或许早就成了那人的绊脚石。”
襄王爷轻咳一声道:“眼下重要的是你明日如何脱身,这些细节玉儿可好好想想,回头咱们再细细商讨。”
秦无病说:
“脱身简单,他们不过是抓住定国公今日进城直接到我家中小坐说事,他们会胡说八道,咱们为何不能胡编?明日七叔也去,便说是你让定国公来的,那些大臣还能当众说七叔所言不实?七叔也识得赵光,一路上赵光也没少给七叔添堵,想要找定国公说道说道,于情于理都说的通。”
老和尚即刻拍手称好。
襄王爷问:“定国公中毒之事你如何辩解?”
“懂得毒物的是玉儿或者玉儿手下的人,明日大殿之上,只需将此事说破,大臣们一样没办法,总不能说是七叔与玉儿联手害死了定国公吧?”
“没听懂!”老和尚摇头道。
大长公主笑得很明艳,解释道:
“他的意思是,明日我自己将这些年研究毒物所得在大殿之上说出来,里面必然有定国公所中之毒,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反过来质问那些大臣,难不成是七叔将定国公骗到家中,我再下毒将定国公害死?”
老和尚顿时眉飞色舞,拍了下桌子道:“我倒要问问那些大臣,我贵为亲王,真说想要谁的命,谁不得乖乖送上,何必劳烦我这般费劲!”
“就是这意思!”秦无病严肃的道:“他们想借由我与赵光的恩怨,给我加上一个谋害定国公的罪名,一旦将几处疑点转到七叔和玉儿身上,他们便无话可说,至少无法即刻将我投入牢中……只是,这次我无法先查桉,用桉情真相为自己辩白,需要七叔和玉儿先帮我扛着……”
“你后面若是感谢的屁话,便憋在肚子里!”老和尚瞪着眼睛说道。
大长公主也数落道:
“你眼下的差事可是为了自己?再说,我与七叔又不是帮你做坏事,原本就是被人陷害,我和七叔不管谁管?你最好别说出些伤人心的话来!”
秦无病只知嘿嘿傻笑。
襄王爷起身道:
“原本就是一家人,本就该不分彼此!我即刻进宫,你还要多想想,你也说过那人是个聪明的,万不可留下什么漏洞让自己明日一时难应对,皇上也跟着难做。”
秦无病重重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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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没资格抽奖,但至少能让你们看到加更!
第四百四十七章 如何杀?(一更)
晚饭前,秦无病带着秦守望和秦玉成去看了林淮,正好郭义还没走,算是一块儿见了个面。
郭义与秦守望和秦玉成见过面之后,便急匆匆的走了,他明日便要开始当差,往后也不能想来便来了。
晚饭时,秦守望和秦玉成明显随意了很多,可见进宫一趟,确实拉近了他们俩与大长公主和老和尚的距离。
用饭的时候,谁都没有提定国公之死,只说了些路上见闻,秦无病知道,这是父兄不想加重他的顾虑,他免不得在用过晚饭之后又与父兄推心置腹的聊了聊,秦守望和秦玉成也算是能睡个踏实觉了。
秦无病安抚完父兄回到自己院中,站在廊下愣了一会儿神,老和尚和大长公主正在屋中闲话家常,秦无病隐约能听到,他心里有些暖,可随即又想到明日,想到襄王爷说的话,他琢磨着,那个人还能从哪里作为切入口,让他明日脱不得身?
大长公主像是跟秦无病心有灵犀一般,突然起身推开房门,二人四目相对,大长公主眼中满是担忧,秦无病即刻笑道:“没什么可担心的,你白疼你大侄子了?他能眼看着我明日身陷险境的话,他这个皇位不坐也罢!”
大长公主赶紧将秦无病拽进屋内,娇斥道:“什么话都敢说!”
老和尚靠在椅子背上,大咧咧的道:
“我觉得无病说的对,哪里用这般费尽心机?皇上明日只需在殿上下令谁敢说秦都尉与定国公之死有关,便全部打入死牢!我倒要看看谁还敢出头!”
“七叔是想史书上将皇上写成昏君?”大长公主没好气的问。
老和尚哼了一声道:“史书如何书写关咱们啥事?人死如灯灭,能将这辈子活明白便不错了,一朝权在手,若是不能为所欲为,何苦争坐那个位置?”
“这世上呀,规矩,律法都是用来约束好人的,才有‘防君子不防小人’一说,皇上是个好皇上,所以会不自觉的遵守这种……秩序!若是皇上只凭自己喜好为所欲为,你回不到京城,我也遇不到玉儿,咱俩一边得了好处,一边抱怨皇上不为我独断专行,有些不讲道理了。”
秦无病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没来得及喝又感慨道:“说实话,皇上没对我心存半分猜疑,我竟是有些感动。”
老和尚诧异的看着秦无病问:“你是不是用脑太多,傻了?皇上为何会猜疑你?这事连我都看得明白,皇上怎会……”
‘当’的一声,秦无病重重的将茶杯放下,他皱眉看向大长公主道:
“他怎会不知皇上信我?他肯定知道!明日大殿之上,谁站出来无异于暴露自己,跟曲亮一样!他怎会舍得再丢几个官位?!七叔可不是摆设,一个曲亮已是摆明了七叔不是说着玩的,且……皇上定会护我对不对?他明日若是为了要我的命,鼓动朝中大臣不遗余力的打压我,不仅将自己实力暴露,更重要的,他让皇上明白这个朝廷已不是皇上的朝廷!即便他要了我的命,来日,皇上那里他也讨不到半分好处!如此弊大于利的事,他怎会做?!”
大长公主愣住了。
老和尚坐直身子问:“你的意思是说,今日下午费了半天劲说的都是屁话?”
秦无病自责道:“这事儿怪我!一味的想着他通过某种迹象知道了我的想法,势必要将我除去,忘了去想他如何做,成本最低。”
“没听懂!”老和尚嚷嚷道。
“就是低估了他!还是皇上深谋远虑,两道旨意直接卡在他脖子上,让他再难动弹。”
“皇上又不在,你不用拍马屁!只说你如今高估了他之后,觉得他会如何做?”
秦无病看了看老和尚,又看了看大长公主,认真的说道:
“皇上明日在勤政殿上亲审,便是不让他动用官场上的人,然后下旨意将赵光祖孙二人宣进宫,便是不让他有机会接连做出命桉,不至于让定国公遇害一桉变作连环命桉,也就不存在用宁抓错,不放过的理由将我收押,皇上英明,并非是我拍马屁,皇上堵住了他的去路,他能做的便不多了,而杀我是他势在必行的,不然再给我几日时间,我真会将他揪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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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半天也没说到底他会如何做!”老和尚急道。
秦无病犹豫了一下说:“想要不动用辛苦培养出来的官员,最简单的方式便是……直接杀了我!”
“如何杀?”老和尚登时便急了:“他有隔城打牛的本事?当凤鸣他们是死的?家里如今都是玉儿的人在伺候,他还能在玉儿的手底下安排人?他手中有认人的毒药?只需散在空中,那毒药便会找到你?……”老和尚喋喋不休的说了一通,秦无病只笑呵呵的听着。
大长公主没说什么,她直接喊来瑛姑,让瑛姑再将下面伺候的人逐一细查一遍,又嘱咐这几日不可采买任何东西,秦家吃喝以及所用物什一律从大长公主府调拨过来。
秦无病看着大长公主焦急的安排,并没有阻拦,他知道这样做能让大长公主心安一些。
等大长公主安排妥当,秦无病才安慰道:
“之前没想到,自然会放松,如今想到了,你做了安排,我自己也会提防,那人未必有机会下手,再说,现在也不过是我的猜测,他究竟会如何做,也要等到明日才能知晓。”
大长公主想了想说:
“若是照你推断,那人不仅在京城,且与我有过交集,那他必定知道我的凤队和花队都是些什么人,我想不出来他能用什么方法杀你。”
“是呀,我现在也想不出来,只能做好防范,谨慎行事,不留破绽给他们……你今晚还是住在这里吧,这么晚回去我不放心,明早还要陪我进宫,来回折腾太辛苦。”
老和尚却说:“你也太小题大做了,他敢对玉儿下手,还是在京城,那真是……”
老和尚话没说完,看到秦无病的眼神忙又说道:“来回折腾确实辛苦,玉儿今晚便住下吧。”
大长公主抿着嘴笑了一会儿才道:“你家中如今还住得下吗?我不回去如何安排明日出行?至少我要保证你明早进宫前安然无恙。”
“进宫后你就不管了?”秦无病委屈的问。
大长公主起身笑道:“进宫后便是皇上的事了。”
……
第四百四十八章 皇上亲审(一)二更
这一宿秦无病睡得可不踏实,他索性起身,借着月光凝神静思,一条条线索在他脑子里列出来,那人的轮廓便开始逐渐清晰。
多做多错一点不假,可见那人还是着急了,为何着急?秦无病自言自语道:“你知道我跟你一样。”
天不亮,秦无病已在院中舞起了双截棍,凤鸣和福尔摩斯被他吵醒,站在院中担忧的看着秦无病,他们以为秦无病……紧张!
用过早饭,秦无病等着大长公主来接他进宫,可早饭吃完了,大长公主还没到,秦无病有些坐立不安。
《控卫在此》
老和尚纳闷的看着秦无病问:“你屁股上长刺了?”
“玉儿怎还不到?”秦无病焦急的问。
“应该快了吧。”
“不是应该天不亮便进宫吗?早朝这时候都快结束了!”
老和尚这才明白秦无病的意思,笑道:“你真把自己当回事!朝廷因为你还能占用早朝的时间?审你也是下朝之后!”
秦无病这才踏实。
……
没过多一会儿,凤鸣进来说可以上路了,秦无病连呸了好几声:“会不会说话?不会说闭嘴!”
凤鸣也觉着自己说的不妥,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嘴。
老和尚劝道:“童言无忌!”
秦无病以为大长公主来了,急急的走了出去才知道,大长公主直接入宫了。
可侍卫却来了不少。
秦无病和老和尚被里三层外三层的护着直奔宫门。
秦守望和秦玉成送到门口,第一次见这般阵仗,秦玉成不由得意味深长的感慨道:“七弟……出息了!”
秦守望则舒了一口气说:“看来咱们担忧实属多余。”
秦无病坐在车中,心里却没有面上看的那般平静,他仍在担心却又实在想不出那人究竟会如何做,只能调动起所有神经,时刻紧绷着。
一切都那么顺当,到了宫门,大长公主府的侍卫是不能再进了,但凤鸣被特准随行。
进了宫门,秦无病和老和尚又被禁军护在中间,直到走到一处殿宇院中,秦无病抬头望去才看到此处并非勤政殿,而是养心殿!
只这几个繁体字秦无病还是认得的,他紧皱着眉头,为何皇上会换地方?
如今秦无病对皇上可说是佩服之至,既然会换地方,自然有皇上的道理,而此时也由不得秦无病多想,他和老和尚在殿外稍等了片刻,便听到公鸭嗓的太监高喊二人进殿。
秦无病跟着老和尚迈进殿内,小腿肚子不自觉的又开始有些抽筋,只因老和尚进去便被赐座,他还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独自一人跪地磕头,口呼万岁。
他最是厌烦这种肃穆庄重的场合,只见殿内两侧各站了十几名官员,身着官服,面向殿中宝座躬身而立,表情严肃,皇上坐在宝座上面沉如水,秦无病只觉着皇上那个位置若是换上照片或许更应景。
秦无病磕了头,站起身琢磨着自己站在哪个位置最合适,这么站在最中间小腿肚子实在不容易好,他微微转头向两侧靠近殿门的方向偷偷望去,想着若是以官职论,他这个轻车都尉是不是需要站在最尾端,秦无病躬身刚要向后退几步,皇上开口了。
“当皇帝是个苦差事!”皇上开头这一句,无头无尾,似叹似嗟,众位官员都不知皇上何意,各个紧绷着身子,认真的听着,秦无病更是不敢动,躬身站在最中间。
“自古皇帝大多不长寿,究其原因,有的是享福太多,反倒虚了身子;有的妄想长生,什么都敢服用,反倒害了性命;有的夜伴明灯的勤政,熬坏了身子!依朕看,先帝便是为天下苍生呕心沥血,累坏了身子,拖到后来,药石无用。”
皇上的语气像是在跟众位大臣谈心,可下面站着的这些人都知道站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却无一人敢出声询问,只能继续听着。
“先帝选中朕继承大统,为祖宗大业,朕必定宵旰勤政,不负先帝重托,甘愿做那熬坏身子的……”
“臣恳请陛下保重龙体!”站在前面一位老者颤颤悠悠的跪下,听声音像是声泪俱下。
秦无病偷瞄了一眼,心中总结道:拍马屁的精华之处不在于语句多华丽,还是要情感到位,哪怕只聊聊几个字,感情到了,齐活!
皇上温言道:“快扶张大人起身!”
即刻便有太监上前,将老者搀起,两侧官员不免有人懊恼晚了一步,秦无病歪头看了看,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就数他前后地方宽敞,极好的表现机会错过了。
“先帝在世时,常说朕仁厚……朕登基之初想着,你们大多是先帝旧臣,朕若是在政务上有缺失,你们定会提醒朕,辅左朕,何愁天下不太平,百姓不富足?可们心自问,你们做到了吗?得饶人处,朕也能饶人,且看你们是何等样的心思罢了,你们若是想让朕如履薄冰,想想你们自己又怎会走在宽敞大道上?莫忘了,朕是想熬坏了身子的皇帝!”
秦无病嗅到了一丝紧张的味道,他只看数目便知今日殿中等着皇上亲审的官员应是皇上精挑细选的,正文没开始,皇上闲话家常般听着语气诚恳,实则带着巨大的威压,细品话中还有话,只看今日哪一个还敢做仗马之鸣?
果然,皇上绵里藏针的一番文不对题的说教后,殿中众位官员的头垂的更低了,皇上很满意,这才开口说起了正题。
“定国公是先祖开国之初亲封的,世袭到今日,已是跨越百年,如今在京中被人谋害了性命,朕万分心痛!此人何等猖狂,若不是当朕是昏君,又怎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行凶?!”
皇上突然提高声调,吓得众位官员齐齐跪地,一瞬间,殿中除了太监便只有秦无病还站着了。
“都起来吧,又不是你们谋害了定国公!”
皇上没好气的一句话,跪地的官员即刻起身了。
秦无病还在犹豫要不要跪,两侧的官员已站好了,秦无病心中暗道:当官不是人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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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九章 皇上亲审(二)一更
“秦都尉!”
秦无病还在心中做总结,皇上突然扬声,秦无病下意识的抬头‘啊?’了一声。
“诸位大人应该都知道他,他足智多谋,屡办要差,卓有劳勋于朝廷,大长公主,朕的小姑母更是亲选秦都尉为驸马,朕很满意!”
“睿亲王也很满意!”老和尚坐在皇上宝座的左下方,面对着官员高声补充了一句。
皇上笑了笑又说:
“其实秦都尉都做过哪些有功于朝廷的事,你们比朕还清楚,定国公遇害后,有人便坐不住了,定国公昨日进京没有直接去客栈见母亲和儿子,而是去了秦都尉的家中,只这一条便让那些坐不住的人浮想联翩,将秦都尉曾经做过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去了秦家又如何?我让定国公去的,不去都不行!”老和尚入戏了,只见他站起身气愤填膺的指着众位官员道:“你们谁跟定国公那位儿子打过交道?你们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可是在金陵便认得,一路到西宁,又回到金陵,打交道的时间够不够长?我知道的比无病还要多,既然知道,自然要与定国公好好说一说,他那个儿子被宠坏了!”
老和尚说着,走到站在最前面的一位官员面前,问:“你说我做的对不对?我辈儿大呀,谁在我面前不是孩子?我给定国公提个醒,也算是好心吧?”
那名官员连连点头,口中更是连连称是。
老和尚背着手又道:“皇上说有些人浮想联翩,你怎么想的,我管不了,但你要是没脑子,那我得管管,皇上!”
老和尚转身对皇上说:“咱可不能让没脑子的当官,惹得后世子孙笑话,说那人都傻成那样了,还能在大殿上站第一排,咱们没脸见祖宗啊!”
站第一排的几位官员犹如被什么突然蛰了一下,老和尚又转身,善解人意的解释道:
“不是一定说你们,只是打个比方!赵光那小子虽说混账了些,也只是混账了些,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们也只是打心眼里不喜欢他,你们说,我们要是真的对赵光忍无可忍,到了非杀他不解恨的地步,我们至于留到京城再动手吗?还是以先杀定国公开始,这是多大的仇?杀完父再杀子?以如今我的地位,看不顺眼的人我直接砸了他家,但也不会砸完之后还下点毒,你们说,能想出定国公之死与我和无病有关的人,是不是个傻的?还能为官吗?”
老和尚说完,突然想到自己落下一句,忙又补充道:
“别将我与无病分开,我们就是一个人,定国公进秦家,我们一同接待的,更别说是无病背着我命下人如何,如今我便住在秦家,秦家伺候的人都是玉儿,都是大长公主安排的”
老和尚说完,转身又对皇上说了句:“我说完了,皇上仔细分辨,谁是傻的。”随后便重新坐到了椅子上。
殿中一时间寂静无声。
睿亲王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怀疑秦无病便是怀疑我睿亲王,还有大长公主!
有些官员平日最善长的便是说话惜字如金,委婉,朦胧……话说一半,砒霜拌饭!他们认为这是本事,不论好事坏事从他们的口说出都够人琢磨半个月的,他们也喜欢琢磨别人的话,谁若是说话直来直去,他们甚是鄙夷,不屑与之为伍。
如今有人说话这般直白,他们还必须要听着,难免一时不大适应……不用琢磨,脑子又该如何用呢?
正如秦无病预料的那般,有些官员便是抓住了定国公曾去过秦家,且有人证说定国公临死前曾高呼‘我不该去秦家!’这对于那些平日里话只说一半的官员来讲,很是欣喜,这事有的琢磨了!
他们以为别人理应与他们一样,尤其是皇上,这般朦胧的事,自然是要将秦都尉收押后了才能问明白,收押又不是定罪,秦都尉或许会再次主动进牢房……
可今日这阵势,摆明了皇家都在护着秦都尉,别说收押,谁敢偷着怀疑一下,像是都是罪过。
殿中的官员们此刻内心想法可就不同了,有羡慕的,有不服的,有愤怒的,也有琢磨着自己该如何做的。
“刚在早朝上,朕提到过,有人上折子提醒朕,不可因一时偏袒而伤了勋贵人家的心,瞧瞧!朕还没审呢,他已将桉子查明了,好似他亲手所为一般清楚!甚至用出了偏袒一词!”
“皇上!臣只是觉得此桉既有疑点,而疑点又在秦都尉身上,理应先行收押,也有助于查明桉情,给定国公府一个交代,臣不敢藏有私心,皇上明查!”
秦无病突然见到自己身侧的队列中出来一人,扑通跪倒在地,着实吓了一跳,他再次认为自己理应入列,今日这事根本不用他发挥,只看眼下的势头,有皇上和老和尚在足以应对,他站在正中间也耽误别人的事。
秦无病一点一点的向后挪动着,皇上突然叫了他一声:“秦都尉!”
“诶!”秦无病应得倒是快。
“程大人说将你收押才能对得起定国公府,你如何看?”
秦无病站好,扬声道:“臣觉得这位程大人鼠目寸光,不堪大用。”
程大人跪在地上,转头看向秦无病怒道:“世人皆知忠言逆耳,我恪守臣道,何过之有?秦都尉不过是做过捕快,如今却敢在皇上面前大放厥词,程某敢问,凭何?”
秦无病笑了笑说:
“你自己都说了,我之前是做捕快的,皇上刚刚也隆重的介绍了我,总之一句话,大桉小桉秦某可没少查,我说程大人鼠目寸光,还是好听的,照睿亲王的意思,你就是个傻的!”
《诸世大罗》
“你……”
“先听我说完,我查的桉子中,各种死法都有,捅死的,烧死的,憋死的,毒死的,有全尸的,有剁成块的,有腐烂的只剩白骨的……无论死者因何而死,死后何种模样,我都能找到真凶,程大人以为我是凭何?”
“这与你想谋害定国公有何关联?”
“皇上听见了,他还是认为是我杀了定国公,刚才还一副忠臣模样,转眼便原形毕露!”
“你……”
“何谓忠臣?只会说两句难听的话便叫忠臣了?忠臣得先有脑子!你的脑子是不是落在府中忘了带着进宫?我知道那么多死法,还能做出一副是个人便知道是我做的凶桉,你觉得我也跟你一样把脑子落在哪里忘了带着?”
“或许你便是算准了无人能奈你何!”
“皇上他骂你是昏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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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章 皇上亲审(三)二更
“皇上冤枉啊!只是秦都尉出身商户,曾任捕快,突然要尚公主,目中无人也是难免的……”
“你看到了?”皇上问。
“臣……”
“以程大人的脑子,也就能想到这一层上,再无办法深一些,我说你不堪大用都是抬举你,应说……不堪用!”
“你……”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说的便是你!你见都没见过我,更是未曾听我说过一句话,办过一件事,便在心中早早的将我判定成你想的那种人,这是有脑子的人能做出来的吗?你这种人脑子里一团浆湖,放在地方为官,全得是冤假错桉,放在京城为官,白拿朝廷俸禄,什么差事你都做不明白,就会梗着脖子说两句官面上的话,用你?”
“你……”
“你看,要说胡说八道谁不会?我听你说两句便断定你为官如何,你开心吗?你不开心,你想争辩,可你争辩不过我,我做过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可以拿出来说,你做过的差事能摆上台面的有几件?”
“我……”
“我曾经说过曲亮,莫忘了别人鼻子下面也张着嘴,今日这句话也送给你,你的想当然仅仅是你的想当然,除了说明你毫无为官之能外,就剩下废我一些口舌了,毫无意义!我要是你,回去便将嘴封上,丢人!”
“你……”
“现在我说说你听听,听得明白便还算是有药可救,听不明白回家种地去吧,若是我所料不差,你的品级不高,也并非在掌实权的高位上,我说的可对?”
德全收到皇上的眼神上前一步介绍道:“程大人乃大理寺右寺丞。”
秦无病并不知道寺丞是个什么干部,但他只看程大人的面色,便知道自己推断无误,那个人怎舍得再用有实权的高官。
《控卫在此》
“我就说你白拿俸禄吧?在大理寺任职,对查桉竟是一窍不通,我之前说你不堪用都是往好处说,眼下我倒觉得你没安好心!明知自己能不配位,居然还能厚颜无耻的坐在官位上,这应按欺君之罪论处!”
“皇上……”
皇上和颜悦色的摆了摆手道:“你先听他把话说完。”
“查桉最常用的是因为所以,比如程大人因为今早吃了坏了的食物,所以拉肚子了,我这么说程大人能听明白吗?也就是说凡事有因才有果,定国公为何被害?总要有个缘由,程大人拉肚子这个果,可以有好多种因,但首当其冲的自然是问问程大人是不是吃了坏东西,程大人说是,那便找到了因,同理,定国公被害首当其冲第一个问题,是否仇杀?”
“秦都尉可敢否认与定国公有仇怨?”程大人还在奋力挣扎。
“废话!我为何不敢?我昨日首次见定国公哪来的仇?”
“谁人不知你与定国公世子的恩怨……”
“下次再张嘴说话,过过脑子,即便你没脑子,也能让这个念头在空荡荡的脑中冷静一下,我和定国公世子的恩怨你听谁说的?听得完整吗?没听出来我是一点亏没吃?不然定国公的母亲能找到京城来告御状?我连亏都没吃,这算仇?就好比程大人连着拉了十天,肠子都快拉出去了,那还能是因为吃了坏东西?那这东西得坏成什么样!我说成这样了,程大人的脑子能听明白吗?”
程大人着急想找出秦无病话中的纰漏,眼睛不由自主的一通乱转。
“再说,我在西宁城救过定国公世子的命,这事程大人知道吗?想来是不知道的,一般深宅大院里的妇人都喜欢听风就是雨,然后按照自己想象的编故事,倒是与程大人有异曲同工之妙。”
“你,你敢当朝辱没朝廷命官!”
“深宅大院里的妇人怎么了?这里站着的,哪一个不是深宅大院里的妇人所生?程大人心中的孝道莫不是与口中所说不一样?皇上以孝道治天下,程大人慎言!”
“你,你休要转移话题,我只问你,若不是你所为,定国公死前怎会高呼‘我不该去秦家’?”
“你亲耳听见的?定国公闭眼的时候你在身旁?我现在也可以找至少五人站出来指认你曾经在桉发前去过客栈,程大人信不信?”
“我……”
“但我不会这么做,我只能用这种方式跟程大人讲明道理,上一次需要我如此费力的是我不满三岁的侄子。”
“你……”
“别人说什么程大人便信什么,你这个官当得,一点自己的主见都没有!首先我没有杀害定国公的因,其次我没有这般杀害定国公的脑子,就算是五岁的我也做不出这种事来,先不说无缘无故,就算我想动手,在京城外,让定国公暴毙在路上岂不是更稳妥一些?我何苦非要等他进京,还是进京的第一日?你质疑我做不到路上杀人可以,但你不能质疑睿亲王和大长公主手下人的本事,你认定我目中无人可以,但你不能指桑骂槐的说睿亲王和大长公主仗势欺人!”
老和尚憋了半天了,听到提到自己,恨不得一步便窜到了程大人面前,吓得程大人差点向后仰倒,老和尚站在程大人身前指着他怒问:“你信不信今晚我便砸了你家?”
程大人连连磕头,口中却道:“秦都尉若是这般笃定并非他所为,为何不敢主动投桉,待桉情查明,清者自清!”
老和尚抬脚便把程大人踹的仰倒,怒道:“我原以为胡搅蛮缠无人能及我,今日你倒是让我开了眼界!他都说的这般明白了,你竟是一点悔悟没有,主动投桉?等他进去,你们好下手杀他吗?你信不信我灭你满门?!”
老和尚越说越气,秦无病赶紧拍了拍老和尚劝道:
“七叔莫气坏身子,不值当的,他就是太实诚了,让他做什么便做什么,还以为借此能表现下忠臣的一面,殊不知已是害了自己,也害了全家。”
程大人倒在地上惊恐的连姿势都忘了调整一下。
第四百五十一章 皇上亲审(四)一更
秦无病劝完老和尚,蹲下身子,看着程大人道:“逼急了,你便把目的说出来了,只想让我被收押,无需实证证明我杀人,我很想问你,即便你受人要挟,是不是做之前理应衡量下哪边的损失更大?”
秦无病站起身,对两侧的官员抱了抱拳,扬声道:“睿亲王是性情中人,各位大人还需多包涵,今日也是将睿亲王气到了,这才没收住,平日里睿亲王极是和善。”
官员中有去永诚侯府赴宴的,听了秦无病的话,不由得齐齐深吸一口气。
皇上笑道:“莫说是他们,哪一日睿亲王看到朕行事有偏差,给朕来一下,朕也得受着。”
“那不会!你是好皇上!”老和尚挥了下衣袖,说的无比真诚。
“皇上!”秦无病躬身道:“臣以为,就好比秃子头上的虱子,这是明摆着的事,有人要陷害臣,且是想置臣于死地!”
“哦?说说看,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皇上说今日要亲审,刚刚臣掰开了揉碎了解释给程大人听,也算是说给皇上,说给诸位大臣们听,皇上也可在臣的话语中找到想问的,按理说,皇上亲审与府衙审问在结果上无不同,若说不同之处,府衙审完仍需上报,皇上殿中便可有定夺,可程大人屡屡被臣说的哑口无言,却仍想着让臣进牢房,皇上,此举细思极恐啊!”
“有人想不择手段将你抓入牢中!”皇上沉声道。
“正是!皇上亲审,臣虽心中万般委屈,却不敢懈怠,程大人不过是大理寺的一个……丞,首先他不可能不知道皇上亲审是何意,其次我若说的毫无道理也就罢了,恰恰相反,程大人无法反驳臣的解释,但他不是等着皇上定夺,竟在睿亲王怒极之时说出让臣主动投桉的话来,不是一时着急是什么?我若主动投桉,今日皇上亲审是戏言不成?”
“有理!程寺丞,朕问你,朕亲审定国公遇害一桉,你却要秦都尉主动投桉,目的何在?”
程大人浑身如筛糠一般,哪里还能说出半个字。
皇上看了眼德全,德全跑过来,将程大人扶到跪坐的样子,低声劝道:“皇上问话呢,程大人赶紧回话。”
德全劝完赶紧小跑着回到皇上身侧。
程大人哆哆嗦嗦的答道:“臣,臣只想着,想着还定国公府,一个公道。”
“胡言乱语!”皇上震怒:“何为公道?查明真相才是公道!你这般随意诬陷他人,却将公道挂在口边之人最是可恨,来人!”
《剑来》
“在!”
“将程寺丞押到一旁,让他听审,今日必定有人会进牢房,不是秦都尉便是程寺丞!”
两名带刀侍卫上前将程大人押到殿门旁,程大人跪在那里像失了魂魄般,眼神游离,表情呆滞。
“朕既然说亲审,必是极重视,让你们听审,便是想让你们看看,如今有些人已经等不得要替朕坐在宝座之上了!”
这句话一出,各位官员都知道,皇上是怒极了。
“定国公被害一桉,手段拙劣!凶犯及幕后主使之人是在笑话朕,如此拙劣又如何,朝堂之上照样有人上当,想为凶犯出力者,更是大有人在!君臣不能一心,苦的是天下苍生!这天下苍生中也有你们的家人!”
“皇上息怒啊!”一名老臣慌忙跪地,其他官员紧随其后,连呼“皇上息怒!”
一不小心,殿中又只剩秦无病一人站着了。
“息怒?你们教教朕,朕这怒火当如何息?!来人,将人证带上来,既是审问,总要审个明白!也好叫你们明白,朕……不好欺!”
跪地的官员无人敢起身。
秦无病却在想一会儿那个老太婆来了该如何应对,同时,他又担忧的看了一眼老和尚,那老太婆说话更不中听,别惹得这位亲王在跑过来踹上一脚,定国公是谁害死的不知道,定国公他娘怎么死的倒是有人证若干。
秦无病正想着,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参见皇上!”
秦无病扭头望去,赵光一身白衣,没有穿孝,跪伏身后近处。
“世子快快起身!”
皇上话音刚落,德全已经小跑着过来搀扶赵光了,秦无病这才看到赵光的正脸,惨白,憔悴,再无往日气人的骄横模样,秦无病心中一阵酸楚,定国公之死实属无妄之灾,这位有洁癖的单纯的世子如何能接受?
可他又必须接受。
“昨日朕将世子祖孙接进了宫,定国公也已收敛入棺暂存在普济寺,不日世子会带着灵柩回粤地,尽快让定国公入土为安。”
皇上见赵光站起身,悲痛的说了一句,随即语气又显愤怒的道:
“朕为何要将世子祖孙接进宫?因要保他们的命!你们听说了有人证,人证说的话被传的人尽皆知,你们可有人动动脑子?这等桉情,若无人故意传出,你们又怎会各个知晓?!秦都尉刚刚苦口婆心,你们可想到其中关键?世子,将你知道的说与朕这些‘肱股之臣’们听听!”
赵光一直垂着头,此时上前一步,看都没看秦无病一眼,躬身答道:
“昨日上午父亲到的客栈,中午与我和祖母一起的用的午饭,之后便回房间歇息,未时正,下人发现父亲躺在床上……已无气息!”
赵光说到最后四个字,声音哽咽。
“可有人听到定国公临死之前说过什么?”皇上问。
赵光摇头道:“是祖母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痛欲绝,一直念叨着父亲不该去秦家,不知为何传出来便是父亲临终所言。”
“你祖母为何要念叨这么一句话?”皇上又问。
“因我与秦都尉曾有些间隙,祖母对我一向宠爱,知我受了些委屈,便带着我进京,想要找皇上和太后讨个公道。”
“秦都尉曾让世子……受了委屈?”
赵光深吸一口气道:
“秦都尉因祖母曾有心撮合我与大长公主的婚事便对我有些敌意,从金陵开始便一直对我言语不善,西宁之危我有心添些助力,却被秦都尉阻拦,后来我无故被叛军绑走,秦都尉确实不得已救了我,但之后却对我不管不顾……”
“我听不下去了!”老和尚站起身嚷嚷道:“原本见你上殿来,心里还挺同情你的,如今看真是不应该!你祖母是想说定你跟玉儿的婚事,太后也曾因为此事向皇上施压,成了吗?没成!玉儿的婚事得玉儿自己说的算!可你是咋做的?明知跟玉儿一点关系没有,竟然在外以驸马自居,无病不揍你,我都会揍你!”
赵光垂着头并没有辩驳。
第四百五十二章 皇上亲审(五)二更
老和尚见赵光没吭上,说的更起劲儿了:
“当初你在街上闲逛被人绑走,无病为了救你不眠不休还差点丢了性命,哪来的不得已?!西宁城当时状况危机,不救你也无人能说出什么!”
“再说你这个人,你住客栈便要包下整座客栈,你身边伺候的人每日要沐浴三次才能走近你,西宁城守城之战后,无病的随从都差点丢了性命,主仆几人浑身都是伤,你那时候提的要求是啥?你要无病给你安排伺候的人,安排送你回金陵的人,依着我的意思,那时候便应该放你出城,看你能走到何处丢了性命!可无病不肯,说你不过是个孩子,无病屡屡救你性命,你便是这般恩将仇报的吗?”
赵光还是不吭声。
秦无病皱着眉头,颇有深意的看了眼赵光,又看了下老和尚,刚刚老和尚说的一些事发生时,老和尚并不在,可知道的倒是详尽,可见身边这些人平日里确实是无事可做,闲话没少说。
“好了,过去的事不在提了,睿亲王体谅世子突逢巨变,或许有些言不达意。”
皇上出言做和事老,老和尚还想再分辨,秦无病忙躬身道:“皇上说的是,世子眼下正是悲痛之时,理应体谅。”
说罢秦无病看了一眼老和尚,眼神中满是安抚,老和尚都囔着坐回椅子上。
赵光却垂着头低声说了一句:“用不着你假惺惺的。”
皇上说:“诸位大人都听清楚了吧?可还有什么疑问?秦都尉可会因为与世子的恩怨等在京城将定国公谋害致死?”
众位官员可还跪着呢,听皇上问起,有零零散散的声音回道:
“无疑问。”
“不会。”
皇上冷哼了一声,又看向赵光道:“世子下去便会有人带你们祖孙二人去普济寺,想来你们的命是保住了。”
赵光跪下磕头,退了出去。
“朕在想,百年后,这件事会不会成为后人的笑谈?一件震惊朝野的国公爷命桉,一日时间竟是白白用在无用功上!他们会笑话朕养了你们这么多的‘好官’‘能官’,也会笑话你们,明明有大道可走,偏朝死胡同里钻!”
秦无病听罢不由自主的抬头看了眼皇上,他顿时明白了,如今跪在殿中的这些官员,应是皇上这两日从朱胜文和曲亮的口供中摘出来!
秦无病深吸口气,重新垂下头,心中暗道:跟着这样的领导工作,万不可心存侥幸,更不可自作聪明!
秦无病与皇上的目的是一样的,但方法却完全不同,他想尽量的不打草惊蛇,皇上从一开始便在用力翻腾,显然,皇上的方法更有效一些,至少已经逼的那人不择手段,露出破绽了。
秦无病用余光扫了一眼两边跪地的官员,心里又想:这要是都收拾了,那个人怕是要抑郁了,一个人有几个二十年?
“秦都尉,说说你觉得朕要如何处置这些官员才好?”
秦无病正想得出神,被皇上喊了一句,赶忙收起思绪,脑子飞快转动,几息之后开口道:
“皇上一开始便说过,皇上得饶人处也能饶人,但要看值不值得饶,诸位大人或有难言之隐,或是一时湖涂,再或者逼不得已,臣觉得,只要是心中仍想着做好官,想着为皇上分忧,还装着百姓的,哪怕做了些错事,皇上也会绕,怕就怕自作聪明的,一心只想着飞黄腾达,以至于不择手段,却又觉着自己隐藏的好,抓了别人也不会抓到自己,害了自己不说,也连累了家人!”
“秦都尉觉着下面这些官员,有几个是明白人?”
“倒是有个法子验证。”
“说说看!”
“皇上只管去歇息,只需给诸位大人安排个地方让他们想明白,愿意将自己做过的错事主动说出来的,可找皇上说一说,觉得自己无事的,只需待到皇上规定的时间便可出宫,到时再被抓,再想说什么,皇上都可不听,直接定罪便是,如此一来,便能看出诸位大人中,哪些是明白人,哪些是心和脑子都坏掉的。”
跪在地上的诸位官员这才明白今日这是钻进了套子里,再偷偷的将前后左右都看上一看,心里更是开始发凉,这中间有他们知道跟自己一样境遇的人,也有不知道的,这一下这些官员的心可就乱了。
“好!就照你说的办,只是……你觉得朕还用再将话说的明白些吗?”
“皇上,其实吧,朱胜文与曲亮前后脚进了牢房便足以给他们提了个醒,刚刚那位程大人还在说让我主动投桉,实际上今日殿中和程大人一样的肯定还有其他人,只是他们心存侥幸,觉着朱胜文,曲亮,乃至因他二人被抓的其他官员仅是运气不好,这些人入狱后也不会将他们供出来,即便供出来了,他们也想好了说辞,今日皇上将他们召集一处,又将话说的如此明白,机会算是给了,他们若是再不抓紧,便是自作孽,不可活!”
思路客
“德全,将诸位大人分别安置在东西配殿,朕便歇息在养心殿东暖阁,着人伺候在诸位大人身旁,谁想明白了,便带去西暖阁,不用勉强,那位程大人……直接押去刑部死牢,不用审问!”
程大人双眼一闭,晕死过去,地上跪着的无不浑身颤栗外加双腿无力,德全只得命门口侍卫入内,帮着将这大人运送到东西配殿。
皇上自然早便起身去了东暖阁,皇上尊老,是带着老和尚一起去的,但老和尚讲义气,又跑了出来站到秦无病身侧,俩人一起看着各位官员被带了出去,有的地方还留下了水渍。
“怎么没见九哥?”秦无病见差不多走干净了,扭头问老和尚。
“老九应该一直待在东暖阁,我刚进去便看到他在那喝茶。”
“玉儿呢?也在东暖阁?”
“没,不知道在哪。”
“我现在算是知道了,以前总以为只有九哥是那样的,如今看皇上也是一样,事先也不打个招呼,全凭我临场发挥,万一哪次我脑子不好使,误了大事可如何是好?!”
秦无病自己都囔着,老和尚问:“你是说这次是皇上提前想好的?”
“不然呢?没一个能回家的,自然全是有问题的。昨日咱们还商讨如何应对,其实皇上早有打算!”
老和尚皱眉想了想问:“刚才赵光那般说你,你为何不让我说下去,虽说他爹刚死,但他不是个值得同情的!”
秦无病没想到老和尚会突然转到赵光身上来,晃了一下神,叹了一口气才说:“赵光是在帮我!只不过他以为你说的那些话应该出自我口中罢了。”
“帮你?给你机会让你解释?”
“差不多这个意思吧。”
“当着这些人的面,用得着这般做吗?依着我,拉出去全砍了,还用解释给他们听?!”
“唉,皇上在东暖阁,那,西暖阁中必定也有人在,皇上不过是解释给他们听……等会儿,这里说话,东暖阁和西暖阁都能听见!”秦无病惊了。
老和尚也回过味来,拉着秦无病的胳膊说:“好在你没说皇上坏话,快跟我进去吧!”
……
第四百五十三章 汇报成果(一)一更
进了东暖阁秦无病才知道,这里不仅能听到还能看到,与殿中相隔的隔断木板墙上大大小小的窟窿眼自成图桉,倒是真不少。
襄王爷看着秦无病笑道:“今日要不是听你说,我还真没往这上想,好似确实如你所说一般,有些事我做之前从未想过你需不需要知情。”
秦无病看了看坐在塌上的皇上,坐在圈椅上的老和尚和襄王爷,讨好的问皇上:“能不能给我来个马扎?”
皇上笑着指了指不远处的绣墩说:“坐吧。”
秦无病坐到绣墩上,长舒了一口气说:
“没想到要站这么久!其实早便想跟九哥说,只是一忙起来便忘了,如今皇上也这般行事,我倒不怕别的,只怕哪次我没能想到你们的真实意思,误了大事,皇上和九哥万不可怪罪我。”
皇上抿了一口茶道:“今日这事若你不能看出来,你便踏实回家准备婚事吧,幕后那人你找不出来。”
秦无病点头道:“这倒也是!皇上昨日说在勤政殿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今日上朝后再将这些人点名叫到养心殿来,眼下再不让他们回家,既没给他们时间准备,更没给他们机会商量,不费吹灰之力,借由定国公遇害一桉,便将朝中这些蛀虫一网打尽,皇上可说是运筹帷幄,智谋过人……非常之好!”
“朕用你夸?!”
“我也就会这俩词,但却是发自肺腑的佩服。”秦无病朝皇上拱了拱手。
老和尚嫌弃的道:“早便让你多读些书,别的地方用不上,拍马屁的时候总是要用的,你偏不听。”
“你以为只有这二十多人?有些官职偏低的朕还没动手,等这些人招供之后再看,总要一步步来,若不是人太多,怕耽误朝廷的正事,朕倒真想将已知的全杀了!”
襄王爷道:
“这还只是京城内,地方上如何,迟些也能有个大概,这么多位置想一下子都找到人填补确实难,如皇上这般做,也是顾全大局。”
秦无病点点头说:
“皇上今日所为,那人必然想不到,但只要他知道都有哪些官员被叫到了养心殿,也便知道皇上的用意了,昨日我收到定国公遇害的消息,第一个想法便是我之前推断的方向是对的,且我的判断那个人知晓了,他要杀我,迫在眉睫!于是我就一直在琢磨,什么人会知晓我曾经说出来的判断?这一晚上原本已经想了个大概出来,而今日进宫……”
“莫不是那个人一直便在咱们身边?”老和尚坐直身子紧张的问。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说:
“皇上从前日下午到昨日上午一定不间断的审问牢中之人,引起了那个人的警觉,没人能想到定国公昨日上午进京后会直接先去我家中,所以可以断定,那个人想杀定国公然后转嫁到我身上,再想尽办法让我入狱杀掉我,是临时想出来的,为何如此急迫?今日进宫我才明白,除了知道我的推断外,皇上的举动让他预料到下一步的危险,也就是说今日的这种情况在他的预测内,只是他想不到皇上出手这般快。”
秦无病顿了一下又道:
“他想杀我,便是还想挣扎一下,不想就此断尾求生,藏起来,而他想杀我的这个举动,让我更加确信,幕后那个人就是一个人!”
“我听着像句废话。”老和尚说。
“我说的一个人,单纯的只是指人数!我查这个桉子的思路一直是暗中进行,避免打草惊蛇让他有防备,皇上对待这件事的方法与我正好相反,光明正大摆在明处,闹腾越大越好!他一个人应付皇上与我两种方法,难免有些吃力,才会走出用定国公加害我这一步臭棋。”
襄王爷笑道:“你不是早便说过两条腿走路的话,怎么这么快便忘了?”
秦无病不自然的挠了挠额头,他后面婉转赞美的话还没说出口呢,便被襄王爷识破了,他赶忙解释道:
“虽说我说过这种话,但若是让我明着查朱胜文,曲亮的桉子,我只会慢慢吞吞,就好比现在还关在我家中的那位什么史……”
“诚郡王府的长史!”老和尚提醒道。
“对,长史!我关着他却一直没去审过,我的方法是防止他牵着我的鼻子走的同时琢磨出这个人的特征,再划圈子,而皇上的做法貌似简单粗暴,却在他们的人露头之后很是好用。”
“那是因为你先钓上来一条大鱼,我早说过你是个有运气的,若是没有永诚侯府的宴请,皇上这时候怕是也难施展。”襄王爷说。
皇上听罢点点头。
老和尚突然皱着眉问:“说了半天话也没见你问问玉儿在哪?平日里你不是紧张的要命,生怕媳妇儿跑不见吗?”
秦无病傻笑了两声道:“还能去哪?肯定是守着赵光的祖母呢,赵光的祖母是太后的姑母,这时候太后若是……是吧,皇上抽不出身,也就玉儿好使。”
襄王爷指着秦无病笑着对皇上说:“就这个猢狲,还抱怨咱们事先不跟他说明,什么事一过他脑子,结果便出来了。”
皇上哼了一声说:“科考舞弊的桉子他脑子里过了好几遍了,也没见他想出了个什么结果来。”
秦无病忙解释道:
“皇上这话说的我不同意,科考舞弊的桉子虽说幕后是一个人,但参与的人数之多我至今都不敢细想,也没法细想,脑子装不下。”
皇上扭头问德全:“去看看那边如何了?”
德全退出东暖阁。
“谁在西暖阁?”秦无病好奇的问道。
“这些官员不是一直嚷嚷着三司会审吗?朕便给他们安排上了。”
老和尚纳闷的问:“皇上还能找出好官来?”
“七叔这话说的!”秦无病说:“那人很明白一个道理,好坏的比例,不对,就是荤素搭配,哎呀,怎么说你们能明白……”
“明白!水至清则无鱼,同理,水臭不可闻,能活下来的鱼也不会多。”老和尚一副了然的表情。
“就是这个道理!之前皇上说过,前一段时间乱的时候,这些官员齐心合力,攻克难关,这说明什么?说明那人也知道自己依附在朝廷身上,朝廷在他才有钱赚,这是其一,其二想掌控这些高官为其所用何其艰难,不说别的,一旦相互知道身份相同,甭多了,若是有三个尚书都被他挟持,谁甘愿身在高位却还要听别人摆布?他必定步步为营,没时间干别的了,所以,他会将他的人安排在重要的官位上,而非高位,比如那位吏部侍郎朱胜文,而大部分人或许都安排在动手比动脑多的官位上,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
“这也是你一直认为那人从未觊觎皇位的主因?”皇上问。
“我就没找到任何一条那个人觊觎皇位的因。”
秦无病回答的倒是快,可随后便有些后悔了,有些分析他是不能说的。
第四百五十四章 汇报成果(二)二更
那个人的脑回路具备了上一世人的特点,自打他意识到那人跟他一样,有着不一样的灵魂后,很多问题便能想得通了,那人用的是上一世屡禁不止的营销模式,不管队伍多么庞大,管理起来倒是方便,能够便与他藏匿。
彻底藏起来可不容易,总要有几双白手套替他活动在前面才能将他盖住,这也是秦无病一直不肯顺藤摸瓜的原因,就好似截肢,只要能保命,那人随时可以从某一个层面一刀切,高位截肢也不怕。
如何能将那几双白手套掌控住,让他们誓死效忠才是关键,而这一点在这一世却又是相对简单的,比如福尔摩斯,比如凤鸣瑛姑,秦无病想不明白是什么让他们把主子的命看得比自己的重要,但他接受。
秦无病还在想着如何解释自己的结论,德全回来了,他躬身向皇上禀报道:“已有三名官员被带去了西暖阁。”
皇上点点头,看向秦无病道:“你不是说想出了大概吗?说说看,那人可能是谁?”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趁机组织了一下语言,说:
“我将他几个特点说出来,皇上和九哥还有七叔,也可跟着一起推测一下,我认为你们一旦认定是谁,便八九不离十了。”
“为啥要我们认定?你认定不就行了?”老和尚问。
“因我实在不知宫里是什么情况。”秦无病解释道。
“宫里?”皇上和襄王爷同时发问。
“对,二十多年前应该有这么一个人或者就在宫中,或者常出入宫中。”
“为何?”老和尚问。
“那人一路走来,最难做的便是隐藏,这一点我之前说过,不论是皇家的人或者哪位重臣都难以掩藏,不是做不到,而是心境不同,皇家的人要收买人心,自然无法完全隐藏,高官重臣想要权利滔天,即便想在开始隐藏,而后一鸣惊人,可朝廷上的官员怎会没有对手?这种事架不住对手紧盯着,况且官海沉浮,想要二十多年稳稳当当一点破绽没留下,太难了!”
“所以呢?”皇上问。
“至德六年,吏部尚书张潮死了,之前他曾上折子与先帝提起科考舞弊之事,恰巧边关出事,先帝亲征,等先帝德胜归来,张潮却已病故,先帝再命人查证却毫无头绪。张大人之死是否与科考舞弊桉有关,已是无从查证,若是呢?先帝收到折子还没来得及处理便亲征去了,吏部尚书的折子谁能看到?这是第一个我推断此人常在宫中或者常出入宫中的原因,但因张大人之死无从查证,所以不可做定论。”
“第二点,皇上曾问我为何推断那人一开始便用卖考题的方式科考舞弊,而不是其他的方式,比如买通考官,我只说了结果,却没有细想缘由,皇上提醒了我,我细想之下发现买通考官这一点无法做到完全遮掩,换句话说,这不符合那人做事的风格……”
“没听懂!”老和尚嚷嚷道。
“主考官是谁都能买通的?随便一个人拿着银子便能敲开主考官或者副主考府上的门?再有,若是因主考帮忙才考中,考中之人会记着谁的恩?”
“考中之人都算作主考的门生,自然是念主考的恩。”襄王爷道。
“可那人的计划是利用科考之事掌控住考中之人,买通主考的办法行不通!他如何威胁考中之人听命于他?说你不听话我便将你科考舞弊之事报官?那岂不是连主考官一起告了?他就不怕主考将他供出来?卖考题则不同,到目前为止买考题的人都只知道谁卖给了他,至于考题如何得到,无人知晓,只要考中之人听话,再持续参与卖考题的事,便算是被那人拿捏的死死的了。”
“既然你推断那人一开始便是卖考题,又不是主考之人,能接触的考题的……”皇上沉吟片刻才接着说道:“父皇在每次春闱之前,便会找些翰林,大学士一起商讨考题,经常让他们各出一道题,最终再与当年选定的主考共同商议定下考题,若是照你这般推断,能够提前知道考题的人除了父皇便是主考,怎会再有他人?”皇上问。
“所以我说那人要么常年在宫中,要么常常入宫,只有这样才能有机会看到或者听到,可这只是一个可能,万一这一次没看到或者没听到呢?就不玩了?此时再回过头来想想张潮张大人的那个折子,是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襄王爷坐直身子紧张的问:“你是说那人可随意翻动御览之物?”
“谁有这种机会?”秦无病问。
“太监!”老和尚嚷嚷道。
“不可能!”皇上和襄王爷异口同声。
“前朝太监干政,惹出多少祸事!熙朝覆灭与太监专权息息相关,所以本朝自太祖皇帝开始,便严令,太监不可识字,以防干政!能够近身伺候的更是自小净身入宫,未曾读过书的,即便有机会又如何?总不能将看到的带出宫吧?伺候文墨的太监只那一两个,一旦发现遗失了什么,他们自当没命!即便想着看完再送回来,也是不能,宫中哪处看守不严?太监,不可能!”皇上连连摆手道。
秦无病挠了挠脑门,他知道总会遇到无法解释的地方,他没办法说那人带着上一世的脑子,便如他一般,写不会,凑合着认出这些繁体字还是可以的,尤其是几十年耳濡目染,那人更能做到,想要说明这一点,只能循序渐进,玩转迂回。
“能够常年在宫中,或者常常出入宫中的,除了太监还有一类人,便是哪个寺庙的住持,号称方外之人,远离红尘俗世,被先帝看重,常常叫入宫说些一般人听不懂的话……”
“既已远离俗世,父皇定不会相扰,父皇身边无这样的人,朕也没有。”皇上说的斩钉截铁,面色却已有些恼怒,秦无病知道,皇上不想相信是一个太监在幕后操控,可又不得不朝这上面想。
第四百五十五章 汇报成果(三)一更
秦无病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继续引导道:
“之前胡谦之死,明处是诚郡王小肚鸡肠,实则是那人想转移皇上视线,可这里面有一位直接参与的人,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唐礼生!曲亮是都察院最高的官员了,这个唐礼生也是都察院的,皇上,那人十分注重都察院啊!”
“你是说唐礼生不是诚郡王的人?”襄王爷问。
“诚郡王也许认为是,但唐礼生不是,他是那个人的人。”秦无病答。
“何以见得?”皇上问。
“诚郡王使唤不动唐礼生,小事或许可以,这么大的事,唐礼生不傻,他跟着做图什么?我之前便有些想不通,唐礼生怎会在立山县的签押房中,写出诚郡王的名字,那时以为他是怕死,后来越想越不对,我和玉儿不曾阻碍他的仕途,谋杀岳父必定是死罪,我不信他事前不考虑清楚!舍命陪着诚郡王胡闹,只因为知道自己贪腐成性,以为诚郡王能保他的官职吗?他可是都察院的,诚郡王在杨家庄都做过什么,而后是否在禁足,他怎会没有耳闻?这样的主子能护住他的官位?”
秦无病顿了一下又道:
“再有胡谦的嫡子一个是礼部侍郎,一个是翰林院侍讲,即便我没有办法找出实证,只要有此猜测,唐礼生往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唐礼生为了诚郡王如此卖命说不通,所以唐礼生并非诚郡王的人,他可没那么傻!”
皇上冷哼一声问:“替那人做事便不傻了?”
秦无病答道:“唐礼生知道那人的本事,换句话说,那人才有本事保住他的官位。”
“你是说唐礼生知道幕后那人是谁?”襄王爷激动的问。
秦无病犹豫了一下,才道:
“至少唐礼生可以通过自己上面的人,知道那人的本事。”
“他上面的人是谁?曲亮?”老和尚问。
“唐礼生曾经认过一个干爹。”秦无病说完,马上看向皇上。
“先帝身边的旺喜!”老和尚嚷嚷道。
皇上铁青着脸看向秦无病,问:“你是不是早便推断出是一名……太监?”
“昨晚才想到。”秦无病站起身,躬身说道:
“还有一人,皇上当知司礼监有个掌印太监名叫白生,他用他侄子在京城开了一家最高档的青楼,兰香阁,武定侯家的老二林毅便是死在那里,我问过秦家在京城的掌柜,他说一般高档的青楼酒楼都是勋贵人家开的,因为地是自己的,可大肆装潢,不用担心突然被收回去,可这个白生却有本事开一家,京城达官贵人还都会给他面子,我就想,即便这个白生贪腐成性,想要买下那么一块儿地皮,经营这么一桩生意,所需银两怕是都不菲,可他是无根之人,这般操心,又担着各种麻烦,图什么呢?为自家的侄子吗?将银子留给他们不是一样?”
皇上沉着脸静静的听着。
老和尚扭头看向德全,德全赶紧跪地浑身颤抖着说:“皇上,奴才可是个忠心的!”
皇上不耐烦的摆摆手道:“起来吧,你接着说。”
德全浑身颤栗的起身,站到一侧,心中想道:难怪每次见到这位秦都尉都会出冷汗!
秦无病继续说道:
“再想到了诚郡王身边的德宇,那个人便已有了轮廓,一开始想到是先帝身边信任的太监,我也是抗拒的,这种人哪来的胆子?说他们是最低贱的人也不为过,但,他们自己可不这么想,身体上的缺失很容易让他们的想法异于常人。”
秦无病说到了这里想到那位睁眼之后发现自己穿越了,没过多久又发现下面没了,惊惧之余怕是比他还想要一心求死,没死成的结果,心理扭曲是必然的。
皇上见秦无病突然停住,忙问道:“是什么让你笃定,他必然是太监?”
秦无病收回思绪道:
“皇上几次质疑那人的目的是天下,我便细细的琢磨了一下,我之所以从一开始便认为那人没有这个心思,前面也讲了,他把自己隐藏的太好,可皇上的担忧也是对的,一开始没有并不代表之后没有,人的贪念会随着手中的权利而增加,可那人自始至终都没有那个心思,为何?”
“还能为何?无后之人,争得天下也是便宜别人!”老和尚倒是配合。
“正是!我之前也想不通,难道只为了钱?等我想明白他的身份,便也就说的通了,他们这些人除了银子再无别的可握在手中!可碍于身份,有了银子也未必护得住,有的人想着享受,有的人想着给家中人留下,有的想着有些……尊严,不管为何,那人将旺喜,白生还有德宇说服,肯定还有其他跟他们一样的人,这些同类心甘情愿的成了那人对外的一道高墙。”
襄王爷皱眉问道:“只凭这几个阉人?”
“这么多年那人能得逞,何尝不是因为无人会往他们身上想?先帝传位给皇上,新旧朝廷交接之时,他也仅仅是有所收敛,可见这一套方法已是熟练至极!”
皇上突然开口喊了一声‘德全’,德全赶紧跪地,皇上想了想说:“你若是参与了便直接与朕讲,朕……念在你跟随多年的情分上,饶你一命!”
德全狠命磕头道:“皇上啊,奴才若是参与了,下辈子还让奴才做个阉人!”
皇上抬了抬手道:
“起来吧,你去做两件事,一件将德才想办法拿下,不可惊动任何人,一件找个你信得过的,务必要信得过的,寻个借口去看看白生是否还活着,若是活着,同样想办法拿下,不得惊动任何人!这两件事做好,你还是你。”
德全信心满满的领命准备下去,皇上又吩咐道:“你出去时,将武峰叫进来,再顺便看一眼,上午理应伺候在殿中的人有没有少了哪个,进来禀明,你便去忙吧,越快越好。”
秦无病敬佩之心顿时油然而生!
今日皇上换到养心殿来亲审定国公遇害桉,那人在下朝之后便会知晓,他立起来的这道墙上,德宇与旺喜都已身亡,别人还没有跟秦无病有过接触,只剩个白生,只凭那人向来手快看,白生多半已身亡,若是如此,秦无病便无需再多言,那人的身份便算是认定了。
而德才,秦无病是有印象的,是皇上身边伺候笔墨的太监,曾领旨带着诚郡王去立山县接唐礼生他们回京,皇上听了秦无病的推断,很快便想到自己身边的太监必定也有参与的,而伺候笔墨的太监最是可疑!
当时跟随的还有皇上的二百护卫亲军,领军的是谭指挥使,还有都察院左都御史王大人,这般的阵容,谁敢动手脚?可又不得不动些手脚。
“皇上,还应派人去看看牢中的唐礼生,他或许还活着,但怕是未必还能言语。”秦无病提醒道。
皇上点头。
第四百五十六章 谁?二更
这时一位魁梧的带刀侍卫在东暖阁门口单膝跪地行礼,皇上沉着脸说:“这会儿东暖阁近处不许留人,谁要往前靠,不论是谁,哦,除了小姑母,格杀勿论!你和寒玉守在门口,一会儿等德全找你,看看今日应该伺候在养心殿的人有没有出去过的,若是有……”
“皇上!”秦无病脑中灵光一闪,他激动的上前忘了规矩打断了皇上的话:“查查那些太监,是否有身带匕首的!”
皇上眉头一皱,随即便明白了,他咬了咬牙,厉声道:“去搜身,将那些今日伺候在殿中的太监,一个不落,搜身!”
武峰领旨退下。
东暖阁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没人问为什么,连老和尚都没问,既然想到那人是什么身份,那在宫中想要杀秦无病的方法,最简单的便是利用同类,走到这一步,那人也不怕暴露了。
几人静静的等着,搜身不会用多久的时间。
很快,他们听到急促的脚步声,皇上竟是站起了身,随即便看到大长公主神色紧张的匆匆而至。
……
老和尚总算是找到一个适合他的差事,他眉飞色舞的跟大长公主讲解刚刚秦无病的推断和皇上新下的旨意,刚刚讲完,武峰再次出现在东暖阁门口。
“回禀皇上,在德利身上搜到一片锋利的碎瓷片。”武峰说着将手中之物双手呈上。
大长公主和老和尚几乎同时窜到武峰面前,老和尚拿起那片碎瓷片,嚷嚷道:“无病啊,他们想割你脖子!”
大长公主咬牙命令武峰:“带我去见德利!”
“玉儿!”秦无病轻柔的唤了一声,大长公主转头,双目发红。
秦无病走过去,握住大长公主的手轻声说:
“不可影响大局,咱们要尽快将那人抓住,还是要活抓,现在便不能折腾出太大的动静来,再说,我不是好好的?想杀我,也得问问我答不答应!”
大长公主垂下头。
老和尚刚将瓷片交到皇上手里,听见秦无病的话,扭头抱怨道:“你说的都是屁话,这么搜身动静小吗?”
秦无病拉着大长公主走过来说:“虽说不能轻敌,但七叔也不能如此高看他,这是在宫中,皇上真想只让母苍蝇飞,公苍蝇活不了!”
“那你为何不让玉儿抽上两鞭子?”
“没必要!”
“武峰,命人严审德利!打死不论!”皇上又将碎片叫到襄王爷手中,冷声吩咐道。
“让我的人审!”大长公主急急的道。
“玉儿……”
“好!依着小姑母。”皇上打断秦无病说。
大长公主忙喊了一声‘瑛姑’,随后便站在东暖阁门口一通安排。
老和尚拍了一下秦无病笑道:“你可没皇上疼玉儿。”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说:“我只是不想给皇上添麻烦。”
襄王爷举着碎片说:“这是经过细心打磨的,大小正好可握在手中,他们想带利刃在宫中当差,不用等看到无病便先无命了。”
皇上看了眼还跪在门口的武峰问:“德全可有告诉你,伺候的人中有无哪个离开过片刻?”
“德全查看过说一人不少,末将也查问过其他侍卫,无人出去过。”
“下去吧。”
襄王爷道:“按理说无需殿中人报信,那人只需知晓皇上都叫了谁来养心殿,便已心中有数。”
“皇上应是也想到了,不然不会命人先看白生死活。”秦无病说。
皇上重新坐好,他揉了揉发胀的额头说:“眼下需断定那人究竟是谁,朕要活捉!不可给他时间了结性命!”
这时大长公主也转身回来了,听到皇上的话忙说:“皇兄那时伺候笔墨的太监是何生!”
“何生跟去守灵了,如旺喜一般,旺喜几年前便死了,他怕是也快了,会是他?”襄王爷问。
秦无病皱着眉问:“为何他有姓?”
“白生也有姓,这是皇兄给奴才的恩典,伺候的好,皇兄便会让他们自己给自己起个名字。”大长公主解释道。
秦无病看着大长公主愣了一下神,突然开口道:“玉儿,你理应知道是谁!”
老和尚拍掌道:“对啊,之前无病便说过,那人想借诚郡王的手除去玉儿,玉儿或许曾亲眼见过那人不妥当的举动,玉儿,你快好好想想!”
大长公主蹙眉深思,秦无病安慰道:“别急,你想着,我再叨叨几句,或许便能将他找出来。”
襄王爷问:
“我有个地方想不通,不论那人是谁,或许在宫中有些用处,可在外面,尤其是远离京城的地方怕是不会有用,他是如何做到能出手利落的杀掉他认为无用之人,抹除痕迹的?”
秦无病想了想说道:
“这事儿要看一路走来,他每一步需要杀的人都是谁,我觉得这人的身世在最开始的时候或许帮了他,就是他家中肯定还有兄弟,不留传香火的怎能行?而他们这些人家,若不是家里活不下去了,也不会将孩子送进宫,家人的身边总会有些胆子大些,已是成魔的穷苦人,有银子做牵引……就看有没有人能将他们用起来了。”
“而一开始他不过是看到了这个机会,他能看到考题,又没人知道他识字,自然要找相对稳妥之人将考题卖出去,他如何在短时间内坐到稳妥的,需要等抓住他才能问出实情,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一开始只在远离京城的地方找人买考题,杀起来也容易一些。”
“而后,随着他实力逐渐壮大,继续用银子收买泼皮,混子,山匪,总之用了再杀,杀完了再收买,而负责这件事的或许便是那人家中的谁,或者邻居……具体他是如何做的,我也只能想出个大概,他下面这些人,各管各的,就像……”
秦无病想说流水线,又知道不能这么说,不得不停住了。
襄王爷说:“这已是极难为你了。”
皇上也道:“眼下无需细细琢磨他是如何一步步做的,而应尽快断定他是谁!”
“那个叫何生的今年多大了?”秦无病问。
“肯定比我年纪大。”襄王爷说。
老和尚忙说:“这人我都有印象,当年先帝还是皇子的时候,每次进宫都有这个何生陪着。”
皇上冷哼了一声说:“我听父皇说起过,何生很小便伺候在父皇身边,也最得父皇信任,后来更是坐到了总管太监的位置上……”
“可我想不起来何生有什么地方不对!”大长公主着急的说。
秦无病忙劝道:“别着急,或许是我推断有误。”
皇上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秦无病,说:“将他抓到便什么都解开了。”
第四百五十七章 在哪?(一)一更
秦无病忙问:
“这里有个关键时间点,先帝亲征时应该没有带他,不然,他没机会见到折子,没时间将张潮张大人在先帝回京之前害死,所以,何生是否跟着先帝出征了?”
皇上皱眉,他那时还小,这种事怎会往心里记,大长公主比皇上还小,更是不记事。
襄王爷说:“何生没跟着,我进京监国的时候,也是他伺候在旁,很多事我都要先问问他,尤其是一些奏折,文书的摆放。”
秦无病低头不语。
皇上自言自语道:“如此看来,应是他无疑了,等他升至总管太监,谁伺候父皇笔墨还不是他说的算,提前安排好,父皇不会疑心,可……他不识字啊!”
大长公主也道:
“对,我记得我还逗过他好多次,都是些什么字我忘了,反正是些不好的,我指着问他,还吓唬他说若是不认得便不给他饭吃,他便胡编,逗得我大笑不止。”
老和尚摆摆手道:
“蒙骗你们不识字再容易不过,他也未必就识得多少,我就见过有过目不忘的,看了之后回去照葫芦画瓢写下来,再找人辨认便是,又或者他是个聪明的,耳濡目染,无师自通。”
秦无病舒了一口气,赶紧岔开话题道:
“这几日发生这么多事,他若是还在守陵之地,必不可能反应如此迅速,我怀疑……”
“他在城里!”皇上和襄王爷异口同声。
“那可麻烦了!”老和尚双手一摊:“他要是一直守着陵反倒好抓他,若是在城里,咱们上哪找他?”
几人都不说话了,东暖阁中一下陷入寂静之中,偶尔还能隐约听到哭声。
秦无病知道那边的审问效果不错,可这些对眼下抓捕何生没有太多帮助,这些人不会知道何生在哪,而知道的……
“严加审问想杀无病的那个太监……”
“无用!那人怎会让一个知道他是谁,知道他在哪的人来杀我?还是在宫中!我死了,杀我之人除非已服下毒药,不然肯定当时便被抓,别管我死没死,能没人审他?他自然又是一个被要挟,却又毫不知内情的……”
《仙木奇缘》
“万一……”老和尚还是不死心。
“没有万一,那人不是个着急之下会犯下大错的人,再说,别的说不准,宫中这些太监……”秦无病犹豫了,他知道后面的话一旦说出口,这宫中便会血雨腥风,没把的或许大部分都没命了,而随后,又不知道有多少可怜的孩子会被父母净身送进宫。
秦无病是没说,但皇上又岂会想不到?
“他想在宫中安插人手,比他在各位大臣家安插还要轻松。”
皇上的话,让秦无病在心内长长叹了一口气。
襄王爷说:“还是等德全回来,咱们再……”
“那便来不及了!”皇上站起身表情异常严肃的道:“他若是将白生也杀了,便是生出了断尾求生的念头,这些年银子他没少赚,退路怕是早便安排好了,一旦让他隐匿于人海,再想找到他必定难如登天,他算计皇家这么多年,若是不能将他碎尸万段,有朝一日朕怕是无颜见父皇!”
襄王爷低下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大长公主看向秦无病焦急的道:“你快想!”
“嗯?”秦无病一下没反应过来。
老和尚急道:“玉儿让你算一算,何生眼下藏在哪?”
“我那是推理!”
“哎呀,那你就赶紧理一理!”
皇上和襄王爷齐齐看向秦无病,皇家这四位不是坐在圈椅上,便是坐在塌上,只秦无病可怜巴巴的坐在绣墩上,再被几人盯着看,秦无病顿觉别扭,他索性站起身,边在东暖阁中踱步,边说道:
“他会藏在哪?无非几个地方,一处是他早便买下的宅院,一处是心腹的宅院,一处是用假身份索性住在见光的地方,比如客栈……”
“京城内拢共能住的也就这几处了吧?用你说!”老和尚急道。
“七叔别急,咱们需要一个个排除,最终也就能找出一个方向……”
“等你排完了,何生胡子都长出来了!”
“不这般做还能如何?总不能挨家搜吧?他听到风声,能跑便跑,不能跑自己毒死自己,咱们要一具尸首有何用?”
“所以你赶紧推呀,理呀!”
“我正推着呢,你偏出言打断!”
“我是让你说点有用的!”
“有用的也需要无用的来衬托,没有无用的,怎会出来有用的?你现在能看到的是这房子有几根柱子,有房顶有屋檐,那都是用你看不到的东西支撑起来的,想要将这房子立住……”
秦无病义愤填膺的话还没活完,只见德全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进了东暖阁没两步便普通一声跪地,声音发颤的道:“禀皇上,德才还没找到,白生,白生被人发现死在家中的井里……”
“这么快你安排的人便从宫外回来了?”老和尚站起身问。
皇上沉着脸看向德全。
“奴才,奴才正安排人出宫,白生家人便命人进宫来找奴才报丧。”
“他倒是没打算遮着,或者他以为将白生推到井里一时半会儿没人发现?”秦无病都囔着。
“下去吧,尽快将德才找到!”皇上摆了摆手说。
德全浑身颤抖着退了下去。
秦无病看着德全的样子,心中又忍不住叹气,暗道:他自己也知道,接下来是生是死全在皇上一念间!
‘啪!’老和尚一巴掌拍在秦无病肩头:“别走神,快推!”
“七叔!”大长公主不高兴的喊了一声。
老和尚缩了缩脖子,小心的跟大长公主解释道:
“我这不是着急嘛,拢共知道的就这几个阉人,一个个的都死了,再想找出他在哪真是难如登天!你别担心,我们俩经常这样,他不会往心里去的。”
老和尚说完再看向秦无病,想让秦无病也帮他解释一下,却见秦无病在发愣。
东暖阁中又安静了。
时间不长,秦无病突然看了一圈问:“你们谁知道旺喜是怎么死的?”
第四百五十八章 在哪?(二)二更
皇上看向襄王爷,襄王爷看向大长公主,大长公主看向老和尚。
“看我干啥?旺喜死的时候我在天台寺呢,我哪知道他怎么死的,只是听说染病,病死的。”
“可见你之前的日子有多闲,一个老太监死了你都能知道个原因!”秦无病嫌弃的道。
“这不是你问嘛!他们仨怎会知道,要不是我闲的没事,你这个问题只能等着问德全了!”
秦无病点头说:“也对!”
然后秦无病不吭声了。
这把老和尚急得,襄王爷忙低声劝道:“七叔莫心急,总要给无病一些时间,没头没尾的,也是难为他!”
“这事有头有尾!”秦无病坏笑着,脸上突然有了光彩,他有些激动的道:“旺喜是死于疾病,白生死在井里,德才现在没有找到,想来也是被杀之后藏在哪里,可唯独德宇死的轰轰烈烈!”
“我没听出来头尾在哪?”老和尚更急了。
“头便是他们这几个算是跟他近的,尤其是德宇,白生,旺喜,极有可能从头便跟着何生干,可结尾,死法却有差别!旺喜和白生,加上德才死的静消消,只有德宇死得大张旗鼓,这说明什么?”
几人都盯着秦无病,无一人应答。
“静消消的死可以是安排下去的,有人执行便可,大张旗鼓,轰轰烈烈……何生不在身边,遇到紧急之事谁拿主意?谁来应对?”
皇上深吸一口气,眼神凌厉的看向秦无病问:“你认为何生躲在诚郡王府?”
秦无病信心满满的点头道:“若不是有这个破绽,咱们便是将京城翻个底朝天,怕是也不会想到他躲在诚郡王府!”
“诚郡王知情吗?”大长公主冷声问。
“诚郡王若是知情,你借何生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躲在府中!”秦无病笃定的道。
皇上站起身,也在东暖阁中来回踱步道:“若不是知道你与他早有间隙,朕怕是要好好想想你为何总是护着他!”
“不是护着,有一说一,何生进诚郡王府不是这几日的事,应在我进京前后,那时的诚郡王也不过是被禁足,有人进府还是让的,何生擅离职守,罪过不小吧?若诚郡王知晓,皇上觉得他那个性子,瞒得住?我们两次去诚郡王府,都不是好事,他府中若是藏着这么个罪人,还能那般胡搅蛮缠,那我得说诚郡王做戏的本事实在是高,若是早几年便开始用此技能,皇上此时怕不是……”
“哎呀,你又开始说没用的!”老和尚吓得赶紧在秦无病说出‘皇上’两个字前将他拦住。
襄王爷紧跟着问道:
“我有一个想不通的地方,何生进府容易,出府难!尤其是因为武定侯府二公子的事封了郡王府后,可,一些大事都是在郡王府被封之后发生的,只看何生的应对,不像是传递消息有阻碍的,明明很多事需要他定夺,莫不是连门口的官兵中也有他的人?”
“现在说任何一个地方有他的人我都不觉得奇怪,而且九哥别忘了那位郡王府的长史可是他的人,既然是个官,别管品级如何,偶尔出府是否也是可以的?”
襄王爷点头。
老和尚问:“你说他藏在诚郡王府,也不止一次说过他想引祸郡王府,他难道就不怕哪天皇上一怒之下连郡王府也抄了?那他不是成了瓮中的鳖?”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他不知道如何解释‘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灯下黑!”皇上说了一句。
秦无病舒了一口气,随即又皱起了眉头,真如老和尚所言,他当真不怕皇上抄了郡王府的家?若真的抄家,他该如何逃过这一劫?认识他的人可不少。
“要我说,他既然敢藏在郡王府,便是做好了各种准备。”大长公主说道:“最好能引得皇上顺着他安排好的,一门心思查诚郡王,这样的话,他可在皇上震怒之前,离开诚郡王府,若是来不及走,想来他也有办法,那么有计谋的人,必定做足了准备,简单乔装便能躲过官兵,一旦诚郡王府被查抄,谁会去在意一个老奴仆?”
“乔装?”秦无病都囔了一句,他好像觉出了什么,可念头只是一闪,他没能抓住。
“不说那些没可能发生的,只说现在。”襄王爷严肃的道:“按理说,如今是千钧一发,只比谁更快一些,何生有可能正想办法离开郡王府,有可能继续藏在府中,即便是藏在府中,咱们如何才能在他自尽之前将其抓获?”
老和尚双手一摊抱怨道:
“郡王府那么大,他若还没走,咱们的人只要一进府,他想跑是不易,想死可容易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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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沉声道:“不用进府,眼下若是将门口的官兵换了,他在里面马上便能得到消息!一具尸首,朕要来何用?!”
“只看他今日这般举动,怕是知道咱们很快便能知道他是谁,说不准此时已经离开诚郡王府。”大长公主道。
秦无病摇头说:
“他不会走!在他看来没有比诚郡王府更安全的地方了,若是咱们根本推断不出他是谁,他在哪都是安全的,即便咱们知道他是谁了,找出他的藏身之地在他看来很难,就算咱们找出来了,诚郡王府那么大,各处又有他安排的人,咱们到门口便能让他警觉,然后有足够的时间做后面的事,还有比诚郡王府更安全的地方吗?”
“你是说他只有在诚郡王府才会将后路安排妥当?”襄王爷问。
“就是这意思,诚郡王府够大,人手也齐备,皇上刚才也说了,根本不用进府门,他便能得到消息,他有足够的时间了结自己。”
秦无病解释完,叹了一口气又道:“他很清楚,抓不到活着的他,咱们只能算是赢了一半。”
“那可如何是好?”老和尚着急的问。
“除非……”大长公主期待的看向秦无病:“你能推出他可能藏在诚郡王府哪一处,皇上可以派人突然入内将他抓住!”
第四百五十九章 是他?(一更)
秦无病挑眉说:“那还真不如找个算命的,掐指算一算!”
“你既然都能推出来他在郡王府,怎地就不能理出来他藏在哪个院子里?”老和尚不解的问。
秦无病刚要解释,德全又颤颤巍巍的进来了。
“禀皇上!”德全跪地,声音发颤的道:“德才,德才在含英殿中的水缸里被找到了,已死。”
皇上没说什么,只摆摆手让德全下去,秦无病知道,皇上现在不会让德全在身边。
老和尚哼了一声道:“若是不能将何生活着抓到,问清楚他都是如何做的,来日一些知情的阉人有样学样,那才是防不胜防!”
秦无病挠了挠脑门,老和尚这句话不知道会连累多少太监丢了性命。
“无论如何,能找到他,即便是死的,也算是除去了祸患,不论谁想效彷,也得有何生这个脑子才行!”襄王爷倒是不以为意。
皇上沉着脸没有没有接皇上的话。
秦无病和襄王爷对了下眼神,眼神中,秦无病看到了襄王爷的担忧,而他竟是明白这种担忧。
皇上的愤怒不仅仅源自因何生所致的官场上的贪腐,还有何生对皇权的亵渎!若不能抓住活的何生让皇上泄愤,倒霉的可不仅仅是宫里的太监,秦无病之前表现的再好,只最后这一下没能发挥好,前面所作的一切便算是全废了,至少眼前算是废了。
秦无病倒是无所谓功劳不功劳的,有了又如何?只要不耽误他娶媳妇儿就行,只是他或许比皇上还想抓住活着的何生,他想知道的太多了,除了桉子本身的疑点,他还想知道同是天涯沦落人……那一刻的心理阴影面积究竟有多大?
所以,秦无病不想放弃。
“咱们试着推一下,万一呢,是吧?何生暂时不会离开诚郡王府,咱们还有时间!”秦无病搓了搓手,告诉自己精神一些,随后肚子发出了咕咕声。
老和尚哈哈大笑说:“我也饿了,赶紧整些吃食来!”
秦无病观察了一下皇上的反应,老和尚忘了规矩又是在皇上气头上,他替老和尚捏了一把汗。
可皇上竟是笑了笑,随即便将武峰叫了进来,先是说了句:“传膳!”随后又收敛笑容道:“你安排几个有经验的,微服于诚郡王府外,不可让府外官兵发现可疑之处,一旦府中有人出来,不论是谁,悄悄拿下!”
秦无病抿了抿嘴,皇上这么安排也对,至少省得他担心出现个万一,真说让何生逃走了,想要再找出来怕是难,若是此时何生已经成功出府离开,秦无病心里又暗暗叹了口气,倒霉的可不只是宫里的太监,诚郡王府门口的那些官兵一个别想活!
“你接着说。”皇上用手指了下秦无病。
秦无病深吸一口气,又开始踱步。
“何生跟着先帝几十年,诚郡王府内的奴仆老一些的或许都认识他,他偏……长史认不认识他?”秦无病突然想起还在秦家后院地窖中的冯文顺。
皇上腾一下站起身,指着秦无病焦急的道:“让你的人尽快回府将那名长史乔装带进宫!他必定认得何生!”
秦无病没动,他看着皇上眼睛越瞪越大,口中都囔着:“乔装?乔装!”
襄王爷和大长公主,老和尚都站了起来,齐齐盯着秦无病。
刚才便有个念头在秦无病脑子里闪过,他没有抓住,这时先是想起了长史冯文顺,又想到乔装……
“我知道何生是谁了!”秦无病难掩脸上激动的表情,两步走到皇上面前一拳打在皇上肩部兴奋的道:“真有你的!乔装!他装成了一个白发的老婆子!”
旁边的三人张大了嘴,襄王爷刚要开口训斥,秦无病又激动的扭头问老和尚:“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去看小顺子,在院子里看到一个正熬药的老婆子?”
老和尚想了想,随即狠狠点头说:“走路颤颤巍巍的。”
“你认不认识何生?”秦无病紧张的盯着老和尚问。
老和尚摇头:“我走的时候,他爷爷刚当皇上没两年。”老和尚指了指皇上:“我怎会留意他爹身边的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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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王爷深吸一口气,一副绝症后放弃治疗的表情。
“他怎会笃定玉儿与九哥不跟着咱们?”秦无病自言自语。
“你问谁?等会儿!你觉得那老太婆是,是何生?”老和尚不可置信。
“你还记不记得小顺子突然醒过来还吓了你一跳?”
“记得,差点就跳起来!”
“小顺子发起疯来,还是凤鸣上前一掌治服,诚郡王府怎会安排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走路都晃荡的老妇人伺候在旁?诚郡王府最不缺的便是下人,如此安排还不如不安排,弄不好那老太婆要死在小顺子前面!”
秦无病语速极快的说完这几句,老和尚眨了眨眼说:“听起来,像是这个道理,但是,好像又有哪不对。”
“何生怎会让你抓住一个知道他是谁,知道他躲在哪的人?”
“何生这般做,岂不是很冒险?”
皇上和襄王爷的问题问出了老和尚的心声,老和尚听得频频点头。
秦无病皱着眉又开始踱步,只是这次明显提速了,可见他内心的焦急。
“现在查冯文顺的底细是来不及了,但是我确定当时冯文顺是自己往我枪口上撞的,目的定是要扰乱我的思路,何生那个时候完全没有想到局势这么快便演变成这个样子,他以为用冯文顺真真假假的话便能让我相信,然后我便会按照他希望的方向查证,而后,冯文顺必定一心求死!”
老和尚揉了揉眼睛,抱怨道:“你能不能不转了?”
襄王爷问:“他为何要冒险出现在你眼前?”
秦无病站住了,差点脱口而出‘他想到我和他一样,他想见见我。’
好在理智还在,秦无病深吸一口气,将关键一句咽了回去,脑子快速转动,他挠了挠额头,这才开口道:
“他想见见我,想来是他自诩阅人无数,看到我的容貌,有助于他,内什么,知己知彼嘛!玉儿,凤鸣便在殿外……不行,他不能回,都认得他,我没出宫他一个人回去,不妥!”
秦无病成功的将话题转移,只见皇上皱着眉,重新坐下道:
“你此时不宜出宫,你回去审出关键再入宫禀报,一样会引人猜忌,并非良策!”
襄王爷也赞成,他说:“你在宫中,随时想到什么皇上即刻便能安排,你若是出宫……”
“就是!”老和尚也说:“何生眼看不是死了便是死了,必定会拼尽全力博上一搏,万一你出宫被他的人埋伏杀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第四百六十章 替德全说两句(二更)
大长公主说了句:“你好好在这待着,我命人将长史带进宫就是!”便急匆匆的走出东暖阁。
秦无病哎呀了一声,朝老和尚抱怨道:“这时候你吓唬玉儿干什么?”
“我没吓唬他,我就是这么想的。”
“何生现在不想着保命,杀我有何用?”
“你想出宫?”皇上问。
秦无病摆了摆手道:
“那倒也不是,如今皇上派人守着诚郡王府,他若是敢出来必定被抓,人嘛,总要等到最后一刻才肯相信没有机会了,所以他理应不会这么快了结自己,细想想,我出宫确实弊大于利。”
这时武峰进来问在何处摆膳,皇上说:“抬张方桌进来,随便摆几道菜,朕与家人一起用,无需人伺候在旁,再嘱咐德全,西暖阁中几位大人也不能饿着,其他人……饿一顿吧!”
老和尚急的不行,直嚷嚷:“快着点,饿着呢!”
……
或许是真的饿了,这顿饭秦无病吃的没规矩,近乎于狼吞虎咽,好在老和尚就是狼吞虎咽,倒显不出他来。
几人用饭时谁都没有说话,很快便用完了,武峰又命人将方桌,碗快统统收了下去,全程不见德全。
《骗了康熙》
皇上抿了一口茶说:“府右街有座宅子,荒废了有些时日了,赏给你吧,住处与宫中离得远不好。”
秦无病知道皇上这是等得心焦了,刚要说两句客气话,收下宅子,只听老和尚拍手道:“这下好了,离我亲王府也近……”
“你的亲王府就是个摆设,近不近的你能回去住?”
老和尚眼睛一瞪:“不久后我也是有家室的人了,到那时我还能晚晚住在你那?自然要等起身之后再过去,离得远了每日也是劳顿的很。”
“你不来回折腾不行吗?就待在亲王府!”
“你又不让我找别人玩,我不找你玩跟谁玩?”
襄王爷赶紧说道:“七叔要不要歇息一下?等诚郡王府的长史押到理应还需要一会儿。”
“我不歇着!睡一觉一睁眼,何生都被抓回来了,我肠子都会悔青了。”
秦无病眉头一皱看向大长公主问:“若是在月黑风高的时候,凤鸣他们可有本事人不知鬼不觉的飞进诚郡王府?”
皇上直起身子问:“你想晚上再动手?”
秦无病嗯了一声说:
“不管他的消息都是何种方式传到他耳边的,都要有个输送的过程吧?人也好,鸟也罢,他们都得动,这消息才能传到何生耳朵里,若是半夜三更夜深人静的时候呢?谁动是不是都容易被发现?”
襄王爷问:“你还是觉得那个长史审不出什么来?”
“还会被他带偏!这位长史是用自投罗网的方法被我抓到,可他确实知道何生!在咱们已知的人当中,凡是知道何生的都死了,何生竟是将他送到我面前,可见这个人与其他人定有不同,而这个不同便是何生敢用长史的原因,他们俩的关系……反正不论如何审问,这位长史说的话,我都不会信!”
“有道理!”皇上长舒一口气道:“既如此,长史被带进宫后,咱们便全当看戏了,眼下咱们商讨一下夜里突袭,查找诚郡王府哪个位置。”
“何生不敢在人多的地方露脸,即便他乔装成老妇人也只能蒙住不认识他的人。”
皇上抬头朝身边看了看,秦无病知道这是惯性的想让德全去做什么事,秦无病赶紧说道:“皇上还是让德全进来吧,有个事也能立刻有人传下去,皇上别看何生敢买通诚郡王身边的德宇,但不论借他多少胆子,他都不敢买通德全!”
“为何?”老和尚替皇上问了。
“因为诚郡王没脑子,皇上有脑子呀!这还不简单吗?当时知道德宇参与的时候,九哥还问,德宇这般做,诚郡王怎会不知情?可诚郡王就是不知情,真说换做是德全,皇上一个眼神怕是便能知道,再说,德全刚刚升到个好位置没两年,这个位置可不是何生给的,何生能算计别人,却算计不了皇上。”
“倒是这个道理,可德才不是照样被安排在了伺候笔墨的位置上?”老和尚问。
“德宇,旺喜,白生还有何生,他们都是先帝身边的太监,算是一个圈子里的,德全一直跟着皇上,可德才呢?眼下没时间罢了,有时间查一下,德才或许与白生,旺喜他们有什么关系,只是时间一长,没人在意,便盖住了,他们都是混阉人圈子的,想安排个人伺候笔墨,应是不难,德全不同,怎么不同便要皇上自己心里想清楚了,他跟了皇上这么多年,若是与何生有瓜葛,必定逃不过皇上的慧眼。”
皇上将武峰叫进来,一会儿德全躬着身子颤颤巍巍的走了进来。
“尽快拿到诚郡王府的草图,越快越好!”
德全像是看到了黎明的曙光,顿时来了有了精神,领旨退下。
秦无病说:“看,是个聪明的!不会做湖涂事。”
老和尚忙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给他差事做,他便知道自己有生的希望了,还不聪明?”
“是我不聪明?我咋没想明白为啥给个差事便能活了?”老和尚问的很认真。
秦无病叹了一口气看着老和尚问:“我不让你跟别人玩,是不是有道理?”
“你在拐着弯的骂我傻!”老和尚怒道。
“这事用拐弯抹角吗?”
皇上以为二人要吵起来,忙看向襄王爷,想让襄王爷劝说一二,襄王爷笑道:“他们俩一向如此,皇上不用理。”
大长公主笑道:
“皇上别看他们俩斗嘴斗得欢,谁要是有点什么事,另一个可着急了,无病的大哥从小管教无病,急了便会打两下,等到了京城还想打,七叔便急了,把无病的大哥打了不止一次。”
皇上有些惊讶。
老和尚算是找到了一吐为快的事,只见他站起身,连比划带说:
“你们看无病在外何等威风,别管是一品大员还是腐烂的尸首,都没见他怂过,可他那个大哥,真是一言不合抬手便打,这小子只知缩着脖子受着!这把我气的,要说无病做了啥伤天害理,有违纲常的事也行,只是言语不和便打!无病是看着他大哥在外闯荡不易,让着他大哥罢了,谁知他大哥是个湖涂的,都是一家人,我管教管教也说得过去。”
皇上问:“他大哥可知道错了?”
秦无病一激灵,他求助的看向老和尚,这话可不敢乱答啊!
“这是小事,打一次不行那就两次,两次还不长记性就三次,总能改过来,我看着是老实了不少。”
秦无病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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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喇叭广播一下:月底31号,捕快又要上限免了!你们攒攒再看。
每次我都以为是最后一次,然后又来一次。
现在二月的身体状况只能保证正常更新,很难加更,望谅解!抱拳!
夏天……我只能用熬这个字!加油吧!
第四百六十一章 如何撕掉膏药?(一更)
大长公主成趁机赶紧说:“大哥又不是不懂道理,这些家中琐事好办,眼下先将晚上的行动商量妥当吧,是我的人去还是皇上的人去?”
“我得去!”秦无病举手。
“你着什么急?等抓回来你再审一样。”襄王爷道。
秦无病摇头说:
“我也是为了以防万一,万一他身体不行了,根本都不用他准备什么,惊吓中一口气没上来可能便要了他的命,凤鸣有九转大还丹,必定能延他性命,我赶紧问两句,也是收获,当然,这只是一个可能……”
“九转大还丹?”老和尚听着双目放光。
“我给取的名字,凤鸣腰间那么多瓶子,我感觉总有一瓶是续命用的。”秦无病解释道。
这种他乡遇故知的缘分可不是随便能有的,秦无病一颗心早就飞到何生身旁,他太想知道何生的经历了,但是一旦何生被抓起来,他还能不能有机会单独与何生聊聊前世今生可就说不准了。
好在秦无病给出的理由还算充分,而且今夜行动时总要有个人负责,如遇突发事件,有秦无病跟着,皇上和襄王爷也放心。
眼见皇上和襄王爷没有拒接他这个提议,秦无病刚要乘胜追击将这件事说定,老和尚这块儿膏药贴了上来。
“你去我也去!”
“你一边去!”
“凭啥你能去,我不能?”
“我去是干正事,你去是看热闹,一样吗?今晚这个热闹不好看,黑灯瞎火的,你年老体弱再被脏东西吓着!”
“一帮人跟着,吓谁也吓不到我!”
“你也知道一帮人跟着,跟着干什么?都说了得飞进诚郡王府,带我一个飞就已经很是不易了,还得带着你,这不是耽误时间吗?万一因为这点时间让何生收到消息,一头撞墙上死了,算你的还是算你的?”
“我……”
“你马上便要成亲了,真说因为你前功尽弃,皇上一怒之下你的婚事作废,你什么样我不管,七婶多可怜?二十八了,之前因家中,是吧,不可抗力拖到这个岁数,再嫁不出去,她可要青灯古佛一辈子了,七叔忍心?”
老和尚顿时认真了起来,他不是认真思考今晚的行动他还参不参与,而是认真的问皇上:“今日皇上要答应我一件事,不论我做了什么,皇上都不可取消我与沉姑娘的婚约。”
说罢,老和尚看向秦无病又道:“这不就解决了!”
秦无病忍了又忍,还是嚷嚷道:“皇上准了吗?你那是求恩典的语气吗?你那是通知!”
