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婆不可名状》
第一章 新年
“叔，切两斤肉馅，别太瘦，掺点肥的。”
沈白扫了一眼案板上被切成块的肉类，迅速分辨种类，指着其中一块黑中透金的大肉块道：
“这是……紫星兽的后腿？”
“眼力很可以嘛，小白。”带着粗布围巾的老板扯着嗓门夸了一句，显得跟沈白很熟络：
“紫星兽的后腿，二斤切馅？”
“是的，刘叔，麻烦剁碎点。”
“都是老街坊，刘叔是差事的人么！”
卖肉的刘叔手起刀落，菜刀舞得虎虎生威，这种在小区旁边开了很多年的老牌肉铺，大多不喜欢机器磨馅，信奉“手搓出来的肉馅才够味儿”。
不到半分钟，刘叔就将两斤的紫星兽肉切好，装在塑料袋里递给沈白：
“过年好，小白。”
沈白接过来，咧嘴道：
“麻烦您嘞。”
刘叔看着掏出手机给自己转账的沈白，在心里叹了口气。
紫星兽肉的市价是八十元一斤，固然比传统的猪肉和牛肉更具营养，可这大过年的家里包饺子，谁不搞点蕴含高级能量和脂肪的肉类？
生活本就不易，对于独自生活的未成年来说，就更困难了吧。
刘叔掂量了下比水桶还宽的肚子，偷偷摸摸地在案板下面掏了一下，拿出一个红色的玩意扔到沈白手里的塑料袋里。
沈白一愣，瞄了一眼刘叔扔给他的东西。
外表血红，但有很浅的白色豆状花纹，即使是生肉，也能闻到飘散在空中的淡淡清香。
这是鳌首炎狼的前胸肉，是价格和营养含量极其平衡的高性价比肉类，已经属于中产阶级常吃的高级营养食物之一。
售价，一千二百元一公斤！
沈白抿了抿嘴，正要说话，刘叔却有些紧张兮兮地小声道：
“小白，你刘叔家开肉店的，这兽肉在咱这里，其实价格也没有市场价那么高……你好久没有得到过这种高能量的食物了吧？今天除夕夜，拿回去包顿饺子……”
“喂，老刘，你干嘛呢你？”
正在这时，一道吼声传了过来，引得市场里购物的人纷纷侧目。
这道河东狮吼来自一位中年女性，腰比桶粗，满脸横肉，刘叔已经够高大壮了，好家伙她竟然看着比刘叔还猛！
刘叔看到自己的老婆，下意识地脖子一缩，谄媚地道：
“老婆，你看看你，又发那么大的火，这大过年的你也要心平气和嘛……”
“滚蛋，边儿玩去！”中年妇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走到沈白身前，刘叔有点急眼了，声音提高了几度：
“干什么呢你，小白这孩子命苦，你别为难他……”
然而，刘叔的话语戛然而止，只见中年妇女从案子下面掏出一条肉塞进沈白的手提袋里，有些不悦地嘟囔道：
“小白，你刘叔这个人，白长了这么大个子，贼抠门，你这个年纪，正是要大量进补高级能量肉类的时候，这是飞驮巨雕的后脑肉，拿回去煲汤喝。”
沈白怔了一瞬，他知道飞驮巨雕的后脑肉极其珍惜昂贵，不仅蕴含的灵能巨大，更有定神明目的功效。
售价，五千元一公斤，没有“门路”的人很难买到。
这么一小块，恐怕能卖出小几千。
沈白默然，把这对中年夫妻的善意小心收好，重重道谢后又去了旁边的水果店。
果不其然，大多数店主都会明里暗里给他优惠，在一声声“小白，新年快乐”的祝福声中，沈白捧着一大堆年货回到家中。
能得到如此帮助，除了沈白身世可怜、是无人照顾的未成年外，更重要的是他逝世不久的养父母人缘不错，加之二老生前身份特殊，受人尊敬，商户和邻居们便有意对沈白施以援手。
所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莫过于此。
沈白回到家中，休息一会儿，便拿出拖把和扫帚开始做卫生，他这种年纪的男生，大多有做事毛燥的问题，然而沈白却一丝不苟地清洁每个角落，毫不糊弄。
当他把这个三居室里里外外都打扫干净后，天已黑沉。
沈白抻了抻腰，拿出刚才刘叔和其妻子给的鳌首炎狼的前胸肉和飞驮巨雕的后脑，将后脑放到冰箱里冷冻，就开始把前胸肉剁碎切馅。
随后和面，将肉馅腌一会儿，便坐在窗户前开始包饺子。
轰隆轰隆的烟花爆竹声响彻黑夜，一朵一朵的各式烟花将夜空熏成五颜六色的模样，映得沈白的脸也忽明忽暗。
一个多小时过后，沈白将饺子下锅，打开电视，随意调了一个电视台，反正今天是除夕，各个电视台的主题都是阖家团圆，播放的都是其乐融融的联欢晚会，看什么都没差别。
噗的一声，蒸汽将铝锅的气孔冲开，沈白将炎狼肉馅的饺子盛出来，摆在桌子上。
用了三个盘子。
就这样，他一边吃饺子，一边看电视里的联欢会。
烈豚兽里蕴含的灵能颇为优质，对于沈白这个年龄段的青少年来说，可以有效地增强细胞底蕴，久而久之便可以提升生命指数。
然而，沈白却没有细细品味，只是将饺子蘸上酱油和食醋后，囫囵个地吞入腹中。
窗外万家灯火通明，烟花照映黑夜，屋里的少年独自坐在桌前，一个人吃着三盘饺子。
正在这时，电视里，联欢会的主持人走到舞台中央，用她温和清亮的声音深情道：
“现在，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在这个团圆幸福的除夕夜，请牵起你们家人或者爱人的手，告诉他（她）们，我爱你们……”
沈白一顿，深吸一口气。
前些年听到这话，他总会觉得尴尬，如果恰好养父养母在身边，他甚至想用脚趾抠出个三室一厅来。
可今晚，他却只觉得酸楚和孤独。
养父母，已经在去年的三月份双双死去了啊。
自己，又变成了一个人。
再次成为孤儿。
他缄默地把三盘饺子吃完，关掉电视，将盘子和蒸锅仔细洗干净，穿上睡衣躺在床上。
虽说除夕有守夜的习惯，但如果是一人的话，便也不需要那么多讲究。
沈白把今天发生的事都默默过一遍，特别是那些对他慷慨解囊的邻居和商贩们，雪中送炭的情谊弥足珍贵。
斗米之恩不可忘……
他就这样默默想着，渐渐困意滋生，迷迷糊糊中沉入梦乡。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沈白蓦地觉得有光线照射在他的眼皮上，他揉着脸睁开眼睛，准备起身做早餐。
然而，当沈白起身时，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在熟悉的卧室内，身下没有床，而是无数细小光点，它们盘旋汇聚成各式图案，恒古旋动。
他揉了揉眼睛，懵在原地，当沈白完全看清身边的一切时，他发现盘亘在周围的不是什么劳什子光点，而是……一个个散发着永恒热与力的恐怖星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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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处于一片星海之中！
第二章 不可名状的她
沈白睁大眼睛，看着环绕在自己身边的这片星河。
然后，他猛然反应过来，双臂竖起护住头，降低重心，缓慢呼吸，将脊柱狠狠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豹子。
高中生战术课上学到的标准防御姿势，他在不到三分之一秒的时间内就摆出。
“能把熟睡的人拖入到这样的幻境中，是高等级的畸变种？还是精神系的天启者？亦或是……”
沈白绞尽脑汁，想着各种可能，但随着时间流逝，却没有任何事发生。
他皱了皱眉，看着眼前的星河，陷入沉思。
“蓝海市处于人类联邦的腹地，理论上来说畸变种不可能大摇大摆地来到这里，至于拥有精神系能力的天启者……我一个普通的高中生，用得着这种大人物来对付？”
沈白冷静了些，攥紧的拳头狠狠抠了下掌心，尖锐的疼痛刺激他的神经，然而他却没有丝毫停止的想法，依然紧攥拳头。
——这个时代的高中战术课极其重要，学校会经常请经过战争洗礼的老兵传授经验，沈白依稀记得某次一位脸上有恐怖伤疤的退伍军官在讲台上说过：
“我们正常做梦，疼痛和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会让我们醒来，但万一，你们以后被扯入敌人布置的精神幻境中，这样做毫无意义，根本走不脱！”
“告诉你们一个好方法吧，小伙子和小姑娘们……那就是持续的疼痛！”
“疼痛是保护身体的有力武器，只要你够狠，而且运气足够好，便能借着源源不断的疼痛感找到自己的意识，当然……”说到这里时，那位毁容的老兵指了指脸上的恐怖伤疤，那是指甲和指骨硬抠出的深痕：
“……当然，代价会很大……”
沈白此时用的，就是这种方法，这无疑是底层军官自己总结出的野路子，但到了这种时候，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然而，还没等这疼痛感到达沈白忍耐的限度，围绕在他身边的星河却陡然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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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璀璨，如无穷恒沙，只是这片星辰，却被某种不知名的伟力牵引，以超过光速的恐怖程度跳跃迁移，恒星、白矮星、黑洞、小行星……这些天体被牵引着，汇聚在一起。
汇聚成……一条路，铺在沈白的脚下。
某种不可名状、不能言说的意志突如其来地出现在少年脑中，那不是语言，亦不是特殊生物用以交流的超声波或者电磁脉冲，而是纯粹的精神冲击！
恍惚中，沈白明白了什么。
这里……不是幻境或者梦乡。
我……应该沿着这条星辰之路向前走。
他深吸一口气，沿着星路前进，在这段由无数星辰组成的路上，时间和空间都没有意义，他的每一小步都能跨越星系。
终于，小白到达了终点，一尊无穷高的漆黑石门出现在他的面前，门上没有任何装饰和花纹，在极致的微观层面上亦没有半点褶皱和凸起。
仿佛两个世界的相交面。
沈白深吸一口气，按照出现在脑海中的宏伟意志，将手放在漆黑的巨门上。
下一瞬，他已出现在一座神殿中。
恒星燃尽的火焰铺成红毯，安静地躺在地上。
黄金的河流荡漾在氤氲的空气中，无视时间流转，歌颂着祂的史诗。
不死的巨人持着古老的战斧，血染长发，被凝固在墙壁上，永不宽恕。
机械的星球被挤压缩小亿万倍，如同玩具，随意丢弃到一旁。
时间被莫名的伟力扭曲成液体，犹如雨滴洒。
雷电和沧海汇聚成微风，吹拂这里的每一寸角落……
这里是不可名状之地，人类无法想象的奇观随处可见。
然而，沈白却没有被这些只有真正神明才能创造出的奇迹吸引，他一进入神殿，目光就不可遏制地停留在最前方，再不能移动半分。
在所有奇迹、所有不可名状之之物的最中心，有一张由星辰和命运铸就的王座。
王座上面，是一个少女。
黑发、金瞳，绝美，最伟大的艺术家也无法雕刻这样的美貌。
她就坐在王座上，神态慵懒，如同刚睡醒的野猫。
黑发金瞳的少女凝望着沈白，流光闪烁在她的眼眸中，仿若星辰。
蓦地，一道声音出现在神殿上，这绝不是人类已知的任何语言，无上的意志被强行灌入沈白脑中，让他瞬间明悟了这绝美的少女的意思。
【人类，说出你的愿望】
“……愿……望？”
【是的，愿望】
【生命、奇迹、心灵，从你口说出之语，将成为真实之物，我会满足你的一切愿望。】
“那么……代价呢？”
【你】
“我？”
【你的全部将属于我，过去、现在、未来，血、肉、灵、骨，名字、意志……从此之后，你是我的，直到永远，雷霆枯尽，宇宙破碎，时光凝滞……即使一切都被埋葬，你也终将属于我】
“奉上我的……一切么？”
沈白轻喃，抿了下嘴唇。
在进入这个神殿前，自己正在过新年，一个人买菜、一个人包饺子、一个人看联欢晚会，热闹和团圆充斥着人类联盟的每一寸土地，却又完美避过了自己。
如果能有一个人，在任何时候都与自己在一起，无论何地，都不会孤身一人，即使付出再大的代价，这也应该是一件……好事吧？
他想着，抬起头，轻声道：
“我……不想这么孤独了，我想让我的养父母复活……可他们自尽而亡，我想，他们应该是不愿再活过来的……”
沈白叹了口气，凝视着眼前拥有不可思议伟力的少女，目光直视她金色的眼眸，接着道：
“因此，我想拥有一个家人，作为男人，能与我一同前进的，就只有妻子了……”
【所以，你想要对你一心一意、倾城绝世的妻子么？好……】
“不。”
沈白打断她的话，眉毛弯了弯，似乎在笑，他的声音在星辰和时光的神殿中，越来越大：
“我的眼前，就已经是世间最好的绝色了，因此，我的愿望是……”
“你可以和我……交往么？”
【???】
黑发金瞳的绝美少女似乎怔了一下，不长的缄默后，她轻咧嘴角，颇为尖细的犬齿露出来，带着一股震人心魄的野性和魅力。
【如你……所愿】
星辰蹦碎，火焰消融，神殿归于寂静。
似乎一切都因这个有些可笑的愿望而发生改变。
［契约］已经签立。
……
沈白再次醒来的时候，感觉胸口发闷，似乎有重物压在身上。
他睁眼，看到一只黑猫趴在自己胸前。
黑猫的眼睛，是耀眼的金色。
在沈白醒来的瞬间，黑猫人性化地扬起嘴角，露出尖牙，温和清亮的少女声音荡漾在沈白的耳边：
“亲爱的，你醒了？”
第三章 小白和黑猫小姐
“小白，又来买肉了？”
腰比水桶还粗的刘叔依然是一副绿林好汉的模样，大年初六，蓝海市依然寒冷，可他却穿着短袖，露着粗大满是油光的臂膀，每次剁肉，肩膀都会颤两下。
看着比案板上的肉还令人有食欲。
“最近身体吸收灵能的速度比较快，补充下营养。”沈白打了个哈哈，拎起装肉的塑料袋。
三斤的紫星兽肉，合计二百四十元。
在这个时代，传统的猪牛鸡羊肉已经很便宜，均价也才十元左右，任何人都消费得起，穷人经常买牛肉解馋、填肚子。
然而，这些从旧时代就一直被人类饲养的牲畜们体内却不含任何“灵能”。
因此，前几年由“大力神”公司培育的紫星兽受到了平民的青睐。
——由黑裂凶豚和传统的家猪杂交而成，肉内含有微量的灵能，价钱也不贵，八十元一斤，普通家庭也勉强负担得起。
不过，沈白这样父母双亡的高中生自然不是普通家庭，他平常的肉食就是猪肉和牛肉，只过节和每月中旬买点紫星兽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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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年后的这几天，沈白却天天来到小区里的肉店，称些紫星兽肉。
不光紫星兽肉，沈白还买了由异兽皮毛编制的毛毯、人造水晶做的吊灯、加工数十次被称为史上最甜但依然是普通矿泉水的“女王山泉”……
总而言之，沈白一改平日拮据寒酸的模样，大把花钱。
而且买的，大多还是华而不实的好看物件……
看着跟临死前想要疯狂一把似的。
叮咚一声，电梯停在八楼，沈白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将包好的紫星兽肉放到厨房，然后回到客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砰！
重物的挤压感从他的胸膛上传来，沈白面无表情地看着趴在他身上的漂亮黑猫。
曲线优雅，毛色乌黑发亮，猫瞳是神秘威严的金色，冬日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宛如猫中神袛。
不论是人的形态还是猫的样子，她都是美的。
“怎么了，亲爱的，出去一趟，仿佛被榨干的样子。”
悦耳的少女声音从猫嘴说出，有淡淡的戏谑味道。
“自从你来我家之后，我的存款少了七分之一。”沈白没好气地撸了下猫头，走向厨房，打开水龙头，开始清洗刚买的紫星兽肉：
“七分之一欸……今天初六，这六天时间，一共花了三千六百块。”
“我不太懂你们人类的货币购买能力……这很多么？”
沈白想了想，耸肩道：
“普通的三口之家，一个月能赚的钱也就五千块钱而已。”
“哇哦。”黑猫没有什么诚意地惊叫一声，笑眯眯地舔毛：
“小伙子，为美女花钱，是让任何雄性生物都兴奋的事啊。”
咔的一声，沈白将菜刀重重剁在菜板上，呲牙咧嘴。
说起这事，他可真是满腹委屈。
前几天的除夕夜，他在不可名状之地遇到她，许下相伴一生的愿望，本以为从此以后就能过上没羞没臊的生活……
可是好家伙，她一来到现实世界就变成了一只黑猫！
你辣么漂亮的脸蛋呢？
你辣么长的腿呢？
你辣么挺的大熊猫呢？
你辣么……
每每想到这里，沈白都会气得肝疼。
虽然她在现实世界化成的黑猫也是曲线优雅毛色迷人，绝对是倾城靓猫，可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沈白想着，深吸一口气，继续熬制肉汤。
黑猫小姐对生活质量要求很高，她要吃好的用好的，猫爬架要用变异兽的皮毛缝制，喝的肉汤原料要用具有灵能的肉熬成。
不过她还挺有底线，知道沈白失去了养父母后生活拮据，便也没有提太过分的要求。
比如市价五万元一公斤的“雷震飞龙”的脊髓。
——拥有超高含量的灵能，是极佳的锻体之物！
用来熬汤，也是真的香。
“所以我说，猫儿姐，这日子再这么过下去可不行啊。”
沈白边做饭，边絮絮叨叨道：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自从我爸妈去世后，我就一直在攒钱，好在我那时被评定为［勇士遗孤］，补贴比普通孤儿要多，才攒了两万四千多块钱……可也扛不住你这么花啊！”
“肉汤要用紫星兽熬，这倒没问题，我喝了也能增强生命指数，可一个猫爬架为啥要用火虬鼠的皮毛缝制啊？周围还要镶金边？”
“嘤……”黑猫小姐弓了个懒腰，轻快地走到厨房，窜到沈白的肩膀上，轻轻道：
“我好日子过惯了，受不得寒酸。”
“那你倒是给点挣钱的路子啊……你这样的存在，恐怕随意从指头缝里露出来的，都是让普通人一辈子都遥不可及的巨大财富吧？”
“哎呀呀，亲爱的。”黑猫用爪子挠了挠沈白的下巴：
“成为软饭男是可耻的哟。”
“……我说这是我的梦想你信不不？”
“哈，亲爱的，仅看这张脸，你确实有吃软饭的资本。”
沈白深以为然的点头。
他是标准的丰神俊秀，体态欣长，走到哪里都会让人眼前一亮，不过有些美中不足的是，他有很淡的黑眼圈，仿佛经常休息不好一样，看起来稍微“弱气”。
从外表看，没那么有男子气概，但文弱温和的样子却更让人心生亲近。
这要是从事啥特殊职业，定是很受富婆喜欢的。
“话说回来，猫儿姐，咱还是省点花吧。”沈白搓搓手，有些不好意思道：
“今天初六，再过一个星期就开学了，我形象好，豁出脸皮就能找个不错的兼职，生活也能宽裕点。”
“兼职？那能挣几个钱？可是我想要吃高级变异兽做的猫粮欸……”
“猫儿姐，你可是不可名状的伟大存在啊，总不至于搞不来钱吧？”
“呵，亲爱的。”
沈白肩膀上的压力感一松，紧接着他看到一双洁白纤细的藕臂从后面环住自己的腰，十指调皮地在自己肚皮上画圈圈。
她又变回了少女的形态。
黑色长发，双眸金黄，宛如神女。
“亲爱的，使用力量，总会需要付出代价，我能现身现实，全凭我们之间的［契约］供给力量……这些力量，可全都是从你身上薅下来的哦。”
“就算我像现在这样，只现出真身，不使用任何力量，你为此耗费的生命也让我心疼呢……我说这几句话的功夫，你就已经少活七八年了吖~”
“甘霖娘！”沈白吓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她悦耳的轻笑声再次响起，少女消失，又变成一只懒散的黑猫趴在沈白肩头。
“所以说，你耗费全部生命，让我变成人形，最多也就不到三十秒时间而已。”
“哎呀呀，这点时间，对你来说恐怕是不够的吧？亲爱的……”
第四章 蓝海市
“滴——学生卡”
沈白上了公交车，找到个靠窗的单人座，无精打采地看着外面的风景。
黑猫小姐就乖乖坐在他的肩膀上，像正常猫咪似的舔爪子。
沈白是俊秀弱气的高中生，加上肩膀这一坨颜值超高的黑猫，引得旁人频频侧目。
不过，小白依然顶着淡淡的黑眼圈，生无可恋。
昨天晚上，他鬼使神差地在搜索器上打出这样一个问题：
“身材好到爆炸、人间绝色的女生跟自己同睡一张床，不让碰怎么办？”
回复多到爆炸。
不过，绝大部分都是调侃，比如“我上火，尿黄，我先来”、“但凡有颗钉子下酒，也不会醉成这样”、“散了散了，就硬钓”……
不过，也有几位老哥在认真地回答问题，从情感角度和生理角度提出各种建议，劝小伙子别着急，来日方长嘛。
沈白觉得他们想岔了，就作为提问者又补了一句：
“你们似乎误会了什么，事实上，我只有三十多秒的时间。”
于是，评论区变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兄弟，我给你推荐巨阳菱龟，很补！效果很不错！”
“别听楼上胡说，我这里有一套秘传修炼法，别的功能没有，就是让你重振雄风！”
“呵呵，兄弟，都是过来人，我首推大力神集团出品的［活力五号］，那效果，啧啧啧……”
沈白当时面无表情地关掉手机，把黑猫小姐抱在怀里，狠狠吸了一口。
不能碰，还不能吸了？
在他边胡思乱想中，公交车不断前行，蓝海市这几年的城市交通系统全面升级，公交车都换上了超级能源，既迅速污染又轻。
十几分钟后，公交车已经行驶了很长一段路，来到市中心。
“海洋之心车站已经到了，请下车的乘客带好自身物品，小心脚下……”
沈白起身，撸了把猫头，下车后走到步行街。
蓝海市被人类联邦评定为“第三等级城市”，已经可称之为大城市。
名为“海洋之心”的大型商业中心称得上财大气粗，整整一百七十六层，集修炼、娱乐、购物、美食于一体，是蓝海市人气最旺的几个商业中心之一。
——当然，让海洋之心幕后老板赚得盆满钵满的，是与“修炼”有关的业务。
高能量的变异兽肢体、特殊合金打造的战甲和兵器、可以化腐朽为神奇的高科技药剂、不同流派的战技武学……
这个时代，人类和旧土的厮杀仍在继续，虽然城市里的人们活的还算安逸，但战争动员从未停止，浓烈的武德充斥着人们的生活。
高达六百四十米的“海洋之心”大型商业中心，除了前二十九层用于娱乐、购物、商业活动外，往上的一百四十七层，皆是与“武者”有关的生意！
不过，这些都与沈白没什么关系，作为穷学生，他可没那么多钱购买战技或者药剂。
他此行的目的，是为了给黑猫小姐买逗猫棒……
对，没错，逗猫棒！
天杀的，今天沈白醒来，黑猫小姐就趴在他身上，用毛茸茸的尾巴轻扫他的脸颊，说“作为一只猫，拥有属于自己的逗猫棒，是很合理，也很正常的事吧？”
好吧，合不合理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
沈白应了黑猫小姐的要求，带她来到海洋之心商业中心。
——她对逗猫棒的要求是必须使用拥有雷霆之力的“鸟型变异兽”的羽毛。
这玩意儿只有海洋之心这种大型商业中心才有。
蓝海市的常驻人口大约有五百万人，被定义为“第三等级城市”（区域性中心城市），经济发展状况不错，很繁荣。
海洋之心商业中心的周围车水马龙，人们穿梭在商业街，沈白时不时看到些新奇玩意儿，“怪兽机械”公司今年新推出的居家款超能源机器狗、荒野探索者抓捕的小型变异兽、慷慨激昂的军部征兵广告……
甚至，沈白还看到了几座拔地而起的擂台，它们用极平整的白色晶石铸造，占地面积大约三百平方米，有修炼者在上面切磋较技，拳拳相交时有刺耳的爆炸声，引得台下观众阵阵惊呼。
这样繁荣的场面，在小城市可难得一见。
第三等级的大城市拥有完整的防卫系统，与旧土的边界处更有已经洗去“水银之血”的强者甚至天启者巡视勘察，内部环境安稳，人们生活安定，比居住在第一级和第二级的小城市的人要幸福许多。
沈白记得，政治课的老师说过“因为安全性与资源不可逆的差距，联邦政府首先需要解决的就是避免人口大规模向高等级大城市迁移。”
如今，人类已经比“逆乱时期”要强大太多，不可能把收复的土地弃之不顾，有些城市虽小，但却位于人类势力和旧土的交界处，战略地位很高，必须要有足够的居民和战斗人员驻守。
——守江山难！
政策在调整，风向在变化。
不过这些足以影响到联邦局势和战争走向的大事跟沈白没有关系，他此时只是享受着大城市带来的安逸和富足，走进了海洋之心商业中心。
第一层是占地超过五万平方米的购物中心，各种商品琳琅满目，不过沈白没有闲逛，找到一处垂直电梯，按下了代表“第三十层”的数字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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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秒后，电梯再次打开，沈白撸着黑猫小姐，踏上了灰色的地毯。
海洋之心商业中心第三十层，是专门贩卖低级变异兽的场所，联邦政府、军部、各大高等院校、超大规模的商业集团经常派遣队伍去旧土上扫荡，杀戮大量变异兽，再贩卖给民众或者直接用于自身消耗。
沈白走走停停，低级变异兽数量繁多，增值迅速，很有可能发生变异，即使最优秀的荒野博物学家也不可能将每一种都分的清。
因此海洋之心商业中心的第三十层分为“陆兽”、“飞禽”、“水下生物”等几个大类。
这些被捕杀的低级变异兽的肉很便宜，均价大概在六十元左右，还没有“大力神”公司培育的紫星兽贵，真正有价值的是它们的特殊肢体。
尖牙、利爪、大筋、瞳孔、脑脊液……
这些特殊的材料不仅可以做修炼者的武器，某些流派甚至将他们充作食物，修炼战技！
在堆积如海的变异兽尸体中，沈白驻足停下，悄咪咪地捏了下黑猫小姐的耳朵。
他的前面是一个红中透金的羽毛，即使隔了两米左右，沈白也能感受到其上传来的丝丝热量，在羽毛的下方有一行小字：
“不知名变异鸟兽的落羽，可自发生热，售价两千四百元。”
第五章 街道互助会
众所周知，商人在推销自己的商品时，总会夸大它的价值。
而这根羽毛，除了“可自发生热”这点外，便再没有多余的介绍了。
也就是说，屁用没有，让卖家都没有地方夸。
至于为什么卖的还这么贵，则纯粹是先挂高价，看看有没有冤大头。
——卖不出去再降价呗，这年头，还有卖不出去的变异兽？
况且，这个“贵”是对于沈白这种生活艰难的孤儿，对于富家子弟，区区两千多块钱，可能只是几天的零花钱罢了。
沈白对着红色鸟毛发愣，他现在是高二，因为养父母已亡的缘故，每月能从蓝海市领取的救济金是两千块，高中生又必须摄入一定的高级能量食物来增强生命指数，他真攒不下几个钱。
然而，还没等他说话，黑猫小姐就轻盈地跳到柜台上，喵了一声。
她的黑猫形态可爱娇俏，又捏着嗓子细声细语地喵喵叫，直引得旁边几个正在闲逛的女人驻足张望，跃跃欲试地想来撸猫。
沈白也被这个绝世萌物给弄迷糊了，他弹了下黑猫的耳朵，无声地笑了笑，走到一旁的柜台前，问道：
“那根羽毛我要了……可以打折么？”
售货员小姐抿出个标准笑容，轻快道：
“先生，我们店有优惠活动哦，您是第一次到我们［杂玩小铺］购物么？”
“嗯，是。”
“那您可以享受新人福利呢。”
售货员小姐递上来一张卡，仔细介绍道：
“先生，咱们［杂玩小铺］主营变异兽的特殊肢体和珍稀玉石，实力雄厚，在蓝海市及周围十数城市都有经营，分店达一百七十个，您是第一次来购物，今天可享九折优惠，之后您会自动升级为我们的会员，在任意分店购物都有福利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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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白拿过卡片，点点头，这间杂玩小铺开在海洋之心第三十层刚出电梯口的位置，智障都知道这个地方的客人流量最大，租金也必然最贵，看样子确实实力雄厚。
而且看其主营业务，都是些没什么实用价值的花哨东西，这几天跟黑猫小姐相处下来，她的性子沈白也了解一点了，绝对沾点骄奢淫逸，自己以后恐怕是要当很长时间的败家子。
沈白心里想着，爽快地拿出手机，付了全款。
售货员小姐将红色的羽毛拿出，打包好递给沈白。
“先生，请您将物品收好。”她开始给沈白填写［杂玩小铺］会员卡的信息，恪守着优秀售货员的职责，她开始跟沈白拉家常：
“先生，这是您的猫么？”
“嗯……是啊。”
“哇，您喂养的很好呢，毛看着比宠物比赛上的还漂亮，一定花了不少精力吧？”
“那倒没有，前几天在垃圾桶里捡的，当时还在跟野狗抢食呢……嘶！”
黑猫小姐恶狠狠地挠了下沈白的屁股。
沈白干咳一声，转移话题：
“这跟羽毛，是从什么级别的变异兽身上弄到的？学校的图鉴里没有看到过类似的。”
“不知道欸，听说是蓝海市政府上个星期讨伐战争级变异兽时，从一个畸变种的老巢里清剿的……您也知道，畸变种有很多奇怪的爱好，收集些漂亮物件是很常见的一种。”
“有些像传说中的巨龙呢。”
“哈哈，先生，您买这根羽毛是想做什么呢？毕竟它除了……嘿嘿。”
沈白懂售货员的意思，这根羽毛除了好看、会发热以外卵用没有，为啥要当冤大头？
他耸耸肩，又捏了捏黑猫的耳朵，叹了口气：
“讨女人欢心而已。”
售货员仔细打量沈白一眼，有所明悟。
眼前的少年可能也就17岁左右，俊秀温和，笑起来一副温柔亲昵的样子，看起来就想让人狠狠欺负，而且他有很淡的黑眼圈，有点“虚”的感觉……
所以……这个男生是从事特殊职业么？
这根会发热的羽毛……是买来讨金主欢心的？
……富婆快乐毛？
售货员小姐眼前一变，似乎看到眼前的少年被扒光上衣、绑在床上，一个躺着夸张波浪卷发的中年妇女拿着这根鸟毛，不断地搔他的痒……
“嘿嘿嘿，你叫啊，你越叫我越兴奋！”
“……不好意思，你是跟我说话么？”
售货员小姐瞪眼，看着眼前一脸懵逼的沈白，尴尬地直挠头。
——意淫得太入神，直接说出来了。
“咳咳，好了先生，您的信息已经记录在会员卡中了，欢迎下次光临。”
售货员小姐连忙把会员卡递给沈白。
沈白接过，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抱着黑猫走了。
沈白走远后，售货员小姐跟几个小姐妹叽叽喳喳了起来。
“刚才那个小伙子挺帅啊。”
“嗯，弱弱的，看着就想欺负他。”
“变态，我跟你说，这种看上去很“受”的人，很有可能是个很暴躁的家伙呢。”
“真的假的？”
“真的，我在心理学书上看的！”
售货员小姐听着小姐妹的玩笑，不发一言。
她并不是不想说话，而是不能开口，不能言语，只浑浑噩噩地做事，如同木偶，身心都陷入到极大的恐惧中。
那个少年走的时候，他怀里的黑猫似乎回头……瞥了自己一眼。
那双金色的猫瞳，仿若高高在上的神。
……
沈白和黑猫小姐回到自己的小区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买完羽毛后他并没有着急回去，而是在蓝海市闲逛，时不时还给黑猫小姐低声解释眼前的东西是什么。
在沈白眼里，黑猫小姐大概率是一直存活于人类世界之外的存在，不可名状，无所不能，但即使力量再大，甫一来到人类社会也会蒙圈，因此便说了很多常识。
黑猫小姐对沈白的行为很高兴，亲昵地舔了他一口。
沈白也很高兴，表示有本事你变回人形再舔我一口试试。
然而，当沈白抱着黑猫小姐来到房门时，却看到有几个人正在自己的门前，手里还提着很多东西。
其中一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走上来，笑着道：
“是沈白，沈同学是吧？我们是社区的工作人员，来这里进行慰问，顺便……”他顿了顿，打量了一下沈白的脸色：
“顺便，谈谈你养父母的事情。”
第六章 一桩买卖
黑猫小姐跳到猫爬架上，用爪子挠了挠脑袋，便如同普通猫咪一样，趴着睡觉了，仔细听还能察觉到细微的轻鼾声。
沈白没有理会这个装猫装得不亦乐乎的家伙，将人领到客厅，倒了几杯水给他们。
“抱歉……家里实在没什么东西能招待的。”
“没事没事。”最先开口的还是那个中年人，他伸手，略微伏低身子：
“沈同学，自我介绍下，徐景东，和我身边的这几个兄弟一样，是咱们蓝天街道共助会的成员。”
“这次过来，是特意来慰问你的……沈同学，你有一对特别伟大的养父母。”
“这些东西，都是些优质大米、生活用品什么的，不贵，但也是街坊邻居的一片心意，请收下吧。”
沈白握住男人的手，重重道谢，只是手掌接触时，却觉得对面男人的掌心如老树糙皮，厚实粗糙，有点磨人。
不过他并没有在意，这个被旧土觊觎的时代，即使不是修炼者，生命力指数达到5.0也不是太过困难的事，大多都会修一两手战技防身。
全民修武，已成风气。
沈白心思转的很快，但表面并没有失礼，他和这几个街道共助会的人攀谈起来，气氛很融洽。
“沈同学，你对我们蓝天街道共助会是怎么看的？”中年男子突然发问，状似无意，但眼睛却紧盯着沈白。
沈白哈哈一乐，满嘴漂亮话：
“虽然政府对于困苦的居民会有补贴，但我听说，咱们街道共助会经常会给这些人带生活用品，这年头，这样乐于助人的团体可不多，我从小就特别崇拜你们。”
中年人隐蔽地撇撇嘴，从小？拜托，蓝天街道共助会成立还不到三年啊！
不过看沈白如此“上道”，他也很满意，趁热打铁道：
“是的，沈同学，我们共助会以帮助贫穷的街坊邻居为己任，任何事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大家好。”他环顾一周，唏嘘道：
“沈同学，你的养父母被蓝海市政府追加为［勇士］，你作为他们的唯一的合法继承人，享受着特殊津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每个月两千块钱吧？”
“两千元啊，也不少了，正常的成年劳动力，平均工资也就两千五百罢了。”
“可是沈同学，你有没有想过，这些钱可以支撑你读完高中，供给你大学毕业也绝不是什么难事，可之后呢？”
“你是男生，以后要结婚，买房子，没有父母的你，哪来那么一大笔钱？”
“而且参加高考，选一门过得去的工科，毕业后，作为普通人，按部就班地过一生……这是你希望的么？”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似乎对沈白的情况很担忧：