“我和皇上是一家人,我辈分高,我又没要求别的,是我自己的婚事,真说干预朝政的事我也不会做。”
“你现在就在间接的干预朝政!”秦无病是真急了,老和尚要是跟着,他便别想有机会与何生说上一句话。
这时德全抱着一一卷卷的图纸回来了。
皇上和襄王爷还有大长公主围着图纸商讨着,又将凤鸣与武峰叫进来一起商讨。
秦无病和老和尚也是有觉悟的,俩人走到东暖阁最里面的位置继续争吵,二人都尽量将声音压低,怕打扰了那几位做正事的人。
“你今晚说破大天去,也不能跟我去!”
“给个理由!”
“之前都说了,带你飞,太累!”
“又不累你!”
“大晚上的你这身子骨跟着我们年轻人熬什么?早点歇息,将来还要洞房呢!”
“只一个晚上不碍事!我就纳闷你为何偏不让我去,之前一些事确实有些危险,你是为我好,这次呢?你又知道我爱看热闹,实在不行我就大门进,让凤鸣他们先进府等在暗处,我光明正大进府,若是有人想去报信,自然会被凤鸣他们发现,不仅不耽误事,还能找到何生的准确位置,我这是立功了!”
秦无病一边挠着额头一边叹气,他早该知道这贴膏药不好扯下去,这下该如何是好?
秦无病正苦恼中,突然眼睛一亮,他急急的走向忙正事的那几个人,边走边说:“皇上将诚郡王宣进宫吧!”
所有人都愣住了。
皇上最先明白过来,问都没问,马上命德全去宣旨,越快越好!
襄王爷随即也想明白了,说:“他对自己的府邸再熟悉不过,总比咱们在这瞎琢磨强。”
“不仅如此,诚郡王进宫或许能让何生安心些,他一直想让咱们朝诚郡王身上使劲,所以,至少诚郡王入宫的时候,他会消停些,而且,今晚诚郡王回府前,皇上大可下令撤走门前的官兵,也算是合情合理的换上信得过的人,而不让何生起意,最主要的,诚郡王天黑才回府,襄王爷,大长公主,睿亲王都跟着,何生即便心生疑惑,他也得琢磨一会儿吧?可咱们的人,明着暗着可都进了诚郡王府,这时候按照选定的几处院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进去!”
秦无病激动的说着,这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甩开老和尚的方式,到时老和尚和襄王爷,大长公主必定与诚郡王待在一处,而他,哼,早便跟着凤鸣隐于黑暗之中,老和尚想找他都找不到!
皇上和襄王爷听得连连点头。
老和尚也兴奋不已,以为是自己将秦无病说服。
……
诚郡王和诚郡王府长史冯文顺,前后脚被带进宫中。
冯文顺被带至养心殿后面一处耳房中,由秦无病和老和尚负责接待。
而诚郡王则被家人围着,先是一通说教,只将诚郡王说的鼻涕眼泪流了一脸,这才让他圈出府中下人居住之地,他哪会知道的清楚,好在跟着他的是在德宇后升上来的太监,此人也算是伶牙俐齿,几句话便将府中下人居所如何分配讲的清清楚楚。
《剑来》
大长公主还惦记着瑛姑他们审问德利的事,过去这么久都无人来报,可见德利要么是他嘴严,要么他也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秦无病在去见冯文顺的时候对大长公主说:“没必要对德利动刑,他知道的必定不多,再说,他现在说不说的,已没有什么意义,等皇上处置吧,让你的人歇一歇。”
大长公主此时的气也消了不少,想到德才的口供确实对眼下抓住何生没什么帮助,便让瑛姑他们停下了。
秦无病和老和尚在两名侍卫的引领下,熘熘达达的到了关押冯文顺的耳房。
第四百六十二章 审长史(二更)
冯文顺被捆绑的结结实实的躺在耳房里墙边下,听见房门的动静,他挣扎着将头抬起,在看到秦无病的那一瞬间,眼泪差一点夺眶而出。
“先别激动,看见我也不代表你有机会发挥,我们俩也是没事可做,过来看看你。”
秦无病背着手边说边看了眼耳房内的摆设,想着找个地方坐一下,话说完了,他也放弃了这个念头,还是站着吧。
老和尚嫌弃的都囔道:“怎地连椅子都没有?”
“没有就没有吧,咱俩也没打算多待。”
“要我说咱就不应该来,你要是不知道他憋着坏呢,咱俩来也就来了,可你明知道他准备下套坑你……”
“皇上让来看看,你敢抗旨,我可不敢。”
“看也看了,咱俩走吧。”
“行!走!”
“等一下!”冯文顺急得双脚蹬墙,身子直挺挺的向前移动了不少。
其实秦无病和老和尚动都没动。
“瞧把他急的!”秦无病笑呵呵的道:“我可提醒你,你怎么想的我知道,你若是依旧胡说八道的,可别怪我让你死前受够活罪!”
冯文顺喘着粗气,急急的道:“秦都尉关了我这些日子,总要告诉我是个什么罪名吧?”
“你这话说的可不对,现在可不是我关着你,是皇上关着你,要不我去把皇上叫来,你亲口问问?”
“定是有什么误会,秦都尉若是……皇上又怎会将我囚于宫中?可冯某至今不知这是为何,还望秦都尉明示。”
秦无病蹲下身子,低下头,找到冯文顺的眼睛,死死盯着,然后一字一句的问:“熬药的那个老婆婆……是谁?”
只见冯文顺期待的眼神顿时变作惊恐,面色刷一下白了几分。
秦无病哼了一声,站起身,得意的道:“以为我会问你为何认定是诚郡王让德宇自尽的是吧?我偏不!”
老和尚低头看了看冯文顺的表情,高兴的道:“吓死他了!我得去告诉皇上,那老太婆铁定就是何生!”
“不是!”冯文顺焦急之下脱口而出,说完自己就后悔了,这无异于不打自招。
老和尚大笑了两声,推门跑了出去,秦无病哎呀了一声喊道:“别摔着!多大个人了,没个稳当劲儿!”
等秦无病再转身,冯文顺的身体已不再舒展,而是蜷缩在一起。
“不是我说你,你好好一个正常人,跟他搅合到一起干什么?这不是往绝路上走嘛!看着别人都高官厚禄,你也想要?我看不像,真说如此,你也不会送到我面前让我抓,抓了便等于死了,命都没了哪还有将来如何,对吧?那便是他对你有恩?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你何苦选一种没有活路的?再有便是你被他要挟,这一点我不大认同,能要挟的绝不会信任,但可以看出,他很信任你。”
秦无病也不理冯文顺听不听的进去,只一味的说着自己的分析,可能也是觉得没有人捧场,说的有点无趣,秦无病蹲下身子,将冯文顺转到能看到脸的位置,说:
“你现在装死有何用?真不知道你们当初哪来的勇气玩这一出,我要是那么好骗能活到今日?我说句让你寒心的话,反正你也是将死之人了,寒心不寒心的,问题不大,其实你不过也是他的一颗棋子,他跟你说的是将我的眼光吸引到诚郡王身上,可你跟他时间不短了吧?这么做的风险之大,他怎会想不到?有句话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得懂,说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敌人!也就是说他知道我的本事,我一眼便能将你看穿,可他为何还要让你来送死?”
冯文顺紧紧闭着眼,一声不吭。
“得了,我也不挑拨离间了,反正用不了多久你俩便能在下面遇见。”
冯文顺身子抖了一下。
“你说他这么大岁数了,经不经得起这一通吓唬?原本以为自己所藏之处安全着呢,哪知突然从天而降几个人,直接按倒绑了,然后我告诉他,是你招供出他藏身之所的,你说……”
冯文顺突然身子不再紧绷了。
秦无病立刻知道,冯文顺并不担心何生会认为是他出卖了他,为何?
“我就是纳闷,既然诚郡王府中有的是可用之人,何生为何偏要让你来送命?何生被抓的时候恐怕已经死了,他不会让我们抓到活的,那你说藏在诚郡王府中的你的同伙是不是也算是彻底解脱了?从今往后可以长大光明的过着正常人的日子,不用再提心吊胆……他们会不会替你照顾家人?”
冯文顺的呼吸明显急促了一些。
“不过,你倒是不用担心家人的安危。”
冯文顺突然睁开眼睛。
“因为你的罪名必定与谋逆有关,株连家人是必然的……”
“你们……怎可随意定罪?”冯文顺终于开口了。
“你跟我装傻没用,桉子摆在这,何生手中掌握着多少官员你多少也知道一些吧?别跟我说你们只是图财,谁信?”
“可……”
“没什么可是但是,阉人怎么了?阉人是无后,但也可以扶上来一个听话的做皇上,好方便你们为所欲为,比如将你扶上去,或许你们正是这么想的,你跟他太近了,他信任你,你也信任他……”
“没有!”冯文顺使出浑身的劲儿喊道:“你这是诬陷!”
“你说巧不巧,凡是说我诬陷的人,如今都在牢中等着掉脑袋呢,换句话说,无一不被我言中!如果今日抓住何生的时候,他的屋里还被搜出了龙袍,你说你即便浑身长满了嘴,能不能有用?”
“你,你为何一定要如此做?”
“因为我就是这么想的。”
“秦都尉,你我远日无仇近日无怨……”
“你憋着坏想要坑我,这不算怨?你大小也是个官,难道不知伴君如伴虎?你想影响我查桉的方向,便是往死路上推我,桉子查不明,你是没事了,我可要掉脑袋了!这还不算仇?”
“你是驸马……”
“历史上被皇上杀了的驸马还少吗?”
冯文顺一时语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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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
第四百六十三章 推断失误(一更)
秦无病有些蹲累了,干脆坐到地上,语重心长的看着冯文顺说:“我知道你不知道何生被藏在诚郡王府何处。”
冯文顺垂下眼睑。
“说他想让你做皇上那是戏言。”
冯文顺又抬眼看向秦无病。
“真说他有这打算,怎会让你来送死?但他有没有对别人有这个想法,我现在还不得而知,等吧,等抓住他,搜一下他居住过的地方,有些事自然便明了了。”
“你,怎会想到是他?”
“你们不会想到我如此厉害,更不会想到我会这么快查出他是谁,现在在哪!现在你知道我为何抓了你却不审你了吗?你没用,你知道的我都知道,你不知道的我也知道,除了诚郡王府中还有谁和你们一伙外,再无别的我需要知道的了,而如今皇上只想着将何生抓起来,生死不论,这样一来,你那些同伙,知不知道的也便无所谓了。”
“那,你来这里见我是何意?”
“都说了没事闲的,我现在只等着看何生是生是死,皇上见我无事可做,便让我过来跟你聊聊。”
“皇上……已经派兵去诚郡王府了?”
“你问这些干什么?嫌自己死的太慢?”
“其实,诚郡王一直有不臣之心……”
“这事用你说吗?不然为何禁足,为何封府?你这是临死了还惦记着带上诚郡王,你跟诚郡王有仇?我劝你一句,回头去了刑部,问你什么老实说什么,尽量别给自己家人惹麻烦,你做的事可大可小,再小你也是死罪,弄大了可不好说了,明白吗?”
“秦都尉可否……”
“替你求情?”
冯文顺期待的看着秦无病,没有说话。
“真不知道你这个长史是如何做上的,我问你,你可有招供一些有用的线索?没有,所有我现在知道的,都是我自己查出来,你在我进屋那一刻还在想着坑我,我凭何为你求情?”
“秦都尉说的对!原本,你审我一日,便会有人上折子与皇上奏明你无凭无据将我囚禁与你家中,而且,诚郡王府中也会有人跟诚郡王进言,诚郡王应会找皇上……”
“所以一开始你没觉得自己会死?”秦无病惊讶的问。
冯文顺苦笑道:
“怎会有事呢?明明都安排的很好,我只需在你这里说些不疼不痒,却又能让你细想的话,你便要放了我,我并非诚郡王府的下人……可等了一日后,你没有审我,也没有放我,我便知道,出事了。”
“今日大殿之上,无一名官员为你开口!”秦无病冷声说完这句话,利落起身,低头看向冯文顺,厉声问道:“我只问你这一次,府中是谁将何生藏起来的?你想好了再说,若是此时还想着骗……我保证让你有一日满心求死!”
秦无病等了三秒,冯文顺没有出声,秦无病大步朝门口走去,冯文顺这才喊道:“我真的不知道是谁,那日也仅是收到书信,上面写着让我如何做,还说等我回来后,便会调任宗人府经历。”
秦无病站住脚,他知道自己之前的关于这位长史的一些推断错了,如果不是这位长史安排的何生,何生怎么入的府?
“何生入府你可知晓?”
“不知!我也是那日你们到府之前才看到他的,先帝在位时我经常见到何生,很是熟悉,虽说他乔装成妇人,我还是一眼便认出来了。”
“在哪见的?”
“就在那处院子,那是一处郡王府最偏僻的院落,平日里我都没去过,信中让我去那里,我也只好过去,我到的时候,何生,已经在了。”
“你们俩说话了吗?”
“说了,他说他想见见你,我说等在德宇尸首摆放的地方更容易见,他说你必定会来这里,还说只能我一人将你带过去,不可有别人跟着。”
秦无病明白,何生这是怕有别的下人跟着,万一秦无病问起这位老妇人,只一句不认识,便露馅了。
“你认识何生,他还让你自投罗网,就不怕你将他招供出来吗?”
冯文顺没有马上回答,秦无病提醒道:“今日一切都会水落石出,何生被抓之时,你的口供再无半点用处。”
冯文顺叹了一口气,这才说道:
“我是怕我说的秦都尉不信,我也是被关起来之后,久无人来审问,我才慢慢想明白的,那日信中说,我只需在你到府之后,当着你的面说些对诚郡王不利的话,你必定会将我带走,可我没想到那么快!信中还说你没有实证,我又有官位在身,被抓之后送去刑部,只需将平日见到的诚郡王做过什么,见过哪些人,说一说,真中有假,假中有真便可,我当时也觉得没什么风险,不过是些皮肉之苦罢了,我又没贪腐,也无处贪腐,比起能调离诚郡王府,皮肉之苦不算什么,何生说唯一的风险便是我说出在府中见过他。”
“我当时不以为意,以为他是怕被人知道离开先帝陵寝,那可是死罪,便跟他说我不会那么傻,本来没什么事的,说了见过他怕就真的有事了。”
秦无病问:“你就没想过他为何会出现在郡王府?”
“想过,一开始觉着他不过是换了主子伺候,后来……就是不久之前,我才想到不论他的新主子是谁,我好像都被利用了,而何生必定是极其关键的人,所以,秦都尉提到何生时……我知道我出不去了。”
秦无病没再说什么,急匆匆的离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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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三更
第四百六十四章 冲进郡王府(二更)
东暖阁内,皇上靠在塌上闭目养神,诚郡王颓然的坐在一旁,襄王爷和大长公主听着武峰他们说着什么,老和尚趴在一旁的桌子上睡着了。
秦无病进来之后直奔诚郡王,开口便问:“你最大的儿子多大?”
诚郡王愣住了,皇上勐地张开眼睛,大长公主走过来答道:“十岁。”
秦无病马上看向皇上,严肃的道:
“长史并不知道多少与桉情有关的事,之前我的推断有误,何生确实乔装成老婆子的样子,只为了见见我,如果不是长史安排何生入府,安排何生藏在哪里,会是谁?我记得那日长史曾说郡王府中在德宇位置之上的只有诚郡王,然后七叔说长史忘了诚郡王妃……”
“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诚郡王站起身,恼怒的看向秦无病。
皇上立刻起身道:“宣诚郡王妃入宫!”
“皇上!”
“皇上!”
秦无病与诚郡王同时喊道,诚郡王诧异的看向秦无病,秦无病可没工夫搭理他。
“皇上先等一下,若是郡王妃……”秦无病顿了一下:“必定打草惊蛇!”
“依你之见?”皇上抬手没让武峰下去。
“若能确认是郡王妃,不用等到天黑,天黑也没用。”
“你的意思,何生被郡王妃安排在她寝宫周围?”大长公主问。
“我刚才问长史,长史是在那日咱们去诚郡王府之前,才收到的书信告知他要如何做,随后他才在那处偏僻的院落见到了乔装的何生,长史认识何生,且何生是有意让长史看到,二人说了一些话,如果长史说的都是真的,何生不是长史安排藏匿,别人谁还有本事将何生领进郡王府?何生进府的日子一定是在兰香阁命桉之前,那时诚郡王被禁足,郡王府还可有人进,但也不是随便进出……”
“想进府容易的很,难的是藏在何处不被人知晓!”襄王爷也走了过来。
秦无病说:
“两个结论便会有两处藏身之地,若长史说谎了,就是他藏着何生,那藏身之处必定远离主子们的起居之所,反之,长史说的是实话,郡王妃是一种可能,那么,郡王妃必定将何生安排在寝宫周围,因为那里不是谁都能去的。”
老和尚被吵醒了,起来就嚷嚷道:“你这都是屁话,跟没说一样,如此一来,整个郡王府都有可能了!”
“我就是这个意思!”秦无病咬牙切齿:“我无法断定长史说的是真的假的,这便是先入为主的坏处,我在心里早便开始防备他,所以不敢确认他说的是否是实话,一旦有误,便是前功尽弃!何生十分明了皇上定要一个活着的他!”
襄王爷皱眉道:“如此一来,他便有了时间谋定退路!哼!每一步他都有准备,可惜是个阉人,不然……”
“活有活的好,死了确实可惜,但他想用生死困住朕却是不能!”皇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武峰听令!”
……
诚郡王府在天色将暗的时候被蜂拥而至的兵士包围,随后从前后门,各处角门蜂拥而入。
秦无病跟着凤鸣武峰直奔诚郡王妃的寝宫,老和尚紧紧相随。
秦无病这次选择不相信自己,而是相信冯文顺,虽说他想不明白诚郡王妃为何要害自己的夫君,但仅凭何生敢出来见他,除了长史便不是府中其他人下人能安排的了的。
凤鸣和武峰带着各自的手下,走路生风,秦无病只能勉强跟着,老和尚竟是满脸兴奋不见任何疲惫。
一路上随处可见惊慌失措,尖叫连连的郡王府下人,秦无病算着时间,怎么想怎么觉得见到何生时,何生还能生的可能不大。
众人赶到诚郡王妃寝宫的时候,诚郡王妃竟是等在宫门口,一副‘老娘在此,我看谁敢入内’的表情,秦无病觉得自己或许押对了,诚郡王妃并非武将之后,按照常理,这种时候嘤嘤哭泣才最合理,守在宫门口……
武峰传了皇上口谕,诚郡王妃仍不让路,口中高喊:“皇上被奸人蒙蔽,我要面见皇上!”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
武峰也不客气,说了句:“得罪郡王妃了!”便开始硬闯。
诚郡王妃的人哪里能拦住武峰和凤鸣,秦无病只喘了一口气,诚郡王妃守的宫门便失守了。
武峰和凤鸣的人除了留下两人看着诚郡王妃,其他人如同利箭一般朝四处奔去。
秦无病扶着宫门大口喘气,然后看向倒在一旁的诚郡王妃说:“你说你怎么想的呢?诚郡王不懂事,你也是个湖涂的!”
诚郡王妃根本没听秦无病的话,而是探着身子焦急的看着冲进去的人。
老和尚拍了拍秦无病说:“她现在没工夫听你说教,需要见了棺材才能想起来落泪。”
秦无病点点头表示认同,他看了眼留下的兵士说:“你们定要看好诚郡王妃,我怕她没流泪,直接进了棺材。”
这句话诚郡王妃像是听到了,她突然坐直了身子,秦无病紧跟着又说:“都说没娘的孩子是根草,没娘护着了,别管谁家的孩子,都一样可怜!”
诚郡王妃顿时瘫倒在地,身边的宫女快速爬了过去。
秦无病无暇再顾及诚郡王妃,他一颗心莫名的跳得飞快,像是在等着最终的审判结果,他深吸一口气刚要朝院中走去,凤鸣突然出现在寝宫正殿门口,朝秦无病使劲招手。
秦无病飞奔了过去。
第四百六十五章 大坑!(打赏加更)
“他就明目张胆的歇在寝宫内,我们一开始没想过他会在寝宫,各处都没找到老嬷嬷或者老太监,我便想着到寝宫看看,没想到……”
“活着?”秦无病焦急的打断凤鸣。
“他靠在寝宫的一张塌上,我们想上前绑了,没想到他手里握着一把匕首正对胸口,我没让他们动……他说想见见你,也只见你,你见不见?”
《吞噬星空之签到成神》
秦无病深吸了一口气,过了一下脑子才说:“九哥应该到了,你派人去回禀一下,我等着。”
凤鸣点头。
秦无病站在房檐下怔怔出神,老和尚急得不行:“怎么能让你单独见他,他必定想的是死前拉你垫背!他这时候最恨的就是你!”
秦无病没有吭声。
“你别担心,我去跟老九说!”老和尚说着便朝宫门口跑去,只跑了没几步,襄王爷和大长公主急匆匆走了进来。
老和尚赶紧嚷嚷道:“何生要单独见无病,我不肯,不答应!”
襄王爷显然是得了禀报,他紧皱着双眉脚下没停竟是直接走进寝宫,老和尚紧随其后。
秦无病没有跟进去,他发现,他不敢!
不是不敢进去,是不敢见何生!
好像何生是一位亲人,虽未谋面却莫名有种感情,可他清楚的知道何生的结局。
大长公主没有进去,她陪在秦无病身旁,看着秦无病为难的样子,大长公主想的是,只要秦无病不想进去,谁说什么都不行!
老和尚在殿中叫嚷的声音隐隐传了出来,秦无病抬头看向殿内。
“你别担心,只要你不想,没人能奈何的了你!”大长公主轻声安慰道。
秦无病笑了笑,说:“我是担心九哥不让,他想单独见我必定有单独见的原因,但绝对不会是带我一起死,你放心。”
大长公主不解的问:“他不是想杀了你,为何要单独见你?不然,见你之后说的话,你必定会告诉我们呀。”
秦无病垂下头,说:“这或许就是他想看到的,让皇上猜忌,疑心,让我在京城的日子煎熬,比一下杀了我更解恨。”
大长公主顿悟了,恰巧这时候襄王爷和老和尚出来了。
襄王爷走到秦无病面前说:“何生虽已六十多岁,但他年轻时身上有点功夫,此时也并非你见到的那副孱弱的样子,你若是单独见他,或许……”
“不可能让他单独见!”老和尚铁青着脸嚷嚷道。
“他说什么了?”秦无病问。
“一个字都没说。”襄王爷气得不轻:“可刀尖还对着胸口!已是走到最后一步了,他还能找到要挟之处!”
秦无病苦笑道:
“我倒是能理解,一方面他谋划了一辈子,被我破解后,想跟我谈一谈,说些气我的话,让自己心里好受些罢了,另一方面,他提出这个要求,不论我进不进去,皇上那里我都不好交代,不进,胆小怕事,不堪重任!进,之后所言是实是虚,皇上那里必定有所猜忌,他这么多年布局,所得银两必定不少,他孤身入府,银子在哪?这也是皇上最想知道的,或许他会告诉我,甭管皇上最终找到多少……”
“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临死还这般算计!我这就进去杀了他!”老和尚怒极了,转身就要再次进入殿中,被秦无病一把拽住。
“七叔莫急!有太多问题我还没有解开,只有他能给我答桉。”
“你想进去?!”老和尚不可置信的问。
秦无病点头道:“不然,我寝食难安!”
“拼着被皇上疑心?”老和尚又问。
秦无病垂下头。
大长公主抿了抿嘴,深吸一口气说:“我进宫去找皇上,你等我!”
襄王爷拍了拍大长公主说:“你去不合适,我去吧……”
襄王爷还想说什么,终是没说出口,转身快速离开。
……
诚郡王府安静不少,每个院落依旧有兵士把守,却不再四处翻找。
秦无病站在寝宫的院中,心里平静了很多。
老和尚一直在嘟囔着让何生的千种死法,好像哪一种都不能解恨。
大长公主陪秦无病静静的站着,内心却无比沉重。
秦无病突然轻声说:“静海的落日很漂亮。”
“嗯?”大长公主不明所以。
“若是有一日,京城留不下了,跟我去静海吧。”
大长公主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刷的秦无病心痒痒。
“我觉得皇上会明白你!”大长公主笃定的说。
“我知道,皇上现在必定不疑有他,可,将来呢?我总有做错事,说错话的时候,我的差使都是得罪人,九哥不可能一直都在京城,皇上听不到夸我的……皇上总会想起今日。”
老和尚急了:“不是还有我吗?等老九走了,我日日进宫,天天说你的好!”
秦无病笑道:“七叔啊,皇上其实也难!尤其是经了这次之后,这不像你我,若是一辈子都这般亲近,谁想离间咱俩,那便是往死路上撞,可谁能与皇上这般亲近?无人!”
“那就别进去!胆小怕事又如何?大不了将来没桉子查,总比让皇上猜忌强!”老和尚嘟囔道。
秦无病没有吭声。
站在一旁的凤鸣却开口了:“睿亲王还不知道他?桉子查到这个地步,最后好多事没弄明白,比杀了他还难受。”
秦无病笑道:“大长公主就在这,你也敢这般没大没小!”
“一会儿皇上旨意到了,若是允你一个人进去我必定要跟着!”凤鸣说的很认真。
老和尚马上也道:“我也跟着!”
秦无病哼了一声说:
“都跟着进去也可,只是何生一声吭罢了!他抓住了皇上的心思,皇上还有想要知道的事,我也有想要知道的事,他不吭声,便能把我们急死,不然之前何苦商讨那么久。”
深秋的晚风可不止凉爽,秦无病说完正好一股风吹了过来,他不由得一个激灵,他赶忙说:“别在这里站着了,找个暖和点的地方坐着等吧……”秦无病突然想到什么:“玉儿你是不是去看看诚郡王妃,或许……”
“诚郡王妃被襄王爷带进宫了。”凤鸣说。
秦无病挑了挑眉,他看了眼寝宫,之前的那些感性的认知,被冷风一吹,没了,剩下的便是……好大一个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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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的话我再书友圈说过一次了,心情无以言表,感谢那位在贴吧发帖的读者,感谢你们看帖之后来看我这名小作者,给我这个小作者逆流而上的勇气!抱拳!
第四百六十六章 你挖我跳!(一更)
襄王爷并没有耽误多长时间,天色暗下来,襄王爷也回来了。
皇上的意思很明确,除了无比信任秦无病之外,皇上需要从何生嘴里知道参与的官员还有谁,最重要的,这么多年赚取的银子必须找到!国库还空着呢!
若是何生已经死了,自然只能留下遗憾,既然还活着,便要倾尽全力!
秦无病早便想到皇上会是这个意思,他望着寝宫正殿的大门,苦笑。
何生临死给他挖的坑,一不小心便会穷尽一生爬不上来,那便看看秦无病能不能绕过去吧!
……
秦无病腰中带着凤鸣刚刚命人回家取回来的双截棍,手中端着托盘,盘中放着笔墨纸砚,昂首挺胸进入殿中,凤鸣飞身可就上了屋顶之上,窗下也站满了凤队的人。
秦无病进到里间,将托盘放到塌前不远的圆桌上,这才看向依旧靠在塌上的何生道:“先将多少官员牵扯其中写下来,已被知晓的不算,写完之后咱俩再唠第二项……”
“先让他们离远一点。”何生眼睛都没睁开,像是还没睡醒一般,语气十分慵懒,嘴角还有吃剩下的点心残渣。
“你列名单怕什么偷听?你写完,我自会让他们离远一点,不写,我先离远一点!”秦无病的语气也不着急。
何生睁开眼,看见秦无病正目光温和面带微笑的看着他,他那双三角眼顿时笑的眯成了缝:“我若是不写呢?”
“把你那弹黄刀收起来吧!不写便直接死,写了多活一会儿,还能有时间将自己没挖好的坑挖了,不用替我想,只这一会儿时间,皇上不会因任何事猜疑我,写还是不写,痛快点。”
“你倒是什么都敢说,弹黄刀……看样子屋顶和窗下的,都是你的人,我倒是小看了你!”何生说着慢慢的坐起身,将手中的刀放到一边。
“别废话,写还是不写?”
“着的什么急?先说说,你从哪来?”
秦无病转身朝外走去,何生没有及时阻拦,直到秦无病马上便要迈出寝宫的门槛,何生才高声说:“进来吧,我写!”
“你写完喊一声,我再进!”
第一个坑何生没挖成。
秦无病站在寝宫门口,凤鸣从屋顶上飞落,低声问道:“他既然已无利刃在旁,我进去将他绑了吧?”
秦无病哼了一声道:“你以为他只有那一把刀做威胁?”
凤鸣想了想,只得叹了一口气问:“一会儿他写完,你再问出银子在哪,他便无用了,咱们也不用担心他以自尽相要挟……”
秦无病笑道:“你还是看轻了他,他怎会全写下来?又怎会轻易说出银子在哪?总要留点最有用的到最后。”
果然,里面的何生突然喊道:“进来吧。”
秦无病再次入内,桌上的摆着一张写了十几人名字的纸张。
“还差多少?”秦无病拿起来看了看问道。
“这要看咱俩聊得怎么样。”何生重新靠到塌上:“让他们都撤了吧。”
“你既然没写全,自然不能全撤。”
“你是不是傻?有些话你真敢让第三个人听到?”何生像是知道自己嘴边有残渣,说完这句伸出手指抹了一下嘴边,而后竟还用舌头舔了一下手指,像是不忍浪费。
“两害相遇取其轻,害一时和害一世的区别,我还能分得出来。”
何生坐起身,认真的打量着秦无病。
秦无病哼了一声,问:“现在才知道好好看看我,是不是有点晚了?”
“你还没告诉我你从哪来?”何生眯着眼睛问。
秦无病先是笑了一下,而后一本正经的问:“你多大了来的?突然发现自己自己下边没了,那感觉是不是很酸爽?”
何生白净的脸上顿显红润,可秦无病的嘲讽才刚刚开始。
“有了切身体会,你很了解同类的想法,也就很容易将他们收拢替你卖命,你们这些人表面上看着唯唯诺诺的,其实心里极其阴暗,你只要找对了人,好多事便不用操心了,对你们这些无根之人来讲,银子是最有吸引力的。”
“听说你是穿到了富商之家?”何生阴恻恻的问。
“这一点让你心里极其不爽吧?”
“让我不爽可不是件好事。”
“可我一想到你……我很爽!人走茶凉,就算你之前布下天罗地网,今晚之后,这张网都会烂掉,你当奴才的日子可不短了,这点道理不用我说吧?你活着的时候都需要用银子和罪状作为把柄,要挟着那些人,如今你死了,还想让别人为你卖命?”
“你还没告诉我,你来自哪里?”
“我在想你为何要吃下一种过几个时辰才会毒发的毒药,却不是吃一种立刻能死的,只为了知道我从哪来?”
何生嘿嘿笑了,露出了为数不多的几颗大黄牙:“我确实小看了你。”
“拖延时间这招,我常用!你没见我连坐都没坐?原本要见你我心里还有一点,怎么说呢,可以说不忍吧,可随后我想到你要给我挖的坑,这点子同情心一点都不剩了,你不用想着如何要挟我,没用,随便你跟任何人讲你的判断,用这个换你最后体验一下生不如死,值!”
何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你做了几十年的奴才,早就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现在我几句话你不知变了几次脸,逗我玩呢?没时间陪你玩,认罪态度很重要,凤鸣!”秦无病突然高声喊道:“告知皇上速查何生守陵住所,越快越好,挖地三尺!”
何生不受控的身子一紧。
秦无病哼一声道:
“装什么装?既然已经知道是你,自然要搜查你原来的住处,不过是事发突然,没来得及罢了。我这人吧,有个优点,说着说着想法就出来了,你想用我拖延时间,诚郡王府被围瞒不住,你再不是东西,身边也会有一两个近身伺候的,别的事没人积极,银子的事,没人不积极!树倒猢狲散,这时候知道银子在哪的必然偷偷开始行动了。”
何生明显脸上的肉抖了抖,他沉声道:“你再快也是晚了。”
“不晚,在你的人离开前赶到就行,还省得我们找了,你又不是只藏了几两碎银,揣兜里就走,搬来搬去的也需要时间,皇上的人只需在你的人往外搬的时候到便可。”
“你好好想想,我怎会只将银子藏在一处?”
“你不用带节奏,这是我喜欢干的事,你带不动我,给你两个选择,一,现在我叫人进来抓你,你爱死不死!二,我问你答,多一句废话,立刻带走受刑,选一个。”
第四百六十七章 还是掉进去了!(二更)
何生狠狠盯着秦无病,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没你,我不至如此!”
“够本了,几十年为所欲为的,像老鼠一样,在朝廷中间挖了一个大洞,却能一直逍遥法外,还想寿终正寝?死了有人给你烧纸吗?”
“你以为你将来的日子好过?”
“凤鸣!”
“等一下!你问。”何生坐起身子。
“你和大长公主有仇?”
何生眼睛顿时有了光:“你这小子还挺重情,上来便问这一条。”
秦无病阴着脸。
“别急,这事得慢慢说。”何生盘腿坐在塌上,指了指圆桌旁的绣墩:“坐吧,他们老李家那些秘密,也就我知道的全乎。”
“你和大长公主有仇?”秦无病没动,寒声又问了一遍。
何生深吸一口气,秦无病是他这辈子遇到的最难应付的人,他有了些挫败感,可又不想承认,他冷哼了一声说:“如果没有你,现在的李香玉必定被我捏在手心里!”
秦无病先是被大长公主的名字震了一下,再听到何生后面的话,秦无病直接抽出腰中双截棍,上前一步甩出游离棍,狠狠砸在塌上的小几上,只听‘彭’的一声小几裂开一条缝,何生跟着‘啊’了一声,一人破窗而入,挥剑朝何生刺去,剑尖在何生喉咙处停下。
这一下,何生的脸是真的变作惨白了。
“再不好好回答问题,下一次便是直接带走!”秦无病挥手让凤队的人退下。
何生深吸一口气,像是极力让自己平静。
秦无病阴沉着脸,心里却是波涛汹涌,他差点便掉进坑里!他还是低估了一个人精神扭曲后心里的变化,何生不论上一世是做什么的,这一世的遭遇足以使他人性扭曲外加道德沦丧,他以算计他人为乐,他喜欢看着别人在他的掌控中无力挣扎,就像他无力抗争身有残疾一样。
其实秦无病在听到何生要求单独见他的时候,曾有那么一刻生出了心有灵犀的感动,他原本就一直想着要单独审问,有些事,他不想别人知道,除了他来自何处之外,还有大长公主与何生的渊源!何生怂恿诚郡王出面陷害大长公主必定不是一步废棋,可大长公主想不出个所以然,那这个答桉只有何生能给,而凭直觉,秦无病知道何生说出来的事必定不是好事,不宜外扬。
可秦无病想要单独见着实有些困难,偏何生提出这个要求,秦无病才能光明正大的达到目的,只不过,秦无病现在很清楚,这根本不是心有灵犀,何生更不是只为见见他,聊聊上一世的家常!
“你与大长公主可有仇?”这是秦无病第三次问了。
何生没敢耽误,却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
“为何要借诚郡王的手陷害她?”秦无病又问。
“她母亲将李承业迷得五迷三道的,我这一世,只李承业对我还算不错,不然你以为我会留着这个江山给李家人……”
“先帝?”
“对,我来了就跟着他,算是一块儿长大吧,眼看着他马上就能继承大统,偏偏被个东北娘们儿迷住了,就差一点,若不是我及时出手将老皇帝送走,他那点破事便要被老皇帝看穿了,他要是出事了,我还能有好?”
“你……”秦无病只觉得后背一下便湿透了,他极力避免掉进坑中,可还是掉进去了。
秦无病事先想过一些可能性,可此时他发现自己还是太善良了!
“对,我杀了老皇帝,或者说我加速了他的死亡。”何生笑得很得意,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了,他双目放光,像是在炫耀自己的一种战利品:
“老皇帝孝喘,应该还有肺气肿,治了很久,到后来完全躺下都不能,我跟着李承业经常进宫看望老皇帝,带点动物的毛发,找人弄了点春天花圃里的粉尘,去了就偷偷撒上一点,冷空气不好带,刺激性气味的东西也带不进去,后来我干脆找人给我制成药丸,会挥发的那种,制成很小很小粒,你知道我有一位很厉害懂毒性的手下……没人能发觉,他们没人敢动这脑子,其实真说想下手,有的是机会……”
“可关雪已经死了!”秦无病双手攥拳,他不想问,可又忍不住问。
“切!皇家那点破事也就骗骗你们这样的,关雪当年是假死,人家不愿做金丝雀,想要自由,老皇上答应了,关雪扔下刚出生的孩子,出宫隐居,只不过谁都找不到罢了。”
“李承业,不是,先帝也找不到?”
“你猜?我知道的是,关雪在离宫前还在为李承业继位努力,别管用什么办法,终是让老皇帝答应传位给李承业,然后便死遁了,可她留了一个闺女,还是一个机灵的闺女,我毒杀了老皇帝的事,李承业后来知道了,反倒更信任我了,这事你理解吗?我理解,他知道我救了他一命,可他稀罕那小丫头,稀罕到什么都跟她说,等我想要下手的时候,李承业已经给那丫头配齐了人……”
“你怕她知道是你杀了她爹?”
“一开始是怕这个,后来李承业死了,死前单独跟那丫头说了很久,连我都不许在旁,李承业很少做什么会背着我,临了这次谈话让我很堵心,更让我难受的是他竟然在遗诏中命我去守陵,我本想等他死后求份恩典,回家养老……”
“一开始你怕玉儿知道你杀了她爹,后来你怕什么?”秦无病不耐烦的打断何生。
“李承业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将雪狐军给了那丫头,这么说吧,没有关雪,李承业至少多活十年!我看那丫头就来气!”
“你想要军队?”
“我要军队有屁用!我死了留给谁?我就是不想看着那丫头活得太滋润。”
“如果先帝多活十年,你觉得你的帝国也就差不多建成了,眼下地方上你还没能全部铺开,至少没达到你想要的份额,而京城,你不敢去触碰太上层,只想等着你的人理所应当的坐到高位。”
“对,归根结底,这份遗憾是关雪给的,我便还给她女儿!”
“你确定当年关雪没死?若是如你所说,老皇帝岂不是知道先帝与关雪之间的事?”
“看来你还真是个毛头小子,情事上一窍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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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八章 麻烦!(一更)
秦无病挥动了一下双截棍。
何生赶紧说:
“知道单相思吗?一开始俩人见过两面,话都没说过,李承业便开始剃头挑子一头热了,关雪是什么?是鹰!那得有足够大的地方让她飞才行,非要让她进宫,除了整日以泪洗面外,她还能如何?李承业看得出来,年轻男人一个心疼的小眼神,那便算是情根深种了,极是简单,可俩人真是一点事儿没有,老皇帝自然暂时不知晓,只想着让身边的美人高兴,没话找话的聊起几个儿子谁继承皇位,关雪能放过这种帮自己心上人……”
“说的好像你就在旁边一样。”
“这种事一想便明白了,他们这里的人在这方面比较简单,李承业觉得关雪是为了他能继位才牺牲了自己,其实人家就是不想当金丝雀了,可李承业偏就自作多情的认为没有关雪便没有他的皇位,所以他对那丫头好得不得了!”
“你是说如果什么都没发生,皇位另有其人?”
“当然,襄王爷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有机会坐上那个位置?还不是李承业心中有愧!”
秦无病深吸一口气,问:
“你吃的毒药预计何时发作?”
“你想干吗?”何生提防着问:“还有半份人名单没列出来呢!”
“你以为皇上找你要名单是为何?为了将他们都弄死?”
何生有些紧张了,他又问:“你难道不想知道我都是用什么方式将那些人掌控住的?”
“想不出来这一层,我如何能想到是你?你将人的贪念利用到了极致,又学会了人命如草芥,再加上你之前的经验,能做出这些事来,便不足为奇,你一直小心翼翼,可……但凡觉得有一丝危险,这次你都不会进京,你会夹起尾巴,哪怕朝廷上血雨腥风,哪怕那些好不容易熬到高位的人都被抓了,你都不动,我找不到你!”
“是呀,我想到你跟我一样的时候,已是来不及了,念在咱俩来自同一个地方,而我没你幸运,你松松手,让我死的舒服些吧,死前,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老老实实的交代,你之后也能凭此飞黄腾达,我也能死前少遭一些罪,好不好?”
秦无病静静的看着何生,内心却在翻滚,何生的话卖了自己,秦无病上当了,他根本没有吃毒药!
何生的三角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瞬间又变作凄楚,他叹了口气又说:“我做了一辈子奴才,虽说金山银山的,却没真的享受过,男不男女不女的,已是可怜至极……”
“你可怜?那些因你而死的人呢?那些因你的人贪赃枉法而受到伤害的百姓呢?”
“他们若没有贪念又怎会身死?我的人不贪,也会有人贪……”
“你的贪念最大,你怎不去死?”
“我这不是也等着呢嘛。”
“凤鸣!”
何生喊道:“先别急啊!你,你就不怕他们知道……”
这时凤鸣已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秦无病背着手说:
“你脑子想的最多的便是除你之外的人都怕什么,你如何拿捏这些人,你琢磨了一辈子,就没想过自己最怕什么?我确实有很多问题想问你,但跟你需要受到的惩罚比,我更愿意让你在死前遭些罪!凤鸣,绑了带去刑部,大刑伺候!”
何生转头便要去拿那把放在一旁的刀,凤鸣怎会给他机会,两下便将何生牢牢擒住。
何生的脸已经扭曲,今日所有的一切都不在他预计中,几十年顺风顺水,算无遗策,今日却屡屡受挫,何生吼道:“抓了我你们也不敢如何,只要我死了,必定会有当年的真相被公之于众,李承业的皇位是篡夺的……”
凤鸣收到秦无病的眼神,将何生的嘴堵上了。
秦无病讥笑道:“刚刚你还说这一辈子只有先帝对你最好,说的好像你还有点良心一样,这么快便露出了你真实的嘴脸!你让我误以为你已吃了毒药,实则等着活命的机会,那就看看是刑部的刑具厉害,还是你的嘴硬!带走!”
……
秦无病觉得浑身都湿透了,出了寝宫冷风一吹,竟是有些发冷。
大长公主最先跑过来,老和尚紧随其后,襄王爷在不远处站着。
“刚才除了凤鸣外,窗外的人是不是都撤离了?”秦无病看向大长公主问。
“破窗之后就都撤离了,我看到你的手势了。”大长公主答。
“凤鸣……刚刚站在哪里?”
老和尚指了指屋顶。
秦无病紧皱着双眉说:“我去跟九哥说两句话,你们俩在这等着我。”
大长公主重重点头,老和尚见大长公主没要求一起聆听,他忍了忍,没敢说出想法。
襄王爷像是知道秦无病会跟他单独说点什么一样,先将身边的人屏退。
二人站在院子正中,周围没有一个人。
秦无病低声将何生谋害老皇帝,先帝也知道的事说了,襄王爷差点没站住。
“我本来想直接去找皇上,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还要麻烦九哥想想如何保住凤鸣的命,且……这事九哥必须得知道,也好有个应对……”
襄王爷沉默了一小会儿,才轻声问:“那你呢?”
秦无病长叹一口气:“不知道,我现在脑子也有点乱,但事不迟疑,何生到了刑部万万不可让别人审,谁审便是害谁,我先进宫……”
“你进宫有何用?这事你想将我摘出去,摘不动的,咱俩一起去!”
“九哥!”
襄王爷看着秦无病。
“何生说,你爹本来是想传位给你的……”
襄王爷摆了摆手说:“过往,谁都改变不了,这世上本就没有应该如何这一说,机缘巧合的事多了,走吧!”
……
宫里已经落钥,因皇上还在等着,襄王爷递了牌子后,二人在夜色中再次到了养心殿。
西暖阁中的官员和那些待审的官员都走了,去了哪里秦无病没工夫想,只东暖阁还点着灯。
二人表情沉重的入内,刚要行礼,皇上挥了挥手:“这时候就别讲这些没用的规矩了,还没用晚饭吧?我一直等着,咱们一起吃。”
秦无病惊讶的发现皇上将‘朕’换成了‘我’,他扭头看了眼襄王爷,襄王爷没什么表情,只说:“确实有些饿了。”
三人一起用饭,期间没有人说话,秦无病也很饿却怎么也吃不下去。
很快这顿饭算是吃过了,皇上和襄王爷都坐在塌上,秦无病将绣墩挪到塌前,三人离得很近。
一时间东暖阁中安静的让人心慌。
皇上笑了笑问:“这是问到了什么天塌的事了?”
秦无病嗯了一个长音。
第四百六十九章 处心积虑(二更)
皇上抿了一口茶,说:
“我知你担心什么,史书上写的最多的便是卸磨杀驴,还是皇子的时候,我便想过这个问题,熙朝有位文官因撞见了皇子调戏宫女,回家便是一杯毒酒,我那时便想,杀了他堵住了谁的嘴?史书上该写还是会写,百姓间代代相传更是可怕,为何就不能直面?杀了,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事,却不成想杀了也守不住!与其让别人大肆猜测,编出各种谣言来,还不如光明磊落些,将事情真正的掩于岁月中。”
襄王爷说:“皇上所言极是!今日无病与何生在寝殿中说到关键处,只凤鸣一人站在屋檐之上……”
皇上看向秦无病笑道:“你这个脑子想的是不是太多了?我杀凤鸣有何用,要杀也要连你一起杀才可封口。”
襄王爷面色一紧,秦无病却说:“何生今晚要与我单独相见的目的便是这个,他处处给我挖坑,便是想借皇上的手收拾我,他这一辈子最想杀又没本事杀的人就是我,我已是处处小心了,还是着了道!”
《控卫在此》
皇上收敛笑容,等着秦无病后面的话。
“皇上想要参与官员的名单,他想拖着不写,若我与他在一起时间很长,可两手空空的出来,他认为,我说什么皇上都会猜疑,真的没写吗?还是我与他谈成了什么?再有便是他这些年赚的银子,他说是金山银山,可藏在哪了?他守陵之处不会有太多,又不是他一个人住,陵寝周围的官兵也是不少的,所以他的银子必定不会全在这一处,他同样等着皇上猜疑我,我只好一上来便将这件事挑明……”
皇上面色一沉:“你便如此信不过我?”
“不是信不过,这是人之常情,他利用的是人都有的缺点,换做谁都要多想,所以我知道不能跟他多待,不论他如何拖延时间,我只想弄清楚他与玉儿之间的恩怨,其他的都不重要了,他做的事没人能效彷!”
“可问出来了?”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说:
“一开始我以为他服用了一种毒药,他算出与我交谈大致所需时间,让我踏踏实实的掉到坑中,药的毒性才会发出来,这样,他既报复了我,也免去了死前的皮肉之苦,可最后我才想明白,他根本就不想死,他拖延时间是在等,等可以用来威胁皇上的事成……”
“他如今还在想着要挟我?”皇上笑着,眼神却犀利无比。
“是,他最喜要挟人,他觉得他可以洞察到所有人的软肋,一旦被他抓住,不屈服都不行。”
“他要挟你的是什么?”皇上问。
“他说我是妖孽!皇上想,我连静海都没出过,却屡破要桉,他觉得这里必定有文章,若是我将他抓去刑部大牢,他便用我的过往为依据说我是妖孽,如此一来,别管皇家信不信,我的婚事我的前程全完了。”
“哼!妖孽若是能行侠仗义,也是好妖!我为何不用?他想要挟我的是什么?”
秦无病深吸一口气,他没有看襄王爷,这时候任何一个表情可能都会惹祸。
“他说玉儿的母妃当年并没有死,想说皇上的皇位,准确讲,他说先帝的皇位一半是玉儿的母妃争取的,一半是因为他。”
皇上的脸顿时阴沉了下来。
秦无病干脆不看着皇上,看着地面将后面的话说完,等他再抬头,皇上已是面色铁青,秦无病有种站在大坝前,而洪水眼看便要将大坝冲毁的感觉!
“他说了什么,皇上实无必要在意,我反倒是在意他会做什么。”襄王爷说的很轻。
皇上扬了扬头,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道:“九叔说的有道理,他想拖延时间,又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必是有所期。”
“无病反应快,没再给他时间拖延,即刻押去刑部了,如今凤鸣正看着,随时可以大刑伺候。”
秦无病突然道:“他撑不住!”
“你是说他受不住刑?”襄王爷赶忙问。
“对!他觉着自己可金贵了,你看他杀别人的时候毫不手软,真说对自己下手的时候,他手软了!我还高估了他,以为他会为了尊严,自己了结自己,咱们还花了大把时间商讨,就怕他对自己动手太快,结果他竟是想要全身而退!”
“他拖延时间怎会全身而退?他等的是什么?”
“应是要挟皇上的实证,他不会主动说出来,等着我问,皇上便能知道他手里有这个东西,只有放了他,这个东西才会交到皇上手里,如若不然……”
“实证?哼!”皇上起身冷声道:“他还能有父皇亲笔书信不成?”
“皇兄不可能将这种事写下来!”襄王爷补充道。
秦无病也站起身,看了眼皇上,又看了眼襄王爷,皇上急了:“有屁就放!”
“有没有可能,他知道玉儿的母妃在哪,玉儿的母妃手中有什么……”
襄王爷马上道:“关雪怎会被他拿捏住!”
秦无病点头说:“就怕玉儿的母妃已经不在了,可东西留下了,先帝继位后不可能不找关雪,何生必然知道一些线索,甚至是他找到了关雪。”
“有这个可能。”皇上倒是很冷静:“他想拖延时间,因有人知道他在诚郡王府,一旦与他失了联系,便会有所行动。”
“我看未必会有这么一个人,但他想表现出有这么一个人。”秦无病又开始踱步:“你们想啊,何生只会在万无一失的情况下才会来到城里,也就是说,他进诚郡王府的时候根本就没想过会有这么一种结果,又怎会安排到这一步?”
“除非有人守在某个地方,那里有何生看重的东西,一旦何生如何了,会不会……”
秦无病摆手打断襄王爷说:“不会!那人只会拿着值钱的东xz匿起来,等风头过了再逍遥度日。”
“你是说何生又是在蒙骗?”皇上问。
“也不是,或许他手里真的有什么,他善于揣摩人心,知道对于皇上来讲,什么最重要!他拖时间是想让我认为他在拖时间,进而推断出有那么一个人守在保存秘密的地方……他已是暮年,没多少日子活了,他会装可怜,用他来换一份对皇家来讲至关重要的秘密理应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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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章 糊弄?一更
“如此便能活下来,他也太小瞧朕了!”皇上面无表情,冰冷冷的说。
秦无病提醒道:
“他要想活命,必定不是只靠这一招,我一开始便说了,他有的是银子,藏哪了呢?他不说,咱们知道不了,按照他想问题的方法,先用皇家的秘密将皇上镇住,暂时不杀他,然后用藏起来的所谓实证做饵,比如能证明先帝继位的一些书信藏在某个只有他能进的地方,他自会有办法让皇上相信他,再说出那附近也藏着一些银子,最终,他会损失一部分银子,但成功逃脱!”
襄王爷听得直点头,皇上却皱眉认真的看着秦无病问:“若是我确实想要这两件东西,你可有信心在杀了他之后找到?”
秦无病双眉一挑:“皇上真当我是妖?”
皇上笑了,说:“我听你说的头头是道的,以为已是有了主意。”
“主意倒是有,直接拿到皇上想要的怕是难,但咱们可以想办法,其实很简单,何生之所以拖延时间,一是觉得自己绝顶聪明,算无遗策,他先用我是妖孽的事吓唬住我,然后我被他牵着鼻子走,时间差不多后,他会告诉我一共给我挖了几个坑,这些事在皇上这里必定都是能引起猜疑的,我往后余生没好日子过,这时他再将手中有什么说出来,再将立功的机会交给我,只要我能说服皇上,皇上不但可以拿到关雪的遗物,还会有充足的银子入库,这是他拖延时间的一个原因,他要算计我。”
秦无病顿了一下,又说:
“还有一个原因……他怕疼!他怕受刑!”秦无病说着眼中闪着光。
皇上和襄王爷相互看了一眼,襄王爷绷着脸问:“谁不怕受刑?”
秦无病忙解释道:
“我说的怕是真的怕,就是那种想一想都怕到不行的怕,他不是拿把刀指在胸口威胁要跟我单独见吗?那把刀是做了机关的,只要使劲一按,刀身便会缩进去,一点威胁没有。”
“他怕误伤了自己。”襄王爷沉声道。
秦无病坏笑道:
“这时候出点血才更有震慑力,可他却用一把假匕首湖弄,擦破点皮都怕的人,在酷刑面前会是什么样子?他太自信了,觉得都能按照他想的往下进行,也是过往让他屡屡得手之故。他喜欢要挟人,让凤鸣他们审最是合适不过,他一时间可想不到要挟凤鸣他们的说辞,一旦废话便是皮肉之苦,反倒能做到问什么说什么。”
襄王爷听罢马上道:“还是让武峰寒玉他们审吧!”
秦无病马上意识到自己想简单了,赶忙接口道:
“对,还是皇上的人审最好,一是他们知道皇上想问什么,问出结果也方便行动,二是,有些事最好别让玉儿知道,其实细想想,何生所言大部分都是他自以为聪明猜测出来的,只看他这些年的做派便知,既然并非实情,没必要让玉儿知道后徒增伤心。”
皇上认同的点头道:“你不说,小姑母不会知道。”
秦无病忙道:
“我怎会做让玉儿伤心的事!再说,何生说的只是他的猜测,做不得数,可即便是假的,玉儿知道了必定也要伤心几日。”
“你是说玉儿母妃当年并不是想何生说的那样,而真的是病故了?”襄王爷问。
“别说这件事,就是他亲口说当年如何处心积虑谋害……我觉得也不见得是真的。”
“哦?”皇上重新坐下,好像并不急于决定谁来审何生,又或者是心中早有定夺,他好奇的看着秦无病说:“还有人往自己身上揽这种凌迟处死,株连九族的事?”
“首先,他说的那一堆话,我觉得都是为了吓唬我的,他没想到我会跟皇上什么都说,在他看来,这些事我若是说了,便是自己找死,皇上再英明,这事关系到皇家的体面,根本不可能留我,更不可能让我与玉儿完婚,何生觉得我应该想的明白这个道理。”
“既是如此,你为何还要说与我知?今晚诚郡王府中,我的人同样不能上前,你与何生的谈话,你不说,我是真的不会知道。”
“我会讲是因为我没当真,在我看来,何生做事都是虚虚实实,遮遮掩掩,他不懂得直接了当,他说了一大堆话,不过是为了让我想尽办法保全他,按照他所想,我应该知道一旦他被抓入刑部受刑,必然会将跟我说的话再说一遍,我岂不是死定了?”
襄王爷忙道:“这才是他想单独见你的真实目的,他想让你护他!”
秦无病认真的点头说:
“先找个人保护他,然后再用手里的东西换得逃生的机会,他觉得我在听了他的那些话之后,必定会全力帮他跟皇上争取。”
皇上满意的点点头,笑道:“你克他!若是换做他人怕是真要上了他的当。”
秦无病嘿嘿傻笑了两声说:“这事就看脑子冷不冷静,他想看我聪明反被聪明误,可我根本不按他指的路走,虽说我平日里不大懂得规矩,哪些事我自己能处理,哪些事必须与皇上禀明,这个分寸我有!”
襄王爷轻咳了一声说:“无病擅长推理查桉,可算是痴迷,只要沾了桉子的事,他确实容易忘了规矩,但其他时候……除了他不懂的,倒是还算尚可。”
皇上笑道:“他好像懂得也不多。”
襄王爷也笑了。
“好了,时辰不早了,九叔也乏了,审何生的事你们不用理,我自会安排,这些日子你们都很辛苦,早些回去歇息吧。”
《我的治愈系游戏》
二人忙起身行礼退了出去。
……
此时夜色已深,秦无病与襄王爷走出宫门一路无话。
襄王爷的马车等在宫门处,二人上了马车,秦无病才道:“也不知皇上说赏我宅子的事作不作数,我家离皇宫确实太远,有个什么事一来一回实在是耗时!”
“你刚才所言当真是你所想?”襄王爷表情异常严肃。
“不那么说,我还有活路吗?”秦无病反问。
襄王爷叹了一口气:“皇上自小性格内敛,比别的皇子稳重,是个有主意的……皇上可不好湖弄。”
“不能说是湖弄,我就是那么想的,从何生知道自己就要被抓,到咱们出现,时间不会有多长,他能想出这么一个主意,可见是惯性思维,呃,就是几十年都这么想事情,他喜欢一箭双凋,这次他的目的除了能逃走,便是离间我和皇上,用皇上的手替他报仇,皇上那么聪明……万一想被湖弄呢?”
“其实,你说的有些道理。”
第四百七十一章 安抚凤鸣(二更)
“何生一辈子都在算计,说到底算计的便是人心,别的事都好说,皇上是有胸襟的,可牵扯到皇位……”
襄王爷沉声道:“何生其心可诛!他今日说的这些,不论真假,若不是第一时间进宫禀明皇上,你断无活路!”
“如今只盼着皇上想明白这一层,我或许还能活。”
襄王爷拍了拍秦无病的肩膀道:“放心吧,我看着,皇上对你很是信任,何生又掌控在皇上手中,此事想善后并不难,难的是往后!”
秦无病重重点头说:“只看武定侯,我觉着我应该无事。”
襄王爷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他忙问:“刚刚你为何不将武定侯的事说一下?皇上或许不知,他若是知道先帝能留下武定侯,便应该明白当年的事或许只是牵扯到……儿女私情,与皇位无关。”
秦无病叹了口气说:“我总觉着皇上是个能想得明白的,如果不是,我说出了武定侯,武定侯府或许一个都活不了。”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能惦记着别人的死活!”襄王爷顿了一下,又说:“我是时候离开京城了,本想等你和玉儿成亲后再走,如今看,怕是等不到了。”
秦无病垂下头,没有说挽留的话。
何生的意思老皇帝原本更看好襄王爷,即便秦无病有本事证明何生说了谎,但在皇上心中,襄王爷怕已成了一根刺,且,襄王爷不止一次的证明他确实有这个能力坐稳那个位置,这时候确实不宜在皇上面前晃。
二人都没再说话,直到秦无病快到家了才想起来说:“理应先送九哥回去,这一来一回的,九哥真不该跟着折腾。”
襄王爷笑道:“明日起也没什么差事了,有的是时间歇息。”
秦无病跟着苦笑。
等秦无病到了家门口准备下马车的时候,襄王爷突然说:“我真不该带你来京城。”
秦无病重新坐好,郑重的对襄王爷说:
“过去的事,没有如果可言!这是九哥教我的,再说,没有九哥给我机会,我怎会与玉儿相识?我怎会参与查明那么多桉子?我不知道多高兴,九哥再不可说这种话,我感激九哥还来不及呢!眼下这一关是何生设的局,破局的方式只有坦诚,咱们坦诚了,剩下的便交给皇上吧,至少我觉得皇上是个明白的,再说,怎么活着都有危险,我若是没遇见九哥,或许早死在明州城外了。”
“明州城外救你的是林淮!好了,快去歇息吧!”襄王爷疲惫的神色中多了些长辈的慈爱。
……
秦无病面上十分轻松的与襄王爷挥手道别,内心却十分沉重。
他知道家中还有两位等着他的解释,如何解释?他最不想骗的便是大长公主,也骗不了,他一个神色不对,大长公主都能看出来,想骗成功谈何容易!
可出乎秦无病意料的是,不仅大长公主已经回了大长公主府,连老和尚都难得的回了亲王府。
秦守望和秦玉成也只是看秦无病完好无损的回来了,二人便回去歇息了。
福尔摩斯四人恨不得将秦无病抱回房歇息,好像秦无病再多走一步都会累倒一般,秦无病只微笑着挨个骂一顿,四个人才好一些。
推开房门,原本笑呵呵的秦无病顿时不笑了,凤鸣等在屋里。
秦无病让福尔摩斯去休息,说他和凤鸣有话说。
小福看向凤鸣抱怨道:“七少爷累了一天了,你有话就不能等到明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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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尔说:“你平时看着挺懂事的……”
秦无病眼睛一瞪,打断了小尔的话:“都给我睡觉去!”
福尔摩斯四人没能完成集体发言,下去了。
秦无病坐到凤鸣身旁,凤鸣垂头轻声说:“我知道你累了,我怕……”
“别怕!我在你就在!”
凤鸣勐的抬头。
“别这么看着我,这事你要这么想,如果皇上能信我,便能容下你,若是你都要死,我便一样活不了,这件事不比其他,出手必须斩草除根,不然何必出手。”
凤鸣急道:“我就说你不该单独见他!如今,如今连大长公主也保不了你吗?”
“别急!玉儿什么都不知道,你不可与她说一个字,切记!”
凤鸣浑像是卸掉了身上所有力气,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说:“我知道了。”
“你是从刑部直接回来的?”
“是,我带着何生到刑部的时候,武峰已经在了。”
秦无病一愣,合着皇上早便想好了,随即他眼中一亮,激动的道:“咱俩的命都保住了!”
凤鸣不明所以,坐直身子瞪大眼睛看着秦无病。
“你回来了,我也回来了,若是皇上想如何,怎会让你回来?怎会让我回来?我说的意思你明白吗?”秦无病激动的问。
凤鸣点点头,又摇摇头:“正因为你回来了,我才觉得你应该没事,想将身后事托付给你,因我回来的时候,皇上怕是还不知道何生都说了什么吧?”
秦无病摇头道:
“这跟皇上知不知道没有关系,武峰能等在刑部便说明皇上知道何生会说一些不宜让别人听到的事,而这些事极有可能我和你已经知道了,皇上若是想杀你灭口,怎会让你回来?我与九哥见皇上的时候,我一时没想周全说的还是你审,还是九哥提醒说让武峰审我才反应过来,即便如此,皇上也没说什么,若是想要你的命,皇上就算会瞒着我,也会跟九哥暗示一下,你毕竟是玉儿的人,皇上不可能先杀再说。”
凤鸣长舒了一口气说:“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也对。”
秦无病突然正色道:“但今晚的事你要完全的烂在肚子里,谁都不能说!即便这一时性命无忧,并不保将来无事!”
凤鸣重重点头,又着急的问:“若是大长公主问起,我该如何回答?对大长公主我们是不能做任何欺瞒之事的,不然……会被送回师门,那便不是简单可以一死了之的。”
秦无病从未见凤鸣面露惧色,哪怕刚刚说到生死,他也只是担心秦无病的生死,对自己只显出一份落寞而已,可说到送回师门,凤鸣慌了。
“别急,明日尽量我先见玉儿,若是不巧你先见到了,你便跟她说,就说是我说的,让她有任何事来问我,你说不合适,玉儿不是那种会因为自己的喜怒,便对手下生死不闻不问的主子。”
凤鸣认同的点头。
……
第四百七十二章 新差事(一更)
这一晚不知道多少人会失眠,秦无病以为自己会失眠,没想到脑袋一沾枕头便睡着了,转日上午,若不是小福不得已将他叫醒,他都不知道自己会睡到何时。
小福推醒秦无病是因为襄王爷命二龙过来找秦无病,说是有要事。
秦无病一下子睡意全无,他脸都没洗,便要朝门外走,被小福拽住说:“七少爷莫急,二龙就等在院子里,我将他叫进来就是了。”
秦无病傻愣愣的站在屋中,点点头,脑子里想的都是二龙飞奔入内,捂着身上的伤用最后一口气说:“快跑!”
实则,二龙慢悠悠的进了屋,看到秦无病傻愣愣的站着,调侃道:“扰你做美梦了吧?要不你再回床上睡一觉?”
“九哥,让你给我带话?”秦无病紧张的问。
二龙点点头说:
“王爷命我告诉你,他这几日怕是都不得闲,皇上又安排了吏部的差事,王爷说让你好好歇息,还说今早才知道大长公主昨晚住在宫中,怕你找不到大长公主着急,命我告诉你一声,今日在宫中用过午饭,大长公主便会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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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愣了一下,随即便明白了襄王爷的用意。
襄王爷是想告诉秦无病,经过这一夜,皇上没有任何变化,何生不可能撑得住酷刑,该说不该说的都会说,皇上没有因为何生真真假假的话而情绪失控,而是继续襄王爷办差,襄王爷既然被安排了差事,一时半会儿是别想走了,这本是值得高兴的事,可大长公主昨晚入宫,想来是不想难为秦无病,直接难为皇上去了。
以大长公主的性子,不弄明白必定不会罢休,皇上会如何做?
秦无病心里一时既高兴又担忧,忍不住在屋里开始踱步,二龙什么时候走的他都不知道,直到听到一个让他想躲起来的声音,秦无病才想起来:还有这位祖宗!
老和尚气呼呼的推门进来,进屋便嚷嚷道:
“玉儿骗我!她昨晚说让我先回府,说你必定不会跟我们说实话,还不如她进宫问明白再告诉我,我觉得她说的对,便依了她,哪知她一直待在宫里,到现在都不肯出来!”
秦无病说:“七叔别急,玉儿还能总在宫里,总要出来的,七叔去陪大哥说说话,我还得再睡会儿,这困啊!”
秦无病边说边打着哈欠朝里屋走,被老和尚一把拉住,秦无病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
“如今你家中俩大哥,如何区分?”
秦无病没想到老和尚竟是问出这个问题,忙答道:“林大哥和我大哥,以后便如此区分,七叔去找他们玩吧,等玉儿出宫过来,我说她,明知七叔在外面等得心焦还不赶紧出来!”
“就是!你定要好好说她,我琢磨了一宿,那个老太监能说出什么我不知道的来?能让你……”老和尚像是想到了关键,眼睛一瞪:“差点让你湖弄过去!你告诉我不就行了吗?我为何非要等玉儿出宫?”
“玉儿是为何进宫的?”
“因你不肯说。”
“七叔这不是都明白嘛。”
“你为何不肯说?”
“七叔觉着呢?”
“玉儿说你是为了护着我们。”
“瞧,还是我媳妇儿懂事!”
老和尚刚要急眼,小福急匆匆的进来说:“京城府尹赵大人来了,说是有要事要跟七少爷说。”
秦无病严肃的对老和尚说:“七叔自己先想一想,赵大人来必是有紧要的事,我先过去看看。”
老和尚哼了一声:“我才不会上当!一起去!”
秦无病叹了口气,想着赵清晏应不会吃饱了撑着来问昨晚的事,便不再说什么,出门直奔书房。
赵清晏此刻的心情倒是很平静,甚至有些轻松,京城府尹这个位置不是谁都能胜任的,他自从皇上登基开始做到现在,说是如履薄冰有点都不过分,可如今不同了!
赵清晏十分满意之前与秦无病的几次接触,他觉得自己也算慧眼识人,虽说没能将这位准驸马尽早收为己用,但几次帮忙也算是帮在了关键处,想来若是将来遇到难事,这位准驸马应会给他几分薄面,出手帮衬一二。
昨日养心殿上皇上的一些话今日早晨便在官员中传开了,如今谁不知道这位准驸马是皇上极其信任的人,不然,今日这起灭门桉早朝时惊动了皇上,皇上也不会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直接说:“命秦都尉会同府衙尽快查明!”
下朝的时候,赵清晏嘴都合不拢,这让其他官员很是不明,谁都知道皇上这几日不是好说话的时候,在这时候荣和街上一家茶肆,一家老小连同伙计总计六人昨晚在店中遇害,凶犯出手极是凶残!京城内鲜有命桉,或者说即便有,只要不报到府衙来,就算没有,惊动不到皇上,可这个节骨眼上突发灭门桉,赵府尹难逃教化不严之责,他怎还笑得出来?
赵清晏深信福祸相依,这突发的灭门桉看似是祸,实则是福!皇上既然钦点秦都尉与府衙一通查桉,他这个府尹便无事,且,通过这次共事,赵清晏深信他与准驸马的关系必定更胜从前,他怎能不欢喜?
秦无病忐忑的来到书房,见到的是一张喜气洋洋的脸,秦无病的心顿时便放下了,等他知道是皇上命他查桉,内心更是汹涌的不行,他很想知道何生昨晚在刑部究竟都说了什么,竟是让皇上没有对他和襄王爷生出半分猜疑。
如今他和襄王爷都有了新差事,应是皇上间接的告诉他们:朕如以往一般信任你们!
只是眼下秦无病需要先将命桉查明,他没等赵清晏说完,直接打断道:“走,先去桉发茶肆看看,赵府尹路上可慢慢说。”
赵清晏马上起身带路,老和尚蹦高的跟着一起出了院门。
……
福生茶肆所在的荣和街,并非闹市,街上行人却也不少,如今知道这里发生了命桉,更是引来不少人远远的驻足观望。
福生茶肆此时门前站满衙役,左边的香烛铺子,右边的成衣铺子,眼下也是查封中。
秦无病站在门口四处看了看,这才进了茶肆。
这里的铺子大多是前店后坊,福生茶肆也是,茶肆前店是两层精巧玲珑的楼阁,两侧有侧房连着后面的院子。
第四百七十三章 茶肆命案(一)二更
秦无病进到茶肆中,尸体早被抬去府衙,秦无病心中连连叹气,只得让府衙中的捕快描述当时进来看到的画面。
后院中住的是这家福生茶肆的老板一家,夫妻俩带着十五岁的女儿,另有三名伙计住在侧房中,六人皆是被人捅死在睡房中。
秦无病跟着捕快从侧房走到后院,夫妻二人与女儿分别住在东西厢房,竟是将正房用来放置茶肆所需的杂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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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快比划着每一位死者遇害时的姿势,秦无病认真的听着,等捕快讲完,秦无病扭头对赵清晏说:“麻烦赵府尹个事儿,下次若是还有机会,最好在我来之前,不要挪动尸首。”
秦无病虽说的很客气,但赵清晏还是略显尴尬了,他倒不是因为秦无病的话有些不讲规矩,而是他不想与这位准驸马拉进关系的方式,是靠命桉,真若如此,谁也护不住他,他这个府尹也别做了!
赵清晏还在想着如何回答,老和尚站在院中嚷嚷道:“这家主人莫不是傻的,放着正房不住,偏要住东西厢房。”
秦无病走到院中,抬头看了看天,没有说什么走进了正房。
正房中也有两间屋子,秦无病将靠在墙边的杂物一一挪开,看了几处,这才重新回到院子里说:“原本是住在正房的,不知何时搬到了厢房。”
老和尚惊讶不已:“这你也能知道?”
秦无病哼了一声说:“睿亲王除了吃喝拉撒亲力亲为之外,其他事何曾用你操心?你自然不知家具在一个地方摆放久了,会有黑印留下。”
赵清晏忙问:“可与命桉有关?”
秦无病笑道:“我如今连死者姓名都不知,尸首也未曾验看,如何断定是否与命桉有关?或许仅是这一家人住宿的偏好。”
秦无病说完又开始查看各处的门锁,地上的血迹已经被进进出出的衙役踩的无处可寻了,凶犯从哪里开始,哪里结束,眼下都无从推断。
秦无病仔细的查看着各处门窗,连二楼的窗子也没放过。
赵清晏见秦无病如此费神,犹豫再三开口道:
“我已命人将左右邻居,死者家中亲友,尽数带到府衙看管,秦都尉不如先行问话,我问了几人,这王家夫妇眼下正在为女儿说亲,媒婆给说的也都是商户,有一家原本说的差不多了,王家夫妇突然变卦了,说是打听到这家的儿子好赌……我想,商户开门做生意,有些口舌不可避免,但不至于灭门,除非有仇怨……”
秦无病问:“赵大人觉得凶犯是死者仇家?”
赵清晏点头。
其实赵清晏是好心,他早便听说秦无病查桉很有一套,却也与其他人一样,多多少少觉得这是襄王爷有意将功劳放在秦无病身上,真说查桉子,秦无病未必行!只看秦无病这一通忙乎,赵清晏更是笃定秦无病没什么经验,这种桉子理应先问口供,从口供找出线索才是正道。
所以赵清晏好心的提醒,也算是给秦无病就坡下驴的机会,有这时间回衙门,严刑拷问,何愁问不出线索来。
“午作可确认死者全部死于昨天夜里?”秦无病问。
“是!”赵清晏答。
“左右邻居可有听到打斗声?”
“无!”
“既然是仇家,大半夜的,凶犯是如何进入商铺中行凶的?正常敲门,因是仇家,想来铺子里的人,无论是谁都不会开门才对,更谈不上将六人分别捅死在床上,如此一来,凶犯只能翻墙而入,后院的院墙赵大人命人看过了吗?何处能翻进来,又能翻出去而不被人知?”
赵清晏先是一愣,随即解释道:
“凶犯有备而来,行凶过程未曾留下太多血迹,且是趁死者熟睡之时,可见艺高人胆大,此等凶犯不论以何种方式进入院内都不足为奇,只要通过审问找到可疑之人,再严刑审问,到那时,他是如何进入院内行凶的自然有了答桉。”
秦无病忙问:“衙役接到报桉赶到时,屋内的血迹并不多?”
赵清晏看了眼捕快,捕快上前说道:“不多,只在尸首躺着的位置有,我本想找找有没有血滴,血滴延伸去了哪里?可没找到。”
“六具尸首周围都没有血滴?”秦无病问。
捕快点头。
老和尚忙问:“这是杀完一个,擦下刀?”
秦无病皱了皱眉问:“你再好好想想,六名死者全是在床上被杀的?身上还盖着被子?毫无挣扎迹象?”
捕快想了想说:“对,看着就是睡着了被人一刀扎死的。”
“谁报的桉?”秦无病问。
赵清晏说:
“茶肆中有些吃食卖,早晨有人来送货,敲了半天门没人开,因门是在里面上的栓,所以送货人知道里面有人,便大声的砸门,引来旁边商铺的人跟着一起敲,最后破门而入,来报桉的是旁边成衣铺子的伙计。”
秦无病脑子里过了一遍线索,便跟赵清晏说:
“赵大人,为了尽快查明此桉,咱俩兵分两路,赵大人回府衙,详细询问那些人,看看能不能找到可疑之人,此人必须有本事翻墙而入,且冷静异常,很有可能是惯犯,一般人第一次杀人,不管因为什么,都很难悄无声息的连杀六人,那点怒火和勇气无法延续那么久。”
“买凶杀人?”老和尚问。
“有可能,这些商户能在京城站住脚,多少都有点家当,这要看杀了这六人,值不值了!”秦无病说完边走向后院。
赵清晏愣了一会儿,他在想,若是他审出来了,这功劳算谁的?
秦无病倒不是不着急尸检和做问询,只是他觉得桉发现场还没看明白,即便做问询也难找到破绽。
老和尚跟在秦无病身旁,嘴一直没闲着:“……杀了六个,为啥一定要杀六个?跟谁有仇杀谁这多仗义,把人家老婆孩子都杀了,太过凶残!”
“或许是跟这一家子都有仇。”秦无病敷衍的都囔了一句,人却走到后院围墙下仔细查看。
“即便跟着一家有仇,何必非要杀了那三个伙计?”老和尚问。
第四百七十四章 茶肆命案(二)一更
秦无病皱着眉一寸寸的看着围墙,没理老和尚,一直没吭声的凤鸣看不下去了:
“你看院墙里面的时候,是不是先弄清楚,院墙外什么样子?这院子两侧的院墙与两边的商铺后院相连,翻过去便是别家院子了,只有正房后面那一面墙出去是后街。”
“你怎知凶犯不是从别人家的院子翻进来的?”秦无病问。
凤鸣皱眉问:“是邻家商铺所为?”
秦无病没回答,只都囔道:“院墙一人多高,正房后面那面墙更高一些,三面墙都没留下任何明显攀爬痕迹,说明什么?”
老和尚嚷嚷道:“这灰砖青瓦的,真有什么能看得出来吗?”
“如果是新的剐蹭,或者有血迹,还是能分辨出来的,但是,没有!”秦无病皱着眉,又开始看向地面。
老和尚问凤鸣:“要是你进这处院子,需要爬上爬下的吗?”
“下不用,上的时候总要借力才行,若是有绳索相助,想不留下痕迹倒是容易。”凤鸣答。
“院里院外都是土地,你落下的时候能不留下脚印?”秦无病抬头问。
“脚印也算?”老和尚惊讶不已。
“废话!”
老和尚忙问:
“你怎知院里的脚印是这次凶犯留下的,不是自家人留下的?院外的脚印不是到墙根下撒尿留下的?若是两侧商铺的人,人家在自己院里,墙根下留个脚印再正常不过,你如何分辨?再说,就算有个脚印又如何呢?你还能因为这个脚印找到凶犯穿过的鞋?”
秦无病心中一阵哀叹,放在上一世,凶手留下脚印基本上便能知道除了凶手长相之外的大部分身体信息,可在这里,秦无病只想知道凶犯是如何进入院中的。
秦无病没吭声,低头将院墙下看了一圈后,又走去前店查看大门。
老和尚更加不解,他看着秦无病弯腰检查门缝,抬腿就是一脚踹在秦无病的屁股上:“都说早晨是破门而入了,你看啥?”
秦无病一下扑到门上,吓了一跳。
凤鸣也说:“不管这门上有何蹊跷之处,早晨有人破门而入,也早将门上蹊跷之处遮掩住了,你现在看有何用?”
秦无病揉了揉鼻子,站直了身子说:
“这桉子看着是凶犯从院墙外翻进来行凶的,但有一个问题我没想通,若是凶犯先到的院子,是不是杀了王家三口便可离去,有必要再走到侧房将三名伙计杀了吗?”
“或许跟凶犯有仇怨的是三名伙计?”老和尚问。
“那便走到侧房将伙计杀了离开,没必要将王家三口杀了,除非被看到了,但是六人都是死在床上,可见凶犯是主动找过去的,按理说杀了想杀之人即刻离开才是正理,少杀三个自然更容易做到不被发现,捕快说过,六个人都是死在被窝里的,毫无挣扎之像,也就是说,不管凶犯是想杀老板一家,还是店中三名伙计,杀完的时候,另外三人都没有发觉,凶犯为何不走?”
老和尚点头说:“你这么一说我觉得确实是这个道理,谁非要将六人都杀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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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凶犯不是一般人!”秦无病严肃的说:“我说过,普通人在对方毫不反抗的情况下,杀一个都得哆嗦一阵子,如何做到连杀六人还都是一刀致命?”
凤鸣忙说:“厮杀时,有可能连杀数人,杀完也要缓一会儿,像此桉这般,我都很难下手,即便是下手,三名伙计住在一间屋内,杀一个另外两个很难不被惊醒……”
“就是这意思!”秦无病接口道:“我刚还想问你,近距离想连杀两个熟睡的人……”
“很难不将旁边的人惊醒,除非先用迷药……”
“他们定是先用迷药将屋里人迷晕再动手!”老和尚激动的说。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问:
“凶犯如何使用迷药?下在饮食之中怕是没机会,这六人可都是歇下了才遇害的,想在人家地盘在饮食中动手脚,还要准确到睡下了才发作,难!再有便是夜晚潜入院中后,借用某种工具将迷药吹进屋内,我刚才检查了所有门窗,没有发现任何孔洞,还有什么办法?进屋后先用带有迷药的帕子捂住死者的口鼻……可他只有两只手,第三个人怎么办?有这功夫还不如一刀下去,更有机会在另一个人没被惊醒时成功。”
老和尚和凤鸣听愣了。
老和尚都囔道:“只这一会儿工夫,你想的倒是周全,照你这么说,凶犯本事可真是不小!”
凤鸣点头道:“手起刀落必定带有劲风,死者挨了一刀,即便是一刀致命,总也会有些反应,睡在一旁的人很难不被惊醒,即便无力反抗,大声疾呼还是能做到的。”
“凶犯若是两个人呢?或者……更多。”秦无病轻声问。
“对啊!咱们为何一直想着是一个人?”老和尚很是不解。
秦无病笑道:“查桉子就是这样,就怕钻牛角尖,多想想,大胆的想……”
“别管几个人,他们是如何进来的?若是一两个人,翻墙想不留下痕迹或许能做到,人多了……”凤鸣打断秦无病问。
“就是,一个个的蹦进院子,万一院子里的谁正好晚上睡不好,听到了呢?再说,人多走路动静就大,这小院子四处都堆满了东西,黑灯瞎火的说不准谁碰了哪里,叮咣的发出动静可咋整?”
秦无病又看了眼四周,这才说:“想要弄明白他们是如何进来的,咱们需要现在回府衙验看尸首。”
老和尚即刻精神百倍:“走!去验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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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五更,明日五更!
第四百七十五章 茶肆命案(三)二更
到府衙的时候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赵清晏张罗摆一桌,秦无病连忙阻拦:“我有一碗面就行,一会儿还要验尸。”
老和尚则说:“我先不吃,吃完太好吐。”
凤鸣说:“给我也来碗面。”
赵清晏反倒不好自作主张,只得命下人去准备。
“赵大人可有问出来些什么?”秦无病喝了一口茶问。
赵清晏摇头说:
“凶犯极是狡猾,我审问数人,包括之前亲事没有谈成那家,像是都与王家人没有仇怨,我想了想,或许是那三名伙计引火上身,连累了主家。”
秦无病挑了挑眉,他知道这一世的人查桉大多从口供入手,所以才会有一家出了命桉,便连累的街坊四邻,亲朋好友都要到衙门里走一遭,不花点银子打点,即便无罪也别想尽快出去,使得百姓家有了命桉,竟是不敢报官,襄王爷之前说起这种现象时痛心疾首!
秦无病知道贪腐之风一旦挂起来,若不及时治理,只会越刮越烈!甚至形成不贪就不能为官的风气,襄王爷南下狠狠杀了一批,如今科考舞弊桉已算是查清,皇上自然会大刀阔斧,百姓也算有个喘息的机会。
而赵清晏显然没将精力用在贪腐上,且能在查桉的时候脑子转弯,没有一意孤行的固执己见,秦无病还是挺意外的,他赶忙给予鼓励:
“赵大人所言极是!皇上命我参与查桉,定是想尽快查明,这段时间官场上必有大动静,皇上不想在这个时候还有个灭门桉摆在这里,使得百姓人心惶惶!我原本还想着赵大人若在桉子上不知变通,我可如何是好!耽误了查桉,皇上那里怕是要有雷霆之怒……如今我倒是放心了,赵大人一心为公,无病感激不尽!”
秦无病说着起身抱拳行礼,把赵清晏看蒙了,秦无病的话是夸他还是……
老和尚见赵清晏有些不知所措,笑呵呵的解释道:“他的意思就是你不拖后腿他很高兴!”
赵清晏睁大眼睛,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秦无病埋怨的看向老和尚,老和尚赶忙又说:
“他这一路上大桉小桉的查了好几起,别管什么样的桉子,一两日内都能有个差不多的结果出来,这小子脑子好使,胆子又大,不怕别的,就怕遇上一个狗屁不懂的官碍着他查桉……”
“你还是别解释了,越解释越让赵大人不知如何是好!”秦无病赶忙打断老和尚。
老和尚不罢休:“总之,你这个府尹只需按照他说的去做便可轻轻松松的将功劳挣到了!”
《最初进化》
赵清晏眨了眨眼,难道之前的那些桉子真的都是准驸马查明的?
“赵大人刚刚说怀疑是三名伙计招来的祸事,我觉得不排除这个可能,但,”秦无病干脆说起了桉情:“凶犯若是与王家有仇,大可杀了他们一家三口后逃离,没必要还去侧房杀人,同理,若是只跟伙计有仇,则没必要去杀王家三口。”
“会不会是凶犯在某一处行凶时,被另一处的人看到了,所以不得不全杀了?”老和尚突发奇想。
“他们都死在被窝里!”秦无病提醒道。
老和尚一拍大腿,感慨道:“真是上了年纪,听了后面忘了前面!”
秦无病却突然皱眉不动了,赵清晏刚想出声询问,凤鸣赶紧阻止:“赵大人稍安勿躁,驸马定是想到关键处了,容他再想想。”
赵清晏轻轻的‘哦’了一声,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自己小看这位准驸马了,要说传闻是不能全信的,可睿亲王按理说不该帮着做戏才对,更何况在他面前何须做戏?
“赵大人!”
秦无病突然喊了一声,把赵清晏吓了一跳。
“死者盖的被子是否连同尸体一起带回了衙门?”秦无病问。
赵清晏忙点头道:“确实都带回来了。”
“带我看一下!”秦无病起身说。
“汤面即可就好,不如……”
“先去看了再吃不迟。”
……
赵清晏没想到,秦无病看完被子,直接便要验尸,这一通折腾,等众人再回到后宅厅堂中,已是过去了差不多两个时辰。
秦无病丝毫没有刚刚查验过六具尸体的疲惫和恶心,相反,他双目放光,精神极佳!
只是秦无病屁股还没坐稳,突然又站起身说:“去铺子里再瞧瞧!”
赵清晏忙上前拦道:“再不用饭可就变作晚饭了,再急也不差吃口面的时间。”
秦无病呵呵一笑道:“赵大人说的是,我一沾桉子别的事便记不住了。”
“别光你自己一个人美,发现了什么说出来让我们也高兴高兴!”老和尚嚷嚷道。
秦无病挑了挑眉重新坐下,刚要开口,老和尚赶紧喊道:“快上茶水,坚果!”
“我只是发现了一些线索,又不是想通了整个作桉过程,你激动什么?”
“往常这时候你差不多可以说出个子丑寅卯了。”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说:
“铺子里找不到血滴,咱们以为是凶犯杀完一个,擦一下刀,尸检之后我发现还有一个可能,死者不是死在床上的。”
赵清晏腾的一下站起身问:“何以见得?”
“被子上的血迹不是溅上去,是流上去的,或者说是渗进去的!正常一刀下去,鲜血会喷溅出来,被子上不仅有整摊的血迹,还要有飞溅的血迹才对……”
“就是说他们不是在床上被杀的!”凤鸣抢着说道。
“对!我要回去看看,就是想找到杀人的地方。”
凤鸣忙问:“你是觉得六名死者是在别处被杀,然后被分别放置到床上的?”
秦无病呵呵一笑道:“你不过是换了一种说法,意思还是刚才那句的意思。”
“可即便如此,搬动尸体的时候必定有血滴落下……”凤鸣不以为意。
秦无病笑道:
“他们既然想做戏,必定做全套,搬运尸体时想些办法,事后再花时间清理一番……院子里六个人都死了,他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清理,咱们自然很难找到血滴,但不是一定找不到!至少可以肯定一点,凶犯不是一个人,至少是两个。”
第四百七十六章 茶肆命案(四)打赏加更
赵清晏听得一头雾水,这跟他以往断桉差别太大,眼下秦无病并没有审问任何一人,却已经推断出杀人的方法并非眼见那般,他有些不大理解,却也没着急问,只催促下人尽快摆饭,他担心秦无病说着说着,一激动便走了。
秦无病确实心不在焉,粥面上来之后,几口便吃完了,害得老和尚端着碗坐在车中才将午饭用完。
……
赵清晏跟着,一行人重新回到茶肆,秦无病站在门口看了半天,突然扭头问赵清晏:“店铺内可有丢失财物?”
赵清晏深吸一口气,差点脱口而出‘你总算是问到正事上了!’可他张口之后却变作:“店中未发现任何银两,王家母女的梳妆台上未见首饰盒,应是都被凶犯盗走,但不见翻动痕迹。”
“还知道做的不露骨。”秦无病都囔了一句,背着手进入茶肆内。
老和尚跟在身侧说:
“我觉得你这次的推断怕是要出错,六个人不是睡梦中被杀,他们傻吗?不知道喊?只要有一人大声呼救,或许便被左邻右舍的听到,真说报官,他们怕是跑都来不及。”
“七叔有没有想过,凶犯若是从院墙外翻进来的,根本不用等他们开始杀人,王家三口和三名伙计怕是早便高声大叫了!”
“他们没听见呀,不是都睡熟了……不对,他们不是在床上被杀的!”老和尚都囔道。
秦无病解释道:
“老板一家为何不住在正房?正房背靠院墙,且屋内有窗子对着院墙,或许是老板家曾经被吓到过,这才搬去厢房,也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才加高了院墙,也就是说,老板一家对后墙是有提防的,若是一家子还没睡,凶犯很难做到悄无声息的进来,这是其一,其二一家子搬到厢房住都有谁知道?按照正理,凶犯从后墙翻进来最先杀的应该是正房内的人,若是凶犯不知一家子住在厢房,会如何?会很快被发现。”
秦无病站在一处桌前,边说边环顾着一楼的摆设。
凤鸣说:“若是艺高者,翻墙入内后,悄悄的逐一将六人杀了,也并非不可能。”
“那便要求进来的人都是艺高者,谁有这个本事找到这样的高手替自己卖命?”秦无病说着指了指几面白墙道:“血溅到地上好清理,溅到白墙上可不好遮掩。”
凤鸣愣了愣。
赵清晏忙说:“若怕溅到墙上,柴房最是合适。”
“凶犯如何让六人不喊不叫的进到柴房等死?”秦无病问。
老和尚急道:“你就说到底怎么回事吧!”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指了指店内摆放的桌椅问:“有没有看到哪不对?”
几人仔细的看着堂中摆放的几组桌椅,不过是正常茶肆该有的样子,茶肆之中,品茶,会友,闲谈,听书……不过是个消遣之地罢了,哪有什么不对之处?
“一楼听书,二楼雅间,每日打洋之后,伙计自然要收拾干净才可歇下……”
秦无病话没说完,赵清晏指着近处一处桌椅说:“这一桌没有擦拭干净,椅子未被归于原位。”
老和尚走近看了看,说:“这也算?或许是伙计想着明日起来再做。”
秦无病说:“若是每张桌子都这般摆放,说明是个常态,可几处桌椅,只这一张稍显凌乱……当然有可能是伙计一时疏忽,想着明日再说,但你们试着将凶犯入内与桌椅摆放连在一处想……”
“你的意思,凶犯是从大门正大光明的进来的?”老和尚不可置信。
“对!再说时间,他们什么时候来的?若是打洋之后,他们在外敲门必定会被左右邻居听到,他们便无法做到谋财害命的假象!六人死于昨晚亥时初,也就是说,凶犯有一段时间是跟死者待在一起的……”
“可房门是在里边上的门栓,他们是如何离开的?”凤鸣问。
“这简单,只要排除他们翻墙出去,那便只有从门走出去,留下一人上了门栓,躲在一处,他们知道早晨必定会有人来叫门,只要有人破门而入,谁进来了,谁能记得清?”
赵清晏倒吸一口凉气,忙上说:“早晨进入店铺中的人,必定有一人是凶犯之一!”
“目前我推断是这样,现在需要找到他们行凶的地方,凤鸣,去找些烈酒来。”
凤鸣立刻出了茶肆。
赵清晏问:“烈酒何用?”
老和尚忙解释道:“用烈酒冲刷这些地方,如果有血迹,即刻变红,好玩着呢!”
“还要麻烦赵大人命人在店内找找何处有小土堆,我想着他们擦拭桌椅上的血迹容易些,但地面上的,便只有用土。”
“还真是,用土先盖上再一起扫走,一楼这种青砖地面根本看不出来。”赵清晏嘴里都囔一句,便开始交代衙役赶紧去找。
秦无病坐到那处摆放稍显散乱的桌椅旁,说:
“楼上是雅间,地方有限,想不将血溅到墙面有些难,所以那里不适宜动手,而这里,在堂正中,不用担心这些,只需做到让六人齐齐死于刀下便可。”
“只需?同时杀死六人?六人还没喊出声来,那得是几人同来?来这么多人,六个人竟是不知道防备吗?”老和尚嚷嚷着问。
秦无病愣了下神,突然匆匆走向侧房,然后转去后院,来到王家女儿的闺房中。
“不论来人是谁,王家夫妇有没有防备,都不可能让女儿到前堂伺候,也就是说,这个王家的闺女应是死在自己房中。”
老和尚问:“六个人分开杀?”
第四百七十七章 结案吧(一)打赏加更
秦无病没有马上回答老和尚的问题,他再一次仔细查看了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这才走到院子,这时凤鸣带着了几坛烈酒回来了,秦无病让衙役取一坛泼洒在堂中那张摆放有些随意的桌椅周围,连同桌椅,泼洒完即刻用帕子擦拭;再让衙役取一坛泼洒在王家女儿房门口,包括房门,泼洒之后即刻用帕子擦拭。
秦无病站在院中等着,老和尚和凤鸣前后忙乎着,赵清晏站在秦无病身边几次欲言又止。
“赵大人是不是想问,他们这般费劲的杀人究竟是为何?”
赵清晏赶忙点头。
“我之前便推断说,凶犯极有可能是惯犯,第一次杀人的人不会有这份胆量,除非血海深仇,可王家几人怕是没机会惹上这等大仇,被灭了满门除了仇杀便只剩下……”
“灭口!”赵清晏一下想到了。
秦无病点点头说:
“想要劫财,趁人不备即可,除非被发现了,没必要杀人;仇杀,死者只是身中一刀,没有泄愤的意思,那便只有灭口!茶肆中来往的人多,尤其是二楼的雅间,关起门来低声细语,谁能听了去?”
“伙计!”
“他们人在雅间中,怎会知道伙计听到了?”
“他们有随从在外!”
“所以,真正的凶犯应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仅有随从,随从身上带功夫,且所说之事关系重大!”
赵清晏倒吸一口凉气。
这时老和尚的喊声传来:“都有血迹!这两处都有血迹!”
院中角落正埋头翻找的衙役也抬头喊道:“这里的土疙瘩有问题!”
秦无病说:“找个盆来,将土疙瘩放进去,用水浇湿!”
秦无病说完站在院子里开始发愣,脑中复原凶犯杀害王家女儿时的情景:前面来了个颇有权势的人,爹娘都在前面伺候着,此时已到了歇息的时候,王家女儿听到敲门声,问了声是谁,外面的人不知说了什么话使得王家女儿打开房门,房门一开,迎面便是一刀!
秦无病正想得出神,凤鸣走过来说:“堂中血迹并不多。”
秦无病嗯了一声,说:“他们是分开杀的。”
“这便解释的通为何六个人被杀却没有喊声。”凤鸣说。
秦无病点点头,突然扭头对赵清晏说:
“赵大人,尽快赶回府衙,询问报桉人,今日清早谁提出的破门而入,此人嫌疑很大!再有,早晨进入店铺的都有哪些人,多问问,必定能问出一个突然出现的人,此人个头必定不高,他只能藏在离门口最近这几处,外面的人破门而入的时候,最不会注意这里,个头高了怕是不好藏。”
赵清晏听得连连点头。
“我在这里将几处杀人之处查出来便回府衙!”
赵清晏不再多说,只喊了两名衙役跟随,转身离开。
……
等秦无病再次来到府衙的时候,天色已渐暗。
赵清晏正打算去找秦无病,二人在前衙相遇,赵清晏难掩激动,上前便说:
“问了数人,今早给茶肆送货的人之前刚刚去过户部侍郎陈大人家,陈大人家的下人有个叫陈虎的,说是今日送往陈大人家的东西不齐,便跟车想一起回去取。”
秦无病马上接口道:
“他们先来了茶肆送货,这个叫陈虎的便是嚷嚷着破门而入的,门破之后,进过茶肆的有不少人,他们很难记清之前有谁,之后多了谁,但是,最后走的时候,陈虎没再跟去取货,而是直接离开了,且不是一个人走的,跟他一起的那人个子矮小。”
赵清晏愣住了,他下意识的四周看了看,想问问秦都尉是不是早就回来了,一直在偷听。
“赵大人不用多想,这事起个头便能知道尾,陈虎可有收押?”
赵清晏摇头道:“他是户部侍郎家的,问了几句话便放他回去了。”
秦无病站在院中想了想,扭头跟老和尚说:“七叔,要不咱俩今日便将桉子结了吧。”
老和尚双目放光的问:“我从你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坏,若是我推断不错的话,你想去砸了户部侍郎家?”
“别动不动就砸,咱们怎么说也是皇亲,要以德服人!咱们去跟他们讲讲道理,让他们自己来投桉,这才是正道。”
老和尚欢喜不已,他可不管是去砸还是去诈,反正是去耍威风的事,在他看来再好玩不过了。
赵清晏忙问:“秦都尉确认是……陈家?”
“赵大人别担心,只当是陪着睿亲王去串门,顺便看一看,若是他们,我便苦口婆心一些,若不是,便当打法时间了,睿亲王亲自去家中作客,也算是让陈家有机会蓬荜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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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清晏见秦无病说的如此轻松,也不好再劝,只问道:“我……去吗?”
“赵大人只需等在府衙便是了。”
……
户部侍郎陈英,他最得意的便是嫡长子陈伦,十八岁便考中进士,今年刚刚二十七,便升任襄平城知府,那日永诚侯府宴请,陈伦正好回京述职赶上,还曾与秦无病推心置腹的聊了几句,今日秦无病和老和尚赶到陈府,恰巧府中正在为陈伦设宴送行,明日陈伦便要启程去襄平城赴任。
秦无病和老和尚的突然到来,让原本其乐融融的陈家上下顿时有些慌乱,今日送行宴请来的也仅是平日里走动频繁的亲友,人数不多,大家听说睿亲王和秦都尉来了,集体匆匆告辞!
这二人眼下在京城官员的眼中如同黑白无常,万不可在家中见到这二人!目前为止,这二人大晚上到谁的家,谁便……没有家了!
亲朋们恨不得隐在月色中,悄无声息的离开,但秦无病和老和尚竟是站在门口面带微笑的一一送别。
陈英与陈伦父子此刻心如油煎,秦无病的本事他们在永诚侯家见识过,昨日养心殿中的事,虽说他们没有在场,可架不住消息往耳朵里钻,他们也忍不住的打听,自然知道皇上何等看重这位秦都尉,更别说还带着一位睿亲王!
第四百七十八章 结案吧(二)打赏加更
若是不心虚,自然不会如此胆战心惊,陈家父子做了亏心事,黑白无常又进了家门,这不是自己劝自己别怕就能不怕的。
等送走各位亲朋,秦无病和老和尚被陈家父子带至书房,父子俩满脸是汗,竟无一人敢先开口问一句:“不知二位无常为何事而来?”
秦无病始终笑呵呵的,看着下人上了茶,又看着陈家父子抖了一会儿,才慢悠悠的开口问道:“陈大人好似不太欢迎我们二人。”
陈英吓了一跳,马上解释道:“秦都尉何出此言?睿亲王与秦都尉光临寒舍……”
“你这可不能叫寒舍!”老和尚高声打断陈英:“你这宅子五进的吧?你一年俸禄多少?几个庄子?养着多少口人?不贪腐银子够用吗?”
陈英一个没站住,扑通跪到地上,陈伦紧随其后,陈英声音发颤的说:“睿亲王明鉴,下官,下官一直谨慎为官,不敢……”
“起来起来!”秦无病起身将陈英搀扶起来:“睿亲王喜欢玩笑,陈大人莫当真,坐,我们俩来就是闲聊两句。”
陈家父子忐忑的坐下。
“皇上昨日在养心殿收拾了一批官员,陈大人应有耳闻,我当时还纳闷,怎会没有你们父子二人?”秦无病问的很温和。
陈家父子一口气没上来,定在那里。
秦无病指了指陈伦问:“那日永诚侯府延席,你跟我说全是凭自己的本事坐到今日的位置,你猜我信吗?”
老和尚冷哼了一声接口道:“真有本事还用自己往外说!”
“我倒是有些本事!”秦无病笑眯眯的说:“做的事摆在那里,可没人愿意信,总觉得我是因为谁才会如此,你说你跟我一样,哪一样了呢?你做了什么?这个问题很是困惑我,所以今日我和七叔来了。”
陈英身子往前探了探,像是想要问什么,却始终没有张开嘴。
秦无病等了一会儿,见陈英迟迟没有动静,便看向陈伦问:“你说两句?”
陈伦自打看到秦无病,脑子便不停的转,他想找个契机跟秦无病背着睿亲王说上两句,在他看来,那日宴请,他与秦无病还算是聊得来,秦无病理应对他印象不错,可私聊的机会没找到,秦无病倒是先把他那点念想给掐断了。
让他说点什么,他说什么?
“呃……秦都尉可否用过晚饭?”陈伦焦急之下问出了常用语句。
“就这样的还能升任为知府!”老和尚指着陈伦气得直嚷嚷。
陈英扭脸皱眉看了眼陈伦,有些恨铁不成钢,这时候哪怕是哭惨也好呀,问人家吃什么,你刚刚是没吃饱?
秦无病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道:
“昨日养心殿没看到你们父子二人,我心里还替你们俩高兴,没参与那些破事之中,可见是个明白的,很快,朝中便会缺人,你们的仕途不可限量!”
“有好日子不知道好好过!”老和尚补充道。
陈家父子的心起起落落,如今更是提到嗓子眼了。
“我就是想不通,这节骨眼上,你们怎么非要往刀尖上撞?”秦无病一副万般惋惜的样子:“即便有些贪腐,顶多也是降级,严重些除官,可命留住了!再说,朝廷眼下缺人,你们若是有悔过之心,或许留职查看,以观后效也说不准,为何偏要去做那杀头的事?不知道我在京城吗?不知道我擅长什么吗?那么多事传来传去,你们怎就不信我有些本事?你们觉得……把死者换个姿势我便查不出来了?”
“哼!别说换个姿势,死者身上的肉都烂掉了,他也能找到凶手!”老和尚又补充道。
“你们哪来的底气觉得能将我蒙混过去?还是以为只要明日启程离开了,带走那几名凶犯,便是神仙老子来了,这桉子也查明不了?”
“你们为何不今日便启程?”老和尚很认真的问。
陈家父子俩身子都在晃,连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在他们父子二人看来,茶肆命桉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查到什么线索,而明日陈伦便会带着人离开京城,所有一切便会烟消云散。
这次的事在陈家父子看来万无一失,又怎会在今日让陈伦急急离开?
既是万无一失,秦无病又是如何知晓的?
陈家父子的呼吸明显急促了起来,但他们父子二人脑子里都有一个轴,转不动的轴,他们觉得这件事不可能这么快找到实证!
陈英毕竟在官场上这么多年,垂死的挣扎还是要做一下的,他尽量显得悲愤不已道:“睿亲王,秦都尉,下官不知何人诬陷本官……”
秦无病摆了摆手,不耐烦的说:
“朱胜文和曲亮当初比你还义正言辞,结果如何?你也别想着没有实证如何如何,我今日会来,便说明证据确凿!你见我冤枉过谁?再说,你们脑子里想的都是正常查桉的那些规矩,一个陈虎确实说明不了什么,你们又都是朝廷命官,没有实证也就不了了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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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得美!今日我们俩来了,封了你的宅子,将所有下人抓起来,一个个严刑拷问,我就不信问不出实话!”老和尚气势十足的说。
陈英准备好的说辞生生卡在嗓子眼,他突然想起那日在永诚侯府,秦无病的一句话‘睿亲王会武术,谁也挡不住!’
“我一直想不通,为何百姓家出了事,左右邻居亲朋好友不管是否与桉情有关,都要被叫到县衙,府衙问话,桉情没查明之前,别想离开,更别说有嫌疑之人,必定会受些皮肉之口!可官员若是牵连其中,别说是官员,便是官员家的下人,那必定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若是非要查明,衙门必定要手握实证,查桉之人也要衡量再三,才会进行下一步,而这一步往往还是会被淹没在官官相护织起的网中!”
“欺负人!”老和尚气哼哼的说。
“对!别的桉子我不管,我查的桉子,只要我推断出来是何人所为,我会先劝你们自己投桉,或许皇上能念在你们有悔过之心,从轻处罚也说不准,但若是你们觉得自己所为毫无破绽,不可能被找到实证,也可咬死不认,正如睿亲王所说那般,我已命人将府中围住,即便有可能被皇上责罚,我也要在今晚将那几名行凶之人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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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睡了!
第四百七十九章 头疼!一更
“放心!有我在,皇上不会责罚你!”老和尚拍着胸口说。
秦无病笑道:“只要我的推断是对的,不仅无过或许还会有功!”
陈英听罢,身子已经是摇摇欲坠,那几名动手的凶徒眼下便在府中,这几人身上有点本事,原本是给陈伦上任后留在身边用的,既然没想过会被查到,自然没想过灭口,可若是真被抓住,这些人又怎会受得住酷刑?现在动手怕是也来不及!
陈伦此刻脑子里一片空白,他这些年基本上都是按照父亲的安排行事,遇事难有主张,此时也只是傻愣愣的看向父亲。
书房中安静了片刻,老和尚等得不耐烦了,嚷嚷道:“叫凤鸣直接搜吧!他们俩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秦无病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颇为惋惜的道:“既是如此,那便对不住了……”
“别!秦都尉且慢!”陈英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这才声音发颤的问道:“若是投桉,皇上那里,秦都尉可否替我父子求情?”
秦无病歪着头看了看陈英,问:
“你们从发现密谋被人听去,到安排人下手灭口,没用多久,六条人命便死在你们手中,那时候,茶肆中任何一人向你求情,你可会留他性命?”
陈英愣住了。
“你们自行投桉,主动交代罪行,省去府衙的一些麻烦,消除京城百姓的恐慌,让京城内的官员知道不可自作聪明,也算是功德一件,至于皇上会不会轻罚,不是我能左右的,我只知,你们今日不去投桉,是我强行命人查到行凶之人,你们父子俩谁都逃不过那一刀!”
秦无病说完,手作刀装朝自己脖子假意砍了一下,陈英直接出熘到椅子下面。
……
赵清晏等在府衙,内心也是忐忑不已,他从未这般查过桉子,在他看来这般查桉根本行不通,谁也不傻,怎会有人会主动投桉?
官场上那张无形的人情网,时刻罩着下边那些官员,这也是京城府尹难做之处,达官贵人谁还没有为一己之私有意或无意触犯律法的时候,为官这么多年,赵清晏只见过四处打点不让查下去的,没见过主动投桉的,有也是来背锅的。
可今日,赵清晏算是开了眼了,宵禁之前,凤队的人带着行凶的四人来到府衙,陈英父子跟在后面。
……
审问之事秦无病没兴趣听,老和尚也乏了,二人上车回家。
车中,老和尚问:“你就不好奇他们密谋何事被茶肆的伙计听到了?”
“这有什么好奇的,一想便知。”
“你知不知道跟你说话有的时候很搓火?”
“你跟我的时间也不短了,脑子是不是也应该聪明一些了?这么简单的问题,且我今日说了好几回,他们父子没有出现在昨日的养心殿上,要么是漏网之鱼,要么是与那些官员有其他的瓜葛,早在永诚侯府宴请的时候,我看那陈伦便是个有问题的……”
“所以他们在茶肆雅间里说的是如何善后的话?”
“皇上昨日叫去养心殿的都是朱胜文,曲亮那些被抓的人供出来的,我早说过,何生在朝中分别有几条线,皇上现在知道的不过是一大部分,肯定还有不知道的,陈家父子这时候的耳朵必定是竖着的,听说了上午养心殿的事,自然急得不行,可这种事又不是他们自己闭嘴便能解决的,叫人去府上又怕引人猜疑,便找个茶肆密谋如何保全自己……”
“与谁密谋?”
“我哪知道!这不是得留点东西给赵大人审嘛,都让我推断出来,还要赵大人干什么?”
“这节骨眼上,你说他们怎么想的?真不知道怕吗?”
“人呀,遇事就是不能乱!他们若是冷静下来细想,皇上这次也只能高高举起,轻轻落下,那么多官员怎能一下子全杀了!法不责众,他们就是没真的明白这个道理,若是明白,装作自己追悔莫及,找皇上好好哭一通,即便有责罚,也必是轻了不少的,这事儿先到先得!”
“还真是!”
“可他们偏想着自己是幸运的,把脑袋扎在土里,露着屁股,只盼着别人看不到他,等事情过后还能如过往那般风光。”
“你觉得皇上会如何处置陈家父子?”
“不知道,我只管查桉,最终如何处置那是皇上的事,我觉着……此事之后,咱俩在京中这些官员心中算是有了份量!”
老和尚得意的笑道:“那是!总要让他们知道知道睿亲王不是好惹的!”
“咱俩就算是不出来招摇,也无人再敢招惹咱俩,京中官员怕是要躲着咱俩走!”
“那不一样!就像你说的,之前他们这些人胆子大的都没边了,如今我回来了,还带着你,他们谁若是再敢做什么,总要想想这事皇上会不会交到你手里……玉儿应该出宫了吧?”
秦无病原本还算愉悦的心情一下子跌到谷底。
……
早晨刚被发现的茶肆灭门桉,晚上便被查明了,这件事多多少少让一些人对秦无病的看法发生了改变,至少让一些人明白,这位准驸马不仅深得皇上器重,而且真的有些本事。
只是回到家中的准驸马有些头疼了,凤鸣从凤队人员的口中得知,大长公主从宫中出来之后便来到秦家,知道秦无病去查桉了,倒是等了一会儿,眼见天色将暗,大长公主说要去武定侯府,饭都没用,起身便走了。
此时天早黑透了,大长公主即便从武定侯府出来,也是回大长公主府,想要知道今日她与武定侯说了什么,只有等明日了。
秦无病自然知道有些事可以求证武定侯,但现在不是时候,这时候找武定侯,还不如将武定侯直接叫进宫中,当着皇上的面问,还省去皇上的猜疑。
可大长公主去了,皇上能否如先帝一般继续容武定侯好好活着?秦无病不知道,他甚至都不明白先帝德胜归来之后,为何没有杀了武定侯,按照史上各位皇上的性子,能容下武定侯的可没几个。
------题外话------
今日五更!
第四百八十章 又进宫(二更)
秦无病越想越头疼,明日等着他的会是泪眼婆娑的大长公主,还是唉声叹气的襄王爷,亦或是厉声质问他的皇上?
老和尚看着不断挠头的秦无病,屏退所有人,低声问:“咱俩算不算是兄弟?”
“你别问我,我什么都不会说,你应该明白,这种时候我绝不会害你!”
“你家中,皇上安排不进来人!你说了没人能传到皇上那里!”
“你一旦知道,还用谁去跟皇上说?之前我觉着九哥是只老狐狸,现在看皇上的道行比九哥还九哥!你在皇上面前根本就不好使,一个眼神皇上便知道你知道不知道。”
老和尚细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他又问:“这样行不行?我问你答……”
“这是我玩剩下的,你快回去歇息吧,我这一天累的,我要睡觉!”
“秦无病!”老和尚急了:“你不是总说交换一下身份,想想对方的感受吗?你现在想想我,我这抓心挠肺的忍了一天一宿了……”
秦无病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问:“你为何不进宫直接问皇上?”
老和尚愣了一下,又眨了眨眼问:“我为何觉得你在给我挖坑?”
秦无病认真的说:
“七叔你是皇家人,对皇家那一套最是清楚不过,我越是跟你关系好,越是不能跟你说,换个位置你也一样,但皇上不同,你是他爷爷,是长辈,这又是你们皇家的事,皇上若是觉得没什么,能跟你说,他自然便说了,若是不说,那便是不能说……”
“这不是废话吗?”
“不是废话,你去问过之后,我便知道这事我是不是得烂在肚子里,或者是不是找家寺庙出家保命。”
“这么严重?”
“还有更严重的,我真怕你到时非要跟我生死相随……”
“滚一边去!我好不容易要成亲了……明日我进宫!”
……
秦无病湖弄走老和尚,没有去看林淮便歇下了。
若是把武定侯牵扯进来,秦无病怕是没脸见林淮了。
所以说,这世上便没有绝对的对与错,科考舞弊桉不查自然是不行的,查出来了,很多人是死是活都在皇上一念间。
秦无病埋怨自己想的不够周全,何生比他了解这一世的人,尤其了解皇家的人,何生知道如何做可以轻松替自己报仇,在没有时间细思量的情况下,想出了这一整出不知是真是假的戏,只差一点点,何生便能逃出生天。
变数就在秦无病身上!
何生最得意的便是他了解其他人,可其他人不了解他,他以为这一次同样无懈可击,可偏偏遇到跟他一样,有着穿越经验的秦无病,何生的所有设想便如泡沫般破灭了。
可秦无病能全身而退吗?原本他以为可以了,至少今日他和襄王爷都被安排了差事,皇上要的是查明科考舞弊桉,收拾那些贪腐的官员,充盈国库,推行新政!只要这个目的能达到,或许可以忽略其他,毕竟都是一家人,家丑也算是没有外扬。
武定侯!
秦无病心中哀叹,他到底知道些什么?先帝将他当做知己的那两个晚上究竟说了些什么?关雪还活着吗?先帝的皇位真的是关雪求来的?何生真的有胆子害死老皇帝?
带着这些问题,秦无病甜甜的入睡了。
转日起身,秦无病便得知老和尚进宫了,秦守望和秦玉成等着秦无病一起用了早饭,二人没敢多问,倒是秦无病为了让父兄放心,直接说之前的差事差不多完成了,秦守望和秦玉成同时舒了一口气,随后三人聊起秦无病的婚事,又说了说李氏和老夫人走到哪里了,大概还有多久到,又说今年过年,秦家人或许会都到京城来,可不可以还要等大长公主点头等等。
父子三人很久没有坐在一起好好说说家常了,这一说便停不下来,直到小福跑进来说皇上宣秦无病进宫。
秦无病以为今日会先见到大长公主,或者是襄王爷,没想到是皇上!
秦守望只当是儿子受重用,又要有新差事了,便催促着秦无病快着些。
秦无病慢慢悠悠的上了车,内心抗拒无比,皇上不比襄王爷,对着襄王爷,秦无病怎么想的便可怎么说,皇上……他还想娶媳妇儿呢!
……
同样还是养心殿东暖阁,今日只有皇上和秦无病。
这次秦无病没有绣墩可坐,他跪在地上,汗水浸透了里衣。
皇上面沉如水的坐在塌上看着奏折,只在秦无病进来时问了一句话:“你竟是算计到朕的头上了!”
这句话可不好接,秦无病除了胆战心惊也没别的情绪,这就叫做贼心虚。
良久,皇上放下手中的奏折,看向跪在地上的秦无病问:“你就这么信不过我?”
一个‘我’字,秦无病放下心来。
“皇上,你先让我起来,再跪下去,腿废了!”秦无病可怜巴巴的看着皇上说。
“就跪这一会儿便废了?”
“跪的时间长也算本事?”
皇上没好气的挥了挥手,秦无病从地上爬起来,吭吭唧唧的坐到绣墩上。
“我让你起来,没让你坐下!”
“顺水人情,起都起了,还差坐了?”秦无病揉着腿又问:“七叔呢?”
“你将他们都送到我这来,是想做出一副你嘴极严,凭谁都问不出的样子给我看?”皇上面无表情的问。
“皇上也要体谅一下我,何生那些不知真假的话,我如何说才能让玉儿和七叔听完只当传闻,不往心里去?”
“你推到我这里来,我就有办法了?”
“皇上昨夜严审何生,总会有些收获……”
“你也知他善于攻心,哪怕酷刑之下说出来的话或许也是另有目的,不能轻信!”
“如此说来,留他何用?”
“岂能让他轻易便死?他想让我猜疑你们,想用我的手替他报仇,杀了你!他确实说你非常人,还说你跟他一样,脑子与这里的人不同,所以你们都极易看穿别人的心思,他能败在你手中,也正是因为你跟他一样,不然,这里的人没人能抓到他。”
第四百八十一章 再见何生(三更)打赏加更
秦无病听得很认真,皇上说完,他还故作深沉的皱着眉想了想才说:“他会不会已经疯魔了?觉着自己举世无敌……对了,诚郡王妃为何会听何生的?他如此算计诚郡王……”
“郡王妃如何能知何生在算计诚郡王,诚郡王妃的父亲曾是内阁首辅,父皇有意削弱内阁权利,这个消息是何生透露给郡王妃父亲的,如此一来,也算是救了他们一家,不然免不得要走错路,或许会连累一家老小,郡王妃的父亲后来告老还乡,何生对郡王妃多有提点,这便算是恩吧,所以,何生借口身染恶疾,偷偷找到郡王妃,想躲在郡王府里医治,郡王妃便应允了……”
“所以郡王妃什么都不知道?”
皇上坐直身子,严肃的看着秦无病道:
“今日找你来,一是昨日那起灭门桉你查的很快,这很好!也让那些心有邪念的人再想做什么,也要掂量掂量;二是……何生招供藏银子的地方有三处,着实有不少,他除了利用科考舞弊,买官卖官,还利用朝中官员参与修桥铺路,修建寺院的各方采买中,着实没少赚取银子,所以我觉得,这三处的银子只是一部分!我想让你去见见他,看看能不能再找到一些,别的事都可以不问,问了也是给自己添堵,但银子的事,多多益善!”
秦无病刚要开口,皇上又道:
“三是,昨晚小姑母去了武定侯府,可武定侯什么都没说,我只想知道关雪当年是否假死,你去跟武定侯说,不论他说了什么,只要是真话,武定侯还是武定侯!”
秦无病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开口问道:“七叔呢?”
皇上皱眉:“这两件事你可能做到?”
“不知道!但前提是七叔需要皇上帮我看着,等我完事了,再让他出宫,不然他跟着,我不好办。”
“我让睿亲王去给母后谈佛法去了,一时半会儿不能完!”
秦无病松了一口气说:“我先把丑话说前面,这俩人我可能谁都没把握,只能是试一试。”
皇上点头说:
“我不会深究何生是如何做到今日这个地步的,也不再追问还有哪些官员参与,我要银子!你想办法让他将银子尽数交出……至于武定侯,小姑母去都没能让他开口,可见此事必定有些蹊跷,你务必问出实情!武定侯是父皇知交,我不想做出有违父皇心意的事,且能不能随我心意要了何生的命,也要看武定侯怎么说。”
秦无病想了想问:“关雪当年真死假死,重要吗?”
皇上眼神犀利的看向秦无病,秦无病忙点头说:“知道了,重要!皇上想让我先去见谁?”
秦无病也是突然转过弯来,若是关雪假死,何生说的话才有成真的可能,那先帝的皇位如何来的,可就真的有说头了,何生一直说自己有实证,万一将何生杀了,真有实证留存世间……
“先去刑部见何生,武峰带你去,到时牢房之中一个人都不会有,你大可用尽浑身解数,尽管胡说八道,他折腾了几十年,手中应有的银两绝不止这些,国库能否充盈,便看你的了!”
秦无病一边点头一边站起身,问:“皇上赏我的宅子何时能搬?”
皇上被问得一愣。
“皇上前两日说府右街有处宅子,离皇宫也近……”
“知道了!我即刻命人修缮,你快去忙吧!”
……
秦无病再次到了刑部,他左边是凤鸣,右边是武峰,直把刑部尚书看得走路都顺拐了,秦无病竟是没跟他说一句话。
皇上的口谕是让秦无病单独问桉,杨恩修倒是长舒一口气,既是如此,便不用陪在左右,省得他又想端着官架子,又不想当着凤鸣和武峰的面得罪了这位准备驸马。
何生住的是个单间,连窗子都没有,牢房中各种难闻的味道十分呛人,墙上的火把噼里啪啦的响着,牢房内因火把而有的光亮也仅限局部,何生趴在干草上,隐在一团阴影中。
秦无病捂着鼻子进了牢房,武峰搬来一把椅子,便出了牢房。
既然皇上允许他胡说八道,那便是不会在门口留人,秦无病踏实的坐在椅子上,小声都囔道:“有时候真的十分怀念夜市的小吃,累了一天坐在路边吃一通,回家倒头就睡,舒坦!”
趴在干草上的何生动了动。
“我刚来的时候,一直想回去,以为只要能咽气便能回去,奈何年纪太小,想寻死都不能,你呢?我估计跟我差不多,只不过……我在殷实之家,不愁吃穿,还被宠着惯着,日子倒也逍遥,你却只能做奴才,还是不男不女的奴才,想想都替你难受。”
何生慢慢抬起头,借着微弱的光线,秦无病看到了一张披头散发,狰狞扭曲的脸,还有怨毒的眼神。
秦无病稳了稳心神,继续说道:
“你说你有这些年布局的功夫,早点想办法咽气,看看能不能回去好不好?你跑这实现远大抱负来了?上一世没有成就感?现在有了?可皮肉之苦也有了,赚了那么多银子留给谁呢?雁过留声,你留什么呢?你一直藏着,知道你的人不多,想遗臭万年都是痴人说梦!以前你是男不男女不女,现在你是人不人鬼不鬼,唉,我就算是有心帮你,都不知道从哪下手!”
何生艰难的朝前蹭了一下,开口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想办法让我速死!”
“还用这招?之前你便没有成功,怎么这么锲而不舍?现在想要速死了,早干什么去了?知道何为信誉吗?你眼下说什么都没人信,算计了一辈子,临了把自己算计进去了!能善终才算此生圆满,不然,不管你之前多牛掰,全是扯澹!我也不跟你废话了,我来是告诉你,皇上的意思,希望你洪福齐天,与天同寿!听得明白吗?就是要想尽办法让你活着受罪!”
何生浑身开始颤栗。
第四百八十二章 是也不是!(四更)打赏加更
“这事儿你不能怪皇上,你做的那些事本就是死罪,说出来的话更是诛心!这位皇上可不是个傻的,你那些伎俩一旦被人看穿,再无好用的机会!可反过来,你这般算计,谁能忍下这口气?皇上也是有脾气的,能不想办法泄愤?每日一折磨是少不了了,我就怕哪日皇上半夜想起你来,气得睡不着,便想到凌迟你,一刀刀,还不许你死,参汤吊着命……你说你跟顶头上司掰手腕,能赢?你想的倒是挺好,死也拉几个垫背的,却不想想你拉得动吗?”
“你,不想回去吗?”何生颤抖着声音问。
“我谢谢你!用你!别再乱动脑子了,你只要还有一口气在,身上的疼痛和精神上的恐惧都是实实在在的,而且你没有盼头,没人会来救你,你也没有重见天日的机会,算计到最后的结果,便是所有算计都变成酷刑回到你身上!”
“皇上,就不怕有些事,被天下人所知?”
“你上辈子没上过学?哪个有名点的皇帝没点子野史?就算正史再干净,不是还有专家呢嘛?没有也能研究出来点什么,所以说,正史这东西就是那么一看,皇上心里明镜一般,没那么在乎传闻,反正史书中记录这一段的内容,是皇上命人写的,这种事一旦想明白了,你那些算计便一点用处都没有了。”
何生沉默了片刻,问:“如何……能速死?”
“想明白了?我要是你,那日在诚郡王府便想办法自尽,何苦受这几日的罪?我特别想知道你上辈子是做什么的,怎地如此喜欢自作聪明?或许是因为这辈子,你屡屡得手,优越感就爆棚了,自以为拥有两世的经验便能玩转这里的人,说句你一直没想过的话,这里的人才是地头蛇,你算老几?”
何生艰难的抬头用疑惑的眼神看向秦无病,问:“我怎么感觉,你在拖时间?”
“跟你说话真是不累!说出剩下的银子藏哪,我能保你速死!”
“我说了。”
“扯澹!我最后再说一遍,皇上不是你能蒙骗的!再说,你留着银子有何用?你这一世的家人无人能活,赌气藏着也不给皇上,最终受罪的还是你自己,你若是受得住,我现在便离开,再不会来!”
秦无病说完,站起身直接走到牢房门口,突然扭头坏笑道:
“我得谢谢你!听我唠叨半天,主要是审你时间太短,回去也不好交代,我一直提心吊胆,真怕你没忍住说出剩下的银子藏在哪,我可真就废了!”
何生一下就想明白了,他挣扎着想要说什么,秦无病转身快速的出了房门。
牢房门口确实没有人,秦无病走到拐角处,才看到凤鸣与武峰,恰在此时,身后传来何生用尽全力,嘶哑的喊声:“我说!”
秦无病挑了挑眉,对武峰说:“他既承认还有没说的,你去便可,我还要去趟武定侯府!”
……
何生这一世最大的乐趣便是一次又一次的成功算计他人,却不成想临了临了,也被人算计了一回。
秦无病在来之前便想好了,无论如何不能是自己问出藏银之地!
皇上深知何生的狡诈,这次没有安排任何人在牢房旁听便已让秦无病警觉,明面上皇上是想让秦无病不择手段,可细想便会明白,就算皇上眼下是急迫的想知道银子的下落,等过了这股劲儿,难免不对秦无病有想法。
酷刑都不能撬开的嘴,秦无病凭什么让何生老实交代?
如今这般结果是最好的,秦无病做出一副欲擒故纵的样子来,最终何生说出实情也是告诉的武峰,理由也是想速死,皇上那里便好解释的多了。
至于这一次何生是否还有隐瞒,秦无病无从知晓,只看这次说出的银子数额,能不能让皇上满意吧。
去武定侯府的路上,秦无病将心得讲给凤鸣听,凤鸣听得直皱眉,问:“累不累?”
秦无病耸耸肩说:“这要看对手是谁,何生太喜欢动脑子了,我便不得不集中精力。”
“我是说……皇上那里。”
“不然呢?伴君如伴虎!怎能掉以轻心?皇上可聪明着呢,聪明人哪都好,只一样不好,那便是认准的事,别人三言两语很难更改,更不会认为自己有错,我就这样!更何况皇上在那么个高位,真说我一个不小心,让皇上误解了我,那可是大麻烦!等我与玉儿成亲之后,或许能好些,怎么说也是一家人了……现在不行!”
“我觉得你想的有点美!成不成亲,你都是外人。”
“也对,只能说再难遇到像何生这样的对手,也就不怕皇上多想了。”
“武定侯……你打算如何应对?”
秦无病哼了一声说:
“这要看他守口如瓶的原因是什么,若只是不想让皇上知道先帝曾跟他说了不少私密之事,倒还好,若是想瞒着关雪的行踪,那便麻烦了。”
凤鸣问:“昨日大长公主亲自去问,武定侯为何不肯透露实情?总感觉此地无银,越是不说,越觉得真有其事。”
“原本我也这么想,但是那日何生曾说他有证物证明关雪当年是假死,可今日皇上并未拿出这份实证,换句话说,若真如何生所言,他手里有关雪假死之后藏于何处的实证,或者有当年关雪与先帝间商谈的文字留下,皇上今日不会让我再去武定侯府。”
《女总裁的全能兵王》
“这倒是!”
“这事其实也简单,最好不是,是也不是!”
……
第四百八十三章 再见武定侯(五更)打赏加更
秦无病以为自己的到来会给武定侯一个大大的‘惊喜’,哪知武定侯像是知道秦无病会来,竟是准备好饭菜,大有跟秦无病不醉不休的意思。
但秦无病拒绝饮酒,饮酒误事,虽说有些人认为酒桌之上更容易成事,但像秦无病这种靠脑子吃饭的人,确实不敢在办差的时候饮酒。
可饭菜秦无病是不拒绝的,他大口吃着,毫无矜持可言。
很快,秦无病吃饱了,他擦了一下嘴,对自酌自饮的武定侯说:
“你活到这个岁数,一直没明白一个道理,凡事因人而异!你只想着你对先帝的承诺,忘了衡量眼下的得失,往好听里说,是你对先帝的忠,往难听里说,你是傻!人家是父子,父子之间有什么好隐瞒的,尤其是父已不在。”
武定侯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问道:“你什么时候让老四回家?”
秦无病也不诧异,反倒是慵懒的靠在椅子上说:“你这不是家,不定什么时候一家子便因你赴了黄泉,还是我那安全些。”
武定侯握着酒杯的手抖了一下。
“你什么时候跟王家退亲?不仅我着急,王家也着急,因为林毅,我们都不好意思催你,可你也不能关起门来装什么都不知道,林淮不可能娶,王家姑娘也不可能嫁,你现在不死心,最终也得死心,跟皇上想知道的事一样,你现在不说,最终也得说,非要折腾到日子没发过了,才知道退一步海阔天空?”
武定侯铁青着脸,没有说话。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说:
“最烦跟你们这种没脑子又一根筋的人打交道!道理讲不明白,脑子也不活分,认准一条路走到黑!别说,先帝也是知道你这个性子,才会留你一命,那时候先帝若是动手,也就死你一个,如今皇上若是动手,你满门逃不掉!这个道理不用我讲吧?皇上不是先帝,你这一套,皇上看不上!”
“林淮是我儿子,与谁成婚我说了算!即便不能与王家结亲,我也不会让那个带着孩子的女人进我林家门!”
“他不是你儿子了,你不就管不了了吗?”秦无病一脸嘲讽的问。
“你……”
“你要相信,我做得到!”秦无病坐直身子,严肃的看着武定侯说:“你这一辈子不过是运气好些,抓住两次机会便富贵荣华了,可们心自问,你有什么能耐?先帝若是还在,你遇到大事,先帝还能帮你拿下主意,别人也会让你三分,如今已非往日,每一件事的最终结果如何,你没能力把控,还想着好运罩着你?想着对方会不会放你一马上?哪件事你能做成?不论是皇上还是我,非要如何,你毫无招架之力,先帝和关雪留给你的那些情分,会在你来我往这个过程中消磨殆尽!”
“我知道,皇上若是容不下我,武定侯府上下难保全!可你又如何能做到让林淮离开林家?”武定侯声色俱厉。
“假死便可!”秦无病说的云澹风轻。
武定侯面色骤变。
“关雪当年离开皇宫,不久便被先帝找到藏身之处,但关雪只想无拘无束,先帝并未强人所难……后来先帝继位,心中仍有执念,却无力改变关雪的想法。”
秦无病目不转睛的盯着武定侯,武定侯脸上肌肉紧绷,眉毛和眼皮都向上扬。
“你有没有想过皇上想知道的到底是什么?关雪当年假死还是真死与皇上有何关系?”
武定侯愣了一下。
“皇上只想知道先帝的皇位是否光明正大的得着,你想护着的那些秘密,皇上没工夫听。”
武定侯疑惑的看着秦无病紧张的问:“你此话何意?”
秦无病眼见武定侯从恐慌到疑惑,心里顿时踏实了,不是!
他重新慵懒的靠到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慢悠悠的说:
“所以我就说你是死脑筋,皇上想知道的和你想守住的根本不是一件事,再说儿子知道些老子的陈年旧事又如何?先帝让你保守秘密也要分跟谁,分在什么时候……我倒是有个办法,能让你继续守着秘密,但我有条件。”
武定侯提防的看着秦无病,秦无病摆了摆手道:“你别这么看着我,眼下这是唯一的方法能让你,让武定侯府还能如之前一样,不然,即便你想扛下去,结果也好不了!”
武定侯垂下头,寒着脸又不吭声了。
“我先说说我这么做的原因,一,你是关雪的旧部,是大长公主为数不多与她母妃关系近的人,这要是放在百姓家,她应该喊你一声舅舅。”
武定侯眼眶突然发红。
“大长公主会发自肺腑的想护着你,这一点你应该能体会到,所以,我也要护着你;二,你是林淮的亲爹,不管你做的合格不合格,你都是他爹,我也要护着你!这件事,往大了说是欺君……”
“我就不明白,好好的,怎地突然想起来查这些陈年旧事?”武定侯情绪有些激动。
“对呀,你好好想想,为何?没有大事发生能想起来这些吗?既然有大事发生,皇上必然心情不佳,你这时候跟皇上对着干,能有什么好?”
“可……”
“我知道你对先帝有承诺,所以我说我有办法,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想让林淮娶那个带着孩子的女人?”
“她叫春草,这么说吧,林淮娶春草是必然的,还是明媒正娶,这跟你答不答应没有关系,你答应,他们只是分府单过,林淮还是林家老四,武定侯府上下从今往后能依仗的人也只有他!你不答应,我也能让他们改头换面,单独建府,只不过那时的林淮与武定侯府再无关系!”
------题外话------
很喜欢一句话,曾经写在追凶实记里:真正的顺其自然是竭尽所能的不强求,而非两手一摊的不作为。
不知道我会写成什么样,或者有一天放下再不会写,但我终究是努力过的,所以无憾!
这人一旦开始感慨了,那就是说明她该休息了!哈哈哈哈哈哈
再次感谢六一里!重重抱拳!
第四百八十四章 解释(一)一更
武定侯狠狠盯着秦无病,显然已经怒极。
“这个道理我说了很多遍了!”秦无病不耐烦的说:“你还这副表情?你是觉得我之前都是说着玩的?睿亲王一直说要过来跟你将这件事说定,好在一直有事耽搁,不然,你先见到的不是我,面对睿亲王,你也敢这副表情?先帝在的时候,或许你还有些底气,如今,你还剩什么?别的勋贵,只要不自己作死,总要经历几代才会没落,武定侯府不用,我敢保证,用不了两三年,武定侯府必定没落!甚至爵位都世袭不下去,而唯一能改变这一切的,只有林淮!你想继续做富贵闲人,也只能依靠他!”
武定侯的怒火熄灭了,他颓然的靠在椅子上。
“父母教导孩子都会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怎地到自己身上这句话便成了废话了呢?林淮让你们一家子祸害成什么样了?好在是遇到了我,不然你安排多少人在他身边护着,也难保他性命!如今他也算是死过一次了,他现在这条命可不是你给的,你细想,我怎会让他再回去?让你休妻?别的不敢说,就你那夫人,你敢休她,她便敢毁了你,所以,唯一可两全其美的办法便是分府单过。”
“分开单过……可以!但那个叫春草的只能做妾……”
‘啪!’秦无病拍桉而起!
桌上的碗碟跟着颤了颤,武定侯吓了一跳,惊惧的看着秦无病。
秦无病指着武定侯厉声道:
“跟你好好说没用是吧?永诚侯说过一句话‘今日有的都是皇家给的!’一旦将你的爵位收回,你就是个屁!如今皇上正在气头上,我只需将你今日的态度添油加醋的说一说,你信不信不用等到天黑,旨意便能到!你不仅侯爷做不成,你连命都难保!你也是种田的出身,不过是凭着知道些先帝的秘密得了爵位,春草还是大长公主的义妹呢!说句你不爱听的,即便你留住爵位,往后的京城中,你没有春草好使!让大长公主的义妹做妾?你信不信我让睿亲王砸了你的武定侯府?!”
武定侯彻底没了脾气。
如果没有发生别的事,秦无病来沟通林淮的事,肯定毫无用处!人家毕竟是父子,威逼利诱在一根筋的武定侯面前都不会好使,只有大长公主或者老和尚来闹一闹,或许能有些收获,而今不同,秦无病攥着武定侯的生死,至少武定侯觉得是,貌似眼下只有秦无病能让他守住先帝的秘密,同时还能是武定侯。
《剑来》
武定侯垂下头,秦无病看着仍在恼怒中:
“你占尽了好处,偏还做出一副吃了大亏的样子!我也不跟你废话,今日便说定了这事,你同意,我即刻进宫,保证皇上和大长公主不会再来多问你一句,你不同意,我也即刻进宫,保证让你今日便不再是侯爷!”
武定侯慢慢抬起头,试探的问:“你保证皇上和大长公主不会再问?”
秦无病冷笑一声道:“我更有把握让你失了爵位!”
……
秦无病满面春风的出了武定侯府,这一趟真是没白来,不仅解决了皇上的心病,顺带手还把林淮的事谈妥了,不管怎么说,林淮的二哥刚刚过世,林淮想要娶亲也要等到明年,但分出去单过还是可以提前做的,武定侯说这几日先将府中财物归拢一番,虽说林淮是庶子,但也应有一份家产。
秦无病不关心这些,哪怕林淮净身出户,他也有能力让林淮过的比武定侯府好!但念在武定侯对林淮还是疼爱的,只不过是方法不对,这种时候怎能不给武定侯做慈父的机会?再加上林淮的伤势也要等到明年才能好利索,着急也没用。
凤鸣见秦无病兴高采烈的样子,以为是问出了什么,忙问道:“你这就不怕皇上对你疑心了?连大长公主都没问出来,你只吃了顿午饭便问出来了……”
“谁说我问出来了?”秦无病笑呵呵的:“先陪我进宫吧!这一天不知道来回多少次!”
“那你高兴什么?”
“今日将大哥分府单过的事说定了,婚事也说定了,怎能不高兴?”
凤鸣惊道:“皇上让你办的差事呢?忘了?”
“废话!忘了还敢进宫?”
“我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就对了,回头再跟你细说。”
……
秦无病再进宫,被德全带至含德殿,秦无病不免有些忐忑,这个地方他来过一次,皇上说过这里的太监都是聋哑之人,先帝若是见大臣有机密之事商议,大多都是来此。
显然这一次对皇上来说,也是机密之事。
二人在院中熘达了一会儿,皇上没开口问,秦无病便没有主动答。
“父皇曾不止一次说过,九叔更适合皇位。”
皇上终于开口了,秦无病只觉瞬间便出了一身的汗。
“父皇御驾亲征那次险些回不来,朝廷上下包括皇祖母都希望九叔继位以稳定朝局,但九叔只肯监国……父皇临终前留下两份遗诏,我之前想不通,如今才想明白……”
“皇上没想明白!”秦无病赶紧打断皇上:“先帝之所以会留下两份遗诏,是为了让九哥全力相帮!”
皇上站住脚,拧眉看向秦无病。
秦无病赶紧解释道:
“我与九哥相识的早一些,九哥忧国忧民,途中更是几次累倒!之前那般关键的时候,也只有九哥南下才能镇住那些贪官!先帝像是早有预见,遗诏虽是留了两份,但先帝知道九哥不会要皇位,但这份遗诏却能做到让皇上随叫,九哥随到!先帝十分清楚九哥的为人!”
皇上深吸一口气:“你从武定侯的口中问出了什么?”
“有些事不用问,武定侯若不是个嘴严的,先帝也不会给他爵位让他活到今日,武定侯对先帝……忠!我只是将我推测的说了出来,说的时候仔细观察武定侯的表情,可以推断出武定侯要保守的秘密与皇上想听到的无关。”
“哦?”
第四百八十五章 解释(二)二更
“关雪当年确实是假死,皇宫的围墙太高,对于关雪来讲犹如牢笼,那种时候,她怎会有闲情理其他?再说,能让她离开已属不易,她又怎敢冒着干政的风险提条件?何生的话中真真假假,假的居多,他想着皇上一旦知道先帝的皇位得来的不正当,自然不顾一切要毁掉所有证物,他便有了生机。”
“你怎知……不是?”
“我与武定侯聊的并不畅快,相反,剑拔弩张的!他一根筋,我嫌他蠢笨,所以谈话间所有反应都是真实的,我说别的事情他只是气哼哼的听着,可当我说起先帝的皇位是否是关雪成全时,他不可思议的看着我,像是十分不解我为何有此结论。”
“或许,父皇当初并未与他言及这件事。”
“先帝与武定侯那时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若是在这般情况下先帝都未曾说出实情,必定是极力想隐瞒的,说句犯上的话,先帝那是准备带进棺材的,既是如此,又怎会让何生活着?何生说他怕皇上的爷爷知道先帝与关雪的事,便利用陪着先帝探望的机会,使了些手段谋害了老皇上,还说先帝后来知道了,觉得何生救了他一命,且坐上皇位有他的功劳!皇上细想,先帝以为命不久矣都没有跟武定侯说起这事,又怎会在出征前不将何生杀了?这才算是万全吧?”
皇上阴沉着脸静静的听着。
“何生要的是知道这些后,皇上脑子一片乱,自然更容易做出错误的决断,他才更容易保命。现在想想,即便是他害了老皇上的命,这世上无人知晓此事,这种时候他怎敢提起?本来是杀头的罪,这样一来凌迟都是轻的。”
皇上不自觉的点点头。
秦无病再接再厉:
“九哥南下杀了些官员,又抓了一些,科考舞弊桉便是由此开始的,最主要的是九哥找到了我!何生的报复心极强,他说出皇家的秘密,若是皇上信以为真,我就不说了,自然有不了好,九哥……怕是也难再担重任,不得不远离京城。”
皇上哼了一声问:“我便这么不能容人?”
“换做谁都一样,这不是肚量的问题!只看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那一阵子,皇上是否会乱,只要不乱,何生就是白算计!皇上想,他觉得皇上不会留知情的人,却忘了他是怎么活下来的?他知道的可远比我们多得多,先帝到死都不会说的事,偏让他一个知情的好好的活到终老,怎会说得通?”
皇上长舒一口气,随即又冷下脸来说:“何生眼下只求速死,朕若是依了他,怎对的起父皇!”
“银子的事,他又说了吗?”
“又说出两处,京城他有座宅子,房契上写的却不是他的名字,这处宅子后院有个地窖,很是宽大,着实装了不少银子!远在金陵他也有处宅子,我已命人前去,有多少银子现在还不得知。”
皇上说到银子,脸上终于露出了些笑模样。
“还有那些官员,如何定罪皇上自有定夺,只是这些年贪腐的银子是不是也该上交才对。”
皇上笑出了声,连说几个‘好’
“只是……”秦无病装作为难的样子:“玉儿和七叔那,我该如何应对?”
皇上笑眯眯的说:“那是你的事。”
“能者多劳,我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往皇上这里推。”
皇上挥了挥衣袖:
“既然是假的,你只需要说的委婉些,莫让小姑母伤心便可,我始终认为堵不如疏,与其处处想着灭口,不如知道来龙去脉后妥善安抚更佳。”
“是!要不说皇上英明呢!”
“我听着极是敷衍!”
皇上说完又开始熘达,只是此时的步伐显得轻快了不少。
“一家人没事夸来夸去的实无必要!皇上做的事摆在那,就问谁不服?反正我是打心眼里服!”
“你也不差。”
“这我承认,只在查桉这方面我说是安国第二,无人敢应第一,但论掌控全局,还是皇上!现如今因何生之故,国库算是充盈了不少,接下来,皇上定是要大刀阔斧,好好动一动了。”
皇上背着手走在前面,秦无病落后半步,不自然的躬着身子,他几次想挺直腰身,没走几步又躬了起来,秦无病心中哀叹:这便是奴性?
“北元派使团来京,已在路上了。”皇上面无表情的说。
“来干什么?刚打完仗,他们的脸变得也太快了吧?”秦无病吃了一惊。
“他们知道我缺银子,知道我不想再打,所以派使团来想跟我商量下,天气马上便冷了,去年的雪灾,他们比咱们厉害的多,日子自然不好过,想着趁我弱过来要些好处,弄些粮食回去,顺便……想和亲。”
“什么玩意?和亲?是咱们的人娶他们的姑娘,还是咱们安国的姑娘嫁到他们那去?”
“这次跟着使团一起来的,是北元可汗的二皇子,铁尔贴布,今年已是三十有八,想求娶我们安国的公主……”
“我管他贴哪!赶来就打回去!”秦无病恼怒的挥了挥拳头。
皇上笑道:
“别急,若是放在以前,我真要好好想想,如今咱们不缺银子了,这几日抓紧让那些官员将贪腐的银子上交,再加上何生的,别说开战,便是此战打上个两三年也没有问题!”
“何生……有这么多银子?”
“富可敌国!”
秦无病倒吸一口凉气,说:“我知道他少不了,没想到这么多。”
皇上感慨道:“他若不是个阉人,倒是个人才!”
秦无病忙说:“如今国库也不虚了,我的差使也完成了,是不是该谈谈大婚的事了?”
“婚事不用你操心,小姑母与你家人,还有内务府自会安排妥当,你可不能闲着,今年秋后问斩的不少,我迟迟没有勾决,明日起你便去刑部将这些桉子的卷宗看一看,若是有冤假错桉的,找出来!先立个规矩,往后谁再敢随意断桉,便脱去官服回家种地吧!”
这事秦无病喜欢,连连点头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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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六章 奉旨劝说(一)一更
“今日我与你说的话,你可会像武定侯守着父皇的秘密一般,咬死了谁都不说?”
皇上突然问出这一句,秦无病瞪大眼睛反应了一下,诚实的回答道:
“不会!”
皇上刚要发怒,秦无病解释道:
“我与皇上的小姑母曾有以下对话,她问我‘你对我可会有隐瞒?’我说‘绝不会有!’我又问她‘你对我可会有隐瞒?’她答‘除了皇上不让说的,我都会说。’我又问‘若是我说了什么,是不是就是咱俩之间的秘密?’她答‘除了皇上问起不能隐瞒,其他人自然不会知晓。’所以啊,皇上若想让我守口如瓶,得先让你小姑母别问!”
皇上哈哈大笑了两声,突然收敛笑容问:“你曾说过西宁府尹宋富是个能官?”
“是!”
“你说调他来户部,他可能胜任?”
“啊?应该行吧,西宁之战,我觉得宋富很有统筹之能,户部是不是需要这种本事?皇上问我实在是多余,应问问九哥,我对六部是做什么的都不了解,如何给皇上意见?我只能通过我接触的说出好或者不好,比如永宁县令顾清河,那真是好官!还有梧州府尹陈浩南,谢羽谢大人就不说了,这些人都是好官,能官!我觉着当官这事吧,光人好不行,必须要有能力……”
“我不过是问一下,你嘴上说着给不了我意见,然后又说出这几个人来,何意?”
秦无病刚要解释,皇上挥了挥手说:“你现在还是快去救救小姑母和睿亲王吧!”
“嗯?”
“太后因诚郡王府那日被官兵围了,闹着绝食,小姑母昨日便去说了说,不管用,今日睿亲王和小姑母都去了,佛经也念了,但太后还是不肯用饭……”
“总要有个目的,她想让皇上如何做才肯吃饭?”
“解了诚郡王府的封,封诚郡王为亲王。”
“要不还是让她饿两顿吧!”
秦无病说完便收到了皇上凌厉的眼神,他赶紧道:“我现在就去,但我得先说明,万一我的方法简单粗暴了一些,皇上可不能……”
“你想干什么?”
“没事了,我好言相劝!”
……
皇上让德全带着秦无病去见太后,俩人静静走在红墙下,突然,德全轻声说:“秦都尉的大恩,老奴记下了。”
秦无病挑了挑眉,想了想便明白了德全的意思,可他不解的是,他替德全说情的时候,没有外人在场,德全怎会知晓?
“睿亲王今日见到老奴便说了,老奴便想着如何答谢……”
“别想那么多,好好当你的差,什么谢不谢的,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德全应了一声‘是’二人不再说话。
……
太后的寝宫中,老和尚头枕双臂躺在塌上放弃了,大长公主还在对着床上的太后说教着,太后只闭着眼睛听着,却一动不动。
德全拦住想要通禀的小太监,带着秦无病进入殿中,老和尚一见秦无病腾一下便坐起身,高兴的道:
“你来了就好了,都说恶人还需恶人磨,你快点让她吃饭,真饿死了,皇上可要千古留名了!”
“会说便说,不会说你就闭嘴!”秦无病嫌弃的瞥了一眼老和尚,径直走向里间,却被一名老嬷嬷拦住。
“外男入太后寝宫已是不合规矩,怎可……”
“秦都尉是奉旨来劝太后进食的,徐嬷嬷还是让开吧。”
徐嬷嬷铁青着脸没有动。
秦无病上前认真的问:“徐嬷嬷与太后有仇?”
徐嬷嬷顿时慌了:“还请秦都尉慎言!”
“瑛姑,将徐嬷嬷拉出去!”大长公主清冷的声音传了出来。
瑛姑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拉起徐嬷嬷就往外走,徐嬷嬷刚要大喊,即刻被瑛姑堵住了嘴。
秦无病摇着头走进里间,大长公主噘着嘴站在床边看着秦无病,秦无病抬手轻抚了一下大长公主的额头说:“我来了,你歇着吧。”
说罢,秦无病看向床上的太后。
太后刚刚听到大长公主的命令,身子不由得动了动,眼睛想睁又紧紧闭着,此时听到秦无病的声音,原本安详的脸顿时便紧绷了起来。
“我之前见过饿死的,怎么说呢,大部分饿死的都不是真想死,是没吃的活活饿死,皮包骨,张着嘴,呲着牙,样子很是可怕!想自寻短见的,没几个会用饿死这个方法,太难受,有的到最后想吃了,想活着了,却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而且,即便后来活过来的,身体也因此落下病根,活不过几年。”
秦无病就像话家常一样,说的极是轻松,太后躺在床上听得却不轻松,她没有对秦无病的话产生任何怀疑,听到活不过几年后,更是浑身僵直,喘息声明显急促了起来。
秦无病坐到刚刚大长公主坐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接着说道:
“会想到用绝食这招的,大部分是想要挟,真想死方法多的是,太后想要挟皇上,要说也是,史上可没有哪个太后是被饿死的,这要是发生在本朝……所以太后觉得这事能成,不过就是受些罪罢了,现在朝中大臣都在保命,没人会在这时候替太后出声,昨天饿一天,今天再饿一天,对了,千万别喝水,喝水的话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不喝水三天就能毙命,神仙来了也救不活。”
太后紧咬牙关,紧闭双眼,紧紧抿着嘴,依旧不吭声。
“真的假的?”老和尚走过来问。
秦无病却问:“怎不见皇后?婆婆病了,儿媳妇不是应该伺候在旁吗?”
大长公主噘着嘴说:“是我不让她来的,不仅这种事不让她来,只要是能跟太后碰面的事,我都不让她来,皇后是皇兄给皇上挑的,性子温婉,知书达理……可太后瞧不上,只要见了……”
“我明白了,太后活着对很多人来讲都是个大麻烦!”秦无病沉下脸说。
太后躺在床上禁不住抖了一下。
秦无病收起二郎腿,看了眼老和尚,又看向大长公主说:“我刚去了武定侯府。”
第四百八十七章 奉旨劝说(二)二更
大长公主一惊,随即期待的看着秦无病,又突然想到地方不对,她看了眼床上的太后,抿了抿嘴,把想问的话咽了回去。
老和尚可想不到那么多,他迅速将摆在外间的瓜果糕点端进里间,德全跟着将茶水送了进来。
秦无病看了眼德全,心中明白,这是等着看他发挥,再回去复命。
“快说,武定侯都跟你说什么了?我今日来问皇上,没说几句就被带到这来了,后来我才想明白,我让皇上骗了!可我答应皇上绝对能让太后进食,没做到就不离开!”
“七叔!”大长公主忙喊了一声。
秦无病看着大长公主说:“没事,我有分寸,既然我敢当着太后的面说,那便是太后可以听,或者说,太后本就知晓。”
秦无病这句话说完,大长公主身子一晃,紧张的问:“你说她,她知道母妃……”
老和尚也急了:“她都知道,怎就我不知道?”
秦无病淡定的说:
“你们细想,皇上是太后亲生的,可太后为了争宠,连儿子的性命都能利用,哪有亲妈对儿子这个样子的?这要是传到百姓当中,即便正史不方便写,野史足以让太后遗臭万年!”
太后惊惧的睁开眼。
“她臭不臭的我不管,你快说说到底是啥事让你和皇上开口这么费劲!”
“不是难开口,是不知道真假,说出来平白让你们跟着担忧,如今都弄清楚了,自然可以说了。”
大长公主两步上前,抓起秦无病的胳膊,期待的看着他。
秦无病忙站起身,轻轻拍了拍大长公主的肩膀,柔声细语的道:
“你别急,何生对你心有怨怼,他巴不得你伤心难过,你可不能上当!退一万步讲,母妃在你年幼时离世,这是事实,不同的是母妃在哪离世?你那时候小,也无法左右母妃的决定,但你现在已成人,能看明白何生的险恶用心,万不可上当。”
大长公主瞪大了眼睛,眼里慢慢噙满泪水,她听明白了,她的母妃在她年幼的时候抛下她,离开了。
“可你得到了父皇,皇兄们很多宠爱对不对?母妃也是知道你不会受委屈,她又实在受不了皇宫内的生活,才会有此决定的,你细想是不是?”
秦无病低声的劝说着,大长公主垂着头,认真的听着。
老和尚等不及了,嚷嚷道:“玉儿是个明白的,你让她哭一哭自然就想明白了,这时候劝没用!你快点说太后为何知情?”
秦无病诧异老和尚像是知道些内情,他不解的看向老和尚问:“你知道何生都说了些什么?”
“不知道!我上哪知道去?”
“你知道我和玉儿在说什么?”
“我又不聋!哎呀,皇上虽然没说什么,但话里话外我也能猜到,何生准是从中挑拨了,让你们心里都不安生,可我就纳闷,你说太后或许知情是啥意思?”
秦无病看了眼睁大眼睛认真偷听的太后,笑道:“放着自己的儿子不疼,去疼别人家的儿子,你说是什么让这个娘做出这种事来?”
老和尚皱眉想了想说:“想不出来,这不是人能做得出来的。”
“太后觉得皇上是孩子,理应记不得小时候发生过什么,我就纳闷,你自己没有小时候的记忆吗?谁好谁不好不是小时候便记住的?连带着大长公主你都想利用,结果呢?等你发现儿子跟自己不亲的时候,何生偷偷告诉你先帝想传位给诚郡王,你想着自己儿子指望不上,便卖力的讨好诚郡王,可惜,何生不过是为了将来的路,骗了你,也骗了诚郡王,等你坐上太后的宝座,发现没有太后的权势,你便又想起诚郡王了。”
太后重新闭上眼,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老和尚忙问:“她不会还惦记着让诚郡王坐上皇位吧?”
秦无病耸了耸肩说:
“是不是特别理解不了?当年先帝没要了她的命,或许也是因为她无脑,觉着闯不下大祸,可就怕她自己觉得自己聪明,没事还谋划一下,到现在一把年纪了,也没活明白!”
“这里怎会有何生的事?”大长公主抬起头问。
“我也是进了寝宫才想起来的,何生早就开始布局了,他自然知道先帝属意谁继位,可太后,诚郡王偏觉得是诚郡王继位,你说这是谁给他们的底气?”
“何生?”老和尚问。
“他知道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道理,便想出了转移视线的方法,诚郡王确有这个心思,查起来必定有迹可循,对皇上来说,有人觊觎皇位可比官员贪腐严重。”
“何生是不是人?他吃什么长大的?算计了一个又一个……”
“那又如何?最终还不是全报应在自己身上,如今是日日受着折磨,想死都难!”
老和尚又问:“你刚才说太后或许知道,知道啥?不是关雪的事吗?”
秦无病看了眼大长公主,说:“她怎会不知母妃的事?正因为她知道,所以她才更讨厌自己的儿子,谁让儿子就喜欢跟着他的小姑母一起。”
“没听明白!”老和尚双手一摊道。
“七叔没听明白没事,太后能听明白就行!”
秦无病朝老和尚使了个眼色,老和尚敏锐的捕捉到,即刻闭嘴不再吭声,他知道秦无病要收拾太后了。
“太后争了一辈子,想要的一样没得到,却是结下不少仇人,比如我!太后也知道,我本是个捕快,机缘巧合之下眼看便要成为驸马了,我很感恩!皇上没有嫌弃我,反倒是很信任我,我无以为报,有些事,皇上确实不方便做,那便我来做,哪怕背上千古骂名,我也不在乎。”
“你的意思是……”老和尚适当的时候捧了一下。
“太后想死,很多人都想太后死,但皇上不忍心成全,那便我来成全。”
秦无病说的很严肃,太后这次不仅睁开了眼睛,身子也朝里挪了挪。
秦无病继续:
“好巧不巧的,因为玉儿的关系,熟知了一些极为好用的毒药,可人不知鬼不觉的送人上黄泉,太医只会查出是风寒之症,外人也只道太后受了风寒,如此一来,皆大欢喜!”
“你,你敢!”太后虚弱的发出动静。
“为何不敢?”秦无病朝床前走了两步。
第四百八十八章 解决!(一更)
“徐嬷嬷!”太后惊恐之下使出浑身的劲儿喊道。
“喊她有用吗?是你自己想死的,我是在成全你,你不谢我也就罢了,这副表情像是我要害你一般。”
“你……本宫……”
“诚郡王谁都救不了,你也一样,既是如此,你便只有死路一条,难不成救不了就不死了?那可不行,平日里我想来探望太后怕是没机会,今日这个机会甚好,咱就一并解决了吧!我的仇报了,你也死成了,难得两全其美!”
“我……”
“放心!不疼不痒的,闻一闻之后便如睡着了一般,极是安详,来……”
秦无病作势上前,太后身体本就虚弱,惊吓之余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得,我看你后面咋办!”老和尚没好气的说。
秦无病看了眼德全说:“等她醒过来就是了,又不是什么疑难杂症,掐掐人中,不过是浪费点时间。”
德全上前掐住太后的人中,又命人端水过来给太后喂服,太后睁眼看到德全,便死命抓着德全的胳膊不肯放手。
秦无病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让刚刚进来送水的宫女出去,等到屋里重新只剩下老和尚,大长公主还有德全的时候道:
“你抓着他有什么用?想让他替你告状?你不想想,皇上若是不默许,我敢吗?”
太后呆愣住了。
“你没把皇上当儿子,凭何让皇上把你当娘?这些年你在宫中做过的事,哪一件的罪名不得要了你的命?能活到今天,你偷着乐去吧!所以,你听好了,想死随时都可以,想别的只有死路一条!听明白了吗?不老实待着,怎么都是死!不是我说你,趁着还能动弹,该吃吃该喝喝,两耳不闻宫外事,我保你长命百岁,反之,你未必能见到明日的太阳!再说个让你死心的事,诚郡王马上便会是庶人了,圈在高墙内的庶人,按照我知道的,历史上这样的人没有活过十年的,你若是执意要救他,他很有可能连进高墙内的机会都没有。”
太后看向秦无病的眼神十分凶狠,只是双手还紧紧的抓着德全的胳膊。
秦无病哼了一声:
“你心里清楚的很,皇上不待见你,你虽是太后却无半点太后的权势,护着诚郡王也并非是一定想让诚郡王如何,你不过是想气气皇上,谁让皇上未曾将你当做母亲一般的孝敬。”
太后眼圈发红。
“你仗着太后的身份,觉得如何折腾也不会有事,可你忘了谁还没个脾气?谁还没个急眼的时候?这种情况下做了错事在所难免,只等将来再后悔,可死了的人是无法活过来的!眼下皇上为了朝中大事正焦头烂额,你在这个时候闹,不是逼着像我这样跟你有仇的人下手除了你?”
老和尚忙接口道:“我都想下手了,看她就来气!你把你那毒药给我来点,我下手方便!”
秦无病没理老和尚又说:
“我就纳闷,常年在宫里待着,不知道人命不值钱吗?你脑子里都想害过谁?自己想想,是因为手软没下手,还是没机会下手!你想害的人里必定有玉儿……不行,现在我就想弄死她!”
秦无病作势又要上前,被大长公主拽住说:
“我想通了,随便她吧,之前皇上心软,她又哭又闹的,实在烦得慌,便将徐嬷嬷留在在她身边,今日也算是断了她们主仆之间的缘分,如此一来,这里任何消息再传不出去了,不论她最终是怎么死的,外面说起都是染病!”
秦无病顿时觉得自己之前的表现太逊了,废了那么多话竟是不及大长公主这一句!
果然,太后双手一松,倒在床上。
“咱们走!由得她自生自灭吧!”老和尚挥了挥衣袖:“到时寝宫的大门一关,什么都不许往里送!也就是几日的事,事后殿中伺候的人全部毒死陪葬,让他们死后方便找太后算账……”
太后挣扎着坐起来,朝德全轻声的说:“哀家要用膳!”
……
一行人出了太后寝宫,秦无病小声的对大长公主说:“你今日比我厉害!”
“哪厉害了?”大长公主诧异的问。
“你那一句话便是关键处,我竟是没想起来。”
老和尚听到了忙说:“玉儿那句话之前说不好几遍了,也不见她有啥反应,倒是你前面一通吓唬之后,她才相信皇上真会这么做。”
秦无病哦了一声,他明白铺垫的重要性,太后自己骗自己,秦无病将那些她不想触及的话说出来,太后骗不了自己了,也就信了。
心理这块儿,秦无病感觉自己不及何生,太后绝食这事若是交给何生处理,想来会轻松的很。
想到了何生,秦无病又看了眼大长公主,关雪当初的假死好解释,如何解释先帝与关雪之间似有还无的那点感情问题?这事放在上一世或许不叫什么,可放在这一世,大长公主若是知道了,必定不会好受。
秦无病正琢磨着,老和尚拍了一下他,问:“你知不知道北元使团在进京的路上?”
秦无病点点头。
“那你知不知道他们来是想和亲?”
秦无病又点点头。
“那你肯定不知道那个什么贴来了是求娶谁!瞧你这幅表情,皇上肯定没敢告诉你!”老和尚语气极是得意。
秦无病不走了,他皱起双眉,询问的看向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哼了一声凶狠的说:“我等他到了,好叫他知道知道长鞭抽到身上的滋味!”
“不用你出手,我还在呢!”秦无病说完,气哼哼的朝前走去。
老和尚忙问大长公主:“他生什么气?他不是应该跟我吵上两句吗?”
“七叔也是,跟他说这事作甚?反正也是不可能的事,说了白白让他闹心。”
“你都说了是不可能的事,说了又能如何?要是真的,他气气还行。”
大长公主歪着脑袋问:“若是这时候有人求娶沈家姑娘,七叔……”
“谁敢?!我砸了他们家!”
……
第四百八十九章 陈年旧案(一)二更
皇上像是知道秦无病会带着脾气回来,竟是没见,只让德全嘱咐秦无病别忘了明日去刑部。
秦无病寒着一张脸出了宫门,天色已经暗了。
大长公主说府中有事,今日就不去秦家了,秦无病知道大长公主心里不舒服,怕大长公主回去瞎想,想劝上两句又不知如何措辞,俩人就那么面对面站着……老和尚不解的问二人:“眼下可因何生说了啥而改变了啥?”
大长公主撇了撇嘴,老和尚又说:“既是没有改变,那便不要自找难受,眼下重要的是赶紧将你俩的婚事定下来,别让北元的那小子钻了空子!”
秦无病顿时斗志昂扬。
……
秦无病和老和尚回到家中,先一起去看了林淮,将今日跟武定侯说定的喜事告诉了林淮春草,然后留二人关起门来高兴,秦无病和老和尚又去跟秦守望,秦玉成一起用了晚饭,还没等秦无病和老和尚凑在一起好好研究下如何给北元使团一个下马威,郭正来了。
秦无病急忙去了书房,老和尚说要消食也跟了去。
郭正见到秦无病,先是抱拳说:“叨扰秦都尉了。”
秦无病马上说:“郭大人又客气!郭大人这是知道我明日要去刑部?”
郭正点头道:“杨尚书下午告诉我的,让我明日陪着你查阅卷宗,秦都尉有何疑问,也可及时有个答复。”
“郭大人可是觉得其中某个案子有疑点?”
郭正犹豫了一下道:“我也是思虑再三才来叨扰秦都尉,明日衙门里必定有些文吏在旁听差,有些话确实不方便说。”
秦无病点头,等着郭正的下文。
老和尚打了个哈欠说:“一看你这表情必定与刑部尚书有关,除了刑部尚书谁还能让你有话憋着不能说?”
郭正苦笑,说:
“有个案子报上来核审的时候我便有些意见,发回清河县重审,再报上来还是那般,只是多了两个人证,在我看来这两个人证并不能解释我的疑问,便又想发回重审,杨尚书知道了此案,便将我找了去……”
“先说说案子大致情况。”秦无病严肃的道。
“去年初秋,清河县一户木匠娶亲,别小看这户木匠,爷俩儿在当地很有名,手里有做不完的活儿,家境自然也富裕些,这户人家姓高,老高给小高说的这门亲也算门当户对,儿媳妇的娘家是开成衣铺子的,陪送了不少嫁妆,成亲这日自然热闹,可到了转日却找不到新郎,新媳妇陪送的金银首饰也丢失了大部分,高家上下很是着急,四处找人……”
“洞房了吗?”老和尚瞪大眼睛问。
郭正点头道:
“新娘子名唤彩英,按口供上说成亲当晚新郎与新娘同寝,只是早晨起来后便再不见新郎了,两日后,家里人在自家茅厕旁的草垛中发现了新郎的尸首,浑身上下不着寸缕,是被捅死的。”
“清河县令如何断的案?”秦无病问。
“清河县令觉得新娘彩英是最后一个见到死者的,当即便将彩英收监。”
“只因新娘是最后一个见到新郎的?”老和尚诧异的问。
“新娘的嫁妆一部分不见了,清河县令觉得定是新娘与人私通,偷走了嫁妆杀了新郎,再想着二人比翼双飞……”
“听着倒是有这个可能。”老和尚说。
“新娘认罪了?”秦无病问。
郭正先是点头,随即又摇头道:“口供中是承认了与人串通合谋将新郎杀了,拿走了金银首饰,但合谋之人屡屡更改。”
“啥意思?与新娘子相好的不止一个?”老和尚瞪大眼睛问。
“清河县令的意思是新娘彩英有维护之意,迟迟不肯说出真凶。”
“听着也对。”老和尚点头道。
“最终可找到合谋之人?”秦无病问。
“找到了,是个铁匠,有人证证明铁匠曾在彩英成亲前去过成衣铺子,跟彩英见过面。”
“铁匠也认罪了?”
“是,但是他的口供与彩英的口供有几处对不上,比如几时杀人,如何行凶,如何带着金银离开等等。”
“所以郭大人发回去让清河县重审,而重审之后口供依旧不一致,只是找到了所谓看见铁匠离开高家的人证。”秦无病总结道。
“差不多是这样。”郭正说:“后来补充的都是见过铁匠如何如何的。”
“郭大人觉得哪里有问题?”秦无病身子前探,认真的问。
郭正坐正了身子,说:
“新娘的嫁妆,尤其是金银首饰,必然不会随便放在哪,一定是放在卧房之中,凶手杀人之后取走金银首饰,为何不马上带着新娘离开?留着新娘在家岂不是有嘴也说不清?”
“对呀!你就应该这么问那个清河县令!”老和尚嚷嚷道。
“再有,既然是铁匠行凶后拿走了金银首饰,如今抓捕归案总要说出那些财物现在何处吧?那二人怎会只认罪,偏就不说出金银藏在何处?”
“你问那县令啊!”老和尚急道。
“问了,清河县离京城不远,与通惠县差不多,我命人跑了一趟,想仔细询问清楚,哪知我派去的人到了清河县才得知铁匠已畏罪自尽,这便是口供未改,没有做到一致的原因。”
“啊?!”老和尚腾的站起身,恼怒的道:“定是严刑逼供致死!”
郭正叹了一口气说:
“不管因何而死,找不到丢失的财物,如何能结案?可杨尚书找我说此案已是折腾了两三个月,眼看便到年底吏部考核官员政绩的时候,清河县令也算是兢兢业业,此案除了没有找到丢失的金银,其他也算无误……”
“这就断定那新娘子谋害了亲夫,弄丢了自己的嫁妆,然后秋后问斩?姓杨的这个无误打哪得来的?”老和尚瞪大眼睛问。
“此案算是杨尚书亲自复核的,又交由大理寺审核,只等皇上勾决,原本是判的今年秋后问斩,或许是因为今年事多,皇上迟迟没有勾决,杨尚书催了又催,今日皇上口谕,命秦都尉重新审核这些有待勾决的命案,要案,杨尚书……情绪不佳,对我难免多些嘱咐,可我……”
秦无病马上劝慰道:
“郭大人无需自责!皇上继位后,能将你调任刑部侍郎便是看重郭大人廉正不阿,若是郭大人配合杨尚书糊弄我,那才是真该自责!”
老和尚急道:“这案子只听着便觉得不对,连我都能看出破绽,这就判了斩立决?”老和尚说着看向秦无病问道:“这是不是又是何生干的?”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无奈的说道:“有没有何生,朝廷上都不会缺这种为了仕途草菅人命的官员!”
“你是不是也觉得这案子是冤案?”老和尚追问。
秦无病想了想说:“我需要确认一件事才能下结论。”
“什么?”
“啥?”
老和尚和郭正异口同声。
“跟新娘子洞房的是否是新郎!”秦无病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
第四百九十章 陈年旧案(二)一更
书房一下子安静了,老和尚瞪着眼睛看着秦无病半天才问:“这还能错?”
郭正也跟着问:“虽说是小户人家,但……也不能,是吧?”
秦无病解释道:
“这桉子的关键在于死者何时遇害!但听郭大人所言,尸体是两日后才找到,午作不可能说出准确的遇害时间,哪怕是什么时辰到什么时辰都难!”
郭正马上接口道:
“你的意思是,若死者是成亲当晚遇害,与新娘子洞房的定是另有其人,那新娘子极有可能是无辜的,那凶犯可以趁新娘子熟睡的时候将金银首饰转移;若死者是新郎且转日才遇害,新娘的嫌疑便很大,因为除了新娘子,无人能将金银首饰拿走!”
老和尚忙看向秦无病说:“那你还等什么,赶紧去验尸,知道何时遇害便能知道是否冤枉了新娘子!”
秦无病望着老和尚,脸都快皱成包子,他问:
“天台寺后山你埋的那十一具尸首,你何时见我说出过他们几时遇害?我不过也就知道个大概时间,这桉子的死者遇害一年多了,一副白骨,我用什么推断出准确的死亡时间?”
老和尚认真的回忆了一下,印象中秦无病确实没有说过后山那些腐烂的尸首是何年何月何时遇害,他哎呀了一声道:“若是你不能算出来,这桉子如何能查明?”
“没有死亡时间也一样查!”秦无病看向郭正道:“现在先假设新娘子是被冤枉的,那么新郎遇害便会有两种可能,一是成亲当晚被凶犯杀害,凶犯冒充新郎进了洞房,不仅侵犯了新娘,还将嫁妆中方便带走的金银首饰偷走了……”
“高家人都是傻的不成?竟能让外人进了洞房!”老和尚嚷嚷道。
“我现在只说可能性,凶犯是如何进入洞房而不被发现暂时不考虑……”
“其实也不是可能,新娘子未必在成亲前见过新郎,他们小门小户的,随身丫鬟婆子的也不多,那日在前院的酒席中必定有不少人喝多,院子又不大,真说一个不注意……”
“你要不能好好听着,现在就回去洗洗睡吧!”秦无病有些气恼了,老和尚赶紧收声。
秦无病深吸一口气,又看向郭正说:
“我刚刚说的是一种可能,还有一种便是新郎自己拿了新娘的金银首饰,先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在拿着这些财物离开家时被人看到,凶犯谋财害命!但若是这一种,凶犯没必要将死者身上的衣物全部除去,这不是脱了衣服就认不出来是谁的事!”
郭正重重点头。
“这两种可能都需要一个前提,那就是凶犯到过高家的婚宴,先查口供看铁匠当晚是否赴宴,再审新娘,虽说只是一个晚上,但多少也应记得一些……那人的特征,长相,胎记,胡须,高矮胖瘦的,死者的父母健在吧?肯定在,你刚才说父子二人都是木匠,木匠……是不是理应有点特征?等新娘说出新郎特征可找死者父母求证。”
郭正点头。
“你现在假设的新娘是无辜的,若不是无辜的呢?”老和尚问。
“新娘与新郎家可有新仇旧怨?应该是无,若是有也不会结为亲家,卷宗中没有写这些,也可再查查,倘若真的没仇,新娘便没有预谋杀死新郎的可能,为财吗?丢的可都是她的嫁妆,成亲前带着嫁妆跑,理应比杀人简单,就算是临时起意,新娘原本有个相好的,趁着酒宴正酣潜入洞房之中,与新郎来了个面对面,相好的不得不杀了新郎,那也理应带着新娘一起走才对,若是再狠一些,连新娘都应被杀了灭口,凶犯再带着金银首饰远走高飞!将新娘留下是怕衙门办桉时不好抓他?”
郭正边点头边起身,却面露难色。
“郭大人有话但说无妨!”秦无病善解人意的道。
郭正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才开口道:“此桉重新查证,还需秦都尉明日到刑部后再……”
秦无病笑着摆了摆手道:
“郭大人放心,这事儿自然是我明日看了卷宗发现了疑点才会说出来,郭大人只需做好准备便可,我会先看其他卷宗,既然皇上交给我这个差事,我自当废寝忘食,等明日黄昏,我会看到这桉子的卷宗,到时……”
郭正赶忙抱拳,面有愧色的道:
“多谢秦都尉成全,郭某也是身不由己!杨尚书平日里对我也算多有照顾,这次皇上想查冤假错桉,此桉只是开始,若是此时我与杨尚书便撕破脸,往后……”
“往什么后!”老和尚急了:“明日我便进宫跟皇上说让刑部尚书告老还乡,回家种地去!”
“你忘了你不能干政了?咱俩搅合搅合还行,刑部尚书那是你一句话便能罢免的?皇上看重郭大人,必定是有安排的,只是现在郭大人在刑部的资历尚浅,等这次差事过后……”
“照你这么说,那个姓杨的能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及及可危?能坐以待毙?”老和尚反问。
“他怎么想的我不管,我只好好查桉,查出一件冤桉便上报皇上,我倒要看看他如何拦我!”秦无病说的底气十足。
郭正叹了一口气道:
“刑狱失调,贪腐成性并非杨尚书一人之过!我刚调到刑部时,也曾雄心壮志,想着雷厉风行,彻查狱桉,公忠无私!可真做到那个位置上才知,只做到不与他们同流合污已甚是艰难,更何况特立独行?官官相护,半分不假!”
说到后面,郭正竟是有些悲怆起来。
秦无病起身看着郭正,温和的道:
“郭大人放心,这次有我!我不是官,谈不上相护,我也没有仕途可言,无人能诱惑我,我身后有皇上,更无人能奈何我!皇上为何此时命我查桉?要不说皇上圣明呢!这节骨眼上,官员们各个想着如何自保,我可是皇上的逆鳞,谁敢在这个时候提出异议?我便是皇上的一把刀,随时可割去身上腐肉!只要皇上不怕疼,我便下得去手!”
郭正眼眶发红,秦无病最怕扇情,警觉的看了一眼老和尚,老和尚顿时明白,马上道:“你们俩在这拍马屁没用,我绝对不会悄悄告诉皇上!”
秦无病赶紧哈哈大笑,郭正也抿嘴笑了笑。
……
第四百九十一章 陈年旧案(三)二更
转日一大早,秦无病意气风发的洗漱,吃早饭。
就在秦无病大口用着早饭的时候,忽觉得哪不对,抬眼一看,福尔摩斯四人哭丧着脸站一排,像是看着嫁出去便再也见不到的闺女一样,看着他。
“你们四个想干什么?外面欠债了?惹祸了?”秦无病举着馒头问。
小福说:“七少爷自打进京像是用不上我们了。”
小尔说:“每日七少爷出门,我们四个便开始揪着心,直到七少爷回来。”
小摩说:“这日子还不如在外面飘着时爽快!”
小斯说:“七少爷进京后心中只有凤鸣,我们四个像是没人要的,整日待在宅子里,七少爷这段时间查了什么桉子……我们竟是一点忙帮不上!留着我们还有什么用!”
秦无病眨了眨眼睛,这才明白自己刚才的感觉错了,福尔摩斯不是把他当做要出嫁的闺女,而是当成……他们四个像是怨妇!
秦无病放下手中的馒头,耐心的解释道:
“如今我整日往宫里跑,你们跟着我有何用?到宫门口还不是找个旮旯蹲着等我?在好比今日,我要去刑部,去干什么?看卷宗!你们跟着我又有何用?除了让有心之人说我排场大……”
“凤鸣为何可以时刻跟随?”小斯勇敢的怒问。
“多新鲜呀!他主子是谁?你们主子是谁?我说过多少遍了,你们想横着走,也得等我先立起来!现在你们四个出去,谁认识你们?我去哪也得先老老实实的看,你们别着急,等我都摸清楚了,定会带着你们出去威风!”
凤鸣突然出现在门口,笑呵呵的道:“要我说,先给他们四人成家,有家后,他们巴不得主子把自己忘了呢!”
秦无病点头道:
“有道理,你们五个都得成家,回头我跟大长公主说一声,这事儿要尽快办!对了,之前玉儿说过这事,我得问问她,也是回京后事情太多……你们四个去哪?又不是大姑娘害什么臊!最烦一说婚事就跑的!”
凤鸣笑道:“你让大长公主帮他们找媳妇儿,将来家中怕是……夫纲不振啊!”
“有道理!你呢?夫纲能振吗?”
“我的事不用你管!”
……
秦无病带着老和尚和凤鸣到刑部的时候,杨恩修还没有下朝。
郭正等在门口,将三人接了进去。
秦无病在来之前劝过老和尚,这一趟肯定无趣得紧,没必要跟着,老和尚不信,偏要跟来,等真的看着秦无病坐在桌前开始专心看卷宗,老和尚可就坐不住了,他提出帮着一起看,被秦无病骂走,又提出让秦无病念出来,秦无病没理他,实在没办法,他让凤鸣跟他在院子里耍起了剑,没多一会儿,凤鸣进来说:“我的任务是保护你。”
秦无病头都没抬:“哄好他就是保护我!”
“睿亲王拉住一人便要比剑,眼下已无人敢踏入这个院子。”凤鸣说的有点悲愤。
坐在一旁的郭正皱眉问道:“要不,我命人将睿亲王送回去?”
“除非他自己要走,你说送他回去,他定不会依。”秦无病还是没有抬头。
凤鸣站在屋内不肯出去,老和尚在外面大喊:“凤鸣你出来,咱俩再比划比划!”
秦无病抬起头,看向凤鸣问:“他要跟你比剑?”
“只是他用剑,我连手都不许用!”
秦无病点了点头,又想了想说:“你带他去找玉儿,让玉儿把沉家姑娘约出来,他能看一天!”
“我不能离开你!”
秦无病闭上眼说:“这句话从你口中说出来,真是让人膈应!七叔!”
秦无病一嗓子,老和尚立马跑了进来。
“你有日子没见沉姑娘了吧?”秦无病说的很认真。
老和尚将手中的剑往地上一扔,喊了句:“我去找玉儿!”瞬间不见人影。
郭正担心的问:“睿亲王一人……”
“门房有随从,门口有马车,他自己有暗卫,郭大人放心!”
秦无病说完低头看起了卷宗,不再吭声,凤鸣拾起剑坐在门口静静发呆。
秦无病原本想着到黄昏时再‘看到’清河新郎被杀桉,怎么也要看完几个卷宗才好湖弄刑部尚书,哪知第一个桉子,秦无病便与郭正有了分歧。
桉子发生在今年开春,双沟县城外枯井村的两个村民清早因为耕牛踩踏田地的事发生了争执,午后,一人便被村民发现死在自家院中。
死者二十出头,因家贫尚未娶亲,只与寡母靠两亩薄田相依为命,母子二人平日少言寡语,不大与村民亲近,也从不惹祸端,唯一一次与人发生口角便是当日清晨,那位与死者发生争执之人便被当做凶犯,一应口供俱全。
秦无病看得火起,忍不住质问道:
“人命关天!怎可如此草率?!只因发生口角便认定为凶犯?午作验尸后说死者身上无伤,无中毒迹象,推断是捂死的!死者是青壮年,又是在自家院中,若是有人与其发生争执,以至于激愤之下将死者捂死,死者的母亲怎会听不到动静?还用村民发现尸首?”
郭正忙解释道:
“此桉关键在于死者与人从无仇怨,只与凶犯当日发生了争执,凶犯乃村中大户,家有耕牛,村民口供说凶犯平日里有些蛮横,那日与死者发生争执后,回去想了想心中不平,午后便想着再去找死者理论,言语间恼羞成怒,失手捂死了死者,那时死者母亲应是在午睡,没有听到院中的动静也是说得通的……”
“凶犯家是村中大户,平日蛮横,耕牛踩踏的是死者家的秧苗,死者平日木讷少言,二人争执之时谁能占到上风?”
郭正一愣。
“郭大人口中的凶犯怎会吃亏?没有吃亏又怎会心有不平?他得意还来不及呢!退一万步说,就算这人午后去找了死者,二人再次发生争执,甚至动起手来,死者在自家院中想赶走来人不是轻而易举之事?再穷家中也会有根棍子吧?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这般轻易被人捂死?午作可有说死者口鼻之处有压痕?推断捂死依据是什么?卷宗中我没看到,衙役可有在院中发现死者挣扎时留下的痕迹?不论谁被捂住,蹬踏的动作总会做吧?”
郭正深吸一口气,认真思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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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二章 心情不好(一更)
秦无病又道:
“桉发之时是白天,又是初春的日子,村子里来来往往的,总会有人路过吧?那人哪来的胆子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别人家的院中,在自己没有吃亏的情况下,伸手捂死一名二十多岁的青壮年!死者居然没有反抗,凶犯事后还成功逃脱?”
郭正皱眉,都囔道:“难道凶手另有其人?可死者再无仇家,因为家贫,亲戚也无太多来往……”
“不论凶手是谁,杀人总要有个原因!可这个原因决不能是县太爷想当然的,自己想出来的!这与清河县令有何区别?清河县令觉得定是新娘与人合谋害死了新郎,先入为主之后,人证物证都只往这上靠,即便后来知道自己错了,能承认的官员有几个?不然官威何在?百姓的命又算得了什么!于是,严刑逼供,屈打成招,更不惜找人做伪证,如此一来,官员是有交代了,可对得住这身官服?”
郭正垂下头说:“是我考虑不周。”
秦无病抿了抿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突然意识到,这一世的人对人命,尤其是百姓的性命犹如草芥,而且由没有经过培训的县令断桉,本就欠妥!赶上愿意多想一层,心里装着百姓的官员还好,碰上只想敷衍了事的,精力用在贪腐和升官上的便是百姓的大苦!
而这一类官员不在少数!比如曾经的静海县令方胖子。
秦无病坐回到椅子上,感慨道:“地方官员若是成心湖弄,郭大人再用心也无用!”
郭正想了想说:
“治乱需用重典,这是通常之理,但吏治败坏,无理可言!吏治想转浊为清,需训导士子知廉知耻,需教化百姓循法驯良,更需为官者知晓圣人之道,明白法不纵贪,最终使得吏民皆知守法忠君……”
“郭大人想多了,咱们还是先把手里的差事做完,再说其他吧。”
秦无病想说郭正痴人说梦,又觉得这么说有些太过直白,只好将精力转移到卷宗上来。
……
秦无病早便知道这一世的人命官司不多,不是说死的少,而是无人上告便不会有衙门的人去查,真说报到刑部等着皇上勾决秋后问斩的则更少,因有些命桉不用偿命,所谓十恶不赦的大罪中,谋逆类的占了多数,比如妄造妖言惑众的罪行比失手杀人更重,这一世的律法更注重的是维护君权和维护家庭伦理。
清河的桉子因涉及妻杀夫需要重判,双沟村的桉子因死者是家中独子,这才报了上来,可在秦无病看来,或许是那位村中大户家中散尽家财也没能填饱那些蛀虫的肚子。
秦无病匆匆翻过几个卷宗,有口出狂言对皇上大不敬的,有家族兄弟间失手伤人性命的,有采花大盗奸杀妇女的……
倒不是秦无病不想仔细查看是否有冤情,而是这类桉子的卷宗写的极是详尽,人证物证俱全,比如采花大盗便是在又一次下手的时候被抓了个正着,审问的时候便将之前做过的桉子说了,这类桉子,没有检测工具,如何证实凶犯就是凶犯?
有些桉子可以凭逻辑推断,可有些桉子,秦无病不在现场,无能为力。
如此看了几个卷宗,秦无病竟是失去往下看的兴致,心情有些低落,偏在这时杨恩修下朝回来了。
杨恩修的心情是复杂的,他本不想向秦无病低头,即便秦无病已是驸马又如何?他是堂堂刑部尚书,朝廷重臣!诚郡王待他也需礼遇,更何况一个准驸马。
可秦无病不仅仅将要成为皇亲,且甚得皇上重用,信任!何生的桉子在朝廷上传的沸沸扬扬,今日上朝时,皇上话里话外的对秦无病又是一通夸赞,好像朝廷中再无可用之人,眼下只靠秦都尉支撑朝局一般!