“这个时代，像你这个年纪的学生，谁没有成为武者、横扫旧土的理想？可修炼……要花钱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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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力神公司培育的紫星兽，已经是最物美价廉的肉兽了，可依然要八十元一斤，你一个月能吃几回？别人家的孩子甚至有高能量的营养药剂完善体魄，还有一些人花了大价钱去修超强流派的战技，这些，都是要花钱的啊。”
“你知道么，据政府最新的统计显示，一名高中生，每月要花费一万五千元！已经远远超过了自身家庭的收入！”
“可大部分父母依然咬着牙，甚至举债供养孩子！一切的付出，只为了【疯狂十月】！”
“沈同学……”
“徐叔。”沈白突然出声，笑嘻嘻道：
“你我虽然头一天见面，但我总感觉咱俩特别投缘，您就跟我亲叔叔似的……您有什么话就直说，我听着呢。”
姓徐的中年男子微微愣神，觉得对面的清俊少年有些不按套路出牌，但他还是整理好表情，接着语重心长道：
“活在这个世上，处处要花钱，沈同学，有一位大人物，要给你场造化……只要你点头……”他压低声音，伸出五根手指：
“五百万！只要你点点头，五百万就会在今天晚上转到你的个人账户，任谁也查不出来源，这钱你想干嘛就干嘛！”
“五百万啊，咱们蓝海市的市中心，最好的楼盘，最好的户型，你都可以全款拿下，剩下的钱你可以买战技、买高能量原液……”
“别人一辈子奋斗才能挣来的钱和前途，你这个晚上，就能拥有。”
“只要……你按照这上面说的去做。”
中年男子从怀里拿出个信封，沈白接过，摩挲几下，拆开后阅读里面的文字。
他看得极仔细，半点也不漏，大概过了五分钟，沈白才长吁一口气，将这封信又塞回去。
“所以，我如果按照这信里的指令去做，我的养父母，就会一夜之间身败名裂，失去［勇士］的身份？”
“沈同学，有句老话，叫做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依我看嘛，这名声也是同样的道理，都是已经逝去的人了，还会在意这身后之名么？”
“可是……事关获得勇士勋章的人，翻案的话，你们难道不怕政府和军部注意到么？”
“呵，沈同学……不说全联邦，仅咱们蓝海市，一年就要授予几百个死人或活人［勇士］头衔吧？于你是泼天大事，其实在真正有本事的人看来，就跟毛毛雨差不多，翻不起什么风浪的。”
“可是……”
“沈同学！”中年男子再次握住沈白的手，一字一顿道：
“这件事，已经全部安排好，只差您点个头而已，只差你这个唯一的合法继承人“爆料”而已，还是那句话，只要你点头，钱是你的，光明的未来也是你的！”
“可是……”沈白揉了揉头发，轻轻道：
“可是，他们是我爸妈啊。”
中年男子的笑容慢慢消失：
“沈同学，您也知道，他们是您的养父母，根据我们的调查，他们收养你，也只是三年前的事罢了。”
“所以呢？”沈白猛地抬头：
“养父母就不是父母了？这就是我做出禽兽之事的理由？”
“我不是那个意思，沈同学，您得到这笔钱，幸幸福福地生活下去，不也是满足了老两口的愿望么……”
沈白摇头，看着天花板发愣：
“我要是答应了你们，从此后我的生活，就不配拥有［幸福］。”
“你们走吧，东西也拿走，不送……”
沈白站起身，不欲再说话，可一股钻心的疼痛却从他手上传来，中年男子的手宛如大钳，紧紧扣住了沈白的左手，让他不能移动分毫。
第七章 小白的养父母
沈白的左手咔巴作响，他知道对面这个叫徐景东的中年男子正在用巨大的力量挤压自己的手掌，几根掌骨被强行捏紧，疼痛从手掌传来，不断刺激他的大脑。
那三个跟徐景东一起来的大汉同一时刻来到沈白的身后，死死压住他的肩膀，不让他移动分毫。
徐景东站起身，将沈白往他这里拉了拉，又多使了一分力，低声道：
“沈同学，没必要这样，真的，蓝海市是第三等级的大城市，跟一、二级的城市和那些连等级都没有的边界村镇不一样……咱们蓝海市啊，讲道理，有法律！”
他眼中露出一抹凶光，握住沈白手掌的粗糙大手微微一松，刹那之后狠狠一捏。
崩！
细碎的骨裂声响起，沈白倒吸一口凉气，强忍着没有发出痛呼。
中年男子狰狞一笑，放下沈白的左手，继续道：
“沈同学，正因为蓝海市有规矩、有律法，所以咱们做事最好要讲道理，不然出了事，很难摆平……你懂么？”
很难摆平，不代表不能摆平。
沈白将袖口拉下，掩住因疼痛而剧烈颤抖的手，默不作声，只是指了指门口，意思不言而喻。
徐景东没有再逼迫他，只是挥一挥手，和几个手下一齐撤了出去，临走时，他还微笑着向沈白致歉：
“沈同学，我们会再见面的，希望下次还能愉快交流……还有，你的左手需要静养，最近要少吃辛辣。”
他说完后就想关门离开，可没想到那个叫沈白的清瘦少年竟然在这时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温和，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向他挥手：
“知道啦，徐叔，慢走不送。”
咔嚓一声，徐景东关上房门，并没乘坐电梯，而是和几个手下一起走楼梯，一路无言，当快到一楼时，他才突然面无表情地“啧”了一声：
“这小子，有点难搞啊……我之前交代的事情，办妥了么？”
“已经办妥了，东哥。”他旁边的一个穿着牛仔裤皮夹克的壮汉嗡声嗡气地回道：
“花了点小钱，这段时间，这个单元楼的监控会出“常规维护”，我们这次来，也是走了正规程序，蓝天街道共助会有我们留的底子，没人能发现不妥，刚才在屋里时我偷偷用设备检查过了，那小白脸没有录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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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徐景东点点头：
“我刚才给他教训的时候，也留了几分力，而且骨裂嘛，为了【疯狂十月】，高二学生都会努力锻炼，弄坏骨头也是很常见的事，我们这次，不会给别人留下把柄。”
“就是这个小子，有点难搞。”
“您对他太温柔了，东哥。”旁边的手下狰狞一笑，嘿道：
“要我说，咱就别来什么先礼后兵，直接把他绑了去，不按照我们说的做？呵，一个细皮嫩肉的高三学生，怎么可能经得起竹签穿指甲这样的酷刑？扇两巴掌就老实了。”
“你当这里哪？这是蓝海市！第三等级的大城市！治安局在这里的威风可不小，别给老大添麻烦了。”徐景东瞪了手下一眼，沉吟道：
“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让这个叫沈白的学生害怕，服从我们的安排。”
“那东哥，万一这小子是个狠人，打死不从呢？”
“呵。”徐景东摇头，活动了下手腕，狰狞猩红的蜘蛛纹身隐约可见：
“我们这些从丛林里出来的野兽，即使穿着人类的衣服，喝着一百元一杯的咖啡，也始终是野兽啊……如果真有那一天，就处理好手尾吧。”
“嘿嘿，东哥，就等你这句话呢。”
……
另一边，沈白躺在沙发上，痛苦地揉着右手掌。
“好疼……这是骨裂了啊。”
“要帮忙么？”黑猫小姐一跃从猫爬架下来，舔了舔小白的手心：
“美女的唾液有治疗伤痛的作用哦……”
“那也是美女唾液，不是靓猫唾液。”沈白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继续呲牙咧嘴地捂着手。
黑猫小姐接着调侃道：
“亲爱的，你刚才还挺硬汉的呢。”
“装的，他再大力点，我就喊出来了。”
“喊什么？”
“老——婆——救——命——啊——”
“哈哈”
黑猫被逗得乐不可支，在沈白怀里滚了一圈，将肚皮对着他，懒散道：
“所以刚才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今天先不想这事，好好吃饭，然后睡一觉。”
“挺从容啊。”
“没，只是第一次遇到这事，有点懵，干脆先休息一下吧，养好精神。”
黑猫看着沈白的眼睛，少年那双好看的黑眸依然温柔，牢牢地把激烈翻滚的情绪掩在深处。
如同海底即将爆发的火山。
“没事的……亲爱的，不论发什么，我都与你同在。”
黑猫小姐悦耳的声音在沈白身边响起，他抿了抿嘴，闭上眼睛。
他想起了三年前，自己被养父母从福利院收养的时候，自己饱含戒心，不与外人接触，是他们的无私和温柔让自己变成现在的样子。
养父母是职业军人，生命力指数虽然不太高，但也足以穿上重甲去旧土厮杀，危险系数高，但待遇优厚，社会地位也高。
一年前，他的养父母跟随队伍，在旧土执行任务，沈白不知道这任务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只是在两个月的辛苦等待后，来到自己门前的却不是养父母，而是一队肩章上绣着黑色荆棘的纠察队。
他们当着沈白的面宣布，沈铮和吴云茜夫妇在执行保护任务时，贪生怕死，临阵溃逃，已经交由军事法庭关押。
两个星期后，养父母在狱中自杀。
再一个星期后，上面翻案，沈白的养父母和其他一百多名因此事死去的军职人员一起，被授予“勇士”勋章。
生活比任何故事都要戏剧化。
在养父母被关押期间，沈白去监狱探望时，看到了他们的模样。
——满目凄凉，不言不语。
那是被信任之人背叛后的木然。
但好在，他们死后能得到个“勇士”勋章，虽对他们已无用出，但总好过背着逃兵的名头被人唾骂。
只是……如果沈白按照信封里的内容，伪造证据，以唯一合法继承人的身份去“举报”养父母，恐怕风评会立马逆转，勇士重新变成令人不齿的逃兵。
有些事，打死都不能做。
第八章 李探员
二月十四日，距离蓝海市的公立高中开学仅剩三天。
沈白穿着黑色的羽绒服站在治安所的门前，排在队伍中央。
这个时代，治安所承载了科技时代“政务大厅”和“警察局”的功能，属于实权部门，来这里办事的人很多。
在几十分钟后，沈白随着队伍进入治安所A座大厦的一楼大厅，径直走向服务台。
“你好。”沈白很有礼貌地向工作人员微笑致意：
“我叫沈白，想在这里找个人，私事。”
“谁？”
“李潇锐，隶属于治安所巡守大队，我是他的朋友，方便的话你可以打个电话告诉他，分机是N76434，我们昨天已经约好了。”
“好，先生，请稍等。”
工作人员在座机上拨了个号码，短暂的铃声后，电话被接通：
“你好……是李潇锐么？这里是A座一楼服务台……有个年轻人叫沈白，说已经跟你预约过了，嗯，嗯，好。”
工作人员挂断电话，在抽屉里拿出个胸牌递给沈白：
“你可以上去了，李探员的办公室在二十五层，门牌号2537，临时证明要时刻佩戴在胸前，不要擅自进入办公区域，否则后果自负。”
沈白点点头，听话地将胸牌挂在衣服上。
人类和旧土的战争一直在持续，虽然“烈度”较前些年有所缓和，但作为维持治安的武力机构，这点防范意识还是有的。
没有磨蹭，沈白坐电梯来到25层，找到挂着“2537 李潇锐”铭牌的红色木门，轻轻敲了敲。
“小白么？进吧。”
沈白闻声推门而入，谨慎地将门反锁。
这是间不大的办公室，大概二十平米左右，四周的墙壁贴满文件和照片，正对门口的是一张四四方方的黑色大桌，一个年轻的男人坐在沙发椅上，百无聊赖地玩着打火机。
“好久没见了啊，随便坐，小白。”
“锐哥。”沈白打了声招呼，坐在办公桌对面。
“这么长时间不来找我，在哪发财呢？”
“复习功课。”
“哈哈，你这小子，是想去参加今年的【疯狂十月】吧！”
李潇瑞笑嘻嘻地看着沈白，仔细打量一下他被纱布牢牢绑住的左手，有点幸灾乐祸：
“这是遇到麻烦了？找我帮忙？先说好，咱虽是朋友，但是你也知道，就算我爸找我借钱，都要打欠条！”
李潇锐生的高高大大，面貌英俊，又有一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坏笑的时候自有一种奇特的风流倜傥，似乎在开玩笑。
可沈白知道，李潇锐并没有说笑，他真能干出为了一瓶矿泉水，让自己生父打欠条的事！
跟掉钱眼儿里似的。
“嗯……我明白，不会让你为难。”沈白笑着从衣兜里掏出张银行卡，放在桌子上：
“一万元，密码是1到6”
“哎呀呀，小白，太客气了，太见外了！”李潇锐嘻嘻哈哈地站起来，把银行卡摁住：
“咱兄弟是什么交情，还有用得着这套？”
“那我收回去？”
“别别别！”
李潇锐把卡揣到兜里，眉开眼笑：
“说吧，有什么事，再难，兄弟都给你办喽！”
沈白哭笑不得，对李潇锐感到无语。
沈白今年才17岁，三年前被沈氏夫妇收养，取名为“白”，在短暂而幸福的两年后，养父母自杀身亡，他又变成了孤儿。
然而，在被收养之前，沈白一直生活在蓝海市“白羊福利院”里。
人类联邦政府规定了福利院的最低生活标准，虽然可以温饱，但衣食住行远远低于普通公民家庭。
为了过的好一点，沈白曾经像很多孤儿一样，干点见不得人的小买卖。
当然，所谓的小买卖其实也就是在学校门口卖个烤肉串、帮别人打架、去垃圾场淘点有用的贵金属杀的，好勇斗狠常有，作奸犯科、抢劫行凶却不可能。
——也没那实力。
在那几年，沈白遇到了还是见习探员的李潇锐。
李潇锐不老实，贪财，经常利用职务之便牟利，沈白当年作为白羊福利院那片的“头头”，跟他相处的不错。
沈白被养父母收养后，开始过上正常同龄人的生生活，可没想到沈父沈父身亡，又变成孤儿。
这两天他去过军部的服务社反应情况，可奈何那个叫徐景东的中年男子办事太过老辣，没留下任何破绽，沈白想举报也没辙。
而且那种人，保不齐有什么手段，下次恐怕也不可能这么温和，沈白无权无势，没人保他，说不定就成了炮灰，必须连见不得人的手段也用上。
于是他今天来到李潇锐这里，看看能不能走灰色的路子解决这事。
“是这样的，锐哥，前几天，一个叫做徐景东的人来到我家，他自称是我们蓝天街道共助会的工作人员，可事实上他跟我谈了一笔买卖……”
沈白仔细地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自己的各种推测也说了出来。
听完后，李潇锐啧了一声，摇头道：
“小白，哥哥劝你一句，五百万，这价格很有诚意……哎哎哎，我不说了好吧。”
李潇锐看着面无表情的沈白，及时止住了嘴，站起身，沉思一会儿后不确定道：
“蓝天街道的共助会么……杂牌的民间组织，很多不法团体都在明面上伪装成这种组织，看你的描述，这是替某个大人物干脏活的？”
“不过查案嘛，从源头查起总是好的，我会将你养父母自杀的事情调查清楚，特别是那些已经被定罪的有势力的犯人，他们才最希望看到翻案这种情况的出现。”
“给我一个星期，我会把我能查到的都交给你……当然，还有［甜点］。”
——公职人员用权利获得的情报，高价卖给给人或者集体，被戏称为“甜点”，按照联邦法律，李潇锐这人最低也要被革职查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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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白微微颔首，起身准备离开。
“那么早离开干嘛？小白，多坐会儿啊。”
“不早了，你还有其他客人吧？”
“这你都知道？”
“你一个低级探员，月工资才六千元左右，却带着鸽子蛋那么大的绿宝石，脑残都知道你一定［生意很好］……我真是奇怪了，老哥你这么张扬，就不怕那天纠察队把你逮了，送到大狱关一辈子？”
李潇锐眼睛一亮，呼吸急促脸色潮红，声音中有点小兴奋：
“为了钱，一切苦难都是值得的！”
沈白：……
这人没治了，抬走吧。
第九章 最初之石
呼……
沈白伏在地板上，用健康的右支撑着身体，严格按照一秒一次的频率俯卧撑。
他上身裸着，只穿一条短裤，精悍的肌肉每次绷紧时都会渗出汗水，顺着皮肤滑落到地板。
这个时代全民修武，单手俯卧撑对于高二学生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沈白他前几个月的测试数据还算说得过去，生命力指数是4.60，在蓝海市第六中学的所有高二学生中，可以排到中上游，属于会被老师关照的学生。
生命力指数4.60，百米速度已经接近10s，可以硬拉比自己重两倍的钢铁，耐力、爆发能力、心肺功能，各方面均衡无明显弱点。
这在很久以前的科技时代，已经堪比职业运动员，可在今天，也不过是接受普通公立高中教育后，成绩排名中等偏上的高二学生水平罢了。
而这个时代，旧土与人类联邦的战争还在持续，数之不尽的变异兽咆哮嘶鸣、人类武者驰骋天地、畸变种藏匿于暗处、天启者生来高贵……
这一切变化的起因，皆是那颗科技时代坠落到人类世界的陨石。
——最初之石。
最初之石坠落后，世界发生巨变，植物和动物变异，成为了普通热武器都解决不了的存在，那个时代，本来成为地球主宰的人类摇摇欲坠，被杀，被吃。
文明被毁灭，秩序崩塌，人类为之骄傲的智慧和科学被蛮横的暴力碾得粉碎，甚至连最基本的“记录时间”也做不到。
这段不知道持续了多少年的岁月，被现在的学者称为“至暗时代”。
而后在那一天，“武道修炼”被幸存的人们研究了出来。
那些伟大的先祖啊，就像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者，用“武道”这一新生的弱小武器，奋起反抗，从最开始的只能劈砖剁瓦，再到崩石抗鼎，最后移山倒海，甚至这期间，人类的群体中还出现了生而高贵的“天启者”。
那个年代被称为“逆乱时期”，人类重新发展，开始反抗旧土上的变异兽和畸变种，那时人类已经有条件保存完好的纸质书籍，可以勉强记录时间，从武道出现的那一年算起，到人类杀到“最初之石”的坠落之地，逆乱时代共持续了三千二百年。
而后，就是人类聚起所有力量，反攻旧土的“辉煌战争时代”。
辉煌战争持续了两千八百年，打下了如今人类联邦的偌大地盘。
随后各大基地和城市在最初之石的坠落之地举行会盟，签订条约，承诺作为人类当联合互助，共同组成“人类命运共和联邦”！
那一天，辉煌战争时期结束，联邦时代开始了。
“至暗”、“逆乱”、“辉煌战争”、“联邦”，人类历经风雨，又重拾骄傲。
如今，就是联邦历1206年。
人类的疆域已经很大，根据测量，实际控制面积超过了科技时代，但最初之石的坠落，似乎从根本上改变了这个世界上的一切，旧土的面积依然远超人类联邦，因其极度危险，也不可能全部测量出来。
变异兽和畸变种占领的旧土犹如黑雾，觊觎环伺着人类联邦的灯火。
——这是去年的征兵宣言中的一句话，沈白深以为然。
再次将身体支撑起来，沈白的身体微微颤抖，像大多数人一样，单手俯卧撑很难完美平衡身体。
“呀，亲爱的，你怎么浑身发抖啊？”
砰的一下，黑猫小姐跳到沈白的背上，慵懒地嬉笑。
“练……功！”
沈白勉强回话，人到极限的时候，一根羽毛都能压趴下，更别说黑猫这几斤的体重了。
“练什么功啊，陪我玩！”
黑猫小姐轻轻一踩，沈白就趴在了地上，他咬牙切齿地想爬起来，却不知黑猫使了什么法，硬是连转身也不行。
“……猫儿姐，你喜欢我这个姿势？”
“这话说的，有点涩，但考虑到我们的关系嘛……亲爱的，你想象力还是有点匮乏呀。”
黑猫小姐轻快地跳下，边舔毛边饶有兴趣道：
“练了一上午杂耍了，有收获么？”
“这不是杂耍”沈白撇撇嘴，翻了过来，将没受伤的右手枕在后面，盯着天花板：
“这是整个联邦，所有公立中学都必修的武道课程之一，名字也霸气的很，叫做磐石七十二式，先练脊柱再开胯……”
“呵呵。”黑猫小姐显得很不屑：
“这门武学，是典型的入门容易精通难，练好了确实不错，但前提是要登堂入室，窥见这门武学的真谛！”
“你们人类的联邦政府啊……将这门武学在公立高中进行推广，就是想筛选出普通人和天才，你们的学校有类似于[小班]这种东西吧？这就是为了给那些修炼公立高中必修课修出名堂的天才学生开小灶用的，免得耽误了人家。”
“那些有钱有势的，会去私立高中，花高昂的学费，根本不会学习磐石七十二式，一入手就是各种战技！”
“至于你这种，[练武]方面典型的中人之姿嘛……亲爱的，你要知道，你们人类联邦如果全都是武者的话，谁来做医生？谁去做研究院？谁去做工人？武者的数量必须控制在适当的水平，不然社会就垮了。”
“这我都懂。”沈白烦躁地挠挠头，无奈道：
“可现在的问题是，那帮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逼着我伪造证据，去“揭露”我爸妈……”
“军部最护短，你怕啥？”
“护短是护短，可猫儿姐，你知道咱蓝海市一年要授予多少个[勇士]勋章么？几百个！这头衔有时挺有用，但也不能当护身符用，我父母不擅钻营，也不认识什么大人物，真出了什么事，军部最多也就是帮我报仇，顺便收个尸……”
黑猫小姐走到沈白脑袋旁边，轻笑：
“那你就答应他们呗，五百万呐……”
“有些事，打死都不能做。”沈白没有丝毫犹豫，接着道：
“那种不法团体，擅长用暴力解决问题，但指定不敢把事情闹大，出什么事，也一定会牢牢捂住，这样才能对背后主使人有所交待，所以我想……”
沈白突然笑了起来，他是温和俊秀的长相，这一笑还显得有点羞涩腼腆。
他没有接着说，只是黑猫小姐明白了他的意思，也跟着笑了起来。
一人一猫的笑声中，都有着心照不宣的不怀好意。
“所以……要我帮你？”
“嗯，拜托了，猫儿姐。”
“想好了？”
“不改了。”
“呵……”
黑猫小姐吸了吸鼻子：
“把左手的纱布摘了。”
沈白听话地摘下，这种骨裂并不会影响外表，缠纱布只是为了固定而已。
“把左手放在我身上……你愣着干嘛？撸我啊！”
“额……唉对对对，背部后脊椎的位置，侧边也挠一挠，嗯……”
黑猫小姐被撸高兴了，抖了下身子：
“技术不错，小伙子，我就帮帮你吧。”
沈白：……
好家伙，所以刚才的动作没有一点用？他还以为是啥仪式呢……
没等他吐槽，黑猫小姐就将猫头凑在沈白左手前面。
刹那后，黑发金瞳的绝美少女再次出现，因姿势的原因，她的脸蛋也贴着沈白的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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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伸出舌头。
呲溜——
不到半秒钟，少女再次变成慵懒的黑猫。
沈白看了看左手，那上面并无任何液体留下，但他明显地感觉到有某种奇怪的“东西”在左手茁壮生长。
以及在他脑中，突然出现的一门战技。
——[千年咬]！
第十章 开学日
清晨六点，太阳还未升起。
天空是如水洗的蓝色，冬日的早晨有些寒冷，但这个时代的人们全民修武，距离蓝天街道不远的运动广场，已经有人在这里锻炼了。
这是联邦给予普通市民的福利之一，有钱人可以租赁甚至拥有私人的练武室，看不上运动广场简陋的锻体器械，可普通公民却喜欢没事的时候来这里锻炼一下。
在运动广场最偏僻的角落，沈白脱下棉服，只穿着轻薄的连帽卫衣，十指狠狠抠在“狼牙—5代练力器”的特殊凹槽上。
这款由“怪兽机械”公司研制贩卖的练力器，标准版足有三米高，重达四十吨，拥有根据使用者力量自动变化功率的能力，可以锻炼武者最常用的一百一十七个肌肉群，更难得的是皮实耐用，价格还不贵。
怪兽机械公司的“狼牙—5代练力器”和大力神集团的“紫星肉兽”，都是主打低端市场，这些超级公司拥有各式各样的产品，面向不同生活阶层的人。
狼牙—五代练力器缓缓运转，小型传送履带将沈白的手臂完全送了进去，轻微的轰鸣中，四面八方的力作用在沈白的十指与手腕上。
呼……
沈白脚下生根，按照特有的呼吸节奏，缓慢调整手臂特别是手指的发力方式。
十分钟后，他自觉已经将“架势”调整到最完美，就动了动嘴巴，将含在口腔里的东西挪到牙齿下面。
然后狠狠咬碎。
这根类似于软骨的东西只有半截小拇指长，被沈白的牙齿碾碎后变成粉末进入食道，化成洪流。
沈白的耳边仿佛响起了巨大野兽的咆哮声。
这枚软骨带来的灵能和沈白调整好的架势相合，不断改变他的发力方式。
穷文富武，这个词在联邦时代是最正确的道理之一。
游荡在旧土上的变异兽，本质上与动物完全不同。
他们的身体中，蕴含“灵能”。
与蛋白质、多糖等能量物质不同，人类消化灵能，并不需要用消化系统缓慢吸收，只需将蕴含灵能的变异兽肢体吞入腹中，细胞会自动汲取。
当然，这其中会有很大的浪费和损耗，而且不一定要用吞咽，肌肉或静脉注射等等方法也可以，事实上，“如何最大程度吸收灵能”是学者和科学家一直在研究的重要课题。
人类武者的修炼需要灵能，某些战技甚至指定了所需变异兽的种类和身体部位。
前日，黑猫小姐给予沈白的那门战技[千年咬]，就一定要用变异兽的嘴部骨组织才行。
刚才沈白吞下的是变异兽“金鼍”的牙齿，被特殊加工后，人类的牙齿也可以碾碎。
一颗市价两千五百元，是沈白专门去海洋之心第四十七层买的。
从除夕那天算起，才过了不到十天，沈白就花了一万八千元，存款只剩六千！
这其中，占大头的是给李潇锐的一万块，抛开买金鼍牙齿的两千五，剩下的六千多块钱全部都花在了黑猫小姐身上。
毕竟，她连猫爬架都要镶金边的。
要想办法挣钱啊……
随着吞入腹中的金鼍牙齿被消化，沈白的发力方式慢慢改变，他抽出手臂，虚握一下，接着五指如电，死死抠在旁边的绿化树上。
如同恐怖的野兽，沈白的手掌以一个极其凶狠的撕扯姿势，将树皮狠狠扯了下来。
沈白慢慢体会，在原地不断练习。
在想到挣钱的方法前，他不能再买变异兽的牙齿了，而且武学之路，贵在于恒，是真正的“努力一分，就多一分收获”的康庄大道，光进补变异兽肉，而不勤学苦练的话，也不会精进。
天色完全明亮时，沈白扫了一眼手腕上的电子表，那上面的蓝色数字现在已经是七点整。
他吐气，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绷带，再次缠到左手上，没有穿上羽绒服，只是提在手里，一路小跑回去。
到家时，黑猫小姐已经蹲在饭桌上等他。
“亲爱的，我用你的手机点了外卖，初级营养早餐，里面有变异兽的肝脏熬成的粥，还有一份特质的高能量油条哦～”
沈白嘴角抽了抽：
“多少钱？”
“不贵啊，六百多。”
“……”
好吧，存款一下子又没了十分之一。
“哎呀呀，亲爱的，凭你的天赋，如果没有高级能量的补充，是练不出什么成就的。”
“我知道……只是暂时想不出赚钱的好法子。”
沈白挠挠头，将早餐利索地吃完，变异兽肉中蕴含的灵能补充进他的身体，带来阵阵暖意。
“吃完就走吧，我刷碗……顺便出去逛逛。”
沈白有点诧异，但也没说什么，这样不可名状的存在的想法很难揣测。
他换上身干净的校服，拿好钥匙和背包，顺便带上垃圾，说了句“晚上见”后，出了房门。
今天是二月十七日，联邦公立高中开学日子。
普通家庭的学生和少部分中产阶层都会在公立高中读书，因此公立高中在联邦境内建的很多，仅在蓝海事，就有三十所。
沈白就读于蓝海市公立第六中学，高二（十七）班。
蓝天街道是蓝海市外环区的十四个街道之一，仅这一个街道就有八个生活社区和两个大型商业中心，颇为繁华，第六中学就在蓝天街道内，走路半个小时不到。
沈白扔完垃圾后，沉默地走着，他身上的校服蓝白相间，背后有几个红色的楷体打字“蓝海市公立第六中学”。
抛开质量，这设计绝对是土到掉渣，堪称蓝海市所有高中校服垫底的存在。
他在心里吐槽，沿着这条街向前走着，周围不断有同龄人从小区或者早餐铺出来，穿着各式各样的高中校服，三三两两地前往校园。
不只是蓝海市，全联邦，二十五个生活圈的所有城市在今天都一齐苏醒，从最北端的“圣城”到边境线上不知名的贫穷小镇，从盛产能源晶石的蓝海市到以培养温驯变异兽闻名的光明市，整个人类联邦都在这一刻“活”了过来。
在旧土作战的武者没有假期，研究院的学者和科学家疯狂到舍不得休息，联邦官方机构通常在新年的第五天开始恢复工作，超级商业帝国第六日开门营业，私立高中和传奇大学在年后的第一个星期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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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联邦，公立中学是最后一个开启的“巨大机器”。
开学日后，整个联邦开始运作起来，再没有过年的慵懒和闲适。
名为“人类”的强大族群，投入所有力量，继续着不知道持续了多少岁月的永恒主题
——与旧土的战争。
第十一章 生命力指数
“同学们，新的一年开始了，新的学期，正在向我们招手。”
“在过去的一年里，我们携手共进，在读学生的生命指数中位数为4.48！”
“这是个喜人的成绩，但我希望，在新的学期……”
留着山羊胡的校长站在操场前的高台上，讲着每年都千篇一律的开学致词，不过，他的武道修为强悍，不需要用扬声器，声音大的也能让全操场的学生听见。
沈白站在自己班级的队伍中，闭目凝气，将肌肉先绷紧再放松，按着特定的路线，微不可察地活动身体。
这是黑猫小姐给予他的战技[千年咬]中的基础桩功，配合“将自己的一身肌肉骨骼都想象成食料，最后被吞入双手”的特殊冥想法，对身体的锻炼程度远超烂大街的“磐石七十二式”。
当然，前提是有充足的变异兽牙齿。
“小白，站着睡觉呢？”
一道坏笑声从旁边传来，沈白不动声色地收功，随意道：
“没，练习桩功。”
“啧，太努力了吧你。”说话的男孩带着眼镜，微胖，富态而好动，他边低声说话边揽住沈白的肩膀：
“小白，往左前方看看。”
沈白朝那个方向瞄了一眼，微微一怔：
“陆拦涛？他怎么站十五班那了……哦，这是被调班了啊。”
“真羡慕啊。”戴眼镜的小胖子在沈白耳边絮絮叨叨：
“小道消息哈，年前期末考试的时候，陆拦涛的生命力指数是5.56，咱班第一，被调到十五班了，啧，咱们高二唯一的重点班啊！
学校和蓝海市政府会专门拨款，改修战技和武学，甚至每天都有价值不菲的变异兽肉……”
沈白拍了一下好友的头：
“那是人家努力的结果。”
“他确实刻苦，可不也是沾了家庭背景的光么？他家是开超市的，指定比咱们有钱……”
沈白揉了下淡淡的黑眼圈，知道朋友说的确实有道理。
联邦时代，全民修武。
联邦635年修订的《第十六版人类宪法》中详细定义了“生命力指数”的算法，综合了爆发力、抗疾病能力、绝对速度与弹跳力、神经反射速度等等基本身体能力的生命力指数早已成为人类社会中最基本的度量单位之一。
健康成年男性人类的生命力指数是“5”，其实并不太容易达到。
——没有影响到行动能力的肢体损伤、每周都有一定量的高级能量食物摄入、完整义务教育里系统的修炼、贯穿整个学生时代的武道课程和大量的锻炼……
拥有这些条件，且成长到二十岁的男性青年，生命力指数才大概在5左右。
这个时代人们最趋之若鹜的职业“武者”，对生命力指数的要求是在“10”以上，这个层次的武者与普通人相比，绝不仅仅是数字意义上“强大了一倍”。
生命力指数的计算模型庞大复杂，不过如果按照通俗的比喻，生命力指数到达10刚成为武者的人是真正意义上的“百人敌”！
虽说对于武者而言，只有真正动手才能看出高低，但毕竟是在中学里，不能说打便打，资源分配大多都要参照生命力指数的高低。
在蓝海市第六中学的高二年级，进入重点班“十五班”的条件，就是生命力指数超过5.5。
比沈白的“4.6”强了很多。
但修行[千年咬]之后，他的搏斗能力应该会突飞猛进。
“真要想办法搞钱了……我需要大量的高能量食物来提升生命力指数，应对那帮人。”
沈白想着，小声问眼镜小胖：
“羽芒，有来钱的路子么？”
小胖子顾羽芒眼睛也不眨一下，回道：
“有。”
“说来听听？”
“幼儿园代打，恐吓小朋友，一次三块钱！”
“别扯淡。”
于是顾羽芒推了下眼镜：
“去做牛郎吧，小白，你的话一定可以……”
“边儿玩去！”
“哎哎哎别生气嘛。”顾羽芒嬉笑地搂住沈白的肩膀：
“有人天生是练武的材料，有人生下来就是为了搞科研，就你这颜值，你这小黑眼圈，不去勾引富婆那不可惜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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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着我生下来就是为了做牛郎的？”沈白耸耸肩：
“钱是小，尊严是大啊，而且……”他顿了顿，才道：
“而且，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顾羽芒：∑(??д??lll)
“我擦你这个人……”
沈白和顾羽芒在下面嘀咕的时候，台上讲话的领导已经换了几波，最后是学生代表上台讲话，还在上面表演了一道武学作为“开学彩头”。
随后近五千名学生很给面子的奋力鼓掌，结束了不论是什么时代都毫无新意的开学典礼。
回到教室的时候，顾羽芒还在纠缠沈白，问他是在哪里诓来的女朋友，是不是同班级的，沈白没接茬，只随口敷衍几句。
一个月的寒假过去，同学之间有点生疏，但都是年轻人，简单的交谈后又恢复了熟络。
沈白的同桌是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有淡淡的雀斑，算不得好看，但在高二（十七）班也颇具人气。
——她的生命力指数已经达到5.2，是班级里雷打不动的前五。
按着蓝海市高中心照不宣的潜规则，高二学生的生命力指数突破5后，即使还不能优秀到加入重点班，但学校和老师依然会给其开“小灶”，不再需要修炼太过中庸的“磐石七十二式”，改修杀伐能力和锻体能力更强大的武学！
在联邦，所有公立高中都遵循着这样一条规矩：
让学生处于同一起跑线，能者上位，强者会得到巨大的资源倾斜！
也因此，公立高中这些年一直把私立高中压制得死死的，那些出身普通家庭的天才们，一但得到匹配的高能量给养和武学战技，突飞猛进只是等闲。
而沈白么……除了英俊温和外，成绩只是中等偏上的水平罢了。
生命力指数4.6，按照他这个年纪的发育水平，成年之后也就在5.0～5.2之间，只是成年男性的健壮水平罢了。
当牛郎的话，人家也不一定要。
——这小体格子，不太行啊！
第十二章 恶意
“什么是武？”
一个粗豪汉子站在操场一角，对着高二（十七）班的学生大吼：
“什么，是武？”
像往常那样，没等学生们回话，武学老师马明烈就自顾自喊了：
“武之一道，要义在恒！”
“不是生来神异的天启者，不是各种战技流派都一练就通的天才，但只要持之以恒，便能在武学之路上走下去！”
“只要练，就有收获！”
“别人打一个拳架，一百遍就能能掌握其奥义，自己做不到，那就打一千拳！一万拳！”
“对武者来说，心气才是限制自己的最大阻碍！”
“现在，高二十七班的所有学生，跟我一起！”
粗豪的武学教室马宗烈把上半身的衣服一掀，双臂狠砸在地上，肌肉隆起激荡，宛如大龙：
“磐石第一式，猛龙撼地！”
高二第十七班的六十多名学生，也一起将手臂狠狠砸在地上，《磐石七十二式》是公立高中的必修武学之一，每个学生对其招式都已经滚瓜烂熟，动作也很统一，震得脚下尘土飞扬。
“磐石劲第二式，顽石炮锤！”
十分钟后，马宗烈带着十七班的学生打完了整整一套“磐石劲”，像往常一样，热身结束后，学生带上护具，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切磋。
这门课程名为“自由搏斗”，要求生命力指数相差不到0.5的学生互相拆招。
当然，这种搏斗课，学生一般不会使用磐石七十二式这样的武学，联邦公立高中的必修武学突出一个“稳”字，锻体效果不错，无论如何也练不成岔子，但实战能力么……
磐石七十二式，又被戏称为“变成石头挨揍功”！
因为“手伤”的原因，沈白特意跟老师申请，免去了这个星期的搏斗课程。
三三两两的学生聚在一起切磋，沈白捧着扎绷带的左手，找到一处角落坐下，看着搏斗中的同学。
几乎没有人使用“磐石劲”，五花八门的战技流派让人目不暇接，怪好看的。
蓝天下，有着淡淡黑眼圈的清俊高中生一个人坐在台阶上。
真是个可以睡觉的好时候啊。
三十分钟后，下课铃声响起，沈白拍拍屁股站起身来，和顾羽芒勾肩搭背地回到教室。
到门口时，沈白看到几个别班的学生靠在墙上。
“沈白？”那几个人打了个招呼。
沈白点头，站在原地。
“来吧，沈白，咱们去人少的地方聊。”
顾羽芒听到这话，给沈白使了个眼色，这可是高二十七班的门口，沈白人缘不错，在这里为难他，这几个人怕是在想屁吃。
——这个时代的高中生，谁没打过群架啊？
然而黑眼圈的高中生却摇摇头，拍了下好友的肩膀，示意其安心，便随着他们几个前往偏僻的楼梯角落。
“沈白，有人让我们为难你。”那几个别班的学生开口：
“本来嘛，我们井水不犯河水，都是一个学校的，也不想为难你，可是……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
沈白乐了：
“所以呢？”
“所以，你不要来学校了，明天开始办理休学，我们也不为难你，否则……你的手伤总会好，你总要上跨班级的武道课，我们有办法让你和我们几个分到一起，那时候……哼！”
“我查过，你上学期毕业前的测试成绩是4.60，算是不错，可家里困难，只修了几个大众的战技，太弱，我们可以轻易击败你！。”
为首的那个学生耸耸肩：
“明天开始，你就不要来上学了，我们也不用在[失手打伤]你后挨处分，又可以完成外面交代的任务。”他将头靠过来，轻道：
“在家躲着吧，沈白，这是强者对弱者的仁慈。”
他们走后，沈白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了看自己被绷带包裹的左手，走回教室。
顾羽芒赶紧窜到他身边：
“小白，什么情况？”
“那几个人暗恋我，所以合伙向我表白。”
“……编借口糊弄过去我倒是能理解，可别这么侮辱我智商啊，我不要面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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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白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事，我心里有数。”
顾羽芒这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他知道自己的好友从小从福利院长大，经历的人情冷暖多，不会那么脆弱。
沈白开始在座位上发呆。
这个时代，即使是公立高中的学生，也拥有可观的搏击能力，加上都是热血冲脑的年纪，私下动手很容易重伤甚至残废。
蓝海市第六高中的校规里“开除学籍”的六条红线中，就有三个是有关“私自武斗”的。
然而，那几个人很有经验，只打算在公开的武斗课上出手，只要不是致命伤或者治不好的残废，最多就是个“警告处分”。
以武斗课的名义解决私仇，是已经玩烂的手段，联邦为了培养新生代的血勇，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些学生被打崩自信心，从此绝缘武道之路，还有一少部分越打越勇，以战代练。
可无论如何，大家都会有个“度”，毕竟都是学生，很难有血海深仇，不会下死手。
沈白对此并无异议，这种事，从下在孤儿院长大的他并不陌生。
只是，他不喜欢被威胁。
而且他知道，那几个学生来找茬的源头是什么。
“老师。”沈白突然举手，这堂课是班主任的“变异兽谱系与图鉴”：
“老师，我有点事，咱们能到外面说么？”
班主任点头，和他一起来到走廊。
“老师，我这手突然疼起来了……”沈白举起左手，讪讪道：
“想去医院再看看。”
“好，学校有医务室，你去吧。”
“老师，我想去外面，您知道的，咱学校医务室用药太好，有点贵，您也知道我这情况……”
班主任看了下表，四点五十，这个时候提前放学倒也不会耽误什么，因此便给沈白开了个假条。
黑眼圈的高中生拿着假条，小跑着离开校门口。
天空依然湛蓝。
第十三章 巷子里的高中生
剃着莫西干头的男人走进酒吧，点了杯最近在蓝海市很火的“香浓玛丽”，坐在调酒师前。
重金属音乐刺激耳膜，各种颜色的激光雨照耀在张扬的灯具上，空气中弥漫着酒精和香水味，女人和男人肆意舞动身体，随着音乐摇摆。
全民修武的时代，好身材的人不要太多。
莫西干头的男人看着灯光下白皙的腰肢，吞了吞口水，蠢蠢欲动，但想到临行前“东哥”的交待，还是没有节外生枝，只一口气喝完酒，跟调酒师道：
“告诉你们老大，[黑蜘蛛]来了。”
调酒师手上动作一顿，放下工具，一句话没说，领着莫西干头从写着“非工作人员勿入”的木门进入。
酒吧的密室里，已经等待多时的人盯着来访者的莫西干头，随意调侃道：
“你们蜘蛛党，不是喜欢优雅的调调么？怎么负责联络的[黑蜘蛛]留着这种发型？”
“夫人不会在意这些小事。”
“夫人？哎呀，我还以为在你们蜘蛛党，那个“东哥”会在“夫人”之上呢。”
面对这样的挑衅，莫西干瞬间握紧了拳头，不过他牢牢记住了临行前东哥的交代，沉着气把话说完：
“张老三，继续那件事，安排六中的小子们继续欺凌那个叫沈白的人，别搞死就行，价钱就按之前的定。”
“好，有钱就是大爷……坐下来玩几圈？”
“不了，我还有事。”
莫西干头起身就走，出门时，他用余光扫了一圈，这间酒吧的密室里，有很多年轻的男男女女调笑玩耍，放浪形骸。
莫西干无声地笑了笑，讥讽之意在嘴角一闪而过。
这间酒吧是“火耀帮”的据点之一，名字起的霸气，实际上主要的收益就是在各个中学收保护费，在学校里爪牙很多，上不得门面，在“道儿”上的名声也不太好。
——跟咱们“蜘蛛党”是天上地下的差别。
莫西干头想着，走出酒吧，沿着已经熟悉的街道缓慢行走，他慢慢抚摸手腕，那上面纹着猩红狰狞的蜘蛛。
栖于蛛网，伏击猎物，四通八达，这几年蜘蛛党成为了蓝海市某些大人物的心头好，发展迅速，获取了前几年想都不敢想的利益和资源。
这一切的功劳，都要归功于“夫人”和“东哥”。
“搞定那个高中生后，我们就会更上一层楼吧……”
莫西干头低声自语，过了三条斑马线后拐入一条小巷。
这里是进入蓝天街道的捷径之一，尽头是一幢大楼，顶层的那几个房间被他租下，刚好居高临下地俯视沈白所在的小区，把握他的作息规律。
蜘蛛党为了博取那个大人物的欢心，下了很大功夫。
他向前走着，这条小巷位于两座高楼的中间，四米左右的宽度，每隔十几米就有个垃圾桶，现在是傍晚，不是倒垃圾的时间，除了他以外并无旁人。
——不，在这条小巷的尽头，一个人突兀地走了进来。
清瘦，俊俏，背着单肩包，有很淡的黑眼圈，穿着蓝海市第六中学土里土气的校服。
莫西干头一愣，他已经监视沈白超过两个星期，只扫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倒霉蛋。
“倒也是巧了……这个时间，高中应该还没有放学啊……哦，对了，今天应该有人在学校“警告”他了，啧啧啧，可怜的家伙。”
莫西干头心里嘀咕，他虽然留着夸张的发型，做事也粗枝大叶，但有一个优点，就是无论什么事都听大哥的，他相信“东哥”的计划，并完全按照嘱咐行事，知道沈白绝对认不出他。
而且就算认出来了，又能怎样？
一个无权无势的可怜虫罢了。
莫西干头耸耸肩，大摇大摆地向前走，很快两人碰面，擦肩而过。
黑眼圈的高中生像正常的室内花朵一样，看到留着夸张发型的“社会人”，低头侧身，快速从旁边走过。
“呵……胆小如鼠的家伙。”莫西干头在心中嗤笑，撇撇嘴，为自己的小心感到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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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二人背对背的瞬间，高中生的声音传到莫西干头的耳边：
“……徐景东？”
莫西干头听到声音后愣在原地。
——东哥怎么来这了？
他下意识地回头，却没能如愿看到沉着冷静的大哥。
映入眼帘的，是高中生灿烂的笑脸，已经一个极速变大的拳头。
砰！
沈白的拳头狠狠砸在莫西干头的脸上，鼻梁被瞬间倾泻的力量砸断，余威将他的身体生生打退一米，撞到墙壁上。
“妈的……”
莫西干头喉咙滚动，极速分泌的肾上腺素将疼痛压下，愤怒的情绪占据了他大脑的全部，生命力指数高达5.7的强壮身体伸展开来，像颗棕熊一样抱住沈白。
蟒蛇般强壮的臂膀箍住沈白，他的骨头被挤得嘎吱作响，胸腔内的血管堵塞，氧气和力量无论如何也传送不到心脏。
沈白被死死擒抱住。
蜘蛛党的二号人物徐景东做事谨慎，有动作前一定会将目标人物的一切都调查清楚，他知道沈白在白羊福利院长大，真动起手来会比同龄人很辣，因此便派了莫西干头过来。
生命力指数相差1.1，出手力量大概会高出八十公斤左右，这并不是不可逾越的鸿沟，然而对于公立高中的普通学生和掌握了厮杀型战技的帮派份子来说，已经足以决定结局了。
“光靠狠是没用的……小子，没有力量，便什么也做不成！”
莫西干头手掌抓着手腕，再次发力，如森林巨蟒般挤压沈白肺部里的空气。
他抬头，想欣赏猎物惶恐失措的窘态，然而当两人的视线相交，他却看见高中生的眼神依然平静……平静得几乎可以称之为“温柔”。
同样“温柔”的，是沈白在被擒抱之前，就高高举起的左手。
这只被绷带包裹的手如情人间的亲吻，以微微弯曲的姿态，轻抚在莫西干头的肩膀上。
随后，沈白按着那个拳架，调动肌肉与骨骼，将一切力气都灌注到左臂和左手上。
扭旋、撕扯、抠抓，如疯如魔！
绷带被巨力撕碎，鲜血迸溅，莫西干头的肩膀被生生薅断，在反复的扭旋和撕扯下，肌肉和骨骼变成粉碎。
——千年咬·鳄魔之咬！
第十四章 狮心
黄昏的阳光洒在小巷中，映出可怖的画面。
梳着莫西干头的大汉右臂被撕扯，血肉被扯断，只剩一点骨头间的筋膜连接。
他惨叫一声，放开沈白，下意识地往后面逃窜。
可高中生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沈白只微微顿了一瞬，就再次冲上去，一脚踏在大汉的膝盖上，借着反作用力跳到半空中，身体旋转，双手擒住大汉的双肋。
鳄魔之咬！
咔咔咔咔……
爆竹般的脆响在莫西干头的身体里发出，骨骼在极速的扭旋下错位、碎裂，脊柱再也不能支撑身体，他吐了口鲜血，终于倒地。
沈白伸出左手，拽住他的衣领，用力一掷摔在墙上，随后鞋底踩在大汉的胸膛，让他半分都动不得。
“我叫沈白……哦，你应该早就知道我的名字了，咱们长话短说，我想让你给你家老大带个话……”
莫西干头啐了一口血沫，吐在沈白的裤子上：
“妈的，小杂种！”
沈白没回话，只叹了口气，一脚重重踏在莫西干头的脸上，接着抬脚，再踩，抬脚，再踩。
直到大汉满嘴鲜血淋漓。
“老哥，咱别这么做，搞得我跟反派似的……我跟你说几句话，你回去传达给你家大哥就行，乖乖配合，否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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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生露出微笑：
“我就踩碎你裤裆里的东西。”
莫西干大汉的脸上，痛苦被惊慌代替，他看着沈白的表情，这张俊秀的脸依然温和，像刚才扯断自己胳膊、又将满嘴牙齿打掉时那样温和。
“真的会被杀的……”
大汉心底发冷，仿佛又回到了无法无天的边境小镇。
这个叫沈白的高中生，仅凭自己露出的破绽就识破了身份，之后毫不犹豫，悍然出手，不留一点余地，根本不怕判断失误。
只要下定决心，便一往无前！
沈白看着喘粗气的莫西干大汉，接着道：
“看来，我们达成共识了，乖乖带话回去，今天便不会发生更血腥的事，懂么？你同意的话，就眨眨眼。”
看着大汉极速眨动的眼睛，沈白满意地揉了揉对方染血的鸡冠造型：
“你们的大哥……是上次那个叫徐景东的人么？算了，不是他也无所谓，带着这一身被我打成残废的身体，找到你们那里最强的人，告诉他……”
沈白直视对方的眼睛，一字一顿：
“唯一让我屈服的方法，就是杀死我。”
莫西干头看着沈白的眼睛，黑色的瞳孔褪去了平日的温和，夕阳的橘光映在上面，镀了层辉煌的金色。
仿佛年幼的狮子。
莫西干头想到了徐景东对这个孤儿的评价，那是长篇大论般的性格分析，写在最后的，是特意用红笔描粗的三个字：
“性极烈！”
——这踏马只是“烈”？这分明是个疯子啊！
他低头，不敢再看，黑眼圈的高中生不欲再纠缠，转身离开。
莫西干头痛苦呻吟，他知道自己算是废了，被打掉的牙还好说，植入即可，但断掉的胳膊和节节错位的脊柱才是最致命的，那不知名的战技太过暴烈疯魔，将最深层次的血肉和骨骼都搅碎混在一起，极难治愈。
“该死的……”
就在他怒骂的时候，已经快走出小巷的沈白又折了回来，莫西干头紧张地缩成一团，恐惧地看着黑眼圈的高中生。
这人该不会是打开了奇怪的阀门，不过瘾，想回来继续施暴吧……
然而，沈白没有再动手，只是颇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抱歉，机会难得，我想试试一直很想做的事情。”
他伸出手，搓了搓手指：
“打劫。”
……
十分钟后，沈白来到某个小诊所，敲了敲大夫的问诊窗：
“你好，买一些跌打酒和治疗外伤的药。”
“什么价位的？”
“好一点的。”
“这个，大力神公司出产，复生一号，三百元。”
“给我两瓶。”
沈白将钱递过去，拿过药就走，出诊所大门时几乎跌倒。
莫西干大汉的擒抱战技，将他的肋骨碾碎了两根。
仅仅修习了三天的[千年咬]，就对付生命力指数比自己大“1”的帮派份子，不受伤是不可能的。
“不过，也蛮有收获的……啧，怪不得古语有云“杀人放火金腰带”，来钱就是快啊……”
沈白掂量了一下鼓鼓的钱包，帮派份子喜欢带现金的习惯倒是便宜了他。
“回去给猫儿姐买个逗猫棒吧……”
……
晚上七点，蓝海市东岭街道，某座四层的别墅中。
莫西干大汉光着身子躺在床上，带着氧气和止痛剂混合的面罩，陷入沉睡。
一群人或座或站，沉默在这个房间中。
忽然，开门声响起，徐景东从外面走进来，扫了这群人一眼，摇摇头：
“都不是小孩子了，怎么遇到点事就一句话不说？”
“东哥……”
“东哥，咱们今晚杀过去，把那小子弄死算了。”
“东哥，给小乐子报仇！”
“弄死？”徐景东嗤笑：
“杀人就能解决问题？别忘了，我们找沈白的原因，是为了柳二少爷，只有沈白活着，才能举报自己的养父母！”
“可是东哥，这小子看起来软硬不吃，很难弄啊……”
“难弄，也要搞定！”徐景东斥了一声，走到床边，哼道：
“好狠的战技，好硬的心肠……不仅把牙齿打掉，右臂也废了，脊柱更是大问题。”
他摸了摸莫西干大汉的胸膛，有仔细阅读医生给的诊断报告，不可思议道：
“看小乐子这伤势，右半边身体的骨骼全被扭断，左半身却只是有裂纹而已，小乐子说他和沈白是正面战斗……这个沈白左手的腕力和握力远大于右手？不对啊，之前的报告上显示，他的惯用手是右手才对，而且那天，我分明碾碎了他的左手……”
徐景东皱眉：
“这个仇不能不报，安排小乐子去后方吧，至于沈白，这几天先调查清楚，这个高中生恐怕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先按兵不动，学校里面继续给沈白施压，让他急、让他怒，我会将这事报告给夫人，看夫人的决定。”
他知道，对于蜘蛛党来说，杀掉一个“有些秘密”的高中生并不是难事，可这事是上面的大人物交代下来，必须漂漂亮亮地完成，得到一具尸体，对后面计划的实施影响很大。
而且“柳二少”喜怒无常，事情办不好，蜘蛛党所有人都要遭殃。
作为大人物和底层帮派的桥梁，蜘蛛党并不像表面上那么风光。
第十五章 左手寄居之物
沈白回到家中时，已经习惯了身体的疼痛。
这种年纪的高中生身体还未长成，很容易受伤，不过幸好只是断了几根肋骨而已，在联邦如今的医疗水平下，很快就能愈合。
当然，前提是要有钱。
推开门的时候，黑猫小姐轻盈地跳到沈白肩上，喵地叫了声后，轻快道：
“亲爱的，欢迎回家。”
沈白撸了把猫头，很自然地将鼓囊的钱包递过去，笑道：
“今天的收获。”
“我数数……喔豁，亲爱的，五千多块钱啊？”
“嗯，碰到一个倒霉鬼。”
“你这是打劫？”
“这叫不义之财，取之有道，猫儿姐……欸？怎么这么香？”
黑猫小姐舔了舔爪子，指着厨房道：
“鳄型变异兽的头颅，我给它放在高压锅里煮了，带着牙齿哦～”
“谢谢……不过猫儿姐，你哪来的钱？”
“用你的公民信用卡，贷款买的，你的密码很好猜呢。”
沈白耸耸肩，去卫生间清洗了下身子，随后穿着睡衣，从厨房把餐具端出来，将黑猫小姐放在腿上，一边挠她的下巴一边吃碗里煮烂的变异兽牙齿。
“猫儿姐。”
“嗯？”
沈白叹了口气：
“你要是能长时间保持人形就好了。”
“所以你要努力啊，骚年。”黑猫小姐发出悦耳的轻笑：
“你有着光明的未来。”
“嘿……”沈白笑了笑，嘎嘣一口咬碎变异兽的脆骨，指了指窗户正对面的大楼：
“今天晚上，那上面应该不会有亮灯了。”
“你弄死他了？”
“没有，只是打残，不伤性命，蓝海市是第三等级的大城市，联邦法律在这里执行的更严格。”
“没想到，我们家小白还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我始终认为，无论如何，秩序都比混乱要好的多。”
黑猫小姐喵了一声，算是附和，在聊天的时候，沈白已经将肉全部吃完，开始大口喝汤，这一顿变异兽煮出来的浓汤价值三千元，富含大量灵能。
餍足之后，沈白哼着小曲去厨房刷碗，开始梳理今天发生的事。
今天早上的时候，黑猫小姐在他出门前说了句“对面大楼晚上的灯光很晃眼”，沈白微微一琢磨后，知道她暗示自己那边有监视自己的人。
他本想将这事按下，等李潇锐送来情报再做打算，可今天学校里发生的事直接将他的怒火点燃，从学校提前出来后直奔通往那个大楼的小巷，暗中试探每个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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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着巨大的风险，孤身一人在小巷里伏击敌人，甚至将其打残后任其离去，打草惊蛇，静等下一波更强的敌人。
鲁莽、冲动，风险系数太大。
然而沈白此时，心中只有畅快！
身怀武艺，当横行无忌。
他在洗碗时，周身筋膜和血肉沸腾翻滚，合了心意后，刚刚吃下的变异兽血肉的灵能快速被细胞撕碎吸收，化作力量，积累在沈白身体深处。
这些年，科学院和各大高等院校都在强调“武者的修行和[心]息息相关”，念头通达、意志强悍的人往往进步神速，更容易脱颖而出。
武者不是吞食灵能后疯狂修炼的肌肉蛮子，而是身与意的修行者！
沈白隐约觉得，在变异兽肉不断的情况下，自己的进步会很恐怖。
洗刷干净厨具后，沈白走到客厅，摸了摸黑猫小姐的脑袋，就脱掉衣服，准备今日份的锻炼。
“亲爱的，别着急。”黑猫小姐悦耳的声音响起，她笑眯眯地跳到沈白肩上，轻道：
“你今天，是用哪只手击败敌人的？”
“左手！”提起这个，沈白有些雀跃：
“猫儿姐，你的唾液难道可以作为特级的强化药剂？太牛了吧，只舔了一口，我左手的力量就比右手大了三倍！”
“哦？是想身体的每一寸都强壮三倍么？也行，来躺好，我这就变身……”
沈白耳尖蓦地有点发红：
“……我还未成年。”
“哈，亲爱的，你这样子真可爱。”黑猫小姐笑嘻嘻地调戏沈白，用尾巴轻扫了一下他的脸颊后转又正色道：
“好了，说正事，你左手力量的增长，可跟我没关系……我那天，没有给予你任何力量，只是把某件东西塞进你的血肉里罢了。”
沈白一怔，看向自己的左手。
白皙修长，但是指肚有老茧，显然是经过了刻苦的锻炼，但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异样。
“亲爱的，还没有登上[王座]的人类，是看不清“真实”这种东西的……”
黑猫小姐在沈白耳边呵气，一根猫毛掉落，碰到沈白的皮肤后消失不见。
沈白的眼中，自己的左手变成了另一个模样。
整体上，依然是白皙修长的少年的手，然而在手掌最中间，却蓦地出现了一个黑色的空腔！
直径在五厘米左右，边缘极其光滑，位于手掌中间，漆黑至极，连半点光芒也透不过去。
仿佛他是一个画中人，被人抹去了一点。
沈白抬头，深吸一口气，不确定道：
“你这是给我……开了个洞？”
黑猫小姐噗嗤一乐，对小白形容感到好笑：
“安心啦，不会漏气哒～”
“你不这么说，我还不怎么紧张的……”
谈话间，沈白的视界又恢复了原状，看着再次正常的左手，他不自觉摸了摸，确认没有什么凹陷感后，才接着道：
“所以说，猫儿姐，接下来不会是那种老掉牙的剧情吧？”
“剧情？”
“嗯，就是那种，这个玩意儿是什么神器，可以吞噬别人生命精华的黑洞，我从此仗着这个底牌，吸收敌人的生命力，最后变成无所不能的大魔王……”
黑猫小姐咯咯直乐：
“亲爱的，你以后练武不能成才的话，就当网络作家养我吧，别浪费这么好的想象力。”
她顿了顿，接着道：
“没有那么夸张，这个东西的作用是作为[引子]，刺激你的身体，让你成为另一种……东西。”
“成为啥？”
“成为一只公猫！真是的，问这么清楚干什么？”
女人和猫共有的一个特权就是，可以随时发小脾气。
沈白见黑猫小姐不愿多说，就打住这个问题，接着道：
“好好好，不说我以后会变成什么怪物，这像黑洞的东西是啥？总要告诉我名字吧。”
黑猫小姐的脸上很人性化地露出坏笑：
“一个碎片而已，从某个奇迹上剥离下来的。”
“猫儿姐，你这似乎语法上有点毛病。”
“没有毛病哦……亲爱的，这个世界，有很多具现化的奇迹，你们常说的[天启者]就是其中之一，当然，我给予你的这个小碎片，来头可不小。”
“它脱离于可以埋葬世界的伟大奇迹。”
“那个伟大的奇迹，你们人类称之为……【最初之石】”
第十六章 暂时平静的高中生活
沈白直到第二天早上起床，还没缓过劲来。
在这个时代，有一种很重的说法，叫做“我对着最初之石发誓”！
人们以灵能和高能量固态晶石为基础，重新发展出了科技，神秘莫测的科学院也是人类社会重要的一极，但事到如今，人类也没有完全了解“最初之石”的秘密。
这个违反了一切规律、又重新定义一套法则的最初之石，被人类称为“世界上最伟大的奇迹”。
最初之石坠落后，灵能、变异兽、至暗时代、武者、天启者……人们认知之外的事物相继出现。
甚至，在最初之石坠落后第三个时代“辉煌战争时期”，人类攻入了这颗神石的坠落之地，并在那里建起一个巨大的城市。
那一年，人类在这个城市盟约，开启联邦时代。
这个建立在最初之石陨落之地的城市，被称为“圣城”，是人类联邦最北端的城市，亦是人类唯二的“第五等级城市”！
一切皆因最初之石。
而自己手掌里的，就是它的碎片。
沈白今天清晨上厕所的时候，都不敢用左手扶。
这行为让黑猫小姐频频吐槽：
“至于吗你……要不把左手剁下来，供着？”
沈白嘿嘿一笑，喝着好几百块钱一份的早餐。
他昨晚被黑猫小姐震的不轻，但依然按计划完成了修炼，为了更好的掌握[千年咬]这门战技，沈白买了个硬度超高的握力器，随时把玩。
他在不懈的锻炼和大量的营养补给中逐渐脱胎换骨。
“吃完了，猫儿姐，我去上学……”
“去吧去吧，我刷碗。”
虽然很好奇一只猫是如何清洗厨具的，但沈白还是出门，走上了每日必经的街道。
他今日出门较早，街面上并无多少人，不知名的鸟雀在行道树和路灯上啼叫，让沈白的心情格外好。
“试一试吧……”沈白想着，猫腰躬身，如箭般射出。
他的两腿关节比普通弹簧更具力量，启动速度极快，更难得的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奔跑的速度没有半点减弱和加快，始终以匀速前进。
数分钟后，他来到校门口，长呼一口气，看了看时间。
八分十五秒，四千米！
长距离的有氧运动是检测自身强度的绝佳方式之一，沈白去年五千米长跑的成绩是十三分六秒，比起那时时，如今的身体素质已经强出太多。
大量蕴含灵能的变异兽肉的给养，[千年咬]这门战技对身体的锤炼、对战帮派份子后心境的舒畅……
一切因素结合，造就了他突飞猛进的势头。
这势头愈演愈烈，不可阻挡。
沈白按捺心中的激动，整理一下校服，走进校门，进入高二十七班的教室，进行早自习。
——是的，早自习。
即使人类经历了连记录时间都成奢望的至暗时代，经历了与变异兽和畸变种杀得昏天黑地逆乱时期和辉煌战争，但某些习惯和规矩似乎已经刻在了基因深处。
比如看到一块空地就想种些菜、虽然是武者时代但是依然要求学生早读……
人类终究是人类，无论经历了什么，依然是那个高傲又可爱的种族。
沈白的左手依然裹着纱布，他昨天开学时向班级申请的“免上武道搏斗课”，提交的是刚被徐景东捏碎掌骨后去医院检查的病例单，“骨裂”的诊断报告白纸黑字，现在就摘下纱布也太显眼了。
更何况，缠着这个可以避免一些麻烦，让他有一段很短的缓冲期，也许很短，但对于迅速变强的人来说，已经可以做很多事了。
“辉煌战争时期，2645年，人类基地85—C被变异兽潮冲垮，死伤总计超过两百七十万，危机关头，三位[王座]前往，击杀百余头战争级变异兽，大战掀起此次兽潮的畸变种，成为当年大银月平原战役的重要转折点……”
沈白静静诵读的时候，他的马尾辫同桌此时也过来，敲了下小白的胳膊以示问好，一句话不说，也开始早读。
越来越多的学生进来，翻开书本朗读，他们有些人会带早餐过来，一边囫囵吞枣地嚼咽，一边读书。
整个蓝海市第六中学的早读时间里，背诵最多的是“历史”。
这个时代，学生的笔试占分数最多的是“武者理论”和“现代科学基础”，但“历史”占的比重也不小，而且历史有所谓的及格分，必须达到六十分才行！
否则，不能参加高考和最重要的“疯狂十月”。
人类绝不能忘记历史，这是联邦成立时所有大势力的共识。
但这可苦了一代代的学生，“最初之石”坠落后的这段时间太长，发生的大事太多太多，虽然考及格并不是很严苛的要求，但不付出努力是不行的。
半个小时的早读课结束，学生开始进入正式的学习生活，这个时代高中生的课程不少，有融合了数学、物理、化学的“现代科学通识教育”，也有极为驳杂的“变异兽谱系与图鉴”，还有需要上场切磋的“武道搏斗课”……
充实，紧张，又充满了校园特有的轻松和明亮。
沈白因为左手受伤的完美借口，躲过了需要出去活动的搏斗课，自己悄悄地练习[千年咬]的站桩。
这也让他省去了很多麻烦，他待在教室里，那些被蜘蛛党找来的学生也不敢闯进来找麻烦，在门外放几句狠话，也会被牙尖嘴利的顾羽芒骂回去，“私自武斗”的惩罚又极重，他们只能悻悻而归。
不过沈白知道，自己的麻烦还远远没有解决，因此这些天，他不知疲惫的练功，很少休息，不断钻研着战技[千年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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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晚上回到家，黑猫小姐都会准备灵能丰富的变异兽肉，一次大概三千元左右，比一个成年人一个月的工资还多，不过沈白那天从莫西干头身上拿了五千块，加上之前攒的钱和公民信用卡的借贷额度，倒也能支撑得起几天的花销。
就这样，沈白不断补充以前很少食用的高灵能变异兽肉，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战技的修炼中，偶尔疲惫了，便和猫儿姐互撩，虽然总是败下阵来，但他也时常畅想黑猫小姐可以人形现身后的幸福生活。
时间一晃，过去了三天。
这天，到了李潇锐和沈白约好会面的日子。
第十七章 蜘蛛党与柳二公子
第三等级（区域性中心城市）的蓝海市，经济发达，因深处人类联邦腹地，不用担心变异兽潮的袭击，夜晚也是车水马龙，犹如科技时代的大都会。
星期四晚上八点半，沈白如约来到咖啡厅，找了个靠近角落的座位，要了黑咖啡和变异兽奶，静静地等待。
他没有等太久，李潇锐是个很有时间观念的人，沈白的咖啡喝到一半时，这名蓝海市治安所的一级探员就匆匆赶来，一屁股坐在沈白对面。
然后不客气地把沈白手里的杯子拿过来，咕咚咕咚全部喝光。
跟快渴死似的。
沈白张了张嘴巴，皱着眉头赶紧把剩下的那点兽奶喝完。
这行为引得李潇锐一阵鄙视：
“你瞧瞧你，抠抠搜搜的，本探员是差事的人么……待会儿咱哥俩谈完事，去外面轻松一下，哥哥请客！”
沈白撇了撇嘴：
“我记得有一次，你拉我去喝酒，转头就把我塞给一个富婆，说我是本店头牌，好家伙那中年妇女手腕比我腰还粗……”
“咳咳，小白，总提那些陈年旧事干什么？”
“那前几个月，你诓我去陪酒的事……”
“打住打住，咱聊点正经的，喏，你要的东西……还有[甜点]。”
李潇锐递给他一个信封，沈白当面拆开，一目十行地快速阅读，期间还不忘跟李潇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急？”
“有点事，这几个月咱们蓝海市发生了……嘿嘿。”
“不方便说是吧？也对，你是联邦的公职人员，有保密条例。”
“其实吧小白，钱给足，我还是可以说的。”
“……没治了你。”
沈白翻了个白眼，不再说话，只看着信封里的资料。
不多时，沈白抬头，摩挲了下淡淡的黑眼圈，笑道：
“多谢，锐哥，麻烦了。”
“怎么，很满意？”
“再满意不过了。”
沈白由衷感慨，信封里大部分都是提前打印出来的办公纸，上面大篇幅地介绍了这几年在蓝海市地下世界声名鹊起的“蜘蛛党”，里面关于首领“蜘蛛夫人”和二把手“东哥”徐景东的描述极为详细。
而剩下的用小卡片记录的信息，就是李潇锐带来的“甜点”。
那是治安所严令保存的信息，被李潇锐用职权复印出来，普通人绝难知道。
上面有沈白养父母在军部的一些事，以及站在蜘蛛党背后的“柳二少”！
“多谢了，锐哥。”
李潇锐摇摇头：
“亲兄弟明算账，我的信誉向来还可以，你也提前付过钱了……所以，开始背吧。”这位一级探员说这话时伏低身子，紧盯着沈白，犹如猎豹。
沈白笑了笑，没有耍花招：
“好，可以请我喝杯咖啡么？提高注意力。”
“没问题。”李潇锐打了个响指，让服务员再次上了些饮品和糕点。
沈白喝着咖啡，开始记忆信封里的内容，三个小时后，他把这些信息牢牢记住，按下了桌子下面隐藏的按钮。
一名穿着黑衣的女子款款走来，当着两人的面，将那信封及里面的东西烧干净。
直到这时，李潇锐才露出笑脸，像没事人似的和沈白聊家常。
交易这种见不得人的情报，自然要在特殊的地方。
这间名为“三分之二咖啡厅”的小店，就是为此而营业的，经常有人来此处理见不光的事，沈白隐约知道，这间咖啡厅隶属于某个庞大地下势力，信誉很好。
而且沈白还确认，刚才的李潇锐，绝对是处于戒备状态，如果自己拿了这份资料后，有任何异动，李潇锐绝对会翻脸！
联邦的一级探员，起码是生命力指数超过10的武者，一瞬间就能将沈白击杀。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干牢底坐穿的勾当，不小心怎么行。
黑衣的服务员走后，沈白轻声道：
“锐哥，对于蜘蛛党，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啧，泥潭里打滚的底层帮派罢了，整个组织，只有首领和那个徐景东是真正的武者，这几年发展的好，也不过是沾了柳天朗的光罢了，呵。”
沈白苦笑，对于背靠联邦、又是真正武者的李潇锐来说，蜘蛛党当然只是个笑话，可自己一个公立高二学生的孤儿，可没有这样的底气。
李潇锐看出沈白的方法，噗嗤一乐：
“怕什么，小白，你只要躲到学校里，那个蜘蛛党难不成还敢冲进公立高中杀人不成？不过……”李潇锐收起笑意，露出凝重之色：
“不过，如果真如我调查那样，这件事的幕后主使是[大日重工]的二公子的话，可就真难办了……他要是打定主意碾死你，你可真没有办法。”
沈白捏了捏眉心，没有说话。
在开学时，他已经想好了怎么对付蜘蛛党。