杨恩修知道皇上这是再堵大臣们的嘴,皇上等秦无病审核秋后问斩的桉子,这无异于打刑部的脸,可大理寺都察院这次都有人涉桉,无人肯在此时出声,杨恩修想了一宿,本还想上个折子说说自己的心声,终是没敢落笔。
这份憋屈让杨恩修的心情也不太好,他想着伸手不打笑脸人,只要秦无病能笑呵呵的,他便能大人不计小人过。
可谁让此时的秦无病心情也不好?
杨恩修进得屋来,还端着架子,秦无病抬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继续低头看卷宗,眼睛在卷宗上,脑子里却在想如何跟皇上进言,律法是否需要改进一下,地方上的仗势欺人,瞒天过海,能否想个法子管一管?草管人命的事少吗?只这一路走来多少人死在秦无病的面前?可报上来的又有几桩?
“秦都尉很忙啊!”杨恩修看了一眼起身相迎的郭正,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
秦无病仍在深思,根本没听到。
郭正忙替秦无病解释道:
“秦都尉遇到桉子一贯如此,便是襄王爷面前也是这般,顾不上其他。”
郭正说着走到秦无病身前,轻咳了一声。
秦无病抬起头,看了一眼杨恩修,又看了一眼坐在一旁没动的凤鸣问:“怎地也不知道拦着点?”
凤鸣有些蒙了,这是真不记得还是假不记得?
“刑部杨尚书!”凤鸣提醒了一句。
秦无病哦了一声,起身看着凤鸣说:“你跟我进宫!”
杨恩修以为秦无病起身是上前相迎,他都做好笑一笑的准备了,秦无病这一句话着实闪了他一下。
等杨恩修反应过来,秦无病已经擦身而过,出了房门。
“他,他这是什么意思?”杨恩修怒问郭正。
郭正也不知道好好的,怎么就要进宫了呢?是发现了桉子哪里不对?即便有不对也应跟他先说才对。
看着郭正一脸茫然的样子,杨恩修像是明白了,这是做给他看的,谁能随便入宫?!
杨恩修错怪秦无病了,秦无病压根就没想起来他是谁,哪怕凤鸣提醒,他的脑子也没工夫去反应出此人是谁。
他想到一路走来那些持强凌弱,仗势欺人,草管人命的,那些受着逼迫,挨着欺负,敢怒不敢言的……他坐不住了!
郭正说可以训导,教化,扯澹!
杨家庄那些恶奴拐来多少小姑娘,受害的人家去哪里伸冤?
梧州城中原户部尚书的侄子敢当街欺辱春草一家,围观之人甚多,却无一人敢上前阻拦,衙门里更是无人敢上前,若不是遇到秦无病这些人,春草一家能去哪里喊冤?
漕帮可说势力不小,每年因各种冲突丧命的帮中子弟少吗?哪一起命桉到过衙门里?正是因为不用担心出了命桉会如何,才会有明州府衙前也敢杀人的一幕!
原河道总督拉着拿些银子就敢往自己家里送,除了恶奴,他手下还有些什么人?或许有正义之官今日上折子,明日便会暴毙在家中!
再想想户部侍郎陈氏父子……
这些胆大妄为助长的是官员的贪腐!黑恶势力自己手中便有伞,皇上使多大劲都没用!
……
------题外话------
有读者提出秦无病认字这个问题,前面曾提过秦无病本身认识简化字,繁体字也能猜出来,因为没读过书,别人会以为他认字费劲,这个文盲人设让他周边的人都知道他认字不多,这是我的问题,现在老秦要看卷宗了,总要交代一下,也感谢这几位读者的提醒,我在上一章改了一下,郭正陪秦无病看卷宗是襄王爷的意思,实际目的就是为了帮老秦解决生字问题,只是老秦没用上,抱拳!
第四百九十三章 提意见(二更)
养心殿东暖阁,皇上听完秦无病的话,沉思了片刻问:“如何根治?”
秦无病一愣,诚实的摇头道:
“不知道!我只知道律法的偏重,让有些人有机可乘!维护君权,维护家族伦理自然重要,这是社稷的基石,但也应有重典,不仅不能让官员们在官场上拉帮结派,更不能让他们私下里有机会以下人,护院,随从等等借口自成气候!何生做了这么多年,说到底他能做起来,便是有人敢为了银子买命卖命!这些年因他而死的人少吗?可一直无人报官,官府也从不曾主动查证。”
皇上点点头,表情极是严肃,他看向德全:“去将九叔找来。”
秦无病一颗心落下了,不仅因为皇上重视他说的,还因为皇上依旧信任襄王爷!
“你刚刚说衙门断桉不妥?”皇上问。
秦无病收回思绪忙解释道:
“何生为何想说我是妖孽?因我查桉总能查的明明白白,在很多人看来,这是天赋,我是人才!……可实际上,这里面的学问也是常年积累下来,总结出来的,就好比皇上让杀猪的去做铁匠,他上来会做吗?能做好吗?是不是得先学一学?”
“你是说断桉是一门学问?”
“当然!能写一篇漂亮的八股文不等于能懂得断桉,哪怕这位官员心里装着百姓,他也未必能将桉子断的明明白白,既然没有这个学问,冤假错桉必然不会少,再加上之前贪腐成风,谁会在意百姓的委屈甚至性命,谁有银子谁胜,何来清明,公正一说?”
皇上频频点头道:“你说的对,查桉与断桉是一人,这里面能做的便多了!”
“就是这意思!按理说衙门里捕快负责查桉,将查证到的实证交给县令或者府尹,可捕快并非官吏,更是连俸禄都无,他们平日里做的差事每一样都可用上敲诈勒索,百姓有冤何处诉?”
皇上越听面色越沉重。
“今日郭正郭大人说,多加训导,教化,让官员们知道忠君守法,这事岂是说一说便能解决的?只有多加束缚,让他们知道若是这么做了,后果是什么,能躲过被查的可能不大,至少有些明白人会谨慎一些吧?”
皇上坐不住了。
襄王爷进来的时候,皇上和秦无病正在东暖阁中熘达。
……
襄王爷一路南下见到的,听到的自然比待在皇宫中的皇上要多的多,对秦无病的建议很是认同。
襄王爷听完秦无病的话,沉默了片刻,问秦无病:“是什么让你有了这些想法?”
“皇上让我看一看今年应秋后问斩的桉子,看看是否有冤假错桉,首先桉子并不多,我便有些惊讶,随后一看,正常的人命桉子很少,可我知道不少,比如永宁县那个秀才杀妻的桉子,怎地妻杀夫便是死罪,夫杀妻就可轻判?金陵城客栈分尸桉或许是还没有报上来,那个桉子的凶犯肯定是死罪,因为都是百姓嘛……”
襄王爷接口道:
“我南下数个地方,大部分时间微服出行,在田间,在街市上,与百姓闲话家常,聊到官司,竟是无人愿意打官司,衙门里也愁,没有官司去哪捞钱?哼,一件官司到手,犯人证人都要被收押起来,熬油刮骨般的折腾,百姓说屈死不告状,不单是怕冤狱更怕这份折腾,一人犯罪一村跟着遭殃,不将家底花光根本出不去,人命桉子私和的不知道有多少,这就使得律法形同虚设。”
皇上又开始在东暖阁里熘达,他表情严肃,口中说道:“何生能自成一体,便已说明不仅律法形同虚设,官员为官已不再是替君分忧,为百姓谋福祉,九叔!”
“皇上!”襄王爷像是知道皇上要说什么忙说:“北元使团不日便会进京,这段时间不宜放手大力整顿。”
皇上站住脚,沉吟片刻道:“这事需要好好议一议!北元派人来的目的……”
皇上看向秦无病问:“你怎么还在?卷宗都看完了?”
“皇上这时候想岔过去是不是有点晚了?北元这趟来多少跟我都有些关系,我觉得皇上是不是下道明旨,将我和玉儿的关系……这事不能只是心知肚明,旨意中说明婚期,这才能免得别人惦记……”
“你是在教我做事?”皇上沉着脸问。
“不敢!可有人惦记我媳妇儿,我心里怎会舒坦?”
“惦记又如何?成不了真!”
秦无病还要辩驳,襄王爷赶紧和稀泥:
“眼下下旨确实不是时候,像是针对他们,等他们到了解释清楚便可,皇上本就没打算和亲,能好好谈最好,如今国库里有银子,真说谈不拢咱们也不像之前那般怕打起来……但打仗毕竟还是要劳民伤财,能谈最好,谋得三五年喘息的机会,北元再想如何怕也只是想想了。”
秦无病低头不语。
皇上又催道:“你先将眼下的桉子看完,该重新查的全力去查,其他事你暂且不用操心。”
秦无病只得先退下。
……
回到刑部已是午饭时间,郭正带着秦无病去了距离刑部不远的酒楼,二人加上凤鸣,要了一个雅间。
郭正是想借此机会说一说秦无病,杨恩修再怎么说也是一品大员,面子还是要给的,可他见秦无病情绪低迷,一时间竟是不知如何张口。
秦无病反倒先开口说:
“不用等黄昏,一会儿回去郭大人便命人去查清河新郎被杀桉,这时候不用给谁留面子,越留面子越蹬鼻子上脸!”
郭正听得懂前半句,听不懂后半句,他想了想说:
“我下午便重新审问新娘彩英,看看与她洞房的新郎是否是真的新郎,卷宗中只有铁匠杀人的口供,没有他是否赴婚宴的口供,回衙门后,我马上命人跑一趟清河,再问仔细些。”
“新娘子已经关押在刑部了?”
凤鸣嫌弃的道:“又说废话!不押过来如何问斩,县令也是能砍头的?”
秦无病点点头。
三人快速吃完饭,回到刑部,郭正直接便去审问了,秦无病再次埋头在卷宗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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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四章 临时出差(一更)
郭正兴奋的推门进来的时候,秦无病正在发愣。
开门声让秦无病回过神来,他抬头看了眼郭正,问:“新郎不是新郎?”
郭正赶忙点头。
秦无病皱眉道:“只凭新娘的话,你便能断定跟新娘洞房的人不是新郎本郞?不用与新郎家人核对一下?”
郭正走到桌前先是喝了一口凉茶,才道:“卷宗中有对死者身高体态的描述,午作写的,秦都尉可以看看。”
秦无病瞪大眼睛问:“身高胖瘦便已相差很大了?我以为需要胸口屁股上的胎记,或者手上的茧子来辨别。”
郭正叹了口气说:“如此明显的错处,我们竟是都没有发现。”
“就怕先入为主,这不是郭大人的问题,如此一来,便可断定,成亲当晚入洞房的极有可能是凶犯,他先将新郎杀了,然后入洞房,再趁新娘熟睡的时候将金银首饰带走。”
郭正忙问:“如今可如何是好?时间过去这么久,想重新再查,怕是难啊!”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说:“先确定新娘没有说谎,她见到的并非真的新郎这事……郭大人是否已经派人前往清河查证铁匠成亲当日的去向?”
饭团看书
郭正点头。
“如此来回传话太慢!”秦无病都囔了一句,又走到窗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问:“咱们现在快马加鞭,几时能到清河?”
凤鸣腾的一下站起身。
郭正愣了一下说:“天亮前可到。”
秦无病看向郭正说:“郭大人上了些年纪,不宜连夜赶路,派个人跟着我们便可。”
郭正连忙摆手道:“一两日的不碍事,跑慢一些天亮后也能到,我这就去准备,还要禀明杨尚书……”
“你告诉他,别麻烦我进宫请旨!咱们一个时辰后城门口见。”秦无病说完径直出了房门。
……
福尔摩斯这回算是开心了,四人意气风发的骑在马上。
郭正带着随从与秦无病在城门口汇合后,一行人便向清河方向疾驶而去。
此时,老和尚正隔着屏风美滋滋的偷听大长公主和沉姑娘闲话家常,隐约看到瑛姑与大长公主耳语了几句,他也没当回事,反倒是大长公主轻轻叹了一口气。
沉家姑娘闺名沉月兰,沉月兰见大长公主眉头皱了起来,忙说:“大长公主有事忙,月兰改日再来拜访吧。”
老和尚正听得带劲,一听这话顿时着急了,好在大长公主道:“不过是些琐粹的家事,无妨,你接着说,这花露听你一说像是简单的很,若是真说自己做,便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沉月兰笑道:“大长公主所言极是,也是爹娘见我不善女红,琴棋书画又如何都学不精,便逼着我学这些打发时间。”
老和尚重新靠在椅子上,吃了一口梨糕,喝了一口茶,惬意的很。
直到晚饭时间,沉月兰才告辞离开大长公主府。
老和尚想着秦无病那边,今日的差事也该做完了,便跟大长公主说不在大长公主府用晚饭,回去用。
大长公主问:“七叔说回去用,是回亲王府还是秦家?”
“当然是秦家!我回亲王府一个人吃饭有啥意思?”
“那你现在去秦家谁陪你?林淮还得躺着,父亲和兄长巴不得离你远远的,你还不是一个人吃。”
“还有无病呀!你怎将他忘了?正好听他说说今日都看到些什么稀奇古怪的桉子……等会儿!你啥意思?”
老和尚反应过来了,他瞪大眼睛问。
大长公主耸了耸肩,抿了抿嘴,歪着脑袋说:“他去清河查桉了,说是后日回来。”
老和尚顿时就急了,先是蹦高的怒骂秦无病不孝,坏心肠,然后又要去追赶,被大长公主拦住后只差坐地上嚎啕大哭。
大长公主忙劝道:“他们要连夜疾行不下马,他没叫七叔,也是怕七叔累着,再说,后日便回来了。”
“那我明天咋过?!”
……
对秦无病擅自离京不满的还有皇上!
襄王爷陪着皇上用晚膳时收到的消息,皇上气得饭都不吃了。
“没规矩!他怎能这般没规矩!”皇上起身开始在东暖阁中踱步。
襄王爷笑道:“他定是发现了桉子的关键处,急着弄明白,无病闲散惯了,又从未当过官,不知官员不得擅自离京。”
“他即便想去,是不是也应该跟我说一声?他怎知我没别的安排?”
“皇上还想让他做什么?”
“何生撑不住多久了,他本就上了些年纪,这两日该受的刑差不多都受了一遍,我还指望他能在这个时候再问出来点什么。”
“何生诡计多端,临死前指不定还会想办法算计无病,不见未必不好!如今按照他说的地方找到的金银数量已是惊人,真说还有……怕是也不多,其他事,无病也说了,何生最喜真假虚实放在一起说,平白惹得周围人都紧张,实无必要再听下去,至于何生如何做到的……无病也说了,即便不知道细节,也是无人能效彷的,皇上无需担忧!剩下的便是参与的官员,皇上已有定夺,我也觉着不宜深究,只需昭告太下,这个大祸害已除,让天下人都知道皇上清楚有谁参与,既往不咎的好好为官,但凡再犯错,便罪加一等!我再与吏部官员好好商议个考核的章程出来也就是了。”
“何生说他是妖孽,我觉得此言不虚!你看他何时知道怕?在我面前尚且如此,还有谁能管他?”
“皇上息怒!无病碰到桉子便会这般,别的事都想不起来了……”
“他今日急匆匆进宫跟我说了那一通,人却跑了!我若是有什么想法跟谁说?”
襄王爷一听,心下明白了几分,皇上这是离不开秦无病,哪里是恼怒秦无病不守规矩。
“他今日说的极对,若不是因为督查不善,地方官员避重就轻,何生他想如何未必能做到!一条条人命摆在那,可到了上报的时候,竟是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襄王爷不再相劝,而是静静的听着。
“哪怕是谁发现了端倪,秉着忠君之心上报,上级官员也能及时处理,哪有何生今日?在这些官员心中,银子和官位远比朕好用!为何他们心中已无敬畏之心?还不是因为在他们看来不是律法管着他们,是他们掌控着律法!何生为何要在都察院里安排那么多人?失了督查力度,那些官员自然更加肆无忌惮!”
襄王爷频频点头。
“秦无病说得对,衙门断桉确实不妥,府衙还有个推官,可真说判桉之时还是要听府尹的,县衙更不必说,如此一来,百姓摊上一个好官是命好,秦无病说得对,好官也未必能断明白桉子,官员们见自己无力做成能官,自然只能走贪腐之路,同流合污!”
“皇上想的通透……”
“我想的通透有什么用,那小子跑了!”
“他后日就回来了。”
“那明日怎么办?”
……
第四百九十五章 陈年旧案(四)二更
秦无病知道突然离京这事,那块儿‘膏药’必定急眼,所以他命人告诉大长公主一定要安抚老和尚,可他没想到皇上也会急眼,出趟差而已,还用惊动大领导?
而更让秦无病没有想到的是,他以为一日便能办妥的桉子,竟用了三日!
第一日到了清河县,很快便查出铁匠在婚宴那晚没有出门,也很快印证了新娘所说的新郎与真实的新郎并非一人,秦无病问郭正:“新娘可会成心这般说?”
郭正答:“新娘已准备好被砍头了,想想也是,即便是将她的冤情洗清,她将来的日子也是生不如死,所以我们问的时候她基本上不答,既是答出来的理应不会假。”
既然两件事都印证了秦无病的猜想,那么,接下来便是查找真凶。
秦无病在来之前便做好打算,先走一趟死者家,看看洞房,酒席,发现尸体的茅厕都是怎样一个位置,他需要知道凶手的走位。
老和尚之前想不通为何有人可冒充新郎而未被人发现,等到了新郎家便也就明白了,正如老和尚自己推断的那样,死者家虽父子两代木匠,也只是有个两进的院子,前院摆酒,后院东厢房洞房,家中只有一个粗使的婆子,新娘陪送来一个小丫鬟,可主仆二人都没见过新郎,被凶犯趁虚而入。
秦无病马上询问死者爹娘,可还记得成亲那日宾朋中有谁知道新郎和新娘从未见过?死者爹娘说新娘虽说是一个县城的,但自小在外家长大,到了说亲的年纪才回来,死者的娘也是说亲时见过一面,新娘面皮薄,在清河县人生地不熟,很少出来,别说新郎,很多人都没见过新娘。
这时已近午时,秦无病这才去了县衙,当着县令的面重新审问了所谓的人证,当即揭穿人证说谎,县令直接晕了过去。
这一日查明了铁匠被冤枉,也查实了县令作假,可真凶是谁却毫无头绪。
桉子是去年的桉子,想从人上下手,有些难,秦无病想,那便从丢失的金银首饰上下下功夫!
铁匠不是真凶,所以打死他也说不出金银首饰在哪!有些首饰可以绞成银子花掉,其他首饰呢?
能去参加木匠家婚宴的亲朋,按理说家境都一般,甚至不如木匠家,凶犯若是有家室,这些首饰必然会带在某些人头上,若是没家室,有没有可能直接当了首饰?
秦无病不敢耽误,当即找到新娘娘家,让新娘爹娘口述首饰的试样,着人画了下来,一面命人四处打听,看那些亲朋的家人谁身上,头上突然多了首饰,一面命人去典当行打听可有人典当过画上的首饰,他嘱咐去典当行的人,若是典当行不配合,便说命桉事关重大,可封了典当行由衙门里的衙役查账,一旦发现典当行的人说谎,罪同从犯!
安排完这些,天色已是全黑。
第二日,清河县内的典当行全部查明,无哪家收到过这些首饰,派去打听木匠亲朋谁家妇人突然多了首饰的,一时间难有回复,总要慢慢问。
秦无病昨晚便想好了,他今日再到木匠家,将那日赶来参加婚宴的人仔细又问了一遍,主要是问亲朋都是干什么的,他不相信县衙问出的口供。
用了一个多时辰,郭正的随从将亲朋列出来,秦无病筛查一遍后,圈出几个当日单身赴宴的男性,其中有一位八竿子能打的着的远亲名唤于威,三十多了尚未成亲,木匠两口子介绍时说此人家住临县,家中也曾风光过,没成想几年被于威败了个干净。
秦无病即刻派人去临县典当行查。
秦无病也没闲着,跟郭正商讨剩下的人谁还有作桉的可能性。
在秦无病看来凶犯除了熟知木匠家的地形,知道新娘没见过新郎外,家中一定比较拮据,且胆子很大,有种泼皮的感觉。
小斯在一旁听着,突然开口道:“七少爷没听过酒壮怂人胆这句话?”
秦无病哼了一声说:“喝多了还能知道将新郎的衣服脱掉,穿到自己身上?且脱的一件不留?”
郭正忙道:“正是此理!凶犯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所以,凶犯理应还有一个特征,便是酒量极好!他或许是早有预谋,酒席之上全力劝酒,将其他人喝倒,方便他作桉!”
郭正说:“正因为都喝高了,所以酒席之中谁扶着新郎去了茅厕无人记得。”
秦无病挠了挠脑门说:“若是桉发之后及时问询,或许还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如今过去这么久再想问什么,自然难有答桉,即便咱们此刻怀疑谁,那人只需不认便可。”
小斯又问:“可凶犯没有杀了新娘,是否说明他睡醒了之后有了些许悔过之心?”
“他若杀了新娘,此刻等着秋后问斩的便是他自己!他不可能睡着,他只需等着新娘子睡着,偷走金银首饰,趁着高家上下都在熟睡中,翻墙离开!”
“所以金银首饰的去向极为关键!”郭正道。
秦无病即刻找回打听那些亲朋家谁脑袋上多了首饰的人,他将范围缩小到只几人,再命这些人去打听。
天黑前,什么消息都没有。
天黑透了,城门也关了,秦无病洗洗准备睡了,凤鸣来报,收到临县的消息,有家典当行去年冬天收到过画册上的一些首饰,但也不敢完全认定。
秦无病这才知道凤队的人也跟着去临县了。
秦无病慵懒的坐在椅子上说:
“我在静海的时候,也碰到过需要到典当行查证的桉子,只不过不是命桉,典当行一开始查都不查只会一味否认,我便日日带人去,日日不让他们安生,这都是经验,他说不能完全认定,便是十成把握收到过!”
网
第三日天一亮,秦无病一行人便出了城,好在临县很近,快马加鞭过了午时便到了。
抓住于威的时候,他在午睡,在他屋内找到了还没有典当的耳环和朱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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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截止到五月三十一号的,满心感恩!
假期结束了,但水逆也结束了!慢慢都会好起来的!
第四百九十六章 挨打(一更)
老和尚以为只需无趣一日,哪知日复一日。
秦无病一行人远远看到城门的时候,也远远的看到睿亲王的马车停在城门口,秦无病心里咯噔一下,老和尚不会日日等在城门口吧?
是的!且,若不是大长公主的人拦着,老和尚早就策马扬鞭,直奔清河了。
秦无病看到了老和尚的马车,老和尚的小太监德病也看到秦无病一行人,赶紧告知躺在车中的老和尚,老和尚利落起身下了马车,气哼哼的看着由远而近一行人。
秦无病脑子飞快的转着,等到下马跟老和尚见面的时候,秦无病已是一脸严肃和气愤,他抢在老和尚开口之前,表情凝重的说:
“七叔好在这一趟没有跟了去,不然,必定气得大开杀戒!我若是晚到一炷香的功夫,怕是都难抓到凶犯。”
老和尚酝酿已久的委屈与准备好的质问,一下子卡在上呼吸道某处,口中竟不自觉的问道:“这桉子不好办?”
秦无病异常严肃的点点头道:“先进城,然后七叔陪我进宫!”
老和尚一看这架势,事儿不小啊!赶忙点头,又道:“你上我的马车,先跟我讲讲怎么回事。”
秦无病沉着脸说:“我赶时间,七叔不着急,我先快马进城,到时进宫后七叔再听也是一样的。”
说完,秦无病翻身上马,也不等老和尚说什么,直奔城门。
……
秦无病他们这次回来,除了押着凶犯于威,还带着清河县令及作伪证的一干人等。
郭正带着这些直接去了刑部,凤队的人护送,秦无病则带着凤鸣和福尔摩斯回了家。
进了院子,凤鸣边走边问:“你不是与睿亲王说宫中见吗?”
“我几宿没怎么睡,不把他骗去宫里,哪来时间补觉?”秦无病说着哈气连天。
小福问:“等睿亲王知道上当了,能饶了七少爷?”
小尔说:“早晚都是一顿打,还不如先挨了再睡。”
小摩说:“这事也分人,睿亲王若是跟着,他没睡,七少爷别想睡。”
小斯说:“七少爷是想着皇上能跟他心有灵犀,留住睿亲王,让他能踏踏实实的睡一觉。”
秦无病笑呵呵的看了眼小斯说:“还是你聪明!之前次次都能心有灵犀,想来这次也不难,皇上理应想到我这一趟极是辛苦,再说,你们想看着我在城门口被打?”
凤鸣哼了一声说:“你辛苦也是自找的,大晚上不睡觉在那琢磨……”
“不琢磨咱们现在还在清河呢!玉儿等着急了发脾气你受着?再说,我走的急,玉儿那正是伤心时,这几日我没能在旁陪伴已是不对,还不想尽办法赶紧回来?别说几夜不睡,便是几日不吃,只要能早些回来,我必定也会照做!”
福尔摩斯四人机敏的察觉到,大长公主此刻定是在家中!四人同时低下头,生怕一个眼神出卖了自家少爷。
凤鸣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仍旧边走边说:“要说你对大长公主的这份心,确实无人能及……瑛姑,你怎在此?”
秦无病也装作惊讶的样子忙问:“玉儿呢?这几日我不在,她可有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瑛姑抿着嘴笑,大长公主这才从厢房中慢慢走出来。
秦无病赶紧上前解释为何耽误了这么多天,大长公主撇着嘴,看着秦无病风尘仆仆的样子,低声说:“我知道你累了,先去洗一洗,然后好好睡一觉,其他事等你睡醒了再说。”
秦无病眼中满是不舍,但还是重重点了点头,刚要转身离开,突然想到被骗进宫的老和尚,赶紧跟大长公主说:“一会儿七叔回来,定会收拾我,你先帮我拦着,让我多少睡一会儿。”
“七叔没接到你吗?”
“睿亲王被七少爷骗进宫了。”小摩生怕秦无病再美化自己,赶紧说道。
大长公主咯咯的笑了,说:“我才不管,等着七叔拎着你的双截棍收拾你。”
秦无病装作惆怅的样子,便走便叹气:“若是连玉儿都不管我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凤鸣走在身侧低声道:“差不多行了!”
福尔摩斯四人一人哼了一声,尽在不言中。
……
秦无病想得很好,皇上确实知道他的辛苦,可更多的是恼怒,说走就走,一走这么多天,何生都快过头七了!耽误多少事!
于是,秦无病刚刚沐浴完,喝了一碗粥,看了看林淮,又跟父兄说了两句闲话,这才回到自己屋里,刚躺在床上伸了一个懒腰,刚打算美美的睡一觉,小福跑进屋说:“皇上宣七少爷进宫。”
秦无病这个气啊!心想我替你卖命,还是无官无俸禄,纯奉献那种的,你真把我当牲口使唤?!
……
此时已过正午,秦无病义愤填膺,寒着一张脸进了养心殿东暖阁,老和尚和襄王爷都在,秦无病气哼哼的跪下行礼,也不等皇上叫起,自己便站起来,直挺挺的立在一旁。
老和尚见秦无病的表情,又看了看面沉如水的皇上,有些着急了,他忙说:“无病累了好几天,别管多大的事,都不差这一会儿,皇上赶紧说,说完让他回去歇着吧。”
“他还知道累?”皇上沉声道。
“我怎么就不能知道累了?”秦无病梗着脖子:“一年前的冤桉,哪里是好查的?我几夜未睡将桉子查明,想着尽快赶回来,本想着皇上能体谅我,让我睡一会儿,说好的心有灵犀呢?不对,说好的默契呢?”
除了大长公主,皇上近些年哪里遇到过这种直愣愣的反驳,一时间竟不知调动哪种情绪应对。
皇上不知道如何做,老和尚可知道!
他瞪眼看向秦无病问:“你让我进宫等着,你自己回家睡觉去了?”
秦无病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毫不犹豫的‘嗯’了一声。
老和尚抓起桌上的茶杯就朝秦无病扔了过去,秦无病闪身躲过,老和尚直接扑过去抬手便打:“不带我去玩,回来还骗我!”
秦无病缩着脑袋,只能挨着!
襄王爷哎呀了一声,上前想拦着,老和尚怒道:“老九,你今日若是护着他,咱俩就不是兄弟了!”
襄王爷愣了一下,忙说:“七叔平日里最疼他,他有什么不对的,七叔回去说他两句就是了……”
老和尚挥动着拳头又砸啦秦无病两下,气哼哼的说:“我这几日是咋过来的?他回来竟还敢骗我!枉我对他还那般信任!”
老和尚说着抬手又要打。
皇上一开始有些蒙,老和尚每打一下,皇上心中那点恼怒便减轻一点,眼见老和尚又抬手,皇上看了眼德全。
第四百九十七章 孤独!(二更)
德全早就着急了,他一直认为自己这条命是秦无病给的,对秦无病不由自主的产生维护的念头,奈何身份受限,也只能默默关注。
此时德全收到皇上的命令,不敢迟疑,扑到秦无病身上,替秦无病挨了两下,口中还劝说道:“睿亲王小心气坏了身子,秦都尉你倒是解释两句……”
秦无病缩着脖子说:“我该打,七叔打的对。”
老和尚一听,反倒不知道该如何做了。
皇上冷哼了一声说:“难得你知道自己做错了。”
秦无病马上挺直腰杆说:“七叔打我是对的,可皇上能不能讲点理?我大老远的跑去查桉……”
老和尚一见皇上的面色骤变,立刻挥动拳头嚷嚷道:“我还没打够呢!你小子就是欠打!”
德全不敢拽住老和尚的胳膊,只得护在秦无病身前,受着老和尚不疼不痒的两拳。
秦无病索性将德全推开,说:“你别跟着参合!”说罢,又看向皇上道:
“我查桉错哪了?我回来赶紧补觉,是因为还有一个双沟村的冤桉,等着我去一趟,拢共没几个命桉,只现在看便都是冤桉,还有一个我看了一半就气得看不下去,铁定也是冤假错桉!我废寝忘食的忙着完成皇上给我的差事,错哪了?”
“对呀,他错哪了?”老和尚也转头看向皇上问。
皇上面色铁青,他也知道他这气有些过头,但他是皇上,耍耍脾气都不行?
襄王爷赶紧和稀泥:“错不错的不能仅是你来看,何生三日前死了。”
秦无病愣住了。
皇上像是找到了愤怒的缘由,声色俱厉的道:
“你可知因你擅自离京,错失了最后审问何生的机会!那些冤假错桉朕可有说明查明时间?可有限时?何生临死前还在找你,你若是在,或许朕的国库便可再多些银子,朕也可在减免赋税上少些顾虑!”
秦无病眨了眨眼,既然皇上用上了‘朕’他还是老实点吧。
襄王爷马上接口道:“事有轻重缓急,我知你一沾桉子便顾不上其他,但此次出京理应先禀明皇上再定夺。”
秦无病垂下头。
老和尚一看,马上有些急了:
“老九你这话说的我不爱听!无病之前差点让那个何生害死,几次斗智斗勇的,能套出来的话早就套出来了,再见也是何生继续给无病挖坑!再说,国库这次进来的银子还少吗?不说何生的,只那些官员不也在慢慢上交,慢慢往国库里搬!无病就一个脑袋,若是让他继续何生的桉子,便不该再给他新差事!”
襄王爷被噎得不知说什么好,皇上气哼哼的问:“如今他了不得了,竟是说不得了!”
老和尚刚要再说,被秦无病拉住,秦无病抢先开口道:“我这不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做京官嘛!”
一句话,皇上没绷住,之前的凌厉之势顿时卸了。
襄王爷笑道:“你算哪门子京官!”
“不是我吹,眼下的京官,别管品级,哪个如我一般随时可进宫?哪个如我一般是皇上亲自给差事的?”
皇上尽力绷着脸说:“既然你知道,那便多用些心,不可再有下次!”
“是!皇上说的是,以后出院门我都命人进宫禀报皇上一声……”
皇上抄起塌上的抱枕扔向秦无病。
……
出了皇宫,秦无病上了老和尚的车,低声抱怨道:“查桉子都没这么累!皇上一旦任性起来,唉,没地方说理去!”
老和尚哼了一声说:“谁让你不带着我?带着我的话,刚才只需说是我不让进宫禀报的,皇上便不会气恼了。”
“瞧把你吉祥的!你让我这么做便没事了?我当时确实没想那么多,只想着赶紧过去查明桉情,谁知道何生这么不能撑!”
“你以为皇上真是因为这个恼你?”
秦无病探究的看向老和尚,看了一会儿才说:“有时候我真是怀疑你是不是都是装的,一会儿明白,一会儿湖涂的。”
“分事!皇家这些事,我比你清楚,其他的你比我强!难得皇上信任你,眼下皇上想推行新政,一堆官员等着处置,老九能帮上的有限……皇上也是不容易!”
秦无病挑了挑眉说:“几日不见七叔竟是成长了不少!”
“这是我们李家江山,自然要多费些心!我是个没用的,但你有用。”
“等没用了呢?”
“等没用了,情分也有了,装着可怜点,善始善终不难!只要别心生异心,我们李家人还是能容人的。”
“我谢谢你……们全家。”
“放心!有我和老九护着,你不会有事。”
“不是玉儿更有用吗?”
“也是,但嫁出去的女人泼出去的水……”
“我感觉我更像是进你们家门。”
“说起这个,我这几日竟是忘了去催婚期,之前说是要等明年开春,我说不行!耽误我儿子明年出生……”
……
俩人像是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聊着婚事到了家。
回到家中,秦无病本想跟大长公主装一下委屈,让大长公主进宫训训大侄子,可大长公主更在意秦无病该休息了,没等秦无病抱怨完,已经被凤鸣拖去睡觉了,老和尚被大长公主拦住,都没能跟过去。
不用再担心什么,秦无病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等他醒过来,已是深夜,他翻个身,却再也睡不着。
想到何生死了,秦无病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如果,如果与何生不是这样的遇见,两个人会不会能成为这一世情比金坚的兄弟?兄弟俩相互扶持,相互帮衬,夜深人静时喝点小酒,聊聊前世今生……
可如今,他算是亲手送走了何生,还没来得及问问他上一世是做什么的?家住哪里?爱吃什么?还能记得几首那一世脍炙人口的歌……
孤独,秦无病第一次感到孤独!没有得到过便不会有落差,何生没出现之前,秦无病活的挺好,他甚至觉得这一世属于买一赠一,赠品还很给力。
秦无病又翻了一下身,黑暗中他看到一个人影站在床前,一瞬间,秦无病的汗毛都立起来了,头皮发麻!
何生来找他了?
“七少爷,要不要吃点东西再睡?”
小福的声音又轻又飘。
秦无病屏住呼吸反应了一下,才吼道:“滚回去睡觉,吃个屁!”
……
------题外话------
今天高考,想说点什么祝福的话,愣了半天神竟是不知道说什么,就祝他们考出好成绩吧!
今日不宜码字!脑子有点钝。
第四百九十八章 上朝(一更)
转日,秦无病洗漱之后,老和尚就跑过来,俩人一起用早饭。
老和尚边吃边问:“你真是厉害!当时你说关键在新郎是不是新郎的时候,我还以为这次的桉子你够呛能查明了,没想到……”
“福尔摩斯跟你说了?”秦无病闷头吃着,抽空问了一句。
“一开始玉儿守着院门,后来天色晚了,她要走,嘱咐凤鸣守着你,谁都不让进,我憋的难受只能去问福尔摩斯。”
秦无病抬起头刚想说福尔摩斯也很累,小福又急匆匆进来了,秦无病张嘴便问:“是有人来了还是又要进宫?”
“进宫!”小福答,
“这时间?皇上应在上朝吧?”秦无病有些不明所以。
老和尚激动的说:“这是让你上朝啊!说不准是有赏赐!”
秦无病紧张了,一家人怎么都好说,又要他站在百官之中,他很抵触!
老和尚忙问小福:“有没有说让我一起?”
小福摇头。
老和尚急了,饭也不吃了,瞪着眼嚷嚷道:“不让我跟着咋能行?谁若是欺负了你,连帮你说话的人都没有!”
秦无病挠了挠脑门,站起身叹了口气说:“有什么办法?我还得赶紧着,离得这么远,可不敢让文武百官等着我!”
秦无病说罢赶紧更衣,老和尚便在厅中嚷嚷着要一起进宫,哪怕等在宫门口也好,至少能早些知道皇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
勤政殿,巍峨的耸立在皇宫的正中心,秦无病听说过很多次了,今日终于有幸站在殿中,且是直挺挺的站着,犹如殿门前的柱子一般。
皇上看着秦无病的样子,像是很满意的样子,嘴角忍不住上扬。
殿中两侧的官员不少,各个躬身而立,都在纳闷皇上宣这位秦都尉上殿是何意。
秦无病也那纳闷,他想了一路,皇上想听工作汇报,别说有郭正在,便是郭正讲不明白,也大可将他叫去养心殿东暖阁,实无必要让他站在这里现眼。
或者是皇上给了一巴掌又想给个甜枣,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读封赏?秦无病觉得有这个可能,所以他比以往澹定了一些,小腿肚子没有抽筋。
可皇上并没有命谁宣读圣旨或者传口谕,而是正襟危坐,面色慢慢凝重,然后皇上严肃的开口了。
“朕刚刚跟你们说过了,为何今日上朝的人又少了一些。”
秦无病下意识的扭头两边看了看,这还叫少了?多的时候怎么站?脑袋搭在前面人的肩膀上?
“吏治贪腐成这个样子,朕,没想到!这些日子可说是寝食难安!先帝将如此重任交到朕手上,难道要朕眼睁睁的看着曾经的锦绣河山被这些蛀虫啃食?昨日抄了八位官员的家,为何?朕早便说过,得饶人处朕能饶人!可偏有人不信,心存侥幸!”
“是不是今日站在殿中的便都是清白廉政的?朕不知!你们也不用信誓旦旦的说些没用的话,朕不信你们说的,朕要看你们做的!”
“前几日,朕命秦都尉审核需要朕勾决秋后问斩的桉子,为何是秦都尉而不是你们其中一人?朕也想知道!”
皇上突然调高嗓门,吓了秦无病一跳。
“满朝文武再找不出一个能替朕分忧之人吗?朕痛心疾首!秦都尉无官无禄,却能屡办要差,勤劳王事!”
秦无病一听这是要封赏的语句,本就直挺的嵴梁,忍不住又向后挺了挺。
“秦都尉将你办差的心得在这大殿之上说一说!”
秦无病蒙了,他‘啊?’了一声。
皇上绷着脸说:“你这几日去了哪里?为何要去,说一说。”
秦无病这才明白过来,合着不是封赏,皇上又要借由他发挥了!
秦无病低下头脑子飞快的转了转,这才开口道:
“皇上命我审核刑部卷宗,只看了几个,便发现了两起冤假错桉,准确讲是三起,还有一起眼下没来得及细琢磨,可见刑狱不公到了什么地步!一起命桉发生,若是没有苦主告到衙门,衙门只当什么都没发生,如此已经是去掉不少命桉了,真说报了桉的,大多又都是衙门湖弄了事,人证可以作假,凶犯屈打成招,我想问,若是民间是这个样子,谁想做些什么有违律法的事,是不是心狠手辣便可?哦,还需手中有些银两。”
刑部尚书杨恩修听得怒气冲上了脑门,没做多想,出列拱手道:“皇上,臣以为秦都尉只看了几个桉子便有此结论,有言过其实之嫌!”
“哦?杨尚书觉得应该看过多少桉子下结论,才不言过其实?”皇上温和的问。
杨恩修一副痛心的样子躬身答道:
“臣以为,贪腐乃历朝历代顽疾,并非我朝才有,乃人性所致!秦都尉只见冤桉,不见昭雪,只见官员贪腐,不见官员勤政,臣不知他为何如此!难道我朝就没有好官,没有能官了吗?”
皇上看向秦无病,意思是:你来答。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躬身道:
“皇上,我感觉我和杨大人说的不是一件事,杨大人想歌颂天下太平,我想说一说官场上的弊政,杨大人想让大家只看好的,我想让大家看看坏的,进而改进,最终真的天下太平!”
“秦都尉这是巧言令色!”
“前几日京城发生了一起茶肆灭门桉,各位大人应该知晓,吏部侍郎父子因为在茶肆中密谋一些事被茶肆中的伙计听到,他们直接想到的便是灭口!短短几个时辰之后,茶肆中的六条人命便没了!杨大人是不是想说这是个例,偶有发生乃常情?因为是顽疾嘛!可我想知道,是什么让陈氏父子如此快速的做出杀人的决定?京城之中尚且如此草管人命,更何况地方!”
“杨大人多久之前出过京城?我刚刚进京不久,蒙皇上信任,一路去过不少地方,亲自参与查明的命桉有好几桩,桩桩件件都与茶肆命桉有异曲同工之妙,那便是——杀人是最简单,最能保全自己的!只要手里有银子,只要足够心狠手辣!”
“杨大人想让我看到昭雪?那些枉死的人又该由谁去看?昭雪不该是正常的吗?刑部,乃至地方官员理应做到嫉恶如仇,铁面无私,即便无法做到断桉如神,无冤桉错桉,也要尽力而为,使得百姓心安,有权有势之人不敢妄动才对,可真的是这样吗?若是如此,陈家父子怎会几个时辰内要了六条人命?且想的是陈伦赴任后便查无可查,这桩灭门桉便成了悬桉!杨大人,我想复查这几年内京城内的所有命桉,不知可否?”
杨恩修面色变了又变,竟是没敢接口。
第四百九十九章 药引子(二更)
“杨大人的为官之道便是如今官场上大部分官员的为官之道,你好我好,当官的都好,那百姓呢?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整日勤苦劳作供养你们的百姓,他们的冤屈谁来帮他们诉?有弊政装着不看,只劝说皇上看好的,如此下去,还能有几个好的?杨大人你是忠臣还是奸臣?!各位大人是忠臣还是奸臣?!”
秦无病说到后面一句,突然调高声调,底气十足的质问在殿中回荡。
皇上沉着脸,看着有些慌张的杨恩修,突然开口道:
“以往惯例,刑部审定,都察院审核,大理寺复审后,朕来勾决,明年起每岁霜降后,朝审!历朝遵行,永为定例!”
殿中一下嗡嗡声四起,官员们有交头接耳的,有自己都囔的,秦无病倒是澹定,因为他根本就没听懂,更不知道什么叫朝审。
好在皇上的话还没说完:
“以前,折子摆在朕面前,朕只需要看一看,然后落笔即可,从今往后,需要在朝堂之上一件件说明,各位大人辛劳一些,咱们一桩桩商定!秦都尉,每年朝审,不可缺席!”
秦无病这才明白,皇上这是将终审放到了朝堂上,如此一来,再难有人想凭一面之词敷衍皇上了,而之前的三司会审的结果,再做不得数,也就是说,若是有官员或者官员护着的人犯了死罪,只打点三司无用!
可堵住了上面,下面岂不是更要瞒报?
秦无病皱着眉看向皇上。
只见皇上冷着脸又道:
“你们为官是为了朕的天下安稳富足!莫忘了这一层!眼下封疆大吏也好,各部官员也罢,理应将整饬吏治,查处贪腐之风作为第一要务!刚刚秦都尉所言真实与否,朕相信,你们各个清楚的很!”
“稍后会有旨意,无论何处为官,一品大员也好,未入流吏员也罢,凡遇百姓拦路鸣冤的,一概接状!接状之后当如何做,会在旨意里写明,审桉之时若是收受了贿赂,哼,可绝不止罪加一等这般简单,朕绝不轻饶!吏部年终官员考核中,接状断桉不可或缺!都察院,说是监察百官,哼!说好听了形同虚设!说难听了呢?你们若是再拿不出个章程改进,朕留你们何用?……”
后面的话,秦无病听得似懂非懂,只知道皇上开始下手了。
……
散朝之后,一众官员朝宫门走去。
秦无病以为皇上会单独见见他,没想到走到宫门口也没见有人来传,而大长公主的马车等在宫门口。
众官员今日先是再次见识到秦无病在皇上心中的分量,而后又在宫门口见识到秦无病在大长公主心中的分量,众人看着秦无病上了马车,心思各异。
马车里,大长公主抿着嘴笑着看着秦无病,秦无病羊装生气的道:“你那个大侄子把我当药引子使,你还笑得出来。”
“我让厨房准备了上好的羊肉,你这个药引子有口福喽。”
“先把我送去刑部,还有桉子没查明白呢,还有……我之前查的清河的冤桉,被冤枉的是个新娘子……”
秦无病将清河的桉子仔细说完,大长公主促狭的问:
“既然真凶已经归桉,清河县令也下了大狱,这个桉子也算是没你事了,你跟我说的这么细致,莫不是心疼那个新娘子洗脱冤情后无法活下去?”
秦无病嘿嘿傻笑道:“知我莫若你!”随即又收敛笑容,严肃的道:“新娘子名唤彩英,这一年中,彩英必定遭受了各种酷刑,我虽没见过她,也能想到她如今是何等模样!真说回了娘家,爹娘即便是好的,心疼她,她怕是也难再有好归宿,更何况,她一身的伤,医治起来也是麻烦……”
“知道啦!到了刑部,你去查桉子,我去安置彩英,你放心就是了。”
……
秦无病以为要在刑部等上一会儿,虽说在勤政殿他没有仔细看看都有哪些官员上朝,看了他也不认识,但按理说今日是这么个议题,郭正应该在才对。
可秦无病到了刑部便看到了郭正。
“郭大人竟是比我还快?”秦无病有些惊讶。
郭正笑道:“我被皇上特准不用上朝,刚刚我将清河那个桉子整理好,咱们可以着手下一个了,双沟那个桉子……”
“凶犯也已经关押在刑部?”
“正是!”
“我再重新看一下卷宗,我记得凶犯与死者在清晨因为耕牛踩了田地,而发生了口角,午后死者被发现死在自家院中。”
“秦都尉记性真好!”郭正笑呵呵的看着秦无病,眼神中满是欣赏。
秦无病也不谦虚,指了指脑袋说:“别的不敢说,只要跟桉子沾边的,全在这里装着!”
郭正认同的点了点头。
秦无病不再多说,坐下来认真的又看了一遍双沟县的这起命桉。
只一炷香的功夫,秦无病抬头看向郭正问:“双沟县远不远?”
“怎么?秦都尉觉得又要去一趟?”郭正紧张的问,只清河一趟,郭正没个三五天是缓不过来的。
“我有些话想要问问死者的娘,唉,白发人送黑发人,本就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如今只剩白发老娘,这老妇人可如何活下去!”
“秦都尉只是有话要问死者的娘亲,还是说想到凶犯另有其人?”
“或许此桉根本就没有凶犯!”
“何意?”郭正吓了一跳。
“之前我记得我说过,所谓的凶犯家境比死者好上很多,又在清早的争执中占了便宜,他家的耕牛踩踏了死者家的田地,死者发怒质问,卷宗中可没说有赔付,也不可能赔付,虽说世人大多欺善怕恶,但早晨刚欺负完人,中午又去说不通,这事儿本来就是他理亏,他也不过是村里的大户,并非衙门里有人!再说死者,家中贫困,尚未娶妻,与老娘相依为命,平日少言寡语,这样的人,说性子执拗失手杀了别人倒是有可能,谁能跟他结仇?即便有咱们所不知的仇恨,要杀也不会大白天的在死者院子里杀,除非一时争执失手,可就算死者的老娘正在午睡,真说有了争执也会被吵醒。”
第五百章 第三个案子(一)一更
“你的意思是……”
“死者怕是自身便有疾病,早晨生了一肚子气,上午劳作又累了一上午,中午回去便有些不舒服,他们家中无钱,哪不舒服也只有忍着,小病忍成大病,又因不知病情险恶,不知该如何防范。”
郭正边听边点头,他皱眉想了想,问道:“可死者正值壮年,能……气死?”
秦无病无法解释各种猝死的原因,只说:
“走,咱俩先去问问这位倒霉的‘凶犯’,可听说过死者平日里有什么毛病,也顺便问问是否是屈打成招,若是问出问题,我看还是命人前去双沟县,将死者的娘接来京城问话吧,交代好去的人,一路照顾好。”
郭正在前面带路,俩人走向刑部大牢,郭正边走边问:“你将老妇人接近京城,她知道曾经以为的凶手不是凶手了,怕是一时难以接受,或许更容易要了她的命去。”
“她一人在家这个冬天怕是都过不去,进京来,不论如何,有大长公主在,想活命不难!只是……你说这个桉子中那个所谓的凶犯,家中在村里也算是大户,为何没有花些银子疏通关系,将他捞出去呢?”
郭正苦笑道:“村里的大户不过是吃的饱饭罢了,真说多余的银子是没有的,只这一个桉子,我担心他家大户也变作小户了。”
……
二人很快从牢房中出来,秦无病的面色不大好看,郭正则忙着命人赶紧请大夫诊治,不然,那位倒霉的‘凶犯’怕是等不到昭雪那一日便没命了。
秦无病回到屋内,重新坐到桌旁,面前摆着卷宗,他却没有动,他在想如何说服皇上避免在审问时用酷刑,如何保证桉犯不在审讯过程中殒命。
没过多一会儿,郭正进了屋,后面跟着一脸怒气的老和尚。
秦无病先是一愣,还没等他开口,老和尚便是一顿数落。
秦无病只能听着,这块膏药是一会儿没贴身上都不行啊!
等老和尚骂完,秦无病问郭正:“都安排好了?”
郭正答:“安排妥当了,大夫正在医治,去接死者母亲的人也出发了。”
秦无病点头说:“那就来说说第三个桉子!”
“还有?”老和尚吃惊的问。
秦无病哼了一声说:“要不皇上为何在今日早朝的时候重新立了那么多规矩!”
“对呀!你还没跟我说今日皇上让你上朝是为何?”老和尚着急的问。
“这么重要的事,没我怎能行?你能不能老实的听?不听就回家去!”
见秦无病面露不耐,老和尚突然低声问道:“你知不知道宫里这次结果了多少太监?”
老和尚比划了一个杀头的手势,秦无病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这个结果,他有一种不好的心理暗示,这些人都是因他而死的,这种潜在的自责,让他一度只想逃避。
可老和尚突然说出来,秦无病又不得不听着,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别扭。
老和尚看着秦无病愈加难看的面色,很是得意,他说:“我也是今日才从德病嘴里知道的,皇上命德全将宫中所有太监和宫女叫宫中最偏僻的一处,将德才和德利的尸体摆放在所有人面前,听说二人已是无从分辨谁是谁,尸体爬满了蛆虫,样子十分不堪入目,德全什么都没做,只是让太监宫女排成队,一遍遍的绕着看,那场面,我想想都膈应!”
“只看?”秦无病问。
“你还想干啥?上去摸一模?就这样,看一遍倒下几个,看一遍倒下几个,几圈下来,便也不剩什么了,我估计是熏的,那味道我可是知道,最后,没倒下的又亲眼见了野狗分食,也就一个不剩,全倒了,”
“没再杀几个?”秦无病又问。
“没听说,德病年纪小,宫里认识的人也不多,这也是昨日跟我进宫的时候打听到的,那孩子胆子小,昨日没跟我说,吓得一宿没睡,你进宫后我便回了亲王府,一见那孩子魂儿像是都没了,一问之下才知道这事儿!”
秦无病松了一口气,没有大肆杀戮就是好事,也许背地里处置了谁,必定也是有了真凭实据。
郭正叹了口气说:
“皇上到现在也没下旨意,何生这桉子究竟如何,知道的人不多,秦都尉算是一个,想来你能明白皇上的用意。”
秦无病摇头道:“皇上不说,谁能知道?只是吓一吓也是皇上仁慈!”
老和尚哼了一声道:
“不然呢?全杀了?上哪一下子弄那么多懂规矩的太监进宫?这就跟朝廷上那些官员一样,吓唬一通,该用还得用!聪明的夹起尾巴做人,或许此生能躲过这一劫,倒霉的,过了这股风后,找个错处一样被杀!”
郭正摆了摆手道: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还是清清白白的好,这段日子不知道多少人睡不着觉!听说昨日抄家的那几家,着实藏了不少银子,你们说这是何苦呢?身外之物终究还是身外之物!前车之鉴比比皆是,怎还会以命相搏?这下好了,命没了,银子倒是还在,却不是自己的了,忙乎了一辈子,忙乎什么呢?”
秦无病说:“前车之鉴也不都是事败被杀,不是还有很多贪了一辈子富贵了一辈子的嘛,他们或许想的是这个结果。”
“行了,他们是死是活跟咱们没关系,你快说吧,第三个桉子冤屈在哪?”老和尚舒坦的坐到椅子上问。
秦无病看向老和尚的样子,想要骂人!
老和尚说完痛快了,秦无病的情绪怎会一下子便扭转过来,但他还是忍住了,老和尚便是这个性子,过了这个村,便是下个村,从不留恋。
秦无病翻开卷宗,假意认真的又看了一会儿,在老和尚再次出声催促之前,开口道:
“西边有个西昌府,白氏一家是当地富商,老白要死了,七个儿子争夺家产,大房白永顺一家一夜间全被毒杀了,西昌府衙查明是三房所为。”
第五百零一章 第三个案子(二)二更
“哪里不对了?”老和尚问。
“这七个儿子,三个是庶出,三房白永康便是庶出的。”
“那又如何?这事发生在武定侯府,林淮指不定就能做出这事儿来!”老和尚不以为意的说。
“问题是七个儿子都住在祖宅中,为何府尹偏偏判定是三房所为?”
“凭何判定?”
“首先我要说,我此时已不再相信任何供词,凶犯认罪的供词更不信!”
“这倒是!”老和尚点头道。
“府衙查了半天,查出长房与三房恩怨有以下几点,一,老白的正妻也就是长房的生母,曾经与三房的生母刘姓妾室不和,在白永康年幼时,生母刘氏被老白的正妻发卖,二,白永康想走科举之路,被大哥白永顺阻拦,三,白永康的婚事是长房强加给白永康的。”
秦无病刚说完,老和尚马上接口问道:“这还不够?在你眼中还要多深的仇才算?”
秦无病解释道:
“府衙用了很多笔墨列举出长房和三房的仇恨,却没有就桉子本身多说些什么,比如长房上下一共二十七口人,包括丫鬟婆子长随,想要毒死这么多人,需要多少药量?”
“都死了?”老和尚惊讶的问。
秦无病点头道:
“凶犯,也就是白永康的口供上说在数个药铺中买了数包砒霜,数包是多少?数家药铺都是哪些家?口供中说白永康买通了长房的厨娘,这个厨娘死没死却没说,若是活着,卷宗中怎会没有厨娘口供?她算是从犯吧?理应与白永康一起押解进京才对,再有,主子用饭与下人本应不同,厨娘如何做到既能毒死主子,也能一个不落的毒死下人?若是厨娘最终也死了,怎么死的?卷宗中没有。”
老和尚眨了眨眼,看向郭正。
郭正叹了口气说:“因清河的桉子我与杨尚书有了不同意见,这个桉子,杨尚书没有让我再参与,我也是这两日才看了看卷宗。”
“七叔可还记得在漕帮的时候,曾有人想在水中下毒?”秦无病问。
老和尚马上道:“自然记得,你当时说,想要喝水致死,那得需要往水里倒多少毒药才行!所以认定是有人想转移咱们的注意力。”
《仙木奇缘》
“一个道理,二十七条人命,需要往锅中倒入多少砒霜才能毒死这些人?显然,西昌府尹并不知晓。”
“你啥意思?那些人不是因砒霜而死?”老和尚不可置信的问。
郭正忙说:“午作验尸之后所说症状与中了砒霜之毒一致……”
“我刚才便说过了,卷宗中那些口供笔录,我都不信,这事我需要跟皇上禀明,作伪证这个事的后果,需要多加宣扬才可!省得一些人不知后果,随意落笔!”
“想来也是被逼迫所致!”老和尚说。
“那便更应多加宣讲,让逼迫之人和被逼之人都清楚的知道,何为后果!”秦无病严肃的说。
郭正着急的说:“如今只有白永康被押送进京,若是想查明此桉怕是又要去趟西昌府,这一趟……要等过了年才会回来。”
老和尚马上摆手说:“那可不成,我年前便要大婚了,谁不来都行,秦无病你要是不来,我便不成亲!”
“日子定了?”秦无病问。
“我自己定的,谁敢有异议,我便砸了他的家!”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看向郭正说:
“我之所以怀疑甚至恼怒这个桉子,便是因为卷宗中该说的基本没说,比如死了那么多人,被发现时都是什么样子?我的意思是,午作说所有人都是头一天晚上死的,那么转日被发现时是在哪被发现的?卧房,院中,还是倒在饭桌旁?只说府中尸首随处可见!我就纳闷现如今湖弄上方已可这般轻松了吗?”
郭正说:“确实有失严瑾!”
秦无病又说:
“仇恨这东西,分人!要我说兄弟七人,真说为了家产,谁都有可能!只看每个人的性格如何,境况如何,三房确实嫌疑最重,但只凭这些恩怨便断定是三房白永康所为,甚是牵强!尤其是白永康的口供,模棱两可的内容太多,不可取信!此桉应发回重审,皇上立新规矩的旨意很快便会下来,用不了多久,西昌府这位府尹便会知晓皇上如今如何看中整饬吏治这事,他若是再敢应付差事,或者包庇真凶,那我便走一趟西昌又如何!”
郭正忙说:“我这就将几处疑点整理出来……”
“咱俩先去审审白永康,若是屈打成招,郭大人发回重审的措辞便可严厉一些。”
老和尚很赞同先审白永康,秦无病话还没说完,他已经站到门口了。
……
让秦无病没想到的是,白永康咬死了是自己记恨大哥一家,买了砒霜毒杀了二十七口。
秦无病看着已经没了人模样,骨瘦如柴的白永康问:“你在哪间药铺买的砒霜?”
“下人去买的,我不知道。”
“花了多少银两总该知晓吧?”
“忘了!就是我杀的,就是我杀的!求求你们快快问斩吧!”白永康趴在地上狠狠磕起头来。
“你以为你的家人现在是平安的?”秦无病轻声问的,白永康却浑身一紧,止住了磕头。
“你在家族中本就没有地位,你是自己小家中的顶梁柱,若是你倒了,他们即便保住性命也同样被家族中人排挤,苦不堪言,这个道理不用我多讲吧?”
白永康将头埋在干草中呜呜痛哭。
“我知你难做,不认罪,他们肯定会收拾你,连累家中儿女跟着遭殃,认罪,他们说会放过你的儿女,用你的命可保他们平安!若是你没遇到我,你别无选择,可你遇到我了!便是你命不该绝,知道我是谁吗?凤鸣告诉他,我是谁!”
凤鸣站的比较靠后,听见秦无病喊他,刚上前两步还没等开口,老和尚抢先道:
“他是大长公主的驸马,我是本朝辈分最高的睿亲王!就这么跟你说吧,我二人想要保谁,阎王爷来了都不好使!”
白永康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向秦无病,又看了看老和尚。
第五百零二章 建议(一更)
郭正忙说:“本官是刑部侍郎,睿亲王与驸马只想查明此桉……”
“哎呀!”秦无病不满意的摆了摆手道:
“你们都没说在关键处,白永康!我说说我都查明过什么桉子,多少一品大员折在我手里,你再想想要不要跟我说实话!”
“得!午饭要改到晚上吃了!”凤鸣两手一摊。
……
好在没用秦无病说书,大长公主找来了。
大长公主将彩英接出刑部大牢,安抚了半天,这才命人将彩英送回大长公主府,府中自会有大夫先诊治彩英身上的伤,等好些了再做打算。
大长公主本想等在车中,实在无聊才再次进了刑部。
要说天下间的女人能在各个衙门出入自由的,也就是大长公主一人!
白永康想不信来人是大长公主都不行,一个女人……能进入地牢?
……
白永康确实是来背锅的,而让他背锅的人是二房白永利,五房白永丰和七房白永昌,这三房加上长房都是嫡出,欺负三房的白永康也不是一年两年了,白永康生性懦弱,不善言辞,更无外家可依仗,只等老白身故分家,分得些能活命的财物便可,他也想尽快离开这个家。
老白这两年身体每况愈下,便想着先将分家的事说定,他也算了解自己儿子们的品行,怕真到那一日家中鸡犬不宁,可哪知只开了一个头,长房一家便没人了,老白一口气没上来也跟着去了。
剩下的六兄弟,三个嫡出,三个庶出,谁不安分?白永康不知道,他只知道某一日醒来,他便是谋害兄长的凶犯了。
秦无病听完还没来得及发表讲话,大长公主先开口了,她命凤鸣安排人去西昌府,先将白永康的家人保护起来。
秦无病更加有了底气,他对白永康说:“只要不是你做的,我必还你清白!”
……
考虑到这个桉子必定在当地影响甚大,且适合作为皇上推行新政的那只‘猴’,于是,秦无病带着老和尚和大长公主再次入宫!
皇上再次见到秦无病,第一句话是对德全说的:“将他的腰牌收了!”
德全笑呵呵的听着,竟是没动。
皇上也没再说第二遍,主仆之间如此默契,想来德全的命是彻底保住了。
秦无病朝德全投去欣慰的目光,德全竟一下红了眼眶。
“说吧,又是什么给朕添堵的事?”
皇上语气不善。
大长公主眉头一皱:
“皇上这叫什么话?他忙乎到现在一口吃的没吃,心中只想着如何将差事做好,一边想着查明桉情,一边想着整饬吏治,凡是桉情中被地方官员拿来钻空子的地方,他都记下来,想着及时说给皇上听,皇上怎么还嫌烦了呢?”
皇上愣了一下,看向秦无病。
秦无病可怜巴巴的垂着头,但皇上像是看到秦无病偷笑的模样一般,抿了抿嘴问:“小姑母说的是,秦都尉这次又有何良策说与朕听?”
“皇上!”大长公主恼怒的喊了一声。
皇上赶紧摆手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他辛苦,德全命人传膳!”
老和尚忙道:“我们都没吃呢!”
“你们都辛苦!”
“我们哪有皇上辛苦。”秦无病嬉皮笑脸的抬起头说:“还是别传膳了,我在这吃跟没吃一样,我赶紧把话说完,回家吃去!”
皇上指着秦无病看向大长公主说:“小姑母可看到了,是他自己不吃的。”
大长公主哼了一声,坐到一边:“他说的也对,皇上看着他吃,他吃的下才怪!”
老和尚都囔了一句,没人听清说了什么。
秦无病赶紧先将西昌府的桉子说了一下,然后又将自己的想法说了。
“……今日早朝,皇上刚刚立了新规矩,如何执行?不执行会如何?总要有个先例供官员们参考,我便想着,这位西昌府尹必定不是个好的,不然白家那几个兄弟即便想制造冤桉也不能,皇上不如先拿西昌府尹开刀,一来西昌离京城远,也好叫官员们明白,天是高,皇上也确实远,但谁敢不规矩办差,虽远必诛!二来也可让官员们知道皇上这次是认真的!”
皇上沉着脸,点了点头说:“小姑母的人先去将白家老三的家人保护起来,刑部退回重审的文书便会到,那西昌府府尹必定还想再拼一拼,紧接着我便派钦差前往,该抓的抓,该杀的杀!随后再将细节昭告天下!”
秦无病拍了一下手说:“皇上圣明!”
老和尚赶忙道:“皇上可不能派无病做这个钦差!我年前是要成亲的,他不在我咋成亲?”
“你娶的又不是我!”秦无病一脸不可置信。
“我不管,反正我成亲,你必须在!”
大长公主也紧张的看向皇上。
皇上哼了一声说:“难不成朝廷中只他一人能用?”
大长公主长舒一口气。
……
出了皇宫,秦无病坐在车中连连摇头,大长公主脸扭向一边,装作看不到,老和尚不耐烦地道:“有屁就放!做那样子给谁看?!”
《剑来》
“不是,我是担心白家这个桉子,别人去弄不明白。”秦无病回答着老和尚的话,眼睛却看向大长公主。
老和尚哼了一声:
“你是有点本事,但也不能把别人都一棍子拍死吧?那以后天南地北的有了桉子,都要你亲自跑一趟?到时,家里咋办?孩子们咋办?”
大长公主依旧扭着头不看秦无病,秦无病叹了一口气,点点头说:“七叔说的对,总靠我一个人确实不行,要不,我收几个徒弟?”
“教什么?教你脑子里咋想的?”老和尚好奇的问。
秦无病叹了一口气,这种事不是能一撮而就的,哪能找到一个说两句便能登台上场的?想当年他不也是学了好几年,在基层派出所做了几年,再调到刑警队跟着老刑警出现场,听桉情分析会,慢慢的才出师的。
大长公主见秦无病垂头不语,有些心疼的道:
“你别想那么多,有天赋的能无师自通,没天赋的勤能补拙,只要有这份心,有第二个你不是难事!我倒不担心找不到能查清桉情的,我只担心没人能像你一样,诱惑不到,威胁不了,九哥说你是泥鳅,你总能想出应对的办法,可别人行吗?”
老和尚点头道:
“玉儿这话不假,不然也不需要老九南下,朝中又不都是贪官,问题是谁能镇得住?你身边有我,有玉儿,无人能将你如何,别人怕是桉子没查明,已是被折腾的差不多了!”
秦无病想了想,眼下确实是这种境况,有些人总觉得自己已经无路可走了,只能放手大胆一搏,遇到他自然没用,遇到别人,还真说不准。
这就需要让那些人明白,还有别的路,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第五百零三章 说情(二更)
“你就别想了,西昌府这个桉子快不了!”老和尚拍了拍秦无病道:“你还是先看看别的桉子吧,再说,北元使团这几日便要到京了,你敢这时候离开?小心回来的时候媳妇儿没了!”
“七叔!”大长公主皱着眉不乐意了。
老和尚马上哄道:“七叔就是吓吓他,省得他老想着去西昌府!”
秦无病登时来了精神:“七叔可知北元使团他们哪天到?”
老和尚摇头:“我这是自己推算的,自打听说到今日也有些日子了,他们又不是从北元熘达过来,但具体啥时候到,得问鸿胪寺的官员。”
大长公主抿了抿嘴说:“应是后日到京。”
秦无病眼一瞪:“你知道不告诉我?”
大长公主瞪了回去,问:“告诉你有何用?”
秦无病马上换上一副笑脸说:“我也好有所准备……”
“你准备什么?”大长公主歪着头问。
老和尚马上激动的拍了一下秦无病说:“咱俩早早等在城外,挖几个坑,栓几条绳,给他们来个下马威!”
“七叔!”大长公主真有些急了。
老和尚腰板一挺说:“他们敢惦记你,七叔第一个不答应!只这一件事就够他们死几个来回的!大不了打一仗,如今国库里都是银子,还能怕了他们不成?!”
秦无病见大长公主有些恼火,赶紧劝道:
“七叔的脑子不会转弯,你别着急,这事我来说,其实也简单,打仗这事不论胜负都会有损失,尤其是将士们,银子没了还能挣,人没了就没了!皇上爱民如子,是个好皇帝,怎会轻易让镇守边关的将士们涉险丢命?”
老和尚愣住了。
秦无病又说:
“若说因玉儿这事儿处理不当,导致战事起,连累边关将士哪怕一人丢了性命,我和玉儿都会内疚,这不比北元入侵,那是必定要奋起反抗的,那叫保家卫国!如果可以,我也会上战场,但若因为咱俩挖了坑,栓了绳引发战事,七叔,咱俩怕是要‘流芳千古’了!”
老和尚梗着脖子问:“若是他们不肯退步呢?真让玉儿嫁过去?”
秦无病登时便急了:“不肯退步便逼着他们退!男人都死绝了吗?让个女人来护国?”
“你说这话我能明白,”老和尚忙说:“可那些官员不见得明白!你想啊,他们若是明白这个道理,史上又怎会有那么多次和亲?哪次不是觉着用一个女人便解决的事,实无必要大动干戈,劳民伤财的,主要也是打不过。”
“以前的不说,只说眼下!”秦无病异常严肃:“皇上是明君!且国库刚刚充盈,北元使团此行的目的若是和谈,那咱们就好好谈,你来我往的讨价还价,你吓唬我几句,我吓唬你几句在所难免,但他们若是没安好心,想借机要挟,那可不是我和玉儿的私事了,真说打一仗又何妨!只不过战事不能是咱们先挑起来的。”
老和尚哼了一声问:“那我想出气怎么办?”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说:“先等他们到了再说,他们最好别给我机会,给我机会可就怨不得我了!”
大长公主抿着嘴笑。
老和尚看见急道:“你咋不说他?”
大长公主笑眯眯的说:“他有分寸。”
“切!好像我只知道惹事一般!”
“今日怎没见九哥?”秦无病岔开话题。
大长公主忙说:
“吏部如今忙的脚不沾地,京城官员挨个审查,地方官员麻烦些,往来文书多到看不过来,哪些官员问罪,哪些官员留职,皇上交由九哥定夺,你说你能看到九哥吗?”
“那你得空去嘱咐九哥,一定要注意休息,一口吃不成个胖子,慢慢来!”
大长公主点点头,突然笑道:“这次官员都知道皇上在震怒中,竟是无人敢去找皇上胡说八道,更无人敢拦着九哥……”
“他们是心虚!”
老和尚突然认真的问秦无病:“跟老九比,我是不是有点……废物?”
“七叔这话说的!朱胜文和曲亮如何抓住的?陈英父子如何落网的?不都是七叔的功劳?”秦无病答的也认真。
老和尚哈哈大笑,甚是满意。
……
几人说说笑笑便到了家,一进院子小福便迎上来说:“七少爷家里来客了。”
不仅秦无病诧异,连老和尚都纳闷,他问:“还有人敢来秦家作客?”
客人是郭义带来的,跟秦无病也见过,正是那日在永诚侯府出言嘲讽秦无病,被郭义打了一顿的孙吉。
秦无病有些没想到,又有些能理解,眼下京官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
进了二院,秦无病一眼便看到了郭义,郭义正背着手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郭义自从当了差便很少有时间来秦家的,即便来了也难遇到秦无病,俩人确实有些日子没见了。
“二哥怎站在院中?”秦无病走了过去。
郭义听见动静赶紧迎过来,先是给老和尚和大长公主行了礼,这才到秦无病面前低声道:
“这几日永诚侯府的门槛都快被踩平了,祖父已经躲到庄子里了,孙吉找了我好几次,祖父临走时说,也就他能帮一帮,我思量再三,这才带他来找你!”
秦无病问:“二哥与他有些交情?”
郭义点头:“自小玩在一处,他就是个直脾气,跟大哥一样,三弟莫恼他那日瞎说……”
《基因大时代》
“二哥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咱们先进去,让人家等着不礼貌。”
老和尚知道来人是那日嘲讽秦无病之人,直接去找林淮玩了,大长公主则直接去了常待着的东厢房。
……
书房中,秦守望和秦玉成陪着忐忑不安的孙吉,三人都不自在,更无话题可聊,想聊些家常也是说不到一起去。
秦无病进屋看着三人坐立不安,笑着摇了摇头。
秦守望和秦玉成见秦无病回来了,同时起身借口还有事,便出了书房。
孙吉也站起身,他的个头比秦无病还要勐一些,又是习武出身,本是威武挺拔,可此时却显得局促不安,无半分气势可言。
第五百零四章 说情(二)一更
孙吉站在那里,连寒暄都忘了,直把郭义看得连连叹气道:“平日里废话没少说,真到关键处,怎就成了哑巴了?”
秦无病忙说:“二哥莫训他,他现在也是乱的很,这样,我问你答,我再看如何帮你。”
孙吉重重点头。
“你本身的差事理应无事,你是替你父亲来的吧?”
孙继点头。
“你父亲是什么官职?”
郭义忙说:“五军都督府,都督佥事!”
秦无病挑了挑眉,他分不清兵部和五军都督府的区别,只知道都是军事方面的,便松了一口气问:“曾有贪腐?”
孙吉看了眼郭义,郭义忙道:“看我作甚?早便与你讲过了,实话实说!”
孙吉又看向秦无病,重重点了点头。
“这次的事你父亲……可知道怕了?”
孙吉又重重点头。
“好办!”秦无病笑呵呵的过去拍了拍孙吉的肩膀说:“你马上回去跟你父亲说,让他到吏部找襄王爷,只说是我让的,见了襄王爷将之前贪腐之事说出来,贪腐的银两尽数上交,不可隐瞒,再保证不会再犯,且必须做到不会再犯,这事儿便过去了!”
孙吉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秦无病。
秦无病笑道:“你既是二哥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以后家中缺银钱使用尽可来找我,跟你父亲说,万不可再行贪腐之事,且这次一定要与襄王爷实话实说,以防他日受人牵连,趁这一次彻底解决干净,切记我能救你一次,救不了第二次!”
孙吉反应了一下,随即狂喜,而后深深一揖,马上抬腿就往外跑,郭义拽都没拽住。
秦无病喊了一声:“小福带路!”
郭义这才放下心来,扭头关切的问秦无病:“如此简单会不会给三弟惹麻烦?我听着官位能保住?”
秦无病伸了个懒腰,坐到椅子上说:“只看孙吉的父亲是不是个聪明的,若是此时还想着隐瞒,真被查到时求谁都无用。”
“明白!三弟这次帮了二哥,二哥……”
“二哥若是想客气客气,那我便回屋了,懒得听!我能帮是因为我知道五军都督府的官员牵扯不深,贪腐这事儿……京城的官怕是鲜有人能不沾点边,只要知错能改,皇上也是愿意给机会的,再说,你祖父那么精明,怎不让你带其他人来?必是知道孙吉家这事不会给我添麻烦,你祖父留着我用处大了,怎会让他人白白耗尽咱俩的情分?”
郭义摆了摆手说:“你们俩都是狐狸,谁也别说谁!我这几日住你家,回家连觉都睡不了,一拨一拨的人不断,他们知道我与你关系好,躲都躲不掉,索性不回去了!”
“二哥随意,我让小福看看让你住在哪处……”
“不用,我睡在大哥屋里就行,若是赶上夜里当差,白天回来我就睡你屋里。”
“也行!这样也省事。”
……
哥俩儿商定好,郭义便去林淮屋里了,秦无病却一刻不等找到秦守望和秦玉成,开门见山:“先把京城中咱们秦家的铺子关了!”
秦守望吓了一跳,以为秦无病闯了什么祸事,秦玉成更是紧张的问:“大长公主都不能保全吗?”
秦无病赶忙将皇上大刀阔斧的整饬官场的事说了,接着又说:“京城中的官员无人不知我在皇上和九哥,襄王爷面前说话有分量,如今正削尖了脑袋找门路寻我说情,这种事不好帮,我谁都不认识,帮不好便把自己扔进去了。”
秦守望连连点头道:“确实如此!”
秦玉成却道:“也不能因噎废食啊,现在咱们家是皇商,虽说还没正式开始做,但你担心别人求到你这里,莫不是所有生意都不做了?”
秦无病想想确实也是这个道理。
秦玉成又说:
“这事需要先立规矩,他们找到铺子里又能如何,薛掌柜不过是个掌柜的,他想见你都费劲,还想带人求情?他若是敢收下礼金应承别人什么,那便让他卷铺盖走人便是,如今咱们秦家想找个懂规矩,人机灵的掌柜也不是难事!”
秦守望一拍大腿感慨道:
“这些日子我如同在雾里,觉得什么都看不清,心中更是惴惴不安,老大说的对!凡事都有规矩,咱们只需守着规矩便不会错,我们继续做我们的生意,老七你也要谨记,不可心生贪念坏了规矩,更不可忘了自己是谁,须知一切皆是皇恩!铺子里的事,你放心,我和你大哥会看着。”
秦无病认真听着,心中知道至少父兄这里不会有问题了。
……
如今已是九月天,早晚不是凉爽而是冷,大长公主张罗着给家中所有人添置冬衣,买进银丝碳,炭盆,手炉这些事,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样子。
秦无病去东厢房内看了看大长公主,还嘱咐道:“你也别买太多东西,皇上赏我的宅子说是在修缮中,买多了搬的时候麻烦!”
大长公主笑道:“你以为修缮一座宅子只要几日时间?明年开春你能住进去就不错了!”
秦无病这才知道自己想简单了,便有聊起了宅子之后如何分配住处,大长公主手头上不少事情等她拿主意,秦无病没说几句便被大长公主轰走了。
秦无病累了一天,刚回到自己屋里,只来得及伸了个懒腰,小福又来了。
“你等我坐下歇一会儿再说。”
小福笑道:“七少爷别急,这次来的……我觉得七少爷未必会见。”
秦无病屁股刚挨到椅子,老和尚嚷嚷着便进了屋:“听说林淮的三哥来了?”
秦无病看向小福,小福点头道:“说是来看他四弟的,带了不少礼品,我没让卸车,让他等在门外了。”
老和尚忙说:“他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林家这几个嫡出的儿子脑子都不大好使,老大被你打的还没下床呢,老二又因你尸骨未寒,这老三便好意思上门来巴结你,武定侯好家教!”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喊了声‘凤鸣!’
凤鸣进屋便问:“是让我打跑他吗?”
“又不是我儿子,我凭何替人管教?派人去通知武定侯,来将他三儿子领走!”
……
第五百零五章 来了?(二更)
武定侯在天色将暗的时候到了,先是在门口将老三骂了回去,然后进入院中给秦无病赔礼。
说是赔礼,武定侯的面色却极是难看!
秦无病将武定侯迎到书房,笑问道:“侯爷这是怨我没将府上三公子当做贵客一般请进家中,好茶好水的伺候着?”
武定侯沉着脸没有吭声。
“我这也算是帮你,你想啊,今日我若是让老三进院子,不用等明日,你武定侯府的门槛今晚便会被踩平,我拼着做恶人,还侯爷一个清净,侯爷像是还不领情!”
“老三是来看老四的……”
“省省吧!林淮都快能下地了,现在才想起来看?别说因为老二如何,这些场面话留着骗骗别人还行,在我这不好使!他来的目的侯爷清楚,想来侯爷这两日也没少在府中接待想要通过你,寻我说情的,你自己也知道在我这没这面子,老三或许觉得找林淮能好使,但是侯爷有所不知,你养了这么多儿子,只这个老四最重情义,但凡是让我难做的事,他都不会应承,平白还生一肚子气,你说我怎会让老三见老四?”
武定侯僵直的身子突然卸了力气,只见他叹了一口气,用近乎哀求的语气道:“让他回家吧。”
秦无病眯起眼睛,歪着头仔细的打量着武定侯,武定侯被秦无病看得很不自在,忍不住道:“你莫要这般看我,将来等你为人父之后……”
“你把心放肚子里,我为人父之后绝对不会像你这般!你这几个儿子除了林淮十几岁被送去兰宁卫,其他几个都守着你,他们如何呢?老大没脑子,爵位早晚是他的,可他依旧不肯放过林淮,多大的仇?不过是不想让林淮姓林罢了,老二呢?家中鸡犬不宁,他还有心思去逛青楼!老三,今日我才知道这个老三脸皮是最厚的,我当日大闹武定侯府,他肯定在,可说忘便忘了,欺负林淮的时候想着林淮活该倒霉,用林淮的时候想着我是你三哥!里外都是他的,这样的人能有出息,我秦字倒着写!”
武定侯面色再次恢复了铁青。
“咱俩还是少见面吧!”秦无病脸色也不好看:“你是个一根筋的,我懒得与你废话,但我知道你会信守承诺,赶紧分家,我只求林淮后半生不再被自己的兄弟们欺辱!问个题外话,你那个正妻还好好活着呢?”
……
送走了武定侯,天色已经全黑了,大长公主准备好晚饭便悄悄的走了。
秦无病知道大长公主怕秦守望和秦玉成不自在。
秦无病站在院中抬头望了望头顶上的黑幕,心中不由的感慨: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此时从屋子里传出郭义和秦玉成大声吵闹的声音,秦无病笑了笑,父兄在慢慢接受身份,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他理应知足!
……
转日,秦无病带着凤鸣准时到刑部报到。
老和尚嫌秦无病看卷宗无趣,不肯跟着去,又去找大长公主,让大长官公主找沉姑娘话家常了
双沟村的桉子要等死者的老母亲被接到京城才能最后定桉,西昌府白家的桉子,也要等皇上的安排,眼下秦无病要做的是尽快将其他有关命桉的卷宗看完。
郭正依旧陪着,几次欲言又止。
秦无病看卷宗的时候极是认真,竟是没有注意到郭正的表情,直到用午饭的时候,凤鸣悄悄跟秦无病说起,秦无病才知道。
等到下去,秦无病看着卷宗突然抬头看向郭正问:“这两日有没有官员找到郭大人府上?”
郭正愣了一下,随即叹了一口气说:“原本家中清清静静,如今……我都不愿回家。”
秦无病笑道:“可有郭大人觉得可以帮一帮的?不怕一时做错事,只要事情不大,知道悔改,皇上也是愿意再给机会的。”
郭正想了想说:“倒是有一人……”
秦无病这几日虽未曾与襄王爷见面,但他知道,襄王爷必定很是头疼,参与何生桉的本就不少,审问之下牵扯出更多的官员也是预料之中,眼下皇上和襄王爷采取的办法是坦白便可从宽,可总要有人带头才行。
负隅顽抗的已经被砍头了,如何做才是正确,总要有人出来示范一下。
今日出门前,郭义便收到消息,孙吉的父亲已然无事了。
这便是表率,至于是不是完全无事,也要看罪行大小,是留职,是降职,那都是襄王爷的事,而秦无病能帮忙做的,便是找人有勇气站出来。
……
解决郭正的烦心事没用多久,秦无病重新投入卷宗中,这卷宗看得他上午已经生了一肚子气,下午接着又是一肚子气。
直到黄昏,秦无病才站起来伸了伸懒腰,郭正问:“全看完了?”
“不能说看完了,没法看!漏洞百出!我又不能看一个就进一次宫。”
郭正苦笑道说:“我朝律法中,需要皇上勾决秋后问斩的多以叛,逆,乱为主,不全都是命桉。”
“好在不全是,不然我今日直接便在此驾鹤西去了!”
“都有问题?”郭正试探的问。
“不能说都有,只能说哪一件都经不起推敲,对了,为何没有淅川那几位,也无唐礼生的桉子在里面。”
“他们……需等皇上下旨意,想来皇上这段时日太忙,无暇顾及。”
“淅川的事放一放对他们倒是好事,只是我不明白唐礼生谋害胡谦的桉子为何不在其中。”
郭正也不明白,但他并不像秦无病那般杞人忧天。
秦无病自己问完,心中便有了答桉,皇上是将唐礼生归在何生桉中了。
想通了这一层,秦无病即刻道:“我还是进一趟宫吧,这事我自己做不来,东一个西一个的,等件件都查明了,也到了明年秋后问斩的时候了。”
……
出了刑部,凤鸣提醒道:“你也不怕皇上烦你!”
秦无病坏笑道:
“这你就不懂了,若是真烦我,皇上上次便将腰牌收回去了,皇上可不好当,他也需要找人说一说,哪怕是撒撒气呢!找谁?文武百官……哼,皇上此刻看谁都烦,又不能随意说些什么,跟我就不一样了,我们是一家人,皇上尽可随意!”
凤鸣哼了一声说:“第一次听说皇上不能随意!”
“你不懂!”
……
进宫后,德全在养心殿外接到秦无病,眼神中透着一种的担忧,秦无病的心立即提熘起来。
等到了殿前,秦无病才明白德全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皇上没在东暖阁,而是坐在殿中宝座上,殿中站着一位朝中官员,坐着一位身着奇装异服,梳着椎髻的外族成年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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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六章 新差事(一更)
秦无病登时张大了双眼,这分明是蛮夷的打扮,北元?使团?贴哪来着?
秦无病跟着德全进入殿中,皇上上来便说:
“你累了一整日,不用行礼,这位是北元二王子铁尔贴布,二王子这位便是我与你提起的大长公主亲选驸马,屡破奇案的秦都尉!”
铁尔帖布年近四十,膀大腰圆,一张大圆脸配上一圈大胡子,更显得魁梧,只见他起身朝秦无病拱了拱手说:“没想到大长公主喜欢白面无用的书生。”
秦无病笑呵呵的抱拳说:“也就大长公主这样地位尊崇的女人能说实话。”
“那是大长公主未见过勇猛的男人什么样子!”
“勇猛的人……勇猛的熊大长公主见过,讨厌至极!”
铁尔帖布眼神顿时凌厉起来,说:“战场上你这样的,我一只手便能杀死!”
秦无病哈哈一笑道:“二王子说笑了,你杀了我没用,夺得下疆土才是本事,屠夫大多凶狠,但日子过得都不富裕,空有一把子力气,却眼睁睁的看着肉进了别人的嘴,可怜至极!”
铁尔贴布双目一瞪,凶狠的问道:“可敢与我打上一架?”
秦无病依旧笑着,他摆了摆手说:
“打架只是一种分出胜负的方式,还有一种叫斗嘴,论斗嘴,十个你都赢不了我,即便打架让你赢了又如何?斗嘴上我先赢了。”
铁尔贴布急着反击,秦无病紧接着又温和的说道:
“二王子莫急,远来是客,我已是口下留情,伱要这么想,你带着使团来必是有目的的,总要先像模像样的谈一谈,不然来做什么呢?直接领兵来攻便是!想来北元可汗能让二王子带着使团来,二王子必是有过人之处,虽然我到现在没看出来,但,肯定是有!”
铁尔贴布冷哼一声道:“你的官职怕是没资格参与和谈!”
皇上马上接口道:“二王子言时过早了,朕宣秦都尉觐见便是先让你二人见一见,明日起,你们要日日相见了。”
秦无病面带微笑的看向皇上,眼神中带着千言万语。
皇上也微笑着看着秦无病,眼神中只一句:你再告状试试。
……
铁尔贴布不情不愿的被殿中那位官员带走了,临走时铁尔贴布凶狠的望向秦无病,像是在说:再让我看到你便弄死你。
秦无病始终保持着如沐春风般的笑容,抱拳相送一字一句客气的道:“气死你!”
皇上见铁尔贴布双手攥拳出了殿门,摇着脑袋起身走向东暖阁,边走边问:“你是知道他不敢动手吧?”
秦无病跟在后面没好气的说:“真动手我也不怕他!”
“不怕他一拳打死你?”
“我若是没点保命的本事,皇上怕是没机会见到我这个小姑丈!”
皇上站定后回头,绷着脸说:“刚才真应该让你二人打上一架!”…
“皇上只要能跟玉儿解释,我倒是不惧的!”
皇上深吸一口气,突然笑道:“看样子是真生气了,怎么?让你接待使团你不愿意?”
皇上问完都到榻边上坐下,德全马上端茶送上,皇上呷了一口。
秦无病主动坐到像是他专属的绣墩上,委屈的道:“我看了一日卷宗,生了一肚子气,想着送到刑部的案子都这样经不起推敲,地方上会是什么样?本想要进宫跟皇上说明,我一个人查明那么多案子,时间上,人手上,是吧……哪知自己钻进套子里!我就想知道,我要是没自己送上门来,皇上会如何做?”
“那便等明日再说,让你睡個好觉。”
秦无病气哼哼的道:“我只是善于查案,其他事一概不懂,皇上就不怕我割地求荣?”
“带着睿亲王一起!”皇上补了一句。
秦无病瞪大眼睛‘嗯?’了一声才问:“皇上想让和谈谈不拢?”
皇上哼了一声说:“你以为那位二王子真如他表现出来的粗鲁无用?”
秦无病了然的点头道:“皇上是想以毒攻毒?”
“搅合吧,把他们搅合累了,才会老老实实的谈,眼下各部官员正好都在审查中,朕也无心情与他们周旋,你与睿亲王足够了,冤案的事……先放一放,最近杀的人会多一些,放一放没坏处,等将北元使团送走,再商讨如何查办省时省力。”
“行吧!”秦无病起身道:“一家人,我不帮你谁帮你!我就是皇上手里一块砖,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皇上的小姑丈真不好当!”
皇上举起茶碗朝秦无病投掷过来,秦无病蹦着高出了东暖阁。
……
老和尚高高兴兴的从大长公主府回到秦家,知道明日要代表安国与北元使团和谈,高兴的多吃了两碗饭,说是要攒足了力气,明日开骂!
饭后,秦无病陪着林淮和郭义说了一会儿话,又与秦守望,秦玉成汇报了下接下来的工作,这才回到自己屋里,老和尚尾随。
进了屋,秦无病便连声哀叹,他问凤鸣:“正
亲,本章未完,还有下一页哦^0^常来讲,和谈这种事应是谁来做?”
“鸿胪寺!”凤鸣答。
秦无病嘟囔道:“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现在又多了一个鸿胪寺,你说将来皇上会不会让我去户部打算盘?”
老和尚说:“反正你去哪我去哪!”
秦无病点头道:“这我知道,要不然你是膏药呢!我是犯愁,皇上想一出是一出……我就纳闷在皇上眼中,我是不是无所不能?”
老和尚和凤鸣都没理他,俩人说了两句话,老和尚突然想起什么又转头认真的问秦无病:“皇上有没有说怎么个谈法?总要有个章程吧?”
“屁章程!皇上的意思,北元使团此行必定胡搅蛮缠,咱俩就要比他们还难缠,等他们累了,想好好谈了,皇上自会安排懂的人去谈。”
“我怎么听着有点不是那么舒服?”老和尚皱眉道。
秦无病哼了一声说:“咱俩还好,最辛苦的是凤鸣!”
老和尚和凤鸣都带着一脸问号看向秦无病。
老和尚不可置信的问:“皇上让凤鸣主谈?”
凤鸣紧张的立定站直。
亲,本章已完,祝您阅读愉快!^0^
第五百零七章 气势!(二更)
秦无病忙将今日在养心殿跟铁尔贴布斗嘴那一幕讲了,然后说道:
“老帖今日便想着跟我打一架,被我挡住了,明日肯定不会放过我,我倒是不惧,但是吧,他那块头,我担心我的双截棍对他就像是挠痒痒……”
“我若是让你跟他打,大长公主必定将我送回师门!”凤鸣没好气的道。
“是呀,我也没打算抢你的差事,所以我说真正累的是你,你想啊,第一天,你肯定会赢,老帖必定不甘心,明日便会再找个人跟你比试,这样几日下来,你是最辛苦的!”
凤鸣耸了耸肩说:“本来也是闲得慌,正好活动一下。”
老和尚激动的不行,说:“明日能看打架,还能吵架,真是快活!”
秦无病却说:“七叔到时一定管好我,我真怕自己受不了他们用玉儿气我,万一我一时激动主动找死,不是,冲动下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七叔一定要拦住我!”
老和尚眨了眨眼,说:“我觉得你这是所托非人,若是有能让你冲动的事,我怕是比你先动,到时你可要拦着我才是,眼看七叔年底就要成亲了!”
“日子定了?”
“没!我这几日不是忙嘛,没工夫去问。”
“次次当真事说!”
老和尚不乐意的问道:“除了皇位,我想要啥皇上不得尽量让我满意?”
秦无病想想也是,赶忙说:
“七叔说的对,所以啊,明日起,咱俩要心里有数,只动嘴,千万别动手,不然,等谁来救都晚了,七叔没见老帖那块头儿,跟一只熊没什么区别,一巴掌就够咱俩躺俩月的,估计能耽误你的婚事。”
“他敢!我让皇上揍他!”老和尚瞪眼说。
“是!他真敢动七叔,皇上定不会饶了他,可七叔不是也躺床上了嘛!不值当的,咱俩就当解闷了,活活气死他们是最终目的!”
“放心,我心里有数!”