对于这些以暴力获取利益的帮派份子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以暴制暴！
反正他们也不敢把这事捅出去，联邦法律不会保护这些已经严重违反了律法的组织，因此只要沈白全力提升自己，来一个打一个，总会把蜘蛛党打服！
可那个柳天朗，却是真正棘手的存在。
[大日重工]是蓝海市的明星企业之一，影响力辐射整个蓝海市及其周边的五个第三等级城市和十八个第二等级城市，是大企业。
更重要的是，将生意做到全联邦的“怪兽机械”公司，每年都要从大日重工那里收购大量的原材料，这无疑给大日重工贴上了保护层。
——由“怪兽机械”和“大力神”等十家超级商业帝国组成的“商盟”，和联邦政府一样，是人类社会运转的支柱之一。
第三等级及其以上的大城市纪律森明，联邦的存在感很高，可其他的小城市和边境线上星罗棋布的小镇，大部分都是“听调不听宣”！
在那些混乱却又有蓬勃生机地方，作为保护者的军部、财力雄厚产品无数的商盟，才是真正具有极大影响力的擎天支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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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之石坠落后，变了太多太多。
大日重工能和商盟的“怪兽机械”搭上关系，其手段之厉害，还不是沈白可以想象的。
不过，知己知彼总比两眼一抹黑要好，沈白又跟李潇锐说了会儿蜘蛛党的事，看到这个一级探员左右张望，显然是有下一桩“生意”等着他，沈白便告辞，一个人迈入路灯下的黑夜。
今天晚上，他依然有大量的武道修习和锻炼计划。
拥有任何时候都不会懈怠的恒心，是每个武道大家共同的特点。
第十八章 武者就要热血沸腾
开学后的第二个星期，沈白摘掉了纱布。
骨裂这种伤势，在现有的医疗条件下恢复的很快，沈白掐算着时间，按时撤下绷带。
不过，沈白的左手戴上了棕色的手套。
——这是黑猫小姐特意为他准备的，说是登上[王座]的人可以看见沈白左手掌心的黑洞，必须要用特殊的材料遮掩。
沈白虽然觉得，在蓝海市见不到那样的大人物，但依然听话地戴上，黑猫小姐当时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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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你会身居高位，掌握超过普通人想象的权柄和力量……不要露出破绽，要学会从现在开始，隐藏自己的不同。”
沈白当时只是吸了口黑猫，笑着附和几句而已。
因为年幼时在福利院长大的经历，他向来对“未来”这个词没有太多的概念，想的最多的也就是“过好当下的日子”。
至于以后？谁说得准呢。
因为将绷带拆下的原因，沈白开始像其他同学那样正常上课。
上个星期，蜘蛛党一直没有动作，仿佛将他遗忘，沈白摸不准对面的套路，便只能将身心投入到修炼中。
不过这也造成了一个问题。
沈白没钱了。
一顿三千元的变异兽肉套餐，已经超出了他的经济水平。
他过去一个星期的消费水平，是中产阶级，不能持续太久。
对此沈白也没辙，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今天是星期一，又是马宗烈的武斗课。
“第一式，猛龙撼地！”
“第二式，顽石炮锤！”
这位老师似乎总有用不完的精力，他带了六个班级，每堂课都会带着大家一起做烂大街的“磐石七十二式”。
一整套武学打完，马宗烈站定，哈哈大笑：
“好，今天，又是热血沸腾的一天！”
——这是他上课时惯用的口头禅，按照他的话就是“让学生们的身体和心灵都燥起来！”
燥不燥不知道，反正高二十七班的学生都尴尬地绷着脸，低头看地，似乎地上有什么难得一见的战技秘籍。
“同学们，来，今天是新学期的第二周，想必大家都已经调整好心态，沸腾在武者之路了！这节课，就是传说中的——”
马宗烈拉了个夸张的长音，整了个七百二十度后空翻，大吼：
“跨——班——武——斗嗷嗷嗷嗷！”
高二十七班的同学唰唰鼓掌，那叫一个掌声雷动。
没办法不雷动，两年的相处中，六中的学生都知道，这个时候最好要配合马老师，不然他就这么一直跟你玩尬的……
不过马宗烈虽然尬，但办事儿却利索，他让十七班的学生站在原地，自己去别处和其他班级的科任老师协商去了。
只过了几分钟，马宗烈和一名女老师领着一个班级的学生过来。
“那不是三班么……”
“是三班，我看到我前女友了，我擦，今天要糟……”
“啧，我记得三班去年的平均成绩比我们高了0.2，今天要丢脸了。”
“唉，陆拦涛去重点班了，谁去挡对面的张子俊？”
议论纷纷中，顾羽芒用肩膀碰了碰沈白：
“小白，看那边。”
“嗯……看到了，真巧。”
高二（三班）的队伍中，有两个男生也看着沈白，不怀好意地笑着。
冤家路窄啊。
沈白想着，活动了下手臂，左手微颤，似乎在渴求什么。
沈白一怔，他对自己很了解，知道自己从来不会因为“紧张”和“兴奋”导致肢体轻颤，可直到现在，左手轻微的抖动一直不停。
他对此留了个心眼，自从知道自己左手掌心有【最初之石】的碎片后，他就格外上心，小心观察左手的一切异变。
“最后可别真变成一个怪物，太老套了啊……”
沈白走神的时候，三班的人已经走了过来，他们班级的武斗课老师是名女性，黑色短发身材瘦削，精明强干，和马宗烈聊的挺愉快。
这样的跨班武斗已经进行过很多次，不用老师说，双方的班长就组织起来，两个班级的学生围成一个大圈，中间留出一个很大的空地，用以比斗。
然后马宗烈和那位女老师各自掏出成绩表，按生命力指数进行配对。
很快，两班各有一个人站出来，开始比武。
沈白和顾羽芒勾肩搭背在后面看着，时不时评论几句。
同个班级相互切磋总会留手，跨班的武斗则可稍微放开手脚，而且有老师看护，也不会轻易受重伤。
很快，就轮到了沈白。
马宗烈看着成绩单：
“沈白，生命力指数4.60，嗯，还不错，三班出谁？”
那名女老师笑道：
“吴非，生命力指数4.62，几乎在同一个水平。”
“好，那就开始吧，沈白！吴非！”
马宗烈让二人站在潦草的擂台上，沉声道：
“这是我们十七班和三班的友谊赛！只分高下，目的在于取长补短，如果有人乘机搞什么小动作，当场记过！”
“我辈习武之人，当堂堂正正，热血沸腾！”
“现在，比武，开始！”
沈白走到空地中央，揉了揉左手，感慨：
“冤家路窄……”
“谁说不是呢？”三班的吴非笑道：
“沈白，本以为使点手段才能跟你分到一起，没想到，啧啧啧，运气真好。”
“是啊，运气真好。”沈白好奇道：
“我问一下，我上学期的生命力指数是4.60，你是4.62，身体能力都差不多，怎么一副吃定我的样子？哦……”沈白笑的挺开心：
“外面那帮人，给你的好处是蕴含灵能的变异兽肉吧。”
“你还挺聪明，明明白白告诉你，我的生命力指数现在是4.8！”
学生看他们迟迟不动手，只是在不断说什么，渐渐都来了兴趣。
——这两人，明显有事啊！
今天有好戏看了。
吴非听着下面同学的纷纷议论，缓步向沈白走来。
“听到了么，沈白，他们在猜我们之间有什么矛盾，呵，这有什么可猜测的，我们之间半点矛盾也没有……强者和弱者，本就不存在交集。”
“来吧，沈白，被我击倒，颜面尽失，我将继续得到变异兽肉，不要怪我……所谓强者，就是要汲取弱者的营养，迈入更高的殿堂！”
他猛然砸地，犹如野兽。
气势无双，简直牛魔降临。
再抬头时，只看到一只戴着手套的左手。
然后，这只左手掐住自己的脖子，狠狠提起，将自己的整个身子拎起来，再砸到地上。
砰！
天旋地转，血液从吴非的口鼻中流出。
一片寂静中，沈白摇头：
“你的嘴，可比你的拳厉害多了。”
第十九章 转校生
沈白站起身，漠然看着倒地的吴非。
周围响起学生们倒抽冷气的声音。
高中生的武道课业很重，而且这个时代的武道比赛很多，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些见识。
刚才吴非那一招“石牛顶角”出自磐石七十二式，踏地之时肌肉隆动，仿佛一只发疯的公牛，看那满地烟尘，他的生命力指数绝不止4.62。
然而沈白只是伸出左手，就打散了吴非的劲力，抓一个七十五公斤的人如同薅住小鸡，轻松到令人发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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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腕力和握力、对于时机的判断和出手的果决，远远碾压吴非。
台上的吴非萎靡不堪，难以起身，沈白左手戴着手套，顶着黑眼圈静静站立。
正在这时，马明烈蹭地跳出来，抓住沈白的手，大喊道：
“获胜者，沈白！同学们，这就是高中！是不是，热！血！沸！腾！？跟着我一起喊：小——白——嗷——”
获胜者小白骄傲地低下了头。
——马老师，咱能别玩尬的么？
沈白下来后，吴非被抬去医务室处理伤口。
顾羽芒悄悄问道：
“小白，你生命力指数突破5了？”
“差不多吧……最近进步很快，但没具体测量过。”
“晚上去体育馆测一下？”
“不了，以后再说吧。”沈白拒绝，他不知道蜘蛛党什么时候对自己发难，放学时还是一个人走比较安全。
随后沈白站在自己班级这边，认真观看着比武，不知不觉竟然投入其中，模拟着要是自己也加入战斗，或者以一敌二，该如何应对。
一个小时过后，比武结束。
三班比十七班多了两个人，因此除有二人轮空外，共有六十五对比武。
三班赢三十五，十七班赢三十。
——落了马宗烈老师好大的颜面，下课时喊的“热血沸腾”都低了几个分贝。
有几个学生暗戳戳地使了个眼色：
“不让马老师玩尬的，特意去输掉比武似乎也是一种好的选择啊……”
上午的武斗课结束后，沈白他们回到教室，又继续着一天的学习生活。
不过，当下午第一节课，班主任的“变异兽谱系及图鉴”的课玲响起后，全体学生都看到了一抹红色。
班主任的后面，跟着个红头发的漂亮女学生。
她身材高挑，大概有一米七三左右，穿着牛仔裤和格子衬衫，打扮虽然随意，但因为容貌太过出色，十七班的学生都不约而同地出现了“衣品真好”这样的概念。
沈白只是看了一眼，注意力就又转移到书本上去。
“比猫儿姐差点。”
他想着，左手微动，下意识地又想撸猫头。
“咳咳，同学们。”十七班的班主任是个地中海的中年男子，虽然长得有些猥琐，但为人做事却宽厚，颇受学生爱戴：
“咱们班级，新来了个同学……风同学，请介绍下自己。”
红发的转校生走上讲台，拿起粉笔，在讲台上唰唰写了几个字，然后一扔，转过身来轻道：
“风花怜，十七岁。”
然后站着一动不动，像根木头似的。
十七班的学生大眼瞪小眼，教室里寂静得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见。
班主任有点尴尬挺着大肚腩活跃气氛。：
“风同学，你可以介绍些爱好。”
风花怜：“……”
“咳咳，风同学，没有什么爱好的话，可以说说你的家乡在哪么？”
风花怜：“……”
“咳咳，风同学，实在不想说的话，可以再大声说一下你的名字么？让大家都认识认识你。”
风花怜：“……”
班主任尴尬地摸肚子：“……哈哈，看来风同学有点害羞，希望你在咱们十七班这个大集体感到如家一般的温暖，好了，你的座位在……”
然而就在这时，红发转校生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的爱好，游泳和看书，或者吃变异兽虫卵做的凉菜。”
班主任一愣，这是才反应过来？看着小姑娘漂漂亮亮的样子，不像是个傻的啊。
他转过头来刚想说什么，就听见风花怜接着道：
“因为家族的缘故，我从小就四处转学，对[家乡]这个词没什么概念，但是只讨论出生地的话，我在北风市出生，那是个接近边境的小城市，下雪时很美很美。”
介绍完家乡，她就又闭上嘴巴。
班主任抹了把冷汗，带头鼓掌：
“好，风同学，你的座位是第四排的……”
他话还没说完，全班同学就看见风花怜深吸一口气，将腮帮子鼓得跟松鼠似的，手掌撑在嘴边做喇叭状：
“大！家！好！我！叫！风！花！怜！”
声音之大，震得教室里的鱼缸都颤了颤。
由此，高三十七班的同学和班主任迅速达成一个共识：
这个叫风花怜的女孩子，指定是有点那个大病……
班主任揉了揉耳朵，看着因小姑娘嗷的这嗓子凑过来探头探脑的外班学生，干脆利落的让一名女生牵着风花怜去她的座位。
“唉，也不知道是哪个领导亲戚家的孩子，老余硬塞给我，这不胡闹么！”
班主任在心里吐槽几句，安顿好风花怜后，就开始讲课。
这节课，大部分男生的目光都不自主地向风花怜偏移。
没办法，那红发那颜值太耀眼，让青春期的小伙子们忍不住多看几眼。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看起来脑子不太灵光！
——这谁不喜欢啊。
沈白也瞄了几眼，他发现这个叫风花怜的转校生虽然有点木木的，但听课和看书极其仔细，老师讲课时风花怜会将背部挺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地叠放在桌子上，跟幼儿园小朋友似的。
“这么乖，为啥还要染发啊……奇奇怪怪的家伙。”沈白暗自摇头，便不再关注她，转身投入到学习中。
放学的铃声再次响起，沈白收拾好桌子，没有背包，自顾自地走出校门。
因晚上还有大量的武道修习，他的速度并不慢，一路小跑回到家中。
黑猫小姐并没有像平常那样等他，不过沈白也不在意，不可名状的存在，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他将负重套在身上，开始在客厅站桩。
[千年咬]这门战技的站桩之法很奇怪，需要四肢同时触地，如蛇如虫般缓慢移动，将翻滚的力量集中在手指上。
一个人的客厅里，沈白默默锻炼。
在完成一次完整的桩功后，他吐气起身，眼睛下意识地扫到对面的那幢大楼，蓦地一怔。
对面顶层的那几个房间，又亮了起来。
第二十章 梦狐的迷雾
沈白朝向对面高楼亮起的房间，比了个中指，随后继续站桩。
今天的比武后，他虽然没去蓝海市武者中心做专业的鉴定，但也估算了下自己的生命力指数，大概在5.0左右。
以这样的体魄硬撼蜘蛛党，真不够看的。
看见对面的挑衅，就抛下一切冲上去，那是傻子的做法。
——真当现实世界是热血漫画啊？已经联邦历1206年了大哥！
自己就在家里锻炼，他们敢进来就直接下死手，按联邦律法，他们这是擅闯民居，打死都行！
……
房子对面，高楼的最顶部，徐景东放下望远镜，笑道：
“你看看吧，这小子果然能忍。”
“哼，你这口气，听着很高兴的样子，怎么，爱才了？”
“哪敢啊夫人。”徐景东连连作揖：
“欣赏归欣赏，该下手时，我可不会心软。”
“那就赶快。”
叫做“夫人”的女子年龄大概三十岁左右，穿着旗袍，保养功夫很有好，将成熟的韵味完美体现在了身体各处，她的怀里抱着条雪白的宠物犬，时不时地吮吸她的手指。
迷人，丰腴，危险，这是蜘蛛党的首领[夫人]给给旁人的第一印象。
不过，作为和她出生入死的老兄弟，徐景东显然不会感到不自在，他笑着从地上拿起个不小的箱子，将里面深邃冰冷的金属部件摆在窗台上，再细心组装。
光学瞄准镜、夜视瞄准具、折叠式双脚架，弹夹、枪管……
咔嚓咔嚓的声音中，徐景东组装好了一杆黑色的大狙！
他冷笑着打开瞄准镜的保护壳，将子弹上膛，看着倍镜里站桩的沈白，嘿嘿直乐。
——真当现实世界是小说啊？帮派份子就只知道拿着西瓜刀冲进屋里砍人？已经联邦历1206年了小兄弟！
……
另一边，沈白四股按地，搬运周身的劲力，不断练习着[千年咬]。
他没有开灯，窗外的明月照耀在他的身上，勾勒出结实紧绷的肌肉，汗水折射月光，发出动人是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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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星期，将生命力指数从4.6提升到5.0左右，除了大量的资源和极佳的站桩拳架外，疯狂的努力也不可缺少。
月光和微风，陪伴着努力的孤儿。
咦……哪里来的微风？
沈白倏地顿住，自己在修习前，明明把窗户关上了啊？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到了窗户上破开的小洞。
紧接着，他看到了自己肩膀上插着的一枚透明的极小针管，里面绿色的液体已经所剩无多，在很短的时间内，注入到他的身体中。
有人……把这玩意儿当成子弹，从对面射了过来？
沈白冷汗直冒，拔下小型注射器，就地一个翻滚，想躲到死角。
然而只滚了一半，他的头就一歪，瘫倒在地。
力量和意识开始逐渐远离他的身体。
“他娘的，今天要糟……”
最后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随后意识陷入到一片黑暗中。
两分钟后，徐景东和夫人进屋，看着倒地昏迷的沈白，让跟在后面的大汉将他扛起，便小心清理屋子里的痕迹，连被弹孔击穿的玻璃也换上新的，随后撤离这里。
月光依然照耀在客厅上。
……
砰的一声，沈白被粗鲁地摔在床上。
蜘蛛党的大汉活动了下手掌，问道：
“夫人，东哥，用不用先教训教训这小子？他可是把小乐子打得不轻。”
“别节外生枝。”徐景东拿出照相机，开始摆弄摄像头：
“干净利索点。”
大汉答应一声，又看向夫人。
撸着宠物狗的旗袍女子摆摆手，惫懒道：
“听你东哥的，这种小事，也来问我？”
“好嘞，夫人，东哥，您们就瞧好吧！”
得到首领和二把手的认可，大汉行动起来，他把沈白从床上扶起，将摄像头正对沈白的脸，开机后，又从兜里掏出一张小心翼翼折叠的纸条，打开后，按照上面的文字念道：
“蒸汽的火车，进入堡垒，从此不见光明。”
密语被诵出，进入沈白的耳朵，唤醒了沉睡的意识。
沈白缓缓睁眼，黑眼圈在此时显得更加疲惫，他怔怔地看着摄像头，如同不知事的孩童。
“来，沈白，照着这本子上的东西，念。”
大汉站在摄像头后面，举着个笔记本，缓缓诉说要求。
沈白张了张嘴，似乎在犹豫，但在大汉再一次的催促后，还是照着那本子上的内容念道：
“我叫沈白，联邦合法公民……”
“三年前，被沈铮和吴云茜夫妇收养，是他们唯一合法继承人……”
“我在此实名举报，我的养父母，作为职业军人，临阵脱逃，贪生怕死，我有如下证据……”
徐景东看着沈白吐字清晰地念着他们早就编造好的内容，从内心深处生出“恐惧”的感觉。
他刚才通过狙击枪打入沈白体内的，是[永生集团]出产的精神药剂“梦狐的迷雾”！
永生集团，是跟“怪兽机械公司”和“大力神公司”一样庞大无比的商业帝国，是组成商盟的十大商业巨无霸之一！
梦狐药剂，提取自战争级变异兽“大梦银狐”的脑液，又加入永生集团特殊的科技工艺，是去年推出的星光级精神药剂之一。
售价在八十万元左右，而且根本没处买，这种破坏力很大的精神药剂，是真正的违禁品，绝不允许个人持有，在黑市出现也马上会被高价拍走。
当然，联邦、军部、商业巨无霸，科学院……这些组成人类秩序的支柱自然是可以购买的。
蜘蛛党，作为只有两个真正武者的小帮派，本来根本没有资格触碰星光级药剂，这枚“梦狐的迷雾”，还是从柳二少拿来的。
“柳二少对于这事，势在必得啊……”徐景东心里感慨时，沈白已经念完了本上的文字，在没等到新的命令后，他没有下一步行动，只是静静坐在床上。
“好了，夫人，东哥。”大汉毕恭毕敬地把摄像机的存储卡递过去。
夫人接了过来，摸了摸怀里的雪白宠物狗，愤愤道：
“就为了这个小子，我们在柳二少那里落下了好大的颜面……哼，这个人……”她看了一眼沈白的脸，继续道：
“杀了吧，记得，借助梦狐一号的力量，让他自杀！这样就能将他养父母的事完美搪塞过去。”
她舒展了下妙曼的身姿，抱着狗率先走出。
“走吧，景东……刚好今天晚上我会见柳二少，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他会高兴的。”
“全听您的，夫人。”徐景东在后面应和，将脸埋藏在阴影里。
第二十一章 夜空下的话
蓝天街道某处旅馆中，蜘蛛党的大汉和精神被控制的沈白独处一室。
徐景东做事确实谨慎，为了模拟自杀的环境，这个旅馆的位置偏僻阴暗，看着就像是结束自己生命的地方。
“那么……”大汉看着沈白，嘿道：
“我命令你，自杀。”
沈白的左手蓦地移动，掐住自己的脖子，巨力勃发，狠狠压迫自己的喉管和气道。
“喂喂喂，等等！”
大汉叫住他，摇头道：
“哪有人自杀是掐自己脖子的？找找自己身上有没有什么尖锐的物品。”
沈白木然听令，翻了下衣兜后，拿出公民信用卡，啪的掰断，弄出一个锋利的尖角，随后拿着它朝自己的脖子划去。
“啧啧，明天会上新闻吧……”大汉喃喃自语，转过身，免得鲜血迸自己一脸。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窗帘微动，一道婉转清亮的猫叫声传到他的耳朵。
“喵——”
这声猫叫也进入了沈白的耳朵，婉转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如同滚雷，震撼他的精神世界。
沈白的手指停下动作，尖锐的信用卡划破皮肤，但还没来得及割伤动脉。
他抬头，看向愕然的蜘蛛党大汉。
“杀！”
暴躁的低吼声从沈白喉咙里发出，他猛的从床上弹起来，十指狠狠抠在蜘蛛党大汉的腰上。
鳄魔之咬！
沈白的双手仿佛化成翻滚的鳄鱼，全身的力量都涌入到十指上，特别是左手，其力量之强横，直接撕破皮肤钻进大汉的身体里，像枚电钻般狠狠搅动。
蛮横，狂暴，从精神控制中醒来的沈白，更加贴合“鳄魔之咬”的真意。
噗嗤一声，大汉吐出混着内脏的鲜血，靠在墙上缓缓倒地。
沈白双手染血，站在卧室中央，冷冷的不发一言。
“喵——亲爱的？”
不知道从哪里进来的黑猫小姐跳上他的肩膀，轻声道：
“你还要傻站在这里多久？”
“我在想，他们要去哪，该怎么找到他们。”沈白回道，因为十指沾了蜘蛛党大汉血液和内脏的缘故，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撸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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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猫小姐看出沈白心中所想，笑道：
“亲爱的，我并不在意鲜血涂满身体……事实上，我对那种粘稠的液体，有点喜欢。”
“可是我在意……不让女人染血，不正是男孩子的浪漫么？”沈白去卫生间洗净双手，打开房门走出去，顺着街道向下走去：
“让我稍微耍下帅吧，猫儿姐。”
“在我身边，你想做什么都行，亲爱的。”
沈白拿出手机，拨打了李潇锐的电话。
“喂？小白？”
“锐哥……有个活，干不干？”
“说来听听。”
“那个五百万的事，我知道钱在谁的手上，你想要的话，全部给你……但作为交换，你要帮我拦住两个人。”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没多长时间，沈白就听到了李潇锐冷冷的声音：
“小白，不是哥哥不帮你，我是联邦有编制在身的探员，不是邪教徒，不是杀人无忌的旧土游荡者，我出手杀人，要有命令！要名正言顺！
现在你让我出手，拦住那两个蜘蛛党，然后抢他们的钱？你疯了？这是堂而皇之地违反联邦官方的行为守则！我这身探员的皮保不保得住另说，蜘蛛党后面的柳天朗会善罢甘休？”
“锐哥……”
“别说了小白，再说咱们朋友都没得做！”
沈白在原地站住，叹了一口气，轻声道：
“好吧，锐哥，是我为难你了……我会自己去找他们……代我向您父亲问好，唉，好久没见叔叔了，有些想他。”
他挂掉电话，却没有揣回兜里，只是拿着手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果不其然，五秒钟后，电话的铃声响起，沈白眼睛里露出笑意，接起电话：
“喂，锐哥……”
“妈勒个巴子的！姓沈的，那点破事你他娘的拿捏我半辈子了！”
“嘿嘿，那个锐哥……”
“别套近乎，烦你！直接说去哪？”
“他们刚刚离开的位置是蓝天街道，温馨玫瑰旅馆附近，今天是柳天朗的生日，我猜应该要举办宴会的，从这里去宴会的必经之路，咱们堵在那里就行。”
“好，我查查，现在这个时候正是出行高峰期，应该来得及……一会儿给你发信息！”
电话再次挂断，只过了不到半分钟，李潇锐的信息就发了过来。
“柳天朗的生日宴会在海洋之心商业中心举行，你在蓝心路的绯红大酒店找我，十字路口那里！”
沈白深吸一口气，看向黑猫小姐：
“猫儿姐，你……”
“哎呀呀，亲爱的，继续你男孩子的浪漫吧。”黑猫轻巧地跳下去：
“我在家等你。”
沈白笑了笑，挥挥手，往前飞奔。
他穿过行人，穿过马路，穿过小区和小巷，霓虹的灯光打在身上，宛如黑夜里跃动的精灵。
蓝海市是第三等级的大城市，经济发达，夜生活也多姿多彩，这就造成了一个奇葩的现象：
在这个拥挤的黄金时间，人比车快！
不到十分钟，沈白便跑到了约定好的十字路口。
在红绿灯下面，李潇锐穿着荧光绿色的衣服，朝他挥手。
“锐哥，今天这事，沈白这辈子都不敢忘！”沈白走过去，重重一躬身。
李潇锐翻了个白眼：
“得了吧你，别气我了，我现在真想大耳刮子扇你脸上，穿上这件衣服，站在我后面。”
沈白听话地点头，也穿上荧光绿的大衣，好奇道：
“锐哥，你打算借梳理交通之名，拦住蜘蛛党的首领和徐景东？”
“废话，难不成老子当街暴起杀人？借他们车里有问题的名义拦住就行，他们要是反抗，才有机会动手！”
李潇锐看着前面一望无际的车辆，闷声道：
“你一会儿离我远一点，武者之间动手，你这种生命力没有5的人很容易被波及到。”
沈白摇头：
“我的生命力指数应该突破5了，让我站在你身边吧，锐哥，这事因我而起，我不能躲在后面，你在搏杀中把我当成盾牌也行！”
“呵……”李潇锐有些讽刺地笑着，想回头刺他几句，只是当他看到沈白的脸时，却蓦地怔住。
名为“懊悔”和“恐惧”的表情，出现在沈白的脸上。
李潇锐知道，他身后这位姓沈的孤儿是个与外表极为不符的硬茬子，勇烈、坚定，就算被抢抵住额头，也不会露出半点怯懦。
但是，如果他的养父母因为他的言论，陷入到身败名裂的地步，死后也被人唾骂，沈白就会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懊悔自己太弱，钻入别人的圈套，恐惧养父母因为自己的失误，连死后的名誉都不能享有。
李潇锐看着夜空，这样莫名熟悉的感觉让他烦躁。
十几年前，自己还是个小屁孩的时候，父亲出事进入监狱，往常熟悉的叔叔阿姨纷纷唾骂，不与他扯上半点关系。
那些年，自己也像如今的沈白一样，恐惧和懊恼。
那个时候，自己最期盼的是什么呢？
李潇锐回忆着，嘟囔一句，犹豫了半晌后还是转过身子，将手搭在沈白的肩膀上。
黑夜的车水马龙中，联邦一级探员的声音温暖得不可思议：
“别怕，小白。”
“一切有我。”
第二十二章 蒸汽
路灯的光斑照得车上的两人忽明忽暗，徐景东和夫人坐在前座，夫人抱着狗，自然是徐景东开车。
这台座驾是怪兽机械公司生产的畅销车型，名为“黑尾蝎”，线条流畅，有极其夸张的尾翼，整体造型张扬，然而难得的是内里空间却很宽敞，驾驶者和乘客都颇为舒适。
不过徐景东却总觉得，这里有些太拥挤了。
手心出汗，心跳加速，余光瞄到夫人撸狗时，便很难移开眼睛。
“太热了……冷气没开么？”徐景东嘟囔着，慢慢降低车速。
从这里去海洋之心商业中心，还有大概四分钟的车程，徐景东甚至可以看到那个在最顶端的蓝色明珠。
可现在是晚上四点半，蓝海市太踏马的堵了。
由汽车构成的长龙一眼望不到头，只有每隔一段距离就矗立的红绿灯将这条长龙分割成一段一段，勉强维持着道路的通行。
“景东，再快点，柳二少的宴会快开始了。”夫人慵懒地开口，闭眼小憩。
“是，夫人。”徐景东沉闷回应，愈发觉得蓝海市是个让人讨厌的地方。
更让他讨厌的是，在通过前面这个十字路口时，红绿灯下穿着荧光绿色衣服的联邦成员对自己招手，示意自己靠路边停着。
已经很了解文明城市规则的徐景东无奈，只能按照指引停在应急车道上，他落下车窗，苦笑道：
“辛苦了，同志们……请问有什么事么？我刚才的速度并不快。”
“例行检查，请配合。”领头的那个荧光绿拿出证件在他面前晃了一下，仔细检查车窗和轮胎，并开口道：
“根据这段时间治安所的调查，这款车型很容易出现事故，特别是挡风玻璃这一块儿，刮花率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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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景东翻了个白眼，容易出事故？骗鬼呢你！怪兽机械公司身为组成商盟的十大商业巨无霸之一，其下产品的一个优良特点就是皮实耐用，即使是造型夸张的“黑尾蝎”，其质量也超出同等汽车的一大截！
他觉得自己知道该怎么做了，熟练地伸进腰包，掏出数量可观的纸币，扣在手心，笑呵呵道：
“我这车刚买，平时也注重保养，不会有安全问题，要不您再好好看看？”
就在徐景东伸手的时候，坐在副驾驶的夫人调整了下座位，看似漫不经心道：
“阿东，给我递口水。”
徐景东瞳孔猛地一缩。
“阿东”是他和夫人之间的暗语，意思是“小心”！
小心这两个……荧光绿？
徐景东隐秘地扫了一眼对方，没看出什么问题，又撇向从刚开始就一直站在后面的荧光绿，他的脸被兜帽遮住，加上一直用笔写着什么，看不清表情和面容。
“没看出什么问题啊……”徐景东想着，准备甩开这两人直接去海洋之心，只是在视线撤回来的最后时刻，却不经意地撇见了后面那人的双手。
隐藏在袖子里面的，似乎是一只棕色的手。
棕色的……手？刚才他们捉住的那个孤儿，似乎也戴着棕色的手套！
惊悚的感觉从他心中生出，徐景东下意识地推开对方的手。
“哈，他先动的手！袭击联邦人员！”穿着荧光绿衣服的李潇锐大喜，右手高举，狠狠砸穿挡风玻璃，抓向徐景东。
砰！
夫人横起玉腿拦下李潇锐一抓，反作用力将她倚靠的座椅都砸塌，汽车也往后移动了一米多。
李潇锐抽回手臂，欲要再击，却被徐景东一把薅住衣领，用力往里面拽。
巨大的碰撞声响起，李潇锐的整个衣服被撕开，头颅被拉扯着撞到车上，将整个玻璃砸塌。
“这是姓沈的搞的诡计，分头跑！”
徐景东低吼，和夫人心有灵犀地跳下车，同时向两个方向狂奔。
“跑？跑得掉么？”李潇锐甩掉沾在头发上的玻璃渣，呼出一口气，猛然跺地。
混凝土的路面被他踩出两个小坑，灼热的蒸汽从李潇锐的身体上冒出，发出嘶嘶轰鸣。
沈白在他身后，看得目不转睛。
人类修武，自然不可能是单纯的增加力量和速度，当达到某个界限时，肉体凡胎的人类会出现质变！
人类在生命力指数接近10的时候，普通的训练方法绝难提升，只有突破基因和肉体的限制，才能让生命指数超过10，成为“武者”。
生命力指数在10和100之间的武者，被分为三个档次。
——焚骨、霸体、真血！
这三个阶段分别对应着武者锻炼出的三种身体构造“熔炉之骨”、“青铜之躯”、“水银之血”！
生命力指数在10和40之间的武者，就是焚骨之境。
这一阶段的武者，全力发作时骨骼如燃烧的熔炉，带动脏腑和肌肉，发挥出超过常态的力量。
在这时，因为骨骼太过灼热，且身体已经被打磨的十分结实，热量透过身体时会带出大量的水份，其汽化在半空中，形成蒸汽！
联邦历元年，第一版的《人类宪法》中有这样一句话：
“命运是世界上最伟大的艺术家，在曾经的岁月中，人类因蒸汽机步入科技时代，而在昏暗无光的可悲年代，当人类第一次从身体冒出滚滚蒸汽时，就注定再次成为世界的霸主。”
体出蒸汽，力量和速度皆爆发式提升，这就是武者的第一个境界“焚骨”！
李潇锐全力催动，骨骼太过灼热，浑身冒出蒸汽，他的身体能力完全展现出来，一秒之内就窜出四十多米，一拳砸到徐景东的背上。
咔嚓一声，徐景东脚下的路面碎裂，他喷出一口鲜血，接着血液化成血气，周身也冒出大量蒸汽。
徐景东也是真正的焚骨境武者，自然也会同样的招数！
李潇锐哈哈一笑，如同擂鼓，将徐景东的后背当成鼓面，疯狂捶打，路面的裂痕越来越多，不一会儿徐景东的小腿就陷在了地下。
只是正当李潇锐全力捶打时，一条美腿从后面扫了过来，对着他的裆部猛踹，一级探员无奈，匆忙一跳闪过，落地后也不调息，再次冲过去。
他这次要面对的，是夫人和徐景东两个人！
三人身上同时冒出灼热蒸汽，呲呲的声响中，疯狂撞在一起。
第二十三章 四败俱伤
这是沈白第一次近距离看到焚骨级武者间的搏杀。
蒸汽的嘶鸣声中，三道人影疯狂纠缠在一起，不时有惨叫的声音传出，因为熔炉之骨的全力运转，被打出的血液很快就被蒸发，没有一丝痕迹。
应急车道的搏杀很快就被众多车主注意到，有不少人下车拍照，沈白看到有几个在给治安所打电话。
毕竟是第三等级的大城市，秩序很好，联邦的律法深入人心。
不大的战圈里，徐景东再次和李潇锐互拼一拳，颓然倒退后，这位蜘蛛党的二当家心中升起焦急的情绪。
他在落下车窗前，曾仔细观察过李潇锐穿着的荧光衣服，那上面有治安所特制的条纹，九成九是有编号的官方制服。
沈白找来的这个人，很有可能真的在联邦官方任职！
要是这样，他们几个人的战斗，只要没有快速击杀李潇锐，拖到了治安所的到来，绝对会对自己不利。
他和夫人经不起调查，治安所一来就糟，毕竟，蜘蛛党干的都是掉脑袋的买卖。
要赶快走！
徐景东趁着李潇锐被夫人一脚踢开时冲上去，拉住夫人的手，不由分说地往后退去。
“喂，阿东，这样不行，他速度太快……”
“别说话，我有办法！”
二人说话间，李潇锐已经再次冲了过来，他身上蒸汽轰鸣，如同磨损的机器。
初通武道的人都知道，这是全焚骨级武者超负荷运转后，身体的悲鸣。
他鬼魅般闪到徐景东二人的身前，噼啪打出两拳，三人身影再次暴退，然而徐景东留了个心眼，他拉着夫人撞到公路的围栏上，借势翻到另一侧。
“想跑？”李潇锐嘴角闪过一丝冷讽，顺手将停在路边的摩托车举起来，狠狠扔过去。
只是让他诧异的是，对面的中年男子也抛过来一个东西，那个圆环状的小玩意砸到摩托车上，生出点点火星。
千分之一秒后，里面掩藏的炸药爆开，空气被压缩，然后疯狂挤压周遭的一切，二次爆炸发生，两相结合的威力让藏在里面的粉末崩开。
刺激性的气味在这段公路散开，吸入这气体的人们疯狂呕吐，不停流眼泪，只有少数几个生命力指数偏高的人才能幸免。
“不好，是军用级催泪弹，小白！”李潇锐凭借强大的身体能力关闭呼吸，想找沈白的身影，却看到吃惊的一幕。
沈白接着刚才爆炸产生的刹那空隙，偷偷溜到夫人身边，伸手掏去。
他的手，伸向夫人的腰腹，只瞬间就抽回。
徐景东脸色阴沉，一拳捣过去，带着凌厉的破风声，砍向沈白的脖颈。
沈白眼睛都不眨一下，右臂护住身体，左手朝徐景东的眼睛划去。
一道劲风此时从旁边杀了过来，李潇锐赶到，他双掌齐出，分别拍向蜘蛛党的二人。
夫人咽下刚才被震出的淤血，完全不防御，整个人如同箭矢般射向李潇锐。
徐景东更狠，砍向沈白的手掌没有收回，另一只手搂住李潇锐的脖子，拿自己的额头去撞他脆弱的下颚。
轰！
四个人触之即分，都瘫在地上。
沈白的右臂以一个恐怖的角度弯曲，已然严重骨折，不过幸好有胳膊挡着，他的脖子才没有被结结实实打中。
至于其他三人，李潇锐被夫人的窝心一脚踢在腰部，徐景东的绝命头锤让他几乎昏厥过去，只怕一时半刻喘不过来气，徐景东和夫人都被李潇锐打中面门，鲜血直流，极为凄惨。
“嘿嘿……”蜷缩一团的沈白突然乐了起来，抬起手，展示刚才从夫人怀里摸出的东西。
是摄像机的储存卡！
“这小子……”徐景东咬牙，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做，拉着夫人逃往一旁的树林中。
李潇锐躺在旁边半天才回过气来，他耷拉着脑袋，按住沈白咬牙切齿道：
“一会，绝对会有治安所的条子过来，你小子给我兜住了……懂么？”
沈白无语：
“锐哥，你这样的身份说条子合适么……”
“滚蛋！老子今天为了你差点当街杀人，刚才这么多人都拍下来了，明天绝对会上新闻，咱想想怎么统一口径才最重要。”
“听你的，锐哥，你当探员五年多，有经验了。”
李潇锐翻了个白眼，突然又声色俱厉起来：
“欸不对，你承诺给我的五百万呢？”
“这个嘛，嘿嘿，哈哈，嘎嘎嘎……”沈白开始装疯卖傻。
……
海洋之心商业中心，第七十七层。
这一层的主题是歌剧表演，不过这个时代，最动人的演出绝不是穿着花哨羽衣的戏子，而是武者的表演赛。
现在，两名身穿劲装的武者搏杀在一起，劲风和蒸汽交替迸发，虽然交手时看似险之又险，但其实已经排练很多遍，不会出意外。
不过，面对这般精彩的表演，宾客们却没将注意力放到上面，穿着晚礼服的年轻女子和英姿勃发的男人，都围着那名叫柳天朗的年轻公子哥打转。
作为“大日重工”的二公子，柳天朗从小就锦衣玉食，而且这种涉及军工的企业向来有谨肃的作风，柳家的家教很严，对门下族人的约束很多，柳天朗今年才高一，生命力指数就已经是9.5，绝对是人才。
更难得的是，他待人接物颇为恰当，即使知道这宴会上的人都在巴结自己，依然笑容温和地和他们打趣，一派融洽。
柳天朗跟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聊天的时候，一名属下走过来，附在柳天朗耳边说了几句。
这位柳二少笑了笑，低声道：
“抱歉，有点私事要处理。”
“没事没事，您的事情重要。”
标准的客套后，柳天朗跟着下属走出去，乘坐电梯来到负三层地下停车场，来到一辆红色跑车的面前，漠然停住。
他的身前，蜘蛛党的夫人和徐景东半跪在地上，任鲜血淌到混凝，头也不敢抬。
柳天朗歪了歪头，嗤笑：
“任务失败也就罢了，还做出一副丧家之犬的可怜模样，是想博取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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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把你们弄成这样的，加倍奉还回去……那个叫沈白的杂碎……呵，不用留他一命了，直接杀掉。”
柳天朗说完，转头欲走，却突然瞧见半跪在地上的夫人，因为李潇锐霸道的一拳，鲜血顺着她白净修长的颈部滑下，犹如破碎的瓷器。
柳天朗心中一动，一脚踹在夫人的脸上，更多的血液迸溅出来，沾满地面。
“好，不错，不要擦，就是这个样子。”柳天朗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
“去我房间，马上。”
夫人平静地回了声“是”。
一直半跪的徐景东，已经咬烂了嘴唇。
第二十四章 合作
“姓名？”
“沈白。”
“年龄及职业？”
“十七，在六中读高二。”
沈白坐在病床上，回答治安所调查员的问话。
这是第二天的上午，昨天徐景东只是随手一击，就将沈白整个右臂砸断，还刮到了脖颈，他不得不住进医院，右臂打上石膏。
前来问询的调查员提了些基本问题后，开始试探：
“那么沈白同学，你与一级探员李潇锐认识么？”
“认识。”沈白没有隐瞒，直接道：
“几年前，我还在白羊福利院，偶尔帮助了他的父亲，从那时就认识了。”
“可以具体说说么？”
“他的父亲啊，天天酗酒，人老之后脑子有些糊涂，那次他喝酒之后失足跌入湖中，是我救了他。”
“哦……”调查员笑道很温和：
“因为你对李探员的父亲有活命之恩，所以你和李探员的关系超出一般朋友……对吧？”
“是，我跟他一起吃饭，从来都是他付钱。”
“你知道的，沈同学，我们现在讨论的并不是请客吃饭这样的小事，你与李潇锐的友谊，足可以让你们互相为对方做“过线”的事情，对吧？”
“比如，不光让他掏钱，还打包把剩菜带走？”
“不不不，沈同学。”调查员的脸凑近，俯视沈白，想从他的脸上看到破绽：
“正确的“比如”是，在公路上，一起截杀开车的市民。”
“市民？”沈白夸张大嘴巴：
“你是说那两个，主动袭击我们的家伙是市民？调查员同志，我们是正当防卫……而他们，是恶徒。”
“看录像，似乎是那个叫徐景东的男人注意到你后，才动手的。”
“谁知道呢，也许他见色起意？”沈白摸了摸脸，笑道：
“没办法，我天生吸引人。”
调查员站起身，冷冷地看了眼沈白，平静道：
“只要真相存在，谎言总有被戳破的一天，李潇锐那样的家伙，是治安所的耻辱……”
沈白看着调查员离开，躺了下来。
也许李潇锐不是个合格的探员，但他对自己却很好。
他正想着，门从外面打开，包着绷带的李潇锐走进来，扔给他一个橘子。
“向学校请假了？”
“嗯，人家问我为什么左手刚好，右臂又断了。”
“你咋说的？”
“爱好，就喜欢断臂断手。”
“哈哈！”
李潇锐乐不可支，沈白却挺紧张地道：
“刚才那个调查员，似乎挺针对你？”
“哦，张明沛那小子是吧，啧，实力可以，就是脑子不太好。”李潇锐笑嘻嘻道：
“那小子加入治安所后，成天喊什么“为联邦和人类奉献终身”，这不他娘的搞笑么！老子来当探员是为了给联邦奉献的？这个，钱！才是硬道理！”
沈白无语，你在我前面都不掩饰一下吗？这话是可以说出来的？
你可是面对联邦的旗帜发过誓的啊！
“呃……这事老哥你自己看着办，我先撤了。”
李潇锐撇撇嘴：
“右臂被生生打断，没有钱买治疗药剂的情况下，还是在医院比较好。”
“不行，我养猫了。”沈白摇头，穿上外套，在出门时他犹豫一会儿，还是道：
“锐哥，过两天我去你家，看看叔叔，你也管管，他这酗酒的毛病可不好……”
“欸欸欸，你去就完事了，别扯上我，他的事我不管……擦，你提他干嘛？心情又变差了。”
沈白在心里叹了口气，对李潇锐和他父亲的事，沈白是知道的，对此也劝不了什么。
“锐哥，那我走了……治安所的调查，你自己小心点。”
“滚吧滚吧。”
……
一路顺利，沈白回到家中，抱住黑猫小姐狠吸了一口：
“猫儿姐……”
“亲爱的？你的右臂被打断了啊。”
“嗯，我的双手命途多舛。”
“谁叫他们是你的前女友呢。”
沈白眉毛一挑，正要回话，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他从猫眼处看了看，思考一会儿后还是打开门。
门外，是嘴唇有些发白的徐景东。
“随便坐。”沈白抱着猫慵懒地躺在沙发上，对着徐景东笑道：
“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威胁我，碾碎我的骨骼，第二次见面时，用枪械将精神药剂打入我的身体，第三次见面，我们在公路上搏杀……我很好奇，你居然敲门，而不是用大炮轰塌我的家。”
徐景东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看着沈白的右臂，轻声道：
“昨天，我落在你身上的那一拳，力量超过千斤，却只打断了你的胳膊，看来你的生命力指数已经超过了5.0……可情报上有你去年的成绩单，生命力4.6，而且你用于搏杀的那门战技……”
徐景东坐在沈白对面，平静道：
“你有秘密，沈白。”
“所以，我今天要因为这个秘密而遭殃？”
“不，你有秘密，这是好事，甚至，你有联邦官方人员的门路，是我昨天得到的最好的消息。”
蜘蛛党的二号人物看着沈白的眼睛，出奇地冷静：
“合作吧沈白，想让你伪造证据的是大日重工的柳天朗，跟我们蜘蛛党没有关系，他昨天下了让我们务必击杀你的命令，跟我合作，你才有活路。”
“喂喂喂，徐景东……你这家伙，不会想背叛柳二少吧？”
“说不上背叛。”徐景东语气平淡：
“只是想离开蓝海市而已。”
“那直接走就好了。”
“跨市道路的申请，需要时间，而且大日重工在蓝海市的势力太大，会被他发现的……好了，沈白，谈谈条件吧。”
徐景东已经跟沈白打了几次交道，知道他的脾气，来之前已经做足了准备：
“沈白，我知道你不会屈服于暴力和威胁，但是，就算没有我们蜘蛛党，柳天朗也会派别人来杀你，你在他心里已经是死罪，你懂吗？跟我合作，解了这后顾之忧，事成之后，那五百万全都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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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有危险么？”
“一定会有，我们都有可能被愤怒的柳天朗杀死，但行动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沈白点头：
“让我看看你的计划，还有……”
“你要告诉我，徐景东，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蜘蛛党的二号人物沉默，将怀里的纸张递给沈白，那上面是连夜做出的计划。
他站起身，往屋外走去，直到门口时，才轻声道：
“一个很可笑的理由。”
“为了……让她开心而已。”
第二十五章 两边
沈白和徐景东定下合作的内容后，其实也不怎么相信这个蜘蛛党的二号人物。
——昨天还在对面高楼打狙击枪呢，今天就要豁出命一起面对强敌，智商正常的人都会迟疑。
也许徐景东是为了打消沈白的疑虑，在离开沈白家后，特意送来了十万现金，以及一句话“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会行动，但如果你想一劳永逸地解决柳家的麻烦，就在五天后找我。”
沈白收下这个信息，转身就开始了大采购。
各种高灵能变异兽的肉块和牙齿、黑猫小姐喜欢的奢华装饰品、锻炼身体的专业器具……
以及，一瓶五毫升，永生集团生产的公用级治疗型药剂“温泉的轻语”。
这瓶药剂，价值两万。
虽然大力神集团也涉猎药剂制作，但他们最擅长的还是培育特种变异兽和高灵能营养液，术业有专攻，永生集团的药剂是人类联邦公认最好的。
对于药剂这种商品，联邦做出了很严格的规定，可以公开售卖的药剂被称为“公用级”，售价一般在两千到十万之间。
而在公用级之上的“星光级”、“银月级”、“耀日级”，就不是一般人能够获得的了，只有大势力团体才能使用，这些药剂价格昂贵且可能产生危险的副作用，个人不得注射或吞服。
——当然，这条规定实际上形同虚设，只要有钱还是能买到的，联邦能做到的也就是让在市面上大范围流通罢了。
但即使是公用级药剂，“温柔的轻语”的功效也绝对强悍，沈白吞下后，断臂的骨骼和肌肉组织以超过正常状态二十倍的速度修复着，很快便可以用力。
这两万花的，值！
五天的时间里，沈白疯狂修炼，吞入不曾吃过的变异兽肉，锤炼着战技。
反正这个星期沈白请了伤假不用去学校，有充足的时间。
练武是真正的无底洞，十万块钱如流水般花出去，然而沈白却毫不在意，疯狂提升生命力指数和武艺。
他已经决定，和徐景东合作一次。
沈白相信李潇锐的情报，那上面说大日重工的二公子柳天朗虽然表面温和优秀，但暗地里残暴跋扈，睚眦必报。
他对自己这个拦路的“蚂蚁”，有杀心是正常的。
跟徐景东合作，也比干坐着等死强，再说了，自己不是已经得到十万块钱的修炼资源了么？
怎么算都不亏。
五天的时光一晃而过，这天上午，沈白和黑猫小姐晒着太阳，悠闲地喝咖啡。
这咖啡是黑猫小姐刷沈白的信用卡买的，号称“好喝到战争级变异兽喝了都会心甘情愿给人类当狗”，价格昂贵，属于富人们的消遣。
但沈白喝得却挺开心。
——古代上刑场前还要喝碗断头酒呢，自己喝一点咖啡怎么了？
“那么，猫儿姐……”沈白挠了挠黑猫的下巴，温和道：
“我走了，晚上回来。”
“嗯……等你哟，亲爱的。”
沈白走出房门，进入早已等在楼下的轿车。
开车的蜘蛛党小弟一言不发，载着沈白穿过市区，进入一栋别墅，当沈白进去时，看到了蜘蛛党众人。
以及站在最前面的徐景东。
“呵……沈同学，没有人告诉你，不要轻易相信别人么？特别是前几天还和你生死相搏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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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白耸肩：
“我这人一根筋，作出选择，就会沿着这条道走下去。”
徐景东嘿嘿直乐，递给沈白一副手铐，轻声道：
“那么，开始我们的计划吧，沈老弟。”
……
十分钟后，徐景东拿着个盒子站在别墅前，目光越过沈白，对着蜘蛛党众人道：
“兄弟们，你们都是跟了我徐景东和夫人起码五年的元老了，我徐景东……”
徐景东重重鞠躬，沉声道：
“我徐景东对不住你们！我马上要去跟柳家翻脸，就算成功，我和夫人逃到别处，他都有可能迁怒于你们。”
“因此我打算在今天解散蜘蛛党，将仇恨引到自己身上，你们和柳二少并无交集，想必之后也不会为难你们。”
“我已经将我个人的资产全部变卖，合着蜘蛛党内的钱财一起核算成现金，分给每个帮众，钱不多，但已经是我徐景东的全部身价了。”
“诸位，保重！”他抬起头，看着已经泪流满面的众人，宽慰笑道：
“夫人的那条宠物狗也暂时放在这里，等我回来，我会将那条狗也一起带走，呵，你们夫人可喜欢它了，要是我回不来……”
中年男人顿了顿，平静道：
“那便回不来吧。”
……
穿过两个街区，徐景东来到海洋之心商业中心，这座巨大的吞金巨兽是柳家在蓝海市的产业之一，柳天朗平时会在这里进行专业的武道训练。
徐景东通过重重关卡，来到了七十八层的训练室。
柳天朗穿着武道服，并没有看徐景东，但这位蜘蛛党的二号人物还是毕恭毕敬地递上存储卡：
“柳少，沈白的事，解决了。”
“哦？”
“我给您看看……”徐景东将存储卡插进播放器里，画面出现，那上面是沾满鲜血的沈白，以及一封“举报信”。
“那小子已经死了，我们模仿他的笔迹编造了举报信，虽然没有视频举报那么有冲击力，但我相信以您的手段，一定能……”
“一定能拿着这个举报信，去诬告他父母，然后被你捅到军部，我在柳家再不能翻身是吧？”
徐景东愕然抬头，柳天朗却自顾自道：
“联合那个姓沈的，诱惑我启动计划，然后在关键时刻向军部反应，治我重罪……很好的计策，你的身上带了小型录像设备吧？不论是以后发难，还是现在用这个作威胁让我妥协，这计策虽然老旧，但是却也很有效，可是！可是！”
这位柳家二少站起来，表情逐渐狰狞：
“可是，你这样的小人物，根本不知道处于我这种阶层的人，能够调动怎样的资源，获得怎样的力量……你给那个沈白的十万块钱，是从我柳家开的银行取的！”
“安心的死吧，徐景东……哦对了，你不是一直暗恋那个天天被我打的浑身鲜血的女人么，我会让你们两个，一起死。”
“这是我柳天朗，对你这条不忠之狗的，最后仁慈。”
……
同一时刻，蜘蛛党总部的别墅。
沈白洗干净演戏用的血浆，穿好衣服走出浴室，却发现客厅里的蜘蛛党众人已经抹去眼泪，用戏谑的眼光看着自己。
有几个家伙，已经拿着武器围了上来。
沈白歪了歪头，已经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徐景东没有背叛他，如果要翻脸，刚才被手铐锁住时就已经动手了。
“哎呀呀……”沈白微笑着活动左手，叹道：
“电视上都是无情爱财的老大，为了生意让重情义的小弟送死，徐景东啊徐景东，怎么到你这里就反过来了？”
第二十六章 抖
别墅的客厅，那只夫人养的宠物狗正在香喷喷地吃着煮烂的肉块，它时不时地抬头看向被围住的沈白，丝毫不理解这个人类危险的境地。
“所以，你们背叛了徐景东？”沈白解开衣领最上面的扣子，开始调整呼吸：
“这样好么？你们这帮人，不是讲究义气么？”
蜘蛛党众人哄笑一声，有个光头大汉反握小刀，慢慢靠近：
“不是我们背叛他徐景东，而是徐景东背叛了我们……”
“我们这些出来干脏活的，不就是为了财么？好不容易搭上柳家，非要得罪死，就算柳二少不报复，那要少挣多少钱啊？”
沈白平静道：
“可是徐景东已经把所有财产都变卖，分给你们了，他……对得起你们。”
“那又如何？”光头大汉耸耸肩：
“跟着徐景东早晚会死，你猜他为什么跟柳二少翻脸？嘿，不就是首领陪人家睡几觉嘛，搞得跟死了亲妈似的……”
他话还没说完，沈白就一拳轰了过来，大汉用胳膊挡住，被打退两米多，皮鞋和地板摩擦，发出尖锐的声音。
他抬头，却只看到一只极速放大的膝盖，沈白双手搂住他的后脑勺，往怀里猛拉的同时提膝就撞。
轰！
光头大汉的鼻梁被砸塌，整个面部微微下陷，甜腥和金属的味道涌入他的味觉器官。
他痛苦嘶嚎，大喊道：
“一起上，别忘了小乐子是怎么被废的！”
光头大吼，再次上前，但沈白的动作比他更快。
如同灵巧的豹子，沈白“钻”进光头大汉的怀里，左右手上下分开，一只抠住大汉的锁骨，一只紧握大汉的膝盖。
沈白的身体猛然扭曲，用力踏地后翻滚起来。
千年咬·鳄魔之咬！
令人头皮发麻的断裂声响彻在别墅的客厅里，光头大汉的膝盖骨和锁骨被强大的腕力扯下，身体也随着狂暴蛮横的扭旋之力变成麻花，腰椎被掰成个恐怖的弧度。
外表温和慵懒的孤儿，一旦动起手来，如同魔王般残暴！
光头大汉浑身溅出鲜血，噗通一声砸在地上。
然而还没有结束，蜘蛛党众人没有因为同伴的跌倒而后退，反而咆哮着冲了上来。
——我们这边一共三十七人，生命力指数最低是5.5，你只有一个人，还不是武者，无论如何都不是我们的对手！
一个矮小的男人提着短刀悄悄来到沈白后面，照着他的大腿根划了下去，然而沈白只一个健步就往前窜了四、五米，躲过短刀袭击的同时冲到两个敌人面前，左右手同时分别按住他们的脸，狠狠向前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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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嚓！
沈白带着他们砸断玻璃，撞翻沙发，最后推到墙上，十根手指几乎抠进头骨，往外扯出一定距离后再次猛砸，如同捣蒜，墙壁被撞出裂缝后，按住他们的脸用力在胸前狠狠一撞。
两名敌人的面部被墙壁划出无数细小伤口，口鼻出血，同时晕厥了过去。
“三个……”沈白心里默数，一脚踏在墙上，往上猛踩几脚翻身，又窜到客厅的另一个角落。
“再来！”
随后他又扑向一名蜘蛛党的成员，用左手捏住刺过来的匕首，右手托住敌人的下巴，狠狠往下拽去，咔吧咔吧的声音过后，敌人的下颚粉碎。
然而当沈白解决完这第四个人，却发现剩下的蜘蛛党已经将他层层围住。
“小心，这小子握力和腕力太强，宁可被踢到，也不能被他的手抓住！”
“踏马的，特别是左手！他这只手的力量太大，我刚才看到他把楼梯的金属扶手都捏扁了，那可是实心的！”
“用刀！用锐器！划破他的皮肤，先放血！没劲了再弄死他！”
蜘蛛党众人改变了策略，不硬攻，掏出刻上血槽的匕首，开始游击。
然而沈白却没有陪着他们慢慢游斗，他像头狮子般冲进人群，丝毫不在意落在身上的刀子，以伤换伤！
匕首和刀具划破沈白的皮肤，让他新换的白色卫衣染上了鲜血，有敌人喜好针对四肢，沈白的胳膊和大腿便被重点关注，有的几乎刺伤骨骼。
但，沈白的手比刀子更狠！
战技[千年咬]，是极度修炼握力、腕力和臂力的武学。
绝大部分生物，最强的肌肉就是咀嚼肌，配合上或钝或锐的牙齿，就是生物们隐藏在基因最深处的杀手锏了。
千年咬，让沈白的双手拥有不可思议的恐怖巨力，随便一爪就是凶兽般的撕扯，特别是那个嵌入最初之石碎片的左手，力道之大，只要碰到敌人的要害并且成功发力，非死即残。
沈白身上的血痕越来越多，站着的敌人也越来越少。
蜘蛛党这种底层帮派，靠好勇斗狠起家，胆小的人早被淘汰，然而看到染血甚至肩膀上还插着匕首的沈白，都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个想法：
这个人，到底还能战斗多久，在解决他之前，自己这群人……还能剩下几个？
战斗还在持续，当沈白用左手撕碎扯断一个敌人的肋骨时，四周一片寂静。
除了沈白，只有五个人站在原地。
但他们只是紧张地看着气喘吁吁的沈白，没有选择动手。
他如疯如魔的身姿，已经印在了他们的脑海中，勇气溃散，浑身发抖，再不敢上前。
“呼……”
沈白调整呼吸，绷紧肌肉，尽量将血止住，他看着剩余的五人，歪头道：
“还打么？”
没人回话，他们的视线甚至不敢与沈白接触。
沈白啧了一声，向门口走去，他肆无忌惮地把后背露给胆怯的敌人，如同骄傲的狮子。
走出门口时，沈白又突然停住，看向屋内，打量他们几眼。
蜘蛛党的五个人瞬间紧张起来，往一起靠了靠。
沈白咧嘴，看向那只夫人养的宠物狗，也许是见惯了鲜血，它竟然没有丝毫惧怕，依然吃的津津有味。
“呵……”沈白蓦地笑出声：
“刚才，没有发抖的，就只有这条狗而已。”
他转过身，将门关上，再不回头。
第二十七章 柳二
沈白扶着墙，踉踉跄跄地往前走。
血液顺着他的皮肤淌到地上，在马路上留下了淡淡的痕迹。
刚才和蜘蛛党的拼杀，还是让他受了重伤。
转过前面的街角，沈白走到一处偏僻的小巷，顺着墙坐下来，掏出腰包，将里面的止血药膏涂敷在皮肤，慢慢合上眼睛。
他是真没想到蜘蛛党居然会背叛徐景东，不过为了今天，他在心中已经做了很多预想，现在的情况当然不好，但也不是最坏的境地。
“也不知道徐景东那家伙怎么样了……不会当场被柳家弄死了吧？”
沈白摇头，大日重工那种庞然大物，可不是现在的自己能惹得起的，如果今天能安全度过，明天再向李潇锐打听打听。
他想着，感觉体力恢复了些，沿着墙壁站起来，缓慢向家里走去。
黑猫小姐在等自己，最好天黑之前能回家。
……
砰！
一盆冷水泼在徐景东身上，这位蜘蛛党的中年人睁开眼睛，看清前面的人后，呢喃道：
“夫人……”
蜘蛛党的首领站在他身前，她依然是一身紫色的旗袍，开衩到大腿，性感迷人。
只是此时，她的目光却冰冷无情，右手扬起，狠狠扇在徐景东脸上：
“狗东西！”
徐景东被扇掉一颗牙齿，默默地吞下血液，再次抬头。
这是间密室，面积有数百平方米，各种刑拘一应俱全，地上有故意没有洗干净的血痕，看上去阴森恐怖。
除了徐景东和夫人外，还有柳天朗和一个穿着复古长袍的老者。
柳天朗嗤笑一声，上前搂住蜘蛛夫人，微笑着打量徐景东千疮百孔的身体：
“说吧，为什么要和我作对，你和那姓沈的小子才认识几天，犯不着为他拼命。”
徐景东低头，心中有团火在燃烧。
自己为何要联合沈白给柳天朗设套？就是想把夫人救出来，和她离开蓝海市，远走高飞！
只是，万一说出这想法，柳天朗一定会迁怒于她，她必然难逃一死，刚才摊牌时柳天朗的那句“你不是暗恋她么，就让你们死在一起”绝不是单纯的狠话……无论如何都要把仇恨吸引到自己身上。
无论如何。
徐景东扫了眼柳天朗和长袍老者，呸了一声，冷笑道：
“姓柳的，你算什么东西，是，你今年十五岁，生命力指数超过9，距离武者也不过一步之遥，可这些年你们柳家砸了多少资源在你身上，你却连武者都不是，只凭家族势力作威作福……嘿！”
柳天朗轻轻颔首，微笑：
“继续说，将死之狗。”
“嘿……”徐景东咧嘴狂笑，不小心牵动伤势，又咳出一口血：
“柳天朗，你不过恰好生在大富大贵之家而已，我要针对的，是你大哥！”
“你大哥，才能称得上一句“人中龙凤”，你让沈白伪造证据，也是为了你大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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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大哥，与你云泥之别，他才是那个值得注意的天才。”
柳天朗表情淡淡，没有感到丝毫意外，甚至从心底里觉得，这才是徐景东背叛自己的真正原因。
这些年，针对自己大哥的刺杀和诬陷多到数不过来。
天才生活在聚光灯下，万众瞩目的同时，也面临着不为人知的危险和压力。
至于沈白，则完全是无妄之灾，他的养父母那年随军部出征，碰见了强力的畸变种，虽然不敌，但也跟随纵队力战不退。
临阵脱逃的，是养父母的上司，一个军官。
当然，在军部调查后，那个军官被关进军事法庭，沈白的养父母也洗刷冤屈，被授予勇士勋章。
只是……那个军官，曾经当过柳家兄弟的武道启蒙老师。
柳天朗的大哥是要站在前台的人，不能有这样的污点，所以柳家便让柳天朗来处理此事。
对此，柳天朗倒也轻车熟路，他知道这辈子自己的命运。
一个大家族，有人做面子，就要有人要做里子。
大哥光芒万丈，老二就要隐于黑暗。
柳天朗突然觉得索然无味，他打了个哈欠，摇头道：
“呵……又是因为这种理由，我大哥何等天资，岂是你们这群鼠辈能够针对的，没意思，杀了吧。”他想走，但蓦地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便笑道：
“蜘蛛夫人，你去结果他的性命吧。”
“好。”穿着旗袍的女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快步走到徐景东面前。
她看着伤痕累累的中年男人，抽出匕首，眼神无悲无喜。
徐景东闭上了眼。
他和她从边境小城走来，互相扶持，已经过了很多年。
为她死，对于自己来说，是最幸福的事情。
然而，那匕首没有刺向徐景东，蜘蛛夫人浑身冒出蒸汽，身体能力催发到极致，闪到柳天朗身后，匕首狠狠抹向他的脖颈。
如同镜子破碎，匕首和柳天朗中间的空气出现无数道裂纹，匕首再难存进。
蜘蛛夫人绝望地看着那个长袍老者，银牙几乎咬碎。
——他是天启者！
“哎呀呀……”柳天朗笑着转过身，死死掐住蜘蛛夫人的脖子：
“谢谢你们，让我看到了有趣的节目。”
咔嚓——
“不——！”徐景东大喊，浑身颤抖，混着鲜血的眼泪流下。
穿着旗袍的女人已经香消玉殒。
就算她只把自己当成亲人，一辈子都不会在一起，徐景东也绝不想让她死。
柳天朗把扯断的头颅丢到徐景东怀里，笑嘻嘻地拍着他的脸：
“恭喜你，有一个愿意为你去死的人，哦对不起，现在，已经没有了。”
徐景东哭泣着，如同凶兽般盯着柳天朗，但曾经刀口舔血的生活经历告诉他，这样并不能使敌人受伤。
他用力咬了咬牙，狰狞笑道：
“柳天朗，嘿嘿，柳家二公子，真是个好弟弟，好兄弟，为了大哥不惜深入黑暗，和我们这些底层的小人物厮混在一起，嘿嘿。”
“抛弃一切前途和道德，丢掉所有高傲和梦想，为了柳家的强大，甘愿为自家大哥铺路的，真是个……好弟弟。”
柳天朗毫不在意，甚至还有些鼓励道：
“继续说，这对于我来说，是最大的褒扬。”
徐景东哈哈大笑，呲着血红的牙齿靠近柳天朗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道：
“看看你，柳天朗……”
“伪装的，差点连你自己也信了啊。”
噗嗤！
柳天朗的手狠狠插进徐景东的心脏。
随着中年男人的倒下，柳家二少沉默着转过身来，脸上依然带着碾死蝼蚁的轻笑。
只是这笑中，有说不出的愤怒和狰狞。
第二十八章 无尽之墟
沈白觉得鼻尖有些痒，似乎有什么毛绒绒的东西在轻扫自己的皮肤。
他迷迷糊糊地睁眼，看到黑猫小姐正笑嘻嘻的用尾巴碰自己的鼻子。
“大郎，起来吃药啦。”
听着黑猫悦耳的声音，沈白艰难地起身，懵懵的看着天花板。
“猫儿姐，我昏了多久？”
“二十个小时，看看外面，太阳都照屁股了哟。”
“头好疼……”
“那是当然，大出血后只往身上抹了些药膏，亲爱的，你生命力可真是顽强。”
沈白拿起煮好的汤药，捏着鼻子灌进肚子里，感觉喉咙暖融融的。
他砸吧下嘴，眼睛一亮：
“这药，挺甜的啊。”
“哈哈，亲爱的，牛型凶兽熬成的骨汤，我在里面放了联邦1200年的纪念糖块，一枚要八千块呢……”
沈白：“……猫儿姐，壶里有热水么？”
“有啊，怎么？”
“我往碗里兑点水，舔干净。”
“哎呦，不要那么节约嘛。”
沈白把碗放到床边的矮柜，摩挲着黑猫的耳朵，轻声道：
“我昏迷的这段时间，有什么麻烦么？”
“没有哦，对面高楼的房间也不再亮灯了。”
“所以……蜘蛛党的事情告一段落了？”沈白喃喃自语，不过他知道，也许因为徐景东，自己不会再受蜘蛛党的骚扰，可那个大日重工的柳二少，才是时刻威胁自己的庞然大物。
沈白挺没出息地想“要是被当成路边的蚂蚁放过就好了。”
但是他身体却很诚实地坐起来，活动筋骨。
现在这个点，又到了武道修炼的时间。
“等等，亲爱的……”黑猫小姐跳到他的胸膛，轻道：
“疯狂修炼，然后和敌人厮杀，大出血后昏迷，如果这个时候再投入到武道修习中，可能会给身体留下很难处理的暗伤。”
沈白歪着头：
“所以，我应该休息几天？”
“嗯，你不是还剩几天假么？趁这段时间去找好朋友喝喝酒，逛逛街，洗洗脚……”
“欸欸欸，打住打住，猫儿姐，我这两天会去找锐哥联络联络感情，但是我可从来不去洗脚……我是正经人呐！”
“哦～”黑猫拉了个婉转的长音，又道：
“唉，其实你这种年纪的小伙子，在经历武道的突飞猛进和搏杀之后是需要好好静养的，放松下也情有可原……”她嘿嘿坏笑：
“这样吧亲爱的，要不你把二十年的生命力献出来，让我变成人形？大概可以维持十秒，足够我帮你……”
沈白脸色通红，觉得自己被侮辱了。
——十秒，看不起谁呐！
……
这几天，沈白只是维持了基本的修炼，将身体和精神都放松下来，他甚至带着好茶去了李潇锐的办公室，聊了整整两个小时。
到最后，李探员还是忍不住把他赶走了。
——他一会儿还有“生意”呢，你小子在这不是耽误挣钱么！
至于黑猫小姐的“十秒提议”，沈白还是没有照做。
太亏了。
而且，随着沈白生命力指数和武道修为的提高，能承受猫儿姐力量的时间的越来越多。
好饭不怕晚嘛。
在这几天休息的日子，沈白的身体素质依然在进步，他现在越发理解“武者是身与意的修行者”这句话，在紧张的搏杀过后，精神的放松让自己身体和武技结合的愈加紧密。
在伤假的最后一天，沈白抱着黑猫小姐出门，前往蓝海市武者中心。
全民修武的时代，没有任何一个大势力能笼络住所有武者，所以人类社会的“武者联盟”不过是一个名头很大的空壳子罢了，但是旗下的武者中心却开遍联邦所有城市，就连和旧土接壤的边界小镇，也有他们的分部。
武者中心，旨在服务武道修炼者，出售各类战技和修炼用品，以及武者级别的评判和评级。
因为没啥力量且没有约束力，但偏偏开遍整个人类社会，影响力很大，因此这个时代的每个人都是武者中心的顾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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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不起东西没关系，捧个人场也行，武者中心有武道公开课，甚至还有丰富多彩的亲子活动。
沈白去武者中心的目的，是为了测量自己的生命力指数。
本来这个事去更近的海洋之心商业中心就行，但那毕竟是柳家的产业，沈白怕出什么幺蛾子，就没去那里。
武者中心的房子很高，但全部都只有一层，高高的天花板上涂画了各种人类形象，他们或抱拳或踢腿，将武学的起手式演绎出来，进入这里犹如步入人类武道发展的历史走廊。
虽然来武者中心的人很多，但工作人员的素质很高，沈白排号进场，到他之后，他先把黑猫小姐放到椅子上，抚摸几下后自己前往前方的测试场所。
专业的仪器连接他身体各处，连嘴巴也贴上了传感器，不多时，沈白拿着鉴定单走出来，抱起黑猫向外走去。
他得意地将鉴定单在黑猫小姐的眼前晃一下，笑道：
“生命力指数，5.8”
黑猫喵喵叫了几声，慵懒趴在沈白的肩头，闭上眼睛。
在外面，她就是只可爱的小猫咪，哪有会说话的小猫咪啊？
沈白撸着黑猫，心情愉悦。
刚才在测试生命力指数时，发生了一点小插曲。
他的左手，差点把测力计捏爆。
嵌入最初之石碎片的左手，还在持续异变进化着。
越来越强，没有尽头。
“真不愧是永远改变了世界的最初之石啊……”沈白心里想着，看了一眼似乎睡着的黑猫。
回去，给她买点小鱼干吧？
……
少女睁开双眼，瞳孔的金色比太阳还威严。
一身的黑色连衣裙告诉她，自己已经不再是猫身。
少女伸展腰肢，妙曼的弧线迷人优雅，只可惜无人能得见这一美色。