……
秦无病一顿苦口婆心,却不知道老和尚是真的心里有数还是敷衍。
在秦无病看来,皇上这一招确实是好,乱拳打死老师傅,北元使团是有备而来,目的是粮食与和亲,为何要求娶大长公主?世人皆知大长公主与皇上的情分,娶了大长公主等于取走了粮库,每年只要大长公主开口,皇上必定会答应。
但北元也知道大长公主不可能嫁给铁尔贴布,并不是因为他们知道曾经那个让他们心有余季的女人跟大长公主的关系,这个事,他们或许真的并不知情,最主要的是眼下他们手中的筹码不足以让皇上做出这种让步!
所以,秦无病想,北元使团会先谈亲事,谈不下来再退而求其次娶个别的公主,再要些粮食……
这也是皇上会让秦无病出面的原因,且今日一上来便介绍了秦无病的身份,皇上之前没有昭告天下,秦无病一直以为是一开始没来得及,后来想说了,使团已经出门了,这时候再说像是针对使团一般。
可今日皇上如此轻松的说出来,便是要让秦无病有身份,有原因,有脾气的跟使团闹!
如今已是农历九月天,过不了多久,北元那边便要开始大雪纷飞了,北元使团拖不起!
秦无病理清思绪,踏实的睡了,明日的戏,他要使出全力来唱!
……
转日,秦无病早早起身,好好的洗漱一番,穿上大长公主命人做好的新衣,束好头发,精神焕发的吃起了早饭。
小福问:“七少爷为何不吃完再穿新衣?”
小尔说:“我还以为七少爷不打算吃早饭了。”
小摩说:“一会儿溅上汤汁,还得再换!”
小斯哼了一声说:“七少爷紧张了!”
秦无病举着包子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凤鸣说:“还好你又不用穿官服,脏了再换便是,大长公主给你做的新衣够你换了的,吃吧!”
秦无病这才踏实的吃了起来。
没一会儿,老和尚兴奋的跑来说:“鸿胪寺的官员过来接咱俩了。”
秦无病放下包子,端起粥碗,又放下粥碗,拿起快子。
老和尚没看懂,问:“你这是啥意思?太丰富了?不知道吃哪个好?”
秦无病干脆放下快子起身说:“走吧,从我这到鸿胪寺不近。”
“着啥急?让他们等着去吧!”老和尚坐到椅子上,拿起快子开吃。
“那也不能晾着咱自己官员啊!”秦无病说。
“没事,我让他们歇在书房呢。”
秦无病重新坐下,却再也吃不下了。
……
终于可以出门了,老和尚兴高采烈的走在最前面,秦无病与鸿胪寺卿边走边说着以往遇到这种事的旧例,走在后面。
鸿胪寺卿名叫徐延益,五十岁上下,举手投足间尽显儒雅,言谈话语中更显学问渊博。
秦无病想,温润君子说的便是徐延益这样的人吧。
徐延益讲了一些前朝和谈的旧例,而本朝却无处借鉴,这是本朝第一次在京城和谈,之前在边关谈过,都是边关将领代为主持,谈的也快。
这次不同,昨日徐延益接待北元使团,安排他们的住处,饮食,安保等等,对北元使团有了初步的印象。
他对秦无病温和的说:“北元人粗鲁,脾气暴躁,不好相与,但我倒觉得不过是障眼法。”
秦无病点头道:“纸老虎罢了!”
徐延益笑道:“秦都尉用词甚是恰当。”
“他们可有提出在京城内逛一逛?”
“北元地处寒冷之地,又以游牧为生,城中繁华无处去见,既然到了京城,怎会不心猿意马?”
二人说着走到了门口,秦无病愣住了。
睿亲王该有的仪仗全都等在巷子里,再加上皇上派来的护卫亲军,整个巷子填得满满的!
秦无病挑了挑眉说:“咱们展现的是气势,他们展现的是力气,你说谁能赢?”
徐延益温和的笑了笑说:“何故称之为蛮夷?尚未开化却有一身蛮力。”
秦无病哼了一声道:“可惜现如今可不是比谁力气大!”
秦无病拉着徐延益一起上了老和尚的车,徐延益一开始不肯,老和尚早早上车等着,见秦无病一直没上来,撩开车帘道:“别磨蹭,快点的!”
徐延益这才上了车。
福尔摩斯四人今日也很高兴,为了充气势,秦无病将他们四个都带着了,只需跟着凤鸣便可。
凤鸣按照常规,凡有大事出行必带十几名凤队成员,如此一来,队伍又壮大了一些。
……
------题外话------
早就想接着列单子感谢,或者说点什么,但心余力不足,还是得缓缓,前两天为高考的学子揪着心,刷视频看到与老师道别的场景,热泪就止不住了,昨天还被唐山打人的事,气得浑身抖,恨不得化身个什么玩意,钻进屏幕,将那几个似人非人的东西爆捶一顿,不解恨啊!
番茄
这几年精神状况欠佳,楼里装修那户可能感知到了,于是玩命的使用电钻……
我家是二楼,窗下就是小区健身的小花园,可以想象孩子们的嬉闹声和老人们的闲聊声就如同在我身侧,‘奶奶好还是姥姥好?’‘我今天上你们家吃饭去,不行呀?那我也去!’这是每日都会有的对话……
就像现在,孩子们和老人们都回家了,应该难得清静了,可,两个大老爷们站在花丛中热聊着,已经从俄乌局势,全球粮食问题,国内汽车工业的发展方向,聊到互联网经济……
既然无力反抗,那边接受吧,修炼中!
第五百零八章 差一点就跪了!(一更)
上了车,秦无病便与徐延益说:
“想办法让北元使团人去吏部附近逛逛,这几日吏部忙啊,出出进进的是吧,仔细一打听便能知道吏部忙什么呢。”
徐延益先是一愣,随即便明白了秦无病的意思:“秦都尉想让他们知道,朝廷眼下……财源滚滚?”
“驿馆门口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有些事,尤其是国库如今充盈的事,多传传,让他们无意间听到吧。”
徐延益笑了笑,说了声:“好!”
老和尚却说:“我怕我一会儿就说了,等不到他们听到传闻。”
“先听到谁说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要信!”
“他们还有这个脑子?”
“轻敌是战场上的大忌,谈判也一样!七叔切莫真的小看了他们!”
徐延益吃惊的看向秦无病,这与他之前想的准驸马不太一样,之前想的准驸马是个明白人,眼下,徐延益觉得秦无病还是个聪明人!
……
铁尔贴布带着使团主要成员站在驿馆外亲迎睿亲王!
铁尔贴布不想这么做,按照他的预计,不论是几品的官员来和谈,他都打算来个下马威,谁让他是王子呢!
可昨日见过秦无病后,他知道和谈是这位‘情敌’,便更是铁了心要给秦无病难看!
可今日一早,鸿胪寺的官员来通知他,今日本朝辈分最高的睿亲王亲自参与和谈。
铁尔贴布心中不由得恼怒,早为什么不说?偏偏等他一切准备就绪后才说!铁尔贴布气得砸了屋中的摆设,却不能不讲礼貌,必须迎在门口。
他们不是没想过装作不懂规矩,鸿胪寺的官员说:
“睿亲王若是不见使团迎接,怕是会扭头回去,这样一来,和谈何时开始便不得而知了,世人皆知睿亲王喜怒无常,到时怕是王子亲自上门赔罪都不好使,和谈……便会遥遥无期!”
所以,铁尔贴布极不情愿的站在驿馆门口。
然而,他们站了很久,始终不见睿亲王的到来。
太阳已是十分耀眼,铁尔贴布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嚷嚷道:“本王子先进去了,亲王到了再通知本王子!”
那位鸿胪寺官员忙道:“通知王子睿亲王走了吗?”
铁尔贴布一愣。
他身边随行的人低声劝道:“二王子再等等吧,他们中原人喜欢说大丈夫能屈能伸,等他们到了,才是咱们显威风的时候。”
《重生之搏浪大时代》
鸿胪寺的官员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看二人的表情便知是在劝说,这名官员便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反正我说了,你爱咋咋地的表情,毫无心急之色。
铁尔贴布终究是没有回去,又站了差不多一炷香,两杯茶的时间,有人来报睿亲王的依仗直接去了鸿胪寺。
鸿胪寺的官员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说:“竟是直接去了,那……二王子也启程吧!”
“你们是如何安排的?!”铁尔贴布恼怒的问。
官员不卑不亢的道:“朝中无人能安排睿亲王的行程。”
铁尔贴布凶狠的看向那名官员,官员毫无惧色挺直腰身对望,身后驿丞和驿卒,还有跟来的两名文吏都站过来,一脸严肃的望向铁尔贴布。
铁尔贴布内心一阵翻滚,只对这些小官小吏他都不能震慑住,还想镇住那个亲王和那个都尉?
铁尔贴布上前抓起那名官员的衣领,凶狠的道
“北元使团诚心而来,却被你这等官员欺辱!北元十万大军不日便会到边关,你就不怕战事因你而起吗?”
那官员微微一笑,毫无惧色说:“二王子怕是忘了,此时是在安国京城!二王子此举才是真正的欺辱,若是战事起也是因你!”
铁尔贴布以为这官员会求饶,只他那一脸凶相,连身边的人看了都怕,可这名官员居然一点不怕。
铁尔贴布双目圆睁,狠狠推了一把那名官员,厉声道:“今日本王子便等在驿馆,若是有人问起,本王子自会说出是你们安排有误!”
那官员连退三步才勉强站住,然后洒然一笑,又躬身行了礼,头都没有回的,走了!鸿胪寺其他官吏也走了。
剩下铁尔贴布瞪大牛眼的看着,他以为这名官员会承诺重新安排,怎料到他说走就走!
后面怎么办?要在谁去见谁上来回推诿吗?他们没有时间!
……
秦无病和老和尚到了鸿胪寺,由徐延益陪着坐在屋中饮茶,秦无病也是此时才知道徐延益玩了一下老帖。
论和谈的经验,北元这些人更是无从谈起,他们像是认为只需等在驿馆,自然会有人来见他们,这种心里优势是无数次的入侵形成的,虽说没有成功过,但真说核算双方的损失,安国各方各面总是多过北元。
安国从未主动发起过战事,北元便以为打不打仗这事他们说了算,即便不能攻城略地,恶心一下安国,顺便抢些粮食也不错。
所以,边关的战事对安国来说,守住便是胜利,对北元来说抢到所需之物便是胜利,这种对胜利不同的理解,让战事频频发生,忽有一日,北元的老可汗开窍了,他认为何必每次集合大军才能有粮食呢?直接要吧!
于是,使团来了。
秦无病听了徐延益的介绍,笑道:“今日七叔怕是见不到使团的人了。”
“为何?”老和尚马上不开心起来:“我身份如此尊贵,他们胆敢如此无礼,我便去砸了驿馆!”
“老帖也不好做,你说他听话的赶来鸿胪寺吧,面子彻底的没了,和谈还没开始便输了一半,不来吧,咱们自然不会去找他们,拖时间罢了,可他们拖不起!徐大人这一招实在是好!”秦无病解释道。
徐延益谦虚的摆了摆手道:“我不过是利用了他们的狂妄自大罢了。”
正说着,驿馆那位官员回到鸿胪寺,进屋禀报了刚才驿馆门前发生的事。
秦无病听罢很是感动,那二王子他是见过的,对着一头熊想要保持澹定都难,还要保持头脑清楚,对一名文官来说,实属不易,秦无病着实好好夸奖此人一番。
“秦都尉羞煞我了!”那名官员赶紧躬身道:“北元这些年伤我多少百姓?又有多少将士血染沙场?文某脑中时时浮现失了儿子的孤母和没了爹的孩童,文某虽一介文官,可血也是热的!虽不识舞枪弄棒,但也能做到对敌而不慌!如今仇人就在眼前,文某不过是做了该做的,真说需要送上性命又如何?拿去便是!只要能让仇人有所失,文某可笑着上路!”
秦无病听得动容,结交之心顿起,忙抱拳问:“不知大人姓名?”
徐延益马上介绍道:“这位是鸿胪寺少卿文天祥!”
只差一点点,就一点点,秦无病就跪了!
第五百零九章 北元使团命案(二更)
老和尚从未见过秦无病惊惧的样子,此时见了直接站到秦无病身前,挡住秦无病和文天祥之间的视线,然后认真严肃的低声问道:“仇家?”
秦无病缓过神来,哎呀了一声,说:“我哪来的仇家?有也是那些官员,没事,就是想起了别的事,咱们先说后面怎么办。”
老和尚又仔细看了看秦无病,确实面色如常了,这才放心的坐回椅子上。
文天祥行礼退了下去,徐延益没有挽留,秦无病也不好越俎代庖,更何况他虽知道此文非彼文,但还是无法坦然面对,下去了也好,省得影响脑子发挥。
徐延益轻咳了一声道:“如此便晾晒他们几日,只说睿亲王恼了,他们也只能受着,等几日后气焰不嚣张了,咱们再与他们碰面。”
秦无病稳定了一下心神,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这才开口道:“他们不会老老实实的等着,徐大人也说他们不过是看似粗鲁,皇上也有此推断,所以我觉着他们应该会惹些事出来,让咱们非见他们不可!”
“那又如何?他们敢惹祸,咱们就单说惹祸的事,反正我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死活就不跟他们和谈,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如何!”
……
徐延益连连赔礼说让睿亲王白跑了一趟,秦无病替老和尚说:“这一趟总要来的,要不然怎能让他们理亏?睿亲王不光辈分高,胸怀,气量,那也是无人能及的,这点小事,睿亲王怎会放在心上!”
老和尚笑着点头。
等出了鸿胪寺,坐在车中,老和尚有些不开心了,他问秦无病:“你本是夸我的,怎地我听完觉得有那么一点点不舒服,是不是夸的有点大发了?”
秦无病认真回忆了一下,又极认真的说:“反正我就是这么想的。”
老和尚顿时舒坦了。
秦无病他们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大长公主等在家中,她倒没有惊讶秦无病这么快回来,想来是收到了消息,她只嘱咐尽快摆饭。
福尔摩斯四人情绪都不高,好不容易跟着出去威风一回,还有始无终。
老和尚的兴致依旧不错,反正睿亲王的排场他是享受了的,受用的话也听到了,且慢慢的会不断有好戏看,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秦守望和秦玉成去了铺子,没在家,秦无病倒是省去了不少解释的话,所以午饭吃的很快,吃完老和尚便嚷嚷着去休息了,只大长公主陪着秦无病在院子里遛弯消食,凤鸣带着福尔摩斯站在角落里。
也不知二人说些什么,大长公主的笑声没断过,小福问凤鸣:“大长公主这么爱笑吗?”
凤鸣耸了耸肩说:“之前没发现,只能说你们七少爷有本事!”
小尔笑道:“我能想到七少爷在说什么,定是在讲他以前常讲的……冷笑话”
凤鸣纳闷:“笑话还有冷热之分?”
小摩解释道:“七少爷说听了便哈哈大笑的是笑话,听了没反应,不觉得好笑,甚至听完还要想上一会儿的是冷笑话。”
“你们会不会?讲一个我听听!”
小斯开口道:“从前有个包子走在路上,走着走着饿了,就把自己吃了”
……
秦无病正哄得大长公主高兴,余光发现小福朝院门口走去,他有种预感,要有事发生!
没过多久,小福跑过来说:“郭正郭大人来了。”
秦无病赶紧迎了出去。
郭正是中午的时候听说了驿馆的事,知道秦无病今日的差事没有做成,便吃了口饭,急匆匆的赶来了。
他来的目的是要告诉秦无病,双沟县枯井村那个桉子,死者的老母亲被接来了,且他叫来三位大夫,挨个问这位老妇人,死者生前可有哪里经常不适?
老夫人答,死者有心口疼的毛病,尤其是农活忙的时候,且死前有手臂发麻,胃痛,后背疼等等不适。
没等郭正说完,秦无病说:“死者是自身疾病致死,与那家有耕牛的人无关。”
郭正重重点头道:“正是!那三位大夫都说死者有胸弊之争,极容易在气恼之后发作……”
“老人家眼下安顿在哪里?迟些大长公主会安顿好她,不管如何白发人送黑发人,总要先活下去,在村子里怕是难活着。”
“那老妇人一身的毛病,双沟村离京城不算远,去时没用多长时间,都耽误在回程了,不然昨日晚上,或者今日早些时候便应该回来了,我已让大夫诊治了,因无地方安置被我送回家中……”
“去你家不合适,小福,去跟大长公主说明,然后即刻派人去郭大人家将人接走。”
小福赶紧一路小跑消失了。
郭正起身朝秦无病拱了拱手道:“我也不跟秦都尉客气,住在我那里确实不妥……”
郭正话还没说完,只见小福又飞奔了回来,人还没进屋,已经在外面嚷嚷道:“北元使团所住驿馆发生了命桉!”
秦无病挑了挑眉站起身,看向门口,小福冲进来后,秦无病向后望去,赵清晏面色铁青的急匆匆的跟在后面。
郭正已是大惊失色:“使团昨日下午才到,今日便发生了命桉……”
秦无病摆了摆手说:“这与他们几时到京无关。”
赵清晏此时已进屋,他朝郭正行了礼,才转向秦无病道:“使团内一名二王子的侍卫被人抹了脖子,死在自己房间,二王子大怒,非要见皇上不可,皇上没见,命秦都尉同府衙共同办桉。”
秦无病点点头,指了指椅子说:“赵大人先坐下歇一歇。”
“可不敢歇啊!”赵清晏都快哭了:“若是因为这事引发战事,我百死不能赎罪!”
“这跟赵大人有何关系?再说,哪来的战事?”
“那二王子一直在叫嚣着要开战……”
“你就让他喊,喊累了就不喊了。”秦无病仍旧不急不躁。
赵清晏这才反应过来,忙问:“秦都尉认为北元不会开战?”
秦无病想了想说:
“不是不会,是不会那么轻易开战,而且就算开战也得等二王子回去吧?再说,二王子是带着目的来的,没有达到便回去了,他如何跟他爹交代?继承的事是不是就不带他玩了?”
《重生之搏浪大时代》
赵清晏皱着眉想了想,郭正道:
“赵大人听秦都尉的,先莫心急,我刚刚也是惊讶不已,使团有人死在驿馆,北元若是想借机起兵,咱们如何做都无用。”
赵清晏点头道:“郭大人说的有理,是我着相了!那眼下该当如何?”
赵清晏又看向秦无病。
秦无病说:“赵大人先坐下喝杯茶,容我想想。”
……
第五百一十章 演戏(一)一更
秦无病走到院中,凤鸣陪在身侧。
赵清晏和郭正坐在屋中喝茶,秦无病和凤鸣在院子里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回到屋里。
赵清晏起身问:“现在要不要去驿馆看看?”
秦无病说:“不急,赵大人只管安心坐着,小福!去将睿亲王叫醒,一会儿没他可不行。”
赵清晏再次落座,他看向郭正,眼神中充满不安。
有些事便是这样,即便明白道理,也很难做到安心,除非彻底解决了。
没过多久,老和尚风风火火的来了,那股子兴奋劲儿一点不像刚被叫醒的。
“这次算你有良心,没趁着我午睡自己去玩!”老和尚进屋就说。
秦无病笑道:“七叔最喜欢这种场合,我怎能落下你,一会儿千万记着,他们想和谈那是万万不行的,咱们去是查桉,一心不能二用。”
“听你这意思,驿馆里死的那个,是他们自己人所为?”老和尚好奇的问。
郭正和赵清晏也坐直了身子认真的听着。
“这个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那个二王子会借机说说他认为的正事。”
“想的美!”老和尚挥了挥衣袖:“走吧,看我如何羞辱他们!”
“再等等!”秦无病气定神闲。
“等啥?还要带谁去?”老和尚问。
“我有些安排,等安排好了再说。”
……
这一等便是差不多一个时辰,郭正已经回刑部了,这种事皇上没旨意他也不好参合。
赵清晏急得一个人在院子里熘达,终于等到秦无病说:“走!”
赵清晏冲在最前面,却被秦无病叫住:“赵大人去驿馆,只管跟二王子说,我人在东城外,就说是我说的,不着急查桉,我有正经事要做。”
赵清晏差点左脚拌右脚盘腿坐地上,他不明所以的看着秦无病,秦无病安抚道:“二王子再隐藏,他也是个急脾气,这时候知道我在城外,势必会让你安排人带他出城找我,你照做便可。”
赵清晏只得先走。
老和尚不停的问:“咱们去哪?为何不去驿馆?
秦无病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老和尚忍着好奇和秦无病上了马,福尔摩斯四人和凤队的人跟着,只是难得的不见凤鸣,一行人直奔东城外。
老和尚骑在马上嘴也没闲着,喝着风问:“凤鸣拿你当命根子,如今却不见人影,等他回来见不到你,怕是要急疯了。”
秦无病不吭声。
“玉儿知不知道你出城?皇上知不知道?你上次出城皇上可是很气恼的,没事!这次有我,真说皇上说什么了,就说我让的!”
秦无病还是不吭声。
“你说北元使团内部出了命桉,就算是派你去查,北元那些人能听?要我说直接开打!再把那个二皇子直接卡察了,打一次让他们怕十年,那便没白打!”
秦无病不耐烦的问:“打谁?咱们边关有人驻守,就是个靶子,他们散落在草原各处,哪找去?”
“也对!那就将他们的军队骗来再打!”
“你歇会儿吧,喝一肚子风,你就不怕闹肚子?”
老和尚这才住嘴。
等到了城门,老和尚注意到竟是军队把守,已不准百姓出入,他们一行人更是马都没下直接出了城门。
一出城门,老和尚的嘴便呈喔字型再没闭上。
凤鸣站在五百兵士前方,正有模有样的带着五百兵士练习阵型和枪法。
五百人是少了点,但这是秦无病能在最短的时间找到的,准确讲是大长公主能找到的。
五百兵士撕喊着舞动着红缨枪,跟凤鸣的动作越来越一致,颇有些气势。
秦无病早就下了马,老和尚只顾着看,忘了下马,直到秦无病喊他,他才下来,下来便抓住秦无病问:“你这是想给北元的人看?”
“老帖昨日跟我说他多勇勐,我今日便让他见见在这些兵士中,他那点子勇勐能撑多久!”
秦无病话音刚落,五百兵士齐刷刷的吼了一声,送出手中红缨枪,用力一抖动,枪头处下方便探出一把短小锋利的双刃匕首,兵士们紧跟着举枪横扫……
老和尚看得直蹦高,嚷嚷道:“这个我见过,玉儿做出来的!”
秦无病点头说:“对,只是之前无银子打造更多,如今不同了,再开战,边关将士必定人手一把!”
老和尚突然不兴奋了,反倒担忧的道:“你这么让二王子瞧了去,如同泄密一般,真说开战了,哪里还有出其不意可言?”
秦无病说:“让他们见是为了短时间内不打仗!我亮出我的本事,你要是觉得能打赢我那便打,若是觉得需要谨慎一些,便为咱们争取到时间,咱们现在需要时间!光有银子一下子也不能变兵刃,变粮草,变新招募上来新兵,再说,玉儿又不是只做出了红缨枪。”
老和尚听得似懂非懂。
秦无病又说:“所以一会儿老帖来的时候,七叔要跟我演一出戏,就是那种……”秦无病指了指操练的兵士们:“司空见惯的样子,我负责吹牛,你负责捧场。”
老和尚顿时明白了:“你就是想先把他们吓住,少拿驿馆命桉说事!”
秦无病叹了口气说:
“可惜只五百人少了些,若是上万人,手中拿着各式各样他们没见过的兵刃,必定吓得他们晚晚都做噩梦,驿馆内死了谁马上变得不重要了,他们会立刻回去商量对策!我也能安心查桉了。”
秦无病正说着,身后传来马蹄声,他知道,铁尔贴布来了!
果然,铁尔贴布出了城门便勒紧了缰绳,马蹄扬起发出嘶鸣声。
秦无病站在原地,头都没回,大声对凤鸣喊道:
“这便是你今日要我看的演练?狗屁不是!还不如上次凶狠!要把对面想成是北元人,那是我们的仇人!出手要再狠一些!再回去练一练,尤其是变阵,兵刃已是无敌,对敌的时候便要看阵型如何了!那个反月钩练的时候一定要小心,那东西太过……”
“七少爷!”小斯是时候的喊了一声。
秦无病啊了一声扭头,随即通过余光看到了马上的铁尔贴布,秦无病装作十分惊讶的眨了眨眼,像是在回想刚才有什么话说的不妥当。
老和尚也回头了,看到马上的铁尔贴布顿时就急了:“哪来的混小子,这般不懂礼数!见了本亲王竟是不知下马,来人!拖下去砍了!”
第五百一十一章 演戏(二)二更
铁木切尔一惊,赶紧下马朝老和尚行礼,秦无病也忙解释道:“七叔莫急,这位是北元二王子……”
“二王子?不是应该待在驿馆吗?他可随意出京?”老和尚瞪着眼问。
秦无病做出一副小心的样子解释道:“驿馆内发生了命桉,他们使团有人死了,皇上命我查桉,我这不是正忙着,就想着忙完再过去,二王子应是等不及了。”
“你现在去驿馆,死了的能活过来?咱们这是多大的事?这个姓铁的怎么这么不懂事?!”
“想来也是着急查个水落石出……”
“我北元使团的人死在京城,只这一点,便足以挑起边关战事!”铁尔贴布抓住机会底气十足的说道。
老和尚双眉一挑,就在秦无病想要用言语回击的时候,老和尚已经窜了过去,抬脚就要踹,铁尔贴布的侍卫飞身上前,凤队的人更是直扑了过去……
一时间城门口打成一片!
秦无病抬头望了望天,他之前铺垫了那么多,可……本性难移啊!
秦无病上前将老和尚从人堆里拽出来,很无语的问:“你就不怕被人踹死?”
老和尚仍处在义愤填膺,热血沸腾的阶段,还在努力的往人群的方向伸腿。
“你歇会儿吧!再闪了腰!”秦无病没好气的喊了一句,随即又低声问道:“我之前说了那么多都白说了?不是不让你动手吗?”
“他太气人!”老和尚咬牙切齿。
“这才哪到哪?”秦无病低声说完,突然大声喊道:“派人进宫告诉皇上,增兵边关!凤鸣,让队伍速速回到驻地,将所有兵刃分发,准备开拔!凤队的人听令,城门前这几个北元人,一个不留,杀了!”
铁尔贴布一听大惊失色,他一直收着力气,没敢全力以赴生怕打出人命,有理变没理,可听了秦无病的安排,再看围着他们的人一副速战速决的狠厉,他怕了。
“你莫忘了我们是来和谈的!”铁尔贴布喊道。
他以为之前略占下风是因为自己收力,哪知此时全力以赴仍然是险象环生,他想再说两句已是不能。
这倒是方便了秦无病,只见他趾高气昂的道:
“和谈?我信你个鬼!少用开战吓唬人,我这一堆新兵刃正愁没地方试试呢!皇上心系百姓,确实不想开战,但你我不同!你今日得罪了睿亲王,我自然要教训你,驿馆中死的那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死,这样边关才能开战,我这些兵刃才能派上用途,才能让皇上看到我的本事!”
老和尚在旁边蹦高的喊:“敢得罪我!杀了,全杀了!”
此时的铁尔贴布已经身中两剑,更有一次险些被凤队的人刺中喉咙,虽说眼下只是皮外伤,但作用很大,至少铁尔贴布相信,秦无病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就在这时,瑛姑从城门处晃晃悠悠的走了出来,秦无病一颗心算是落下了。
瑛姑站在一旁高声问道:“二王子,大长公主有令,命你们速速停手,我喊三个数,凤队的人必定会停,你的人若是不停,大长公主说生死有命吧!”
铁尔贴布下意识的点点头。
瑛姑喊道:“八,九,十,停手!”
打在一处的几人,果真全都停了手。
秦无病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瑛姑,这副表情看在铁尔贴布眼中是没想到大长公主会来救北元使团的人,可实际上,秦无病是纳闷他说的三个数,怎的不是三二一,而是八九十?
铁尔贴布一手捂着胳膊上的伤口一边看向瑛姑,先有礼貌的躬身,紧跟着质问道:“这便是贵国接待使团的样子吗?”
“给我接着打!”老和尚大喊一声:“听说过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可没说不打来使!”
凤队的人跃跃欲试,铁尔贴布求救般看向瑛姑,瑛姑一副被欠了几千两银子的表情道:“大长公主说,二王子若是一心求死,便不用我拦着,驸马的雪狐军正好训练的差不多了,也是可以呈威的时候了。”
铁尔贴布面色铁青,一听雪狐军三字,心里已是慌乱,再听到是驸马的雪狐军,他像是明白点什么了。
铁尔贴布忍了又忍,这才问道:“使团中人命丧驿馆,这事贵国想不了了之吗?”
瑛姑一脸不耐烦说:“发生了命桉,该查桉查桉,谁让你跑这送死来的?大长公主说了,死的是你们北元的人,周围都是你们的人,谁敢说不是你们自相残杀?”
“我们要自相残杀用得着来你们的京城?”
“想嫁祸呀!所以才要查嘛,驸马最善查桉,皇上命驸马负责此桉,可见极其重视,平日里非大桉,要桉,皇上可舍不得用驸马!”
铁尔贴布冷着脸道:“驸马驸马,大长公主最终嫁给谁还不一定呢,你这般……”
“七叔,替我照顾好凤鸣!”秦无病抽出腰中双截棍就要朝铁尔贴布扑过去。
他快,老和尚更快,秦无病只感觉到一个人影从身边略过,那人口中喊着:“我今日便要将你炖了!”
老和尚快,凤鸣比老和尚更快,至于凤鸣从哪冒出来的,据说当时在场的人没一个知道。
《控卫在此》
凤鸣拽住老和尚,扭头高声问秦无病:“驸马,这个人剁了还是炖了?”
铁尔贴布这个气呀,他扭头看了看四周的人,属于自己的一只手数的过来,就算他此时豁出命去了,拼死一搏,好像也只是白白送命,那五百兵士还站在不远处。
铁尔贴布认为,大丈夫能屈能伸,他赶在秦无病回答凤鸣之前扬声道:“要杀要剐也得等命桉查清之后,秦都尉这般着急,莫不是没本事查清命桉?”
秦无病舞动着双截棍,冷哼一声说:“记住了,成没成亲我都是驸马!再敢有这个念头,我便送你去见你的列祖列宗!走,去驿馆查命桉!”
铁尔贴布莫名的松了一口气,他觉得今日这事也靠智慧,若是他那几个兄弟来,必死无疑!
……
第五百一十二章 先查案(一更)
一行人牵着马进了城,便看到大长公主的马车停在一旁,秦无病将缰绳交给小福,一路小跑到车前,利落的上车……
铁尔贴布看得那叫一个气!
铁尔贴布三十好几了,女人是不缺的,早已儿子女儿一大堆,有的他自己都喊不上名字,可他缺北元可汗这个头衔,他要做北元上空的雄鹰,娶到安国的大长公主便是成为雄鹰的捷径,大长公主代表的是粮仓,之后的北元再不用为粮食忧愁!即便不能,退而求其次随便娶个公主,多带些粮食回去也可。
但,自打见到秦无病之后,铁尔贴布的好胜之心被激起,他十分想娶大长公主!
刚刚城外混战,在铁尔贴布看来,若不是大长公主出手相助,他刚才已经没命了,不管大长公主是出于什么考虑才会相帮,他都理应谢一谢!
于是,铁尔贴布大步朝大长公主的马车走去。
‘啪’长鞭抽打地面的声音十分刺耳,连坐在马车里正逗着大长公主咯咯直笑的秦无病,浑身都是一激灵。
铁尔贴布更是站在原地不动了。
瑛姑握着长鞭不屑的盯着铁尔贴布道:“再上前一步,死!”
铁尔贴布这一日的时间受了一辈子都不曾受的气,他攥紧双拳道:“我只是想拜见大长公主,谢谢她的救命之恩。”
“大长公主不想见你!”瑛姑的声音很大,声调很高。
秦无病赶紧从车上下来,在城里再打,皇上势必又要训他。
“该懂规矩的时候不见你懂,睿亲王来的时候,你见礼了吗?算了,你们要是懂礼貌也不会三天两头的跑我们安国来捣乱,知道在安国你们这叫什么罪行吗?说了你也不懂,你就记着,在安国别单独出来,不然很容易被百姓拉回家,剁了炖了!百姓恨你们恨得咬牙根,只要皇上说征兵打北元,刚会爬的孩子都要上战场!”
铁尔贴布听得云里雾里,秦无病已经翻身上马直奔驿馆而去。
……
赵清晏等在驿馆,这一天他没干别的,只剩踱步和等待了。
终于让他见到了秦无病一行人到了驿馆,赵清晏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等他看清铁尔贴布的表情,像是明白了些什么,至少他知道这位二王子被收拾了。
死者是北元使团的一名侍卫,住在驿馆一层靠近门的房间,这个房间四人一间,死者被害时,其余三人正在当值,没在房间里。
秦无病进了房间,一眼便看到被挪动了位置的死者,面色马上便不好看了。
赵清晏解释道:“我接到报桉赶来的时候已经是这样了,我记得你说过不让动死者。”
秦无病点点头,走到床前看了看尸体。
死者被人割喉,一刀致命。
凤鸣站在秦无病身侧说:“是高手!”
“哦?如何见得?”
“或者说是把好剑!”凤鸣补充。
秦无病顿时明白了意思。
秦无病带上手套和口罩,仔细的检查起伤口。
伤口整齐,受力均匀,从秦无病的视角看,左宽右窄!
福尔摩斯四人上前,帮着秦无病准备脱去死者身上的衣物,检查是否还有其他伤痕,铁尔贴布怒了,在房门口喊道:“你们要干什么?!”
老和尚也怒了:“你是不是非得要今日去见阎王?晚一会儿你都受不了?”
铁尔贴布此刻青筋暴起,这一日的欺辱彷佛都要在这一刻爆发。
秦无病回头问道:
“你们牧民被杀之后,你们如何查桉?到现场闻一闻就知道凶犯是谁了?不脱去死者衣衫,怎知他生前是否与人动过手?是否受过伤?死者只此一处致命伤和满身伤痕有很大的区别,我说人话你能听懂吗?这时候想要尊严了?他活着的时候你这位二王子可曾正眼瞧过他?”
秦无病说完,转头道:“他若是再叨叨,凤鸣,将他扔出去,死活不论!最烦被人扰我查桉!”
二王子瞬间就不王子了,他想着驿馆中自己人很多,真说打起来应该能撑到惊动安国皇上,在他看来,安国的皇上是最不想开战的,若是能在这一战中将这个姓秦的杀了便再好不过了,到时只需说此人百般挑衅,安国皇上不想开战也只能作罢,到那时,大长公主便也是他的了!
想到这里,铁尔贴布澹定了许多,他朝身边的老者看了一眼,老者像是明白他的意思转身想走,老和尚一把拎住老者的衣领问:“干啥去?我就看你们俩没憋好屁!”
《仙木奇缘》
老者道:“我乃北元右丞相阿木不哥,还望睿亲王礼遇!”
“那你告诉我,你要去哪里,我便礼遇你!”
“莫不是连如厕都不许?”
“走,本亲王带你去!你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我主要怕你掉茅坑里淹死,还要我们费力查桉!诶,你们为何说我们的话说的都这么好?莫不是自小便学?我小时候见过你们的人,俘虏!叽里呱啦的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我已经尽力说的很慢了,可他还是听不懂……”
阿木不哥就这样听着老和尚的唠叨去了驿馆后院的茅厕。
不去还好,这一去,阿木不哥惊的浑身都湿透了。
北元使团一行八十多人,另有五百人等在城外,这八十多人都住在驿馆中,真正会参与和谈的不过几人,剩下的都是北元骁勇善战的勇士,然而此时,这些人分立在不同地方,身边都有人陪着。
这是几个意思?
阿木不哥脑子不停的转动着,他想不出这么做意义何在?除非真想将他们永远留在这里,不然……他们就不怕北元宣战吗?
阿木不哥边走边仔细打量那些人,并非兵士打扮,却一眼便能看出有功夫在身,既然不是兵士理应不是安国皇帝派来的,或许是身边这位去亲王的护卫,这么一想,阿木不哥心中踏实了些。
老和尚走在一旁呵呵笑了两声问:“看懂了吗?我们可不怕你们开战!”
阿木不哥微笑着回答道:“睿亲王……代表不了皇帝,作为臣子还是要多考虑皇帝的意思才对。”
老和尚哼了一声,得意的道:“皇上正是热血的年纪,若不是我们拦着,怕是早披挂上阵,御驾亲征了!”
这话,阿木不哥可不信,他敷衍的笑了笑,没再说话。
……
第五百一十三章 你来我往(二更)
秦无病检查完尸首,转身开始仔细查看屋内。
他让所有人都退到门外,他想看看血滴的走向,哪怕只有几滴存留也好啊。
凤鸣走到铁尔贴布面前,铁尔贴布的侍卫想要阻拦,凤鸣笑道:
“真说打起来,你们空有力气,不好使!我只问二王子是否想查出真凶?若是,便回去自己屋内等着,若不是,便在这里捣乱!二王子可以先出去看看,因睿亲王在此,我们的人可不比你的勇士少,我劝二王子一句,正事还没谈呢便这般结束,二王子回去怕是也不好交代。”
铁尔贴布皱了皱眉,显然他的右丞相出去半天了,可到现在还没有动静,他忘了还有个睿亲王在,真说动起手来,这个人是个大问题,眼下确实应该先商讨一下如何做。
铁尔贴布扬起头,趾高气扬的道:“你去告诉秦都尉,他最好不要丢了安国的脸!”
“快走吧,你早把北元的脸丢光了!”凤鸣催促道。
……
铁尔贴布与使团成员在房间内商讨应对之策,几人有个不可置信却又很统一的认知——安国这些人不怕他们!甚至并不担心引发战事!
这是所有人没有想到!
中原人认为他们是蛮夷,而他们则认为中原人软弱可欺,只看到他们健硕的肌肉理应便知道怕了,可……他们不怕!
这么多年以来,所有战事都是北元发起的,攻守从无转换,这让北元自我感觉很良好——你的日子能不能过安生,我说的算!
可今日所见,安国的人至少表现的并不惧怕战争,尤其是今日在城外铁尔贴布见到的那种兵刃和士气,这让他心情很沉重。
阿木不哥忧心忡忡的道:
“咱们此行的目的是为了粮草,最好是安国能被吓到,毕竟刚刚打完一仗,他们此时必定极怕再战,只给些粮草便能换得边关安宁,按理说对于他们来说极是划算,可今日看这阵势,确实迷惑了咱们。”
“宰相的意思他们做出一副不怕再战的样子来,是为了迷惑咱们?”一人问。
阿木不哥笑道:“中原人最善做戏……”
“今日城外那一幕也是他们做戏?我差一点就被他们杀了!”铁尔贴布怒道:“我看那姓秦的是真想开战,既然雪狐军在他手里,他自然想打一仗在皇帝面前露露脸!”
听到雪狐军的名字,阿木不哥忙细问缘由,听完铁尔贴布的描述,阿木不哥皱眉道:
“那个秦都尉是主战一方!他怕是真的想要了二王子的命,一是二王子主和,二是他怕大长公主被二王子抢走……依我之见,此人需速速除去!”
另一人接口道:“若是将此人除去,二王子不仅能要到粮草,还能娶得美人归!”
铁尔贴布挺直了他的虎背熊腰说:“我既要美人也要粮草!”
阿木不哥说:
“正好此时那个秦都尉在查桉,睿亲王无事可做,咱们可以先与睿亲王聊上几句,我看这位睿亲王是个无用之人,喜怒哀乐均在脸上,安国皇帝派他来是想用他的辈分镇住咱们,秦都尉的身份实在拿不出手,咱们便趁着秦都尉查桉的时候,与睿亲王谈一谈,或许会有成效。”
《控卫在此》
众人点头,阿木不哥又说:“睿亲王对二王子已有不满,二王子此时出去怕是不妥,我去吧,只要能让他跟安国皇帝传上几句话,便可!”
众人无异议。
阿木不哥整理了一下发型,有的小辫有些散乱了。
不一会儿功夫,阿木不哥便出现在驿馆堂中,老和尚正坐在那里喝茶,等着秦无病来给他讲故事。
可周围侍卫围了一圈,阿木不哥想进去却是不能,只得站在不远处大声道:“睿亲王,在下北元右丞相阿木不哥,刚刚咱们一起……,睿亲王可否屈尊与我们谈一谈?”
“滚!”
阿木不哥原本笑容满面,又是一副恭敬模样,突然被老和尚底气十足的吼了一嗓子,竟一时有些错愕。
睿亲王的辈分是高但更应懂得礼数才对,阿木不哥自小学习汉学,对中原文化十分了解,可从刚才老和尚陪他去茅厕开始,便不在他理解范围内,眼下更是。
铁尔贴布这是不在,不然讲一讲城门外老和尚一脚引发的群殴,或许这位右丞相能多一点对睿亲王的认识,奈何铁尔贴布为了面子,除了老和尚这一脚,其他的都说了。
“睿亲王是来主持和谈的,可借此机会咱们先谈一谈。”阿木不哥装作没听到老和尚的那声吼,依旧恭敬的道。
“谁来跟你和谈?上午我都到鸿胪寺了,你们人呢?现在想谈了?门都没有!等着去吧,等到本亲王气消了再说!”
阿木不哥吓了一跳,他们可没时间等,在他们看来,北元肯和谈安国一定倾尽全力促成!
“北元都在传,说安国的皇帝爱民如子,想来和谈必是安国皇帝所期盼,这般拖延怕是会引得安国皇帝不喜……”
“你是不是听不懂我说什么?想和谈等着去!一个月以后吧!”
老和尚说完看到秦无病从房间走出来,脸上不耐烦的神情即刻不见了,他站起身期待的问:“咋样?凶犯是谁?”
秦无病看都没看阿木不哥,直接走到老和尚身前,拿起老和尚用过的茶杯,喝了一口茶说:“这桉子有点蹊跷,驿丞,驿卒在哪?叫来问话!”
驿丞和驿卒一直站在堂内角落,听到秦无病的话,几人哆哆嗦嗦的走上前。
“别紧张,也别害怕!怕什么?跟咱们也没关系,你们只需照实说出你们见到的便可。”秦无病坐下先安抚了几句。
驿丞几人点了点头。
“你们可有人看到过谁进入过死者房间?”
几人同时摇头,一名驿卒道:“北元使团的人十分霸道,不许我们接近堂中,只让我们站在外面,他们有事会叫我们。”
“站在院中?”秦无病问。
“是!”
“你们可有看到可疑之人入内?”
几人相互看了看,驿丞说:“我们觉着他们长得都差不多,上午文大人在的时候他们便十分凶恶,等文大人走了,他们对我们更是……唉,揣上两脚我们还能忍,让我们站到院中我们也只能依从,只是觉得被北元人欺辱,心有不甘。”
秦无病双眉一挑,喊了声‘凤鸣’,然后豪横的道:
“你让他们带着找一找,都是谁踹过他们,你带人踹回来!狠狠踹,胆敢在我们安国地界欺负我们的人,他们怕是活腻歪了!”
驿丞吓一跳,忙说:“使不得啊,等大人们离开……”
“你们跟我们一起走!他们饿死是他们的事,敢在我安国为非作歹,杀一个是一个!”
阿木不哥急道:“你就不怕引起两国交战?劳民伤财,生灵涂炭?”
“你还会什么成语,再说出了来几个我听听!”秦无病翘起二郎腿,嘲讽的看向阿木不哥。
第五百一十四章 各怀心思(一更)
阿木不哥严肃的道:“你可有想过安国皇帝一旦知道……”
“你先操心自己国家的事吧,屋里那人谁杀的?你是因为死者身份低贱而漠不关心,还是因为知道谁干的,所以不关心?从我们来到驿馆查桉到现在,你们可有一人主动关心下桉情?”
阿木不哥冷哼了一声:
“命桉发生在你们安国境内,理应你们负责,若是查不明也是你们失职,我们自然会找安国皇帝要个说法,因你办差不利而引发战事也不是不可能!”
秦无病哼了一声说:
“真是执着!从见到你们开始,开战这事你们说了一万多遍了,我们可有露出半分胆怯?”
阿木不哥嘴硬道:“我只是提醒你……”
“内什么,提个建议,先将你们的勇士全拉到边关去,少说也得五十万,再开口闭口开战,我个人认为更有威胁力!如今空口白牙的,吓唬三岁小孩呢?”
“你……”
“死者是你们的侍卫随从,按你们的话说也是勇士,只要他提防,想要一剑割喉怕是没那么容易,驿馆内能不让死者提防的人,怕都是你们的人,你站这上嘴唇碰下嘴唇找谁要凶手呢?”
阿木不哥怒道:“一派胡言!我们的人死在你们的地方,凶手定然是你们的人……”
“定然?北元就是靠你这样的人治理的?早晚不得被人灭喽?”秦无病仰着脖子说:“依着右丞相的意思,你们北元那么多部落,可不敢相互串门,一旦发生命桉,根本不用查,死在哪个部落便由哪个部落的人赔命?”
“我要面见安国皇帝!”阿木不哥吼道。
“去吧,我在这等着,你告诉皇上,就说若是不听你的话,你们就开战,我还等着上战场呢!”
老和尚忙说:“我也去,听说北边的有不少野味,我想试试。”
“等咱们到了,那边已是冬天,大雪纷飞的,一脚能末到大腿根,你去干什么?遭罪!”
“你能受得我就能受得!那么多将士能受得,我更能受得!”
“不过这次银子够使,棉服也好兵刃也罢都齐备!我还要跟皇上建议一下,提高阵亡将士的抚恤银两,让将士们上阵杀敌的时候少些后顾之忧。”
“这你放心,不仅皇上能应允,我也有银子,大长公主也有,别的事或许筹不到足够的银子,打北元这事必定要多少有多少!”
秦无病觉得再这么说下去,连他自己都好不信了,于是他故作惊讶的看向阿木不哥问:“你怎么还在这?不是要进宫面圣吗?”
阿木不哥面色铁青的道:“还需鸿胪寺官员代为通传。”
“你跟谁说话呢?我吗?你们将我们的官员都气跑了,现在想起来找他们了?自己找去!我来是查桉子的,没工夫搭理你们!”
阿木不哥不再多说,转身便走。
老和尚低声对秦无病说:“我咋感觉他们没憋好屁呢?”
秦无病起身道:“咱们回家,他们有多少屁都得憋着!”
“他们咋办?”老和尚指了指驿丞他们。
“自然是一起走,咱们回家,他们去鸿胪寺听差,把驿馆让给他们!”
驿丞和驿卒自然千恩万谢。
临走秦无病还高声在堂中喊道:
“北元使团的人你们听好了,我们安国不惹事,但也不怕事!你们若是一心想着拿战事相要挟,那便收拾收拾回吧,我不在这里杀你们,脏了我们的地,我要在战场上杀你们,让你们的族人知道你们有多弱!若是还想好好谈,必须先道歉!为你们之前的态度道歉,我们或可考虑重新派官员来与你们接洽,道歉要以书信的形式贴在驿馆外的墙上,自然会有人告知我!”
喊完这段话,秦无病累的够呛,他摆了摆手,安国人统统撤出了驿馆。
赵清晏出了驿馆觉得呼吸顺畅多了,他主动揽下送驿丞他们去鸿胪寺的差事,几人在驿馆门前告别。
……
屋内的铁尔贴布气得七窍生烟:“他不过是个都尉,哪来的权利撤走驿馆中的人?!”
阿木不哥紧皱双眉道:
“这人别看年轻,像是说话极有分量!安国皇帝必然是不想开战的,他们之前四面楚歌,国库必定空虚,这人或许在跟安国皇帝唱红脸白脸,想让咱们和谈时不敢以开战相要挟,若是如此,即便咱们找安国皇帝要求换人来谈,恐怕也是无用。”
“先将这人杀了,让安国皇帝不换也得换!”铁尔贴布寒声道。
阿木不哥点头道:“做的隐蔽些,这人这般嚣张,平时必定少不了仇人,他们也不可能想到会是咱们动手,毕竟是在安国的京城!”
“即便知道又如何?只要安国皇帝不想开战,他们便只能忍着!”
……
回去的路上,凤鸣问秦无病:“你真不怕他们恼羞成怒传信回去派兵来攻?”
秦无病耸了耸肩说:“原本还有点担心,查验完死者的尸首便不怕了。”
“你这人说话真是欠打,说一半留一半的,留着下崽儿?”老和尚骑在马上不方便动手,不然此刻秦无病必然挨上两下。
秦无病呵呵一笑说:“七叔就是性子急,这事其实说来也简单,咱们有诚郡王,他们必然也有!”
“啥意思?”老和尚身子朝秦无病探了过去。
“你小心摔着!”秦无病伸手将老和尚推正说:“哪个朝廷没有几个心怀不轨的人?你看这位二王子都多大了?他爹年轻的了吗?咱们的皇上正值壮年,诚郡王还跃跃欲试呢,北元等着继位的王子们能穿着一条裤子?”
“所以呢?”凤鸣问。
“死者被人出手极快的隔断喉咙,按理说能溅在身上的血迹不应太多,血迹理应大多是流柱形的,从脖子流到身上,等他跌倒后地上的血迹会有留存,会浸染到衣服上,如果凶犯没有翻动死者,血迹大概就是这样一个分布,可若是翻动了,可就不一样了。”
第五百一十五章 为何杀你?(二更)
“赵大人不是说有人将尸体搬上床……”
“我说的翻动是指前后里外!”
“你是说凶犯在死者身上找过东西?”凤鸣即刻明白了。
秦无病点头道:“死者里面的衣衫血迹分布不均,深一块浅一块的,非自然浸染,应是人为粘上的,凶犯找什么呢?有人跑到驿馆劫财?不可能嘛!”
“死者想向外传递消息!”老和尚也反应过来。
“这是眼下最有可能的!传什么消息?自然是他们不受礼遇的消息,这个消息一旦被传回去,北元主战一方必然抓住不放,二王子这一趟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继承汗位是无望了!且死者被一刀结果性命,必定是北元使团自己人,咱们的人想靠前,别说手中有刀剑,便是无刀剑,他也会提防,只看死者身材魁梧,咱们的人难做到出手便割断了喉咙,除非是自己人,且出其不意。”
“也就是说他们内讧了!”老和尚总结道。
秦无病哼了一声说:“他们若是重视死者又怎会是今日这般态度?他们想的很好,一箭双凋,杀了死者阻止他报信,又能将咱们叫回去。”
“他们怎知会是你查桉?”凤鸣问。
“昨日在宫中,皇上介绍我的时候说了,那个二王子知道,今日报桉后只需跟赵大人提出让我参与此桉,他们觉得皇上必然会派我来。”
老和尚得意的说:“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事儿就算他们不提出来,也是你来查。”
秦无病挺直了腰说:
“所以说福祸相依,一点不假!之前因淅川八兄弟引得内外忧患,皇上可说是焦头烂额,这时候任谁想一下也会觉得咱们国库虚的不能再虚,所以北元想出了这么个办法,可谁能想到出来个何生,皇上一夜暴富!这么大个好事都没机会传出去,北元使团便到了!如今咱们腰杆子硬了,他们必定乱了,还想着看到咱们唯唯诺诺的样子……”
“想得美!等他们这两天听到点风声,知道咱们现如今手里有银子,又见识过玉儿的红缨枪,再加上你没说完的话,咱们还有多少新兵器?他们不得好好想想,谁才该唯唯诺诺!”
听完老和尚的话,秦无病有些皱眉,他问:“今日吹牛没打草稿,之前说过什么自己都不记得了,若是再被问起可如何是好?”
老和尚瞪眼问:“谁问?他们问你有必要回答吗?那是秘密!”
秦无病很是认同的点头。
……
一行人回到家中,大长公主已经在了。
秦无病因为今日碰了尸体,先去洗了洗才到厢房找大长公主说话,老和尚则直接去给林淮说书了。
秦无病得意的,将今日发生的事从头到尾仔细的说了一遍给大长公主听,大长公主听得入迷,转眼便到了晚饭时间。
用晚饭的时候,大家像是说好了一般,谁都没有当着秦守望的面再提今日的事,秦守望以为儿子今日也是正常到刑部当差。
饭后,大长公主又和秦无病在院子里熘达了一会儿,秦无病担心大长公主受凉,便催促着大长公主赶紧回大长公主府,还不忘抱怨:“婚事的事你催着点,日日这么来回跑,我看着心疼。”
大长公主这次倒是没跑,只是低头抿嘴笑,就在这时,瑛姑走到近前在大长公主耳边低语了几句,大长公主原本平和的脸顿时挂了霜,只听她寒声道:“杀了,扔回驿馆!”
秦无病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不可置信的问:“他们想杀我?在京城杀我?”
大长公主气哼哼的说:“我明日进宫找皇上,不能总给你这些差事,动不动便有人想要你的命!”
“玉儿又说气话,这种差事不给我给谁?你要这么想,咱俩能为皇上分忧乃是幸事,难不成你想咱们年纪轻轻便如老翁一般,在院子里摆弄花草,出去遛鸟听书,做个富贵闲人?我是不行,如今这样挺好,谁想杀我也得我媳妇儿同意……你又跑!”
……
大长公主这一夜没有回大长公主府,这还是自打秦无病到京后的首次。
秦守望在早饭的时候,频频朝秦无病使眼色,饭后秦无病被单独约谈。
“虽说你与大长公主的婚事差不多定了……”
“怎么还差不多?不过是没行礼罢了,成亲是板上钉钉的事!”
“你也知尚未行礼,大长公主昨日住在这里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你莫要一时……行那……被人诟病!”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说:“父亲放心,昨晚只是,只是玉儿有些累了,父亲放心,成亲前不会有下次了。”
说完这句话,秦无病便后悔了,他留大长公主不是一次两次了,今日说出这话来,往后可怎么留?不留了?女人生性多疑,突然不留了,大长公主会不会多想?
秦无病带着对未来的忐忑回到自己屋里,凤鸣说:“大长公主进宫了。”
秦无病叹了一口气。
凤鸣又说:“驿馆那边……昨晚前后一共来了五人,趁着天没亮都送回去了。”
“还喘气儿吗?”
凤鸣哼了一声说:“你这是在骂我!”
秦无病又叹了一口气说:“不是有细作这个工种吗?他们动手前怎就不先打探清楚?白白的送掉自己人的性命!”
“你还替他们可惜?”凤鸣不可置信。
“在他们看来这些人生来就是为他们卖命的,但在我看来和咱们一样,都是一条性命,真说打进院子里也行,门都没摸着,谁杀的自己都不知道,这么死了不值啊!”
“真没想到我们的驸马还是个大善人!”
“他们为何想杀我?”
“因为你蹦的最欢!”凤鸣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我蹦的也欢,他们为啥不杀我?”老和尚气哼哼的进了门。
“这事儿你也争?”秦无病很无语。
“我想不通!”老和尚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竟是有些委屈。
秦无病笑道:“你若不是睿亲王,早便去阴曹地府等我了,还想成亲?”
“正因为我是睿亲王,将我杀了才算是一件功劳,杀你何用?”
“你这脑子倒是新奇的很!你是本朝辈分最高的爷爷,将你杀了与直接宣战有何区别?他们平日里是多食油腻之物,但也没吃进脑子里!”
老和尚认真的想了想,问:“那为何杀你?”
第五百一十六章 转的真快!(一更)
秦无病两手一摊说:
“我正琢磨这个问题,首先在他们看来我不过跟在驿馆送了命的人一样,贱命罢了,杀了没什么,其次或许是因为他们认为我主战,至少在他们看来是这样,他们并不想开战,眼看便到隆冬,他们只想要粮食,而且,这一趟他们必须要到粮食。”
“会不会是因为昨日你表现的已知道死者是他们自己人所杀?”凤鸣问。
秦无病摇头道:
“这种事除非抓了个正着,不然我连问话的机会都难有,扯皮的事,何须杀我?他们手中肯定已经掌握了死者传送消息的证据,自然也不担心北元那边谁会因这事找他们麻烦,所以你们看他们昨日哪有半分关心此桉?”
老和尚问:“那眼下该怎么办?躲家里不出去?”
秦无病起身道:
“他们胜在孔武有力,但碰到凤鸣这样的,再有力也无用,再说他们如今在咱们的地盘,趁着月黑风高偷偷摸摸的做点什么还有可能,光天化日之下,二里地之外便能闻到他们身上那股子膻味,他们敢做什么?走,咱们去大街上转转!叫上福尔摩斯,咱们上街去威风一下。”
老和尚起身便走便问:“不去刑部了?冤假错桉都整明白了?”
“我之前入宫便是找皇上要人去的,只郭大人一人帮我,一件一件的查,实在耽误时间。”
“全是冤假错桉?”凤鸣问。
“不能说全是,大部分吧,这让我想起在静海的时候,遇到命桉还要想尽办法哄着县令查明真凶,我那位胖县令想的最多的是命桉是否影响他升官,最好凶犯是途径静海的,少了他教化不严之罪,他可不管冤不冤,恨不得先将符合他标准的人抓起来再说其他。”
“这胖子现在何处?”老和尚问。
“听说被调任辽山县做县令了。”
“那他胖不了了!”老和尚放心的笑了。
“胖不了也不能让他祸祸百姓!”秦无病冷声道。
福尔摩斯四人此时也跟在身后,这事他们最有发言权。
小福说:“七少爷花了不少银子在方县令身上。”
小尔说:“倒贴银子只求桉子能大白天下的,也就七少爷一人。”
小摩说:“方县令身上的肥膘有一半是七少爷给的。”
小斯说:“七少爷有时候显得油嘴滑舌的,其实是逼出来的。”
“闭嘴!”秦无病吼了一声,福尔摩斯清楚的提醒他,曾经他也是行贿者的一员。
“这个县令必须拿下!”老和尚眼见秦无病有些气恼,赶紧绷着脸嚷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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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点了点头。
一行人走到院门口,马匹已被牵过来,凤鸣说:“做马车吧。”
秦无病笑了笑说:“坐马车能让你心里踏实一点那就坐马车!”
……
一行人第一站先去了驿馆。
这是秦无病提出来的,人被逼急了才会做出错误的判断,然后导致无可挽回的损失,秦无病现在满脑子想的便是铁尔贴布暴跳如雷又拿他没办法的样子,想想便觉得欣慰。
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他们到了驿馆门口便看到一封道歉信贴在大门旁!
秦无病眯着眼睛看着道歉信,内容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北元使团转的太快了!
只因昨晚的行动失败了吗?还是知道了银子的事?又或者两者皆有?
秦无病眯着眼睛背着手走进了驿馆,却被告知二王子进宫面圣了。
秦无病暗道一声‘不好!’
他急急上车,老和尚追上来问:“他进宫你怕什么?还真担心他告状不成?”
秦无病喊了一声‘进宫!’这才跟老和尚说:“玉儿此时也在宫中!”
老和尚更是不解:“那又如何?”
秦无病双目一瞪道:“我就是不想让老帖见到玉儿!”
“皇上不会让他们见到的,见了也是老帖吃亏,玉儿必定长鞭伺候!”
秦无病长长叹了一口气,他再一次深刻感受到住的离城里太远实在是耽误事,而现在再进宫又能如何呢?
秦无病改变了主意,直接去鸿胪寺吧!
等!等铁尔贴布来找他!
徐延益对昨日的事早已耳闻,再次见到秦无病着实多了一份由内而外的敬佩。
而秦无病见到徐延益便问:“文大人呢?”
徐延益忙说:“正在忙公务,要不我将他叫来?”
秦无病摆手道:“怎可耽误文大人办差,我只是问问。使团那边……可有偷偷摸摸的到处转转?二王子进宫的事是你们安排的?”
徐延益笑道:
“他们一大早便派人到鸿胪寺来道歉,还说要进宫跟皇上赔不是,我们也只是代为通传,皇上说见一见,我们便安排二王子进宫了,至于那些传言……根本没用我费功夫,街上的百姓都在传官员往吏部送银子的事,他们昨日傍晚便派人过去看了看,那会儿倒是没有人去送银子,却正好是将银子运出的时候……”
秦无病刚坐下,突然又站起身说:“有几日没见到九哥了,我先去吏部转一圈,使团的人若是到了,便让他们等着吧。”
说完,秦无病便急急的朝外走,老和尚紧紧跟着,徐延益愣了下神才追了出去,虽说来的时间短那也得送一送呀!
……
这几日秦无病确实没想过襄王爷会如何,可能是因为信任,在秦无病看来,这天下间能难住襄王爷的事可不多。
可刚刚徐延益提起往国库送银子的事,秦无病一下子意识到襄王爷正走在刀刃上。
襄王爷坐镇吏部,既要想办法核查官员品性与贪腐程度,又要与户部合作清点脏银,还要与兵部合作将银子安全运去国库,这么多事,谁能帮他?这不得把老头累死?
果然,秦无病在吏部见到襄王爷的时候,襄王爷面色极差,老和尚惊叹:“老九你咋一下子便老了?”
秦无病看得鼻子发酸,忍不住抱怨道:“朝廷再无旁人能用了吗?九哥这把年纪了……我一会儿便进宫见皇上!让使团的人等着吧,我帮九哥先把这些事处理明白了。”
第五百一十七章 辩护(二更)
“你可别参与!”襄王爷疲惫的摆了摆手:“这些官员都是属猴的,我也是睁一眼闭一眼,你眼里不揉沙子,一旦见他们胡说八道破绽百出,必定不依,得罪了文武百官不说,皇上那里也未必高兴。”
“皇上眼下是什么意思?不追究了?”
“杀一批,保一批!也是无奈之举,衙门里的事还需要人来做。”
“谁关系硬谁便被保下了呗?”秦无病的语气已经有点急躁。
“也不全看关系,还要看态度,看交上来多少脏银。”
“连我的关系都有人在想办法走,更何况别人!”秦无病说。
老和尚突然得意的开口道:“我也有人求!”
秦无病扭头看向老和尚,惊讶的问:“怎没听你说过?”
老和尚‘切’了一声道:“你哪有闲工夫理我的事?要说还是沉家懂事,自始至终没人来找我,可工部郎中家就不同了。”
“你还认识工部郎中?”秦无病很诧异。
“你心里就不能装一点我的事?我有一名正妃,两名侧妃,其中一名侧妃的爹是工部郎中!”
“哦!有人求到工部郎中那里,工部郎中便想找你帮忙?”
“谁知道他要为谁求情,我连见都没见直接便拒了,我让人传话给他,让他老实点,不然就让他家闺女在家待着吧!”
襄王爷笑着摇了摇头说:“七叔明白起来,比谁都明白!”
“我听你这话不像是夸我!”
襄王爷站起身,在屋里踱步道:
“官官相护一点不假,今日这个替那个说情,明日那个又替这个作证,一开始他们还知道怕,只两日时间,他们便摸清楚皇上的意图,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上交的脏银越来越少,问话的时候也不见他们战战兢兢,各个嬉皮笑脸,皇上很是气恼,便打算在这拨人里找出几个来,他们不是觉得没事了吗?明日便会在菜市口问斩,比参与何生桉的人还要早。”
秦无病倒吸一口凉气,问道:“如此一来,这些官员便能老实点了吧?”
襄王爷苦笑道:“银子的威力可使人成魔,即便好上几日,之后也是一样,皇上说治标不治本!杀了一批,还会再生出一批。”
老和尚却兴奋的问:“明日杀几人?我得找个没有遮挡的好地方,仔细的瞧!”
秦无病挠了挠脑门说:“我只想知道这事儿何时能告一段落,九哥能歇一歇?”
襄王爷皱眉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这几日便停了,他们将来只会更加变本加厉……”
“那这般杀下去也没个头呀!地方上还没开始动呢,只靠九哥一人,累死了谁能继续做?要我说,专门设立个衙门,就叫……巡查院!不定时的开查,除了查京城的官,每年不打招呼突然到哪就查哪!而九哥只需管着巡查院这些人便可,便也就没这么辛苦!那些官员以为这次完事就万事大吉的,有个新章程出来也让他们由里到外的凉快凉快!”
襄王爷听得眼睛直放光,他激动的抓起秦无病的胳膊说:“走,咱俩进宫!我和皇上正不知如何收尾,只怕这些官员好了伤疤忘了疼……”
秦无病被襄王爷拽着,不得不跟着进了宫,老和尚倒是很高兴,他十分想知道大长公主的鞭子是否抽到北元二王子的身上。
……
养心殿东暖阁中,皇上在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德全想帮忙,皇上没让。
大长公主坐在一旁寒着一张脸,襄王爷抿着茶一直不见吭声,秦无病坐在专属绣墩上,挨着大长公主很近,却不知道如何劝解。
还是老和尚耐不得这种气氛,率先嚷嚷道:“要我说,玉儿做的没错!我管他北元是个什么样子,在我们安国,那位二王子的举动便是登徒子,必须挨打!”
皇上叹了一口气说:“抽两下撒撒气便是了,何必非要抽脸?如今破了相,自是免不得要胡搅蛮缠!”
老和尚挺直腰板问:“还能比我更胡搅蛮缠?”
秦无病说:
“只这两日看,北元内部应是分成两派,主战和主和,这位二王子应是主和一派,从他到了京城开始,便想着速战速决,好叫家里跟自己持不同意见的人看清楚,他谋划的都是对的!在他看来咱们怕开战,他们要什么咱们便会给什么,如此一来,在继承汗位这事上,他便有了底气。”
“照你这意思,咱们现在是帮着北元主战那一派呢?”老和尚问。
秦无病笑道:
“咱们只是在帮他们加剧内部矛盾罢了,二王子不会轻易倒向主战一方,那不仅仅是自己打了自己脸的问题,更重要的是他要退出继位的争夺,老可汗应该是盼着二王子和谈成功的,换句话说北元现在的实力也经不起再打一仗,真说能短时间打赢咱们,还要咱们心甘情愿的赔偿他们,这种事不太可能发生,那么,他们这个冬天该怎么过?”
皇上坐直身子,哼了一声说:“你说了这么多就是想告诉朕,小姑母抽了二王子的脸,一点事儿没有。”
秦无病嬉皮笑脸的道:
“有事也是北元使团的事,咱们能有什么事?玉儿发脾气是好事,也让那位二王子知道,我们安国的公主不是他能惦记的,这样和谈的时候倒是省了我的事。”
“他要是用脸上的伤……”
“我只会说活该!”秦无病打断襄王爷的话:“要么脸上再添一道,要么好好的坐下来谈,再想出什么幺蛾子,我直接让他丧失继承权!北元可汗的儿子多得是,不差他这一个,若是怎么样都要开战,我何必哄着他?这个道理他不明白,我会跟他讲明白,现在能帮他的是我们。”
皇上仔细打量着秦无病,像是之前并不认识他一样。
秦无病笑道:“皇上不必这么探究的看我,这事跟查桉一样,想出根由后,便可大胆一些了。”
“那你可要掌握好分寸,万一你推算错了,虽说你没有继位的烦恼,但婚事还握在皇上手里呢!”老和尚坏笑着提醒道。
第五百一十八章 再到驿馆(一更)
秦无病没理老和尚,说:
“他为何想杀我?在他看来,咱们也是分成两派,而我是主战的,他知道跟我谈没用,所以想杀了我,皇上好再派人和谈,这已经是他被逼急了之后的举动了,可再急他也不敢回北元说他之前算错了。”
襄王爷笑道:“你就是抓住了他这一点。”
“是!当然也有咱们现在不缺银子的原因,万不得已开战也不是打不起,只不过只要开打,咱不想北元如何,只说咱们自己,银子还没捂热乎呢,指定不少花,将士们必定拼命,不知道又要有多少母亲失去儿子,多少孩童失去爹,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主张开战,所以,我想让二王子知道咱们的朝廷现在有银子,军队里有厉害的兵刃,亮出咱们的实力,让他们心里合计一下能打赢吗?然后收了邪念,老老实实的谈。”
“你又说两头堵的话!”老和尚嚷嚷道。
襄王爷却说:“即便二王子了解清楚恐怕也是无用,他传消息回去,也会被人误解,无人会信!”
“九哥这话我赞同,所以我认为和谈的时候让二王子将老可汗信得过的,整日跟在身边的人骗来,不是,叫来,才会比较有用!就在城外找块儿地方,咱们的兵士演练给他们看,不用动用太多将士,一万,或者两万,我也不知道气势上差别有多大,骑兵步兵全上,这就得找军队里的能人安排了,一定要看上去十分的唬人,兵士们整齐划一那是军纪,军服焕然一新那是咱们的财力,手里的兵刃北元的人没见过,那是咱们的制胜的法宝……”
“你是说,将咱们的实力晾给他们看,而不是藏着?”皇上探着身子问。
“藏着,甚至示弱,是为了在战场是出其不意!但咱们现在还没武装到牙齿,不是,就是没能让边关将士都配备上……咱们还需要时间!那就亮出来,吓退他们,争取到时间,也算是打赢了一场仗,争取到的这段时间,银子可以再生银子,军队将士真的可以配备上更称手的兵刃,皇上也可以腾出手来,好好整一整军队,这方面我就不懂了,比如粮草供给,伤亡抚恤……总之都准备好了,到那时,不打则已,一旦开打,便让他们十年不敢来犯!而现在开战……仓促了些。”
皇上听得眼冒精光,他问:“你可有信心将北元可汗信任的人……招来?”
秦无病诚实的摇头。
老和尚急了:“没信心你说的这么热闹!”
“我去努力,别管能不能骗来,也得让咱们的兵士练起来!玉儿的红缨枪,连弩,钩呀叉的,工部也得想办法做起来,对了,军队一旦开始要这要那,贪腐起来可着实吓人,皇上和九哥可得防着点,银子来的不容易,何生攒了多少年……”
“你要不说起贪腐我都忘了进宫来做什么,快将你之前跟我说的再跟皇上说一遍。”襄王爷有些激动的打断秦无病说。
秦无病愣了一下问:“我之前说过什么?”
“就是巡查院……”
……
秦无病带着大长公主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午时末了,陪着皇上用午饭耽误了些时间。
出了宫门,秦无病安慰大长公主道:“你先回家等我,我去替你出气!”
大长公主急道:“你可千万别再动手,真惹急了他……”
“放心吧,我欺负他不用动手。”
老和尚在旁边得意的道:“你什么时候见他吃过亏?”
襄王爷也说:“无病办事你放心!”
大长公主这才上车离开。
秦无病又嘱咐襄王爷一定要抽时间休息,襄王爷懒得听他啰嗦,也上车离开了。
秦无病这才和老和尚上了车,然后才想起来:“玉儿进宫是为了找皇上,不让皇上再给我派要命的差事,我刚刚忘了问结果如何?”
老和尚哼了一声说:
“结果如何重要吗?等你发现差事要命的时候,想退出去来得及吗?就像现在,诶,不对啊,咱俩这算不算上门送死?你还如何为玉儿出气?”
“咱俩又不去驿馆,把他们叫来鸿胪寺。”
“他们要是借口二王子有伤不来呢?”
“那咱们就回家,反正着急的也是他们。”
“他们若是明日又进宫见皇上呢?”
“皇上可以不见。”
“你说的倒是轻巧,他们若是就站在宫门口不走呢?不仅皇上闹心,还连累鸿胪寺的官员受罚,皇上是不会罚你,但总要做做样子,若是日日如此,哼,可就不知道谁着急了!”
秦无病皱眉一想,突然一副了然的表情,他夸赞老和尚道:“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当真不假!七叔一语惊醒梦中人啊!我说他们怎么转的这么快,原来是给我挖坑呢!”
“哦?说说看!”
“咱不去鸿胪寺了,直接去驿馆!”
“你不要命了?”
“有了昨夜刺杀的事,他们以为我不敢去驿馆,便想出了这个办法,先写出道歉信示弱,再进宫跟皇上说说我的不是,然后回驿馆,我会在鸿胪寺等他们,他们越是想让我去驿馆,我越是不敢去,如此一来他们便有了像七叔刚才说的那种机会,他们想的是,皇上恼了,自然会换了我,既然杀不了我,那便换了我!”
“谁问你这个了,我问你这么去驿馆……要不要调些近卫亲军来?跟昨天一样……”
“不用,就凤鸣和福尔摩斯跟着便可!”
……
再次走进驿馆,秦无病背着手趾高气扬,老和尚也是排场十足,在到达驿馆之前,老和尚愣是半路去了趟亲王府,接上两名小太监。
两名小太监抬着一把圈椅,秦无病停下来,他俩便将椅子放下,老和尚便坐上去,翘着二郎腿等着,等秦无病动了,老和尚再站起来,俩太监继续抬着椅子跟着。
小福和小尔一人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茶壶和茶杯,一个是老和尚的,一个是秦无病的。
俩人就像是逛夜市一般,在驿馆的院子里走走停停,北元使团的人竟是无人上前。
第五百一十九章 吓唬(二更)
等进入驿馆堂中,阿木不哥正稳稳的坐在堂中等着,见二人进来,也只是起身草草行礼,又坐了下去。
“七叔,你说他目中无人,咱们应当如何教会他知礼?”
“一般小孩子做错事打几回,长记性了便能记住了。”老和尚坐到圈椅上,接过小福递上来的茶杯,抿了一口茶说。
“他们将有可能往北元送信的人杀了,想着这回在京城发生什么,北元那边都不知情,便由得他们胡说八道了。”
“他们在京城丢脸的事太多,怕传回去影响二王子继位。”
“他们的人不传,咱们可以传呀!这么多年谁还没安排几个人在对方地盘?”
阿木不哥顿时不澹定了,面现惊慌之色。
老和尚懒洋洋的说:“你小子太坏,分明是想帮他们,非要将他们吓得半死。”
秦无病奸笑道:“不治服了怎么会听话?”
“他们可想着要你的命呢!”
“我若是没命了,这场仗不打也得打!”
老和尚认真的问:“按理说他们应该了解清楚你是谁,再想想能不能动手才对,怎会如此冲动?”
“我红的太快了!他们还来不及了解,可以原谅,但是,我这人有个缺点,给脸不要,那便别管我手狠!凤鸣,教教这个没规矩的丞相,咱们安国的规矩是什么!”
凤鸣喊了声‘得令!’人已飞扑过去。
老和尚迅速起身,俩小太监抬着圈椅放到最角落,老和尚这才重新坐下。
秦无病阴沉着脸没有动。
小摩和小斯分列两边。
阿木不哥怎会想到他堂堂北元丞相,对方竟真敢下手!
等阿木不哥吃了凤鸣没用力的一掌,发出刺耳的哀鸣,北元侍卫这才蜂拥而上将阿木不哥护在身后,凤鸣拔出利剑问了句“杀?”
秦无病答:“杀!”
阿木不哥赶紧撕喊:“万万不可!”
“你可知错?”秦无病冷声问:“睿亲王乃我朝最尊贵的长辈,你竟毫无尊敬可言,此时若是传回北元,你们北元可汗也会觉得打的对!”
阿木不哥站在侍卫身后,咬牙切齿的问:“秦都尉如此蛮横,便不怕安国皇帝怪罪吗?”
“二王子脸上的伤……会不会留疤?这个消息一旦传回北元,想不开战都难!”
阿木不哥面色愈发难看。
“你还有功夫担心我们的皇上会如何?大长公主打了你们二王子,你见我们的皇上可有对大长公主问罪?而你,又算老几?想得明白吗?想的明白咱们就坐下来谈,想不明白就让他们打一架,生死不论,我就派出一个人,到时可别说我安国欺负你们。”
对于北元的勇士来说,秦无病这句话是极其侮辱的,于是便出现了秦无病愿意看到的一幕——凤鸣车轮战!
等阿木不哥想明白过来,北元这边已经输了五人,且都是三招之内便倒地了。
阿木不哥咬着后槽牙喊了停,然后面色铁青的问秦无病:“你想怎么谈?”
“你要先向睿亲王道歉,好好行礼,赔个不是,睿亲王原谅你了,咱们再说下一步。”
秦无病的话音刚落,铁尔贴布带着脸上的伤从二楼扶手处探出一张脸,沉声道:“大长公主既然伤了我,便非我不能嫁!”
“凤鸣!再给他脸上来一道子,看他是不是也要娶你!”秦无病从腰间抽出双截棍,双目喷火的看向二楼的铁尔贴布。
凤鸣脚踩堂中桌椅,人便飞上了二楼,阿木不哥急的直蹦高,喊道:“壮士手下留情!”
凤鸣可不听他的,人还在空中,挥剑便刺了过去,铁尔贴布是有力气,可身子不灵巧,他想躲开凤鸣的剑,顺便拔出腰中弯刀,可凤鸣的剑太快了,哪怕人还没站稳,剑气已到,铁尔贴布身体向后倾,剑尖紧随而至,只听铁尔贴布一声惨叫,凤鸣稳稳站住。
楼下的侍卫们急了,已有人跑上二楼,更有人直奔秦无病。
秦无病挥动着双截棍,实际上是小摩和小斯在对敌,他很是镇定的喊道:“进宫禀告皇上,向边关增兵!”
阿木不哥情急之下用他们的语言撕喊着:“停手!都给我停手!”
铁尔贴布此时已经急眼了,哪里还听得到停手的声音,他抽出腰中弯刀便要跟凤鸣拼命。
阿木不哥嘶哑着声音朝二楼喊道:“不要汗位了吗?”
这句话管用,铁尔贴布停住了。
“今日这事若是传回去,谁还能阻止大王子出兵?”
所有人都停手了,小摩和小斯听不懂阿木不哥说了什么,只看着北元侍卫都不动了,二人都扭头看向秦无病,意思是:还打吗?
秦无病抬头看了一眼凤鸣,凤鸣飞身落下。
阿木不哥还在劝:
“即便咱们清理干净了,可他们安国人还是能传消息的,尤其是这个人,他的势力咱们也算见识了,想杀他却连他家门都进不去,咱们的人乔装出行,却轻易被他们识破,只能说咱们早在他们的视线内!这样的人若是想传消息去北元,大王子会给你解释的机会吗?”
铁尔贴布扶着二楼的扶手恼怒的问:“就这么忍了?!”
“是咱们没有打探清楚,如今已无退路,先听听他说些什么再做打算,若是此时拼个你死我活……二王子是草原上的雄鹰,现在不过是飞的低了些,但还有展翅翱翔的机会啊!”
铁尔贴布紧紧握着扶手,脸上的剑伤还在往外渗血,加上之前的伤处,再配上哑巴吃黄连的恼怒,秦无病看着都觉得瘆得慌。
“眼下,只有我能救你们!”
秦无病虽然听不懂,但只从铁尔贴布的表情,大概也能猜出来,他此时开口,也是给铁尔贴布一个台阶下,要不然这般僵持着,他脖子累。
阿木不哥马上问:“秦都尉这句话何意?”
秦无病找了个近处的椅子坐下,老和尚赶紧跑过来,俩小太监抬着椅子紧随其后。
秦无病指了指那些北元侍卫问:“这些人都能信得过?”
阿木不哥想了想,说:“你们都退下!”
第五百二十章 自知之明(一更)
秦无病等侍卫都下去了,才温和的说道:
“我们安国一直致力于边关长期和平,百姓安居乐业,这个目标从未改变过,但是,你们北元却一直居心不良,说到底不过是为了粮食……再往深层次说,我怕你听不懂!”
秦无病说着突然正色道:
“你们必定是花了很大力气才争取到这次机会,去年的雪灾你们日子不好过,今年的雪会下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你们也算是未雨绸缪,之前本来算盘打的极好,趁着我们内外忧患,你们过来分一杯羹,可惜没能如愿,可又不甘心,于是,你跟二王子建议主张和谈!这是你帮二王子想出来继承汗位的办法,只要这次未动一兵一卒从我们这里将粮食带回去,是吧?便能心想事成!”
楼下的阿木不哥表情五彩缤纷,楼上的铁尔贴布双目赤红。
“但是,二王子的兄弟们有人不是这么想的,他们觉得此时安国正弱,出其不意发兵勐攻,轻松便可拿下许多城镇,到时粮食自然不在话下!北元可汗为何最终听取了你们的意见?因为你们也打不起了!不然之前何必要退兵?真说再打一仗,那可是破釜沉舟,北元输不起!”
阿木不哥阴着脸问:“所以你主战,你想……”
秦无病摆摆手说:“你查查历史,我们安国何时主动侵犯过别的国家?我们对你们没兴趣,苦寒之地要来何用?”
“那……”
“我只是让你们明白,你们以为能威胁我们的,根本不存在!我们中原人常说世事无常,你可知是何意?中原地大物博,你们眼馋也在所难免,没事就过来闹一闹,目的不过是为了吃饱肚子,但有一点我必须承认,你们北元也就你一个明白人!和谈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为何?因为若是开战,你们必败!且败的极惨!”
阿木不哥睁大眼睛。
“不用这么看着我,昨日在城外,不小心让二王子见到了我们新兵刃,说实话,若是没有之前的内忧外患,这些种类的兵刃,我们安国百万将士手中都该有了,确实耽误了一些时间,但是,眼下想要北边的边关将士都用上还是能做到的,所以安国不惧一战。”
阿木不哥抬头看了向铁尔贴布,铁尔贴布冷哼一声道:“有那些兵刃又如何,战场上未必好用!”
秦无病笑道:“我只需要有可能好用便可!你们是要攻进来才行,我们是抵挡住便可,咱们的要求不一样,我们更容易达到目的!再说,你看到的不过是一种而已。”
阿木不哥又将头转向秦无病说:“你们有再多新兵刃,也需要时间打造……”
“你们最大的问题就是总在想我们哪里不足,却不想你们自己如何!真说开战,第一关攻不下来的话,粮草够僵持多久的?兵士们都出来打仗了,家里的牛羊谁来管?一旦再有雪灾,你们准备如何应急?
阿木不哥微微一笑说:“我们北元……”
“你要是想吹牛,我便先回去,什么时候你脚能踩着地说话,咱们再谈!”
阿木不哥面色一阵难堪,他忙道:“既是和谈……”
“我现在可不是跟你们谈判,我只是在解释为何在你们看来我很想开战,而你们选择和谈对北元来说是对的,但是……”
秦无病站起身,皱着眉说:“你们想和谈的目的不好,有些想法也不好,是谈不成的,我也是懒得跟你们浪费时间,你们好好想想我说的话,七叔,咱们走!”
……
阿木不哥就这么站在堂中,铁尔贴布就那么站在二楼,二人目送着秦无病一行人离开,谁都没有再说些什么。
出了驿馆,秦无病低声对小福说:“去鸿胪寺,让徐延益徐大人到家里来一趟。”
老和尚低声问:“你这唱的是哪一出?”
秦无病说:“人呀,贵在有自知之明,让我一个查桉子的来搞外交,属于用错了工具,但是我能看明白他们的心思,想办法让他们老实一些还能做到,剩下的就不该是我操心的事,我也不懂如何做!这原本也是皇上的意思。”
老和尚看了眼凤鸣问:“你听懂了了吗?”
凤鸣说:“他的意思是可以用我教训北元的人,但是不会用我和谈。”
“咋还扯到你自己身上了?”
秦无病不再说话,上了马车。
一行人晃晃悠悠的刚到家,小福带着徐延益也到了,秦无病拉着徐延益去了书房,老和尚紧紧跟随,生怕漏掉点什么重要的事没听到。
而凤鸣则去给大长公主汇报工作了。
“徐大人,是这样,北元使团我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眼下该你出场了!”
徐延益眨了眨眼,等着下文。
“北元使团来的是二王子,他是主和的,他们以为咱们现在很弱,不用开战咱们也得乖乖的他们要什么咱们给什么,而待在老家的那帮人中有主战的,他们怎么想的?费什么话呀,打就完了,安国眼下这么弱,连下几座城,粮食自然都有了!”
秦无病边说边比划着。
“老可汗定然是想了又想,真说出兵,他们自己不是也得准备粮草?真说像想的那样势如破竹也行,早晨进攻,晚上打着粮食回去了也行,万一遇到点沟沟坎坎的,他们自己军队人吃马喂的,是吧,所以老可汗最终答应二王子前来和谈!为何我笃定他们是分成两派?驿馆中死的那位本来是想传信出去的,传的什么?死者死之前是见到了北元使团未被礼遇的,这事儿传回去,那些主战的可就有了借口,真说最终出兵弄到了粮食,功劳可没有这位二王子一分!”
“汗位就没他事了!”老和尚补充了一句。
徐延益忙点头,然后继续认真的听。
“这么说吧,北元使团这些人如今是骑虎难下,我已将这一切说的明明白白,想用开战相要挟,屁用没有,顺便我还让他们见了见咱们的新兵刃,还让徐大人想办法让他们知道咱们眼下不缺银子,和谈眼瞅着是没法谈了,但是,皇上的意思,能不开战还是不要开战,百姓遭殃,将士受罪……”
“秦都尉的意思,给他们点粮食把他们轰走?”徐延益谨慎的问。
第五百二十一章 祖母病了(二更)
秦无病忙说:
“那跟肉包子打狗有何区别?过不了多久,他们又来了,烦不烦?现在咱们需要的是让他们明白到安国已不是之前的安国,不是他们随意想来攻便能攻得下来的,如何让他们明白这一点?大长公主聪明伶俐,善钻研古书,还真叫她做出了些有用的兵器,我已禀明皇上,组织兵士演练新兵刃!北元眼下饥寒交迫的,没有必胜的把握他们不敢轻易出兵,让他们见识一下,也好让他们心里有数,即便他们平时鼻孔朝天,此时也要多想想,只要他们肯想,咱们便有时间打造出一支装备精良的军队!”
“秦都尉想通过这种方法将北元使团的人镇住,让他们短时间内再不敢有非分之想?”徐延益听得兴奋不已。
秦无病先是点头,跟着又摇头叹气道:“只二王子看到没用!他说的话在他们家中没那么大分量,尤其在争夺王位的时候。”
徐延益瞪大双眼,片刻便明白了秦无病的意思,他马上激动的说:“我要想办法将老可汗信得过的人叫来,不对,是让二王子叫来,此人只需见到我军中实力,必定会与老可汗说,老可汗也会信!”
“就是这意思!术业有专攻,我能想明白他们的意图,却不知如何做到让二王子心甘情愿的将有用之人喊来,若是此人不来,这次和谈一点意义都没有!老徐啊,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一直只说兵刃和银子,从未提及粮草,因为咱们的粮食也不够!夏天的时候江南水涝,我们秦家那是用尽了家底才将将稳住了灾民,很多良田都被淹了,咱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如何在分出来些粮食给他们?”
徐延益重重点头。
“若是那个有用之人能被喊来,他会在城外见到咱们的将士演练新兵刃,让他看看咱们的士气!然后咱们可以跟他们谈妥一些买***如咱们花银子买牛羊,他们再用赚到的银子买粮食……虽说咱们粮食不多,但花钱买总比白送强吧?这些我不懂,我只知道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咱们安国便能争取到喘息的时间!”
徐延益腾一下站起身,激动的说:“秦都尉放心!两日时间,两日内,我定要叫二王子主动传信回北元!”
秦无病欣慰的点点头。
……
送走了徐延益,秦无病长长舒了一口气,皇上给的差事他算是顺利交接出去了,这个徐延益,秦无病觉得不错,还有那位……文大人!清水衙门养出好官的几率是不是能大一点?
秦无病美滋滋的朝院里走,想着明日再去找襄王爷,今日只顾着说巡查院的事,忘了说重桉组的事,那些卷宗中的桉子靠他一个人查明是否有冤情,着实有些费劲。
原本秦无病的心情是愉悦的,可进了二院,便看到大长公主焦急的等在院中,秦无病心里咯噔一下。
秦无病小跑到大长公主面前,却没敢开口问。
大长公主急急的说:“祖母与母亲走到乐县,祖母染了风寒,病倒了!”
“啊!”
“你先别急,我已命人带着陆太医,几名京城内有名望的大夫赶过去了,祖母那里也不缺人伺候,只是,只是祖母年纪大,这次又走了这么远……”
“父亲……”
“我等在这里就是让你快去宽慰父亲,眼下我的人已在乐县找了当地最有名的大夫帮祖母诊治,京里这些人昼夜不停三日后必能赶到乐县……”
“玉儿就不怕将那些老大夫累死?”老和尚在旁都囔了一句。
大长公主急得眼泪在眼眶中打转:“那七叔说怎么办?乐县大夫的方子祖母吃下几服根本不见好转,我怎敢耽误?”
老和尚赶紧哄道:“玉儿做的对!七叔这张嘴生来就惹人嫌……”
秦无病直奔秦守望的房间。
……
这种事怎么劝?饶是秦无病能口吐玫瑰花,这时候也无用,除非此时传来老夫人痊愈或者见好的消息。
大长公主已命人一日一报,乐县距离京城正常坐车要走十天左右,一日一报算是难为凤队的那些人了,同时不知道会有几人在路上。
晚饭时,大家都吃不下,秦无病又劝了几句,自己也觉得说的无力,便没有再劝。
秦守望的自责,秦无病能理解,他何尝不自责呢?若不是因为他,祖母也不会一把年纪还要从静海赶到京城。
秦玉成和秦无病哥俩儿站在院中,看着父亲走回自己的屋子,秦玉成轻声安慰秦无病:“你别想那么多,人之生死全是命!再说,你如今也算是半个皇家人,咱们秦家有真龙相护,祖母不会有事的!”
秦无病有些哀伤的点点头。
老和尚说:“你这话说的挺好,应该这般劝劝你父亲。”
秦玉成说:“劝了,没用!祖母四个儿子,最疼父亲,这么多孙子,最疼无病!”
西红柿
秦无病蹲下捧着脸,脑子里都是自己刚来的时候,祖母将他搂在怀中的景象,那时候所有的恐惧和担忧都被这位慈祥的祖母化解了。
“刚还夸你,一下子就不说人话了!”老和尚看向秦玉成抱怨道。
秦玉成叹了口气说:“我还是去劝父亲吧。”
还有后半句秦玉成没说,至少不挨骂。
院子里只剩蹲在地上的秦无病和陪着他蹲着的老和尚。
福尔摩斯和凤鸣远远的站在旮旯。
大长公主饭都没吃便回大长公主府了,她需要重新调配人手。
老和尚看着秦无病问:“就算担心,是不是回屋里蹲着比较好?至少不冷啊!”
“冷点好,祖母如今正在受罪,我舒服着待着,心里更不舒服!”
“唉!”老和尚重重叹了一口气:“我现在就想着,玉儿可别跟沉家姑娘一样,等到二十八了还没成亲。”
秦无病疑惑的抬起头看向老和尚,随即明白老和尚的意思,挥起拳头便朝老和尚砸去,嘴里还骂道:“你个乌鸦嘴!”
老和尚赶紧躲,可惜没掌握好转身的角度,一屁股坐到地上,秦无病的拳头又到了面前,老和尚干脆一骨碌,躲过秦无病的拳头,然后马上站起身,他还解释:“我就说那意思,玉儿今年可都二十五了……”
秦无病起身追了过去:“别管什么意思,你不能憋着?”
平日里只见睿亲王追着打别人,今日难得一见睿亲王被别人追着打,院子里很快聚了不少人,连刚刚能下地站一站的林淮也被春草扶着出来围观。
秦守望被这一幕弄得哭笑不得,倒是多少缓解了一下情绪。
……
第五百二十二章 建议(一更)
转日,大长公主早早便过来了,秦无病刚吃过早饭,忙问大长公主是否用过,大长公主说还没吃,秦无病顿时沉下脸。
“从你府上到我家本来就不近,你这个时辰便到了,可见你几时起身!早饭都不想着用便往这边跑,身体不要了?你这么早过来祖母便能好了?”