站起身，她开始打量周围的一切。
这是一座城市的废墟。
不，“城市”这个词，只是在人类的词汇中找到的最贴切的描述罢了。
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每座都起码有万米高，玻璃的外表折射这个世界落日的余晖，庄严辉煌。
没有边界，一切静止，这不是人类的城市。
然而，这个恢宏的世界却被摧毁，地表的断裂延伸整个城市，万米高楼倒塌，神话被掩埋，如同被尘封的历史。
这是曾经无尽辉煌的世界。
也是现在无限的大墟。
金色瞳孔的少女轻哼着歌，漫步在这个没有人烟的世界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看到了天上的黑色大洞。
巨大，光滑，仿佛画卷被洞穿一角。
少女伸出手，似乎要去触摸天空。
她悦耳的声音响彻在这个世界，带着无人能理解的炙热情感：
“亲爱的……”
第二十九章 奇怪的家伙
沈白重新回到校园的时候，已经是三月初了。
虽然只请了一个星期的伤假，但他依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没有蜘蛛党的围杀、没有柳天朗和大日重工带来的压力，回到校园后，按部就班地读书、上武道课、跟着马宗烈老师喊“热血沸腾”……
这才是一个普通公立高中生的正常生活。
从李潇锐那得知“蜘蛛夫人”和徐景东都消失后，沈白知道柳家可能将他们都处理掉了，也没再等徐景东承诺的那五百万，把剩余的钱都买了修炼资源和猫儿姐喜欢的小玩意儿后，便像个普通学生一样学习。
他那天去武者中心测量过生命力指数，是5.8，已经可以进入高二的重点班，但这种调班是要在月考之后的，沈白现在还没透露自己的突飞猛进，依然待在原来的班级。
不过，班级里倒是发生了些有趣的变化。
沈白一回来，顾羽芒就拉着他说悄悄话：
“小白小白，看看你左后方，啧，瞄一眼。”
沈白敷衍地往后看去，发现是那个新来的红发转校生风花怜。
这是小白见她的第二面，土里土气的校服，依然遮不住她的颜值，不过她现在似乎遇到了一些困扰。
风花怜的前边，是一大堆别班和自家班的男生。
“风同学，我是二班的陈兵铎，很喜欢你，这是给你买的花……希望你能接受我！”
这是阳光型运动男孩。
“风同学，我是蓝子涵，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今晚月圆时，能否请风同学来茶楼赏月？”
这是风度翩翩的才子款。
“风同学，我叫张豪奢，没别的，家里的肉铺开遍蓝海市！你做我的女朋友，变异兽肉管够，吃香喝辣！”
这是财大气粗的有钱人。
“风同学啊风同学，我是龙在天！我劝你好自为之，要知道想做我女朋友的人多的是，从咱学校门口能排到军部大楼！你不要错过了我这个优秀的人。”
这……这是纯煞逼。
沈白瞪大眼睛，小声问道：
“这转校生，这么受欢迎？”
“漂亮，还傻，她不受欢迎谁受欢迎？欸你别打岔啊，接着看。”
一大堆男生表白过后，风花怜迟迟没有说话，但大家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在静静的等待后，红发的转校生才开口道：
“陈同学，我不喜欢你这个类型，而且你是刚从武道训练场回来么？一股子臭味……也不洗澡，抱歉！”
阳光型运动男孩石化。
“蓝同学，你的诗词很让我感动，但是你胳膊太细了……我这么说你别介意哈，你打得过小学生么？”
温和的诗词才子小声抽泣。
“张同学，抱歉，你胖胖的很有喜感，但实在是太有喜感了，我看你就忍不住乐……你家开肉铺的，是不是你和猪型变异兽吃的是一样的饲料啊？”
有钱人目瞪口呆，气得嘴唇都在发抖。
“最后还有你，呃，龙同学，你……”风花怜抿了抿嘴，叹息一声，拍着他的肩膀：
“你……千万不要放弃啊……”
噗嗤，班级里的学生终于忍不住，一个个笑出了声。
看反应慢半拍的转校生拒绝追求者，已经成为了十七班学生固定的娱乐项目。
那几个学生失魂落魄的走后，风花怜坐回去，翻开书本挺直腰板，开始认真看书。
沈白对这人已经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要说她傻，刚才拒绝别人时说话却很利索，怼得人找不到北，可要说聪明，也确确实实反应慢别人一拍，而且总感觉她有点愣……
这孩子小时候烧坏过脑子？
沈白心中闪过这个想法，随即又摇摇头。
这世上怪人太多了，自己不也养了个不可名状的存在么？
一天的学习生活结束，沈白打着哈欠，收拾书包。
然后开始打扫卫生。
——他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别人帮他把值日的任务做了，回来上学后，当然要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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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扫完教室后，沈白背着包走出校门。
此时已是黄昏，天空开始从橘红转向黑沉。
道路上的车辆越来越多，夜生活的黄金时间将要来临，如果没有沦落到刀口舔血的程度，人类总会想方设法地在娱乐上下功夫，第三等级的蓝海市在这方面也颇有名气。
沈白穿过一条条小巷，向着小区走去，然而在拐过一个街角时，却意外看见了一辆汽车，和站在车旁边的人。
沈白心里一沉，李潇锐的资料里，有柳天朗的资料，他一眼就认出了他。
柳家二少今年十五岁，就读于蓝海市的私立高中“育武中学”，虽然才高一，但生命力指数已经在9左右，半年之内就能成为武者。
是个劲敌……很强！
沈白心中想着，放下书包，习惯性地活动左手，慢慢走过去：
“有事吗？柳天朗？”
“直接叫出我的名字，没有求饶或装作不认识，你很有勇气。”柳天朗淡淡道：
“沈白，你要知道，我们之间差了太多阶层，我的起点就是你一辈子的终点，跟你起矛盾，没必要，你也没这个资格。”
“哦？那你来这里干什么？迷路？”
“问你最后一句话，那件事你到底做不做，一个字，答应还是拒绝，答应能活，拒绝就死。”
语气平淡，仿佛再说“今晚天气怎么样”。
沈白咧嘴，刚想回应，就听到了后面的响动。
不一会儿，香风扑鼻，红色头发的少女跑到这里，她似乎正在夜跑，穿着黄色的运动服，青春活力。
风花怜看到沈白和柳天朗，皱了皱眉，一边原地蹦跶，一边迟疑道：
“……小白？”
沈白一愣，没想到风花怜居然认识自己这个只上过两天学的家伙，但考虑到这里还有柳天朗这个混蛋，就向风花怜使了个眼色：
“你认错人了。”
风花怜站在原地，开始发愣。
沈白心道“完了”，他忘了这姑娘脑子不太好使了！
果然，过了半天，风花怜才皱着眉头道：
“你想支开我？你有危险？”红发的美丽少女望向柳天朗：
“要帮忙么？”
“哈哈！”柳天朗看着风花怜的脸蛋乐道：
“这姑娘挺有意思，姓沈的，告诉我她的名字，让你死前少受点苦怎么样？”
沈白挡在二人中间，觉得情况真正棘手起来。
不过就在这时，风花怜一把薅住沈白的左手，连闻带吸，端在自己的眼前细细打量，随后又看了一眼柳天朗。
然后，这姑娘转身，又开始沿着既定路线慢跑。
在离开时，沈白和柳天朗都听到了她的喃喃自语：
“有危险的……不是小白……”
第三十章 大蛇
红发的姑娘沿着小巷风风火火地跑了，留下淡淡的香风。
沈白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思绪翻滚。
风花怜……这愣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
“喂，你们这群底层的家伙，都这么幽默么？逗的我发笑啊。”柳天朗轻嗤一声，摇头：
“失心疯的野狗。”
沈白嘿嘿一乐：
“话说完了么？我要回家，把车挪开吧，堵在巷子里别人过不去……还是你想跟我再聊聊？”
柳天朗盯着他：
“你会死，而且是痛苦的死，但是在这之前，你要学会怎么跟大人物打交道，野狗。”
他的话音未落，沈白就猎豹般冲了过来，身体下沉，用肩膀对着柳天朗，抗鼎似的将他撞到墙壁上。
生命力指数不如人的情况下，就要先下手为强！
“野狗！”柳天朗冷哼，双脚蹬墙，整个人和地面平行，双拳合到一处，轰的打在沈白胸膛。
噗哇！
沈白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被轰出五米，狠狠砸到一旁的消防栓。
巨大的冲力把消防栓的阀门都撞断，积蓄的冷水在压力的作用下喷射出来，洒满小巷。
沈白的生命力指数是5.8，柳天朗接近10，出手的力道差了近四百公斤！
沈白的胸口有火辣的痛感，他只勉强擦了把嘴角的血，往前一滚。
半秒后，柳天朗的脚后跟跺在刚才的位置，砸出一个小坑。
“跑的倒是挺快，可野狗终究是是野狗，你居然敢背对敌人！”
柳天朗再次将双拳合到一起，以更猛的力道砸向沈白的后心。
骨裂的声音响起，沈白再次被结结实实打中，可他却没有借力向前逃窜，反而原地一翻，双手扣住柳天朗的臂膀，疯狂撕扯。
千年咬·鳄魔之咬！
剧烈的疼痛袭上柳天朗的心头，强壮的骨骼和肌肉被凶兽般的怪力撕扯，被扯断，被分离。
“这小子好强的腕力！”
柳天朗咬牙，但大家族的教育确实有独到之处，他在不到一秒后就做出反应，死命将头后仰，再凶狠向前砸去。
铛！二人的脑袋撞到一起，巷子里响起清脆的响声。
沈白感到头晕，脚步虚晃有些站立不住，手也下意识地松开。
鳄魔之咬这一式是模仿鳄型凶兽的“死亡翻滚”，除去要求极高的握力和腕力指力外，还要腰腹和大腿带来的扭旋之力。
换句话说，站在地面上，才能发挥这一式的全部战力！
腿软，鳄魔便“咬不住”！
然而，在沈白快要栽倒在地的一瞬间，整个人弹起“附着”在柳天朗身上，伸出左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呵……该死的野狗……”柳天朗的肩膀全是鲜血，狞笑着用手去掰沈白掐住自己脖子的手指。
他要把这双手寸寸拧断！
只是，柳天朗抓住沈白手指时，却无论如何也掰不断。
不，不是掰不断，是“无法用力”！
沈白的皮肤下的肌肉刹那间变成一条条的细长柳状，以一定的特定频率蠕动，卸掉攻击在身上的大部分力道。
柳天朗有些发慌，他转而击打沈白的躯干，但是让他惊骇的是，不论他攻击哪个部位，都无法用上全部的力道，被轻易防御和卸掉。
于此同时，沈白左手的力量愈来愈大，最开始只是让柳天朗呼吸不畅，但在几秒内其力道却以倍数级疯狂上涨！
柳天朗看着沈白，意识渐渐模糊。
感受着柳天朗越来越微弱的反抗，沈白没有松手，反而继续遵循着战技的要义，将全身肌肉调动，以特殊的方式蠕动，全力收紧左手。
这是千年咬第二式·大蛇噬！
与第一式鳄魔之咬的疯狂和蛮横不同，大蛇噬是先擒住敌人，运用特殊的发力方式蠕动浑身肌肉，卸掉和抵挡大部分钝击，只留一只最强的手捏碎敌人！
沉冷、阴郁，宛如咬住敌人的巨蟒！
看着几乎失去意识的柳天朗，沈白眼中闪烁着冷光。
柳家这样的大势力，不可能不给核心弟子配备守卫者，但是这人已经快被自己掐死，却还是不见有人冲上来解围……这是柳天朗自己不让守卫跟随？还是有什么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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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无论如何，沈白知道，只要自己再继续用力，柳天朗必死。
而那时，自己绝对会直面柳家！
然后被轻易碾死。
联邦历，全民修武的时代，大日重工这样的势力要一个普通人死，真是比喝口水还简单。
沈白感到头疼，想了想后，松开手，靠近柳天朗的耳朵，轻道：
“柳天朗，庆幸吧，你今日不死的唯一理由，就是你命好，有个好父亲和好哥哥……从此以后，不论是清醒还是睡眠，是喜悦还是悲伤，你都要记住……”沈白顿了顿，露出充满恶意的笑容：
“你今日，被一条野狗放过。”
柳天朗的眼睛里射出屈辱和怒意，他还想说话，但是沈白却按着他的头，狠狠磕地面上。
咣当一声，柳天朗昏了过去。
小巷里，只剩下沈白站立着，他摸了摸后背，感觉脊椎没断，便沿着墙壁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去。
只留下死狗般趴在地上的柳天朗。
……
蓝海市大日重工总部·第五停机坪。
一辆辆黑色汽车围住刚落下来的直升机，人们排着队伍，恭迎着走出来的年轻人。
体魄魁梧，超过一米九，剃着短发，只穿了普通的牛仔裤和黑色短袖，却在寒风和众人的注视下泰然自若。
柳天苍！
大日重工的“太子”，武道奇才，生来就光芒万丈的人。
他面对众人的尊敬和巴结，只是随意“嗯嗯”两声，但只是这样随意敷衍的态度，也让迎接他的人高兴不已。
柳天苍走过人群，直接通过电梯去了集团工业园内的某栋别墅里。
这是柳家四口人的家，和往常一样，冷冷清清。
柳天苍在沙发上坐下，打开电视，看着蓝海市的夜间新闻。
时间慢慢过去，依然没有人推门进来，魁梧的年轻人却习以为常，沉默地看新闻。
九点钟，敲门声响起，柳天苍说了声“进”之后，穿着长袍的老者讪讪地走进来。
“天苍……”
“李伯。”柳天苍打了声招呼，起身问道：
“是天朗那小子又惹了什么事么？”
“呃……”作为柳二少守卫者的李伯有点羞愧，但还是苦笑道：
“天朗在五点多的时候偷偷跑出去，然后再也没有联系，我们派了很多人力去找……”
“你就说，他现在在哪？”
“医院。”
第三十一章 兄弟
柳天苍来到特护病房时，发现情况并没有想象中的严重。
永生集团生产的公用级药剂“温泉的轻语”经过导管雾化，直接输入到柳天朗的身体里，除了脖子上五道黑紫的指痕外，看着和平日并无区别。
“哥，你来了，没啥事。”柳天朗耸了耸肩，指了指脖子上的痕迹，笑道：
“和一个人起了些冲突罢了。”
柳天苍魁梧的身躯看起来像山一样可靠，他沉着声音道：
“是学校的武道课比斗？还是在外面的私斗？”
“私斗，蓝天街道那里。”
“哦……”柳天苍淡淡道：
“把详细经过跟我说说。”
“哥，不用，这事儿我自己能解决……”
“我是你哥，出了事我给你抗！”柳天苍瞪了弟弟一眼，接着道：
“详细经过说清楚，我再调查一下，如果是他仗着武力欺人，我会给你出头，但如果错在咱们，你就要登门道歉！”
柳天朗的笑意凝固在脸上，他低下头，被子里的手狠狠攥在一起。
道歉？我，大日重工的二公子柳天朗，给一条野狗道歉？
我呸！他也配？
那个姓沈的，未来只有一条路，就是被大卸八块，丢到旧土里喂变异兽！
哥哥……你真是修武修傻了！
当柳天朗再次抬起头时，他的脸上已经又挂上了笑容：
“大哥，不用，我们就只是武道的切磋而已，习武之人的较量，如果打了小的再来老的，那不成了笑话么？”柳天朗很了解大哥的为人，转移话题道：
“哥，你是不知道，那个叫沈白的家伙，生命力指数才不到6！但是那双手是真的厉害……”
“什么，以弱胜强！”果然，柳天苍眼睛一亮，一米九几的高壮年轻人，竟然像个孩子似的雀跃：
“天朗！快说说他的战斗方式！可恶，要不是我和他差了太多级别，必须要上门请教一下……”
柳天朗也笑了起来，眯起双眼，仔细打量大哥的脸庞。
俊朗，英气，讨论武道时兴奋的像是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孩童。
那是一张与自己不同的、生活在阳光下的，没有丝毫阴霾的脸。
熟悉、亲切，又一如既往的……碍眼。
……
“要死了要死了猫儿姐。”沈白很没形象地躺在地板上，揉着背部：
“上学的第一天就受伤，起码断了三根骨头，我觉得咱们有必要买个医疗舱。”
“好啊，亲爱的。”黑猫小姐拿出沈白的手机打开购物商场：
“唔……我看看，有了，最便宜医疗舱要三十万元，是现在付款么？”
沈白：“我记得我们只有不到一万块钱了。”
“所以呀亲爱的。”黑猫小姐肉嘟嘟的猫爪熟练地操纵智能手机，点开一个页面展示给沈白：
“这是某个黑市明面上的网站，可以用身体换钱呢～你说吧，眼角膜，心脏，全部的骨骼……你要卖哪几个？但是说好哈，肾不能卖！为了我，别卖！”
沈白：“……”
好吧，看来等以后猫儿姐可以人形现身的时候，自己有的忙了。
“也不知道柳天朗那家伙接下来会怎么做……”沈白嘟囔一句，吃下已经煮好的变异兽肉，只要柳天朗没有把这事上报家族，那么可以调动的资源终究是有限的，自己就有辗转腾挪的余地。
可要是柳家针对自己，那自己就只能捧着黑猫小姐，大喊“老婆救命”了。
黑猫小姐的软饭，这世界上除了他沈白，其他人还都没资格吃呢！
……
第二天，沈白犹豫再三后还是没有请假，只是提前去了趟医院，开了个伤病证明，来到学校提交病例单，又获得了不上室外课程的资格。
上午第三节“变异兽配种与催产概论”结束后，沈白来到风花怜的桌子前，很隐蔽地使了个眼色，然后走出教室在走廊等待。
果然，过了一分钟那愣姑娘才反应过来，她小跑着出来，皱着眉头看着沈白：
“小白，你给我使眼色，出来说悄悄话？”
——因为沈白清瘦温和，还有很淡的黑眼圈，看起来柔柔弱弱，一副很受的样子，学校里认识他的人都以“小白”称呼，风花怜随大流，叫得挺亲昵。
沈白看着少女，她今天把长发绑成马尾，头顶还有几根压不下去的呆毛，就这么睁着大眼睛瞅着自己，很萌，也挺傻。
“风同学……”沈白斟酌着语气：
“昨天晚上，我和那个家伙有些私人恩怨，你想帮我解围，我很感谢你，但是那个人叫柳天朗，是大日重工的二公子，大日重工你知道吧？飞行器和大型机械做的很厉害的那个，他哥哥就是柳天苍，很出名……呃，我说这么多，就是想问问你，如果他找你麻烦，你搞得定他么？”
沈白说完，掐着时间等风花怜说话，在数绵羊数到第四十六只时，愣女孩才回道：
“能。”
沈白心中“哦豁”了一声，放下心来。
风花怜昨晚点破自己左手的异样，一定有秘密，既然她自信不惧怕柳天朗，沈白也能安心。
“好，那我先回去了哈，风同学……”沈白笑着转身，想回去看看书，可没想到少女却突然叫住他：
“小白。”
“啊？”
沈白转身，看到风花怜将手伸了出来。
白嫩，修长，上面没有一丝老茧，仿佛没有修过武道。
“我们……来一下？”
沈白歪了下头，有些疑惑：
“行手礼？”
风花怜没有回话，只是直勾勾地望着他。
这傻姑娘是真愣啊。
沈白无语，但还是将左手伸出去，和风花怜的手贴在一起。
砰！
沈白瞳孔猛缩，啪的一下单膝跪地，本来就断裂的肋骨再次崩开，脚下地板也被踏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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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哪来的怪物……”
沈白半天没缓过劲来。
刚才他们手掌相贴，是武道中人惯用的切磋技法之一“行手礼”，是试探手上劲道和发力技巧的方法。
刚才那一贴，沈白只觉得风花怜的手变成了汪洋大海，无论他怎么使力都会舟毁人亡。
“小白，你很不错。”红发的转校生第一次笑了起来，她的眉毛较一般女生要更锋利，因此笑的时候更有侵略性，把呆愣的气质一扫而空：
“如果我们生命力指数在同一水平，你大概是0.05个我。”
第三十二章 蓝海市第一高中生
同级别时，0.05个你？
沈白半跪在地上，因为膝盖疼痛暂时不能起身，他龇牙咧嘴地看着风花怜，有点不相信。
他小白，修了千年咬战技后进食了大量变异兽肉，每天都在突飞猛进，战蜘蛛党、战生命力指数高于自己的大家族子弟，全胜！
遇见猫儿姐后，自己还真没输过。
当然，联邦很大很大，同年龄段的人中一定有强于自己的人，但是生命力指数跟自己一样，能打过二十个自己？
他还真有点不相信。
红发的女孩把沈白拉起来，看了看他膝盖，发现没有受伤后，转身走回教室。
只剩沈白在外面走廊，看着自己的左手发呆。
风花怜……真有这么强？
……
晚上到家的时候，沈白抱着黑猫问道：
“猫儿姐，问个问题。”
“嗯？”
“你觉得我……在同年龄段的高中生里，算强的么？”
“当然啊。”黑猫小姐笑眯眯地舔着毛：
“都以一敌众力战蜘蛛党了，还不强啊？”
“害，猫儿姐，你别糊弄我，我今天都被人打跪了……”沈白把今天和风花怜的事说出来，问道：
“咱这关系，你就实话实说，那个风花怜说的是真的么？”
黑猫小姐眨巴下眼睛，露出笑意，伸出毛绒绒的猫爪举到沈白面前：
“那个风花怜，来到蓝海市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你们俩生命力指数相同时，生死相搏，她顶你……一万个！”
“一万个！？？”沈白睁大眼睛，马上反应过来：
“哦……她是天启者啊。”
“是的呢。”
“啧，真羡慕。”沈白咋舌。
天启者拥有与武道之路截然不同的力量，生来高贵，这是这个时代所有人的共识。
“还有哦，亲爱的，就算那姑娘不使用天启者的能力，只凭武道修为对战，你也不是她的对手……综合来讲，0.05这个数字，还很精确呢。”
沈白默然，不用天启者的能力，与自己一样的生命力指数，依然可以打二十个自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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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猫小姐噗嗤一笑，悦耳的声音荡漾在沈白耳边：
“怎么，还不信？不服？”
“这个嘛……我辈武人，只有打过才能知道……”
“那你就去试试嘛。”黑猫小姐的声音里有很浓的幸灾乐祸的意味：
“年轻的小伙子，不撞南墙不死心啊。”
沈白很豪迈地拍着胸膛：
“我还真不信能差那么多！”
接下来的几天，沈白仔细养伤，处日常的修炼外，还特意跟风花怜多聊几句，拉进距离。
——切磋之前打好关系，别到时候下手太重把自己打死了……
天启者和普通人类，本来就有巨大的鸿沟！
还好，二者之间不存在生殖隔离，否则人类联邦绝对成立不了，百分之百会内乱。
时间一晃来到周五，沈白在治疗型药物和大量营养下，已经养好了身体，甚至生命力指数又提高了些，达到了6.2。
早晨，他第一个来到教室，盯着风花怜的座位，跃跃欲试，准备挑战。
——可惜，风同学今天请假了。
沈白听到这个消息，仰天长叹。
他气氛都烘了，人家关键时候没来。
无奈，只得继续看书学习，将这事拖到下周再说。
到了晚上，沈白走在街上，他刚才在小吃摊买了个煎饼，加了两根火腿肠，三月份的天气正好，拿在手里也不觉得烫手。
只是当沈白走到那个熟悉的小巷时，又看到了柳天朗。
“野狗，上车。”
沈白当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喂！叫你呢！”柳天朗看着沈白不屑一顾的表情，额头青筋直跳。
沈白依然当没看见他。
“喂，野狗……”柳天朗有些着急，过来一把拽住他。
沈白抬头，直勾勾地瞅着他：
“作为手下败将的你，要有失败者的觉悟。”
“你……”柳天朗大怒，但想起自己的目的，还是勉强说道：
“沈同学，我来，请你。”
“不去。”
“姓沈的！你欺人太甚！”柳天朗虽然气极，但还是忍怒道：
“野……咳，沈白，我今天不跟你玩虚的，我哥要见你，跟我走一趟。”
“不去，看你这样，你哥也不是什么好人。”
柳天朗黑着脸给拿出一张卡，塞给沈白：
“二十万！去见我哥一面，我以我柳家的名誉起誓，绝不对你下黑手。”
沈白将卡收下，想了想，拨通家里的座机，给黑猫小姐打个报备：
“亲爱的，我今晚去柳家一趟。”
柳天朗嗤之以鼻。
我柳家真要动你，你在蓝海市还能活？
沈白留言后心里有底了，有黑猫小姐兜着他啥也不怕。
“走，上车。”沈白先上后座，冲着柳天朗努嘴：
“开车啊。”
于是柳天朗喘着粗气，面目狰狞地开车。
沈白悠哉悠哉，他早就想明白了，自己差点在巷子里把柳天朗掐死，以这位大日重工二公子的性格来说，二人的矛盾很难解开，索性豁出去，根本不给他好脸色。
汽车驶过一条条街道，临近七点的时候，沈白开到了一座巨大的建筑群。
钢铁和烟囱如同扭曲的怪兽，组成高大的金属机械，发动机在里面轰鸣，一辆辆重型卡车不断穿梭，三十米高的隔离混凝土墙将内外隔绝，如同一个小王国。
这就是大日重工，蓝海市的明星企业之一。
“来吧，沈白。”柳天朗走在前面，先是通过门禁进入园区，然后他们两乘着代步车来到一个圆形的建筑。
“进去，我哥在里面等你。”柳天朗说完这话后就插兜走了，不愿跟沈白待在一起。
黑眼圈的孤儿活动左手，推门而入。
圆形建筑物的里面，是没有任何装饰的练武场，一件件兵器和甲胄有序地摆放在各处，辅佐体魄锻炼的机器随处可见，地板是灰色的晶石，有明显的凹坑和划痕。
在场地中央静坐的柳天苍起身，慢慢走来。
他太高、太壮，只穿着宽松的运动裤和黑色短袖，都让人觉得是一座山压了过来。
“沈白？”
柳天苍的声音响起，低沉稳重。
沈白眯起眼睛，感到阵阵压力的同时也突生兴奋之意。
柳天苍，大日重工“太子”，现蓝海市育武高中二年级学生，十七岁，生命力指数54，霸体境武者。
无可置疑的，蓝海市的第一高中生！
第三十三章 少女与斩马刀
沈白注视着眼前高大的同龄人，慢慢调整呼吸。
人类联邦共有二十五个生活圈，编号越小历史越久，也越靠近中心区域。
蓝海市所在的第六生活圈，是辉煌战争时期第945年开辟的，直到今天，第六生活圈拥有二十二个第三等级城市和两个第四等级城市，其余小城市过百，算得上联邦的腹地。
第六生活圈，又被人称为“乌托邦”。
柳天苍，在第六生活圈（乌托邦）的蓝海市，是无可争议的第一高中生。
即使是那些高三学生，也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
“真高……真牲口……”沈白在心里嘟囔一句，点头道：
“是，沈白。”
柳天苍颔首，淡淡道：
“来吧沈白，我知道你有一双了不得的手，我今天晚上有一场约定好的战斗，在这之前，正好可以和你热热身。”
沈白一挑眉：
“我现在的生命力指数是6.2，你是54，霸体境的真正武者，你跟我打，我撑不过一秒，你管这叫热身？”
“我柳天苍从不以武力欺人。”魁梧的年轻人拿出一件奇怪的闪着金属光泽的衣服，套在身上，淡淡道：
“这是怪兽机械公司研发的新品，名为[锁龙囚衣]，从未公开售卖过，可以抑制生命力指数在100之内的武者的身体能力。”他说着，在一旁的电脑输入几个命令，噼里啪啦的响声过后，柳天朗伸出手：
“你现在的生命力指数是6.2，霸体境的武者皮韧如百炼精钢，因此我把自己的生命指数束缚到2.6……这样，我们的身体能力就大概处于同一水平。”
“来吧，沈白，大战在即，我需要你这样的对手热身，让我的身心都达到巅峰！”
黑眼圈的孤儿啧了一声，半蹲在地上，双手背在后面，轻轻道：
“你就不怕，身体能力被束缚后，没有等到后面的大战，就先被我解决了？”
“如果是那样……”柳天苍笑了起来，自信而霸道：
“如果是那样，我柳天苍认赌服输！”
“好！”沈白低吼一声，低着头猛然冲过去，在靠近柳天苍的一刹那，身体骤然停顿，两只臂膀如凶悍的巨牙，扣住柳天苍的锁骨疯狂翻滚。
“好功夫！”
感受着沈白十指的力道，柳天苍赞叹一声，顺着扭旋的方向弯身，用庞大的身体压住沈白，然后双臂成锁，整个人如同巨熊，完全抱住沈白，疯狂发力。
战技·天罴碎骨杀！
沈白胸口一闷，柳天苍使用科技手段束缚身体能力后，纯力量还要弱与自己，但这人刚才时机把握得太好，在自己的“死亡翻滚”没有成型时就打断，反而制住了自己。
他心念急转，屏住呼吸，肌肉瞬间变成柳条状，以特定的频率蠕动，同时伸出最强力的左手，掐住柳天苍的下颌，狠狠将他怼在地上，犁地一样前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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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咬·大蛇噬！
刺耳的摩擦声响起，灰色的地板出现划痕，两人一起往前冲了二十多米，柳天苍的后脑勺皮开肉绽，拖出血痕。
——武者的第二个境界“霸体”，可以将皮肤练得极具韧性，但那需要身体能力的支撑，柳天苍压制自己，皮肤的防御力也就武者之下顶尖罢了。
然而这个公认的天才却没有半点急切和慌乱，只是反手掐住沈白的脖子，手成剑指，啪啪狂点。
对战大蛇噬这种柔性防御战技，就要以点破面！
沈白周身酸痛，不由自主的放手，柳天苍抓住这个机会，翻身，双膝由上而下砸在沈白的胸膛。
砰！
沈白哇的吐了一口鲜血，想再起身时却被柳天苍单臂压住脖子：
“沈白，胜负已分，你输……我胜！”
被压在身下的孤儿似乎颤了一下，随后叹了一口气，以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道：
“嗯，我……输了。”
“但是你确实不错，沈白！”柳天苍哈哈大笑，把他拉了起来：
“武者一道，要时刻不能松懈，我在生命力指数突破到40成就霸体境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样酣畅淋漓的打过了，沈白，你确实有一双了不得的手……特别是左手！”
没有电视剧或小说里恶少得势后猖狂的情节，柳天苍甚至没有太过理会沈白，只是自言自语地总结着刚才战斗的得失。
“刚才被抓住下颌时，如果我夹住他的手腕再施以踢技……”
“不行，他双手握力太强，我应该提前控制他的臂膀……”
“成就霸体后还是有些松懈了，以前是绝对不会被按住的……刚才我翻身的时机也不对。”
兴奋的柳天苍已经脱下束缚衣，浑身的气势越来越强，空气都开始炙热起来。
经过刚才的“热身”，他已经完全进入状态，准备迎接今天晚上的劲敌。
他的目光，再没有放到沈白身上。
沈白抿了抿嘴，说不上是什么心情，整理下衣服，打开门走了出去，外面已经有等待在这里的大日重工成员，他们似乎早就预料到这结局，甚至还好心地给了枚疗伤药剂。
“柳天苍”三个字，是柳家和大日重工的骄傲。
沈白坐在车里，闭上双眼。
他有点想猫儿姐了。
……
是夜，十点二十分。
大日重工的全体人员在今晚休息，园区清空，只留下一部分安保力量，从门外一路铺过来的红毯足有两公里长，上面每隔一段就洒上昂贵的香水和鲜花。
这样的铺张浪费，大日重工和柳家却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甚至有些人还怕规格不够，怠慢了来访者。
当红发的少女沿着地毯，一路走到圆形的巨大演武室时，柳天苍砰的站起来，身上气势燃烧到极致。
“风小姐，你身份高贵……我柳家本应全体出来相迎，但既然您提出比武，柳天苍就会全力以赴！”
“大日重工，柳家，柳天苍，请风小姐赐教！”
“好。”风花怜挑了挑眉，呆板傻愣的气质一扫而空，少女的手上，一杆金色的巨大斩马刀在空气中成型，暴戾的金色光辉几乎刺瞎双目。
“以你柳天苍作为对手的话，不使用天启者的能力实在太过傲慢且不尊重了……”风花怜单手握刀，红发随风飘荡，如同战意勃发的女武神：
“风花怜……请教了！”
随后金光爆发，淹没整个演武大楼，年轻男人的咆哮和少女的昂扬的刀光充斥工业园。
今晚过后，柳家大少柳天苍，在医疗舱里躺了整整两个月。
第三十四章 我们的世界
“行啦，行啦，亲爱的。”
黑猫小姐肉肉的爪子踩在沈白的背上，很有节奏地按摩：
“都萎靡三个小时了，还不复活啊你？”
“唉……”沈白将头埋在枕头里，嚅嗫半天后才道：
“那个柳天苍，真的很强啊，战斗的意志、对出手时机的把握，对战技和武斗的理解，是我遇到的这些人中最强的！”
“哎呀呀，亲爱的，难到刚才发生了那种情节么？”黑猫小姐轻咳一身，怪模怪样道：
“呔！那个姓沈的！你一个没权没势的野狗，也敢惹我大日重工？滚吧！回到贫民窟里悲愤恐惧吧，你与我之间的距离，从一生下来就注定！”
沈白：“……”
“然后你说出了那句经典台词？莫欺少年穷？”
“没有啦……”沈白叹了口气，有点憋闷：
“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和他弟弟柳天朗不同，霸道却也纯粹，似乎是个武痴，而且人家待我还挺有礼貌，专车接送，还给了一枚疗伤药剂。”
“那为什么，亲爱的，你情绪会这么低落呢？”
沈白沉默一会，仰躺抱住黑猫小姐，把手臂搭在额头上，遮住自己此时的表情：
“我只是……不想输罢了。”他顿了顿，接着道：
“不论面对什么样的敌人和对手，我都不想输。”
“哦嚯，真是个渺小又伟大的梦想呢。”黑猫小姐悦耳的声音满怀笑意：
“所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呢？”
“变强，变得很强，很强！”沈白的眼睛重新变得有神：
“柳天苍这人，现在和我一样是高二，但他一定不会参加明年的高考，而是会去七个月后的[疯狂十月]，在万众瞩目的荣耀中与联邦各地的怪物和天才交锋，以此为晋升之阶！”
“我如果想超过他，就要跟他走同样的路，参加今年的[疯狂十月]！”
黑猫小姐看着沈白亮晶晶的眼睛，那双好看的眸子没有丝毫的仇怨和愤怒，有的只是独属于少年人的清澈和希冀。
“果然，亲爱的，你是天底下最棒的人了。”
黑猫小姐嘿嘿一乐，跳到沈白的脑袋上。
然后光晕流转，黑发金瞳的少女出现在卧室。
她整个人趴在沈白身上，额头相抵，气息纠缠。
“带你去个地方，亲爱的。”
沈白眼前一黑，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和少女一齐消失在自家卧室。
当他重新获得视觉，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巨大废墟中。
奇迹般的万米高楼相继崩塌，地下的熔岩翻滚摧毁街道，冷凝成黑沉的岩石，到处都是混凝土和钢筋水泥的残骸。
本来拥有无限奇迹的梦幻世界，被伟力摧毁。