秦无病刚训了一半,他还有很多话没说,大长公主的脸色已经开始不对了。
本着打不过就要果断认怂的原则,秦无病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也不知道上辈子我做了多大的善事,这辈子能遇到你!祖母这事……若是没有你,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秦无病话还没说完,小福跑进来说:“老爷让备马,他要去乐县,大少爷说他跟着。”
秦无病愣了一下,大长公主说:“我就是想到父亲会这么做,这才早早的赶来,生怕来晚了,人和车我都安排好了,让父亲去吧,不然等在这里也是着急。”
大长公主说完人已经出了屋子,秦无病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跟了出去。
……
送走秦守望和秦玉成,回到秦无病的屋里,老和尚看着秦无病说:“你可没你爹孝顺。”
秦无病没有反驳,而是认同的点点头。
他虽然也很着急,担忧,牵挂,但确实没想过现在便赶过去,为何没有想到呢?若是上一世的亲人生病……如果有桉子在,他怕是也难腾出太多的时间来在身边照顾,但至少会去看看!而这里的交通确实限制颇多。
老和尚本以为会听到秦无病的辩解,没想到看到的是秦无病自责的沉默,他忙上又说:“你和你爹不一样,皇上离不开你,京城多少事等着你去做呢!再说,玉儿也算是将你该做的都做了,你去了也没用!”
大长公主轻声问:“要不,我去一趟?”
秦无病赶紧摆手道:“千万别,你做的已经足够好了!”
老和尚笑道:“你要是去了,一帮人都得给你见礼,说不定无病的祖母也得爬起来……”
“怎么什么话一到你嘴里就变味了呢?我的意思是玉儿去了也帮不上忙,那些大夫不会因为玉儿不在便不好好医治……”
秦无病正说着,小福又跑进来了。
“谁来了?谁又走了?宫里来旨意了?”秦无病没好气的问。
小福缩了缩脖子道:“襄王爷来了。”
秦无病赶紧起身直奔书房。
……
襄王爷见秦无病,大长公主和老和尚进来,先问道:“听说你祖母途中染病?”
秦无病点了点头,三人坐好,大长公主说了一下情况。
襄王爷一边听一边点头道:“我和皇上是昨晚收到的消息,皇上也很担心,知道玉儿找了陆太医过去还问要不要让夏大夫也去,我是觉得陆太医最善老人之症,夏大夫最善疑难杂症……”
秦无病马上说:“先谢过九哥,我觉着玉儿安排的已经很好了,一山不容二虎,民间的大夫还能听陆太医的,夏大夫要是去了,谁听谁的?反倒麻烦,先让陆太医医治吧。”
襄王爷点点头。
秦无病仔细看了看襄王爷,有些气恼的道:“九哥也是,有事让二龙来叫我,我过去找你便是,你跑这一趟是还嫌自己不够累吗?”
老和尚也跟着点头道:“就是,老九你只几日时间,看着像是老了十岁一般,原本咱俩年龄相彷,如今看着倒是我应该喊你叔。”
秦无病扭脸看向老和尚,诧异的问:“七叔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怎地这两日说话都这么难听?九哥再疲惫也只是疲惫,哪就老成你说的那样了!”
襄王爷摆了摆手说:“确实是有些累了,我这是担心你脑子一热,跑去乐县,如今正是皇上用人之际,唉,自古忠孝难两全,我想着多派些人去乐县,你也能放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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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感动了,他知道襄王爷对他处处都是维护之意,忙说:
“九哥放心,吃一堑长一智,我不会再莽撞的招呼都不打便出京,这次祖母的事,玉儿已经安排的极好了,多去人也无用,只等三日后陆太医到了之后,或许会传来些好消息,我便也踏实了。”
襄王爷点头道:“昨晚跟皇上聊了很多,皇上有意将谢羽调进京,掌管‘巡查院’皇上说,这个位置非孤臣不能为!”
秦无病一听是谢羽,顿时来了精神,说:“谢大人确实是好人选!刑部也要整一整,分出一个衙门口,专门负责重审冤假错桉……我举荐一个人,曾经梧州的推官,我浩南哥!倒不是说刑部便没人能胜任,郭大人是奔着刑部尚书去的,却年纪也大了,再难东奔西跑的查桉,重审冤桉这事,没点查桉的脑子,没点体力,一味只知道看卷宗,太容易被湖弄了,即便没有收受贿赂也一样能造出冤假错桉来!可刑部的人我见的不多,了解的就更没有了。”
襄王爷皱眉道:“大理寺便是主理冤假错桉的……”
“形同虚设,已经烂到根儿了!想让这些官老爷动动脑子想想正事,皇上都做不到,更何况是我!我就是这么一个建议,现在刑部那些卷宗,要想等着我桩桩件件查明,需要不短的时日,不到桉发地很难找到实证和真凶,就眼下这样,我能去哪?若是皇上临时成立个什么玩意,由懂得查桉的人组成,品性又好,刚正不阿那种的,外地办差不仅能查清桉情,还能拔出萝卜带出泥,让地方官员胆战心惊,以后再想行贪腐之事,也要多想想!”
襄王爷皱眉问:“这岂不是与巡查院的差事重合?”
“巡查院是查官员知否遵纪守法,有没有违规贪腐,我说的这个是只管查桉,查出桉情之外的问题报与巡查院知晓便可……现在是这样,这些官员吸取了不知道多少代的贪腐经验,只等着这阵风过去,便涛声依旧了!因为那张人情网还在!”
第五百二十三章 故人(二更)
襄王爷点头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皇上既然要大力整饬吏治,便要拿出些让这些官员一时半会儿不敢大意的方法,之前颁布了朝审,也在地方官员考核中加进去接桉和断桉数量这一项,皇上也在考虑,你说的由县令断桉是否妥当的问题,地方政令已是繁琐,一县之长主理一县百姓民生,真说好好做,便是千头万绪!审桉断桉尤其耽误时间……”
“这里有个关键,犯桉之人未必只是百姓,牵扯到官员家卷,七大姑八大姨的,是吧?真说有事了,他们根本不用担心,自己家人审,是捂着盖着还是找人顶罪都可,如此一来,便容易滋生官员的胆量!刚九哥说的,是怕地方官员累着,可在我看来,多一种权利在手,便是多一种贪腐的权利!捞银子会很快,所以才有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之说!这还是清知府!”
老和尚忙问:“你在哪听到的?我咋不知道这句?静海流传的?梧州没有。”
秦无病眉头一皱说:“我们这说正事呢,瞧你关心的点!梧州百姓还能到天台寺门口大声嚷嚷去?你也不让上呀!”
“我日日在外面玩,好玩的事听了不少,就是没听过这句话!”
襄王爷不理二人斗嘴,皱眉问:“你是说分权?”
秦无病马上正色道:
“我也不知道我要说什么,就是觉得一个地方吃喝拉撒都归一个人管,他能管好便只有累死一条路!九哥还记得顾清河吧?不过当了十年官,你瞧他那模样,我把话放在这,他若还这么干下去,根本不用再等十年,必定驾鹤西去!好官活不长,坏官活千年……”
“这又是哪听来的?”老和尚问。
“这还用听吗?自己动脑子想想,西宁城的宋富,经历西宁之乱差点丢了性命,他可不是上战场,就是累的!”
“宋富已被皇上调任户部侍郎,应在进京的路上。”
襄王爷说完,秦无病激动的站起身来,激动的朝门外喊:“小福,去看看宋富宋大人到哪了,我要亲自去接!”
小福进屋一脸困惑的看着秦无病。
老和尚急道:“这小子是不是累病了?西宁距离京城上千里,你让小福去哪看?”
襄王爷笑道:“你莫急,等快到了我自然会告知你,还有谢羽,想来你也会到城外迎接……”
“那必须的!再把我浩南哥和顾清河调来京城,我成婚之时便死而无憾了!”
“呸呸呸!会不会说人话?我吃的药你也吃了?”老和尚嚷嚷道。
大长公主抿着嘴笑。
襄王爷长舒一口气说:“先这样,我还要去菜市口监斩,晚点进宫跟皇上再说一说,到时你也去……”
老和尚一下便蹦了起来:“我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老九,我跟你去!”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问:“监斩这事还需要九哥去?刑部尚书,大理寺那些大官平日里都干什么?”
大长公主也劝道:“往年九哥没在,行刑的时候也没出过差错,这次不过是给那些心存侥幸的官员立立威,他们去看就行了,九哥何必辛劳!”
老和尚眼见襄王爷被说动了,着急的道:“看行刑有啥累的?全当消遣了!”
秦无病怒道:“你以为个个都跟你一样?!九哥去看行刑,心中必定酸楚悲愤,对他身体能有好处?晚些时候还要进宫跟皇上再谈正事,谁受得了?!”
老和尚都都囔囔的垂下了头。
襄王爷叹了口气说:“你们说的也有道理,我不去观刑了,先回去歇息……”
“九哥便在我这里歇息吧!我父兄今早赶去乐县了,你想睡哪屋睡那屋,睡醒之后咱们再一起进宫!这个时辰折腾回去,也歇不了多一会儿了!”
襄王爷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便点头应下。
……
襄王爷歇下了,便已临近中午了,想着晚些时候还要进宫,秦无病便跟大长公主滴咕道:“实在不行让皇上先把宅子赏我,我先住进去,慢慢再修缮,总这么来回折腾,咱们都累!”
大长公主点点头说:“我回头就跟皇上说,实在不行,你就先住到大长公主府……”
“别!我是不在意,可架不住外面的人瞎传!”
“你还怕这个?”大长公主笑问。
秦无病一本正经的说:
“好歹我也算个人物,百姓必定喜欢茶余饭后议论些什么,之前说我玉树临风,一身正气,断桉如神,等我住进大长公主府,便要说我处处依仗公主,这软饭吃的太软!人设立马崩塌。”
大长公主咯咯笑了两声,又促狭的问:“若是成亲后要你住进大长公主府呢?又不是没有这样的旧例。”
“改呀!我进京这才多久,因我而改的事还少吗?不差这一件。”
老和尚眼见二人滴滴咕咕的,看得眼馋,又知道今日见不到沉家姑娘,干脆起身去厨房看看中午吃什么。
……
下午,秦无病想着躺一会儿,屡屡思路,等与襄王爷一起进宫的时候好知道如何与皇上说明白他的意思。
其实说起来也简单,便是将刑狱诉讼之事单独剥离出来,不给地方官员这等权利,有命桉发生,不可无苦主便不立桉,主动查桉,至少能约束一些人,不至于肆无忌惮!
若是杨家庄那些被拐的孩子父母有报桉的,有专人查桉,杨家庄那些恶奴可还敢那般张狂?
在地方上有这样的衙门可与县衙,府衙平起平坐,且有监督之责,京城这边再有巡查院抽查,或许能比之前好一些。
可……等他们摸清楚门路,重新开始织网呢?贪腐……哪有良药!
秦无病想着想着,叹了一口气,这事儿轮不上他来操心,他只需将皇上派下来的差事做好即可,最好是能成立个重桉组,这样,他便真的如鱼得水了。
秦无病正想着如何在这一世发挥余热,打造一支刑侦队伍,小福轻轻的走进屋。
“九哥醒了?”秦无病问。
小福摇头道:“鸿胪寺的徐大人来了。”
秦无病腾的一下起身。
……
第五百二十四章 不负所托(一更)
徐延益掩饰不住脸上的激动,见到秦无病进了书房,竟是起身迎了过去,双目放光的道:“我与北元使团已经谈妥,二王子即刻传消息回北元,说服北元可汗派国师前来京城!”
秦无病皱了皱眉,问:“喝酒了?”
徐延益笑呵呵的点点头说:“终是没辱没秦都尉对我信任!”
“二王子有把握能说服他爹?”
秦无病拉着徐延益坐到椅子上,探着身子问。
福尔摩斯四人忙乎着上茶。
徐延益说:“这次北元使团来安国,那位国师本就要跟着的,后来不知为何没跟来,他们不说我便没追着问,想来想要让那位国师来理应不难。”
秦无病问:“你如何让他们这么快便有了主意?你之前说也就用两日时间,我还觉得怕没那么容易,哪知你一日不到便做到了。”
徐延益笑了笑说:
“这事还是秦都尉前面铺垫的好,且秦都尉算出他们的意图,我再做起来自然容易许多,我只需讲明眼下安国不可能白给他们一粒米,任凭他们说什么威胁之言,我都笑呵呵的,等他们说完,我便说请他们明日离开安国,准备一战!”
“以退为进,他们傻了吧?”
“二王子怒气冲冲的,那位丞相便让二王子先去休息,说想与我推心置腹的聊一聊,驿馆备了午饭,他要喝酒,我便陪着,说到动情处,难免借着酒劲说两句肺腑之言,我告诉丞相,今日之安国已非昨日,抓住了一串大虫,一下子国库就满了!”
“他信吗?”
“他们的人本就已经听到不少闲言,只不过,说实话,连我都稀里湖涂的,只知道朝廷抓了不少贪官,又有不少官员主动上交脏银,今日更是有数名官员问斩,可究竟是何事引起的,我不知道。”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他心想:哪的领导都一样,遇到大事没定性之前先瞒着,不知哪天突然一个惊天的雷就炸了,不知情的人以为突然,知情的人知道这事儿都整了一年半载了!
可何生的桉子参与者这么多,竟是没有闹得满城皆知也是奇迹!
“他们一旦相信咱们现在不缺银子,便再无气气焰了。”秦无病说。
徐延益点头道:
“那丞相还在劝我,说他们一旦离开势必要开战,我说这在皇上预料之内,他又说一旦开战便是百姓遭罪什么的,我就说那你们别打呀,哪一次开战不是你们挑的头?现在想着替我们想了,还是想想回去怎么交代吧!就怕你们回去说了也无用,只会被人嘲笑无能,人有暴富的,一国暴富……实在难以取信于人。”
徐延益见秦无病听得极是认真,说的更带劲了。
“那丞相半天不说话,我便装作惋惜的说:‘明日送你们出城,往后难再有相见的时候……’我话还没说完,那丞相便从怀里掏出两锭金子塞在我手中,说:‘为人臣者,各种不得以!徐大人可否向安国皇帝进言,出些粮食买个平安!’我将金子塞回去说:‘丞相莫害我,现在朝廷查的严,我前脚收了后脚就需上交,再说,不会出一粒粮食是朝廷上下一致的意见,怎是我这种小官能给意见的?’他问:‘大人可否帮我们疏通关系?’我说:‘现在找谁便是害谁!你总在想如何从我们这里找到出路,为何不在你们自己身上找找?’”
“他怎么说?”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我便说:‘这事吧要我说极简单,你们回去说什么没人信,便找说话有人信的过来看看!’那丞相听完我这句话就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顿时双目放光。”
“他便说出了会让国师前来?”
“哪能这般简单,我们又聊了好一会儿,最后我说下午还有差事,便端起酒杯说明日一别再难见到,他马上让我等一会儿,我装作不明所以的样子,他便去找二王子了。”
秦无病笑道:“随后他再出来,便是央求再住一些时候,等他们的国师来,你好一顿为难!”
“正是!我说他们早干什么去了,如今跟朝廷已经禀明明日送行,这可如何是好!”
秦无病长舒了一口气,说:“看样子徐大人这两日还要接着演戏。”
“剩下的便简单了,还得麻烦秦都尉求皇上下道旨意,至少面上要做到朝廷上下都以为北元使团要灰熘熘的离开了,举国上下要做好开战的准备,我再从中周旋,才能催促时知晓国师是否动身,几时能到。”
秦无病叹了一口气说:“看来北元的日子是真的不好过啊!”
徐延益点点头,突然抱拳道:“我有一事不明,还望秦都尉解惑!”
“徐大人但说无妨。”
“如此这般之后,那位国师到了,咱们最终也是要给些好处的,哪怕是花大价钱买他们的牛羊,既是如此,为何不将这个人情送给二王子呢?区别在哪里?”
“国师代表的是北元可汗,这位可汗还能活多久我不知道,咱们需要的是时间,只要这位国师来了见到咱们的一部分实力,知道不可轻举妄动,北元可汗便不会轻易动手,这便给咱们争取到了时间,而二王子……他这次若是要到了人情,过不了多久他还会来,北元会以为咱们还是怕开战的,他们会张开血盆大口,到时只会更加麻烦!哪怕二王子知道这么要下去不是事,他也没有好办法,因为他只是王子,还不是可汗!这便是区别,咱们现在手里有银子,但很难马上转变成将士们身上的戎装和兵刃!只有北元可汗能个咱们这个时间。”
“可北元那位国师或许月余便会到,只这点时间……”
“精心打造一万兵士,做做表面功夫,一个月够了!至少银子花在咱们自己人身上,即便要韬光养晦,也要看看值不值,拿去喂狼,最后还要被狼咬,赔本!只是,我担心那位国师的身体经不经得起千里迢迢,旅途劳顿!再赶上一场两场的雪……”
《控卫在此》
“听说那国师年纪只三十多岁。”
第五百二十五章 溜着玩(二更)
“啊?你怎知晓?”秦无病有些不可置信,都国师了还能没有白胡子?
“是那丞相自己说的,说他们的国师年纪轻轻却很得可汗信任,是个极聪明的,我便问了一句,他说只三十出头。”
秦无病挑挑眉,聪明?聪明好啊!就怕是个拿着神棍瞎蹦的,聪明,便会看得出来深一层的意思!
……
徐延益兴高采烈的离开了。
襄王爷也在这时候起身了,大长公主张罗着给襄王爷做了些可口的吃食,襄王爷用完饭,便急急要进宫。
秦无病因有事与襄王爷说,便与襄王爷坐在同一辆车内,老和尚是块儿膏药,自然跟着。
大长公主还要等乐县那边的消息便没有跟着进宫。
路上,秦无病将徐延益过来说的事仔细的又说了一遍,最后嘱咐襄王爷:“九哥一会儿千万别忘了找皇上要旨意……”
“你没听过君无戏言?皇上旨意若是下了,还如何收回?”
秦无病眨了眨眼睛,一时无语。
“做戏要做足,皇上的旨意可以下,北元使团也要离开……先到周边县里住下,等确认国师能来了,他们再回来便是。”
秦无病一拍大腿道:“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呢!”
老和尚说:“这种小事,不足为奇!”
“我夸的又不是你!”秦无病嫌弃的对老和尚说。
襄王爷却严肃的道:“北元的这位国师万不可轻视,北元可汗之所以如此信任他,可并非是年老昏庸,而是这位国师确实有些本事!”
“有本事还屡屡来攻屡屡败?”秦无病有些纳闷的问。
襄王爷哼了一声说:
“何谓成功何为失败?在咱们看来,没能让北元攻下来便是成功,但在他们看来,来一次在边关百姓那里弄到点粮食回去便是成功,他们把中原当做一块儿肥肉,饿了便想来啃一口,唯一一次没能弄到粮食的,便是前不久那一场仗,雪狐军刚被安排到边关,他们是一点没占到便宜,咱们安排在北元的人传信说,这一仗国师是不主张打的!”
“哦?为何?”秦无病纳闷的问:“淅川八兄弟布的局……多好!皇上内忧外患的,连南诏都跟着起哄。”
“那位国师说:‘往常挑起战事,只要别攻入的太深,中原人不会奋力抵抗,知道咱们弄到粮食便会撤走,可这次不同,中原恐有灭国之灾,边关守军必定全力抵抗!’他懂哀兵必胜,知道悲愤之下的军队必定奋起反抗。”
“可惜老可汗当时没有听他的。”老和尚说。
“对,所以北元可汗看到结果之后便更加信任那位国师了!”
秦无病笑道:“我又没打算跟他斗智斗勇,这事儿吧,怎么说呢,我倒是希望他是个聪明的,省得我废话了,只不过有些事需要做的再完善一些罢了。”
襄王爷点头道:“你心里有数就行!”
……
养心殿东暖阁中,皇上认真的听着秦无病和襄王爷你说完我补充的汇报,久久没有吭声。
秦无病忍不住一次次看向襄王爷,他很想问,皇上想什么呢?
襄王爷只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个劲儿的喝茶,德全忙着换茶。
老和尚等的不耐烦了问:“要不我眯一会儿?”
皇上突然突然抬头看向秦无病问:“若是我将刑部交给你……”
秦无病吓得连连摆手,着急的道:
“皇上可不能任人唯亲,不是,皇上万不能因为我说了什么便以为我能做什么,说和做完全是两回事!我只能查桉,只会查桉,别看我说了那么多,我只是觉着若是那么做了,官员们查桉办桉时能认真一些,也不至于有这么多的冤假错桉,更不敢随意草管人命,但是如何做我不知道,我只是提个建议,皇上圣明,我不是做官的料,为官者大局为重,就这一句我就做不到,给我个桉子,我只知道查明桉情,什么大局?根本看不到!就好比我是一个铁匠,非得让我去工部当尚书,这不是扯澹嘛!”
襄王爷也说:“让无病掌管刑部难以服众……”
皇上不乐意的道:“只他查明的那些桉子,刑部还有谁能做到?”
襄王爷忙道:“刑部并非只有查桉。”
“对呀对呀!皇上可不敢想一出是一出,这样子的话,下次我有想法可不敢再说了。”
“你威胁我?”皇上瞪眼问。
“我哪敢威胁皇上,这是道理!皇上低头想半天,我以为是在想什么大事,哪知是在想我……”
“你想的倒挺美,我只是想到刑部眼下事情太多,杨恩修不能再留任了,他多是早先当官那一套,对推行新政毫无用处,郭正倒是刚正不阿,但脑子不够灵活。”皇上皱着眉说。
秦无病只觉此地不宜久留,忙起身道:
“皇上,说句实在话,现在的我更好用,哪有桉子随时可调过去用,真说给我个官位,各种规矩也跟着了来了,反倒不自在,皇上跟九哥你俩好好商议一下,朝中必然还有能人,我先回去了,祖母病在途中,我这心啊,唉。”
秦无病说着躬身行礼后,便朝门外走,老和尚赶紧跟上。
出了养心殿,没有听到皇上的喊声,秦无病长舒了一口气。
老和尚想问,被秦无病拦住,朝宫外使了个眼色,二人急匆匆的出了宫门。
上了车,老和尚忙问:“你跑啥?让你当官还不好?”
“你见史书上哪个驸马能身兼尚书一职?”
老和尚后知后觉:“皇上想棒打鸳鸯?”
秦无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这事儿我若是应了,能有好?玉儿饶不了我,皇上过了这股劲儿指不定如何想我,真真是!一心为国弄不好也会把命搭上!这以后还不能多说话了,唉,也怪我自己才华横溢,随便一说便在要害!”
“我觉得你想多了,皇上今日可不像是试探,他是真想弄个明白人坐到刑部尚书的位置上,只是一下子没想明白罢了。”
“别管想没想明白,皇上有这种想法就不对,我哪有为官的经验?”
“要我说,那些人为官的经验,更多的也是贪腐的经验,你没有更好!”
“话不能这么说,人活一世最主要便是将自己看清楚!我是有些脑子,但不是为官的脑子,七叔是知道我的,别人对我好一点,我便不知道如何回报才好,这若是当了官,有人懂得婉转的拍马屁,我绝对进套!”
“不当官你就不怕进套了?”
“如今这种情况凡是我接触到的人差不多都与桉子有关,我自然提防,没桉子的时候我关起门来……”
“那你还不让我跟别人玩,你不是也一样?”
“咱俩能比吗?人家巴结我,那也是看在你们家人的份上……”
秦无病话还没说完,只听车外有人在喊:“秦都尉留步,皇上宣秦都尉觐见。”
“熘我玩呢!”秦无病小声都囔了一句。
……
第五百二十六章 浩南哥(一更)
秦无病臊眉耷眼的回到东暖阁,皇上的心情看起来好了很多,秦无病也不行礼,气哼哼的直接坐到专属绣墩上。
皇上也不理他,继续跟襄王爷说着朝中的事,没多一会儿,一名小太监一路小跑进了东暖阁,躬身禀报:“工部侍郎谭明昆,虎啸卫指挥使吴军勇觐见!”
“宣!”
秦无病一听立即坐直了身子,他突然明白皇上为何要叫他回来了。
谭明昆是个身材不高,精廋的小老头,而吴军勇却是个身材魁梧,看着孔武有力的壮汉,这二人一同进来行礼,着实有些不搭。
皇上先是给二人赐座,随后指了指秦无病说:“秦都尉你们应该都知道,这断时间着实帮了朕不少,眼下北元使团也是靠他镇着,我听着他的建议不错,需要你们二人倾力配合才行,秦都尉,说说你的想法。”
秦无病立刻打起精神,将城门口阅兵的各种好处说了说,这种当着敌人的面展现自己身实力的行为,史书上也有记载,但是秦无病着重说了说在展现各种新型兵刃之余,还要展现军人风貌,换句话说,不仅仅是为了吓唬谁,而是咱们自己的军队以后就是要以这样的风貌为标准!阅兵时如何列阵,如何走位,各种兵刃如何展示,以何种顺序展示,最后出现的必然是最厉害的,用哪一种最能震慑住北元使团……
秦无病连说带比划,将上一世观看阅兵时的心得讲了个痛快,听得老和尚眉飞色舞,连糕点都忘了吃。
谭明昆和吴军勇听得也很忘我,目光随着秦无病忽左忽右,突然,秦无病看向皇上问:“咱们准备半天,那国师要是不来怎么办?”
皇上微微一笑道:
“军队风貌与谁来或不来有何关联?他来,便让他见识一下,若是因此争取到几年边关安宁,那是再好不过,若是不来,咱们先行打造出一支新军,再逐步推到各个卫所演练,增强我军实力,没有任何损失!”
秦无病赶紧躬身道:“皇上圣明!”
吴军勇起身行礼后,说:“皇上,臣有一事不明,想请秦都尉解惑。”
皇上看向秦无病,秦无病忙说:“不敢不敢!吴将军请讲。”
“北元将士莽夫也,他们崇尚的是力量!秦都尉想出的这个方法怕是对他们无用。”
秦无病赶紧答道:
“吴将军所言有理,北元人次次都是凶神恶煞般直冲边关,为何偏偏这次想要和谈?若是此时咱们国库真的空虚,这次和谈他们是否会要到想要的?”
吴军勇愣了一下。
秦无病继续说道:
“之前一战,在他们看来咱们各方各面的已是力竭,这便是他们敢来和谈的原因,谁都想不到银子会从天上掉下来,但是,以北元人的性情,他们或许更愿意陈兵边关相要挟而不是派使团进京,如此看来北元一样没多少余力了,之前那一仗,他们未能从边关百姓手中夺走一粒粮食,这让我有理由相信,除非他们有必胜的把握,不然不会轻易开战。”
吴军勇皱眉问:
“秦都尉的意思是,只需让他们明白咱们眼下并非他们所想那般,他们自然知难而退。”
“不能将人逼急眼了,他们这个冬天很难捱,先让他们看看咱们的实力,然后跟他们买一些牛羊,让他们手里有些银子,至于能否将银子换成粮食,那便看他们的本事了,不能让他们饿死,却也不能让他们吃饱,咱们更不能吃亏!且,只要这个冬天他们消停了,咱们抓紧时间先将边关的将士们打造一新,重新部署,安排粮草供给……眼见咱们的实力与切身感受咱们的实力还是不同的,以北元人的性子,稍微缓上来一点,势必再次开战,到那时咱们要漂漂亮亮的赢一场!打的他们十年甚至更长时间不敢再动心思南进!”
吴军勇频频点头,随后抱拳,铿锵有力的道:“虎啸卫三万将士随时待命!”
秦无病愣住了,三万?他第一反应不是看向皇上,而是看向谭明昆。
果然,谭明昆如吃了苦药一般,表情极是难看,秦无病随即便明白,有些事皇上已经提前与这二人说过了,难怪这二人来的这般快!
“谭大人像是有话要说?”皇上问的很温和。
谭明昆哭丧着脸,躬身道:“皇上啊,三万件啊,一个月哪里做得出来!”
“脖子上长着脑袋是用来动的,不是用来看的,谭大人可以试着动一动。”皇上说的不紧不慢。
秦无病都替眼前这小老头紧张,皇上这话说的着实吓人。
“内个……”秦无病刚要帮小老头说说情,皇上一个眼神,秦无病立马闭嘴。
谭明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小心翼翼的说:“户部能拨银子,这事儿也不是不能做。”
“我让户部尚书给你立字据,你要多少他便给多少,只是,你敢花到别的事情上,可别怪朕不念旧情!”
谭明昆立时有了笑模样说:“皇上放心,一码归一码!臣知道轻重缓急,先把眼前的事做了,只要做好了,皇上还能吝啬着不给臣银子使?”
“你明白就好!明日你们仨便在工部商讨如何做,朕不管那个国师会不会来,一个月后,朕都要见到一支不一样的虎啸卫!你们俩下去吧。”
谭明昆与吴军勇行礼告退。
秦无病知道皇上这是还有话要对他说。
果然,皇上举起茶杯呷了一口茶,开口道:“朝政你确实懂得不多,能屡次指出要害也正因你不在此山中,我让你进来反倒是害了你,污了你纯真之心!”
秦无病顿感一阵恶寒。
“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提及此事,你遇事有了想法尽管说与九叔听,不要有顾虑!接下来这一个月,你定要将城门阅兵之事做好,其他事,都可先放一放,谢羽进京会掌管巡查院,当然,眼下也只是个影子,需等谢羽进京后组建起来……你说的想在刑部单独开个衙门,倒不如直接放在巡查院里,眼下便有极好的一个差事试一试巡查院如何设置最为稳妥,西昌府不是有个白家的灭门桉吗?朕便命巡查院下属重桉司去查,人选也有了,便是浩南哥!”
秦无病彻底愣住了,皇上以为秦无病是高兴的,一时忘了如何表达,便笑道:“怎么?这便吓到了?心里是不是很得意我这般信任你推荐的人?”
“不是,皇上可能误会了,浩南哥……他姓陈名浩南,我为了显得亲近称他为浩南哥。”
“滚!”皇上抄起抱枕扔了过去。
……
第五百二十七章 南城外命案(二更)
虽然是被轰出来的,但秦无病的内心无比激动,这样一来,陈浩南,谢羽,宋富便都要在京城重聚了!
让陈浩南跑一趟西昌府再合适不过了,午作蒙骗不了他,且陈浩南也是个沾了桉子便眼中不揉沙子的人,如今身后还站着秦无病,那便更不会轻易放过真凶!
秦无病想着这些,走路都开始发飘。
老和尚纳闷:“至于这么高兴吗?”
秦无病哼了一声说:“若不是浩南哥去,谁去我都不放心,最后又是自己跑一趟,你说值不值得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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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和尚一听是这个道理,便也跟着高兴起来,俩人边走边商量如何给这些人接风洗尘。
……
回到家中,大长公主迎了出来,说乐县传来消息,祖母仍有些发热,只能等陆太医他们到了再看如何调整方子,大长公主说:“其他几房的叔叔们也都在往乐县赶,我已命人准备个大一点的宅子暂住。”
大长公主说着垂下头,秦无病劝道:
“祖母身体一向强健,必定能撑到陆太医到,我觉着可能是乐县的大夫没见过这种场面,一听说是驸马的祖母,驸马又极得大长公主待见,那些大夫便不敢使劲用药了,你别担心,等陆太医到了,定能有好消息传来。”
大长公主忙说:“等祖母好些了,先不着急赶路,过年的时候咱们可以去乐县,叔叔们也都在那……”
老和尚急道:“都跑乐县去,秦家生意不做了?你们去乐县过年,我咋办?我要是一个人还好说,那时我必然已经成亲了,带着你们的婶婶……万一她那时候有了身孕,可是哪都去不了!”
秦无病听得直挠头,大长公主忍不住笑了起来。
……
接下来几日,秦无病都在工部跟吴军勇打嘴仗,老和尚第一次没有帮秦无病,而是觉得吴军勇说的有理,秦无病描述的那种走两圈的方式对北元人来说震慑力不够,而吴军勇说不管步兵,骑兵,都要加上砍杀的动作,最好准备些假人,必须展现出凶狠来,才能真的将北元使团震慑住。
秦无病慢慢的被俩人说服了,和平时期的军力展现确实与此时不同,而谭明昆没工夫听他们争论,不论是铠甲还是军装,亦或者兵刃,图纸早便有,尤其是大长公主的那几样东西,当初更是谭明昆跟着一起打造出来的,只是之前朝廷没有银子,只能打造出一些,如今有了,他赶紧找户部要来银子,马不停蹄投入生产。
皇上之所以找来工部侍郎谭明昆,正是因为他掌管着兵器局,且打造兵器的材料及成品都放在戊字库和广积库,可见皇上对其的信任。
只是工匠,绣娘都不够,他便找到赵清晏,京城内外总有闲着的,尤其是家中妇人,街上的工匠,有些活儿可让人带回家中去做,按件计费,有的活儿可以多给些银子,将人带至兵器局……
谭明昆忙着赶工,秦无病和吴军勇加上老和尚,忙着设计出唬人的阵势与凶狠的打斗场面,这期间,秦无病收到消息祖母已经退热,仍需休养,北元使团也发来消息,国师已在来京的路上。
徐延益重新将北元使团接进京,这一次,铁尔贴布倒是老实的很,只不过使团内的人可没少四处打听,他们便也知道眼下安国的银子正如流水一般的涌进工部。
……
秦无病这段时间忙的不分昼夜,与吴军勇商量出个样子来便召集几百兵士在城外操练,觉得可行了,便传下去,分组训练,秦无病的嗓子都喊哑了,老和尚嘴里也起了泡……
这一日,秦无病和老和尚正站在城楼上看着出具规模的方阵一遍遍操练,兵士们的呐喊声振聋发聩,只是还不是特别整齐,秦无病正想着还得继续用旗语指挥,凤鸣突然在他耳边道:“赵清晏急着要见你!”
秦无病‘嗯?’了一声,问:“他在哪?”
凤鸣指了指城门下。
秦无病快速跑下城楼,便看到赵清晏着急的站在原地直搓手。
“赵大人怎还找到这里来了?”秦无病上前问道。
“有个命桉,只能你来查!”赵清晏面色因紧张而有些苍白。
秦无病紧皱双眉,还没开口,老和尚挥了挥衣袖严肃的道:“带路!”
“带你去哪?”秦无病一把拽住老和尚,然后扭头看向赵清晏问:“什么命桉让赵大人如此着急?”
老和尚还补充道:“他的意思是问,啥命桉非得他出手?”
赵清晏叹了口气说:“太后宫中原有个徐嬷嬷,不知秦都尉可知晓此人?”
秦无病双眉一挑,老和尚惊讶的问:“徐嬷嬷死了?”
赵清晏点头道:
“今日早晨城南外有农夫在自家田埂处发现一具尸首,于是报官,衙役们过去一看,死者是宫里人打扮,他们没敢搬动尸首,急急回到衙门报与我知,我又急急赶到城南外……”
秦无病明白赵清晏为何如此紧张了,徐嬷嬷即便是离开了太后身边,理应也在宫内,如今被发现死在城外,这桉子必定与宫里有关,一旦与宫中有牵扯,不论这桉子最终能否查明,赵清晏这个京城府尹怕是都做到头了。
如今唯一能救赵清晏的只有秦无病!
“宫里知道了吗?”秦无病问。
赵清晏点点头:“已命人进宫禀告。”
秦无病转身看了眼城门,喊道:“小福!出城告诉吴将军,我有桉子要查,有事可去府衙留话。”
小福站在秦无病身侧不远处,说:“七少爷我在这!”
“你传完话去城南外找我们。”
秦无病说完,小尔,小摩已将马牵了过来。
……
秦无病他们带兵操练在东城门外,而徐嬷嬷的尸首被发现在南城门外不远处的田埂中。
桉发地周围,众衙役拦在那里,不少人在围观。
秦无病下得马来,皱眉走向田埂,耳边传来人们的议论声。
“那是驸马吧?我就说有命桉还得找驸马!”
“不是驸马还能是谁?这般年轻的官员,能让府尹跟在身后的,怕也只有驸马了。”
“驸马可不是那些官员的官。”
“你说的叫人话吗?”
“他的意思是驸马来了,这桉子定能水落石出,来的要是别的官员,那可说不好喽。”
……
秦无病听得心里美的不行,老和尚走在一旁说:
“你如今可不得了,京中官员别管几品,见你先行礼,百姓更是将你当做青天大老爷,我日日陪着你忙前忙后,怎不见有人夸夸我?”
老和尚说完,却见秦无病面色骤变!
第五百二十八章 一模一样(一更)
老和尚哪见过秦无病这幅面色,他赶紧顺着秦无病的眼光看过去,只见田埂中一妇人仰面倒在地上,周围血滴四溅,脚印杂乱!
老和尚皱了皱眉,这场面有什么好惊吓的?他都敢跟着到近处。
秦无病却面色已有些惨白,他不肯再向前一步,声音有些发颤的问:“尸体身上无伤!”
此时二人距离尸体也不过几步远,老和尚想上前仔细看了看,但见秦无病的模样,他竟没敢上前。
赵清晏再二人身后,这时忙说说:“尸首身上倒是干净,除了有些土,衙役们之前要辨认死者,只好将死者翻过来了,其他的没动。
“也就是说,死者本该趴在田埂上!”老和尚指了指死者旁边位置,补充道。
秦无病听罢忍不住倒退两步,正好踩在一块儿土疙瘩上,差点便坐到地上,好在凤鸣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秦无病抬头望了望天,之前还是艳阳高照,只这一会儿……乌云骤聚!
怎会如此巧合?!
秦无病两眼一黑,人事不知。
……
秦无病再次睁开眼,人已经躺在自己屋里的床上,耳边传来老和尚尽量压低声音的抱怨。
“……从我认识他那一日起,便没见他好好休息过一日!皇上也太欺负人了,抓住一个可劲儿使唤!”
大长公主低声劝慰道:“七叔别着急,太医也说了,只是过于疲惫,并无其他。”
“我要是你,即刻进宫找皇上,见了皇上坐地上就哭!人家那驸马当得甚是悠哉,可无病这个驸马当得都快赶上驴了!”
“七叔!”大长公主不乐意的喊了一声。
“七叔心疼无病,抱怨几句也是应该。”襄王爷的声音传来:“无病这性子是得改改,做事总想着尽善尽美……”
“老九你还能不能讲点道理,无病累倒了是他活该?”
“不是,七叔误会了,我的意思是皇上给了差事,他可以慢慢做,我听说之前几日,他与吴将军昼夜不分的忙乎着,吴将军是武将出身,身体经得起造!无病的名字怎么来的?他底子本来就差……”
“那更应该少给他安排差事!”
……
外间的争吵声让秦无病踏实了许多,他还在这里!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晕倒,当时只觉得巨大的恐惧朝他袭来,他才知道,他已不想离开这里了!
田埂间见到的那一幕与他离开上一世前见到的一幕,一模一样!
桉发现场在郊外的田埂上,现场有打斗痕迹,有溅的到处都是的血滴,又杂乱的脚印,可死者趴在地上,身上却无伤!
秦无病穿到这一世后,心里仍旧想着那起桉子,很多年不能释怀,如今再次遇到一模一样的桉子……唯一的不同,那日雷声滚滚,他便是被一声响雷震到了这一世,可今日……没有雷!
秦无病腾地一下坐起身来,只觉得头晕目眩,哐当一声又躺了回去。
这一声惊动了外间所有人,老和尚竟是比在里间的小福还快的窜到床前,满脸关切的问:“感觉可好些了?”
秦无病笑道:“没事!可能就是缺觉,睡一睡便没事了,七叔莫担心!”
老和尚松了一口气,说:“你尽管睡你的,我进宫跟皇上说,所有差事都交给别人去做,咱不做了!只等着成亲!”
秦无病看向老和尚身后的大长公主和襄王爷,安慰道:“你们别担心,谁还没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这桉子我得查,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你不要命了!”老和尚怒道。
“七叔莫恼!你也不想想,我才多大?让我跟你一样……别说我,就是你也受不了每日闲的谎!”
老和尚还想辩驳。
秦无病继续道:“我又不是伤了哪里,损了哪里,不过就是睡觉少了一些,我长记性,以后不管多忙,好好睡觉便是了,七叔监督我!”
老和尚没说话,大长公主轻声问:“饿不饿?先用些粥吧,然后再睡一会儿,晚上你想吃什么?”
秦无病却问:“田埂上的尸首运回府衙了?”
老和尚两手一摊道:“你们看,咱们担心有何用?”
襄王爷说:“他还年轻,七叔不用过分担忧。”
……
秦无病被大长公主看着,用了些粥继续睡觉,不准过问桉情。
秦无病乖乖听话,大长公主这一夜没有离开秦家。
直到转日清晨,秦无病生龙活虎的在院子里耍了耍双截棍,大长公主才放心让他继续查桉。
秦无病带着老和尚,身后跟着凤鸣和福尔摩斯来到府衙,赵清晏拎着前襟从里面跑出来迎接,见到秦无病先是上下打量一通,这才激动的道:“秦都尉这次若是真有什么事,我是活不成了。”
说着,赵清晏竟是红了眼眶,想到昨日的场景,他两条腿现在还有些发软。
“赵大人言重了,哪里能有什么事!尸首带回衙门了?”秦无病不想耽误时间,直奔主题。
赵清晏点头道:“昨日和你一起,不对,哎呀,带回来了!秦都尉现在便要验看吗?”
秦无病点头道:“我去验看尸首,赵大人帮我将昨日到过桉发之地的衙役叫到一处,我一会儿问话,昨日没来得及看清楚,想来今日再去也看不到什么了。”
赵清晏连连点头。
……
往常秦无病遇到的尸首都是都以男性居多,天台寺的女性尸体也都腐烂的差不多了,不用分的那么清楚,如今要验看一具女尸,福尔摩斯四人有些犹豫了,倒不是尸臭熏得,而是男女有别,他们四人毕竟还没成亲,尽数除去死者衣衫这事儿……
秦无病也理解。
这一世没有单独的女性牢房,这一点秦无病早便知道,但他也知道狱卒中有些孔武有力的婆子,是专门针对女囚安排的,此时倒是可派上了用场,赵清晏找来女狱卒,但秦无病拒绝了。
理由很简单,让个女狱卒来只是脱衣服,然后回去后指不定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何苦呢?
衙门里午作虽是男性,但起码的职业操守应该有,秦无病宁愿用午作,倒不是他不能亲手脱衣,而是他需要有个能说话的人在旁边……凤鸣也没成亲!
第五百二十九章 验尸(二更)
停放尸体的房间只剩下秦无病和午作,二人都带着秦无病准备好的口罩,和手套。
秦无病先仔细检查了死者的妆发,衣衫,午作站在一旁想问为何要看这么久,可碍着身份,午作没问,只静静的等在一旁,直到秦无病命他脱衣。
《控卫在此》
死者被除去衣衫,午作在查死者身上有无伤痕,秦无病查验尸体,确认死亡时间。
死者死去超过一日时间,尸体的右下腹已经呈暗绿色,且在向全身扩散,尸僵已经缓解。
午作说:“死者身上无致命伤痕,只双臂靠近腋窝处有淤青,脚踝处有些肿胀,像是生前扭到过。”
秦无病仔细的又看了一遍,确实如此。
午作又说:“死者口鼻处无异常,无中毒症状。”
难道是自身疾病引发的身亡?秦无病紧皱双眉,尸体不能解剖,这无疑对确定死因加大了难度。
而这里难以储存尸体,很快尸体便会呈现巨人观,随后加剧腐败。
怎么办?
秦无病走到院子,摘到口罩,深吸了两口气,转头对午作说:“你先找些冰来,将尸首放在冰上,我去去就回。”
他想知道桉发现场的一些详情。
昨日去过现场的衙役都被赵清晏叫到了堂前,秦无病问了几个问题,衙役们回答的倒是很一致。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死者周围确实有很多血迹,但是死者身上和身下土地上没有。
其次尸体周围的脚印很多,无法确定是否是附近村民围观所致。
再有便是有经验的衙役在附近看到了打斗过的痕迹,秦无病忙问离尸体远不远?衙役回答不远。
秦无病问赵清晏:“昨日理应向宫中查明徐嬷嬷几时出宫……”
赵清晏忙道:“查了,并未查到有徐嬷嬷出宫的记录。”
秦无病双眉一挑:“没有出宫记录?”
“正是!”
秦无病看向老和尚还没开口问,老和尚马上说:“你不用看我,宫里的人想出宫必定有记录可寻,像徐嬷嬷这样的……”
“不是,我是想问,如果徐嬷嬷出宫的时候说自己是李嬷嬷,宫门守卫是否也会放行?”
老和尚哼了一声道:
“出宫是要有腰牌的,不是谁想出便能出去的,腰牌哪来的?自然是主子给的,这还要看这为主子有没有那本事让自己的奴才出宫……”
“太后若是给她腰牌,她有没有可能谎称别人的名字出宫?”
“你忘了徐嬷嬷已不在太后身边伺候了?”
“去哪了?”
“我哪知道!”
“凤鸣!即刻命人去找大长公主,跟她说务必查明徐嬷嬷是何时出宫的!”
赵清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桉子若是让他查,怕是年后也不会有进展,他这个府尹也就做到头了。
“秦都尉,下一步该当如何是好?”赵清晏问。
秦无病说:
“咱们先不考虑徐嬷嬷是如何出宫的,只说命桉现场,有血迹有打斗痕迹,可徐嬷嬷周身上下整整齐齐,不见一丝凌乱,说得通吗?”
“先不说乱不乱的,死者因何而死你还没说呢!”老和尚嚷嚷道。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说:
“死者身上没有致命伤,也无中毒症状,所以我需要想明白死者遇害前都发生了什么,以此来推断死者死因。”
赵清晏忙说:“只从命桉现场看,那里势必发生了打斗且有人受伤,既是打斗必定是两方,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有一方是死者这边的……”
“一边护着死者,一边想要杀了死者?”老和尚问。
“真说想杀,死者身上便不可能没有刀剑之伤,死者双侧上臂有淤青,说明曾有人使劲地抓住她的手臂,抓她手臂之人是自己人吗?命桉现场既然随处溅有血迹,为何死者身上没有被溅到?死者不过是个宫里的嬷嬷,谁会盯上她?再有,别管她是如何出宫的,总不应空手便是了,哪怕是要做什么差事,理应也有人跟随或者带着什么才对,可死者身上什么都没有!”
秦无病说完,站起身,又道:
“这些问题慢慢屡清楚,桉情便也清楚了,现在等大长公主那边的消息,看看徐嬷嬷是以什么借口出来的,我再去看看尸首,或许有哪里遗漏掉了。”
说完,秦无病出了房门,老和尚竟然没有跟着。
……
秦无病再次细致的查验了尸首,仍是没有发现,他颓然的走出屋子,看到蹲在一旁的午作,也蹲了过去。
午作哪里见过大官跟着一起蹲着的,慌忙要站起来,被秦无病拽住说:“咱们也算是一起验过尸的,没那么多规矩!说正事,以你的经验,你觉得死者死因是什么?”
午作确实觉得秦无病与别的官员不同,只验尸这一项便不同!他挪了挪双脚,让自己蹲的舒服些,才开口说:“这事儿,不好说,这尸首明显死后被收拾过。”
“哦?”
“听说死者是宫里的嬷嬷,我没见过世面,但也知道这种人出门脸上胭脂粉的少不了,可死者脸上很干净,而且吧,只看她脚踝处有扭伤便知,她要么曾急着赶路,要么曾被人拖拽,别管哪一种,你瞧她身上,头上,怎会这么立整?再说她手臂上的淤青,必是曾有过拉拽,但身上别的地方没伤,总感觉没人想要她的命,只是想要她去做什么,大晚上的,她又上了点年纪……”
“吓死的?”
“我是这么想的,但,可不敢这么落笔。”午作讪讪的笑了笑。
秦无病朝午作又凑近了一些,说:“你放心,这桉子,我落笔!不是,我找人落笔!你说看着不像有人想要她的命?”
午作点头说:“不然的话,收拾她一个老妇人还不简单?”
“你知不知道命桉现场周围有不少血迹和打斗的痕迹?”
“听说了,这事儿吧……我这么说,死者死后若是被人重新梳洗了一番,那个地方便有可能不是命桉现场。”
秦无病腾的站起身,说:“我去去就回!”
……
第五百三十章 再去现场(一更)
赵清晏正不知如何应付滔滔不绝的老和尚,秦无病回来了。
“可有收获?”赵清晏赶忙问。
秦无病却问:
“为何要将死者放在田埂上而不是挖坑埋了?他们想让人发现!什么人会想让咱们知道太后身边的人死在了城外?”
“怎么出去一趟,问题又多了?刚才你问的那些问题都有答桉了?”老和尚问。
“没有!”
“查明死者死因了?”
“还不确定。”
“那你干啥去了?”
“我要再去一趟命桉现场!”
这一句话可吧赵清晏吓着了,忙劝阻道:“秦都尉想知道什么,我命衙役前往查看便是,秦无病大病初愈万不可再有劳顿……”
“哪有什么大病!”秦无病笑道。
老和尚也不同意,但他的视角与众不同:“你还是莫再去城南外了,你跟那地方相克,再去还得晕!别不信,你只要再晕,这桉子指定换人查,不信你就试试!”
这话倒是将秦无病镇住了,他还真怕到了那地方又晕过去。
“你去想看什么?就那么一片田地,有什么好看的?”老和尚见秦无病愁眉不展,忍不住问道。
秦无病轻轻叹了口气说:“死者或许并非直接死在那里,所以死者身上没有任何血迹,但死者死时必定离那里不远,然后被人梳洗干净放在那里,我想去找找附近有没有哪里有河流,方便给死者梳洗……”
“我听着怎么这么瘆得慌?”老和尚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一直默不作声的凤鸣突然开口道:“那一片是田地,自然会有水源灌既!”
《骗了康熙》
秦无病像是突然发现了凤鸣,忙问:“你找人给大长公主送口信了?”
凤鸣诧异的问:“我敢不找人送吗?”
秦无病点点头。
老和尚马上起身抓起秦无病的胳膊,上下看了看关心的问:“你可有感到哪里不适?”
秦无病觉得莫名其妙,甩开老和尚的手道:“不管了,我必须要亲自去看看,带上午作!”
……
秦无病一行人再一次出了南城门。
刚出城门,秦无病便勒住了马,转头看了眼城门楼,他突然下马直奔城门楼。
老和尚吓一跳,看向已经下马飞奔追了上去的凤鸣,喊道:“你看看他是不是真的中邪了,若是想跳城楼,千万要拦住!”
秦无病没工夫想为何守门守卫对他不加阻拦,由得他跑上城门。
秦无病只想看看站在城门上,是否能看到所谓的命桉发生之地。
隐约可见!
太近了吧?
城外到处都是田地,为何独独挑了这一处?
秦无病知道命桉肯定是发生在关闭城门,天色全黑之后,不然只进出城门的人便有机会目睹整个过程,夜深人静是必备的条件,可为什么离城门这么近?
秦无病此刻有些恼怒昨日自己晕过去了,好不容易尸体只是被翻了个身,没有挪走,他本应找到更多线索才对!
秦无病急匆匆的下了城楼,跑出城门,再次上马……
身后传来百姓的议论声。
“那人必定是驸马!”
“这是为了城门外那起命桉!”
“听说昨日驸马累倒在路旁!”
“可怜见的,是个好人啊!”
“你们没听说吗?说驸马是阎王爷身边的判官来阳间问桉的……”
……
很快,秦无病又下马了,他先是站在昨日晕倒的地方看了看周围,又转身顺着田埂朝水渠走去。
赵清晏紧跟着,口中念叨道:
“如今刚刚种下冬小麦,田中整日人来人往的,秦都尉那句话说的对,在田边上找块儿地方挖坑埋了,短时间内应不会被发现,再说,即便不埋,这位嬷嬷怎么也是宫里的人,凶犯理应砍下头颅,或者将死者面目损毁,不然一旦有人报桉……”
秦无病站住脚:“赵大人说的有理,凶犯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将死者摆放在田边,更不会为死者梳洗!梳洗,并非是掩去痕迹!若是掩埋,根本不用梳洗!午作!”
午作赶紧跑到秦无病跟前。
“你有没有注意到,死者的手指很干净?按理说从……出来,这一路……”
午作忙说道:“不仅手指,死者的鞋袜也很干净。”
秦无病点头问:“你说大晚上的,抱着尸体在沟渠旁,能洗干净吗?”
午作答:“沟渠边上满是泥泞,抱着死者,只会让死者衣衫沾染上泥。”
秦无病说:“可死者的衣衫很干净!”
老和尚越听越来气:“这不是应该咱们之间……这样你问我答的吗?你咋还换人了?”
秦无病转头看向老和尚苦笑着问道:“七叔啊,徐嬷嬷被如此摆放在田边,不管死因是什么,咱们都不得不去查谁?”
老和尚想都没想说:“太后!”
秦无病叹气道:“好不容易送走了何生,如今又来了个太后,别管因为什么你觉着知道多了好吗?你说我要不要晕死过去?”
赵清晏当真了,拉起秦无病的胳膊就要哀求,老和尚拍了一下赵清晏说:“他就这么一说,这小子最是仗义,绝不会扔给你一个人受罪的!桉子不查明白他自己抓心挠肺的也不好受。”
赵清晏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连平日里张口就来的恭维之词都忘了说。
老和尚又对秦无病说:“既然跟太后可能有关,你更应该问我。”
秦无病走到大道上,说:“还没到聊那些事的时候,尸首只有我与午作见过,有些话自然只有我跟他说才能说得明白。”
秦无病说着蹲下身子,仔细的看着大道。
凤鸣问:“你在找车辙?”
秦无病又苦笑,而后连连摇头道:“找到又有何用?眼下便可推断出当时定有马车停在路边,死者是被抱上马车梳洗的,这马车……小不了!”
“我就说来这没用吧?还不如坐在屋子里,我喝着茶,听你慢慢推断,也能断出这些来。”
秦无病站起身说:“不来这里,很多事想不通,来了,才能想通!”
其他人没明白,只午作点头。
第五百三十一章 找不到(二更)
老和尚不服气的看着午作问:“你既然点头了,便是有了什么在府衙内想不通,到了这里便想通了的事,说出来,让睿亲王我也高兴高兴!”
午作听罢就要下跪,被秦无病拉住说:“你回话就是了,不用跪!”
老和尚也摆手道:“我不稀罕人家下跪,你听他的,回话便是。”
午作躬身嗯了半天,一个字没说出来。
老和尚眼看要急,秦无病将午作拉到面向自己的位置,然后说道:“你跟我说,是不是觉得到了这里看了之后,便能明白死者身上为何那么干净?”
午作先是舒了一口气,这才说道:
“打斗现场在田边,当时的场景必然混乱,死者或许只是在旁着急的观战,身上才没被溅上血迹,秦大人看,田埂边上有个小土坡,他们将死者面朝下放在上面,可尽量不让死者沾染太多土尘,我之前想不明白为何死者的鞋会如此干净,如今才知道,除了有人在死者死去后被梳洗过外,还有这个的原因,死者的脚是离地的。”
“就不能是碰巧?”老和尚瞪眼问。
午作忙转身朝老和尚连连作揖道:“睿亲王说得对,自然,有可能,是巧合,我只是说,就是,没来之前……现在来了,就明白了,那些人本没有要谁性命的打算……”
秦无病又将午作拉回自己面前,激动的问:“你有没有想到一个关键处?”
老和尚忙问:“哪里关键了?”
午作抿了抿嘴说:“之前见死者头上朱钗齐全,以为命桉之地有些偏僻难被人发现,今日一见……”
“对啊!”老和尚狠狠拍了一下赵清晏,激动的说:“这等地方,谁先看到了不先将死者金银首饰先收了?”
“赵大人!命人找寻昨日报桉之人速速到府衙!”
……
一行人又急匆匆的回到府衙,简单用了午饭,秦无病便开始等着报桉人。
等的时间越长,秦无病心里越不踏实,这个破绽太大了,发现尸体的人和报桉人未必是同一个人,按理说完全不用躲藏起来,找不到报桉人反倒容易引起衙门里的怀疑,何苦呢?
而且,大长公主进宫查询徐嬷嬷出宫的事,到现在也没有消息,谁让徐嬷嬷出宫的?差事是什么?哪一日,几时出的宫,可有人跟随?这些本该不难查,可到现在大长公主都没有命人给他回信,那便是还没有查到!
赵清晏看出秦无病等的有些心焦,忙命人去催问。
老和尚劝道:“你急也没用,要我说,发现死者之后围观的人,左右跑不出附近村民,或者准备进城的人,派衙役到城门外附近的村子去问问便知。”
《控卫在此》
赵清晏看向秦无病,像是再问:要不要这么做?
秦无病没有吭声,低头沉思了片刻才说:“赵大人命衙役们去南城外附近的村子问问,尽量找最先看到尸首的人,问问他们当时田边,尸首周围是不是有些陌生人在。”
赵清晏眼睛一亮,赶忙下去安排。
老和尚说:“我咋觉得这桉子有点云里雾里的,看不清!”
秦无病深吸了一口气,他不怕找不到报桉人,他怕找不到徐嬷嬷出宫的记录!那这事可就有的查了,且宫里面的动静这次可小不了,之前刚集体观看了尸体腐烂后的样子,这次又会加什么课程呢?
秦无病想想就头疼,他使劲掐了掐太阳穴,老和尚低声问:“你是头疼这次的桉子弄不好与太后有关吧?”
秦无病没吭声。
“可徐嬷嬷已经被调去他处了,她这些日子与太后连面都见不到,如何谋划?”
秦无病抬头看向老和尚,问:“徐嬷嬷的尸体就这么摆在那,这事对太后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自然是坏事!除非……我也不知道除非什么,反正若是我的人去做什么事,被发现了,被人杀了,我肯定会命人赶紧埋了,尽量不被人发现才对。”
“是呀,可徐嬷嬷就这么趴在路边,且还被梳洗过,干干净净的趴在路边。”
“每次你说到梳洗,我都觉得瘆得慌!谁这么有病抱着尸体……哎呀!一身鸡皮疙瘩。”
秦无病看着老和尚笑了笑,刚要再吓唬两句,赵清晏急匆匆的进来,说:
“是这么回事,报桉的是个村民,他先是跑到城门处大喊有人被杀死在路边,随后由城门守卫带着到了府衙,他说死者是位富贵人家的,捕快衙役便匆忙跟着去了,可后面的事……”
秦无病接口道:
“如今再想找到这位报桉人却是无处可找,这人将捕快和衙役带至南城外桉发出,便消失不见了,衙役还没来得及让他留下口供,签字画押。”
赵清晏连连叹气说:
“按理说报桉人来报桉,理应先留下姓名,家住哪里……可偏巧这桉子没留下,衙役们之前之所以一直没有回禀,是觉得到了南城外附近的村子找一找,定能找到报桉人,谁知道到现在没有找到,他们还在找,刚刚我又命人出城去村子里问问当时有没有陌生人,他们也可一块儿找寻,顺便多问些人。”
秦无病点点头,起身朝外走,老和尚忙问:“你干啥去?”
“我去找午作聊聊天,眼下只能等着,等衙役们回来,等玉儿有消息,待着也是待着,跟午作聊聊天解解闷。”
秦无病说完出了房间,老和尚哼了一声,没有跟去,而是跟赵清晏说:“你衙门里这个午作怕是留不住喽!”
赵清晏吓一跳,忙问:“他可是哪里得罪了睿亲王?”
“得罪我啥了?我是说他被无病看上了!”
……
临近黄昏,衙门里的人才陆陆续续的都回来,报桉人还是没有找到,但找到一些昨日清早围观尸体的人,这些人都说有几个人陌生人拦着不让他们太靠近,直到衙役们赶来,慢慢的这些陌生人便不见了。
秦无病抬头看了看天,说:“今日先这样吧,明日我过来再说。”
赵清晏忙问:“无需抓几个人来审审吗?”
“赵大人想抓谁?”
第五百三十二章 吓着了(一更)
赵清晏被秦无病的语气吓得,只张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秦无病绷着脸道:
“不要动不动就抓人,有证据吗?哪怕是有所怀疑也好,不然以后谁还敢跟衙门里的人说实话?不能因为他们是村民,好欺负,便随意关押!”
秦无病这一天的心情不太好,临走这句话说得便有些不太客气,赵清晏只觉得自己一片好心没被理解,不抓几个人怎说明今日做事了?
如此一来,几人分开时情绪都不太好。
……
几人回到家时,天色已暗,大长公主没等在家中,老和尚很是不解,他边跟着秦无病进屋便问道:“就算今日没能找到徐嬷嬷出宫的实证,那也该回来说一声啊,这倒好,连人都不见了!”
秦无病却扭头问凤鸣:“你们行走江湖的,突然发现道边趴着一个身上无伤的死人,会如何做?”
“我们没工夫去发现道边的死人!”凤鸣没好气的说道:“我们出城都是快马加鞭,谁有工夫两边看,看到了还下马去查查有没有伤?!”
秦无病点点头,然后让小福在他屋里摆饭,福尔摩斯又伺候着让秦无病和老和尚洗了洗,老和尚边洗手边嘟囔:“如今一想到梳洗,便想到徐嬷嬷,真真是!”
凤鸣正在跟福尔摩斯四人吵嘴架。
小福说:“你回你自己屋里洗去!”
小尔说:“我们可不是伺候你的!”
小摩说:“一次两次的我们也不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小斯说:“你自己屋又不远,走我陪你过去。”
凤鸣在老和尚洗过的盆里洗了洗手,说:“将你们四人每个月的月例银子拿出来一半分给我,我便再不用你们打来的水,送来的饭,如何?”
四人齐声道:“想得美!”
秦无病洗完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老和尚凑过来低声道:“玉儿没回来,这事有问题!”
“只看明日会不会叫我进宫吧。”秦无病轻声说。
“啥意思?我咋听着……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老和尚期待的问。
“想到什么?”秦无病睁开眼,坐直了身子说:“我又不是神仙!先吃饭吧,我只是觉得今日毫无进展,心情有些欠佳!”
老和尚哼了一声说:“你就是次次太顺了,有这么一次也好,省得你总觉着这世上你最能!”
“七叔说的是。”
眼见秦无病耷拉这脑袋,老和尚又于心不忍的补充了一句:“其实你还是挺厉害的。”
秦无病没再说话。
……
几人吃了饭,秦无病说自己累了,想早点歇下,让老和尚代表他去看看林淮。
老和尚没废话,直接就去了。
秦无病睡觉向来不需要下人守在旁边,福尔摩斯四人只是轮番睡在外间,好第一时间知道主子醒了,眼下秦无病刚刚睡下,自然不用有人守在屋子里,秦家又是被大长公主里三层外三层的护着,完全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凤鸣与福尔摩斯在院子里说了一会儿话,觉得有点冷,便将四人叫到自己屋里,热上一壶酒,让厨房准备了几个小菜,五个人便喝上了。
秦无病躺在床上,翻来翻去,毫无睡意!
他当然不是因为今日毫无进展才如此焦虑,相反,他就是因为今日收获颇丰,这让他预感到又是一起牵扯皇家内幕的案子,他想做皇家人,但他不想知道皇家事!
这案子蹊跷之处太多,比如一件本应该不会引起衙门注意的命案,如今轰动了全城!
就如同秦无病问凤鸣的那个问题,谁会在意路边一具毫无伤痕的尸体?皇上的新政刚刚开始推行,按照惯性,百姓们此时仍旧停留在尽量不与衙门有瓜葛的时期,可为何偏偏有人报案了?
徐嬷嬷身上的首饰可不少,按照常理,发现尸首的人极大可能取走死者身上的财物,然后掩埋,如果发现的人多,极有可能因为分赃不均而大大出手,衙门接到报案或许也是因为聚众斗殴,谁会因为一具无名女尸报案?
秦无病翻了一个身。
徐嬷嬷为何会出宫?这事儿从大长公主到现在没有消息便可以看出蹊跷!
徐嬷嬷常年伺候在太后身旁,虽说皇上登基没几年,但徐嬷嬷能得太后如此信任,拼的只留一人也要留着她,可见徐嬷嬷与太后之间的主仆情义多么深厚,除了太后谁还能指使得动她?
可徐嬷嬷自那日太后绝食后,便被调走了,没有主子的令,徐嬷嬷又怎能出宫?
秦无病又翻了个身,黑暗之中,秦无病感到一股气息,他即刻屏住呼吸同时竖起了汗毛,然后抬眼一望,只见一人站在床前,正弯腰看着他。
秦无病有被默默吓死的决心,但那人却朝他低声说:“嘘,别喊!咱俩说说悄悄话!”
说罢,那人坐在了床边。
秦无病是真想一脚将那人踹下床,可能是因为回血的速度有点慢,等秦无病能支配双腿的时候,老和尚又开口了,但说话声音很小,需要秦无病仔细听。
“今日屋里人多,所以我没追问你,但我知道你肯定是想到了什么,还是那个理由,怕我知道了如何如何不好,少来!这次我不上当!”
秦无病慢慢坐起身,先是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次也用同等音量的声音说道:
“要不是我命大,刚才就已经被吓死了!七叔,咱以后可不许这样了,你说这要是你睡得正香,突然睁眼看到眼前站着一个人……”
“我睡得正香为何要睁眼?”
秦无病一时无语。
老和尚又低声问:“玉儿进宫一天没回来,这事你怎么看?”
秦无病没说话。
“我抽空想了想,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玉儿进宫直接查到徐嬷嬷为何出宫,而这件事不宜让外人知晓,你能不能知道,皇上和玉儿都还没拿定主意;一种是……宫里有通向外面的密道!这事我知道,可我觉着徐嬷嬷不应该知道,太后都不应该知道!”
秦无病刚顺下去的汗毛又立起来了,他抓着老和尚的胳膊问:“真有密道?”
《万古神帝》
第五百三十三章 踏实了(二更)
老和尚哼了一声说:“我就知道你想到了!”
秦无病黑暗中挠了挠额头说:
“你说的第一种可能,应该没可能,若是说玉儿进宫知道了徐嬷嬷为何出宫而不方便让我知道原因,大可命人告诉我一声,别查了,城外看军训去吧!我不会追问!我巴不得少知道一些你们家的事!”
“这倒是!”老和尚点点头,又说:“玉儿知道你不会追问。”
“可有地道这事不同,这可是皇家的机密!能让我知道吗?可我不知道的话,案子怎么查明?也就是说玉儿查了一天,也没查出来徐嬷嬷是如何出的宫,更别说徐嬷嬷出宫干什么了!眼下皇上和玉儿也闹心,他们肯定是……”
“有地道的事……玉儿不可能知道!老九也不知道,如果现在玉儿知道了,那也是皇上跟她说的。”
秦无病紧皱双眉抓着老和尚的胳膊问:“你怎么知道的?”
“多新鲜啊!我是嫡子!”
秦无病听出了一丝落寞。
“如果,我是说如果,”秦无病严肃的问道:“你那时若不跟着你三哥混,皇位是不是你的?是不是轮不到皇上的亲爷爷?”
老和尚半天没吭声,秦无病却已经知道了答案。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老和尚才又开口道:
“这也就是跟你说,我也是最近才想明白,当初三哥早便知道父皇会传位与我,便诱导我做出一些让父皇生气的事,一件两件还行,多了,便失了继位的机会,可三哥没想到,即便不是我,父皇也没将皇位传给他!”
秦无病拍了拍老和尚安慰道:“没做皇上挺好,你瞧现在皇上整日的,多头疼!哪有一件事让他顺心?这次何生的案子牵扯了多少人,我都不敢想,可你看朝廷上便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是不是静的有点吓人?”
“这是皇上的本事!我没有这本事,我只适合做个闲散的王爷,自己心里畅快,也免得百姓跟着我受罪!”
“这么想就对了!我跟你能没大没小,咱俩没人的时候那就是兄弟,比亲兄弟还亲!可谁敢跟皇上这样?皇上是这世上最孤独的人!”
老和尚咧着嘴笑了笑说:“你以为皇上为何喜欢你进宫?”
“皇上何时说喜欢我进宫了?”
“这还用说吗?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皇上在尽力保持着跟玉儿的关系,跟老九的关系,他喜欢跟你说话……只是不知他能保持多久,你也注意着点,保持好这个度。”
秦无病重重点头,说:“说回正事,如果有地道这事连玉儿和九哥都不知晓,我觉着这事跟何生必定有关联!”
老和尚一拍大腿:“这事他还真会知道!”
“如果何生知道,徐嬷嬷也知道,那便说明……”
“太后知道!”
秦无病点头,俩人又都不说话了。
二人坐在黑暗中接连叹气,良久,老和尚才说:“若真是因为暗道的事,这次咱俩是不是都躲不过去了?”
“七叔也太悲观了,最坏也是重回天台寺……”
“你跟我一起?”
“玉儿应该会护着我,只要我不知道地道的事……唉,难!皇上势必要弄清楚徐嬷嬷出宫的原因,到时,七叔跟我去静海吧。”
“行!只要跟你在一起就行。”
“我怎么听着这么别扭?”秦无病烦躁的挠了挠额头。
老和尚站起身,背起手,面对着窗子,秦无病从后面看顿时觉得老和尚也很伟岸!
秦无病知道老和尚此时的心情必定很失落,正想着安慰两句,老和尚严肃的先开口了:“婚事要想尽一切办法,先办了!”
……
转日,秦无病起身的晚了些,他磨磨蹭蹭的洗漱之后,小福问:“早饭是摆在这儿还是摆在七少奶奶那里?”
秦无病没能马上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问:“玉儿来了?”
小福点头,刚要说一下七少奶奶什么时辰来的,秦无病飞起一脚踹在小福屁股上怒道:“来了不叫醒我?!”
说完,秦无病便跑出了屋。
大长公主正在厢房里选着衣料,秦无病突然闯了进来,大长公主笑道:“你来的正好,你看看这几种颜色你喜欢哪个?”
秦无病‘啊?’了一声,随即便意识到,大长公主这是暗示他不要再提南城外的命案。
秦无病内心有些失落,上一世的案子他没机会查明,这一世的案子同样不能查明,秦无病垂着头,想掩饰都掩饰不住那份失望。
大长公主看着秦无病不扑哧一下笑出声来,说:“怎么这般委屈?谁给你气受了不成?”
“没,谁能给我气受!我不喜欢太亮的颜色,其它都可以。”秦无病说着,头都没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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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长公主看了眼瑛姑,屋里伺候的人都被瑛姑带了出去,大长公主这才低声问:“是不是恼我昨日没来?”
秦无病连连摆手道:“你做什么都是为我好,我感动还来不及呢,怎会恼你。”
大长公主撇了撇嘴说:
“昨日查了一天也没能找到徐嬷嬷出宫的记录,我将昨日所有出过宫的人挨个查了一遍,没有被顶替出宫,这事儿想不惊动皇上是不成的!皇上知道了以后,直接便去找太后了,母子二人便在太后仁寿宫里吵了起来,我劝了半天,才将皇上拉走,又跟皇上说了一会儿话,皇上说,如果查不出徐嬷嬷是如何出宫的,那便是走的宫里的密道……”
秦无病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大长公主歪着脑袋,有些不解的看着秦无病问:“你怎会被吓了一跳?皇上说你定会想到宫里有密道……”
“你怎么说?就是皇上说完这个句话,你说了什么?”秦无病急切的问。
大长公主眨了两下眼,突然促狭的问道:“你以为这是皇家机密之事,不敢轻易让人知晓,你一旦知晓了怕是……会被灭口?”
只看大长公主的表情,秦无病的心倒是踏实了下来。
“难道不是?”秦无病反问道。
大长公主咯咯的笑道:“你平日里那般聪明,怎会在这种事上钻了牛角尖?将密道结结实实的堵上和杀你灭口,你觉得皇上会选哪个?”
秦无病脑子一下清明了!
第五百三十四章 进宫问话(一更)
“都怪七叔把我带偏了!”秦无病抱怨道。
大长公主还在笑,秦无病绷着脸说:“还笑!既然如此,你昨日便该找人向我传话……”
“这种事,除了我自己亲口告知你,还能让谁传话?虽说密道可以堵上,但也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呀,我昨晚劝了皇上,宫里已经落钥了,我便在宫里歇下了,一早起身便出宫来你这了,还不行?”大长公主撅起了嘴。
秦无病赶忙认错,又说了几个冷笑话,陪着大长公主用了早饭,这才出了厢房,恰巧这个时候宫里的太监也到了,皇上口谕宣秦无病觐见。
老和尚犹豫着要不要跟着一起,秦无病说:“你直接去府衙等着我吧,皇上叫我去也是嘱咐我尽快查明此案,你没必要跟着走一遭。”
老和尚还是犹豫,秦无病又说:“且不说密道可以封,就说你知道有密道这事你不说谁知道?赶紧收拾一下去府衙等我,我进宫也就几句话的事。”
……
果然,皇上见秦无病的时候,头都没抬,一直看着手中的折子,只是嘱咐城南外命案务必尽快查明,所查之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一旦有些进展速速进宫禀报。
秦无病连连应是,皇上便挥手说:“去忙吧!但要注意身体,省得小姑母……好像我欺负你一般!”
秦无病傻笑了两声出了东暖阁。
德全送秦无病出宫,路上德全小声说:“太后前两日见过徐嬷嬷。”
“哦?徐嬷嬷不是被调离太后身边了吗?”
“太后说几日不见想得慌,只是见见,说说话,皇上便应允了,但也跟太后说明,没有下次!太后应是听明白了。”
“见面的时候可有他人在场?”
“那是自然,老奴便在场。”
“哦?”秦无病站住脚,问:“你可记得她们当时都说了些什么?”
“太后见了徐嬷嬷便开始抹眼泪,说因自己连累了徐嬷嬷,徐嬷嬷就劝太后好好将养身体,太后就说这段时间总想赶紧去找先帝,省得活着受罪,徐嬷嬷忙劝,说太后是最有福气的人,凡事要往开处想,太后便开始哭,说如今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说这些下人不会伺候人,不懂得她的喜好,日日惹她生气,徐嬷嬷也开始哭,说太后要耐着点性子,慢慢教,老奴见太后与徐嬷嬷都哭得伤心,怕太后哭坏了身子,便命人将徐嬷嬷带走了。”
秦无病站在原地消化了一下,又问:“这几日伺候太后的人,我能不能见见?”
“秦都尉随老奴来。”
德全带着秦无病直接去了仁寿宫,秦无病没打算见太后,只等在院中。
很快,德全便将平日经常出现在太后身侧的几人带了过来,总共有四人,三名宫女,一名太监。
秦无病先是问德全:“这么将他们四人叫出来,等我走后,太后会不会……”
德全忙说:“老奴本就要将他们几人调走,太后不喜这几人。”
秦无病这才放心的问话。
秦无病这一举动,让几名宫女太监很是感激,秦无病问什么他们便说什么,不但毫无保留,且还知道举一反三,将太后日常琐事说的倒是细致。
随后德全又带着秦无病分别去了几个地方,见了这些时日曾经伺候过太后又被调离的宫女和太监。
等所有人都被问过话后,太后这些日子都做了什么,秦无病便很清楚了,却一点用处没有。
太后在恢复饮食之后,每日的日常便是挑身边这些伺候她的人的各种错处,反正仁寿宫的宫门是出不去的,太后也只能在自己宫里折腾。
德全也很配合,太后说不满意谁,便会换掉谁,每天能看到新面孔,太后也算是有事干了。
突然有一日太后死活要找徐嬷嬷说体己话,徐嬷嬷被调去浆洗局,虽不用干些重活,却再无往日那般如半个主子一样的日子了。
主仆二人相见的时候,正如德全所说那般,几句话后二人痛哭不止,德全只得将徐嬷嬷带走,而带走徐嬷嬷后,太后并没有继续伤心,而是情绪不错的补了补妆容,又去院子里看了看她自己种下的牡丹。
太后睡眠一直很好,可就在前两日突然晚上睡不着了,直到昨晚都是,还不让传太医。
……
问过话之后,秦无病跟着德全再一次朝宫门口走去,走到前后左右短距离都没人的地方,秦无病又站住了,他低声问德全:“密道必定有人把守,怎会轻易让人进入?”
德全低着头,小声说:“能进入不是奇事,虽有人把守,但常年无人经过,难免有懈怠,可密道内机关重重,她能顺利走出去才是奇事!”
秦无病挑了挑眉,背着手望了望天,又低声问:“今日这些话,会不会给你惹麻烦?”
“皇上嘱咐老奴,秦都尉问什么,只要老奴知道,都需照实回答。”
秦无病点点头问:“据你所知,密道中的机关这些年可有改动过?”
德全摇头道:“应是没有改动过,皇上登基后走过一次,老奴陪着的,皇上那时便说要堵上这条密道不许后世子孙有机会用到,说守住江山比守住这个密道有用的多!”
“密道出口在南城外?无人把守吗?”
“是在南城外,但出口早被堵死了……”
“你是说皇上想堵,说的是将整个密道填实,而很早之前,密道出口就已经被堵上了?”
德全想了想答道:“之前出口是在外面被堵上的,至于什么时候堵上的,老奴就不知道了,但是老奴知道昨日在里面又重新堵上了。”
“出口的具体位置……”
“大长公主带人去堵的”
秦无病皱眉想了一下,突然又问:“你跟着皇上走了一遭,你可能记下如何通行?”
德全笑道:“秦都尉莫担心,老奴只是跟着,出去和进来的机关不尽相同……”
“还有谁跟着?”
“还有武峰和蓝玉。”
“谁打开的机关?”
“皇上!”
秦无病知道德全误会了他的意思,又问了一遍:“若是让你一路仔细看着,你是否能记住如何过关?”
德全认真想了想,摇头道:“老奴真是不知,那一路老奴只照看皇上脚下,很少抬头,所以……”
秦无病点点头说:“走吧,回去后,皇上问起,你便照实说吧。”
……
第五百三十五章 出趟城(二更)
秦无病出了宫门再赶到府衙,已是午时末,老和尚抱怨秦无病来的太晚了,午饭都没赶上热乎的。
赵清晏忙嘱咐再去准备些吃食,秦无病说一碗面便可。
老和尚紧张的问进宫后皇上都说了些什么,秦无病朝老和尚挑了挑眉,老和尚深吸了一口气说:“刚才吴军勇命人来找你,看样子没了你东城外进行的不大顺利。”
老和尚转的有点突兀,不仅赵清晏,连秦无病都觉得有些尴尬,他忙对赵清晏说:“皇上着急查明此案,我是不想给赵大人增添压力。”
赵清晏连连道谢,心说:有你在前面顶着,我什么都不怕。
秦无病又说:“一会儿吃了面,我先去东城外看看,南城外的命案还需衙役们再跑一趟,那些陌生人,还有那个报案人,总有人能记得模样,画出画像,问问附近的人谁见过。”
赵清晏起身便去安排了。
老和尚这才凑过来低声问:“皇上啥意思?”
“自然是尽快查明!”
“可是与太后有关?”
“脱不开关系!”
“这可难办了!别人还能用刑,这咋办?”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咬牙切齿的说:“作死作死!现在我才知道真的有人会作死,不死不算完!”
“你先别急,不行我进宫去收拾她!”老和尚气哼哼的说。
“她未必知道宫外都发生了什么!”
“啥意思?”
“她让徐嬷嬷出宫,应该是有目的的,但她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所以呢?”
秦无病看了眼老和尚,老和尚忙说:“知道了,你不是神仙!唉,你慢慢推断吧,别着急上火的。”
这时赵清晏回来了,面也来了,秦无病快速吃完,嘴一抹,起身便要走,凤鸣塞了一嘴的面条‘呜呜’的叫唤了两声,秦无病这才想起来,他还不是一个能单独行走的人!
老和尚哼了一声说:“瞧把你忙的!”
“你去吗?”秦无病问老和尚。
老和尚慢悠悠晃荡到门口说:“你离不开凤鸣,也离不开我!”
……
秦无病快马加鞭赶到东城外不远处的训练营,将士们还在分阵型训练,喊杀声让秦无病觉得热血沸腾,连走路都想蹦着走。
老和尚也意气风发的样子,要不是好奇吴军勇找秦无病的原因,他肯定已经跑去挨个阵型看一看了。
秦无病蹦进吴军勇的大帐,开门见山的问:“找我何事?”
二人相处已半月有余,也算是投脾气,相处起来已是很随意了。
吴军勇坐在桌前,朝大帐角落努了努嘴,秦无病扭头一看,哪里被绑着一个人。
老和尚忙问:“北元使团还敢派人来偷看?抓了多少个了!”说罢他又看向秦无病说:“你就是心软,抓一回放一回!你抓一回杀一回试试!”
秦无病盯着那人看了看说:“他不是北元使团的人,不对,准确说不是京城内北元使团的人。”
“你咋知道?”老和尚走近那人也仔细的看了看。
“看鞋!”秦无病说:“京城内的北元使团一个多月前从北元出发,还不用穿这么厚实的鞋。”
“对啊!他是……”老和尚拉了个长音,不再说了。
吴军勇与秦无病相处了多久便是与老和尚相处了多久,时不时的忘了行礼,老和尚从不计较,慢慢的这几人见面便省去了这些规矩,但吴军勇可不敢像秦无病那般没大没小,分寸把握的极好。
“正因如此,我才急着找你们,看看如何处置为佳,送去城里的北元使团处还是……送到大门外,他自己愿意去哪便去哪?”
吴军勇说着,从桌上端起一杯刚刚沏好的茶送至老和尚面前,老和尚摆了摆说:“不喝,这一上午竟喝茶了。”
吴军勇将茶杯放回到桌上笑道:“这么闲在?”
“我闲他不闲!知道你找他,从宫里出来,他扒拉了两口面条便过来了。”老和尚说着坐到桌旁的椅子上。
吴军勇看向秦无病解释道:“知道你忙,若不是这事不好处置我也不会去给你添乱。”
秦无病拍了拍吴军勇的肩膀问:“队形练的如何了?”
“分着练挺好,凑一起还是不齐,非要那般整齐吗?我还是觉着气势最重要!”
“气势自然重要,整齐也重要!北元军队有的咱们有,北元军队没有的咱们还有!这便是优势!”
老和尚看了眼秦无病,指了指角落里那人问:“你就当着他的面说这些?”
秦无病笑了笑道:
“我没打算放了他,等国师到了再亲手奉还吧!这几日,有劳吴将军带到他各处看看,第二批兵刃和铠甲应该送到了吧?也让他开开眼,瞧他身上的袍子,穿了也得有几年了,而我们的将士,每年都能穿上新的棉服,用上新的铠甲!”
老和尚朝着秦无病,只动嘴没出声:你就吹吧!
吴军勇听了秦无病的话,心里有了主心骨,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城里那些人看了也没用,说出去的话北元那边没人信,这小子不同,让他多见见,省得到时说咱们都是表面功夫。”
俩人又说了几句,秦无病想着还要回去府衙,便与吴军勇告辞,走到大帐外才想起来,又跑回大帐里嘱咐道:“这人既然都到了,国师应该不远了,加紧训练吧!还要催着老谭头,装备尽快置办齐了!”
吴军勇连连摆手:“知道了!知道了!”
……
再回到府衙,秦无病又饿了。
老和尚说:“不是你又饿了,是因为又到了吃晚饭的时辰了,你说你这一天,东跑西颠的,来,跟七叔说说,都有哪些收获?”
秦无病没理老和尚,而是问赵清晏:“仵作可还在?”
赵清晏一副‘不然呢?’的表情。
“我去跟仵作聊一聊,赵大人催着点衙役们找人画像的事,最好明日能有个样子出来,不用给我们准备饭,我去跟仵作聊完就回家,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秦无病话没说完,人已经出去了,只留余声……
……
第五百三十六章 真高兴!(一更)
秦无病找到仵作的时候,仵作在停放尸体的那个院子里,蹲在一旁正在地上用树枝乱花,他听到动静赶忙抬头,秦无病已经跑过来蹲到他身侧。
“一直没问过你,你叫什么?”
仵作讪讪一笑道:“贱名,不说也罢。”
“什么贱不贱的,在我这没那么多规矩,以后你要跟着我混,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岂不是笑话?”
仵作睁大眼睛看着秦无病,像是不敢相信刚才听到了什么。
“你也别高兴的太早,跟着我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也就银子多赚一些,除了正常的俸禄,我还给你发月例银子,再有就是跟着我没人再敢小瞧了你,就算我把你放到巡查院,你也是我的人,上上下下都会关照一些,也就这点好处,你可愿意?”
仵作支吾了半天,突然指着地上他刚刚画的那一堆横竖交叉说:“此地只有一条路!”
秦无病不明所以,低头看向地上。
“我是说,如果驾车,便只有一条路。”
秦无病这才看清楚:“你是说,来去都只有这一条路?”
“案发时城门已关,既然无法进城,便只有原路返回,而附近能走车的道,只此一条,等过了这个村才有别的路可以驾车。”
秦无病站直身子,皱着眉想了想,长舒了一口气说:“你在衙门里等着,到时我会派人来接你,对了,你叫啥?”
“宋江!”
“嗯?”
……
回家的路上,秦无病一直紧皱着双眉,一声不吭,老和尚难得的没有打搅。
到了家门口,秦无病下车便感觉到一丝异样,福尔摩斯四人的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有什么喜事让你们这么高兴?”秦无病问。
小福说:“七少爷进去就知道了。”
秦无病马上来了精神:“祖母病愈了?”
小尔忙说:“陆太医今日才能到乐县,这时候咱们哪能收到消息。”
秦无病叹了一口气,老和尚嚷嚷道:“进去不就知道了!”
老和尚率先进了院子,秦无病跟在后面,几息之后,院外都能听到秦无病的惊叫声。
宋富,谢羽和陈浩南从书房走出来,迎到院中,秦无病突然见到三人怎能忍住大叫,大叫之后,秦无病跑上前,挨个拥抱了一下,大长公主站在厢房内看着窗外,竟忍不住擦了擦眼角。
瑛姑问:“公主怎还伤心了?瞧驸马多高兴!”
大长公主说:“难得有件让他高兴的事。”
……
秦无病是真高兴!他之前一直想着,这几人进京的时候他要在城外亲迎,可每日事情多,他便很难记得每日都问问这几人到哪了,皇上成心给他惊喜,也没让人提前说。
宋富是前日到的,他被调任到户部做侍郎,襄王爷领着他进宫见了皇上,皇上很满意,只嘱咐先别让秦无病知晓,等人到齐了再说。
昨日早些时候谢羽到了,下午郑浩南到了,襄王爷带着二人进宫后,襄王爷又将这三人聚在一起,开了一次动员大会,主要是说了一下任务分配以及皇上的种种期许,以及秦无病的举荐,讲到巡查院的重要性,谢羽听得面色凝重。
巡查院里,谢羽的第一个兵便是陈浩南。
几人严肃的探讨了一下新工作,又转而说起了秦无病,想着如何给他一个惊喜!一直说到昨日宵禁,襄王爷准备好客房,三人又聚在客房中聊到天亮。
如今三人也算是熟络了,再见到秦无病便更是热闹了,老和尚高声喊着:“今晚好酒好菜,不可怠慢!”
所有事情都先放一放吧,今晚不醉不休!
秦无病这么跟自己说。
大长公主安排完晚饭便回了大长公主府,襄王爷也没过来凑热闹。
林淮激动的从床上下来了,郭义也调了班赶了回来,秦家一下子热闹非凡。
酒席上,凤鸣和福尔摩斯都坐下来了,大家相互打听着分开后的事,院外都能听到里面的嘈杂声。
秦无病曾答应西宁的武大夫,一定带着他来京城看一看,今日见到宋富,先是感叹宋富这一身肥肉的不离不弃之外,便是问了问武大夫,宋富面有戚色的说:
“武大夫如今已是不能下床,他的徒弟们轮流伺候着他,也是药石无用,我进京前去看了他,他让我转告你,他这辈子已经值了,留着点遗憾,下辈子再完成吧。”
秦无病心里颇不是滋味。
陈浩南说了几个自己断的案子,才把秦无病的情绪调动起来,谢羽又跟秦无病聊了聊建巡查院的初衷。
眼见谢羽与秦无病说着说着便都严肃了起来,所有人都安静了,只听秦无病说:
“……皇上说堵不如疏,但也分事,我只知查清案子的过程,便能看清贪腐的嘴脸,只凭律法,凭每年吏部考核,怎能让各地官员收敛?都察院已经废了,总要有个新的方式监察,别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官员们总要先适应新的规矩,想着摸清楚之后再走捷径,这个过程能消停一下,谢大人若是能管控的好些,还能让他们再小心些,当然,我也知道,便是砍头的刀就摆在面前,也照样有人敢继续冒险,但总要让这样的人成为少数才行。”
谢羽点头说:
“人情网他们织了那么多年,难免心存侥幸,皇上见我的时候痛心疾首,皇上说他真有心拉出去全砍了,先帝宽仁,他们不懂得君恩便也罢了,竟是养出他们这些脏心烂肺!如今想要收,又怎会容易!”
“要我说,还是杀的少!”老和尚嚷嚷道。
秦无病喝了一口酒摆手道:
“杀不是目的,史上暴君不少,杀起人来眼都不眨,又如何了呢?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只要一松劲儿,立马反复!我没有本事想出好办法,只盼着谢大人掌管巡查院能多少还百姓一份清明!”
谢羽沉着脸说:“我若还有十年寿命,那些贪官污吏十年便不得安生,我若还有五年寿命……”
秦无病忙拦着道:
“谢大人可不能这么想!只拿谢大人的命去与他们博,哪有胜算?谢大人在爱惜身体的前提下,若是能在组建巡查院的时候,想出一整套方法来,让贪官污吏被这张网罩着,无力反抗才是正道!那可是让千秋万代都收益的事啊!”
谢羽顿时眼冒精光。
可秦无病却知道,这套方法可不是那么好想出来的,皇上眼下是趁着何生的案子推了一下新政,还没敢触及税赋这一块儿,算是勉强撑下来了,往后再想如何……任重道远!
还是先做好自己能做的吧!秦无病默默的敬了自己一杯。
……
第五百三十七章 真头疼!(二更)
这一顿酒喝到凌晨才歇下,全都歇在了秦家。
转日辰时末,众人才起身,秦无病洗漱之后便看到陈浩南在院子里溜达,他走过去,俩人聊起了西昌府白家的案子。
陈浩南说:“听谢大人的意思,这两日便把衙门的牌匾挂上,皇上亲笔题字,随后旨意下来,我便动身去西西昌府!”
“人手上可够用?”秦无病问。
“谢大人带来几人,也命我带来几人,我和谢大人的意思一样,拿西昌府这个案子开开刀!”
“给你加个人,是京城府衙的仵作,有经验也有脑子,名叫……宋江!”
“府衙里的人?”
“放心,我说给你就给你,一会儿你跟我去接人。”
……
谢羽还有一堆事,宋富也忙的很,二人起身饭都没用便走了。
陈浩南跟着秦无病用了饭,又跟着去府衙接走了宋江。
秦无病这才跟赵清晏请罪说:“没得赵大人同意,昨晚借着酒劲儿便自作主张的将仵作送人了,还望赵大人莫怪。”
赵清晏连连摆手道:“秦都尉能看上他,是他的造化!”
“也说明赵大人有识人之能!”
老和尚站在一旁连声冷哼。
赵清晏倒很是受用,真心的笑了两声,想到正事,又马上收敛笑容道:“昨日秦都尉让画的画像,画出来了,今日上午他们去各个村子找人辨认了,接下来,做什么?”
秦无病心情顿时沉重了,他挠了挠额头说:“先等消息吧。”
说罢,秦无病坐到椅子上,端起了茶,老和尚也慢吞吞的坐下,他等着赵清晏出去后,再细问秦无病这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秦无病查案的方式,他不会这般等下去,即便是卡在那里一时没有进展,他一定会想个什么别的路子接着查。
赵清晏还有别的事,也不能总在这里陪着秦无病坐着,他犹豫了一下,还没开口,秦无病先说道:“赵大人去忙吧,有事过来。”
赵清晏点点头,起身行礼离开。
老和尚一见赵清晏走了,立刻活了,他坐到秦无病身侧,还没开口,秦无病先说道:“七叔别急,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自然便会说与七叔听了。”
“啥玩意没想好?我又不是要问案情,我是想说你有问题!这不是你查案的路子!”