“这是……哪？”沈白惊讶，下意识地抬手放到自己的肩膀上，想去撸猫头，可入手的感觉却不是毛绒绒的猫毛，而是滑腻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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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白转头，看到金瞳的绝美少女正将头搭在自己肩膀上，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呃……抱歉……”沈白有点尴尬。
少女噗嗤一笑，走到沈白面前。
她的打扮与第一次见面时有所不同，在这废墟世界，少女穿着黑色的连衣裙，赤着双脚，没有在神殿中的威严，有的只是俏皮和欢快。
“亲爱的，我好看么？”
“好，好看。”
“和黑猫形态的我，哪个好看？”
沈白：“……”
好家伙，一上来就是这种送命题。
少女咯咯直乐，牵起沈白的手，笑道：
“走，亲爱的，带你去个地方。”
他们十指相扣，漫步在废墟中。
沈白的历史和地理学的都不错，他清晰地知道这个时代各个大城市的地标建筑，可这个已经破败的城市却远超人类的想象，只看建筑物的高度，就没有低于万米的，似乎这些高楼建造的初衷并不是为了居住，而是为了比拼高度。
“所以说，猫儿姐，这是哪？”
“这里呀，是我们的世界。”少女的金色瞳孔闪烁着波光：
“你和我的……世界。”
“……猫儿姐，你别整这些浪漫的隐喻，我听不太懂。”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亲爱的。”
少女笑嘻嘻地回应，二人牵着手，走了很远很远，沈白发现这里的环境从始至终都没有变化，一直停留在黄昏。
终于，少女停下，用脚尖在地上画了个圆圈：
“亲爱的，看这里。”
沈白听话地低头，少女用脚尖圈住的地方，似乎与其他的水泥地不同，可没等他瞧出个所以然来，那个地方就如波浪般涌动，然后浮现一个画面。
那是一个魁梧高大的年轻人，外表极惨，整个胸膛被斩开，躺在金属的医疗舱中，靠着呼吸机和输液管维持生命。
“这踏马的是……柳天苍？”沈白瞪大眼睛，看着画面中的蓝海市第一个高中生。
“嗯，你走后，就被那个叫风花怜的女孩子提着斩马刀砍了。”
沈白拳头捏紧，随后又舒展开来。
这世界上的怪物真多啊。
真好。
“亲爱的……”少女把玩沈白的手指，温柔道：
“人类是种很奇妙的生物，生来弱小，但却可以变强，联邦的高中生里，可是有很多有趣的小家伙呢……你从现在起就算再努力，到[疯狂十月]时，也很难是柳天苍的对手……他受到这次挫折后，会变得更强。”
“嗯，猫儿姐，我知道，那样的人只会越挫越勇，所以，我要怎么做，才能赶上柳天苍，甚至比肩风花怜？”
“当然是，不走寻常路呀，联邦的公立高中教育胜在循序渐进，你不适合这套。”
少女拢了下头发，低下头：
“这是我们的世界，因此现在，我可以使用一点微不足道的力量……给你。”
她抬起头，贝齿咬着张银白的卡片。
沈白忽略少女“用嘴巴叼回去”的暧昧暗示，面不改色地用手拿走。
金瞳的少女娇嗔：
“当时可是你求着我要交往的，怎么现在还这么害羞啊，亲爱的？”
“没，就是看着你有点不习惯，总是下意识地想去撸你的头……”
“切，胆小可不受女孩子欢迎呢，亲爱的。”黑猫小姐牵起沈白的手，继续在废墟的世界中散步。
这是他和她的世界。
辉煌、破败，只有两个人。
天空中，漆黑光滑的巨大黑洞依然存在。
第三十五章 灵活就读与星期天
“我看看啊……沈白，唔，高二十七班学生。”
带着眼镜的教导主任皱着眉头看着沈白：
“你要申请[灵活就读]？”
“是的，老师。”沈白穿着校服，站在旁边，将手里的一大堆材料放到桌子上。
教导主任一项项查验起来，当看到武者中心提供的生命力指数检测报告时，有些差异：
“6.4？”
“嘿嘿，最近进步很快。”
教导主任似有所悟。
这个时代的公立高中可以申请灵活就读，只需要每月都来学校参加文化课考试，并且全部通过，就能在校外学习。
不过，一般人也不会这么干，毕竟上公立高中的大部分都是普通家庭，很需要公共教育资源。
几分钟后公章盖完，沈白将所有文件收起，回座位清扫一下，跟顾羽芒他们说了几句，就走出教室。
在走廊，他遇到了来上学的风花怜。
这姑娘头扎着绷带，红发绑成马尾，叼着袋装牛奶，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小白。”风同学打了个招呼。
沈白笑着挥了挥手，没有过多交流，也许是心理作用，他莫名觉得这个红发的转校生比以前……机灵了些。
难道砍人还有治疗脑残的功效？
沈白蹦出这个啼笑皆非的想法，走出校门，来到大街上。
上课时间走在外面的感觉可真……爽啊。
他轻快地走着，并没有回家，而是来到一间商店，买了些礼品，随后乘坐环城轻轨，去另一个街区。
沈白兜里，安静地躺着那张银白的卡片。
在废墟世界，黑猫小姐动用一些力量拿出了这张卡，沈白以为这卡也会像镶嵌在左手的最初之石一样，带给自己突飞猛进的力量。
可猫儿姐的一句话却给他泼了盆冷水：
“这张卡片，是一枚钥匙，让你脱离公立高中培养体系后，突飞猛进的敲门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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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怎么使用，黑猫小姐并没说，只是笑眯眯地让他再等几天。
于是，沈白这几天除了日常的武道修炼外，就只是处理些自己的事情，比如办理灵活就读手续，和李潇锐联络联络感情什么的。
昨天他去找李潇锐聊了聊天，今天便决定去李潇锐的父亲家看望看望。
联邦时代的城市与科技时代有很大不同，其中很有特色的一点是城市占地面积很大，因为武者的成长需要大量锻炼，需要一定的空间环境，且现在旧土环伺，太过拥挤的城市不利于突然爆发的战争。
去海洋之心商业中心或者学校还好，沈白跑步去都行，但如果目的地是李潇锐父亲所在的“蓝花街道”，即使乘坐轻轨也要一个多小时。
中午十一点多，沈白结束通勤，来到一座老式的小区。
“叮咚——”他按了按门铃，等了一会儿后发现里面并没有动静，就微微垫脚，将手伸进上面的玻璃门缝，摸了摸后拽出一把钥匙。
咔哒——
“李叔，我小白，进来了哈。”
沈白说着，推门而入，满目都是狼藉。
不知道几天没洗的衣服丢得四处都是，发馊的食物残渣被老鼠啃食，空气中有挥之不去的酒味，显然屋子的主人昨晚又宿醉了。
沈白轻车熟路地来到卧室，看到了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李叔。
他想了想，也没有立即叫醒，只是从杂物间取出拖把和吸尘器，开始打扫卫生。
卧室里睡觉的李叔很快被声音吵醒，他揉着眼睛走出来，看到是沈白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拿起工具一起收拾屋子。
“又让你看笑话了小白，你李叔我昨晚那个量稍微过了点……”
“没事，叔，我就当锻炼身体了，可您也别再这么喝了，虽然是武者，但也不能每天十斤高度酒啊！”
“唉，这不是潇锐那小子一个月没来看我，有点愁的慌么……”
“李叔你们父子俩可真是，这么多年还这么犟。”
二人聊着天把屋子收拾完，李叔点了些不便宜的外卖，留下沈白吃午饭，他虽酗酒，但是武者体魄本就强大，分解完乙醇后清醒如正常人，倒也看不出糊涂，和沈白聊得挺投机。
李叔今年六十三岁，因武道修为不高以及长期酗酒和生活作息不规律，面容衰老的很快，独自居住在这个小区，着实有些凄凉。
沈白知道一些李家父子的事，对此也只能无言。
李叔以前，也是治安所有正式编制的探员，而且是三级探员，属于小官，已经可以领导小组去处理些事情。
然而在李潇锐十二岁那年，李叔却犯了事情，被革职查办，牢狱十年。
这事在当年引起了很大争议，最后在蓝海市的某些大人物施压下才定罪，据说本来会影响李潇锐进治安所的资格，但李叔这么多年也有些人脉，硬生生把李潇锐推了进去。
不过，李叔坐牢的那些年里，李潇锐过的很苦很苦，他童年的玩伴大都是在蓝海市治安所职工的孩子，小孩子嘛，说话不如成年人那么“虚伪”，便会用些“你是大坏蛋的儿子”、“你爸爸背叛了治安所”之类的话辱骂。
迎接他们的，也一定是李潇锐稚嫩的拳头。
李潇锐的童年，充满了贫穷和心酸。
以至于李叔刑满释放后，父子二人鲜有见面。
李潇锐也不喜欢别人提这个有污点的父亲。
沈白和李叔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话题慢慢转向了李潇锐，当谈起李潇锐现在的“生意”时，李叔只是叹气，喃喃道：
“唉，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我都这样了，还能要求他什么呢……”
话语中有难掩的心酸和落寞。
当沈白从李叔家里出来时，天已经黑沉，他抻了个懒腰，买了些准备分享给黑猫小姐的玩具和零食，坐上了回家的轻轨。
……
……
在距离蓝海市五千七百公里的地方，有一座高山，高约四千米，雄壮巍峨，但只要细细观察，就能看见白天时，山体反射的金属光泽。
——有人将这座四千米的大山整个掏空，变成了巨大的机器！
经过一重重的暗哨和武装保卫，山体中，穿着制式白色大褂的工作人员忙碌地穿梭着。
各种颜色的晶石、变异兽的血液及肢体、粗糙的灵能输送管道、精密到极致的机械……
冷静、有序，这座掩藏在山体下的研究基地，给人以冰冰凉凉的窒息感。
在基地最深处，写着“大鸾山观测站负责人办公室”的门牌后面，带着金丝眼睛的男人优雅地喝着咖啡。
他极其讲究，指甲缝用银制的小刀刮干净、一个杯子从不喝两种咖啡、对人微笑时嘴角倾斜二十五度露出八颗牙齿，金色眼镜更是一尘不染。
精致冷静的男人统管有序的研究基地，简直天生一对。
滴滴声响起，金色眼睛抿着咖啡，优雅地念着绝密级快件上的信息：
“二院通报，处于第六生活圈（乌托邦）的所有负责人请注意，第三等级城市蓝海市检测到……噗！”
金色眼镜将咖啡喷了出来，连嘶冷气：
“……检测到，【创世牌·星期天】的特殊辐射？”
第三十六章 精神病院走出的女人
沈白扎着马步，头顶驮着黑猫小姐，两条胳膊伸展开，双手各捏一枚小球。
他的肌肉和筋膜正以细微的方式运动着，整个身体如同合紧的牙膛，双手是最强壮的牙齿。
电子音从小球上传来。
“当前握力数值为一百公斤……当前握力数值为二百公斤……当前握力数值为三百公斤……”
不多时，右手握力计的播报停止，仅剩左手的力量被机械地计数着。
“当前握力数值为……六百公斤……当前……为……七百公斤……为……八百公斤……抱歉，您的力量已经超出本产品的上限，请购买升级版本。”
沈白倏地停下，嘿嘿笑了几声。
这款握力器很便宜，但最大测量范围只到生命力指数10。
自己左手的力量，已经是武者级的了。
而且更让他开心的是，左右手巨大的力量差距丝毫没有影响两只手的平衡感，灵活自如。
自从黑猫小姐将最初之石的碎片吐到他左手上，这只手的力量便不断上涨，似乎没有尽头。
沈白把黑猫小姐姐举高高，吸了一口后走到卧室，打开电视，一边看电视一边吃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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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蓝海市娱乐频道的节目就是“女孩子的秘密健美操”，看着屏幕上活蹦乱跳的瑜伽裤，沈白赶紧换台，调到正经八百的蓝海卫视。
“观众朋友们，欢迎收看蓝海市早间新闻，今天是3月12日，天气晴，最高温度9摄氏度……”
“联邦宣传部发言称，坚决反对畏战的绥靖思想，呼吁全体人类：旧土和畸变种依然是人类大敌，不要忘记先辈们做出的牺牲……”
“治安所对3月5日的游行做出回应，承诺在今年年底，颁发可行的城市管理办法，允许联邦公民饲养小型的温驯变异兽……”
“四院通报，拥有精神系能力的畸变种的作用原理可以制成武器，该武器项目已经在实验中，可以通过视觉神经破坏生物体……”
“蓝海市和启明市缔结商业条款，成为友好城市，两市的居民可以享受如下便利……”
“我市明星企业“大日重工”今年研发并生产的[掘山十五]型超大挖掘机成为联邦科技展览会的一大亮点，被怪兽机械公司科技代表高度赞扬……”
“……”
蓝海市的早间新闻很正规，先播报联邦大事，再循序渐进地报道蓝海市区的新闻，最后还有几个蓝海市附属小城市的报道。
沈白和黑猫小姐看得津津有味，早餐都比以前香了。
在文明被重建之后，人类对“信息”这个概念更重视了，至暗时代连时间都不能记录，知识和历史出现很严重的断层，联邦成立之初就规定了“必须把人类团结和智慧的光辉传播到世界上每一个角落”，新闻和科普类节目很多。
吃完早餐后，沈白有些闲得慌，但刚吃饱不宜做剧烈锻炼，就像蜘蛛似的抠住天花板的缝隙，悬在上面，他让黑猫小姐趴在自己的胸膛，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猫儿姐，这枚最初之石碎片，可以让我左手强到什么程度？”
“一只手就能让姐姐我心花怒放的程度。”
“咱能不能好好说话……”
黑猫小姐捂住沈白的嘴，让他别说话，自己则笑眯眯地道：
“对于【最初之石】这样伟大的具现化奇迹，单用语言很难去描述或者推测，即使我说出来，你也听不懂，亲爱的，我们只要在一起，沿着路往前走就行了，未来是光明无垢的，不是吗？”
“猫儿姐。”
“嗯？”
“你最后一句话，是剽窃昨天早间新闻的主持人结束语吧……”
“是啊。”
“按道理，这种激动人心的鼓励，不该自己编比较好么？”
黑猫小姐啊呜一声，咬住沈白的肩膀，怒道：
“你竟然敢在热恋时期跟我讲道理？小伙子你胆子很大啊！”
“欸欸欸，别咬别咬，我还挂在天花板上呢……”
沈白惨呼一声，摔了下来。
清晨的温柔阳光撒在黑猫和小白的身上，客厅的电视依然播放着早间新闻。
这是至暗时期的人们梦中都不会出现的美好。
……
蓝海市·精神病救治与收容中心。
七楼，特殊观察室。
“王医生，643号病人似乎又严重了啊。”
“有什么症状？”
“说自己是在逃公主，叫嚣着要把咱拉出去砍头。”
“……走，去看看。”
两名医生边走边说，不一会儿来到病房外面，拿出钥匙打开门，看向里面的病人。
那病人是个女子，大概三十岁左右，穿着蓝白色的病号服，披头散发的，看不清面容，见到他们来后蹭的后空翻，一手指天一手指地：
“可恶，你们两个奴才！本宫要的肥肠刺身呢？”
两名医生：“……”
他们无语，也不想理这个犯病的女人，只是好言相劝：
“快点回去躺着，一会儿做例行检查。”
“我不，你们这群后奴才，我要肥肠刺身！醋溜虱子！香干屎壳郎！”
一名医护人员咬牙切齿：
“她有点狂躁，来，上镇定剂！”
两名医生戴上护具，防止被女人抓伤，逮着空子一起扑上去，将针管扎进女人的肩膀。
女人发出惨叫，声音婉转：
“杀——猪——啦——”
两名医生呼吸一滞，都不由自主地翻了个白眼。
这643病人怎么回事？还想不想出去了？
打完镇定剂后，女人老实了些，两名医生擦着汗离开病房，在走廊边走边嘀咕：
“病情越来越重了啊，要不换个治疗方法？”
“都用了五种治疗方式了！这也不能总打镇定剂吧？”
“真狂躁啊这女人……”
室内，本来老老实实趴在床上的女人蹭地起身，一个鲤鱼打挺弹了起来。
“呵，区区奴才，也敢阻止本宫用膳，我这就去隔壁肛肠医院享用美食……”
女人自言自语时，一只小鸟停在了窗户的铁栅栏上，开始用鸟嘴敲击玻璃。
铛，铛，铛，很有节奏。
披头散发的女人一愣，然后抓狂似的揪头发：
“啊啊啊，狗日的院长，就不能等我吃完肥肠刺身再让我出去么……欸？等等……是创世牌？”
女瞪大眼睛，低下头嘟囔几句，不耐烦地对鸟儿挥手：
“知道啦知道啦，快滚，告诉院长这事我接手了。”
她对着摄像头做了个鬼脸，颇留恋地看了一眼周围，然后从病房消失。
下一秒，她出现在一座小区的门口。
身上依然穿着病号服。
第三十七章 乔绵绵
铛，铛，铛。
敲门声响起，沈白放下特殊金属制成的哑铃，随便套上件黑色毛衣，打开门。
门外的人一下把他整愣了。
——大概三十岁，看曲线，应该是个女人，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头发乱七八糟，手里拿着鸡腿，满手流油。
神经病吧这人。
沈白心中闪过这个想法，秉着“离脑残远一点”的朴素观念，掏出一张纸币塞给女人：
“姐，拿上这钱，再买个鸡腿，天冷，我先把门关上哈……”
砰的一声，女人的手拍在防盗门上，怒道：
“你以为我是神经病？太看不起人了吧！”她把纸币收起来塞进领口，神秘兮兮道：
“你是……沈白对吧？你是不是有张银色的、小小的卡片？”
“哦……”沈白明了，让开一个位置：
“进来说吧。”
疑似精神病的女人把啃干净的鸡骨头扔进垃圾桶，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黑猫小姐在猫爬架上打瞌睡，装猫装得不亦乐乎。
沈白坐在女人对面，倒了杯水，推过去后，问道：
“这位……女士，怎么称呼？”
“姓乔，是个很厉害的学者和科学家。”女人说出跟形象很不符的身份。
沈白扫了一眼她手上没擦干净的油腻，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女人啧了一声，从领口掏出名牌扔到茶几上：
“这是我的工作证，六院有官网，你不信可以查查。”
沈白没客气，将编号输入某个官方网站。
极短的延迟后，女人的信息真的显示了出来，虽然只有短短几个字，但也证实了她的身份。
[乔绵绵，女，科学院第六院高级研究员]
“乔老师，失敬失敬。”沈白严肃起来，拿出藏在茶几下的好茶。
科学院，也是支撑人类联邦的重要支柱之一，凡是能得到研究员名头的，都是极聪明的翘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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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孺子可教。”乔绵绵把身份牌拿回来，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
“咱们有话直说，沈白，你手上的那个银色的卡片来头不小，叫做【创世牌·星期天】，是创世牌某个系列中的一张，属于科学院的财产，但……”乔绵绵顿了顿，接着道：
“但，那件事发生后，我们遗失了部分创世牌，有一些被其他人或者组织收走，有一些埋藏在人类不可能触及的地方……这张【星期天】就属于这种情况。”
“然而现在，不可能出现的卡牌重见天日。”
沈白稀里糊涂，他是第一次听说创世牌这种东西，有些把不准这东西的价值，但表面上还是不紧不慢道：
“所以，你们要买回去？”
“不，科学院的规矩，既不能强迫创世牌的拥有者，也要阻止遗失创世牌的回归，更要将这卡牌控制在科学院的体系下！”乔绵绵抱着腿，无力哀嚎：
“很明显矛盾的规矩……那帮老不死的！不能强抢，强买也行啊，啥都不能干，还派老娘过来处理，我处理个毛啊啊啊啊。”乔绵绵瞪圆眼睛，推开窗户，朝着外面狂吼：
“白瞎了我的肥肠刺身啊啊啊！”
沈白打心眼里觉得，这女人和她身上的病服很配。
乔绵绵无能狂怒后，又栽在沙发上，有气无力道：
“因此，我想到一个折中的办法，即使没有重新获得遗失的创世牌，也能将这卡牌控制在我们的体系下……那就是作为主人的你，加入我们科学院！”
乔绵绵搓着手，笑嘻嘻道：
“你知道吧，我们科学院的待遇可不低，即使是编外人员，也有八险十二金，你随便找个借口，比如去精神病院研究课题什么的，经费那是大大的啊……”
沈白眼角抽了抽，打心眼里觉得这个女人不太靠谱，但出于对猫儿姐的信任，还是问道：
“如果成为编外人员，我需要承担什么样的责任或义务？作为交换，我可以得到什么？”
“这个嘛，只需要在科学院提出使用这张【创世牌·星期天】后，借给我们研究研究就行，至于给你什么待遇……我会向上面申报，你都有什么条件？欸要不这样吧，我病房里还缺一个室友，你跟我一起去精神病院吃肥肠呗？”
沈白：“……”
他忍住吐槽的欲望，思考一会儿后才道：
“我想要力量。”
“可以啊少年，很脚踏实地嘛！”乔绵绵打了响指：
“这个我自己就能做决定，我可以让你成为我们六院的“药剂试用员”，天天嗑药变强，当然，因为这张创世牌的交易，你只会吞服那些即将上市、全无副作用的药剂。”
沈白脑中浮现柳天苍霸道的魁梧身姿，又想到了红发的风花怜同学。
他隐隐觉得，嗑药虽然可以变强，但一定不可能仅靠这个就超越联邦的天才们。
“乔老师……”作为高中生的沈白自然而然地用了这个敬称：
“我想要参加七个月后的【疯狂十月】并且获得荣耀，还有其他变强的方式么？我不惧痛苦，也不怕危险。”
乔绵绵看了他一眼，捂额道：
“得，又是个肌肉都长到脑子里的小伙子，热血冲脑的年纪啊……”
她起身，最后嘱咐道：
“在家等着，我会将你的要求申报给上面，给你安排了合适的职位后，科学院会以书信的方式通知你。”
乔绵绵走后，沈白好奇地跑去窗口看她的背影，但等了三十分钟也不见她从单元门走出去，仿佛凭空消失一般。
“那个大姐，是个天启者。”黑猫小姐悦耳的声音突然响起：
“很有趣的能力，不强，但适用性很广。”
“哦……”沈白若有所思地点头，对科学院的安排更加期待了。
在任何组织，天启者的地位都不会太低，自己恐怕不会等太久。
果然，只过了一天，沈白就收到了一沓厚厚的文件。
不同于乔绵绵疯癫洒脱的行事风格，科学院寄来的信件极有条理，特别靠谱。
——附上了各种说明文件，详细列举了沈白要遵守的保密条例，告知了正式聘用后的办公地点和签署入职协议的地方，以及科学院给予的福利和特权。
最后，是一张灰色的邀请函，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尊敬的沈白先生，请于3月19日来蓝花街道546号，阴影中的守夜人欢迎你的加入。”
邀请函的背面，画着一只双眼血红的乌鸦。
第三十八章 天启
穿着职业装的女人坐在办公桌后面，似乎在写什么东西。
叮咚的门铃声响起，女人轻说了声“进”，把手放到桌子下，手指轻覆扳机。
年轻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拿着一沓厚厚的文件。
女打量着年轻人的脸，他大概十七、八岁，清俊温和，有很淡的黑眼圈，一副学生的样子。
“你好，我叫沈白……”他拿出灰色的邀请函，递给女人。
“5号电梯”女人查验一番，就让沈白进去了。
今天是3月19日，蓝花街道546号是一座二十层的复古酒店，有高耸的尖角和三人合抱的石柱。
沈白来之前查过，这个酒店的名字叫“蓝玫瑰大酒店”，在网上可以预定房间，看起来就是家正常的、面向中产阶级的消费场所。
而且刚才那个前台还挺漂亮的。
沈白想着，走入5号电梯，电梯门关上后他愣在里面。
——也没人告诉他要去几层啊！
然而只过了几秒，电梯自己运行，轻微的失重感后，电梯门打开。
门外，是一间窄小的办公室，墙壁被不知名的皮料包裹，昂贵异常，占了一半空间的红色木桌后面，老板椅背对着自己，没有要转过来的意思。
沈白深吸一口气，站到办公桌前，恭敬道：
“先生，我是沈白，我来报道了。”
“……”
“先生？我收到邀请信，说可以让我加入守夜人……”
“……”
“呃，先生，我加入守夜人，是为了替人类守望黎明、清扫在黑夜中的怪物……”
“噗哈哈哈哈！”
猖狂疯癫的笑声响起，乔绵绵转过身来，一抽一抽地抹眼泪：
“小子，看不出来，你还挺中二。”
沈白满脑黑线，这女人一直这么不正经么？
好在乔绵绵笑了一会儿后安静下来，在办公桌来回翻找后拿出一大堆文件扔给沈白：
“全部签完，不懂的问我。”
沈白有种进入贼窟的悲壮感觉，但事已至此，只能老老实实在每个条款后签上自己的名字。
这些文件依然是典型的科学院风格，将每个细节都考虑到，沈白甚至还看到一条“当被抓进监狱时，如何向联邦治安所证明自己的身份”。
整整十分钟，沈白才签完文件，他看着用鼻子顶钢笔玩的乔绵绵，皱着眉道：
“乔……老师，您怎么在这？”
“我可是天启者欸，虽然是天才般的研究员，但俗话说的好，废物利用……啊呸物尽其用嘛。”
乔绵绵耸肩：
“不论是什么等级、什么能力的天启者，对战力都会有加持，因此我就被扔到这里当守夜人了……哦，对了，以后我就是你的上级，你的一切任务都由我给你安排。”
沈白顿时觉得自己当守夜人前途渺茫。
这么不靠谱的上司，因公殉职的可能性也太大了吧……
乔绵绵看出沈白所想，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哎呀呀，做我的下属，别的不说，安全是有保障的，就算为了那张创世牌，我也不会让你去做必死的任务，而且，真到了危机关头……”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即身影消失，手搭在沈白背后。
“好快！”沈白瞳孔猛缩，暗叹人不可貌相。
然而，乔绵绵却摇摇头：
“你可能以为我在武道方面修为颇高……但不是这样的，我生命力指数是13.6，勉强成为焚骨境武者罢了。”
她朝办公桌的位置了努了努嘴：
“看老板椅的上有什么。”
沈白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倏地一怔。
宽大的老板椅上，有一颗黑色的纽扣。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肩膀，果然，那上面装饰性的扣子少了一颗。
“这就是……你天启者是能力么？”
“嘿嘿，厉害吧”没见什么动作，乔绵绵又回到了老板椅上，而那颗扣子，又出现在沈白的肩膀。
“这就是我的能力，D级的【不等量交换】，意简言骇地说，就是将我自己和另一件东西交换空间位置。”乔绵绵开始给她唯一的下属讲解自己的能力：
“触发方式有两种，第一种是在我视线之内的、质量小于我的物体。”
“第二种，是我先在某一个物体上刻录自己的信息，这样，即使那东西不在我的视野范围内，也能做到互换空间位置……但同样要求那个物体的质量小于我。”
沈白听得直嘶冷气，理解了猫儿姐对这个女人天启者能力的评价：“虽然不强，但很有趣，适用范围广”。
——这哪里只是“有趣”啊，这个能力强到炸了好么！
不论是战斗还是逃命，甚至是日常生活，这个能力都很有用。
然而，这能力，也仅仅是D级而已。
天启者就是这样，一生下来就与众不同的人啊。
沈白心里想着，有些唏嘘，但他马上又想到一个问题：
“乔老师，你的意思是，以后我在执行任务中碰到危险，你就传送过来救我？”
“废话，你可是我唯一的手下欸！”乔绵绵递给他一个蝴蝶状的发夹，继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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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就是沾染我气息的“锚点”了，你以后出任务时带上它，有危险了，打我电话，立马就到！”
“……乔老师，我不是瞧不起你哈，只是你生命力指数也没比我高很多，你就不怕买一送一么？”
“笨。”乔绵绵白了他一眼：
“你见哪个科学家打架，跟肌肉蛮子似的赤手空拳？这都联邦1206年了小伙子！”
“……好吧”沈白心里挺温暖，收下发夹。
乔绵绵站起身来，活动了下脖子，接着道：
“走吧，今天还有很多事呢……你要加入守夜人系统，先要测试战力，然后宣誓什么的，装备也要领取，临时安全屋的位置也要告诉你……”
“嗯嗯，好的乔老师。”沈白表现得挺乖巧：
“您叫我小白就行，别人都这么叫。”
“好呀，小白小白，屁股很白，哈哈哈！”
沈白：“……”
不过好在乔绵绵很快又正经起来：
“不过，其实接下来的报道就是走走过场，因为创世牌，我会对你特殊对待，不用紧张……你可以先给自己想个代号。”
“代号？”
“嗯，守夜人这种专注杀戮的组织，都以代号称呼，除了少数几个人外，不会有人知道你的真面目，你自然也不能在这里或执行任务时用自己真实的名字。”
“那这个代号，有什么要求么？”
“没，随你喜欢，你称呼自己狗屎都行。”
沈白自动忽略下半句，仔细想了想，随后嘴角露出笑意，轻声道：
“想好了。”
“哦，这么快？你代号叫啥？”
“黑猫”。
第三十九章 守夜人
作为这个时代人类联邦的秩序支柱之一，科学院并不只是室内的研究者，相反，从“联邦元年”开始，科学院就拥有巨大的力量。
——科学院的创立者，找到了“最初之石”，并建立了严苛到极致的保密与研究制度，立下很多让外人难以理解的规矩。
虽然是科学院，但很多规矩却并不科学。
但无论如何，只要科学院拥有“第一个接触并研究最初之石和其相关事物”的权利，这个组织就永远是人类不可忽视的支柱之一。
守夜人，这支隐匿于暗处的杀戮组织，就是掌握在科学院手里的尖刀。
沈白回忆着社会学课上老师的话，跟在乔绵绵后面，重新走回电梯。
“小白，这栋酒店就是守夜人在蓝海市的地盘了，不光在市区，周边的几个低等级城市也在我们的责任范围里。”乔绵绵按下了“14”数字键，接着道：
“守夜人，干的都是危险的活计，而且有一部分是不能暴露在公共眼中的丑闻，所以你在这个分部不需要跟太多人交流，我、书记官、守门的前台小姐、后勤保障人员、这个分部的守夜人统领，你只需要认识我们这几个就行。”
“哦……就没有团队任务什么的么？单枪匹马做不了的那种。”
“有的，但是那种大任务一般只对武者开放……不，事实上，正常的守夜人都必须是武者，甚至是天启者！
科学院，一直是肥的流油的地方，对于守夜人这样的外勤部队，补贴和福利能让人眼红，一般人都进不来。”
沈白摸了摸鼻子，自己也算是托了那张创世牌的福，但不得不说……走后门的感觉真好。
电梯停下，乔绵绵带着沈白来到1416室。
推开门，两名男子已经等在了里面。
一人苍老佝偻，一人中年儒雅。
“这二位，就是书记官和你的后勤保障人员了。”乔绵绵简单介绍了下。
然而沈白没想到的是，这两人对乔绵绵很恭敬，满嘴“乔老师辛苦了”。
简单的客套后，苍老的书记官便开始记录沈白的信息。
其实也没啥要问的，这几天守夜人的后勤力量已经将沈白的情况调查了一番，给出的评价是“战斗能力在同龄人中极其优秀”。
——这只是前半句，沈白的评价报告后面还有一句：但是，战力水平未达到守夜人的吸收标准。
当然，就算沈白力不能缚鸡，因为那张创世牌的关系，他也能加入进来。
整座守夜人分部，知道这一点的，也就只有数个人罢了。
做完记录后，白发老人就先一步离开房间，优雅的中年男子则跟沈白握手，笑道：
“沈……不，黑猫先生，从此以后，你在守夜人的一切后勤事宜，就由我来负责了，您可以叫我老莫。”
沈白对这种姿态优雅的中年男人挺有好感，正准备多说几句，乔绵绵却突然插嘴道：
“行啦，互相认识过，你们就先走吧，我跟他还有话说。”
“是，乔老师。”老莫恭敬地退出，沈白再次对乔绵绵在科学院的地位产生好奇。
乔绵绵带着沈白在1416号房间转了一圈，说是房间，其实是一个面积接近二百平米的奢华套房，各类家具和设施齐全，墙壁上有装饰用的油画，地毯温暖，上面还有守夜人标志性的血眼乌鸦花纹。
“小白，这间1416房，以后就独属于你了，你的工资和科学院给予你的奖励都会直接送到这里，当然，搬运工和保洁员都是机器，除你之外，没人能进入这个房间。”
乔绵绵倚靠在门边，她虽然疯疯癫癫，但确实长的好看，这么一站着实有些俏寡妇的感觉：
“还有，你进入这座酒店的时间和路线全部都由前台小姐安排，你来的时候应该见过她了，她会让你错开别人，单独进入电梯和走廊，避免和不必要的人撞见……不要这么看我，所有的守夜人都是这样，避免被人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
“隐于黑暗，守护秘密，这是守夜人应当遵守的教条，当然，现在有一部分守夜人是兼职，现实生活中还有别的身份，他们来这里纯粹就是为了令人眼红的福利和修炼资源，但只要加入，就要遵循科学院定下的规矩！”
沈白若有所思地点头：
“那，我算不算科学院的正式员工？”
“你想的太美了吧，你是武者么？你是天启者么？或者你对畸变种的产生和进化有独到的见解？还是在联邦的科学杂志上发表过论文？”
沈白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也是哈。”
“就是吧，唉……其实你这样的，在其他大势力也就吸纳过去了，多大点事啊，如果是财大气粗的联邦，很有可能直给你个治安所的高级官员当当，可是在科学院嘛，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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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绵绵顿了顿，叹息一声：
“科学院自成立那年起，就立了太多不能更改的规矩，这是获得力量的责任，也是获得力量的代价……[规矩]即[契约]，不能违背。”
她说完，打了个哈欠，问道：
“还有别的事么？”
“有，就是，我来到这里的目的……”
“知道，变强嘛，你们这些热血年轻人啊。”乔绵绵白了他一眼，轻道：
“背负正义之名，战斗，厮杀，存活，然后浸泡在三十万元一罐的特级营养液中，只要能活下来，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变强方式了。”
“但关键的是，你是守夜人唯一的非武者成员，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适你的任务，唉，很难办啊……”