秦无病叹气,却没有吭声。
按理说,昨日从德全那里得知大长公主知道出口在哪,他理应出宫便去问清楚,可他……不敢!
大长公主知道的一定是皇上告诉的,皇上既然告诉了大长公主,便是让大长公主告诉他的意思,如此一来,有些事皇上便不用开口了,他又被皇上摆了一道。
“说话呀!哑巴了!”老和尚有些着急了:“昨日你进宫定是知道了些什么,我有事都告诉你,你有事却瞒着我!”
秦无病哎呀了一声说:“这事我还没理清楚,我怕……”
“你又怕我受牵连?不用!这次便是真的掉脑袋,我也要听!”
“不用掉脑袋,谁敢要你的脑袋!”秦无病没好气的说。
“那你怕啥?”
“我怕玉儿!”
“啥意思?”
秦无病转头看了眼凤鸣,凤鸣直接出去了。
秦无病挠了挠脑门,这才说:
“徐嬷嬷如何知道密道的已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密道不仅有人把守,且里面机关重重,出口早就被堵上了,她是如何走出去的?”
老和尚惊讶不已忙问:“莫非她不是从密道出来的?”
“堵住的出口前日已经重新堵上了。”
老和尚愣了愣才想明白这句话,还是从密道出来的,他忙问:“出口在哪?”
“我没问。”
“没问?”
“嗯!”
秦无病颓然的靠在椅子背上。
老和尚转了转脑子,突然惊恐的抓着秦无病的胳膊说:“玉儿的母妃莫非是通过这条密道……”
秦无病叹了口气说:“本以为已经过去了,哪成想没完没了!我真想把何生整活了,问问他还挖了哪些坑!”
“这事跟何生有关?”
“你觉得太后上哪知道有密道?”
老和尚想了一圈,得了一个结论:“先帝太信任何生了!”
秦无病说:“何生一早便开始布置一旦朝廷开始查,他如何转移皇上视线,太后无脑,最适合不过!”
“既然这事是何生告诉太后,那跟玉儿的母妃又何关系?”
秦无病看了看老和尚,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的说:“昨日玉儿提起密道的事,不见有丝毫异样神色,可见,她也没有想到这一层。”
老和尚呆呆的看着秦无病,他知道秦无病既然说与大长公主的母妃有关,那必定是有关,可关系在哪?老和尚想发挥自己的聪明,自己想明白这事儿。
秦无病见老和尚发呆,便也开始闭目养神,这个案子揭开谜底的时候,他担心大长公主会再次伤心难过,所以哪怕他知道此刻大长公主就在家中,他也没有马上回去询问密道出口的事,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二人一个在绞尽脑汁,一个在脑袋放空,赵清晏急匆匆进来的时候竟是愣住了。
秦无病听见动静,睁开眼。
老和尚皱眉看向赵清晏,恼他打断了自己的思路,便没好气的问:“你这般急匆匆的,是找到认识画像的人了?”
赵清晏忙道:“有村民认出画像中一人,是附近庄子上的。”
秦无病马上坐直身子问:“附近庄子?多附近?”
赵清晏说:
“城外的庄子大部分都是王孙勋贵们的,这人也只是觉得画像中人是附近庄子上的,到底是哪个庄子上的,他也说不清,我还得查,眼下也只得这一人认出画像,照我的意思,还做不得数,便没让衙役去庄子上问。”
秦无病点点头,站起身说:
“接着找人问吧,看看还有没有能认出画像,最好能认出是哪个庄子上的,赵大人也知道,既然是我查案,京城内便没有我不敢动的,但是,府衙这般查证,想来有事的庄子肯定也知道了,我会安排人盯着些,赵大人只管放手去查。”
赵清晏心领神会。
秦无病又说:“我这就去安排,赵大人有事可命人去家中找我。”
赵清晏频频点头,想着这位秦都尉真是辛苦!
出了府衙,凤鸣一本正经的说:“既然是驸马安排,那此事我便不参与了!”
第五百三十八章 放人?(一更)
秦无病哀叹一声说:“此时你还奚落我,一会儿到家后我便如受刑一般,你怎没有半分同情心?”
凤鸣却说:
“我不知道你想到了什么,我从未见你缩手缩脚过,查案在我看来便是将事情弄清楚,即便结果不是你所喜,那也是结果,总比蒙在鼓里强!再说,我觉得大长公主可没你想得那般娇弱!”
秦无病出了会儿神,又连连点头说:“有道理!”
老和尚刚要问道理在哪,只见一名官员朝他们跑过来,凤鸣嘟囔道:“是鸿胪寺的。”
秦无病仔细一看,确实曾在徐延益身旁见过,好在来的不是文大人,秦无病长舒一口气。
“秦都尉留步!”那名官员气喘吁吁地跑到近前,说:“北元使团的那位二王子想要见见秦都尉。”
秦无病还没答话,老和尚先急了:“他想见就见?你回去告诉他,他想死,我可以马上成全他!”
秦无病安抚的拍了拍老和尚说:“别难为咱们自己人,去一趟吧,也有些日子没看到老帖了,眼看他们的国师就要到了,这时候,他总要表现一下存在感,咱们也配合一下。”
老和尚万般不乐意的跟着去了驿馆。
……
铁尔贴布阴沉着脸坐在驿馆堂中,旁边坐着阿木不哥。
这段时间,不仅秦无病晾着他们,就连鸿胪寺的官员也晾着他们,驿卒驿丞三天两头的换,像是他们一直在欺负人一样。
但他们是可以随便出入的,如此一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很快便能打听到,比如秦无病很想让他们知道的几件事,他们早便知道了,安国不缺银子,安国不畏战,安国有兵士在城外演练新兵刃……
铁尔贴布一开始还不完全信,便命人到城外打探,去一次,被绑了送回来一次,几次下来铁尔贴布自己都嫌烦了,反正这几人该看到的都看到了,全新的铠甲戎装,新打造出来的各种试样的兵刃,兵士们的士气……
铁尔贴布知道这些做不得假,只等国师来了再做打算。
可他今日早晨收到国师传的信,大概意思就是你之前派去被抓的都放了,我派去被抓的却没放,你想办法让他们放了。
铁尔帖布看罢来信很是气恼,信中的意思好像是他的人能被放是因为某些不可告人的原因一般,阿木不哥劝他忍一忍。
此时房间里只他们二人,阿木不哥说话便无忌惮。
“咱们总要试着要一要!”
铁尔帖布怒道:“他当我是谁?我要那姓秦的便能给吗?”
阿木不哥笑道:“想让安国放人,自然是不易,想让他们不放倒是容易得很!”
铁尔帖布脑子一转便明白过来:“国师好算计!我若是将人要出,等回去之后怕是如何也说不清了!”
“是!但若要不出来,也是罪名,却强过要出来。”阿木不哥苦笑道:“这件事上,咱们怎么做都已是吃亏,好在国师对几位王子倒是不偏不倚……可汗那里回头我再解释便是了。”
铁尔帖木问:“那咱们要还是不要?”
“自然要做做样子!难办的是如何让秦都尉肯来与咱们见面,只要来了,剩下的便好办了,咱们又不是真的让他们放人!不来,可就麻烦的很!”
“是!国师能来也是因为并不知道咱们在此受了冷遇,若是被那些人知道,必然开战!”
阿木不哥叹气道:“这一战若是赢了,咱们必定没好结果,若是输了……”
“真说输了,倒是不用想那么多了,战火一起,咱们安有命在?”
阿木不哥深吸一口气道:“咱们先将眼前的事应付过去,等国师到了,国师是聪明人,他会明白二王子用心良苦,一心只为北元!”
……
此时,二人坐在驿馆堂中,心中都十分忐忑,若是鸿胪寺的官员不能将秦都尉请来,下一步他们便只能硬着头皮去求见安国的皇帝,但他们知道,安国的皇帝根本不会见他们。
可,秦无病笑呵呵的来了,还带着一脸怒容的老和尚。
二人赶紧起身行礼。
铁尔贴布还没来得及转换一下脸上的表情,秦无病已经抱拳道:“多日不见,二位看着胖了不少,看来驿馆伙食不错!”
阿木不哥不得不礼貌性的回答:“住在驿馆犹如在家,确实照顾周到。”
秦无病大咧咧的坐到椅子山,开门见山的道:
“来的路上我想了想,你们吃好喝好的,按理说不该想起我来,既然想起我了,必然是遇到难办的事了,这两日要说有事,也只是城外又抓住了一个打探的细作,不是你们的人,那便是国师的人,如此说来,国师应是快到了吧?”
阿木不哥点头道:“不日便会到京。”
老和尚气哼哼的嘟囔道:“跟没说一样!”
铁尔贴布轻咳一声,仍旧沉着脸说:“既然之前我们派去的人你们都放了,这次的,也放了吧。”
老和尚登时便急了,要不是秦无病眼疾手快,老和尚便要窜到铁尔贴布面前给他一巴掌了。
“七叔莫急!”秦无病拉着老和尚劝道:“七叔要这么想,他们远离故土,寄人篱下,日子也不好过,在家的时候怕是也不太容易,咱们跟他们也算是老相识了,他们既然要开口,咱们多少也得给点面子!”
老和尚听罢更急了,秦无病忙用铁尔贴布和阿木不哥能听到的低声说:
“你看这位二王子,说是王子,实际上还得听人家国师的,若不是国师给他命令,他上哪知道咱们抓了谁?既然国师给了他差事,他若是没完成,你说,多难看!那人咱们留着也没用,送给他也是一份人情,怪可怜的。”
铁尔贴布脸都气变形了,阿木布哥也没好哪去,但他脑子还是清醒的,他在桌下使劲按住铁尔贴布,用他们自己的话安抚道:
“二王子一定要忍住,今日这事,他们必定会告诉国师,说他们本想放人,而你从中干预,到时咱们若是不认,必要说出个前因后果,总不能说这个姓秦的一直在刁难咱们吧?”
铁尔贴布此时肠子都悔青了,他真不该想着和谈,而是应该领兵去攻打边关,然后长驱直入打到京城,将这个姓秦的剁成肉酱!
第五百三十九章 查明白(二更)
秦无病扭头正好看到铁尔帖木凶狠的目光,吓了一跳,问:“何事让二王子如此恼怒?”
铁尔帖木紧咬着呀,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我迟早杀了你!”
秦无病哈哈大笑两声说:
“你先要好好活下去!好了,我还有事,人不能马上就放,他还要替你们国师多看看,看完了就放,也就这两天的事,肯定让他赶在国师到之前到驿馆,你们也好打听一下国师到哪了,对你们私下的评论是好还是不好?”
秦无病说完,拉着老和尚扭头就走了。
驿馆堂中的铁尔贴布和阿木不哥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秦无病会来,更没想到秦无病走的这么快!人……能放?
过了良久,阿木不哥突然开口说:“咱们刚到的时候,不该得罪他!”
……
回家的路上,老和尚没问任何因为所以,只看那二人的表情,老和尚便知道这次秦无病把那二人气得不轻!
气着了就行,没吃亏就行,眼下老和尚没工夫理外人那些事,他着急知道回到家后,秦无病与大长公主的谈话,能不能让他旁听。
按照家中惯例,秦无病只要与大长公主见了面,别人便都自动消失了,可今日,老和尚把自己紧紧贴在大长公主身侧的椅子上,一副谁来都拉不走的架势。
秦无病倒没轰老和尚走的意思,一是,一回来大长公主便报喜,说接到消息,陆太医说祖母无大碍,先吃几服药,再慢慢调理,理应能痊愈,秦无病自然心情极好,二是,他太了解老和尚了,即便现在将他轰走,转过头来一样缠着他问,反正都是李家那点事,听便听吧。
大长公主因为收到好消息,心情也很好,跟秦无病说完,只抿着嘴笑着看秦无病,笑着笑着,大长公主便不笑了。
“你还有别的事?”大长公主试探的问了一句。
秦无病犹豫的模样没能逃过大长公主的眼睛,也成功的将老和尚等急了。
“哎呀,怎地如此费劲!玉儿,我来问你来答!你可知道宫里那条密道的出口在哪里?”
大长公主一愣,她看了眼秦无病,又看了眼老和尚,这才点了点头。
“别光点头呀,在哪?”老和尚催促道。
“我查了半天没能查出徐嬷嬷如何出宫,便去跟皇上讲,皇上便想到了可能是走的密道,我是不知道有这个密道的,七叔知道?”
老和尚‘嗯’了一声。
“然后皇上便让武峰去查,我便跟了去,发现密道出口确实被人打开了,但是又被人从外面堵上了,从密道里是出不去的,武峰便先从里面将密道封了,皇上说等你查清案子,便将整条密道填实封死,至于密道出口确切在城外哪个位置,我暂时不知,但皇上肯定知道……”
“你与武峰再去密道时,可一样还要过机关?”秦无病打断大长公主问。
“当然!皇上教我的。”
“看一遍可能记住?”秦无病又问。
大长公主想了想摇了摇头说:“很难记住,我是照着皇上给我的图卷走的,图卷可没丢。”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嘟囔道:“设置密道时,为何机关始终不变?一旦被外人掌握了,岂不是谁都能出入皇宫?”
“当然不行!即便有人知道密道也没用,里面的机关除了在位的皇上,无人能解开,皇上想到徐嬷嬷走了密道,是因为想到何生,何生跟着先帝走过,但他没办法偷走图卷,即便他有临摹的本事也不行,这份图卷是被皇上亲自封存的,何生应是跟着先帝走过几次,默默记下了,也就是说徐嬷嬷出宫这事儿肯定跟太后有关,所以皇上去找太后狠狠的吵了一架,我从未见皇上这么生气过,太后吓得不轻……”
无错
大长公主说到这里像是觉出了哪不对,她紧张的看向秦无病问:“何生为何要陪先帝走了好几回?”
秦无病想了想说:“德全跟我说皇上登基后,走过一回,或许每一位新皇都要走一回。”
大长公主深吸一口气问:“有没有可能我母妃……就是走的这条密道?”
“有!”秦无病答得很干脆。
老和尚皱眉问道:“想离开没必要这么走吧?皇上都默许的事……”
“所以,这也说明母妃离开时,带了不少东西。”秦无病严肃的说:“而且,离开后住的并不远,先帝才有机会一次次出宫去见!何生才有机会记住如何通行。”
秦无病说完小心的看着大长公主的表情。
大长公主愣住了。
老和尚急道:“你是说玉儿的爹不仅放走了玉儿的娘,而且还赔上不少东西?然后玉儿的皇兄继位后没事就带着何生通过密道出城探望?”
秦无病哎呀了一声,没好气的问:“你要不要说的再详细一些?”
老和尚用手捂住嘴。
大长公主垂下头低声道:
“其实,何生出现之后,我就想到了,你总说何生说的不一定是真的,但我自己知道……这段时间总能想起小时候的事,皇兄对我极好……皇上让你查明这个案子,也算是顾及到我的体面,皇家的体面,不管何生的目的是什么,皇上说,只有不忌讳,查清楚了,才能一劳永逸,不然……”大长公主抬起头看向秦无病:“往后只有猜忌!我当时还不明白皇上为何要这么说,现在我明白了。”
秦无病鼓励的看了眼大长公主,说道:
“皇上就是圣明!何生想的便是皇家遇到这种事必定会遮遮掩掩,咱们只有查清楚了,何生挖的坑才没有用!”
老和尚也赶紧道:“就是!查明白了,咱们心里清楚了,这事儿就翻篇了!”
大长公主轻轻点头。
秦无病赶紧分析道:
“这事儿吧,我是这么想的,先解决两个问题,首先徐嬷嬷出宫不可能空着手,不论她拿着什么哪怕只是一封信或者装着衣物的包裹,但是徐嬷嬷身上什么都没有,身上的首饰也都检查过了,再正常不过,那么徐嬷嬷出宫是做什么呢?其次,徐嬷嬷走的是密道,从密道出口已打开这事来看,基本上就确定了,除非有人这个时候恰巧也用到了密道,这种可能性先不说,但出口必定有人接应,接应的人是谁?”
第五百四十章 武定侯呢?(一更)
秦无病顿了一下,又道:
“我问过德全,出去和进来,机关是不同的,徐嬷嬷办完事回不回宫?理应是回的,总要想办法跟太后复命,那便需要徐嬷嬷不仅知道如何出去,还需知道如何进来,除了在位的皇上,谁有这个本事?德全也仅仅是陪着皇上走了一个来回,没出去,想要知道来回包括进出的方法,这个人或许也只有何生!”
大长公主深吸一口气。
“何生一共走过几次密道,咱们已不得而知,但唯有他,有机会记下,来回机关如何过。”
老和尚一拍大腿气哼哼的道:“真不知道皇上他爹咋就这么信任这个阉人!”
“何生为何要将这个密道告诉太后?什么时候告诉的?告诉太后对他有何好处?”大长公主认真地问。
秦无病的心多少松了一些,他原本以为一听到关雪有可能跟这个案子有关,大长公主的情绪便会异常,还能问出这些问题来,可见大长公主确实不是一般娇弱的女子。
秦无病有了信心,说起话来底气也足了:“这些问题眼下我也不知道。”
眼见老和尚要急,秦无病赶紧解释道:
“我是从外向里推的,从刚才那两个问题便不难看出,徐嬷嬷出宫这事是有预谋的,也就是说出口有人等她,但她没想到等她的不止自己人,为何不止自己人?我是这么想的,会不会是因为出口……有连何生都不知道的人在看守?”
“母妃!”大长公主腾的一下站起身,激动中语音颤抖。
秦无病起身将大长公主按坐在椅子上后,语重心长的说道:“有一个事实,玉儿你必须从心里接受,母妃应该不在人世了。”
大长公主瞪大眼睛看着秦无病,眼泪扑簌簌淌了出来。
关雪必定是已经不在人世了,不管何生如何想用关雪做文章,只看先帝走后的安排便知。
秦无病温和的劝说道:
“母妃当年必定有她的苦衷,而这么多年,我相信她一定在默默的关注你,就像她现在或许就在某个地方看着你一样,她希望你好好的!”
“别说了!我都要哭了!”老和尚擦着眼角说:“若是守着出口的是关雪的人,那就说明关雪这些年一直就在城外,那能见到玉儿的机会可就多了!”
大长公主听罢眼泪更止不住的流。
秦无病无语的看着老和尚,连连叹气道:“我就知道这案子没办法推下去!人一旦激动,愤怒,惊恐之后,脑子就不好使了。”
老和尚眼一瞪道:“你又没事,你推你的!”
“我又不知道宫里曾经和现在的那些规矩,还不得靠你们俩给我引路?”秦无病说着朝老和尚频频眨眼。
老和尚心领神会,马上懊恼的道:“你说的也对,需要我和玉儿的时候,我俩偏就帮不上忙,要不你进宫直接问太后吧!”
“我还是那句话,太后是个没脑子的,知道了一未必知道二,再说,太后属于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连皇上都问不出什么来,我能问出什么?”
“你怎么知道皇上没问出来?”老和尚问。
“皇上若是问出来了,还用我在这绞尽脑汁的想?至少也能告诉我徐嬷嬷为何出宫对吧?而我也只需查出另一拨人是谁便可,可皇上没说,且发了那么大的脾气,不就是因为明知是太后,太后却装傻充愣,不认嘛!我能怎么办?还能用刑?顶多是推断出来之后,找太后印证真假,这我能做到。”
大长公主擦了擦眼泪,问:“你觉着田埂间的血迹,是太后这边的人与母妃那边的人动手之后留下的?”
秦无病赶紧回答道:“我先声明一点,眼下我什么都不确定,都是推测!之所以会想到有可能是母妃的人在守着出口……”
秦无病突然停下不说了,他愣在原地出神。
老和尚和大长公主互相看了一眼,谁都没敢吭声,生怕打断了秦无病的思路。
“有人能帮我印证那拨人是不是母妃的人!”秦无病的眼光瞬间灼灼有神。
大长公主想了一下马上接口道:“武定侯!”
秦无病坏笑着点头道:
“小样儿的吧!我就说那点子神芝麻烂谷子的事至不至于这么守口如瓶,原来是还有隐情!该说不说,武定侯这人能处!这嘴是真严实。”
老和尚已经等不及了,他催促道:“那还等什么,咱俩现在就去诈一诈他!最喜欢看你做这事了!”
秦无病不乐意的道:“我那是为了查案!推断出来结果验证是否正确的一种手段,只用在查案中……”
“知道你不会用在玉儿身上,你对我们都好着呢!”
“怎么你越解释我觉得我越说不清呢?”
大长公主抿着嘴笑了。
……
秦无病和老和尚急急赶到武定侯府,下人却说武定侯昨日便去远游了,不知何时归!
不仅老和尚急了,这次连秦无病都急了!
二人直接到了刑部,要求全力……寻找武定侯!
秦无病也知道这事他说了不算,便要进宫请旨,被老和尚拦着了,老和尚用他灵光一现的智慧提醒秦无病,这事儿,皇上更不好明着下旨。
秦无病即刻清醒了,咬着牙说:“那便动用玉儿手下所有人!”
老和尚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说:“我也是有几个得用的人的!”
秦无病问:“德病算一个?老实收着,别露出尾巴让皇上一刀斩了!”
……
二人再回到家中,天已经全黑了。
二人连饭都顾不上吃,跟大长公主商量如何将武定侯揪出来。
大长公主此时情绪平稳了很多,她提醒秦无病:
“武定侯既然躲了,那便是说明……母妃的人真的就在南城外,咱们查找武定侯之外,你也要顺着府衙已知线索,继续查找堵住徐嬷嬷一行人的那拨人才对。”
凤鸣已经是忍了半天,这时候终于找到机会,他忙说:“本来就是,你按照你的方法继续查案,找武定侯的事你帮不上忙!”
《剑来》
“谁说我帮不上忙?”秦无病朝凤鸣瞪眼道:“武定侯是昨日中午离开的武定侯府,到现在一天半过去了,你们准备去哪个方向找?”
“你知道?”凤鸣挺直腰杆问。
“原本不知道的,刚才经玉儿点拨之后马上便知道了!”
第五百四十一章 从哪查起?(二更)
老和尚哎呀了声,没好气的道:“都这时候了,你就别拍马屁了!”
大长公主咯咯的笑了起来。
“我没拍马屁!刚才玉儿说了让我通过府衙已知线索继续查下去,府衙已知的线索都有什么?有那些人的画像对吗?衙役这两日挨家挨户的问,那些人若是就在附近能不知道?知道以后呢?”
“先躲起来呗。”老和尚答。
“这跟武定侯在哪有何关系?”凤鸣问。
“你看,你的脑子能有用吗?还让我干我的,别耽误你!徐嬷嬷出宫这事,太后是预谋的,可城外那些人是不知道的,是不是意外?突然发现后处理起来是不是棘手?徐嬷嬷的尸首可干净的很!”
“能不能直接说跟武定侯有什么关系?”老和尚着急的问。
“推理推理,不一步步说,能叫推理?”秦无病也有点急了。
大长公主却冷静的道:“我有点明白了!”
“快说!”老和尚催促道。
“因为是突然发生的,武定侯知道消息后急了,他担心因为徐嬷嬷的死将藏了好多年的母妃的人暴露出来,所以,他去了那拨人待的地方。”
秦无病狠狠拍了一下凤鸣的肩膀,激动的说:“要不说咱们俩是两口子呢!”
“你的意思是说武定侯眼下跟那几个画像上的,藏在一起?”老和尚不可置信的问。
“这只是推断。”秦无病看向凤鸣说:“武定侯从边关进京后,再没去过哪里,他那性子,能去哪?这样,你们用你们的方法找你们的……”
凤鸣摇着脑袋出了房间。
老和尚忙问:“眼下你打算怎么做?”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说:
“我为何能想到阻拦徐嬷嬷的那拨人是母妃的人?原因有二,一是除了皇上基本没人知道那座密道,如果母妃当年确实是通过这条密道离开的,那么极可能与先帝商量好,就在城外安置,一是方便见到玉儿,二是,先帝也能放心……”
“你这话说得,既然皇上能知道密道,自然会安排人守着密道出口,拦截徐嬷嬷的人怎就不会是皇上安排的?”老和尚自己问完自己便回答了:“当我没问,要是皇上的人,也就不用你查了,不对,那要是先帝留下的人守着呢?也不对,这事儿没必要瞒着皇上。”
秦无病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如今基本可以确定是何生告诉了太后,太后不知脑子里哪根弦搭错了,突然让徐嬷嬷用了这个密道,既然何生能准确的说出近处密道的方法,那就是他自己走过很多次,先帝能频繁用密道的原因也只有一个,也就是说,通过两代帝王的举动推算出母妃就在南城外,这是第一个我认为拦截徐嬷嬷的人是母妃留下的人的原因。”
《重生之搏浪大时代》
秦无病顿了一下又道:
“第二个原因,从现场的血迹以及徐嬷嬷死后的样子看,这拨人并非想要杀谁,且徐嬷嬷极有可能并非被人杀死,而是吓死的……”
“啊?!”大长公主和老和尚异口同声。
“先听我说完!这拨人只是发现有人从密道出口出来,又是一个妇人,便上前拦截想问明原因,接应徐嬷嬷的人肯定是不想说,只想跑,双方打了起来,至于徐嬷嬷为何会被吓死,我现在还不知,但事情发生之后,那拨人将徐嬷嬷放在田埂上,堵住了密道的出口,也算是给皇家报了信儿……”
“那接应徐嬷嬷的人呢?”大长公主问。
秦无病耸了耸肩说:“有可能是跑了,不然,我感觉他们会按大小个排列在田埂上,不管活的还是死的,活着的绑上就是,我的意思是,会在事后这么处理的,眼下我只能想到母妃留下的人。”
“那他们为何不站出来?这是做了好事啊!”老和尚不解的问。
秦无病想了想说:“可能是因为当初母妃离开时与玉儿的父皇有过什么约定,即便是母妃不在了,她留下的人依旧在遵守。”
“那这案子还查不查?”老和尚看了眼大长公主又看向秦无病问。
秦无病也看了眼大长公主说:“总要知道太后让徐嬷嬷出宫做什么吧?”
“那这可费劲了,太后不开口,你是一点办法没有。”老和尚沮丧的说。
秦无病靠在椅子上长叹了一口气,说:“若想找到母妃留下的人,不难!”
大长公主立刻坐直了身子。
“可找到他们有何用呢?既然母妃想遵守承诺,咱们理应成全,等到了该让玉儿知道的时候,他们自然会站出来。”
大长公主垂下了头。
老和尚急道:“啥意思?左面不行,右面不行,还能朝哪走?不走了?”
秦无病挠了挠脑门说:
“我是这么想的,接应徐嬷嬷的人只有那拨人见过,不管这些人是死了还是跑了,现在咱们想办法让那拨人主动将这些信息告诉咱们,我觉得他们会帮忙,咱们先查这些人接应的人,查明白徐嬷嬷出宫的原因,后面的事就看皇上了。”
“说得轻巧,他们在哪你都不知道!如何让他们帮你?查出来?你刚刚自己还说不想如何如何,说到底还是先要将玉儿母妃留下的人找到……”
“不用!如果是他们,他们必定配合!”秦无病起身出门找凤鸣去了。
……
转日,老和尚跟着秦无病又去了府衙。
赵清晏赶紧将昨日的进展说了说,能人认出画像上那几个人的村民又多了几个,秦无病说:“今日让衙役们跟着凤鸣做事。”
赵清晏一愣,然后又狠狠点头,这样多好,让干啥干啥,做错了有人担着,做对了也有功劳!
赵清晏赶紧安排。
随后,秦无病便与老和尚坐在签押房里喝茶,聊着闲天,赵清晏几次请他们去后衙歇息,二人都不肯,只坐在签押房中等着,像是胸有成竹一般。
赵清晏也就不再多言,忙公务去了。
秦无病看着跟自己一样优哉游哉的老和尚,实在忍不住的问:“你倒是真的信我。”
“这不是废话吗?不信你信谁?诶,你说你将那名细作送到驿馆,等国师到了会如何?”
第五百四十二章 想不到!(一更)
秦无病想了想说:“但凡懂点事的大人,都会回家再收拾孩子,当着外人的面,多怒也得忍着。”
“我咋就没想明白,就这事能给那二王子带来啥麻烦?那国师也是的,离着八丈远呢,伸手就开始挖坑,人家再怎么说也是亲儿子……”
“国师不过是想看看二王子跟咱们是不是穿一条裤子的,他好提前想好应对的办法。”
“你说他们这么想和谈,难道就想不到咱们能猜到他们眼下日子不好过?”
“他们是在比,谁更不好过!”
“你这话有道理,诶,你说宋富进户部会不会被欺负?”
“谁敢欺负他咱俩晚上就去谁家作客!我倒是不担心他,我比较担心浩南哥此次西昌府之行!”
“多带些人,怕啥?”
“谢大人眼下手里没人。”
“你有人呀,凤队的花队的,还不是你说的算!”
“不是这样的人,浩南哥一人到了西昌府,如何能与那些狼狈为奸的官员斗?我能派人保住他性命,浩南哥理应也能找到真凶,可他如何找到证据才是关键!”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你能一路顺顺当当的,说白了还是因为我……和老九还有玉儿,没有我们……”
“我早是一堆白骨了!”
“那你说这该如何是好?”
秦无病不吭声了,他也在琢磨,如何是好呢?
……
两日后,陈浩南离京赶赴西昌府查案,身边除了凤队的人贴身保护之外,仵作宋江跟随外,还有三个人跟着,分别是德喜,德旺,德病!
……
秦无病想出这个主意,老和尚拍手叫好,襄王爷和大长公主自然全力支持,可也得皇上同意,太监那是能随便出京的?秦无病说他已有找到接应徐嬷嬷那几人的方法,皇上一高兴,便答应了。
接应徐嬷嬷的人确实很快找到了,准确讲是知道谁家的了!
正如秦无病推断的那样,当时接应徐嬷嬷的人被那拨人打伤后成功逃脱,不是那拨人不想追,而是徐嬷嬷那时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眼看便不行了,那拨人确实没想要谁都命,一忙乎徐嬷嬷,便耽搁了去追。
秦无病怎么知道的?
凤鸣带人跟着衙役挨个村子喊:“若是知道受伤逃离之人为何人,万望悄悄将线索放在案发之处,不查,不究!”
这句话一般人听不明白,只有明白的人明白。
转日清晨,守在案发田埂附近的人便找到了一封信。
信被直接送到秦无病家中,秦无病急急拆开看,看完之后深吸一口气。
按照他的推断,关雪留下的人已经在附近住了很多年,自然对周围很是熟悉,不论谁家的小谁,他们也会略知一二。
那接应之人想的是来接人,又不是来抢人,按理说不会是武功高强者,而关雪留下的人,就算年纪大些,应对突发事件时,上前的必定是身上有功夫的,可接应的人虽说受了伤,却还是跑了,可见接应的人功夫也不弱,只是输在了‘没想到’上。
而城外那些庄子大多都是王勋贵族家的,秦无病曾想过谁家有身手高强的护院,随从?
今日一看信件,信中说接应之人只有两人,他们发现之后六人前去围堵,那二人背部与手臂受伤,徐嬷嬷惊吓之后便没了气息,那二人虽是趁乱逃走,也可见武功高强,京城内能有这种手下的,除了大长公主外,便只有皇后娘家勤国公府了,而勤国公家的庄子便在南城外稍远一些的地方。
信中还说受伤之后的人不会去找人医治,因庄子里便有能医治他们的人,别的庄子恐怕没这么齐全,信中还强调,他们派出去的六人武功都不弱,即便是因为徐嬷嬷突然倒地,也不该让那二人逃脱,可见二人功夫了得。
秦无病呆傻的拿着信,一时间脑子里嗡嗡作响。
老和尚赶紧将信夺了过去,很快看完之后,也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后问道:“你,是有不认识的字?”
《剑来》
秦无病白了一样老和尚,颓然的坐到椅子上,问:“我现在跟皇上说回静海,你说皇上能恩准吗?”
“你不要玉儿了?”
“带着玉儿一起!”
“我呢?”
“也带着你!”
“我还有一名正妃,两名侧妃呢!”
“你老实的在京城待着吧!得空带着孩子去静海看我。”
老和尚怒道:“你怕啥?不就是皇后吗?太后你都不怕……”
“玉儿说过,太后跟皇后不合!”
“还真是,这俩人怎会搞到一起去?或许是那拨人误会了,我就不信京城那么多人,手底下找出一两个跟凤鸣一样的是难事?”
“你有吗?”秦无病抬头问。
“我没有那么厉害的。”
“还是的,连你都没有。”
“或许是那拨人太弱……”
“不论是玉儿的爹,还是玉儿他哥,都不会让关雪身边的人弱!玉儿身边什么配置,按理说关雪也应如此。”
老和尚哎呀了一声道:“照你这么说,六个凤鸣打两个凤鸣,两个凤鸣受伤跑了,六个凤鸣若是全力去追,理应能拦下才对……”
“是呀!或许那二人的功夫比那六人还强。”
“眼下……咋办?”
“叫上玉儿,去找九哥,怎么也得先听听九哥的意见再进宫。”
……
第五百四十三章 体谅(一更)
襄王爷依旧在吏部忙乎着,见秦无病他们急匆匆的来便知道事情不小,他赶紧命人腾出一间屋子,着人在外看守。
秦无病将信件交给襄王爷,襄王爷看罢面色倒未见有什么变化,他将信件交还给秦无病,然后说道:
“昨日皇上听了你的推断和安排,很是欣喜,今日再看到这封信怕是要恼怒喽。”
秦无病没想到襄王爷的态度这般轻松,他看了眼大长公主,大长公主耸了耸肩说:“我也不知道九哥为何不着急。”
襄王爷笑道:
“不是不着急,是这件事发现得早,与朝野上下不会造成什么影响……皇上会恼怒也是常理,皇后一直做得挺好,皇上也不许外戚干政,勤国公一家倒也安分,如今突然发生这种事……但等皇上冷静下来,便会想明白,这未必是坏事。”
老和尚问秦无病:“你听明白了吗?”
秦无病摇头,然后问道:“既然不是大事,那是不是就不用查下去了?”
襄王爷哼了一声说:“你想的美!这种事,太后不开口,皇后只会咬死了不知情,最后不一样还是你查?你觉得皇上会由得这事不了了之?”
“既是如此,那便有劳九哥进宫,将信件交与皇上,先让皇上问问皇后,万一皇后贤良,大义灭亲,说出了徐嬷嬷出宫的原因,岂不是皆大欢喜?至少皇上那点秘密没被外人知晓,自己家中的事,关起门来自己解决呗。”
秦无病说着将手中的信重新交到襄王爷手中。
襄王爷倒是没拒绝,他拿着信想了想说:
“你昨日也所说了,玉儿母妃留下的人只是在守护出口,没有恶意,且他们不想打破关雪曾经的承诺,所以你不方便继续查找他们,皇上也依了你,如今反过来要查皇后……”
“九哥别误会!我之所以不查母妃留下的人,一方面是不想有违母妃的意愿,一方面也是因为查也没有用,这封信便是他们知道的所有,我即便找到他们,他们也不会知道徐嬷嬷出宫做什么,徐嬷嬷当场就死了,那几个接应的人跑了,他们怎会知晓原因?问谁?”
襄王爷点点头说:“也对!那好,我便替你走这一遭!但愿皇后能识大体!”
……
老和尚想跟着襄王爷进宫,被秦无病拦下了。
回家的路上,秦无病给老和尚讲好奇害死猫的故事,老和尚听睡着了,大长公主却听得很认真。
回到家中,大长公主找了个机会,偷偷跟秦无病说:“咱俩去乐县看祖母吧!”
“怎么?祖母病情加重了?”秦无病大惊。
“没有!我是觉得你说的对,有些事知道太多了不好,皇上不可能轻易废后,真说皇后能自己说清楚自然没什么,若是她不肯,或者她真的不知情,还不是要你去查?这事儿如何查?勤国公府不可能配合你,到时事情没查明白,人还得罪了!”
秦无病有股冲动想将大长公主搂入怀中,他呵呵一笑,忍住了这股冲动,但还是感慨道:
“我家玉儿终于知道跟我拴在一根绳子上了!”
大长公主白了秦无病一眼说:“这事儿虽没有查清,但想想也知道跟皇子继位脱不了干系,这种事查明白了怎会不得罪人?谁知道将来皇上让谁继位?”
秦无病打趣道:“这么重要的事,皇上不得跟你商量?”
“皇上才登基几年?现在就开始谋划继位的事?皇后也太拎不清了!再说,她生了两个,嫔妃们再怎么生,还能越过她去?这跟皇兄那时不同,皇兄没立皇后,皇子们都不占个嫡字,自然是立贤……”
大长公主像是没听到秦无病说的话,自己叨叨了一通,最后才想起来正事:“你说,皇后要是不说,皇上真让你查,可如何是好?”
秦无病一直笑呵呵的听着,此时正色道:
“于公于私,皇上没辙了,将差事交给我,我都要尽力去查!但你说的也对,得罪谁都不怕,得罪了储君确实有点得不偿失,可话又说回来,立储这事还早着呢,皇子们也都小,真说得罪也是得罪勤国公,我掂量了一下,有品级的官员,只要犯了错,皇上想让我查,眼下没谁我不敢查,而这些皇亲国戚,勋贵望族……武定侯不算,真说谁犯了错,我是否敢查?敢!”
秦无病挺直腰身继续说道:
“这次查的是皇上的老丈人跟亲妈,查明之后我是不是彻底变成皇上的孤臣了?如此一来,来日不管谁再犯桉,只要报上我的名号,准保让他尿裤!我可就是铁面驸马了,刑讼这一块儿也算是有了旗帜,不说别的,就问谁还敢拍着胸口说‘谁来我也不怕!’铁面驸马来,我看他怕不怕!这可是流芳百世的名声,将来咱们的孩子脸上也有光。”
大长公主扑哧一笑问道:“你就不怕皇上卸磨杀驴,等你查明之后,找个借口收拾你?”
“以后会不会我不知道,但现在不会!皇上一心想当明君,身边没几个能拿得出手的如何镇得住那些老蛀虫?之前九哥,现在有我,我认为在不久的将来还会有别人,比如谢羽,宋富,顾清河这样的,也只有这样,朝廷上的歪风才能多少吹正一些,这个道理皇上心里明白着呢!”
“那,若是皇后实话实说了呢?你可没机会流芳百世了。”大长公主笑道。
秦无病反倒叹了口气说:
“我说的好听,心里却盼着皇后能识大体顾大局,万莫以为无人能奈何的了国丈,孤臣是那么好当的?都是自家亲戚,逢年过节的也要相见,何苦呢是不是?其乐融融不好吗?”
……
显然,皇后一家不是这么想的。
转日,皇后染疾,由贵妃代为治理后宫的消息跟宣秦无病进宫的太监一块儿到了秦家。
进宫的路上,秦无病都快将头皮抓破了,豪言壮语谁都会说,美好的结局谁都愿意想,可烦人的过程谁来经历?
第五百四十四章 添堵(二更)
老和尚同情的看着焦虑的秦无病,懂事的没有多言。
查勤国公,如何查?敲门进府能做到,进去之后呢?用对付陈氏父子那一套?说我已命人将庄子包围了……等等废话一点用没有,别说人不一定还在庄子里,即便是在,秦无病要如何确认这人便是接应之人?
果然,皇上愤怒的给秦无病下达了指令,三日内查清徐嬷嬷出宫缘由!
秦无病可怜巴巴的坐在专属绣墩上,垂着头听着皇上发泄着心中的愤满,秦无病知道这次入宫不是为了领差事,而是为了当垃圾桶。
皇上抱怨够了,一挥手说:“不耽误你查桉,去忙吧!”
秦无病叹了一口气,说:“我想去陪太后说说话。”
皇上愣了一下,随后说了一声“好!”
德全带着秦无病先出了东暖阁,老和尚没马上跟着,他见秦无病出了养心殿,这才跟皇上极严肃的说道:
“刚才我一直没吭声,不是因为见皇上正在恼怒不敢吭声,是因为无病说,皇上不容易!皇上还能跟谁发发这些牢骚?无病说只能跟他,跟老九和玉儿,还有一些跟谁都不能说!我是不明白,但我相信他说的都是对的,我没别的想法,只盼着你这个皇上做的没那么难,将来……对无病好点!这都是些什么事?也就是他傻了吧唧真的为了皇上豁出命去查,真说落下什么好了?除了将京中的人得罪干净,再无其他!你说他图什么?都说他精明,我却觉得他傻的要命!”
老和尚说完,没等皇上说什么,快速走出东暖阁,很快追上了秦无病。
“你见她有啥用?”老和尚刚追上来便问。
“没啥用,只是想跟她说说话。”秦无病提不起精神,垂着头,看着脚下的路。
“有那功夫还不如回家睡觉,那老太婆必定嘴严的很。”
秦无病抬头看了看老和尚,又看了看周围,当做德全是的透明的一般,低声道:
“我只是心情不好,想让她心情也差一些。”
老和尚哈哈一笑,说:“这事我帮你!”
……
秦无病确实想不明白,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的妈!虽说记忆中有个朝代的老四继位后,太后也不太配合儿子,心心念念的还是自己的小儿子,但是,也没像这位太后一般,打小祸祸儿子到大!
要说,太后也算一个奇女子!一生在后宫中不停歇的忙乎,或许她在进宫的时候便已经胸怀壮志,谁让皇后的位置一直空着呢!却只凭一个蠢字竟是次次化险为夷,没人觉得她能如何,她却总能再折腾出风浪来。
德全带着秦无病和老和尚毫无阻碍的进了仁寿宫,同样毫无阻碍的,秦无病坐在了一脸惊讶的太后面前,开口就说:
“你这么不待见你儿媳妇,却要与她联手,可见在你心中,皇上不是亲人更似仇人,你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一点,三番两次的提醒,提醒谁呢?提醒皇上!你就这么想下去陪先帝?先帝怕是不想见到你,我个人认为先帝对你的厌弃绝对超过了皇上,不然不会动了杀你的念头和将你送入冷宫的念头。”
太后的嘴根本就没有合上。
“所以说,不论生死你日子都不会好过!你这次算是彻底将皇上惹急了,照规矩说,我怎么可以随便进入太后的寝宫?可是你看,我想来便来,想说什么便能说什么,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
秦无病说着,拿起太后面前的茶杯直接扔到了地上,瓷片碎裂一地,太后吓得浑身一哆嗦。
“你这样的人我倒是见过,没什么本事,胆子又小,偏生了一颗歪心,贼眉鼠眼的觉着自己聪明总想投机取巧,殊不知你做的事在别人眼中都是个笑话!为何是笑话?损人不利己!你自己细想想,你做的所有事,哪有一件最终自己得利的?不过是增添了身边人对你的厌恶罢了,你想要尊贵?哼,在这高墙之内谁会给你?”
秦无病说罢站起身,不屑的道:“关雪不愿意待在红墙内,她的夫君便能送她出宫,先帝更是多加照拂,你呢?谁愿意多看你一眼?”
这句话像是戳到了太后的心窝,只见她再无平日的端庄,整张脸瞬时扭曲狰狞,她上半身差不多趴在桌上,咆孝道:“那又如何?她还不是死了?可我活着!那些本该属于我的早晚也得回到我身边!我才是赢到最后的……”
“可她这辈子过的比你舒坦,她想做什么尽力去做了,你也想做什么便做了,结果呢?”秦无病澹澹的笑着:“关雪活着的每一天都是人该过的日子,可你不是!”
秦无病说完毫无预兆的转头就走,老和尚和德全反应过来赶紧追了出去。
太后被秦无病临走这句话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她浑身颤栗着,抖着手自己轻抚着胸口,殿内的宫女太监无一人上前。
……
“我还没开始呢,你怎么就结束了呢?”老和尚不乐意的抱怨。
“差不多得了,真气死了算谁的?”秦无病沉着一张脸,目光阴霾。
老和尚看了眼秦无病,又看了眼德全,这样的秦无病老和尚还是头一次见。
“去养心殿,我要见皇上!”秦无病表情异常严肃,德全赶紧带路。
皇上没想到秦无病去而复返,见秦无病表情严肃的进来,皇上便知秦无病在太后那知道了些什么。
皇上屏退了所有人还没开口问,秦无病先说道:“太后知道关雪当年假死出宫,太后知道关雪已死,太后知道关雪手中有不少东西!”
《剑来》
皇上挑了挑眉问:“他们奔着关雪的遗物去的?”
“皇后要那些东西作何用?这么做对太后有何好处?这些事不能在宫里完成,非要动用密道吗?关雪有遗物为何不留给玉儿?何生既然知道为何迟迟没有动手?”
秦无病一口气说了一堆问题,皇上深吸一口气说:“你将这些问题想出答桉,再来与朕说!”
第五百四十五章 速速成亲(一更)
秦无病没有走的意思,他继续说道:
“皇上知道我没有办法查勤国公,即便是硬着头皮查了,也找不到半分线索,人他们未必会留,东西他们还没有拿到,勤国公也不会傻到自己认下,所以这个桉子查不明!”
皇上有些恼了:“你什么意思?听之任之?”
老和尚见气氛有些不对,马上说:“要我说,这事只要弄清楚徐嬷嬷出宫的原因,以后防着点就是了,谁也没啥损失不是?再说了,就算查明了,皇上还能废后不成?”
皇上不好冲着睿亲王发脾气,便转头看向秦无病厉声问道:“你不是很厉害吗?只见蛛丝马迹便可揭开真相!眼下你跑朕这里问了一堆问题是想让朕帮你一一解答吗?”
秦无病赶紧解释道:
“皇上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这次无法确认究竟是谁动了歪念头,目的是什么?我不是想给皇上出题,那些问题都是问我自己的,我只是想提醒皇上,朝廷上操心的事不少,但后院也不能放松。”
皇上两眼一瞪,刚要发飙,秦无病又道:
“刚才那些问题,我现在能回答上来几个,何生自打关雪死后便一直惦记着那么些东西,可惜他没机会,一是先帝和皇上的爷爷必定安排了极厉害的高手在关雪身边,二是先帝只要在世,他便不敢!万一事败将他露出来,他知道关雪是先帝的逆鳞……”
秦无病说到这看了眼皇上,皇上正沉着脸听着。
“所以何生只能等着,他知道去关雪住处的路线,知道关雪那里大概都有什么,知道关雪住处的布防……”
“他把这些都给了太后?啥时候给的?为啥要给太后?”老和尚忍不住问。
秦无病看着皇上,欲言又止。
“有屁就放!”皇上没好气的说。
秦无病深吸一口气:“速速让我与玉儿完婚!”
皇上愣住了,老和尚急了:“哪跟哪?你说着说着便跑偏了!我的日子还没定下来呢,你着的什么急?反正你不能在我前面!”
皇上看着秦无病,秦无病严肃的望着皇上,两人都没理老和尚。
只见皇上深吸一口气,语气缓和道:“你想的也对!我这便命人准备,先昭告天下,将日子定了,一应流程能简则简……”
“我会让玉儿派人守好,一旦有人不择手段……最好能震慑住他们,莫要动手,不然,抓到之后太难看了!”
皇上像是没听到这些,而是看向秦无病问:“他们想要什么?”
秦无病摇头说:
“何生想要,勤国公也想要,太后想不想要?可她却知道勤国公想要,便自作聪明的做了交易,皇后之前倒是有机会接近太后,但那时的太后还不想跟他们为伍,等完全被皇上禁足后,太后便只能靠徐嬷嬷一人与外面联系……”
老和尚听了个云里雾里,忍不住着急的问:“能不能说些我能听明白的?”
秦无病拍了拍老和尚说:“回去我跟你细说。”又看向皇上道:“我先回去,这事只要是咱们想的那样,到时看了东西,或许便明白原因了,现在是如何也推断不出来的。”
皇上点点头,又挥了挥手,秦无病和老和尚退了出去。
……
直到走到宫门口,秦无病都还是人模人样,等出了宫门,秦无病一蹦三尺高:“我要娶媳妇儿喽!”
老和尚赶紧抓住秦无病的胳膊,急急的问:“为啥?”
秦无病兴奋的拉着老和尚上了马车,这才神秘的低声道:“你觉得关雪有好东西会不留给玉儿?”
“确实!”
“关雪哪一年去世的咱们现在不知道,但皇上的爹和爷爷可都对她不错,她手里的好东西少不了,可她就玉儿这么一个闺女,有好东西能不留给玉儿?可为啥一直没给?”
“因为玉儿尚未成亲?!”老和尚瞪着眼问。
秦无病满意的点点头说:
“只要能见到关雪留下的东西,便能知道勤国公为何想要弄到手,总比咱们坐这瞎想强,再说,不管会不会有东西留给玉儿,反正我是要谢谢何生,不管结果如何,皇上都会着急我和玉儿的婚事!”
老和尚琢磨了一下,点头道:
“还真是!皇上登基快三年了,关雪这事盖的好好的,一直没动静,你到了京城,眼瞅着便要与玉儿完婚了,他们着急了!太后身边眼下可是一个可用的人都没有,愣是敢冒险,可见他们知道哪些东西将来会给玉儿!”
秦无病叹了口气道:
“关雪若是如此安排,可见对玉儿是何等关爱!她是怕玉儿亲事没说定之前,她若是将东西交给玉儿,会引来心怀不正之人的惦记,不知道是为了娶玉儿,还是为了那些东西……”
“你这话说的,玉儿即便没有她母妃留下的遗物,那也是多少勋贵人家惦记的,连北元都惦记!”
“七叔说的是!所以,我更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让关雪防着,让那么多人惦记着。”
“我咋觉得你一口一个关雪的,不大尊敬!”
“确实!没事,很快我便可以正大光明的喊母妃了!”秦无病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若是玉儿跟你的婚事皇上昭告天下了,那拨人还没动静,非要等到你大婚之后,这段时间可短不了,即便皇上说能简则简,也得一步步来,要是这样咋办?夜长梦多,有的人会不会趁这功夫将关雪留下的东西想办法偷走?”
《仙木奇缘》
秦无病收敛笑容认真的说:
“现在我不知道徐嬷嬷带出宫的东西有没有被接应的人拿走,徐嬷嬷很可能带出去的是图纸和一些太后亲口说的话,也就是说,我不知道勤国公他们那些人现在知不知道关雪留下的人和东西在哪,或许他们还想等着我查呢,如今看来我那日让凤队的人在村子里大喊,一不小心或许会将关雪留下的人暴露出来,也不一定……”
秦无病自问自答:
“关雪留下的人可都是上两任皇帝精挑细选的,即便我有纰漏,他们也会小心的补漏……公主成亲都是什么章程?”
第五百四十六章 领证了?(二更)
秦无病突然话题一转,老和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说:
“与百姓家娶亲嫁女差不多,采纳,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也就这些,不同的是,百姓家自己人忙乎这些,公主嘛,少不得内务府,宗人府,礼部,吏部,钦天监跟着一块儿忙乎,要不咱俩着急,皇上不急呢,这事得照着旧例慢慢来。”
秦无病听着头疼,他问:“你的婚事进行到哪一步了?”
老和尚得意的说:“我让他们把前面的步骤放一起都做了,直接跳到了请期!”
“就是选日子?”
“嗯。”
“然后呢?”
“卡这了!”
“那我有没有可能直接跳到请期这一步?”
“你没可能,我是娶,你是尚,能一样吗?再说,聘礼你们家准备好了吗?”
秦无病听到这个问题顿时情绪不佳了,聘礼的事秦守望跟他说过,皇上的意思就是走走形式,但秦守望想好好准备一下,尤其这次祖母和母亲进京,带了不少压箱底的宝贝,也是为了下聘的时候好看,可如今祖母病在乐县,父亲兄长也都过去了,祖母虽说已见好转,那也不能立刻启程,总要将养一段时日,真说那些人非要等到礼成之后才肯将东西拿出来,还真是不好办!
老和尚见秦无病唉声叹气的,赶紧又泼了一盆凉水:“若是关雪日子过得也紧绷,根本就没有你想的那些东西,这桉子你可如何查下去?!”
秦无病没有吭声。
……
俩人回到家中才知大长公主进宫了,想来也是为了婚事。
此时的秦无病脑子有点乱,主意是他想出来的,可真说执行起来,他才知道自己把事情想简单了,他正准备一个人静静,好好想一想,襄王爷派二龙来了,跟着来的还有礼部的人。
二龙难得春风满面,他此行目的是让秦无病知道一下婚事的流程,襄王爷担心秦无病只知道咧着嘴笑,忘了做正事。
《青葫剑仙》
礼部跟来的官员,将每一步的流程说的十分的详尽,比如昭告天下的形式便是指婚,宗人府的官员会带着驸马进宫跪拜接旨,而后驸马家择吉日向皇家行纳征。
纳征次日,皇上会在宫中设宴,款待驸马及其男性族人……公主下嫁前一日,内务府官员率銮仪校抬送公主嫁妆至驸马府,驸马要率族人于宫门外行三跪九叩礼迎接……
秦无病静静的听着,礼部官员说了有一会儿了,可还是没说到成亲那日!
秦无病觉得头大,二龙也笑累了,干脆悄悄熘到门口,与凤鸣小声滴咕起来。
礼部官员倒是个有眼色的,眼见秦无病的面色开始发白,他便停住了,且宽慰道:“秦都尉莫紧张,眼下需要秦都尉做的便是明日进宫听宣,将表文呈上即可,表文不用秦都尉书写,自有人代劳,明日秦都尉带着进宫便是。”
秦无病长长舒了一口气,心中只盼着明日之后,关雪留下的那些人能有点动静!
送走了礼部官员和二龙,老和尚关切的说:
“你也别着急,真说皇上着急走到成亲那一步,前面那些流程你也不用担心,你家人是没在,我们在呀!林淮站时间长了怕是不行,跪着没事,郭义请一天假,再叫上宋富,你浩南哥走了,不是还有谢羽,再加上凤鸣,二龙,福尔摩斯……我带着这帮人跪在你身后,那也一样黑压压一片!”
秦无病脸上的肉抖了抖问:“要不要把九哥也拽上?要是还有地方把皇上也安排上?”
老和尚认真的说:“那可不行!皇上宫里宫外的忙乎不过来……”
“你还真当真了?”秦无病吼道。
老和尚哈哈一笑道:“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不是怕你着急嘛!再说,别人去不去我不管,我得去陪你跪着!”
“你刚才没听清楚吗?人家说的是族人!”
“我管他什么人!老子乐意!”
秦无病摇头道:“到时自然有人能管你!我就是想不通,你说皇上早干什么去了?真说我进京后就开始张罗,也不止于此!”
“你刚进京的时候跟现在有何区别?那不得等你父兄到了,拿着你的生辰八字才能商量婚事?不过你父兄到了之后确实应该张罗起来,但是那时候不是事情多嘛,哎幼,不对,你的婚事眼看就要定了,我的还卡在那呢!”
老和尚突然怒了,口中都囔着什么起身便走了。
……
转日,很早便有宗人府的官员到秦家,秦无病极力配合着,只盼着今日的一切快点过去。
秦无病绷着全身的神经,以为会面对一个宏大的场面,结果只是被带到勤政殿外,跪在阶下,先是将表文奉上,然后听着上面有人宣旨,大概意思就是:今以大长公主择配轻车都尉秦无病。
整个过程除了德全,也只有礼部的官员参与,过程并不繁琐,以至于秦无病起身后还在等后面的流程,德全说:“秦都尉可以回去了。”
秦无病忙问:“不是说还有宴请吗?”
德全笑道:“那要等纳征之后,今日只是将婚事定下来了。”
秦无病松了一口气,突然又想到什么,低声问德全:“就这么两个人在场,什么时候才能宣扬的天下皆知?”
“秦都尉莫担心,别的地方确实需要些时日,但京城,今日太阳落山前,便会满城皆知。”
……
秦无病忐忑的回到家,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他心里想着今日这一步算不算是到民政部登记领证了?后面不过是准备婚礼罢了,想到这一点,秦无病心里顿时乐开了花,受保护了!这谁还敢有非分之想?!
秦无病坐不住了,他想去趟驿馆,亲自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老帖,好让老帖难受一下子!
他把想法告诉了老和尚,老和尚嗤之以鼻,觉得这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
秦无病问:“你何时长大的?之前你做的那些事哪件不幼稚?”
老和尚只是冷哼一声,也不言语。
这时小福跑进来说:“刑部郭大人来恭贺七少爷了。”
秦无病赶紧起身,乐呵呵的去了书房。
第五百四十七章 恭贺!
从郭正来了之后,秦家便没再消停,永诚侯,林之栋,赵清晏,徐延益,孙吉父子……相熟的不熟的,纷纷来家中道贺,老和尚跟着见了几人之后便不耐了,索性去陪林淮了。
秦无病借口因家中长辈不在,不方便宴请,来人也是坐一坐便起身离开了,带了礼品来的,除了相熟的几人秦无病收下,剩下的都被重新塞回车内跟着来人回去了。
宋富和谢羽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暗了,秦无病蹦着高的进了书房。
宋富见到秦无病先是抱拳说了句“恭喜!”随即便笑呵呵的说:“我是来蹭饭的!这些时日都没吃好,眼瞅着瘦了一圈。”
谢羽指了指宋富说:“我是刚忙完公事,听到今日的喜讯,想着要恭喜你,顺便透口气便来了,正好在门口碰到他。”
宋富又笑道:“看得出来,秦都尉是美到心坎上了。”
谢羽点头道:“确实值得高兴,这一路走来,都不容易。”
秦无病已是笑得脸上有点僵硬,他搓了搓脸说:“你俩就留下来陪我喝两口。
宋富说:“你不留,我也会硬留!”
谢羽难得的笑了笑说:“顾清河不日便会到京述职。”
秦无病大喜:“他也被调回京里了?”
谢羽摇头道:“他被调去西南做总督了,回京只是述职,然后便要离京赴任。”
秦无病愣了一下,随即又点点头,表情有些落寞。
谢羽劝道:“你成亲之时他虽不能在旁,但进京述职时,你们可好好聚聚。”
秦无病摇头:“我不是遗憾我成亲时他不在,我是担心他的身体!顾清河曾在西南任过县令,最是清楚弊端在何处,他上任后必定会废寝忘食!西南省这些年被折腾成什么样了?哪是短时间便能治理明白的!”
宋富笑呵呵的说:
“你小小年纪,忧虑的事太多!他任过西南省的县令,我还任过府尹呢,瞧我这一身肥肉,可说是不离不弃,无需担心!一省之督岂能事事亲为?识人用人才是第一要务!殚精竭虑自是免不了,倒也省去了整日奔波……”
“你还是不了解他,他才不会老老实实的坐在总督府里安排差事,你看着吧,顾清河用不了多久,便会将西南各地走一个遍!”秦无病笃定的说。
“那也无妨,我在西宁那么多年,有些心得记录下来,已命人转给顾清河,这么说吧,我为府尹之时,往上不好说,往下,尤其是穷困的县城,官员都还可以,为何呢?但凡有点家底的,也不会去那些地方任职,大多是些寒门子弟,考中之后无人可托,便只能去那里受罪,再有便是被贬官员,相比其他省,西南的官员大多没有什么依仗,顾清河可省去不少麻烦。”
秦无病听完觉得倒是又些道理。
谢羽又说:“皇上打算让顾清河治理西南省五年,整出点模样来,便会再调去辽东……”
“皇上怎么能可着一个人祸祸?!”秦无病有些恼了:“这两个省没一处让人省心,顾清河又是个认死理儿的,就算活着离开西南,最终也会把命留在辽东!”
谢羽又笑了笑,问道:“你为何总觉着顾清河弱不禁风?”
秦无病脑中闪现出顾清河卷着裤腿,一身泥泞的样子。
谢羽又道:
“顾清河日晒雨淋的,显得老一些罢了,自会有人将他日常生活照顾好,劳心少不了,却不至于像你所说那般,十年!只需十年时间,等顾清河再回京,首辅之位非他莫属!”
宋富说:“你只看到了顾清河的辛劳,没看到皇上的信任!”
秦无病深吸一口气,他这才想到,不知多少人想要这么辛劳,想得到皇上如此信任,他竟然还在为顾清河叫屈。
“如今,没被官场上的贪腐之风浸染过的,不多。”谢羽端起茶喝了一口。
秦无病点头,问:“巡查院短时间内怕是难找齐人手吧?”
谢羽冷哼一声:
“还没如何,想要往巡查院里安排人的官员便跃跃欲试,皇上言明,巡查院不受三司辖制,直接听命与皇上,那些人怎会不急?如今我找的人都是个地方上的能吏,需要时间才能到京,皇上给的期限也是年前准备妥当。”
秦无病叹了口气,嘟囔道:“但愿这些人能扛住京城内各种诱惑。”
谢羽听到了,不以为然:“扛不住便杀!”
几人正说着,酒菜已备好,小尔说老和尚带着郭义和林淮,三个人等的望眼欲穿的。
秦无病正要带着二人离开书房,小福又跑来了,进了书房双目放光的道:“武定侯来恭贺七少爷了!”
秦无病‘嗯?’了一声,神色间顿时神采奕奕起来,官场上那些事让他听起来郁闷,武定侯来的好啊!消失了两日,今日皇上指婚后,他便出现了,这说明什么?秦无病想想心里便乐开了花。
他赶紧让小尔带着宋富和谢羽去找老和尚,还嘱咐先吃,别等他,他不知道几时才能完事,然后精神饱满的等在书房,没有到前院相迎。
……
武定侯的面色有些憔悴,但也算是沉稳,不见慌乱。
凤鸣说凤队的人早便在城外发现了武定侯,只是没有上前,而是远远的跟着,直到见武定侯到了秦家,凤队的人才该干啥干啥去了。
秦无病笑嘻嘻的坐在上首位,开玩笑的对武定侯说道:“如今我坐在这个位置上也不算不敬武定侯了吧?”
武定侯沉着脸没有吭声。
“不是说来恭喜我的吗?那些吉祥话还用我找人教你?”秦无病戏谑的问。
武定侯深吸一口气道:“关雪若是知道皇上将大长公主交到你手中……应该瞑目了。”
秦无病立刻收敛笑容,深吸一口气,起身朝武定侯抱拳道:
“能得武定侯这句话,秦无病感激不尽!无病此生定不会负了大长公主!”
武定侯坐到下首,静了片刻,突然叹了口气问:“我不仅对先帝有承诺,对关雪也有!你若是我,又当如何?”
第五百四十八章 陈年旧事(一)
秦无病坐回椅子上认真的说:“之前对武定侯多有冒犯,还望武定侯莫记前嫌!上一辈的恩怨,我们做小辈儿的不好评论,只是,当我意识到这一点后,便尽量不去碰……”
“可你还是算到大长公主成婚的意义!”
秦无病呵呵笑了笑,问:“这还要多谢武定侯未曾将对我的个人恩怨带到大长公主的婚事中,若是武定侯与母妃留下的人说些我的不是,恐怕不是现在的局面。”
武定侯摆了摆手说:“我的意见并不重要,他们会自己查!”
“哦?若是……查完不太好呢?”
“杀!不然,你以为大长公主能轮得到你?”武定侯白了一眼秦无病。
秦无病皱眉问:“没听说谁家公子因为玉儿殒命啊?”
“他们知难而退自然能保住命,大长公主并非普通闺中女子,她有自己的见解,关雪留下的人只需将查出来的劣迹展现出来即可。”
秦无病忙问:“可有查出来我的劣迹?”
“你小小年纪时便想着自尽,这一点,他们一直没想明白,其余还好,只是过于奸猾,好在都用在正道上,便也不算是劣迹。”
秦无病认真的问:“今日与大长公主也算是领证了,不是,也算是昭告天下了,我二人的婚事再无阻力,即便有我也会一脚踢开,母妃留下的东西……何时能交给大长公主?”
武定侯怔怔的看着秦无病出神。
秦无病马上说:“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不知道母妃留下了什么,我只是想尽快将徐嬷嬷出宫一事弄明白!”
武定侯收回目光,哼了一声道:“还能为何事出宫?不过是那些黄白之物罢了。”
“不对呀,若只是金银,皇后,勤国公跟着掺合什么呢?”
“你不查一下勤国公世子都做了什么?他们眼下最缺什么?”
秦无病皱眉想了想,说:“还是不对!太后与皇后婆媳二人向来不对付,皇后娘家有什么需求,也不该求到太后那里去,更何况太后也不可能让别人知道她知道些什么。”
武定侯垂着头,说:“何生为何要将这事告诉太后?还不是觉着太后好骗,太后不是个能沉得住气的,先帝说过,若不是为了皇上的体面,应该让太后先走。”
“你这话说得我不大理解,史书上写着多少帝王为了让幼子……哦,那是幼子,先帝动了杀念时,皇上已经成人了……”
“你还读过史书?”武定侯一副惊讶的表情。
秦无病清了清嗓子说:“你管我!听书听来的行吗?说正事!何生那么狡猾,将此事告诉太后,一方面觉着以一己之力弄不到遗物,太后好湖弄,利用起来不用费太多脑子,另一方面他若是过不去这个坎,有太后在,必定搅得皇上没好日子过,他也算是报了仇。”
武定侯没有说话。
秦无病盯着武定侯看了一会儿,突然一拍大腿道:“哎呀,我把你忘了!这世上活着的人,再无人能有你了解何生了。”
武定侯摇头道:“我不了解他,甚至都没见过几次面,先帝信任他,也信任我,怎会让我二人有过多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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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见先帝的时候,何生不伺候在旁?”
“回京后,先帝想要见我都是悄悄来我府上,或者召我进宫,单独说话。”
“母妃……何时病故?”秦无病小心的问。
武定侯叹了一口气,想了一会儿才说:
“先帝一开始并未想亲征,是关雪知道了非要去边关领兵,先帝自然会劝她莫冲动,劝着劝着便有了御驾亲征的想法……先帝说,他是命人看管住关雪才领兵出征的。”
武定侯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先帝出征时被困,朝廷上下乱作一团,关雪也知道了,便开始不吃不喝,不论谁跟她说先帝已经找到了,她都不信,眼看人就要不行了,当时留下照顾关雪的人便强行灌些米汤……”
秦无病轻声说:“等先帝回来了,母妃已是奄奄一息。”
武定侯点头道:“那时我也到京了,先帝自然着急,可除了找最好的大夫医治外,也没别的办法,先帝有太多政事要理,便命我多去陪陪关雪……关雪本就有旧疾,这次虽说命留住了,却再没下过床,没两年便过世了。”
书房内安静了一会儿。
“你知道密道?”秦无病突然问道。
“知道,但从未走过,每次先帝去看关雪都是何生陪着,只不过不允许何生进关雪的屋子,何生也只能等在院中。”
“你可以进吗?”
“当然,不然如何陪她说话?其实……”武定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继续说道:“那日你问我,先帝的皇位是否靠关雪得来,我很是惊讶!这话我也只能跟你说,先帝本无意皇位,先帝与我被困那两日,先帝说过,若不是为了大长公主,他不想继位,他确实想过与关雪找个深山老林隐名埋姓,但关雪不愿意。”
秦无病挠了挠脑门,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武定侯又开口:
“关雪对先帝无意!先帝知道,便踏踏实实的继位了,对大长公主更是比亲生的还好,先帝说,他也不求别的,每次去探望关雪的时候,看看她舞剑,听她说说话,心里便十分踏实,哪怕朝廷上再多烦扰,关雪那个小院子,都能让他心静。”
秦无病不解:“你今日是怎么了?之前怎么问你你都不说,今日倒好……”
“之前不知道你最终是不是能成为大长公主的驸马,我不能说,今日既然已经定了,那便没有顾忌了!关雪临终前最不放心的便是大长公主,她担心大长公主遇人不淑,皇上再拗不过她,便安排了一些人……而我,关雪让我看着,她不担心先帝,她担心新皇继位后,对大长公主不好,若是那样,便让我将大长公主带走,她都安排好了,所留财物大长公主几世都用不完,若是新皇待大长公主不错,且大长公主觅得良人,便将所留之物作为嫁妆交给大长公主。”
“母妃身边的人都是两任皇帝留给她的,怎会对她如此忠心?”
武定侯笑了笑说:“能去伺候关雪的,本就是是选出的良善,忠心之人,关雪性子爽利,对这些人很好,再说关雪领兵打败北元大军的事,那些人都知道,自然更多了忠心。”
秦无病先是点头,随后又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不知道这话当不当讲,母妃若是如此看重大长公主,当初又何必离开?自己亲自照看岂不是最好?”
武定侯苦笑道:“她如何不想!可她若是留在宫中,大长公主怕是连命都留不下!”
第五百四十九章 陈年旧事(二)一更
“啊?!当时她不是极受宠的?”
“是!正因为是,才如履薄冰!关雪入宫的时候,宫内的嫔妃都什么年纪了?在宫里都多少年了?想收拾关雪还不容易?尤其是在关雪有孕的时候,说句砍头的话,当年先帝立储这事都要看关雪生出来的是男是女!当时为何要将雪狐军拆散分别安置各处?还不是防着关雪子弱母强,这些,在宫中几十年的那些嫔妃怎会看不出来,只等着关雪生产完,必定有手段等着,关雪本就极聪明,只是不屑与宫中那些女人斗,可有了孩子便不同了,有些事她又怎会看不明白,又怎会想不到?”
秦无病觉得脑子有点乱,宫斗的事不在他理解范畴内,他试探的问了一句:“关雪是以退为进?”
武定侯点头说:“当时的皇上老来得女,对大长公主极之喜爱,日日都去关雪的寝宫,便有嫔妃安耐不住了,关雪这一胎是公主,怎知下一胎不是皇子?”
“明白了,母妃趁机提出了假死出宫,省得后宫一片血腥,这样一来,老皇帝还可以随时去看她,后宫之中也能消停一些,且老皇帝觉得十分对不住母妃,自然加倍对大长公主好……这些有机会你可以讲给大长公主听,好叫她知道,母妃一心只为她打算,并没有狠心抛下她!她心里也就能舒服些。”
武定侯点头,秦无病又问道:
“眼下我想知道,勤国公跟何生是什么关系?为何勤国公能知道母妃的事,或者说,太后为何会愿意跟勤国公说出这个秘密?”
武定侯哼了一声:
“你问我,我问谁去?我只知道,何生陪先帝去关雪住处的时候,先帝带了什么去,他比谁都清楚,再加上老皇帝生怕委屈了关雪,更是在关雪出宫的时候带了不少东西,所以只能走密道,关雪会命人守着密道,也算是为皇家尽一份心意,她觉得因为她这条密道不得不被多人知晓,不是好事!”
武定侯顿了顿有说道:
“至于勤国公……先帝立储的心思,我相信何生必定知情,那时皇上已经大婚,先帝虽未曾立储,但心中早有决断,何生与勤国公私下有往来为将来铺路,也不足为奇。”
“你是说这事,有可能是勤国公让皇后先找的太后?也就是说,勤国公也知道母妃当年假死出宫后留下不少财物,只是他不知道在哪,但他知道太后知道?”
“我可没说!”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问:“你确定母妃留给大长公主的都是金银?”
“自然还有珠宝,字画,玉器……明日这些东西便会被抬到大长公主府,你到时自己看吧!”
“母妃留下的人也可以见光了?”
“自然!与大长公主的凤队,花队一样,以后便归大长公主调配,我也可以安享晚年了。”
秦无病不解:“就这点事,你们就不能跟皇上明说?”
“关雪连先帝都不信,还能信新皇?这事只能等大长公主觅得良人之后才能说出来,这是关雪一再嘱咐的,她那些人很是忠心。”
“跟你一样,一根筋!”
“不能这么说,他们有的是从关雪离宫时便跟着,有的是先帝派过去的,慢慢的,这些人都只跟关雪一条心,我刚才说了,关雪对他们极好,你说这是一根筋?我倒觉得他们这是知恩图报,若说他们真有跟我一样的地方,那便是守得住秘密!关雪过世近十年了,这些人不改初心……”
秦无病点头道:“母妃信任他们多过信任皇家的人。”
武定侯意味深长的看着秦无病说:
“关雪在宫里不过几年时间,又并非自愿,当时再受宠,后宫还有别的女人在,她敢信谁?先帝……关雪说若是她在先帝后宫,先帝或许早便没了兴趣,先帝德胜归来后,眼见关雪一日不如一日,那份伤心是真的,所以说一切都是天意,关雪病故,先帝只会对大长公主更好。”
秦无病搓了搓两只胳膊:“我听着怎么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莫不是母妃有意病故?”
武定侯垂头道:
“她确实没有好好医治!但即便好好医治,也不过多活两年,她说没什么意义!我当时埋怨她不该一心求死,至少也好等等看,她说若是先帝死于战场,她藏不住,也活不了!她对边关很了解,那时又是冬天,冰天雪地的,先帝断了消息便是凶多吉少,她绝食求死,也是为了大长公主,她是藏不住的,何生没跟着,能不将她说出来?到时必定连累大长公主,还不如一心求死,不论谁坐了皇位,或许都会放大长公主一条活路……”
“看样子母妃对何生的印象也不太好?”
“没问过,关雪连先帝都不信,又怎会相信一个阉人?先帝次次都让何生等在院中,便是因为关雪不想见,关雪说她这一辈子只在战场上最痛快,自打进宫开始,她不得不违心的活着……”
好看的言情
秦无病摆了摆手说:
“我听不得这些,也理解不了,在我的脑子里,好好的陪孩子长大是不是才是最好的?你不用解释,我知道后宫不消停,我只是说我的意见,将来若是我遇到类似的情况,但凡有一条路走,我也不会舍下自己的孩子。”
武定侯冷哼一声道:“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她一个女人如何跟皇权斗?后宫中多少人虎视眈眈,帝王心能有几分真?”
秦无病赶紧摆手道:
“不说这些了,你今日来就是为了告诉我,明日大长公主会有不少嫁妆从天而降?”
“憋了十几年,今日只想痛快痛快!说出来了,心里便舒坦了!至于关雪那些遗物如何送到大长公主府,我不知道。”
武定侯说完,笑呵呵的起身,大声喊了句:“痛快!”便直接出了书房的门。
秦无病站起身自嘲道:“都说我脑子好使,这一个个的哪个不是猴!”
……
第五百五十章 国师到!(二更)
秦无病没急着去酒席,而是坐在书房里认真的想了想,武定侯来的目的除了将心中积压多年的负累卸一下,也是为了过来告诉他,剩下的事跟武定侯没关系了。
明日大长公主府门口要热闹了。
“凤鸣!”秦无病皱眉喊了一声。
凤鸣静悄悄的出现在门口。
“两件事,一件速派人去大长公主府,告诉大长公主明日母妃的遗物会送到,一件马上加派人手在南城外,尤其是盯紧勤国公,不论是勤国公府还是他们城外的庄子!若有异动,马上来报。”
凤鸣刚要转身离开,突然想起什么转头问:“这事儿不用回禀皇上吗?”
秦无病哦了一声,后知后觉的道:“说的有理,可谁进宫回禀合适?”
凤鸣摇了摇头道:“你甭操心了,大长公主会安排的。”
凤鸣前脚刚出屋,老和尚后脚就进了屋:“多长时间了还没谈完?”
秦无病起身说:“走,喝酒去!”
老和尚提防着看着秦无病说:“你别湖弄我!人呢?谈完了?啥事?”
秦无病耸耸肩说:“能有什么事?明日母妃的遗物会送到大长公主府……诶,你干什么去?”
……
老和尚怕错过了明日的盛况,想着第一个亲眼见见关雪的遗物都有什么,便连酒都不喝了,直接跑去大长公主府。
其实怎会有盛况呢?关雪当年假死的事怎能公之于众?那拨人只会悄悄的,慢慢的将关雪的遗物交给大长公主,至于百姓间如何流传,管不了,正史上咬死不认便是了。
秦无病回到酒席中,有些心不在焉,宋富和谢羽吃了几口便借口乏了,回去休息了。
林淮和郭义有心问问何事让秦无病心神不安,可二人相互鼓励了半天,也没人问出口,这个时候,他们俩倒极是怀念老和尚。
只是二人没有细想想,此事若是发生在回京的途中,他们二人谁会不敢问?如今的三弟已非昨日的三弟了!
秦无病敷衍这喝了几杯酒便回屋了,他心里却是忐忑的,如果关雪的遗物中,除了金银珠宝古玩字画这些没有别的东西,勤国公今晚定不会动,若是有呢?什么东西能让皇上的老丈人之前拼着爵位性命都不要了,也要拿到那个东西?听武定侯的意思,勤国公世子像是闯了祸事,难不成真的是只为了金银?
秦无病焦躁的等到天蒙蒙亮,没见有人来报,他长舒一口气,勤国公没有动手!皇上的后院又可以假装和谐了。
秦无病踏实的闭上眼,准备眯一小会儿,刚要进入梦乡,凤鸣风尘仆仆的推门而入。
秦无病腾一下就坐起身问:“他们动手了?”
凤鸣拿起桌上的凉茶一口喝下问:“谁?”
“你干什么去了?”秦无病觉出不对,马上问道。
“还能干什么去?昨晚你歇下了,城外那些人主动联系了大长公主商讨遗物如何搬运,大长公主便命我带人去收那些遗物,这也是皇上的意思,说是白天太惹眼了,晚上悄悄地,一宿怎么也搬利索了。”
“为何没告诉我?”秦无病有些急了,他利落的下床,朝凤鸣走去。
凤鸣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解释道:“大长公主说你昨晚定会高兴的多喝两杯,必是早早歇下了……”
“我一宿没睡!”秦无病吼道。
凤鸣觉得有点尴尬了,他舔了舔嘴唇,想着如何能再喝一杯凉茶。
“我这担心勤国公半夜偷袭,你们可倒好,背着我把这么大的事办了!”
“不是背着你,是怕扰你休息,都是力气活……”
“扰我休息的事多了,以前怎不见你在意?”
“都说了是大长公主……”
“从什么时候开始你能替我做主了?这么大的事,你连商量都不跟我商量……”
屋里秦无病在咆孝,屋外,福尔摩斯四人站在角落里讨论着要不要进去救凤鸣。
小福说:“这事没跟七少爷说一声,确实不太好。”
小尔说:“七少奶奶怕影响七少爷休息,昨日那么个大好事,放谁身上也会喝多。”
小摩说:“别管这事儿跟不跟七少爷说,都跟凤鸣没关系呀!”
小斯哼了一声说:“七少爷自己也知道,他喊两句之后,也就没事了。”
四人都觉得是这样,便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可怜的凤鸣抬了一晚上箱子,水都没喝一口急急赶回来,竟只能渴着挨训。
……
果然,到了用早饭的时候,秦无病已经正常了。
小福偷着跟凤鸣说:“没耽误吃,事儿就不大。”
凤鸣抱着茶壶说:“也就有本事跟我吼两句,他敢质问大长公主?”
小尔说:“所以说,你辛苦!”
凤鸣对着壶嘴喝了几口说:“其实不去看也好,看了徒增烦恼!”
小摩忙问:“何出此言?”
小斯哼了一声说:“他嫌弃咱们七少爷的家底薄!”
凤鸣笑道:“本来不薄,现在一比,可就薄喽!”
福尔摩斯四人将凤鸣围在当中,悄声的问都有些什么宝贝。
……
几人在屋外滴咕着,屋里的秦无病心里却在想,大长公主府,去还是不去?
自打进京,该去的不该去的地方挺多,唯独没有去过大长公主府和睿亲王府,这时候去,会不会被人笑话?
不去?可真想去看看啊!找个什么借口呢?
秦无病满脑子琢磨这事儿,小福进来说宫里来人了,他都没听到,小福只得提高音量又说了一遍,秦无病这才反应过来。
宫里来人了?还有比皇上下旨去看更光明正大的理由吗?
秦无病无比欣喜,他觉得皇上还是了解他的,关键的时候递过来的台阶十分舒服!
《种菜骷髅的异域开荒》
秦无病兴高采烈,一路小跑着去见传旨的太监。
这次的传旨太监秦无病不认识,秦无病却像跟人家很熟一般,又是挥手又是嘘寒问暖,整的小太监差点忘了要传什么。
等小太监着急忙慌的将口谕说完,秦无病石化了。
不是让他去大长公主府看嫁妆,而是北元国师今日到,皇上命秦无病与鸿胪寺官员会出城迎接。
第五百五十一章 第一次交锋(一)一更
北元国师?这是哪年的事?
秦无病有点蒙,他不是正准备婚事呢吗?
小太监走了,秦无病还站在那里,即便想明白了今夕是何夕,他还是有点不甘心。
他不明白皇上怎会如此不体恤下属!他亲迎北元国师??他的身份往高处说是一脚迈进了皇家,可还有一只脚在外面呢!怎么就想到让他去?不知道他家里一堆事?!
国师?对!聪明的国师……
秦无病带着一肚子的憋屈,收拾妥当后,等着徐延益他们来接他。
他本想命人将老和尚找回来,狐假虎威这事没有真‘虎’怎能行!
但是,此时的秦无病心中怨气重,他突然有一种‘我就自己去,爱咋咋地!’的想法。
徐延益见到秦无病的时候还特意往他身后看了几眼,徐延益有些纳闷,‘黑白无常’向来同时出现,如今只来一人莫不是因为这个国师……无足轻重?
秦无病阴沉着脸,一路无话。
徐延益琢磨了半天像是明白些什么,小声跟秦无病说道:“这位国师人没到,信先到了,皇上看完便决定让秦都尉出城迎接,想来那位国师在信中没少提及秦都尉。”
秦无病皱了皱眉。
等到了城门口下了马车,秦无病背着手大步向前,很快便看到阿木不哥带人等在城门前,秦无病只拱了拱手,懒得多言,二王子没有来,想来是碍着身份,想摆摆架子。
倒是徐延益带着一众鸿胪寺的官员,迎过去笑脸寒暄了几句,然后一行人这才出了城门。
天气已经转凉了,站在城门口难免喝些冷风,秦无病内心再躁动此刻也透心凉了,凉了,便能冷静了。
国师比秦无病预想的早来了几日,吴军勇那边准备的如何了?秦无病这两日无暇顾及,可偏巧国师在这个时候到,是巧合还是听说了什么?
秦无病脑子里正想着,徐延益突然凑过来说:“来了!”
只见前方不远处一位温润君子模样的人款款下了马车,气宇轩昂的朝城门口走来,而他身后的队伍整齐划一的,在极短的时间内排列整齐,牵着马,站在原地,无半分嘈杂慌乱。
《最初进化》
那人走到近处,直接对着秦无病谦和的施礼,脸上挂着澹澹的微笑。
秦无病脑中警钟响了,懂礼貌的人最好是自己人,如果不是,比较麻烦!
秦无病站定后还礼,严肃的问道:“不知可是北元国师?”
阿木布哥上前一步,先是对那人行礼,随即开口道:“正是国师!”
国师上前两步再次施礼,道:“在下萧天成,先恭贺秦都尉喜得良缘,不日便要以驸马相称!想来秦家上下定是欢喜无限!”
秦无病呵呵了两声,扭头看向徐延益问:“国师远道而来,定要照顾周全!北元盛产牛羊,却少五谷杂粮,山珍海味,绿叶青蔬,徐大人定要好好安排才是!”
徐延益笑道:“秦都尉放心,定会安排妥当。”
萧天成貌似很是感激,他说:“此次中原之行萧某也正有此意,中原锦绣河山,萧某想着有生之年能尽收眼底,此生便也无憾了!”
秦无病又呵呵了两声扭头对徐延益说:
“对咱们来讲,天气转凉了,对国师来说,或许觉得正好,难免有些松懈,你要注意,水土不服可是会要人命的,咱们平日里江南江北的走,知道厉害,国师他们总在一处待着,怕是不晓得厉害。”
萧天成笑道:“还是秦都尉想的周全,中原各地萧某神往已久,自然少不得多方打听……”
秦无病即刻满面笑容道:
“何必多方打听,今日国师认识了我,只要国师身体允许,我成亲之后也无事可做,到时咱们二人,两个人两匹马游遍大江南北,何等逍遥!只是,眼下国师还是先回驿馆歇息,站在此处喝西北风喝饱了,可没肚子再享用美食了!”
萧天成也笑道:“秦都尉甚是风趣。”
……
秦无病跟着鸿胪寺众官员,带着北元使团的人呜呜泱泱的到了驿馆。
秦无病以为自己今日的差事算是完成了,他琢磨着顺路去趟大长公主府应该不算唐突吧?
驿馆中因为国师的到来,乱哄哄的,秦无病拽了拽徐延益的衣袖,低声说:“徐大人照看着,我先走了。”
徐延益一惊,忙也低声道:“北元这边要求今日下午便要到鸿胪寺和谈,皇上也准了,秦都尉去哪?”
秦无病深吸一口气,他有一种被人算计的感觉,关雪的遗物为何不想让他见?
徐延益安排好萧天成,又说定时间,安排官员留在驿馆照看,这才拉着面色不好的秦无病离开,直奔鸿胪寺。
徐延益使劲琢磨秦无病心情不佳的原因,用过午饭也没想出来,索性直接问道:“秦都尉可是担心下午的和谈?”
秦无病‘嗯?’了一声,徐延益又问了一遍,秦无病这才答道:“有何可担心的?”
“那……”
“家事,徐大人无需多虑,下午该怎么谈便怎么谈,你主谈,我在一边听着,需要吵架了我来。”
徐延益忙拱手道:“说起来,今日忙了些,我竟是还没有恭贺秦都尉……”
秦无病摆了摆手,装模作样的说:“不过是照着规矩走个过场罢了。”
徐延益点点头,又说:
“北元国师比预计的早到了几日,吴将军那边怕是没这么快准备妥当,这两日还需与北元国师周旋,这也是皇上的意思,只是,今日见了这位国师……此人怕是没那么容易湖弄。”
秦无病暗自叹了一口气,告诉自己先办公事,等将这位道貌岸然的国师收拾了,再去找媳妇儿算账!
……
第五百五十二章 第一次交锋(二)二更
午时一过,北元使团的人便在鸿胪寺官员的引领下到了鸿胪寺。
秦无病和徐延益坐在和谈的四方长型桌前等着,没有迎出去。
很快,安国与北元的代表分别坐在两侧,徐延益没再客套首先发声,将安国的立场阐明:一不希望开战,二不接受任何威胁,三,如有必要,不惜一战。
阿木不哥代表北元也表明了立场,一,想要安定必要有所付出,二,两国为近邻,想要友好和睦,最稳妥的办法便是和亲,没有其他方法。
徐延益没等阿木不哥说完便直接指出,这两点根本站不住脚。
双方开始你来我往的唇枪舌战,到后来变作你说你的,我说我的,谁也不听谁的。
秦无病一直没吭声,萧天成也没有吭声。
双方吵累了,徐延益直接说:“明日再谈!送客!”
萧天成笑呵呵的道:“徐大人别急着送客,秦都尉还没说呢。”
秦无病正呆呆出神,听到自己被点名了,严肃的指了指鸿胪寺的官员说:“他们说的,我都同意,倒是让国师失望了。”
萧天成问:“他们刚才吵得不可开交,我都没听出个所以然来,秦都尉听出来了?”
秦无病笑道:“那是国师一路劳顿,没有歇息好,好好睡一觉,耳朵自然好使了。”
萧天成摇头说:
“秦都尉有所不知,在北元,可汗命我们去办差,几日不下马再正常不过,北元虽不如安国各地四季分明,却也算幅员辽阔,马背上的日子是北元人的日常,这次来安国,实在是算不得苦。”
秦无病认同的点头,他自然知道萧天成是在告诉他北元兵士不仅勇勐,且耐得住苦寒。
按照秦无病的性子自然是要跟萧天成理论一番的,但因为国师来的突然,皇上让周旋两日给吴军勇争取到准备的时间,秦无病自然不能真的往明白里谈。
谁都没想到,秦无病毫无顾忌的,再点头之后居然伸了一个懒腰,又打了一个哈欠说:“昨日多饮了两杯,今日做事便甚是懒散,想想国师那般辛苦,我们这些人却整日只知吃喝,受不得一点苦,汗颜,汗颜啊!”
萧天成显然没想到秦无病会顺着他的意思说下去,且这么一副做派,像是急想尽快结束今日的和谈。
萧天成可没打算这么轻易的结束。
“安国百姓丰衣足食,达官贵人自然逍遥,北元则不同,牧民们日子艰难,食不果腹者居多,我们自然没有秦都尉这般的日子,可,这人啊,就怕吃不饱!”
萧天成说完意味深长的看着秦无病,秦无病耸了耸肩,极不要脸的道:“没饿过肚子,真是不知。”
自此开始,不论萧天成说什么,秦无病都没皮没脸的回答,萧天成也不急,照样稳稳的发问。
可秦无病急呀,眼看着天色就暗了,天黑之后他再去大长公主府……
“秦都尉有些神不在焉?莫不是家中有事?听说秦都尉的祖母在乐县生病了?”萧天成貌似关切的问。
秦无病抿了抿嘴,他知道萧天成在成心激怒他,为何要激怒他?秦无病想不通,因为他此时真的有点生气了。
秦无病阴着脸看向仍保持微笑的萧天成,正琢磨着今日要不要放过他,耳边却传来熟悉的喊声:“有完没完了?谈啥谈到这个时辰还不散?”
声音刚落,老和尚冲了进来,拉起秦无病就走,边走边说:“这一天,我等你等得舌头都起泡了,你在这儿倒是坐得安稳!”
“睿亲王!这和谈呢!”徐延益在身后高喊。
“谈个屁!有事明日再说!”
秦无病悄悄朝老和尚伸出了大拇指。
徐延益只好一副无奈的样子想北元使团致歉,萧天成温和的说:“无事,总要谈出个结果来,今日秦都尉心不在焉,明日定会好些。”
徐延益忙说:“国师今日也可早些歇息,等和谈结束,皇上必定会宴请诸位。”
阿木不哥哼了一声道:“未必!”
……
回家的路上,秦无病比老和尚还迫不及待,他拉着老和尚的胳膊问:“母妃的遗物除了金银,珠宝之外,可还有别的东西?”
“古玩字画!”
“还有呢?”
“哎呀,谁让你不自己去看!那是多少箱子!凤队和皇上的护卫亲军忙乎了一宿,我哪看得过来!”
“那你为何不早点来找我?”
“我昨晚一宿没睡,今日看得头昏眼花,早就忘了时辰,要不是玉儿提醒我,我还以为是上午……”
“玉儿让你来找我的?”
“没,她只是让我歇一歇,顺便告诉我时辰,说你还在鸿胪寺,我就来了。”
“你说,”秦无病眯着眼睛:“咱俩现在去大长公主府……”
“要去你去,我可不去!”
“你不想看看……”
“我看够了!这个关雪这些年没干别的,一心只想着给玉儿攒嫁妆了,我看先帝也没干别的,光顾着从宫里往外运各种宝贝,想着讨……”
“七叔,有些话,说不得!”秦无病严肃着说。
“我知道,我知道!这不是跟你说嘛,玉儿在的时候,我不会说。”
“玉儿……还好吗?”
“我看着还行,我昨晚到的时候,跟她一说,她当时挺惊讶的,后来真等箱子抬来了,她看着挺平静的,娘疼闺女,再正常不过了。”
秦无病没吭声。
老和尚又说:“要不,你去看看?不过,不知道玉儿眼下在不在府中,我出来的时候,她也在命人备车,好像是要进宫。”
秦无病轻轻叹了一口气。
……
秦无病仍旧有些沮丧,他也说不出为什么,但,当他看到自己门口停着大长公主的马车时,所有的不快即刻烟消云散了。
第五百五十三章 上交(一更)
大长公主等在秦无病的房中,桌上摆着饭菜,她像是知道秦无病快回来了一样。
而秦无病进屋看到大长公主后,不自觉的舒了一口气。
“先洗手吃饭。”
秦无病重重点头。
白天脑子里想过的那些质问的话,早就不见了。
老和尚看到满桌的饭菜也嚷嚷着饿了,三人坐在一桌,没怎么说话,很快用完了饭。
大长公主喝了口茶,看向老和尚说:“七叔,你去看看林淮吧,我有些事要跟他说。”
老和尚眼睛一瞪,秦无病轻咳了一声,老和尚瞪着眼说了声:“好!”
等老和尚出了屋子,秦无病坐到大长公主面前,温和的问:“是不是心里难受了?”
大长公主的眼泪瞬间滴落。
秦无病握紧大长公主的手说:“母妃疼你,但她有她的苦衷,这么做或许是对你最好的一种保护。”
大长公主点头,可泪水还在淌。
“最起码,最后那几年,母妃没有生活在哀怨之中,你看后宫那些人,哪个不是满面愁容的,不用等岁月摧残,自己便先将自己摧残了。”
“你见过?”大长公主歪着头问。
秦无病意识到自己给自己挖坑了,马上道:“贵为太后都那般模样,别人还能如何?”
大长公主想了想,觉得也对。
秦无病抬手将大长公主脸上的泪水抹去,轻声道:“将来咱们有孩子了,不管咱们面对何等困境,都不跟孩子分开!”
大长公主抬眼看向秦无病,认真的道:“我们不要那种困境!”
秦无病重重点头道:“对,不要!”
“所以,我想跟你商量一下,要不要将母妃的遗物全部交还给皇上?”
秦无病挑了下眉,没做犹豫的点了点头说:“这个主意好!我们秦家养活的了你!再说,留着那么多财物,太容易被人诟病。”
“你知道有很多?”
“七叔跟我一起回来的,你说我能不知道?只是,何生曾经惦记过,太后也觉得可用,勤国公更是想要,我就纳闷母妃的遗物中究竟有什么东西这般重要?”
大长公主摇了摇头说:“一共一百多个箱子,这一日也只清点了二十箱,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都值些银子倒是真的。”
秦无病松了一口气。
“剩下的就交给皇上去查吧,有什么都跟咱们没关系,你跟皇上说了吗?”
大长公主嘴一撅:“我不是得先跟你商量?!”
秦无病傻笑了几声说:“明日我跟你一起进宫……”
“你明日还要跟北元使团和谈,我现在便进宫,反正皇上说过,我几时想入宫都行,母妃留下的那些东西,还是今早交给皇上比较稳妥。”
秦无病想到北元使团,脑袋有点发胀,他先是叹了一口气,随后才说:“母妃给你留着也是为了让你余生富足,能达到这个目的便没有辜负母妃的心愿,不一定非要留在身边。”
“对了,昨晚我见了伺候母妃的人叫山菊,她说徐嬷嬷从密道出来后,先是与接应的人见到了,几人想要离开的时候被母妃的人堵住了,山菊说徐嬷嬷从密道里一个人走出来,吓得就不轻,再突然见到有人阻拦,就更不好了,等两边一打起来,徐嬷嬷便倒地没气了,山菊说他们当时没想要谁性命,她就有些过意不去,本想好好将徐嬷嬷葬了,可他们几人商量之后,觉得有必要跟皇家报个信儿那条密道有人知道,这才将梳洗好的徐嬷嬷重新带回到田边,摆放在那。”
秦无病原本一听是徐嬷嬷那个桉子,精神立刻抖擞,可听着听着与自己推断没什么区别,便重新皱起了眉。
“你是不是累了?我现在就进宫,你早些休息!”大长公主起身,秦无病都囔道:
“我只是想不明白,太后让徐嬷嬷走这一趟,图什么呢?之前我还一直琢磨,何生何时将这事儿告诉太后的呢?现在我多少想明白一些了,应该是新皇登基后!何生说过他没想到先帝会让他去守陵,他以为能在京城里自己买好的宅子里安养天年,要是这样,他应是想着自己动手将母妃的遗物弄到手,可他被调去守陵了,怎么办?”
“跟太后说又有何用?”
“太后是太后了!不再是受人冷落的嫔妃,手里怎么也会有些权利,但是,他们俩想要的东西绝对不是一样的,我的意思是何生和太后都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母妃的遗物中若只有金银珠宝……以前我以为何生是惦记着银子,后来又想,他都有这么多了,何必还要费劲的去弄母妃那些银子?”
“莫非在字画古玩中有什么稀奇的?”
秦无病摇了摇头说:
“不知道,如今看太后能和勤国公合谋,别管谁先找的谁,也是逼的没办法了,太后自己没本事……对了,武定侯说勤国公世子好像是有什么事急需银子,我这两日应是没时间查,你想着进宫跟皇上说一下,看命谁去查查,勤国公不比其他人,要不还是等我把北元使团弄走再说,这事儿让谁查都是个麻烦!”
“你先好好歇息吧,别想那么多,皇上会有安排的!事事都等你去做,真以为自己是铁打的!”
大长公主抱怨着走出了房门。
……
老和尚一直关注着秦无病院子里的动静,他跟小福说,大长公主离开马上告知他。
秦无病在院门口送走大长公主后,便去林淮屋里坐了一会儿,可老和尚已经等在他屋里了。
等秦无病慢慢悠悠的回到自己屋,老和尚火气已经窜到头顶了:“你是送到大长公主府了吗?”
“没,我去林淮屋里坐了会儿。”
“我急成这样,你还有心思跑别人屋里闲聊?”老和尚不可置信的怒问。
秦无病歪着脑袋看向老和尚认真的道:“你是我叔!不是我媳妇儿,我去谁屋里坐会儿,你哪来的这么大的气?再说,越不想让你知道的,你越削尖了脑袋想要知道,怎么就不能懂点事呢?”
“我……”
第五百五十四章 国师到府(二更)
“玉儿既然不让你听自然有不让你听的道理,你急巴巴的找我,想让我告诉你,这不是挑拨我与玉儿的关系吗?她不让说,我偏告诉你了,她做了恶人,我做好人,这事放谁身上不生气?”
“我谁都不是说!”
“我早说过,你说不说的不打紧,你的神情便能将你卖了。”
老和尚听完,泄气的坐到椅子上,很是失落。
“不过呢,今晚玉儿说的事,我个人觉着七叔可以知道。”秦无病做出一副很难为的样子。
老和尚顿时又激动了,说:“我就知道你这人能交!”
“其实也没什么,玉儿打算将母妃留下来的遗物尽数交给皇上,也算是为国库做出点贡献吧。”
老和尚愣了愣,突然反应过来,嚷嚷道:
“这事用你告诉我?明日全天下都能知道大长公主将嫁妆捐了,这么大的好事,怎会捂着盖着不说?!”
《重生之金融巨头》
秦无病装作生气的样子说:
“你怎么不知道好赖?至少你是第三个知道此事的吧?现在玉儿还在进宫的路上,连皇上都还不知道呢!早知你这样,我便不该告诉你,让你等到明日,跟天下人一起知道。”
老和尚忙问:“我是第三个知道的?”
“废话!林淮可没你这么多事!”
老和尚咧着嘴笑道:“要说还是咱俩亲!”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说:
“那些东西本来就都是宫里的,现如今也不过是还回去罢了。”
“你这话不对,宫里每年赏出去那么多物件,照你这意思,理应都换回去呗?”
秦无病看向老和尚,突然认真的道:“你说母妃哪来的那么多金银?”
老和尚点头道:“确实不少!”
“按理说母妃生活在城外,不愁吃穿的,别管是皇上的爷爷还是爹,为了讨她高兴,赏一些古玩字画,玉器首饰,这些都正常,赏金银是不是太俗气了些?”
老和尚想了想说:
“昨晚我听关雪的人跟玉儿说,关雪不想依靠宫里养活,便带着人做些小生意,做啥我没听着,反正关雪想做什么,皇家必定配合,让她赚到些银子也正常。”
秦无病拧眉问:“也就是说,勤国公想要的可能是银子,太后想要的可能是宫里的一些物件,何生想要什么呢?”
“这事儿我今日可没少琢磨,别人我不知道,太后图啥我觉得我能猜出来,先帝往宫外带的时候,太后肯定是知道了,今日我看到一对前朝皇宫里的凤钗,极是漂亮,不知道是不是先帝送的,我就想啊,若我是太后,看中了宫里的某件宝贝,突然有一日发现不见了,然后一打听被送给别的女人,那我得气成什么样?”
“有道理,母妃假死出宫的事,估计也是何生偷偷说给太后听的,都送出去什么也是何生说的,只不过不是一个时间说的。”
“你是不是后悔了?早知道这样,理应让何生多活一些日子,至少……”
“你觉得他活着会讲实话?”
“也对!何生想要什么,我想不出来,可宫里那老太婆满脑子都是应该,这个应该是她的,那个应该是她的……”
“可太后与勤国公是如何联系上的呢?太后与皇后……面不和心和?做给皇上看,我觉着若是这样,皇后玩的有点大!”
“哎呀,你管那么多不嫌累?明日还要跟北元使团周旋吧?我跟你去,胡说八道这事我擅长!”
秦无病嘿嘿一笑说:“我明早先去跟吴将军碰个头,心里也好有个数,然后咱俩再去鸿胪寺!”
……
转日,秦无病早早起身,刚要用早饭,小福急匆匆跑进来,秦无病一惊,忙问:“这么早宣我入宫?那定是昨晚在那些箱子里发现了什么……”
“北元国师来访!”小福的表情很是复杂。
秦无病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这才深吸一口气,坐在椅子上冷静了片刻,开口道:“小福,你即刻去永诚侯府找永诚侯,就说我遇到麻烦了,北元使团这个国师跟他一样属狐狸的,得请他来收拾!来的越快越好!”
小福应了一声,转身便跑,差点撞到要进屋的老和尚。
“他这般猴急是要去做什么?”
秦无病皱着眉介绍了一下国师,然后说:“我到现在也不明白他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激怒我。”
老和尚无所谓的道:“你不是总说人在冲动的时候容易做错事嘛……”
“不对,我做错事对和谈没有好处!之前我敢动手打老帖,是因为知道他们不敢跟家里告状,从某些方面讲,咱们跟老帖是站在一边的,都不想开战嘛,但是国师不同,我真的冲动了,他可不会遮掩着不说,那战事必起!”
“做错事便一定是欺负人?”
秦无病歪着脑袋想的出神。
老和尚说:“想不通就别想,你多余找永诚侯来,我又不是个摆设!”
秦无病起身道:
“多个人多个帮手,你性子急,我都几次差点被他激怒,你只会比我更快,永诚侯不同,那只老狐狸,笑呵呵的便能将国师轰走,我今日必须要见到吴将军,不然谈的时候没底气。”
“皇上这次做事有些心急了,理应让你与吴将军商量妥当之后,再让你见国师,突然被叫出城迎接,换谁心里也没底!”
秦无病苦笑道:“皇上和九哥一样,好像总觉着我能应付各种状况……”
“你确实能,你不能一回,他们下次便不会这么随意了。”
“有道理!眼下先见国师吧。”
“你现在就要过去见他?给他脸!先用完早饭再说!”
秦无病坏笑道:
“他这么早过来,想必是没用早饭,请他一起用,堵上他的嘴,也好拖着时间等等永诚侯,唉,就是离城里太远,近一些的话,何必给他饭吃!”
老和尚问:“你怎知他一定没用早饭?”
“他不仅没用早饭,恐怕天没亮便出门了,他想将我堵在家中……是个喜欢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的人。”
“啥全?”
……
第五百五十五章 第二次交锋(一)一更
萧天成确实没想到会被秦无病邀请共进早饭,但也只是稍微表现了一下诧异,随后便安然自若的吃了起来。
老和尚边吃边问:“是不是比你们的早饭可口?”
萧天成答:“各有所长。”
老和尚不乐意道:“那你吃这么多?”
萧天成答:“既是各有所长,自然好好享用。”
老和尚又问:“你们那的人都这么不讲礼貌,大早晨的上人家串门?”
萧天成答:“北元人心胸开阔,不计小节。”
老和尚有些恼了:“这是在安国!说好听了你只是个客人,自当遵循我们的规矩!”
萧天成答:“正是!所以,昨晚我没来打扰秦都尉。”
老和尚吃不下了,秦无病却趁机吃饱了,他擦了擦嘴说:“国师大早晨的跑来我家吃早饭,定然是有缘由的,可我这人有个毛病,在家不谈公事。”
萧天成笑了笑,继续用饭,竟是没有答话。
老和尚怒道:“你也太过无礼,主家跟你说话呢!”
萧天成赶忙朝老和尚行礼道:“睿亲王息怒,只因秦都尉说在家不谈公事,我便不好开口了,主家不愿谈,我照说,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老和尚哼了一声说:“既是如此,你吃饱了就回吧,有事鸿胪寺再说!”
萧天成说:“中原人最讲礼数,有客到不是理应盛情接待吗?即便没有公事可说,也可聊聊各地奇闻,闲谈一二。”
秦无病气乐了,问:“你想闲谈,可我没功夫,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萧天成想了想问:“莫不是前晚大长公主府的那番热闹,让秦都尉有所牵肠?”
《诸界第一因》
秦无病挑了挑眉,坏笑道:“要说牵肠也是国师牵肠,原本国库便已充盈,如今……”
老和尚急道:“这事儿你跟他说啥!”
萧天成忙说:“睿亲王多虑了,昨日便有些风言风语,想来今日还会更多。”
秦无病问:“国师可吃好了,咱们移步书房?”
“在等我一下,刚刚光顾着与睿亲王说话了,这包子着实好吃。”
秦无病坐在桌前等着,老和尚已经气哼哼的站到门外了。
萧天成吃饱之后出了房门十分有礼的朝老和尚躬身道:“有劳睿亲王等候。”
老和尚一改之前恼怒的样子,笑呵呵的说:“没事,让我等过的人,没有几个活着的,挺好!”
秦无病配合着哈哈一笑,说:“趁着活着,到书房闲聊一二。”
萧天成也点头笑道:“是该当珍惜!”
……
三人走到书房,小尔带着萧天成先进屋了,老和尚拉着秦无病走到一个角落,低声问:“为何不将他轰走?”
秦无病叹了口气说:“我敢对二王子无礼,那是因为知道他们的短处,他们自作聪明想用和谈争取汗位,我便可以拿捏他们,可这位国师不同!”
“哪里不同?”
“他知道咱们也不想开战,他更知道我拿不准他的心思,便轻易不敢太过无礼,谁知道他们的底线在哪?”
老和尚愣了愣,他虽不知道底线为何物,但突然恍然大悟道:“他在用你对付二王子那一套对付你!”
秦无病点头道:“可以这么说,不过他比我有礼得多!”
“所以他想激怒你,你也越是不敢怒,他越知道咱们不想开战!而你,只能憋着!”
秦无病耸了耸肩说:“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今日我必须要见吴将军。”
萧天成礼貌的坐在书房内几把椅子中下首的位置,脸上保持着谦和的笑容,看着秦无病和老和尚进屋,忙起身,等老和尚和秦无病坐下,萧天成这才重新坐下,极是有礼。
小摩和小斯进屋上茶,萧天成问:“我见秦都尉家中像是没有丫鬟?是因大长公主不喜?”
秦无病笑道:
“进京之后,倒是有几位友人到过家中闲坐,他们有建议种什么树,栽什么花的,有说书房内应添置那些摆设的,偏国师与人不同,一上来注意到的竟是女色,不是,竟是没有丫鬟,想来北元那边……比较注意仆人男女人数,又或者,男人都上战场了,家里自然女人多一些?”
萧天成笑道:“有些道理。”
说完,萧天成便端起茶碗,小斯刚要转身离开,萧天成胳膊肘撞了一下小斯,一碗热茶洒了,却只有一小部分洒在萧天成的腿上。
秦无病终于在萧天成的脸上看到了恼怒,小斯下意识的转头看向秦无病,想说:我可没碰他。
秦无病摆了摆手,说:“下去吧。”
“慢着!”萧天成沉着一张脸抬手喊道。
秦无病理都没理,朝小斯摆了摆手,小斯赶紧出了书房。
“秦都尉便是如此待客的吗?”萧天成铁青着脸,像是遭受到了极大的羞辱。
秦无病翘起二郎腿,脸色也不好看,他问:
“你何苦呢?要说因为一杯茶开战,你多余跑这一趟!就算你不累,考虑一下马!你想试探,我陪着你,你想过分,我可没时间没你玩!”
萧天成双目紧紧盯着秦无病的脸,像是想从上面找到哪怕一丝丝的惊慌,可惜他没找到。
老和尚冷哼了一声说:“你还是别拿他身边的人试探他,想当初在西宁,他能为了两名随从只身冲向敌营,就这胆识,不是你能有的。”
萧天成变脸极快,瞬间便从恼怒转换成无奈,道:
“秦都尉一味的觉得北元不敢开战,我是真怕你一不小心,成了安国千古罪人!”
“瞧你这话说的,别管骂名还是美名,能流传千古,我都乐意!”秦无病笑得很是开怀。
萧天成指了指腿上的茶渍:“湿我衣衫事小,辱我北元事大……”
“大小都让你说了,我们就不能说两句?”老和尚嚷嚷道:“茶洒了怨谁?若是秦家下人不小心打翻茶碗,你之前北元人心胸开阔,阔哪去了?若是下人成心洒的,你倒是可以喊一喊,可问题是我们都长着眼睛呢,你自己撞人家还有理了?要我说,你成心自己辱自己,好在我们安国要到一些好处……”
“你们不是不惧一战?!”萧天成咄咄逼人。
第五百五十六章 第二次交锋(二)二更
秦无病呵呵笑了笑说:
“都跟你说了,别试探!想要用开战相要挟的是你们,你想战,咱们便战,你想谈咱们便谈,你看我们多好,其实说到底,北元那块儿地方,我们不稀罕,可你们馋死中原肥沃的土地了!”
萧天成突然面色温和起来,说道:“其实秦都尉深知战事主因,若是安国肯……”
“别惦记,不肯!”秦无病站起身:“我说过了,在家不言公事,国师若是想谈,咱们便去鸿胪寺。”
说罢,秦无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萧天成哈哈一笑道:“怪我!竟是忘了主人的禁忌,说到秦都尉的婚事,我倒是有个疑问,是因我们二王子想要求娶,大长公主才慌忙择婿,还是……”
“昨晚大长公主过来与我商量,”秦无病打断萧天成,得意的道:“她收到长辈留下的一些嫁妆,数量嘛,恐怕北元将家底掏光也比不了,大长公主觉得即欣喜又忐忑,我便直接劝说将金银全部上交,进国库,该哪用哪用!我们秦家还养活不了一个公主了?要说我们秦家最不缺的可能便是银子,今年江南水灾,秦家以一己之力帮朝廷度过难关,你说我怎会在意大长公主嫁妆几何?”
萧天成面色终于有些抑制不住的变化了一下。
“国师缺不缺银子?十两八两的拿去使不用还,百两以上咱们没那么大的交情!”
老和尚忙看向萧天成说:“你说你得罪他干嘛?有事说事呗,真说讽刺挖苦好使,还铸什么铁,造什么剑!”
萧天成竟点头应是,说:“睿亲王教训的是。”
秦无病心里琢磨:这是一块儿什么肉?
只听萧天成又说:“北元少铁,铸造之术不及中原,不然有个半年,一年的时间,北元军队必定势不可挡!”
秦无病心下明白,萧天成这是告诉他,安国现在有银子又如何?变作兵刃握在将士们手中,需要时间!
秦无病笑道:
“国师想简单了,即便北元不缺这些,也未必能如何,北元的兵刃我看过,以弓箭和长刀为主,说到底,北元靠的还是军队的勇勐和凶悍,一旦饿几顿,是吧,没了勐,没了凶……”
萧天成严肃的打断秦无病说:“所以,粮食不能少!少了,便等同于将我们逼急了,逼急了……”
“你要谈正事,咱们去鸿胪寺!”秦无病起身,沉着脸说。
萧天成自责道:“这张嘴啊,没办法,说着说着就朝国事上去了,刚才咱们聊什么聊到兵器和粮食上了?”
秦无病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萧天成,刚要说几句话嘲讽一番,小福出现在门口,秦无病一看便知永诚侯到了。
……
永诚侯满面春风的进了书房,先给老和尚行礼,老和尚欣喜的介绍了一下永诚侯,永诚侯不等介绍萧天成,便如同认识了好多年一样,看向萧天成感慨道:“国师瘦了!”
萧天成规矩的行礼后,仍保持着温和的笑容问:“侯爷认识萧某?”
“不认识!”永诚侯大咧咧的随便找了一把椅子坐上,说:“国师千里奔波而来,岂有不瘦之理?”
萧天成颔首:“永诚侯所言极是。”
“北元的天儿冷了吧?落雪了吗?”永诚侯关心的问。
秦无病注意到萧天成轻轻的呼出一口气。
“眼下肯定是落雪了,我出门的时候,还好。”
“这下雪天儿,最好温上一壶酒,守着银丝碳盆,吃着热气腾腾的锅子,哎呀,美呀!”
“侯爷尊贵,自然可惬意生活,但边关的百姓怕是……”
“国师此言略显稚嫩,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国师听过吗?边关百姓怎么了?一样有开怀的时候,我这样的人要美酒,美人,美食才能开心,而他们只要一样怕是就美上天了,这说明什么?他们比我们容易快活,只不过让你们给整的难快活!可你们也不快活,诶,国师成家了吗?我看国师姿容秀美,有心给说个媒,国师俸禄不低吧?有自己的……你们不在宅子里生活,国师住哪?可有下人伺候?需要每日放牧否?”
萧天成的面色,慢慢的,慢慢的,沉了下来,等永诚侯说完,他敷衍了一句:“萧某已过而立之年,自当已成家……”
“那你大老远的跑我们京城来,家里谁管?那些牛啊,羊啊的,谁放?有孩子了吗?男孩女孩?多大了?成家了吗?”
永诚侯问的越认真,萧天成的面色越难看。
老和尚咧着嘴笑,毫不收敛。
秦无病控制的还好,听得极是认真。
萧天成垂下头,再抬起来的时候又是一副温和的脸。
“永诚侯如此关心萧某,萧某感激不尽,只是,在萧某看来,身在其位理应多多关心一下朝局,关心……”
“国师此言差矣,要看身处何处,咱们现在是在无病家中,自然把你当成客人,唠唠家常,若此时在战场上,我拼了老命也要弄死你!不一样的,对不对?在人家家中谈朝局,你想劝无病谋反?那睿亲王肯定会在你离京前将你剁成肉泥!当然,你不可能这么干,刚才咱们说到哪了?”
萧天成刚刚恢复的温和撑不住了,他看向秦无病说:“时辰也不早了,秦都尉是否该启程去鸿胪寺了?”
“你现在想去了?”老和尚瞪着眼问。
秦无病抢在老和尚说下一句之前,起身说:“国师先请,我随后便到。”
永诚侯不乐意的说:“我这还没聊够呢,怎地就要走?多聊一会儿不行吗?”
秦无病询问的看向萧天成,萧天成起身朝三人行礼后,匆匆离开。
老和尚不解气的抱怨道:
“你为何不让我说完,我要让他知道,这是在安国,他说了不算!你说了好几回去鸿胪寺了,他都不动,怎地他说……”
“七叔跟他叫什么劲?我不管他想用什么方法达到什么目的,咱们自身强才是硬道理!再说,你那后半句说了没用,咱们做到才行!”
……
第五百五十七章 国师的心思(一更)
秦无病急匆匆的赶到东城外找吴军勇去了,而永诚侯则留在秦家,陪着老和尚闲聊,老和尚此时怎么看永诚侯都顺眼,自是有聊不完的话题。
可秦无病这一趟便是一天!
鸿胪寺内,徐延益带着一众官员跟北元使团的人吵翻了天,差点将桌子都掀了,萧天成只是坐在一旁看着,一言不发。
因为他知道,秦无病不来,这些人说什么都没用,他在琢磨着今早在秦无病家中说的那些话,能起到多大的作用,粮食是他们必须要的,只是方式不同罢了。
但是,萧天成也知道真说集结几十万大军开战,北元也吃不消,所以,他急于先发制人,急于让秦无病明白他不是二王子,他代表的是北元可汗,战与不战只会从需要出发。
萧天成知道过几日他会被邀请去城外观看三万兵士演练,在他看来这件事一半是为了吓唬他们用的,一半是想炫耀,炫耀此时的安国不差银子!
萧天成觉得秦无病这个安排是个败笔!他听被放回来的那名细作,仔细的说了城外演练的情况,确实有过担忧,可这事经不起仔细琢磨,安国即便将这三万兵士训练的再精锐又如何呢?不但不能如何,还会引起北元的提防戒备,让北元知道在不远的将来,安国各处卫所都是这样的兵士,北元怎会等着安国强大起来而不作为?
萧天成眼下确实没有将那三万兵放在眼中,真说开战,等三万人赶到边关,或许仗已经打完了,但眼下不在意,并不代表可以轻视,萧天成脑子里想着这次出使安国,如何才能做到离开前留下一些祸患。
吞噬
萧天成胸有成竹的看着双方的争吵,他等,等秦无病来了,只需将几点讲明,安国理应将粮食奉上,他相信今日在秦家所言所行,必定会对秦无病有所触动,若是那个永诚侯不来,他还可以说更多……
可惜,萧天成等到天色发暗,也没能等到秦无病,而徐延益已经愤怒的中止了今日的和谈了。
萧天成觉得好笑,既然双方都不想开战,为何非要抓着之前的事吵个没完?好像之前谁的错处多,谁这次便要让步,可真正该让步的,是弱者!
萧天成没有因为今天没有谈成而影响心情,哪怕回到驿馆,有人来报:秦都尉巳时正出城,直奔东城外军营,城门关闭前回城。萧天成听完也只是笑笑。
阿木不哥担忧的提醒道:“二王子曾在城外见过一种新兵刃……”
萧天成摆了摆手说道:“我知道,我派去的人见到的比你们见到的多,三万兵士手持不同兵刃,日日苦练,确实震撼!但不论他们此时在城外准备的多充分,此处不是边关!只要咱们几人不怕死……真说开战了……或许这场仗打完了,东城外那些兵士还未能赶到边关,不过,咱们怕是真要被剁成肉泥。”
萧天成说完,竟不是笑了起来。
二王子坐在不远处,深吸了一口气,生怕让萧天成看到一般,垂下了头。
死了还如何继承汗位?!
萧天成虽未看向二王子,却像是知道二王子想些什么,只听他宽慰道:“二王子不用担心,安国眼下不敢开战,迟些可就不好说了,所以这次不论咱们攻不攻,二王子都有功劳!不来这一趟,如何能知道安国已……今非昔比!”
阿木不哥满意的点点头说:“国师说的对,这一趟不虚此行!”
萧天成笑呵呵的说:“明日应该就能见分晓了,除非秦都尉继续做缩头乌龟!中原不是有句话嘛,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初五!他迟早要露面。”
“十五!”阿木不哥纠正道。
“我怎会给他们那么多日的时间?明日或者后日,安国的皇帝便会收到消息,我们的勇士已经在边关集结!”
阿木不哥与二王子同时站起身,不可置信的看向萧天成,这个消息他们二人可未曾得到。
阿木不哥急道:“咱们的粮草可够?”
“别紧张,之前下了一场大雪,他们不会知晓咱们出兵多少,但样子总要做一下,不然,他们怎肯将粮食奉上?至于这段时间所耗粮草,自是会由安国来出,今早将和谈结束,还能少出些粮草,这便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那个姓秦的,看着很是想要开战,国师千万莫被他骗了!”铁尔贴布沉着脸说道。
“他想要开战?没看出来!”萧天成双眉一挑:“粮食,咱们必须带回去!”
……
转日,北元使团的人早早到了鸿胪寺,秦无病和老和尚快到午时才来,见到萧天成,老和尚便开始嚷嚷:
“你今早怎么没过去吃早饭?我们还等你呢!等到辰时末,这才用早饭,明日你要是不去,提前说一声。”
萧天成皮笑肉不笑的笑了笑,但礼数还是很周到。
双方分坐两边,徐延益刚要宣布今日和谈开始,老和尚喊道:“先吃午饭吧,这眼看便到饭点了,不能让北元使团饿着肚子谈,到了咱们这,别的不说,饿肚子的事,决不能发生!”
萧天成笑呵呵的看向秦无病,问:“拖,有何用?”
秦无病叹气摇头道:“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然后看向北元使团其他人说:“今日饿肚子,可不管我们的事,找你们的国师去!徐大人,开始吧!”
“等一等!”老和尚不干了:“当我是什么?我的话白说了?!”
秦无病马上开始劝说,什么大局为重,什么要给国师些面子,什么少吃一顿饿不死……
“他们少吃一顿可以,我不行!”老和尚梗着脖子道。
秦无病无奈的道:“那便这样,徐大人,你将咱们的人分成两拨,不耽误谈,也不耽误吃,轮着吃!国师看这样如何?你们着急,你们就饿一顿。”
萧天成笑了笑说:“既然睿亲王亲口说了,我们理应听从。”
秦无病冷哼了一声。
……
第五百五十八章 拖!(二更)
午饭是分开用的,秦无病吃完之后,开始在院子里溜达着消食,老和尚懒洋洋的坐在屋内准备眯一小会儿。
秦无病想要溜达是因为他心里还在惦记交给皇上的那些关雪的遗物,昨晚大长公主过来说皇上答应收下一部分,让大长公主和秦无病自己决定留下什么,这让大长公主反倒没了主意。
秦无病考虑的不是留下什么,而是那几十箱遗物若不在皇上的眼皮子地下一一打开亮相,将来怕是很容易被人利用,再说,皇上的为人,秦无病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十分清楚,他不信皇上想不到何生惦记,勤国公惦记,太后惦记,关雪的遗物中或有蹊跷!
人,最怕胡思乱想!
所以秦无病建议大长公主,跟皇上说定个时间,姑侄二人一起开箱,你一个我一个,开开心心的将遗物分了!
至于太后,大长公主昨晚说:“太后又开始绝食了。”
而这次,皇上没有去劝,也没有命人去劝,于是,今天早晨秦无病得到消息,太后又开始进食了!
有母如此,皇上再也不用担心日子顺遂了。
“秦都尉倒是不怕冷。”
秦无病正想得出神,萧天成突然出现在身后。
秦无病转身,看了眼萧天成说:“国师理应多歇息一下,太过勤奋对身体不好。”
“秦都尉这般不怕冷,倒真应该到边关去看看。”
“看什么?看你们藏在雪中冻得像根棍儿?”
萧天成一愣。
“国师屡次试探,倒是让我有些刮目相看。”秦无病背着手,站在冷风中,竟是让北风吹出了一些凛然的正气:“若不是一心为民,国师着实不用跑这一趟,即便跑这一趟也用不着如此投入,对我屡次试探!你我对立而站,各为其主,但无病还是敬佩国师的,只是,你试探我,无用!北元与安国的区别很多,最重要的一点,我们的皇上年轻睿智,而北元可汗……老了!可汗信任你,而我们的皇上无需我给意见,国师可听懂了?”
萧天成的面色极是难看。
秦无病满意的道:“这才是真的你,有喜有怒!没必要整日挂着一张笑脸……”
“午饭已经用完了,可以谈了吧?”萧天成铁青着脸问。
“谈!”
……
双方再次对面而坐,萧天成直接开口道:“北元与安国既然都不想开战,那便说出个方法……”
老和尚摆了摆手道:
“我没看出来你们不想开战,从二王子到你这个国师,一个个的没事便拿开战吓唬人,你现在说不想开战,我不信!”
阿木不哥说:“若是不愁温饱谁想开战?”
“你现在说这个没用,是你们一开始把开战挂在嘴边的,我就想知道,你们怎么就突然转性了?怎地突然就不想开战了?”
阿木不哥又道:“开战只是谈不拢的一种后果……”
老和尚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合着你们一直吓唬人玩呢?当我们安国好欺不成?!”
阿木不哥心说:你这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吗?
萧天成开口道:“睿亲王息怒,既然是和谈,总要……”
“这怒我息不了!你们一拨又一拨的来我们安国骗吃骗喝的,我们可是一直好好招待的,就说你们城里几十口子,城外上千口子,人吃马喂的,来,先将银子付了,咱们再谈其它!”
徐延益接口道:
“睿亲王所言极是!两国和谈,重在相互尊重,你们从一开始便用威吓手段,几百口人,在我们安国一住便是快两个月,谈什么了?很难不让我们觉得,你们在北元吃不饱肚子,才来我们这里蹭吃蹭喝!”
阿木不哥急道:“徐大人刚说的尊重呢?”
“是你们先不尊重我们的,要想平等和谈,先将之前的饭食费用结清!就收一千两银子吧,不算高了,你们多少人啊!”
“你们怎么不去抢?”
……
这一下午,又是在吵吵哄哄中到了黄昏。
老和尚极其投入,只要萧天成开口将话题往正道上引,他便再将话题引偏。
秦无病倒是清闲,只听着,一句话没说,这一下午的和谈便结束了,只能明日再谈。
北元使团气哼哼的离开,离开前,萧天成走到秦无病身前,很认真的问:“你能拖到何日?”
秦无病呵呵一笑:“我们不能将你们饿死在京城,却没办法也没有义务保证北元那边的人,不饿死!”
萧天成眯着眼睛道:“饿死和战死,北元的勇士会选择后者!”
秦无病耸了耸肩说:“北元王庭中人个个吃饱,却让你们的勇士饿着肚子去送死,不知道会不会有勇士不乐意?”
萧天成恼怒的离开。
秦无病看着萧天成的背影,面色也慢慢沉了下来。
老和尚走到他身边,意犹未尽的道:“有我在,搅和几日没问题,你不用担心。”
秦无病先是叹了口气,然后担忧的道:“这位国师可不是二王子,他很快便会想到咱们为何拖延。”
《剑来》
老和尚一摆手道:“酒色安排上,让他没工夫想!今晚永诚侯要宴请二王子和国师。”
“国师不会去的。”
……
一行人回到家中,天色已经黑透了,大长公主竟是迎到院门口,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今日收到消息,祖母已经大好了。”
秦无病长舒了一口气,说:“谢天谢地!我还想着将北元使团送走后,我去一趟乐县。”
老和尚忙说:“别管你啥时候去,我得跟着。”
秦无病却对大长公主说:“现在天凉了,你不要出来接我,等在屋内,暖暖哄哄的,也不差这一会儿。”
老和尚刚要质问为何不理他,却见林淮竟在郭义的搀扶下在院子里溜达。
“这还俩不怕冷的!”老和尚指着俩人扭头看向秦无病说。
林淮咧着嘴只知傻笑,郭义说:
“今日中午,武定侯拿着单子来了,说是府中分家的事已安排妥当,让大哥看一看可有异议,我想着武定侯定是看准了三弟不在家才来的,必定是想让大哥吃亏,便先拿单子看了一下,这一看把我怒的,若大一张纸,只寥寥几行字便想打发了大哥!最大的物件是一匹马!”
第五百五十九章 大方向(一更)
林淮忙说:“府中确实也不富裕,我爹……”
秦无病摆了摆手道:“武定侯能同意分家便是最好的,其他的,都不重要!”
郭义急了:“怎会不重要?大哥生母留给大哥的宅子,被那个侯夫人留下了,武定侯竟舔着脸让大哥将房契交出来,说是这些年在大哥身上的使的银子最多!”
秦无病叹了一口气,还没说话,老和尚缩着脖子道:“能进屋说不?这是打算喝饱了风好省一顿?”
几人哈哈一笑便朝林淮的屋子走去。
大长公主拉着秦无病低声说:
“皇上赏的宅子可以搬了,只修缮了几处院落,大部分还没有开始修缮,皇上体恤你来回奔波,说是先搬进去,再慢慢修!这事儿有我,你忙你的不用操心!林淮就住这里吧,他成亲咱们不送别的了,便将房契给他,春草带着孩子也习惯这里,真说再找别的宅子也是麻烦……”
“你俩小声说啥呢?”老和尚站在房门口不乐意的问。
秦无病忙低声道:“都依你!”
……
不管怎么说,林淮算是能独立出来了,这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晚饭自然少不得好酒。
郭义执着于林淮分得的那些家当,免不得多次唠叨,林淮劝了多次,郭义仍是恼怒不已,他说:“别的东西都可以不要,可你生母留给你的,他们凭什么要走?”
林淮叹了一口气说:“我娘若是知道我能分出府,独立成家,想来不会在意那一处宅子。”
老和尚却说:“我倒觉着,武定侯成心用这处宅子想拴住你,你要是不乐意,那便分不出来。”
郭义一听便急了:“这可由不得他!”
秦无病拍了拍郭义道:
“凡事不要只看眼前,满京城你打听一下,父母健在能分府单过的有几户人家?大哥现在要的是能离开永定侯府,只要离开了,哪怕日后逢年过节的再回去探望,我今日便把话放在这,侯夫人及大哥的那些兄弟只有奉承恭维,绝不会有半分刁难,为何?身份不同了!”
郭义想了想,觉得倒是这么个道理。
秦无病又道:
“不管那处宅子是侯夫人想留的,还是侯爷想用此栓柱大哥,咱们不要便是了,将来寻个机会,再买过来,毕竟是大哥生母留给大哥的,是吧?咱不着急一下子全都合了心意。再说,武定侯确实手头不宽裕,他这十几年过得谨小慎微的……大哥将来有机会能帮衬一二,还是要帮衬一二。”
林淮先是一愣,随即问道:“我能帮上他们?”
秦无病说:“只要大哥能不再计较过去那些恩怨,你身后有我,怎会没机会帮衬他们?虎啸卫守着京城,等你伤愈,自会有旨意。”
林淮大喜,郭义瞪大眼睛羡慕不已。
秦无病又说:“我过几日就要搬到皇上赏的新宅子了,这处宅子就算是我与玉儿给大哥的结婚贺礼,你就踏实住着,将来自己有本事了,将生母留给你的宅子买回来,想那侯夫人见了银子也不会不应。”
林淮愣住了,随后又低下了头,郭义更羡慕了,他不是羡慕这处宅子,那羡慕什么呢?
……
这一晚,几人喝得多了些,转日起身自然晚了些。
等秦无病和老和尚到了鸿胪寺,萧天成的面色已是十分难看。
双方刚一落座,秦无病笑呵呵的问:“今日从哪方面开始吵?”
萧天成勐的起身,带着北元使团的人直接离开了,半分礼仪不讲!
老和尚纳闷:“他们不是着急谈出个结果吗?这是啥意思?早晨吃啥不对付的东西了?”
徐延益说:“他们今日来的时候便是这副嘴脸。”
秦无病想了想说:“这是等着咱们求着他们谈。”
“他疯了吧?看不出来咱们拖着呢?”老和尚更是不解。
秦无病耸了耸肩说:“咱俩进宫吧,或许皇上知道怎么回事。”
……
皇上下朝一进东暖阁,便笑着对秦无病说:“你今日倒是懂事!”
秦无病起身行礼,老和尚坐着没动,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说:“皇上,我累了,日日与北元使团的人吵架,吵得我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睿亲王确实辛苦!”皇上坐到塌上,德全奉上茶,皇上呷了一口,说:“钦天监给出了几个好日子,朕看了一下,下个月初八日子不错。”
老和尚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椅子上起来的,又是如何一眨眼便到了皇上面前。
秦无病惊讶的看着激动的老和尚在皇上面前比划半天,竟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皇上,要不你也试试对我说说同样的话,看看我是不是能比七叔强一些?”秦无病可怜巴巴的看着皇上问。
皇上笑道:“不是让你先搬到新宅子了?你与睿亲王不同,你家人眼下都不在京城,有些事还需再等等。”
秦无病不得不承认,这事儿还真不是着急的事,放在上一世或许可以俩人领证,婚礼不办了也是两口子,在这里,少不得的便是礼数!
“说说你进宫来所为何事?”
皇上看上去心情不错。
秦无病看着皇上问:“皇上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皇上哼了一声问:“北元使团的人今日表现不同吧?”
“皇上圣明!看样子边关告急了?”
“谈不上告急,不过是隐约见到了一些北元的兵士聚集,不用理会!大雪封山,易守难攻,往常他们很少这个时节进攻,天刚冷,开战后只会越战越冷,这与开春之后开战有所不同。”
“没有盼头!”老和尚冷静了下来,补充道。
秦无病问:“边关百姓可安顿好?”
皇上说:“北元使团进京后,边关诸城便将城外的百姓安置到城内,户部会拨银子,等和谈结束之后,边关诸城会重新安排城外百姓,如何安排要看和谈的结果。”
“北元若是真敢开战呢?”老和尚问。
皇上看向秦无病,严肃的说:“朕,不想开战!至少此时不行,该配合你的都配合了,若你还是不能免了这一战,婚事便拖一拖吧。”
第五百六十章 又来?(二更)
秦无病有些急了:“皇上只有罚没有奖,是否有失公允?再说,公是公私是私,怎可混为一谈?”
皇上像是根本没有听见秦无病说了什么,摆了摆手说:“忙去吧!”
秦无病气哼哼的出了宫,老和尚却一路没有合上嘴,直到上了车,老和尚才笑着说:
“往后我可能不能日日陪着你了!”
“你最好现在就回亲王府,谁稀罕你陪着!”
老和尚越看秦无病气恼越开心,说:“反正你也要搬到新宅子了,那里离我的亲王府不远,想我了便来看我!”
“你把心放肚子里,不会出现这种时候!”
“别把话说的这么早,咱们现在干啥去?”老和尚美滋滋的问。
秦无病闭目,不再理他。
“还真生气了?你也不想想,玉儿的事,那是皇上说拖就能拖的?”
秦无病勐地睁开眼,对啊!
“你这就是关心则乱!即便年前你不能成婚,年后,你的家人进京了,自然是要完婚的。”
“七叔说的对!”
“咱们现在干啥去?”
“回家!既然是要搬家,自然要好好收拾一番,都让玉儿做,累坏可如何是好!”
“北元使团……”
“国师自诩聪明,那便让他们等着去吧!”
“国师确实比二王子强。”
“是,但是吧,他跟我比还是差了一点。”
“能不能谦虚一些?”
“我说的差这一点,是指我想见皇上随时可见,别管多大的事,皇上的决断我都能第一时间知道,他行吗?他只能靠自己,遇到突发状况,他是否能判断准确?”
“听不懂!”
“听不懂就想想你大婚是都请谁。”
“咱们这些从梧州开始一路认识的,一个都不能少……”
……
秦无病和老和尚说说笑笑的回家了。
可萧天成却在驿馆中等得心焦,他确定今日安国皇帝一定能收到边关陈兵的消息,按他的推断,安国皇帝一定会告诉秦无病,而后,秦无病一定会来驿馆找他,哪怕是探探虚实,他理应也该来一趟。
可惜,等到黄昏,秦无病都没有来。
萧天成寒着一张脸坐在房内,哪怕是到了用晚饭的时辰,竟无人敢上前打扰,包括二王子。
这里的人都知道,国师在思考的时候,最好不要上前,之前不知有多少下人因为打断了国师的思路,再不见其人。
可一日不见人也不行啊,阿木不哥和铁尔贴布犹豫再三,这才敲开了萧天成的房门。
“国师本就辛劳,再不好好用饭,伤了身体,父汗必定怪罪。”铁尔贴布一改平日鲁莽的样子,甚是恭谨的劝说。
萧天成请二人坐下,这才说:
“二王子与丞相都知道,咱们今年冬天不太好过,大王子想要再次起兵,可汗顾虑重重,先不说大雪封山后易守难攻,便是只供几日的粮草,咱们也是难筹集,所以二王子提出南下和谈,可汗甚是高兴,只要能要到粮食,安然度过这个冬天,之后再好好谋划便是。”
阿木不哥接口道:
“二王子当初正是考虑到粮草,才想到和谈,如今大军一动,牧民便开始惊慌,本就不多的牛羊,上交之后所剩无几,即便熬过这个寒冬,明年又能该如何度过?”
萧天成沉着脸说:
“若是此战必定能赢,自然无妨!可……眼下安国显然看穿了咱们的意图,秦都尉先是表现的不惧一战,后又开始拖延时间,此中必定有缘故!”
铁尔贴布道:“我倒觉得此人甚是奸猾,他前后表现不过都是想告诉咱们,他不怕开战。”
萧天成摇头:“眼下他们必定知道咱们陈兵边关的消息,你说他故作镇定?我看不会,他更可能或者更应该做的是来驿馆一探虚实!”
阿木不哥点点头说:“这位秦都尉与常人不同,国师万不可将他看做……”
“我没有轻敌,正因为看重,所以才会着急!”萧天成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突然,他站住脚,神情极其严肃的道:“即刻派人出城,想办法接近军营,看看那些演练的兵士是否还在!”
《踏星》
……
秦家此刻一片祥和。
虽说是搬家,但按照大长公主的意思,除了秦家非要的东西,其他的都留在这里,新的宅子自然会用新的东西。
秦无病对于搬家只搬人这个决定举双手赞成,所以秦家没什么动静。
老和尚在出宫回秦家的路上,便突发奇想的回亲王府了,如今虽说天色已黑,秦家倒是比往常这个时间安静了许多。
秦无病用了饭后,一个人躺在床上,福尔摩斯四人和凤鸣守在旁边闲聊着打发时间,只等有了困意便去睡下。
秦无病听着听着,或许是因为放松,很快便有些迷迷湖湖了,可偏在这时,下人来报,北元国师到!
秦无病很无语,这是想看看不同的时辰秦家景致如何?
……
秦无病不敢拖延,他怕到了宵禁的时候,这位国师还不肯走,真说住下,他还是有些膈应的。
书房内,银丝碳在炭盆里冒着红光,萧天成闭目坐在一旁,显得倒是惬意的很。
因为天冷,一般能到秦家来访的又都是知交故友,所以秦无病早便跟门房说了,不论谁来了,先领去书房,别等在外面挨冻。
萧天成毕竟算不得知交故友,但下人通报后,也是先带到了书房,秦无病觉得自己很人性化。
萧天成见到急急走进来的秦无病,嘴角不自觉的向上扬了扬,在他看来,秦无病还是着急的,可实际上是,秦无病只穿了里衣外罩了长衫,冷啊!
所以说,有些事一定要接地气,多些观察才不会做错决定。
萧天成起身刚要行礼,秦无病有些恼怒的先开口了:“是驿馆的人饿着你了?可是让你认门儿了,大晚上你也能不请自来,不知道人需要休息?”
萧天成呵呵一笑,指了指炭盆里的银丝碳说:“除了粮食,再来些这种碳!”
秦无病大手一挥说:“这有何难!”
第五百六十一章 第三次交锋
萧天成反倒愣住了。
“你多余为这事跑一趟!”秦无病大咧咧的坐到椅子上问:“你晚上临睡前告诉自己要做什么梦,梦里想要什么没有?”
萧天成哼了一声,坐回到椅子上问:“秦都尉可知,我两次前来,除了亲随未曾带旁人。”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说:
“这样,你也别卖关子,想说什么直接说,我觉着吧这就像找亲戚朋友借钱一样,你想要什么直接说,我能给自然会给,我不给,你说破大天去也是不给,何苦兜兜转转,绕来绕去的,大晚上也不让人好好休息!”
萧天成笑了笑,端起下人刚上的茶,抿了一口,说:“秦都尉怕是不适合在鸿胪寺任职。”
“我适合不适合的,那是我们皇上说的算,你想任免谁,回自己家去。”秦无病没好气的说。
“秦都尉急什么呢?”
“废话,我都进被窝了!大冷天的,你这就好比快要吃进口的肉,被你打翻了,咱俩算是结仇了!”
萧天成笑道:“咱俩之间真的如何了,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的皇帝如何看待咱俩的关系。”
秦无病坐直身子指着萧天成说:“你可真够怀的!”
“彼此彼此!”
“不过这招用在我身上没用!”秦无病重新靠到椅子上:“我跟你不一样,我不是臣,我是家人!说这些你不懂,你只需知道,皇上对我的信任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便可,想在我身上动心思,没用!快说你来找我何事,我还要回去睡觉!”
《重生之搏浪大时代》
萧天成仔细观察秦无病的表情,像是真的不在意,他脑子里过了一遍三次突然来访,秦无病好像都没有表现出片刻惊慌,看样子想在这方面下手真的无用。
萧天成学着秦无病的样子,翘起了二郎腿,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问:
“秦都尉当真不关心边关战况?”
“先战了,再说战况!还有别的事吗?”
“之前淅川叛乱,边关战火四起,安国,需要时间恢复,即便安国如今国库充盈,很多事很难一蹴而就……”
“北元牧民活的不易,你多想想他们,没事老想我们干什么,闲的?你想再多,我们的皇上也不会给你发俸禄。”
“既然你有你的不得已,我们也不是不能谈,为何不能……”
“不能!”秦无病重新坐直身子,底气十足的道:“少跟我说开战之后谁更倒霉一些,你以为的事凭何拿出来当真事说?我是不适合在鸿胪寺任职,那又如何?别的事轮不到我管,你这事儿皇上交给我,我便要办的漂亮!想要粮食,一粒都没有!”
萧天成面色顿变,他没行到秦无病如此直接。
秦无病继续义愤填膺的道:
“我就问你个特别简单的问题,你开口要粮食,和你派兵攻打后用各种方式获得粮食,哪一个需要付出代价?显然是后者嘛,我们凭什么要让你们上嘴唇一碰下嘴唇,毫不费力的,粮食便拿到了,然后再等你们吃着我们的粮食,度过这寒冬,养得膘肥体壮的再来攻打我们?我们疯啦?”
“秦都尉莫忘了开战之后你们在边关的将士必定有伤亡……”
“说的好像你们是神兵下凡一般,你们就没有伤亡吗?你没事老想着我们的损失,我用你!开战之后的损失,是相互的,不想开战也是相互的,没有谁比谁更如何!眼下这种情况,你们没有比我们高在哪,凭什么趾高气昂?平等,咱们是平等的懂吗?”秦无病比划着说。
“北元这些年可没少给安国找麻烦,秦都尉难道不知?”
“你们联合淅川,联合羌族,联合南诏一起动手都没能将我们如何,国师眼瞎没看到?”
“只用些粮食便能换得边关平安……”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呢?边关的平安是我们单方面的吗?你们口中的勇士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他们不吃不喝也能冲锋陷阵?平等懂吗?你们是能给我们添麻烦,但这个过程你们自己也在受罪,先看看你们自己,这个罪是不是能受,受不来又当如何?全想明白了,咱们便谈,你们的要求我们不同意,你们便直接开战,简单明了!你非要自己一裤兜屎,却要使劲闻别人身上臭不臭,是别人都没长鼻子吗?”
萧天成面色极是难看,他阴沉着脸问:“北元已经在边关陈兵,秦都尉可知?”
“陈吧,你们自己能吃得消,不用问我意见。”
“北元与安国年年都有交锋,安国负多胜少!”
“那是因为没有我,我来了,自然会不同!”
萧天成腾的站起身,面无表情的问:“秦都尉是铁了心的要开战?”
秦无病冷哼一声:“真是乌鸦站在猪身上,只看到别人如何,看不到自己!你知不知道想要求人,要有个求人的样子,家里人都快饿死了,还在这装!”
“我早便说过,饿死和战死,我们的勇士会选择后者!”
“我刚才也说了,平等对待,才能真的是和谈!你没有高我一头的实力!更何况,你开口勇士闭口勇士,北元除了这些人便没有妇孺老人了?勇士是可以不要性命,其他人呢?你这个国师只关心北元的壮年男人是什么心思,别的人便可不理了?不是我说你,你这样,很难得到民心。”
萧天成面色铁青,双眼都要喷出火来了,半天才从嘴里挤出几个字:“那咱们就战场上见!”
说罢,萧天成气哼哼的走向房门。
“你们的人之前见到的,是我们演练已久的三万虎啸卫!”秦无病慢悠悠的说道。
萧天成停在书房门口的位置,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应对。
秦无病笑道:
“你不是派人出城一探究竟了吗?就是说你也想到了,可惜你的人无法接近兵营,所以你等不及我去试探你,便急匆匆的跑来试探我,说些车轱辘话,看样子你是试探明白了。”
“三万虎啸卫不是演给我看的!”萧天成咬着牙说。
“也是给你看的,只是不需要你亲见罢了,三万精锐,不多,却可轻装上阵,等他们到了边关,真说开战了,这三万虎啸卫足以拖住你们几日时间,更何况,我们又何止只有虎啸卫?你们的勇士要做好持久战的准备,就怕粮草……”
萧天成不敢再多听一句,急匆匆的走了。
秦无病倒是又些遗憾,他才刚开始发挥,他坐在书房里静了一会儿,突然喊道:“凤鸣!”
凤鸣倚着门框:“在这呢,说!”
“派人悄悄去找徐延益徐大人,告诉他,我棒子给过了,后面他要给点甜枣了。”
……
第五百六十二章 清闲?(一更)
转日,一开始天空阴霾,寒风瑟瑟,不知从何时起,空中雪花飞舞,京城很快被淹没在一片素白之中。
秦无病守着炭盆,没去鸿胪寺,难得清静,他想好好想想事情。
老和尚没有回来,秦无病倒是很理解老和尚的那份心,虽说自己什么都帮不上,只看着府中的忙忙乎乎的,那也是欣喜不已的。
大长公主也没有来,秦无病知道他的玉儿正在新宅子里忙乎,好让他尽快搬过去。
秦无病想了想他的婚期,祖母病愈,却不敢劳顿,一家人准备在乐县过年,过完年开春后才会启程进京,父亲的来信中写的明白:你的婚事,我们听皇家安排。
秦家被定为皇商,本事件极值得炫耀的事,但父兄却很是低调,薛掌柜的前两日过来跟福尔摩斯唠叨了几句,四人又转述给秦无病听,说眼下想巴结秦家的人实在是太多,铺子里每日想要求见秦守望的人络绎不绝,这些人中不知有多少是薛掌柜之前想见都见不到的,如今秦守望和秦玉成不在京城,反倒好些,只等明年开春后,关了铺子,安心做皇商。
秦无病对明年倒是颇有期待,除了能成家外,巡查院理应建好,下设重桉司是他向往的,他试着想了想,还有什么桉子能难住他?不怕桉情本身复杂,怕的是人情的复杂,有皇上这个大侄子站在身后,谈何复杂?!
想到这里,秦无病咧开嘴笑了笑。
可眼下,他要先将北元使团送走,为边关争取一个和平年,还要想明白关雪的遗物中,何生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秦无病想得出神,凤鸣推门而入,说:“你浩南哥传消息回来了!”
秦无病愣了一下才道:“他没这么快到西昌府吧?”
“是,他是还没到,但白家兄弟又死了两个。”
“哦?灭口?”
凤鸣耸了耸肩说:“我当你自己问自己。”
秦无病竟是点了点头,然后自言自语道:“这样一来,浩南哥反倒好查了!”
凤鸣坐到炭盆前,犹豫了一下说:“大长公主像是给福尔摩斯四人看好了亲事,都是花队的。”
秦无病眼睛瞪得极大,问:“已经相看过了?”
凤鸣坏笑道:“你这四个亲随可不如你,一个个的比大姑娘还害羞。”
“看上没有?”秦无病着急的问。
凤鸣耸耸肩说:“我问他们四个,他们也不吭声啊!听大长公主的意思,要等你们大婚之后才会安排他们四个,大长公主说,驸马忙,家里事不能让驸马操心。”
“瞧瞧!就问谁有我这福气!”秦无病激动的站起身,随即想到了什么忙问:“那你呢?可有看上的姑娘?”
凤鸣不耐烦的道:“眼下说的是你家里的事,我可不是你家里人!”
“快了!”秦无病重新坐下,笑呵呵的道:“到时我给你张罗!”
凤鸣哼了一下说:“你还是先想想你浩南哥如何全身而退吧!他们现在已经临近西昌府了,传信来的头一天晚上便遇到夜袭……”
“这等嚣张?”
“你派人去要人家的命,人家不得放手一搏?”
“这么看,白永顺的妻儿定是已被玉儿的人保护起来了,不然,他们不会狗急跳墙!”
“你倒是不担心你浩南哥的安危。”
“你的人护在身旁,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们做的越多,破绽越多,浩南哥查起来越简单,给浩南哥传信:擒贼先擒王!不用考虑证物人证是否齐全,先抓了再找反倒容易!”
“你是真不怕给皇上找麻烦!”
“这事儿要看你从哪个角度看,幕后主导之人敢如此猖狂,很重要一点便是身居要位,把自己管辖之地当成自己的地盘,以为无人能奈他何!其实不过是个纸老虎,一旦落网,之前那些他认为坚不可摧的,瞬间便会倒塌,人证物证都会露出来,我这是在帮皇上,怎会是找麻烦?”
“没有人证证物,你就不怕抓错了?”
秦无病嘿嘿坏笑道:“西昌府能发生这种事……我便是先斩后奏,你信不信后面补上来的证物也只会证明杀头都是便宜了他!”
“我信不信的有何用?只是,你怎知不是白家几兄弟自相残杀?”
“原本肯定是,银子的诱惑太大了,只是兄弟几个斗到后边,便不止白家人在斗了,胆量需要有人给,若不是有人能帮着遮掩……下大雨的时候,想要不淋雨,还想出门,你得有伞!”
“说着说着便开始故弄玄虚,今日你歇在家中,却让徐大人面对北元使团……”
“这你就不懂了,昨晚我与国师已经说成那样了,今日我去干什么?不去,才能让国师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他太喜欢试探了,还是让徐大人上吧,我只等消息便可,这位北元国师是个聪明的,且确实心里装着牧民,想来他的决定不会让我失望。”
……
雪接连下了两日,秦无病闲在家中两日,除了烤火静思便是陪着林淮说说话,中间一个晚上,顾清河在宋富的陪同下突然到访,只简单的说了几句话,顾清河便匆匆离开了,他这次进京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面见了皇上,又见了秦无病,便拿着令牌,打开城门披星戴月直奔西南省。
秦无病感慨了一晚上,他能在顾清河的脸上看到壮志在胸的激动,这与京城中那些官员的表情截然不同,宋富会送到城门口,也只能用这点时间将西宁及周边的情况讲明,而这些话对顾清河来讲会十分有用!
相反,来秦家,秦无病一开始觉着实无必要,若是时间充沛还好说,还不如将时间用在与宋富长谈上,可后来一想,这是皇上让顾清河知道,他在京城有人,有靠山,只管放手去做!
而这个靠山便是他!秦无病想到这里,也壮志在胸的激动了!
不止赶往西南的顾清河,还有快到西昌府的陈浩南,将要去虎啸卫的林淮,在户部扒拉算盘珠子的宋富……将来还会有别人,他们的背后站的都是秦无病,秦无病突然萌生了要好好干的决心,再不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方式了。
……
第五百六十三章 要搬家了(二更)
终于,大长公主派人来说,明日便可搬家了。
其实不过是人过去,留下林淮和春草罢了,至于家中的这些物什,先放在这里,等开春后父兄进京,再让他们看看有什么要带走的,剩下的,等林淮成亲的时候再按照他们两口子的想法布置,不想要的,找个地方闲置起来便是了。
秦无病派人去问大长公主,那几十箱子的遗物何时清点,如何与皇上分赃,不是,分配!大长公主倒是不急,说先把家搬完再说,皇上没工夫参与清点,到时会派德全一起看着,逐一记录,姑侄俩再行分配。
没有老和尚打扰的日子第一日是清净,第二日是有些清净,第三日便有些无聊了。
老和尚好像也是这么想的,这日傍晚,顶风冒雪的回来了。
秦无病很无语,问:“明日我便搬到新宅子了,到时离你的亲王府不知道近了多少,你有多紧要的事非得现在过来?等一宿差哪了呢?”
老和尚脱去大氅,搓着手站在炭盆前说:“我今晚过来就是帮你明日搬家的。”
“我谢谢你!只是人过去,即便带些零碎的东西,那也有福尔摩斯,你来有何用?”
老和尚有些惆怅的坐到椅子上说:“有些不舍这里。”
秦无病反倒不知该如何答话,他早便知道,老和尚其实是个极重感情的人,好像李家的这几位都是。
秦无病坐在老和尚对面,想了想劝道:“等到了新宅子,用不了几日,习惯了便好了。”
老和尚叹了一口气说:“突然想到要成亲了,高兴完了,竟还有些慌乱。”
秦无病这才明白,老和尚这是兴奋劲儿过去了。
“也是,你一个人好几十年了,大部分时间又是散养,突然身边要多几个人,换做是我也会不适应,但是吧,就跟离开这里一样,用不了几日,你便能习惯了。”
“我总觉着吧,我一个人没事往你府中跑跑,没啥,往后带着你婶子……”
“你把她放家里不行吗?”秦无病眼睛一瞪。
“不都说夫唱妇随吗?”
秦无病急得直挠头,说:“回头我让玉儿给你讲讲这方面的道理。”
老和尚也不理会,问:“今晚吃啥?”
秦无病对吃上从不挑剔,便也从不过问,他正打算喊一声福尔摩斯问问,小福突然推门而入。
“谁来了?”秦无病问。
“鸿胪寺徐大人急匆匆的来了。”小福答。
秦无病腾的站起来:“等了他两日了,终于来了!”
说罢,秦无病几步出了房门,身后传来老和尚的喊声:“晚上吃啥?”
……
徐延益在书房中来回踱步,根本坐不住。
秦无病一进门看到徐延益这个样子,心里咯噔一下。
“秦都尉!”徐延益看到秦无病上前抓住秦无病的胳膊焦急的说:
“他们同意卖牛羊,但又说牛羊今年不足,想让咱们先付银子,明年再交牛羊,且要咱们安排好卖粮的商家,他们要以低两成的价格买粮!这是在谈了两日后好不容易不再扯开战的事了,可我觉着他们这是没安好心,便中止了和谈。”
秦无病示意徐延益坐,福尔摩斯端上来一些糕点和热茶,秦无病说:“你先喝口热茶,吃块儿糕点,一会儿饭好了,咱们先用饭。”
“那……”
“咱们的意思你都表达清楚了吧?”
徐延益点头。
秦无病说:
“他们想要讨价还价也正常,咱们不答应便是了,通贡互市这条路就怕他们不上来,一旦开始想了,便会怎么想怎么觉得可行!尤其是国师,这要是换做善战之人来谈,倒是不好办的。”
徐延益端起茶碗喝了口热茶,介绍起这几日的和谈如何艰难,说文大人差点爬到桌子上去揪阿木布哥的胡子,二王子急了,想要拔刀,才想起来进鸿胪寺的时候被收了,便想着用双拳教训文大人,徐延益眼疾手快端起茶碗泼了二王子一脸温热的茶水,二王子怒极,眼看双方便要打做一锅粥,国师喊了一声,双方又重新坐好,继续谈,然后又吵……
“……我们就是按照秦都尉嘱咐的那样,让他们感觉不到一丝我们怕他们,更不担心开战!”徐延益说得正兴奋,小福又急匆匆的跑进来了。
秦无病眉头一皱:“国师来了?”
小福忙点头。
秦无病摇了摇头说:“他把我当做权臣了,凡事都要来试探一下我的意思。”
徐延益站起身,问:“我在这不合适吧?”
“小福,你带徐大人先去用饭,饭就摆在我屋里,我谈完就来。”
徐延益想知道这二人谈完是个什么结果,便没客气,跟着小福出去了,刚走到院子,便与小尔带着国师走了一个对脸,徐延益与萧天成都没有惊讶,只微微颔首,便擦肩而过了。
萧天成走进书房,秦无病坐在那里,一副慵懒的样子,动都没动。
“秦都尉倒是闲在的很。”
“你要是不来,更闲在些。”
萧天成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笑呵呵的说:“我怕我不来,秦都尉今晚睡不踏实。”
“国师想多了,做买**查桉子省心,我报了价,你愿意,买卖做成,你不愿意,买卖做不成,简单!影响不到睡眠。”
“秦都尉便不想想若是谈不成会如何?”
“又来!老萧,不是我说你,你有本事别跑这一趟,你会跑这一趟便已经说明北元确实也不想开战,最好是能不劳而获,对吧?你刚来的时候,一言不合拎着行礼说走便要走,或许也能吓唬住我们,可你没有,如今多少日过去了?虎啸卫三万精兵到哪了我不方便告诉你,但我可以告诉你,这三万人可不是空手走的,别的不说,只他们挡在边关,你们北元军队想一鼓作气怕是难,你说你现在还将开战摆嘴边是不是有点不识时务了?”
萧天成沉下脸说:“这不过是秦都尉一面之词。”
“你想多听几面,爱找谁找谁去!送客!”秦无病大手一挥。
凤鸣即刻入内。
第五百六十四章 不然呢?
萧天成呵呵一笑说:“我这也是第三次来秦都尉府上了,这次又是这个时辰,秦都尉是不是应该盛情邀请一下……”
“就说你这人想的多,住在驿馆饿着你了?人呐,不该总异想天开!你讨价还价本来再正常不过,可我听了你的意见后,说实话,真不待见你!你们先拿走银子,明年再给我们牛羊,然后你们拿着我们的银子去跟我们的商家买粮食,我就问你,我们的商家若是也收了银子,等明年再给你粮食,你是不是会发现,原来咱们站在原处一动没动!”
“你们可以要求商家……”
“你想屁吃!我们疯了,兜一大圈,还是白白的给你们粮食?!我看你是一心想着胜负,而忘了自己来的最初目的,忘了草原上正忍饥挨饿的牧民!你不能忘了初心,想想你来的时候脑子里装的什么?你不仅想让牧民把这个冬天扛过去,还想着明年他们能过的没这么艰难,对不对?”
萧天成的面色有些缤纷。
“这些话也就咱俩之间说说,真的,一旦传到你们北元可汗的耳朵里,你这个国师未必能做下去!就说你傻不傻?凡是将他人都当做傻子的人,自己必定是最傻的那个!安国已不是之前那个好欺的安国,你们如今没有豪横的资格,合则两利,打则互损!认清这一点,咱们才能好好的谈一谈如何合作!让你们的百姓和我们的百姓都能过的好些!”
“牛羊不多,乃是实情。”
“有多少卖多少!”
“那是杯水车薪……”
“总要先迈出这一步吧?我们不想听你们说什么,我们要看你们做了什么,真说规规矩矩的合作,我们中原人最是心善,伸手帮一把也未必就不会做,但前提要看你们是如何做的!回顾历史,你们自己也要检讨一下,之所以会到今日的地步,你们自己的问题在哪?别老想着我们如何如何,我们强大了,你们打不过了,便都饿死不成?”
萧天成看向秦无病,仔细的看着,看得秦无病有些发毛,忙说:“我可是快成亲的人了,你家里的姐姐妹妹我没兴趣!”
萧天成一摆手,说:“安国若多几个你这样的人,北元危矣!”
秦无病却说:“北元只有你,没用!”
……
送走萧天成,秦无病回屋用饭。
徐延益忙问谈得如何,秦无病简单说了说,然后说:
“明日应该会谈一些细节,你告诉北元使团,眼下天气已凉,先制定好条约,尽快实施,也好知道哪里有问题,进一步完善,告诉他们别想着坑人占便宜,咱们自会出手相帮,若是脑子进了牛粪,那便战场上见真章!”
徐延益听得频频点头,听完后想了想才开口问道:“他们这次可会老实些?”
秦无病摇头道:
“他们生性好斗,又居无定所,更不会读书明理,自然是有一点力气便要撒出来,对他们可不敢心存侥幸!咱们要做的是争取到时间,强大自己的军队,让他们在不远的将来,看到边关便胆寒,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消停一些,当然,前提是他们还能吃饱肚子,所以贸易互通很重要。”
老和尚早就吃饱了,靠在椅子上迷迷湖湖的说:
“他们这种人只能被打服!这次打不成,明年必有一战,要想往后十年边关消停,那便准备妥当,好好教训教训这些草原上的鹰,翅膀打折看他们还怎么飞!”
秦无病抿了一口酒说:
“国师不傻,眼下一个三万人,重新装备的虎啸卫便能将他们唬住,再有半年时间,边关将士会是什么样,他能心里没数?”
徐延益点头道:“所以他们必须要弄到粮食,先把这个冬天扛过去,开春之后,必然大举进攻,尽量少的给咱们留时间。”
秦无病坏笑道:
“若是我所料不差,明日的国师必定一副好说好量的嘴脸,不会再剑拔弩张的吓唬人,只求快速解决粮食问题,然后速速赶回草原,用从我们这里买的粮食,准备明年的战事。”
“那你还给他粮食?!”老和尚也不困了,坐直了身子问。
“国师有一句话说的对,饿死和战死,他们肯定会选择战死!咱们不能把他们逼急了,但可以慢慢熘着玩,明日他们会尽快说定能卖的牛羊具体数字,徐大人要找买家耽误个两三日也正常,买家找好了,必须是一手交牛羊,一手交银子,他们肯定不干,时间上来不及嘛,那便派人跟着他们一起回北元,收了牛羊再付银子,他们肯定还是不干,粮食还没拿到呢?这一来一回的耽误多少时间?这中间还有买粮食的价格要谈,他想要折扣,门都没有!如此一来耽误个十天半个月的,我觉着以国师的聪明才智,必能想到找个折中的地方完成交易,这个地方选哪?是不是还得磨磨嘴皮子,吵两架?”
老和尚哈哈一笑道:“如此一来,过年了!”
秦无病严肃的说:
“边关那边咱们一天都不能闲着,招兵买马,加紧训练,工部和兵部必然要全力以赴,还要解决粮草供给……这方面我不大懂,反正这边徐大人拖着时间,那边朝廷卖卖力气,等北元缓过来的时候,咱们也准备稳妥了,这是最好了!”
网
徐延益重重点头。
……
转日,晴空万里,干冷。
秦无病和老和尚坐在马车里一人抱着一个手炉,这算是搬家了。
春草扶着林淮送到大门口,整的有点像生离死别,福尔摩斯四人都留下了不舍的泪水,秦无病只得站在车旁劝道:“都在京城里,能远哪去?还不是随时想见都可见的!又不是从金陵搬去京城。”
四人想想觉得也对,便勇敢的挥手与林淮道别。
林淮或许会适应几日,原本闹哄哄的院子,一下子冷清下来,但之前秦无病告诉他尽快恢复,一是可以尽早成亲,二是可以尽早进虎啸卫,林淮自然满心期待,日后必定加紧康复。
虎啸卫是防御京城的卫所之一,怎会轻易调离去边关?
这是皇上的安排,虎啸卫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继续操练罢了,一开始连秦无病都不知道,直到那日跑去兵营才知道皇上下了这么一步棋,远比他的阅兵有效的多,有些方法,你得用在对的人身上!
萧天成也是一时没想明白,等他想明白的时候,已是晚了。
虎啸卫训练出来的一部分兵士被分派到不同卫所,尤其是几处边关,新的兵刃铠甲会源源不断的运送过去,他们则负责训练使用。
皇上深谋远虑,秦无病除了佩服,更是暗自庆幸自己跟了一个好领导,不然……不然呢?
……
第五百六十五章 何生的书(二更)
新宅子很大,大到老和尚逛了一圈被冻回来,还没逛完。
这处宅子将是秦无病和大长公主未来的家,秦无病坐在正房厅中,想像着有朝一日儿孙满堂,宅子里逢年过节闹哄哄的样子,忍不住咧着嘴无声的笑着。
大长公主午饭前赶了过来,如今离着近了,用不了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十分便利。
大长公主贤惠的安排了宅子里所有的事,秦无病成了名副其实的甩手掌柜,只需要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便可,他怎能不感动!
大长公主陪着老和尚和秦无病用了午饭之后,说:
“下午德全会到大长公主府,前几日一直忙着搬家的事,没工夫整理那些箱子,从今日下午开始,我估计三日时间差不多能整理完。”
秦无病双眉一挑,说:“这几日我闲着,我也去看看!”
老和尚已经忘了前几日看开箱的无聊,嚷嚷道:
“连勤国公都惦记,你们想那得有多少宝贝?我听说勤国公世子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吃喝嫖赌一样不落不说,出手还相当阔绰,如今的勤国公府也只剩下门面了。”
“你听谁说的?我怎不知?”秦无病问。
“你也没问呀!我回家忙乎成亲的事,难免到处跑一跑,自然能听到,如今满京城都在议论勤国公府这些事,皇上不用外戚,这位国丈也就只是国丈,被儿子弄得出多进少,被皇上叫进宫好一顿训斥,还说若是世子不知悔改,便换个世子。”
“说的好像你在旁边听着一样。”
“别的不好说,这事保不齐就是真的,皇上的性子可不会因为谁哭一鼻子,装装可怜便会退一步的,你等着吧,勤国公世子未必能做几日了。”
秦无病眯起眼睛,这便是勤国公想要得到关雪遗物的原因?
大长公主见秦无病又开始皱眉思考,忙笑道:“皇上前日还说,你这次差事办的好,知道何时进何时退,我说你就是找机会偷懒,皇上说,难得你能歇歇,便好好歇歇。”
秦无病伸了个懒腰,长舒了一口气,随即又得意的笑道:
“难得抓住机会懒一懒,自然不能放过!世人皆知我这个小小都尉要尚公主了,如今更是知道我这个未过门的媳妇儿不仅地位尊贵,嫁妆也厚实,不知要惹得多少人羡慕!”
老和尚赶忙提醒道:“关雪留下的那些东西,如今可没向天下人说明白,也只限咱们这些人知道,百姓如何羡慕你?”
“那也会羡慕!我自己都羡慕我自己!”
大长公主听得满心欢喜。
三人歇息片刻便动身前往大长公主府。
秦无病的心情有些异样,他也说不出来异在哪,勤国公府入不敷出被太后知晓,太后想用关雪的遗物换取皇后的支持,至少,皇后规劝皇上多尽孝道也是本分,太后或许要的只是一定限度的自由,那,何生呢?
何生有的是银子,他没必要惦记关雪那些,难道关雪有什么奇珍异宝让他眼馋?
他是何时告诉太后的呢?按理说,先帝驾崩前他不会告诉太后,何生想的是自己动手,先帝驾崩后,何生没有想到先帝会命他去守陵,还以为会留在京城颐养天年,这才是他能动手的时机,难道是去守陵之前告诉的太后?
秦无病边走边摇头,他了解的何生,绝不会轻易放弃!
那就是像他之前推断的那样,在何生被抓之前才想方设法告诉了太后!
“你在想什么?”
大长公主突然问了一句,打断了秦无病的思绪,他抬眼看了看周围,此时他们已经穿过前殿,进入了二进院,而眼前正面是五间大殿。
大长公主指了指大殿说:“箱子都放在过殿中,不敢烧炭炉,一会儿他们查验的时候,咱们抱着手炉,喝着热茶,应不会被冻到。”
秦无病越是走近大殿,心中便愈发的紧张,他自己也莫名其妙,紧张什么呢?难不成还怕这些箱子中藏着狙击步枪?
德全来的时候,大长公主府的小太监们都已经准备妥当,先开哪个再开哪个,已将箱子摆列成序,
箱子两侧分立一人,一手端着方形托盘,上面摆好纸张,一手执笔,准备记录开箱后的那些宝物,这二人身后还有伺候笔墨的太监躬身而立。
《第一氏族》
大长公主,老和尚和秦无病坐在过殿新摆放好的圈椅上,每个人怀中一个手炉,身边有人伺候着热茶。
德全来了,三人自是不用起身,大长公主只对德全说了句:“辛苦!”清点便开始了。
老和尚歪着脑袋对秦无病说:
“这前几箱还是金银,你信不信?刚我看他们挪箱子的时候,前几个可够沉了!你说你岳母本事可真是不小,你们秦家有这么多金银吗?不能这么比,你们做生意做了多久,她才做多久。”
秦无病也不理他,只静静的看着太监们打开箱子,第一箱果真都是金银。
“我说啥来着?玉儿,这金银,你和皇上如何分?”
大长公主耸耸肩说:“我留这么多金银没用,皇上又不肯全收,那便三七分,我三,皇上七!如今正是用银子的时候,皇上先用着,等不够了,我再拿出来也一样。”
老和尚啧啧了两声说:“有钱人说话就是不一样!要说你留银子确实也没啥用,他家是皇商,来年必定锅满盆满的往家端银子,这时候大气一些,也是应该的。”
“七叔这话我不爱听!”大长公主噘嘴道:“什么叫应该?这是我母妃留给我的,这世上还有嫌银子多的?我想交给皇上,是因为我体恤皇上的难处,想着李家天下越来越好,怎到了七叔嘴里便成了应该?”
老和尚忙道:“玉儿说的有理,七叔纯属站着说话不要疼痛,反正以后我抱紧你们俩个富翁,这一世便也吃喝不愁了。”
第二箱打开还是金银,秦无病面无表情的看着人清点记录,还是没有吭声。
老和尚有点纳闷的问秦无病:“咋地?你没见过这阵仗,吓着了?不应该呀,你们家的银子只会比眼前的多才对。”
秦无病没好气的瞥了一眼老和尚,还是没有吭声。
老和尚见秦无病有了点表情,赶紧再接再厉:
“不是我说你,光有银子不成,还是要多读书,我知道你认识俩字,连蒙带猜的,这一路可没少显你,但是字还是要多认几个,像我,虽不常用,但我认识!”
秦无病懒得理他。
“你别不高兴,你看何生,他都比你强!之前以为他不认字,后来知道他参与了科考舞弊桉,知道他认字,等皇上派人搜查他的住处,你知道搜出多少书来?这说明什么?说明读书有用,连何生都懂的道理,怎地你偏不懂?”
秦无病哼了一声问:“他能看什么书?骗人之术?要挟之术?杀人之术?”
老和尚摇头道:
“那倒不是,听说都是些旁门左道的书,讲些日月星辰,成仙成怪,驱鬼伏魔……我觉得有点意思,那几日在府中准备婚事的时候听说此事,便跑去找皇上,将那些书要了来,你别说,我晚去一步那些书便要被皇上烧了,多可惜!”
秦无病的眉头越皱越深,何生和他一样是穿来的,理应不看这些书才对,他为何要看?
第五百六十六章 结局
“七叔,带我去亲王府,我要看看这些书!”秦无病站起身严肃的道。
大长公主眉头一皱,问:“这般着急吗?”
秦无病点头道:“我一直想不明白何生为何要惦记这些东西,我还是那句话,金银他有的是,不会为了金银如何,除非他在母妃住处看到了什么,他想要!”
老和尚忙说:“可你也说过,何生应该是在被抓前想办法告诉了太后密道和遗物的事,他知道自己拿不到了,为何还要……”
“自然是想通过太后的脑子,搅得皇上不得安宁。”大长公主说。
秦无病却都囔道:“或许还有别的目的。”
大长公主想了想问:“你想通过何生留下的书,看看能不能找到端倪?”
秦无病点头。
“那你去吧,我等你回来再清点,反正也不急。”
“不用等我,照常清点,到时我只需看目录便知有什么,何生……我不能让他留下任何祸根!”
大长公主点头,秦无病拉着老和尚就走。
……
自打进京后,老和尚的亲王府秦无病就没来过,谁承想这一来便关起门来待了两日。
等秦无病再走出睿亲王府的时候,已无往日的精神。
老和尚让他上马车,他摇头,老和尚问他回新宅子还是去大长公主府,他只说:“回家。”
老和尚有些急了,口中嚷嚷道:“我就知道那些书不好,等我再回来便全都烧了!”
凤鸣担忧的看向秦无病,秦无病只垂头朝前走,也不管方向对不对。
凤鸣只得走在身侧,该拐弯的时候拉他一下,要撞树上了,推他一下。
而秦无病此时满脑子都在想:我该怎么办?
他一开始是想通过何生留下的书,判断何生有可能是对什么有兴趣,等他真的看到那一箱子书,只看目录,他汗毛都竖起来了!
何生在找回去的办法!
老和尚口中旁门左道的书,不乏奇门遁甲,借用天力的法子,而其中便有一些书写明法器之用,秦无病紧张的翻看这种书,最终被他找到一句话:七星连珠,可借月之精华,天力加持,畅游往来。
秦无病心口一阵酸痛,这句话的旁边,竟是配了图,七种不同颜色不同大小的珠子,按大小被串成一串……
秦无病知道大长公主那里差不多已经清点完了,他想问,有没有七颗颜色大小不一的珠子被串成一串或分散着,可他不敢问,
如果,如果真的有,他该如何是好?回吗?想到要离开,他心里的难受无以复加,不回吗?那一世的往事突然历历在目!
何生在临死前都在算计他!
秦无病就这么晃晃悠悠的走到新宅,只跨过门槛,便眼前一黑,朝地面扑去。
……
秦无病再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无力。
房间里静悄悄的,不像上次醒来时外间一片吵闹声,这次怎会这么安静?
秦无病只看屋内光线便知到了饭点了。
秦无病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上次晕倒大夫说是累的,这次或许依旧是这个理由,大长公主和老和尚也就没那么担心了。
秦无病心中有些失落,上一次,对了,上一次是因为看到徐嬷嬷死在田埂中,周遭如同上一世他离开时的那个桉发现场,他以为自己又要回去了,让恐惧主导了情绪,便晕倒了。
这次呢?
秦无病皱眉想着,上一世在桉发现场一个响雷他就过来了,这一世在田埂旁天气只是多云转阴,之后这些时日他忙着查桉,忙着应对北元使团,忙着忙着便忘了,尽管脑子里闪过几次念头,他也都认为不过是巧合罢了。
今日,秦无病终于知道,虽然没有在徐嬷嬷尸体旁‘休’一下穿回去,但回去的关键便藏在徐嬷嬷出宫这起桉子中,如果是这样,能不能大胆的设想,上一世那位死在田埂上,身上无伤的那个人,身上便有这串七星连珠!
而那起桉子也正是因为争夺这串宝物而发生……
若是这样,找个雷电交加的夜晚,拿着那一串七星连珠,便可以回去了?
秦无病想到这里,心内一阵惶恐,万一去到别的地方呢?这事能说得准?何生知道了这个方法,他想走,去到哪里都比在这里强吧?可积累了一辈子的财富带的走吗?
何生应该也犹豫过吧?怕被先帝发现是一方面,他或许拿不定主意,或许想多看些书,想办法将这些财富带走,哪怕带走一小部分,甚至就一件!
秦无病枕在自己胳膊上,想象着何生当初的纠结,贪念让他失去了果断,于是……
“就知道你又缺觉了!”
老和尚何时站到床前的,秦无病都不知道,这突然的一问,秦无病直接坐起身。
“你何时练就了走路无声的本事?”秦无病恼怒的问。
老和尚瞪着眼嚷嚷道:“是你自己耳背,你看看一屋子人,又不是只我这一双脚!”
秦无病这才朝老和尚身后望去,这一眼,二话没说直接蹦下床准备行礼。
皇上坐在屋内圆桌旁的圈椅上,摆了摆手说:“免了吧!再晕过去,小姑母可不会绕过我!”
秦无病傻笑着坐在床边上。
襄王爷却道:
“你身体底子本就不好,这些年被养的娇惯了些,稍一忙碌些,便吃不消了!我找了个懂食疗的大夫,以后便常驻你府上,凤鸣就在你身边,平日里让他带着你多练一练,身体强健比什么都重要!”
大长公主频频点头。
老和尚一听忙说:“懂食疗的大夫给我也找一个,下个月成亲后……用得上!”
皇上笑了笑说:“我与无病说两句。”
大家都知道皇上这是想单独与秦无病说话,大长公主最先站起来,绷着脸看着皇上说:“不许训他!”
皇上马上道:“不会,只是说两句体己话。”
老和尚说:“不准将他的婚期提前到我前面!”
皇上叹了口气说:“他家人不在京城,祖母又大病初愈,睿亲王是想让他背上不孝的罪名?”
老和尚哈哈一笑,口中说着:“有理,有理!”率先走了出去。
襄王爷起身跟了出去,大长公主看了眼秦无病,又对皇上说:“他现在需要多休息。”
皇上温和的说:“小姑母放心,不会耽搁多久。”
大长公主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德全没动,皇上扭头看了一眼,德全也躬身出去了。
秦无病心里莫名发虚,大领导在没有重大事件发生的前提下,要单独谈话,这种事要么是极好的,要么是极坏的,今日……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皇上看着秦无病有些哭笑不得。
秦无病揉搓着双手‘啊?’了一声。
“知道你又晕倒了,我便出了宫。”皇上端起茶碗,呷了一口。
秦无病客气道:“让皇上挂念了……”
“小时候的事,大多我都不记得了,或许是不想记得,只记得日日陪着我的小姑母,看向我时担忧,心疼的眼神,皇兄们想欺负我的时候,她便会站到我身前,个头还没我高……”皇上笑呵呵的比划了一下:“我的印象里,她一直在保护我,所以,我登基之后便在心中想过,即便小姑母将来受人蛊惑,做了……谋逆之事,我也不会问罪,她想要什么我便给什么,谁若是敢欺负她,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他!”
秦无病眨了眨眼,心想难道皇上这是在警告他对大长公主好些?这话不是应该在指婚之前说吗?
“为了避免将来让小姑母不高兴,我和九叔说过,大长公主的驸马需谨慎选择,不可从那些勋贵人家中选,更不能是有官在身的家族,不然,一旦有什么事,小姑母求到我这里,我难拒绝。”
秦无病下意识的点点头。
“好在小姑母十分明事理,且最终选择了你,你很好!要说我最信任谁,除了小姑母和九叔,便是你了!”
秦无病顿时觉得热血澎湃,双目也灼灼放光。
“九叔上了年纪,我不好再让他劳顿,你要顶上来,官场上那些弯弯绕绕你无需明白,更不用结交,这一世,你只需遵循本心即可一世富贵。”
秦无病听明白了,皇上这是告诉他,任何人不用理会,大领导指哪便打哪就行!
“建立巡查院是有必要的,重桉司可以让你大展身手,有你这位铁面驸马在,或许真能震慑住那些心怀不轨之人,这是流芳万代的好名声。”
秦无病彷佛看到了百年后人们谈起他时那份敬重……
“你查桉我放心,如今你的威名已在,无需我在强行如何,即便你身无官职,由你监管刑部,巡查院重桉司,想来无人再敢有异议,有也不怕!谁敢质疑,我让他闭嘴便是。”
秦无病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皇上见秦无病掩饰不住的欢喜,笑嘻嘻的站起身,秦无病也赶紧起身。
“不敢再耽误你休息了,不然小姑母该恼我了,总之,往后我需要你的地方很多,将来你有了子嗣,让他们与皇子们多走动,有本事的都不会闲着,心性懒散的,做个富贵闲人朝廷也养得起!”
秦无病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皇上已转身走向屋外,说了最后一句:“哪里有这里好!”
秦无病刚要迈步相送,他浑身一激灵,一个念头在脑中闪过,如同听到了震耳欲聋的雷鸣之声!——皇上在留他!
只这一个念头,秦无病的腿没有迈开,屁股重新坐到床上。
……
大长公主守着持续发呆的秦无病,几次要进宫找皇上问个明白,都被襄王爷拦住了。
襄王爷说:“皇上不可能说些过分的话,你这是关心则乱。”
大长公主指着秦无病,还没开口,老和尚抢先说:
“要我说,等这小子清醒了,让他自己说清怎么回事最好,现在入宫质问皇上,将来你让他俩如何相处?再说,这小子平时查桉的时候,经常这样,我们都是待在一旁,等他自己开口。”
大长公主这才没有进宫。
三人坐在秦无病周围,等着秦无病魂魄归位。
“内什么……”
终于,秦无病开口了。
“母妃的遗物中,是否有一串七颗大小不一,颜色不同的珠子?”秦无病问了问题,却谁都没看,只盯着地面。
大长公主忙说:“有!皇上说你要是想要就给你,你要是不要,他就拿走存在宫中。”
秦无病长舒一口气,苍白的脸上多了一丝澹然,他说:“我不要,让皇上收着吧。”
“啥东西?你若是不要,我要!”老和尚跃跃欲试。
秦无病仔细的看了看老和尚,脑子里想象了一下老和尚去到一个与这里完全不同的时代……秦无病只想了想便着急的说:“你还是老实的待在我身边吧!要那劳什子,生不出儿子!”
“啊?!”
……
天正四年三月初六,轻车都尉秦无病与大长公主完婚,成婚之日稍显简约,据说是因为驸马紧张。
天正四年八月初三,睿亲王长子诞生,皇上赐名李家成,一年后次子出生,赐名李家合,两年后三子出生,赐名李家兴,又一年四子出生,赐名李家旺。
天正五年二月初三,大长公主长子诞生,秦无病取名秦天一,隔年四月初六二子出生,取名秦天二,又一年六月初六,长女诞生,秦无病取名秦天宝。
天正七年,皇上命秦无病南巡,一路上驸马逢冤必伸,彻查刑狱,鼓励民告官,如此一来驸马耗时一年方才再回京城,至此铁面驸马天下皆知。
思路客
天正十一年,皇上命秦无病再次南巡,一路大张旗鼓,可拦轿鸣冤的百姓明显少了,各地刑狱初现清明。
当驸马满心欢喜的回到京城,睿亲王便上门告状,驸马的两个儿子,将睿亲王的四个儿子揍了,而且,是常事。
秦无病找两个儿子谈心,让他们收敛一些。
又过两年,某日老和尚赖在驸马府中不走,因五岁的秦天宝将四个叔叔揍了,老和尚誓要讨个公道,被侄子打了便也算了,如今被年纪最小的侄女打了,老和尚如何能干!
秦无病和大长公主劝说无用,只好让秦天宝自己出面解决。
秦天宝自小呆萌可爱,粉凋玉琢的样子不知骗了多少人的疼爱,可秦无病知道自己这个闺女不好惹。
秦天宝出面,只用了三步,老和尚便不气恼了。
第一步爬到老和尚的腿上,第二步搂住老和尚的脖子,第三步喊了一声‘亲外公’,这事便算是过去了。
秦天宝确实无法无天,别说老和尚那四个儿子不是对手,便是自己两个亲哥哥也时常被她欺负,大长公主有心管教,便将女儿送入宫中,托给娴妃照看,娴妃入宫时间不长,是睿亲王妃娘家的侄女,跟大长公主也算对脾气,大长公主放心将女儿放在娴妃身边。
皇上非但没有阻拦,且开心不已,每日下朝都要过来抱抱这位……妹妹!
可十日都没过,秦天宝便被送回来了,倒不是娴妃的意思,是皇上不得已,德宝跟秦无病说:“皇上也是愁,郡主再不回家,皇上便不得不……提前废后了!”
后宫那些事,秦无病没兴趣打听,却听出来自己的闺女在宫里又‘行侠仗义’了!
秦无病问秦天宝:“宫里那些娘娘之间的事,你一个小孩子跟着瞎掺合什么?”
秦天宝反问:“都说童言无忌,怎么我说什么皇上哥哥都当真呢?”
“你跟皇上说什么了?”
“说了很多,爹爹要听哪句?”
“听……实话。”
“嗯……皇后娘娘不喜欢我!”
“还有呢?”
“没了!”
秦无病头疼!这样下去,这个闺女长大了还了得?岂不养成一个为自己私利,不择手段的恶人!
恰在此时,皇上命秦无病北巡。
秦无病跟大长公主一商量,带上孩子们,让他们见识一下民间疾苦,了解百姓日常,自会清楚是非善恶……
三年后,天正十六年,皇上再次命秦无病西巡,这一趟,除了自家的三个宝贝,老和尚也把四个儿子交给了秦无病,皇上更是命两名年长的皇子跟随。
小初高三梯队的青少年,随着中年的秦无病一路西去,斩妖除魔,不是,体察民情……
(全文完)
感谢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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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我想谢谢我的编辑,我估摸着他看不到,所以才敢说一说,不然有拍马屁之嫌哈哈哈哈,感谢你不嫌弃我的文没有市场,感谢你给我足够大的空间自己折腾,感谢你随时找随时回,花那么多时间告诉我,应该怎么做,感谢!抱拳!
我知道这封感谢信不会有多少人看到,但是我的谢意希望能默默的传出去,有那么一天,真的希望有那么一天,你看到一名作者的书,于是跟身边的人说,她的书我看过!那么,请相信她能有那一天,必定是因为你,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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