乔绵绵左顾右盼，连连咳嗽，佯装翻兜。
沈白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迟疑道：
“我知道一家肥肠店，味儿正，跟现出来的似的，要不……我哪天带你去尝尝？”
“哎呀呀，小白，咱什么关系，你可是我唯一的直系下属啊，我连天启者能力这种事都告诉你了，太见外了你。”她很亲热地拍着沈白的肩膀，笑道：
“你放心，虽然守夜人最起码都是武者级的存在，但也有一些给新人的练手任务，你接正合适，我这两天就给你安排……”
沈白：“……”
第四十章 关于黑猫的第一次任务
沈白这两天过得还算休闲，日常的武道修炼外，就是陪猫儿姐。
守夜人的福利很多，如果不出任务，标准薪资是两万/月，几乎是普通成年男性的八倍。
沈白预支了第一个月的薪水，买了一些武道修炼用的资源，就躲在屋子里宅着，堪称练武狂魔。
这期间他还抽空去了武者中心，测出生命力指数是6.5。
进步很快，以这样的速度，很快就能到达成为武者的临界点。
柳天朗也没有再找过他麻烦，沈白微微思考便知道其中的原因，大日重工最器重的继承者被风花怜打成那样，作为二弟的柳天朗无论如何也应该收收心。
这倒省去了沈白很大的麻烦。
三日过后，沈白又收到一封灰色的乌鸦信件。
[黑猫先生，请于今日下午三点十五分来到蓝玫瑰酒店，乘坐7号电梯到816房间]
沈白收下，想了想后，把信封烧成灰，冲进下水道里。
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
跟猫儿姐道别，沈白卡着时间来到蓝玫瑰酒店，进门时跟前台小姐颔首示意了下，上了电梯。
816房间并没有上锁，沈白轻轻推开，这里被装修成酒吧的样子，但并没有人。
——除了站在吧台后面、调酒师打扮的优雅中年人老莫。
“请带上门，黑猫先生，接下来是我们的秘密时间。”
“哦……”沈白听话地关门，来到吧台对面。
老莫用干净的白布擦拭杯子，轻声道：
“黑猫先生，你的任务下来了，详细情况以及必要设备已经送到了1416房间，请你先在这里挑选枪械。”
“枪……械？”
“是的，武者在洗去水银之血前，枪械依然有强大的杀伤力。”
老莫说着，调了一杯酒推到沈白面前，随后按动桌子下的按钮，他身后的墙壁缓缓打开，犹如一把扇子，将里面的密室展示出来。
洁白灯光的照耀下，冰冷的枪管黑沉压抑，暴力中充满魅力。
老莫像刚才调酒时一样优雅，正了正领带，一样样介绍：
“毒蝰蛇H9，怪兽机械公司的经典款步枪，整个长度685毫米，弹夹容量35发，枪口自带军用级反射式消声器，终点动能极高，可以击穿焚骨境武者的骨骼。”
“猩红蜘蛛49，依然出自怪兽机械，重型大口径狙击枪，有效射程三公里，弹夹容量4发，但你懂的……这家伙是一锤定音的棒小伙，可以将霸体境武者一枪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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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还有这个，战神集团卖的最好的产品，我的最爱，黑云12，小巧却致命的手枪……”
“那个，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哈。”沈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迟疑道：
“我……没碰过枪。”
老莫优雅是笑容一顿，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没碰过枪？是字面意思么？”
“是的……”
“那黑猫先生，你平常战斗是使用什么武器？”
“就两只手，还有两条腿。”
“就是肉搏是吧。”老莫有点无语，皱眉道：
“抱歉，我没有侮辱你的意思，但是作为守夜人，我们执行的大都是危险的任务，需要战斗和厮杀，你是我们唯一的非武者级成员，用枪械补充你的杀伤力是最优解。”
沈白点头，他也知道老莫说的有理。
武者之途，在生命力指数低于100时分为三个阶段，焚骨、霸体、真血，这三个阶段的武者也许可以扛起汽车跑马拉松，也可以潜入深海闭气一天，甚至可以用肌肉卡住射入的子弹。
但无论如何，依然是肉体凡胎，依然是人类。
生命力指数没有突破三位数，热武器依然具有很恐怖的杀伤力。
沈白知道，自己刚从学校里出来，思维还没转变过来，守夜人的工作可不是简单的空手武斗，一旦出手很有可能就要分生死，枪械对于没有成为武者的自己是很大的加持。
当然，治安很好的第三等级城市严禁公民配枪出入公共场合，但科学院自然有方法给守夜人搞到证件。
老莫这时突然开口：
“黑猫先生，我建议你在完成第一次任务后，将获得的内部积分用于枪械培训，这东西是人类科学和智慧的结晶，只需扣动扳机，就能夺去比自己强大之人的生命。”他顿了顿，将黝黑的手枪放回去，又拿出几个东西：
“但，战斗装备还是要有的，总不能让你空着手去执行任务，这是预置破片杀伤手雷，战神集团公司的产品，杀伤范围25米，绰号“红苹果”，给你三颗，这是特殊合金的匕首，兼顾韧性和硬度，守夜人内部特供，你也拿着吧。”
一柄匕首，两个拳头，三颗手雷。
这就是黑猫先生第一次执行守夜人任务时，全部的战斗装备了。
沈白告别老莫，来到1416房间。
这个豪华套房的客厅安静地躺着一米见方的木箱，沈白用刚得到的匕首別开，阅读这次任务的内容。
新手任务并不复杂，沈白花了十分钟，将里边的内容牢牢记下。
这次是科学院第五院下达的任务。
在两个星期前，五院的一批实验材料从旧土某秘密基地运往联邦腹地，在经过蓝海市时遭遇恶劣天气，不得已进入市区躲避，但实验材料成功到达目的地后，却少了些东西。
这些实验材料很敏感，因此五院并没有对民众公布或者告知联邦，只是让守夜人将丢失的材料找回。
运送货物的车队，当晚停在了蓝海市的四号车辆广场上，这广场是私人经营，属于蓝海市一个不大的家族，张家的产业。
沈白的新手任务，就是确定实验材料的缺失是否跟这个家族有关。
至于之后的行动，就跟他没有关系了。
至于为什么选沈白……则是因为今晚是张家小女儿的生日舞会，根据线报，她的理想型是清俊且看起来很“受”的男生。
沈白几乎可以看到乔绵绵在分给他这个任务时猖狂的笑声。
他轻呼一口气，检查木箱里其他的装备，没有战斗用的东西，却有伪造的身份证明、一套合身的西装以及一张请柬和必要的纸币。
“真够专业的……”沈白换上衣服，想了想，又带上了乔绵绵给他的锚点发夹。
第四十一章 楚楚可怜的小白
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穿上一身帅气西装。
沈白琢磨了挺久，在执行任务前，先去理发店弄了下发型。
付了二十元的理发费用，他看着镜子里穿西装的自己，感慨一声确实有够帅。
守夜人让自己牺牲色相，虽然不地道，但确实有眼光。
张家小女儿的生日舞会在“云宫大酒店”，沈白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他把请柬给楼下保安，验明身份后进入大厅。
守夜人做事严谨，沈白请帖上的名字是“白铭轩”，身份则摇身一变，成了张家某个远方亲戚的独子。
都是伪造的，一查就露馅，但应付今晚却没问题。
大厅里宾客很多，侍者端着餐盘，女人们穿着艳丽的晚礼服，男人们则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时而大笑出声。
一些生意，一些共识或合作，就在这样的气氛中达成。
这样的舞会，在联邦各个大城市都颇受欢迎，有人将这场合当成猎艳的战场，有人把这里视为站立的办公室。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能让人稍微放松的地方。
——也不能成天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高呼口号去旧土打畸变种吧。
沈白拿了个装水果的小碟，一边吃一边观察环境，搜寻今天的目标。
过了一小会儿，气氛正好时，客厅的灯光稍微暗了暗，一个穿着晚礼服的女人款款走出，开始致词。
沈白心里哦嚯一声，正主出现了。
张家的小女儿名为张佳佳，今年二十九岁，据守夜人的情报，因为早年的情伤，这位女士特别着迷弱小的清俊男孩。
“加油吧，沈白，拿出你的魄力来……”沈白嘟嘟囔囔地给自己打气。
“诸位，请慢用……”过了几分钟，在上面讲话的张佳佳结束致词，在众人的掌声中下来。
她的周围，马上出现了一群言笑晏晏的男人。
张佳佳暗自叹气，拿起酒杯，和他们谈笑风生。
“张小姐真是天生丽质……”
“张小姐，我是韩家老三，不知您是否还记得我？我们小时候上的是同一所私立中学。”
“请您一定赏脸，我在旧土探险者那里淘来了一颗夜明珠……”
张佳佳冷静应对着，保持着单身女性的最佳距离——高于普通朋友，但止乎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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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她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在到了适婚年龄后，父母和兄长便不断安排她相亲，在最开始的抗拒后，她也慢慢习惯在男人之间虚与委蛇。
单身、颇有姿色、武道水平不高但家里有钱的女人，谁不喜欢呢？
也许，自己会在这场宴会之后，跟父亲好好说说，找个何意的男子，结婚生子？
咔嚓！
正在这时，杯子碎裂的声音响起，张佳佳和围着她的男人都下意识地看过去。
“你小子瞎啊你！”一个起码有两米的巨汉大喊，他胳膊比一般女人的大腿都粗，满脸横肉，可以轻易吓哭幼儿园小孩，声音也大，粗鲁异常：
“一大杯子酒全洒老子裤子上了！你是故意的？对我有意见？”
“对不起对不起……”他的对面是一个男生，正颤颤巍巍地鞠躬：
“这位叔……啊不对，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你他娘的！这么宽的过道，就撞我身上了？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
张佳佳看着男孩的脸，心跳差点漏掉一拍。
他的西装并不算太合身，但穿在他身上却有种特别的少年感，五官清俊，挺拔昂扬，有很淡的黑眼圈，看上去像易碎的瓷器，特别是道歉时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起来像雨中的小狗那样可怜……
张佳佳觉得心口中了一箭。
她深吸一口气，托了托胸，款款走过去：
“不好意思，请问这位小……小伙子是犯了错么？”
大汉一愣，瓮声瓮气道：
“张小姐，倒是没什么大事，就是这小子故意泼了我一身酒。”
“好的，这位先生，你们之间的误会我已经知道了，对你的遭遇我张家感到很抱歉，但你们都是我张佳佳的客人，我会赔偿你新的裤子。”
说完，张佳佳就咽了口唾沫，搀扶着男生，柔声道：
“来，这位朋友，你可能有点疲惫，我扶你去里面休息。”
大汉有点着急了，连隆起的肌肉都跳了起来：
“不是，张小姐，我真没有特意挑事啊！您看看，足有三米宽的过道，他偏偏能跟我撞一起，还全部洒我身上了，这不是故意怎么可……”
“行了行了。”张佳佳有些不耐烦地挥手：
“这么大个子，这么夸张的肌肉，怎么这么小心眼……”她说完，就扶着“小鸟依人”的沈白离开了。
看到他们离去的背影，肌肉大汉气得浑身发抖，大热天的全身冷汗，手脚冰凉，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这个世界还能不能好了？肌肉男到底要怎么样你们才满意，他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这个世界到处充斥着对肌肉大汉的压迫，肌肉男何时才能真正的站起来！
……
“你……叫什么名字？”
“白铭轩。”
“真好听，你多大了？”
“十、十七。”
“哇……”
“那个，张小姐？”
“怎么了？”
“你能稍微拉开点距离么？我有点怕……”
“哦哦，抱歉。”
看着轻咳着后退的张佳佳，沈白的尴尬缓解了些。
他总感觉自己的行为有些类似于始乱终弃：套出情报后一走了之，这不纯纯渣男嘛……
但无论如何，守夜人的任务还是要完成的。
也别太过，套出情报就溜。
沈白笑道：
“那个，张小姐，谢谢了，其实也不怪那位大哥，是我的错，我走路不小心。”
张佳佳眼里柔和的母性光辉都快要溢出来了。
多么善良柔软的小可怜啊……
“那个，张小姐，其实我来这里是有点事情要做的。”沈白把早已想好的托词说出：
“我们家一直在福云市做运送金属矿石的生意，过几个月会有很大一批货经过蓝海市，到时候，咱这里能留一个停车的位置么？”
第四十二章 任务进行中
张佳佳的眼睛放出亮光，心里有点高兴。
这点小忙，在拥有数个大型停车场的张家看来，只是小事一桩。
她想了想，道：
“好，到时候你直接跟我说就行，我们有很不错的会员服务。”
“嗯，好的张小姐。”沈白故意顿了顿，表现得像是第一次出来做生意的家族小少爷：
“只是我们这个车队，停的位置最好要安全，嗯……隐蔽一些，我们不打算报备联邦治安所。”
张佳佳瞬间明悟，表情比刚才严肃了些。
看来，这帅小伙家里要运送的货物，见不得光啊……
她这般想着，也没觉得是什么大事。
蓝海市的张家是个才暴富的小家族，主要经营蓝海市周边的货物运输，如果老老实实按照联邦的规定，那真赚不了几个大钱。
利润最大的，还是倒腾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张佳佳不是只知道擦脂画眉的金丝雀，她明白这种生意才是张家的主营业务。
“好，但是这种事，就不是你我能做主的了。”张佳佳笑着道：
“我会把你引荐给我哥，到时候你可以让你家的长辈跟他谈。”
“好哒，谢谢姐姐～”沈白甜甜一笑，尾音再次让张佳佳的心尖颤了颤。
“呼，那个……铭轩，你要是方便的话，姐姐可以带你在这里转转，你还没吃饭吧？我们可以去厨房找点吃的。”
沈白咽了口唾沫，他悄悄瞄了下张佳佳有些冒绿光的眼睛，心中一抖：
去厨房吃东西？真去了你就要吃人了吧！
他干咳一声，挠了挠头：
“张姐姐，我能不能去你们停车的地方看看？你懂的，我们那批货物是违禁品，对保密和安全两方面要求很高。”
“没问题。”张佳佳答应的很爽快。
带潜在客户先去看看环境，本来就是卖家的义务。
“来，我带你过去。”张佳佳挽着沈白的胳膊，从舞会后面的小门出去，刚过路口时，有四个男人走出来，自然地跟在他们后面。
“别介意，保镖。”张佳佳笑意盈盈地说了一句，沈白很小奶狗地笑了下，心里一沉。
这怕是不好动手了啊。
他在进入宴会前，把三颗手雷和那柄匕首都藏在了酒店外面的花坛里，本来想去取，但现在有四名保镖跟随，很难找到机会拿回。
“结果，还是只能靠自己的一双手啊。”
沈白活动了下左手，让手套更加贴合皮肤。
六个人坐车来到一处大型停车场，张佳佳领着沈白进入朝天的通道，边走边道：
“这下面是我们的4号车辆广场，全部空间和设施都在地下，两个入口，两个出口，在地上我们弄了很多小楼和岩石雕塑，足以遮蔽别人的窥视。”
他们坐着电梯下去，来到了地下巨大的混凝土空洞里。
里面的灯光很亮，甚至有些刺眼，穹顶离脚下的地板大概有三十米的距离，长宽接近千米。
这里停着一辆辆卡车或改动后的汽车，有的是大公司售卖的越野重卡，更多则是私自改装，将玻璃换成坚固的合金，把里面的货物牢牢遮掩。
甚至，有许多车的外壳被装上了根根交错的金属犬牙和狰狞粗大的喷火管，暗红色的血渍在车身上若隐若现，陈年累月下很难清洗干净。
城市之外的旧土，依然危险。
沈白和张佳佳并肩走着，他虽看似是倾听者，但一直引导着方向。
他知道五院的车队当时停在了这里的26号区域，便想着过去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然而，在走到26号区域时，却发现这个数百平米的位置已经被灰黑的围布遮住，外人不能看清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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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姐……这里是？”
张佳佳也是一愣，叫来一名员工询问。
“小姐，这是今天早上大少爷下的命令，这个26号区域的管道破裂了，需要重新翻修，暂时不能停车。”
沈白若有所思地点头，不经意道：
“张小姐，这里经常有这种装修么？我们过两天运过来的货不能沾水，虽然有车壁的保护，但潮湿的空气也……”
“不会的，我保证。”张佳佳很肯定地承诺：
“4号停车场专门为见不得光的运输车队提供补给和保养，当初建造时，就是按照战争级别的防御工事打造的，绝对不会出现安全问题，事实上，这种把一整个区域遮住的维修，自我懂事后还是第一次见到。”
“那就好，那就好。”
沈白笑眯眯地回应，已经确定张家绝对跟五院实验材料的消失有关。
张佳佳有可能不知道，但他的哥哥一定是知情人。
沈白很有专业素养地和张佳佳聊了一会儿天，随即二人出去，又重新回到地面。
“张小姐，我要走了，家里的长辈还等着我回消息。”
“哦哦？真快啊……”张佳佳有点不舍，到嘴的鸭子飞了？
“嗯，不过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们家会再来谈具体的合作事宜。”沈白抽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了一串数字：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您可以随时打我电话。”
——这个号码不是空号，而是守夜人给他的后勤支持之一，当张佳佳拨打这个电话时，会有一个声音跟沈白很像的人来跟她通话，先安抚住，几次之后断绝来往，替这次的行动收尾。
科学院这样的组织，会将方方面面考虑周到，沈白听乔绵绵说，在几年前的一次守夜人超高难度任务中，科学院为了混淆视听，硬生生拔起一座城市！
手笔之大，不愧是人类的支柱之一。
沈白笑着跟张佳佳告别，上了辆出租车。
然而，在沈白看不到的地方，一名青年听完下属的汇报后，冷漠地在“白铭轩”三个字上画了血红的叉。
……
二十分钟过去，出租车开到了一个全是废弃车辆的垃圾场外。
随后司机猛地扯下安全带，踹开车门，一晃就跑到了远处。
外面，几道身影缓缓靠近。
已经试了很多次，都没有在路上把车门撞开的沈白摇头苦笑。
“果然，没有这么一帆风顺的好事啊。”
第四十三章 天启者生来高贵
汽车垃圾场的外面，一辆出租车孤零零地停在地上，轰隆隆的机械声从垃圾场深处传来，这是在拆解报废汽车，巨大的粉碎机可以将钢铁变成碎屑。
这是个绝佳的毁尸灭迹场所。
四个人平静地走向出租车，其中的三人身上开始冒出蒸汽，呲呲的声响回荡在空旷的野外，带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砰！
沈白将左手狠狠捣在窗户上，足以砸弯钢筋的力量却没有在上面留下任何凹痕，他又试了试其他地方，同样不行。
这是辆提前改装好的出租车。
虽然刚才司机下车时打开了车门，但是前座与后座之间有着很厚的特殊材料玻璃，沈白同样打不破。
外面呲呲作响的人体蒸汽如同死亡的汽笛，一步步逼近沈白。
“从上出租车开始就落入了圈套了么……是什么时候暴露的？果然，不是专业的就容易露馅啊……”
沈白皱着眉头看向越来越近的四个人，三个焚骨境，一个不知深浅的家伙，用来对付自己，这个阵容有些大材小用了。
沈白停下动作，安静地待在车里。
既然打不破这个乌龟壳，倒不如省些力气，按套路，过一会儿应该会严刑拷打套取情报什么的，那时在找寻机会逃脱。
这般想着，沈白反而轻松下来，悠哉悠哉地靠着座椅，欣赏外面四人缓步而来的压迫感。
直到其中一个瘦高男人从后面拿出火箭筒。
沈白脸都绿了。
甘霖娘！
果然，武者式的决斗只会出现在电影里。
他没有犹豫，拿出电话，拨通一个号码。
手机里传来“嘟——嘟——”的声音时，外面的那个家伙已经将粗大的火箭筒抗在肩上，瞄准了出租车。
“喂？这边是漂亮又美丽的乔绵绵哦～”
“绵绵姐！我！小白！救我！”
“哎呀呀，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火急火燎的……”乔绵绵在电话里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紧接着她凭空出现在出租车里，还穿着蓝色的睡衣。
——她用【不等量交换】将自己和沈白身上的锚点发夹互换了空间位置！
“这不是郊区的垃圾场么，你参加宴会，还能走错路？”
“别闹了……卧槽！”
沈白扭着她的头转到另个方向，那个肩抗火箭筒的瘦高男人已经将手指扣在扳机上。
“交给我！”乔绵绵笑嘻嘻地说道，身影从出租车里消失，随即沈白的身边出现了一个火箭筒！
外面，那个瘦高的男人觉得肩膀上重量一变，下意识地抬头，竟然发现火箭筒凭空消失，一个穿着蓝色睡衣的疯癫女人站在了自己的肩上！
“真是站得高，看得远啊……”乔绵绵嘟囔一句，随即身上冒出大量蒸汽，按住瘦高男人的头，身体弯成一张大弓，将他弹了出去。
下一秒乔绵绵身体再次消失，出现在出租车里。
她的手里多了一把粉色的手枪，描着车门的边缘画了一圈，超高温度的激光射线从粉色手枪中发出，将车门拆了下来。
“……你睡觉时还带这玩意？”
“没有，我刚才又回了趟守夜人酒店，在装备库里拿的。”
“哦……”沈白了然地点头，和乔绵绵一起下车，那四个人已经谨慎地收缩，看着他们，脸上表情阴晴不定。
刚才短暂的交手中，他们已经知道眼前的女人是天启者，心里萌生退意。
联邦时代的常识，天启者不能以常理度之，在特有能力的加持下，同等级的人很难是天启者的对手！
武者一道，练到高深境界可以将崩山灭城。
可是天启者的能力生而有之，超脱于科学定理，两者的起跑线差距太大，普通人要想追逐，恐怕穷极一生也无法看到其背影。
天启者生而高贵。
乔绵绵看着对面缩头缩脑的样子，转头问道：
“你打算怎么处理？这是你的任务。”
沈白想了想，说道：
“他们刚才想用火箭筒打我。”
“那他们今晚可惨了。”乔绵绵指着那个瘦高男人道：
“这个人的生命力指数大概在10～12之间，刚晋焚骨境，交给你了。”
沈白舔了舔嘴唇，越级挑战么？
“好！”他紧了紧左手的手套，慢慢向瘦高男人走去。
“吗的……这两个人不打算放过我们！”唯一没有体冒蒸汽的中年男人脸色阴沉，他看了看走过来的沈白，无论如何也不敢动。
那个女人的武道修为不高，但她的天启者能力是货真价实的空间类，极其适合刺杀和脱身，将背后露给她是最愚蠢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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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让这小子跟老刘单挑，我们缠住那个天启者，谨慎防御下应该没什么问题，如果老刘胜利，同伴的死亡绝对会让她瞬间分神，那个时刻就是我们的决胜之机！”
中年男子想着，给自己的同伴使了个眼色，拳头往胸膛邦邦锤了两拳，发出沉闷的响声。
霸体境的武者，皮肤柔韧力量强横，骨骼的炙热已经灼烧不出蒸汽，但击打肉体的声音已经和普通人不同。
四人分成两股，瘦高男人迎向沈白，另外三人则冲到乔绵绵身边，背靠背看着她，如临大敌。
沈白不去管那边的战场，只是盯着瘦高男人，慢慢绷紧身体。
越级挑战，四个字简简单单，但如果想做到，挑战者需要极高的天资和从不间断的努力，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但武道之人，要战便战，绝不退缩！
最先动的，是瘦高男人，他的身体蓦地生出滚滚蒸汽，一步就踏出五米，十指成钩，爪向沈白的头顶。
砰！
瘦高男人的手指插入地面，卷起烟尘。
沈白的脸庞鲜血滑落，他看到了敌人进攻的轨迹，但身体跟不上，只能勉强侧开，头皮被撕开一道深深的口子。
“有门！这小子不是武者！”
瘦高男人大喜，手指也不从地面拔出来，整个人身体倒立，陀螺一般踢腿。
沈白用手臂防御，被强大的力量踢出十多米，砸在一旁的废弃车辆上。
“速度是我的三倍、战技的衔接也很顺畅，但力量不足，不足以一击致命！”电光火石间，沈白对彼方战力做出评估。
他抬头的瞬间，瘦高男人已经如豹子般扑过来，腿如大鞭，朝脑袋抽了过去。
沈白低头翻滚，再次勉强躲过，趁着自己重心比对方低很多时双手抱住敌人的腰，狠狠抠住肌肉。
千年咬·鳄魔之咬！
第四十四章 血战
沈白仿佛化身疯狂蛮横的鳄鱼，极速翻滚着。
他的手死死抠住瘦高男人的腰，钻出大量血肉，特别是拥有恐怖巨力的左手，竟顺着内脏往前挖，几乎触及到敌人的脊椎。
瘦高男人在剧烈的疼痛中再次十指成爪，双臂蒸汽如烟，狠狠往沈白胸膛一按。
咔吧！
沈白的胸膛瞬间凹陷，他的脸瞬间成青紫色，大口咳出鲜血，如果他能透视自身，就会发现有两根肋骨折叠的幅度特别恐怖，已经弯成四十五度，刺穿肺部。
“哈……”瞬间的窒息感让沈白下意识地松手。
瘦高男子抓住了时机，没有了沈白疯狂咬合的双手，他得以用全部的力量抓住沈白的肩膀，把他举起来，蛮牛般向前方冲去。
轰！
沈白被他举着，头朝下砸到一辆报废的小轿车上，车顶被他砸穿，巨大的力量透过地面，将车轮也震扁。
“呼……呼……”瘦高男子喘着粗气，浑身冒出的蒸汽正在迅速变淡。
焚骨境武者特有的人体蒸汽是骨骼蒸发肌肉水份产生的奇异现象，时间一长便会对身体会造成损害，以前也总有焚骨境武者力战变异兽，把自己的一身肌肉都煮成干尸的传闻。
这种弊端，只有到了霸体境才能解决。
但也正因为有这样灼热的力量驱动，武者才能碾压非武者。
瘦高男人的呼吸慢慢均匀，感到一阵后怕，他的肚子差点被洞穿，生死只在一念之间。
“应该死了吧，不行，去检查检查。”他在心里嘀咕一声，走过去拨弄沈白的脚。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沈白的双腿如同毒蝎的尾针，他勾住瘦高男人的脖子，腰部一用力坐了起来，双臂张开到最大，然后对着敌人的眼睛狠狠一扣。
瘦高男人只觉得双眼剧痛，四周一片黑暗，再也看不到东西。
“啊啊啊啊啊！”他开始尖叫，去掐沈白的脖子，完全不像个习武之人。
然而沈白却始终冷静，他任由没有章法的手锁住自己的喉咙，左右手抱住瘦高男人的头，用力一错。
咔嚓一声，大好头颅应声而断。
二人同时栽倒在地。
沈白大口喘气，不断咳血，没有什么“第一次杀人的恶心”，只有差点被杀的恐惧和一股无论如何也不想承认的亢奋。
刚才瘦高男人把他举起砸穿车顶时，绝对是用了武者级的全部力量，沈白能抗下，全是因为在一刹那使出了千年咬的第二式“大蛇噬”，将浑身肌肉扭成柳状不停蠕动，抵消了大部分力。
但即使如此，他的身体也破损严重，骨头折断，多处内脏出血，被肋骨插穿的肺部冒出大量血水，极速挤压着呼进的氧气。
“甘霖娘……”沈白低声骂了句，实在站不起来，便只能歪着脑袋看另一处战局。
隔了六十米的那边，乔绵绵依然跟那三名敌人对峙着。
领头的中年男人余光瞄到同伴被沈白扭断脖子，心里咯噔一声。
那个非武者战胜老刘的话，眼前这个天启者就能将注意力放到我们身上了啊……
得撤！
他是霸体境武者，领先乔绵绵一个级别，但面对天启者，这点领先根本不够看！
中年男子心中升起胆怯的情绪，手悄悄地伸向腰间，打算投掷烟雾弹。
“哎呀呀，三个人背靠背，很经典的防御阵型呢。”乔绵绵的声音突然响起，她伸了个懒腰，在原地消失不见。
再出现时，已经来到了六十米外沈白的身边。
她对着沈白笑笑：
“捂住耳朵，小白。”
中年男子将她的行为看在眼里，心中升起莫名的恐惧，他的指尖已经碰到了弹药，然而瞬间，他的身体僵直，意识到出问题了。
他腰间的烟雾弹，怎么会这么大？
轰隆隆隆——
刺目的光芒和恐怖的声浪在三个人的位置上出现，卷起蓝色的火焰气浪，然而这气浪只往前推进了三十米，就不可思议地回卷到原处。
两秒之后，三人烧得连灰都不剩。
乔绵绵看着沈白发懵的脸，笑道：
“都说了啊，科学家打架哪有赤手肉搏的？这是守夜人内部特供的收束型火焰炸弹，连钢铁都能瞬间升华！”
“我对这个炸弹没兴趣，就是很惊讶你是怎么把它掉包到那人手上的，哦……”沈白若有所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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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用你的能力【不等量交换】，先和守夜人军火库的炸弹互换位置，然后回来，拿着它和敌人腰包互换位置，最后放手，和我身边的某个小玩意交换？”
“差不多，不过这其中的细节很多，比如事先把锚点洒向各个位置，欸欸欸，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虽然我天生丽质平易近人……”
沈白叹气道：
“没什么，就是感觉天启者真是一群怪物，你刚才进行了四次传送，我的眼睛却完全没有捕捉到你的身影。”
乔绵绵颇为大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有什么，我这才是D级能力而已，虽然有E级垫底，但也是天启者食物链底端了好不好！放宽心啦小伙子，这世界上的怪物多着呢，不论是天启者还是武者，都隐藏着可怕可敬的人啊。”
二人说话时，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驶过来，乔绵绵示意沈白放心，这是守夜人根据定位派出的支援。
他们上车，前往蓝玫瑰大酒店。
当沈白被乔绵绵搀扶着下车时，他的鲜血已经浸透了座椅。
“乔……老师，冰淇淋你喜欢吃钝角的还是袜子的？”
乔绵绵一拍额头：
“得！这小子失血过多，已经糊涂了，快送他去治疗室！”
……
戒备森严的办公室中，张家大公子张冷森皱着眉头，极其不满道：
“三个焚骨，一个霸体，整整四个人，全部失踪？”
“是的，公子，现场连血迹都没有，周围监控也全部被抹去，对手很老辣啊。”
“哼！”张冷森从鼻腔里发出冷讽。
这样的情况，他早有预料，自从在4号停车场得到那个东西，张家的知情人士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反正是见不得光的货物，对方也不敢上报给联邦，只要实力够强，就能吞的下！
如果能将那好处完全消化，张家很有可能在短时间内实力暴增，虽不可能追上大日重工的柳家，但也要比现在“货物运输保安”的地位强太多了。
张冷森想着，吩咐道：
“告诉我妹妹，让她最近少出去，至于那个叫白铭轩的小子……如果没有消息的话，就暂时放一放吧，对手既然有把监控黑掉的能力，就能做好手尾，我们犯不上在这方面较劲，反正他们迟早还会再来的。”
第四十五章 不再孤独
沈白浸泡在粘稠的褐色液体中，嘴上戴着呼吸面罩，周围的空间很窄，前后不过半米，犹如被困在沥青的铁罐中，好在正对脸部的舱体有个小玻璃窗，还不算特别压抑。
这个医疗舱和里面的药液，就是守夜人最好的福利之一了。
怪兽机械生产的“虫卵3型”医疗舱、永生集团的治疗药剂“温泉的轻语”、大力神公司的复合高灵能流体，不算可以重复使用的医疗舱，光耗费的药剂，如果按市场价的话就超过三十万元。
一次使用，就是普通人十年的工资。
高强度的灵能液体在愈合的时候从伤口钻进去，不断被枯竭的身体吸收，比平常高效了不只一点，撕裂的骨骼和肌肉变得更强壮，皮肤变得更结实。
乔绵绵站在舱外看着沈白，敲了敲玻璃，笑道：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爽？我就说嘛，你要变强，没有比越级挑战再在高级医疗舱里吸收液态灵能，更好的方式了。”
医疗舱里的沈白张嘴，冒出一连串气泡。
在守夜人的秘密基地里，医疗室依然保护了每个人的隐私，一人一间，除了获得许可的人外，没人能进来。
沈白才从十个小时的昏迷中醒来，他的身体在迅速恢复和变强中，医疗舱会在设定好的时间点弹开舱盖，他还需要漫长的等待。
“也不知道猫儿姐在家寂不寂寞，唉……”
沈白胡思乱想的时候，外面的乔绵绵又开始絮絮叨叨道：
“说起医疗舱，我突然想起个有意思的事，以前守夜人军团有个家伙，也是天启者，能力是C级的【回春战士】，能力简单粗暴，就是每次濒临死亡被救活后，武道修为就会增强一倍！完全不讲道理，不光是生命力指数，就连对战技的理解也会增强一倍……”
营养液里的沈白睁大眼睛，这能力也忒bug了吧？
乔绵绵看出他所想，叹道：
“那家伙，初期凭借这个能力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跟漫画主角似的，最喜欢的就是越级挑战，触发能力后再碾压回去，可最后还是玩脱了，被人打成肉酱……”
沈白在医疗舱里无声叹气，这个天启者能力强在“无限的成长空间”，绝对逆天，可依然会战死。
而且，这种不讲道理的能力，也才是C级而已。
天启者，从一开始就领先普通人一大截。
乔绵绵有些絮叨，啰里啰嗦地在医疗舱外说了一大堆，沈白正愁待着无聊，也挺乐意听。
不过，乔绵绵也有累的时候，当她离开时，沈白便在医疗舱粘稠的液体里躺着，脑中不断复盘战斗场景，实在累了就睡觉。
三十个小时后，医疗舱底部的管道打开，已经被完全汲取精华的废液排出，盖子啪的弹开。
沈白赤身走出来，先去浴室冲了下身体，再穿上衣服。
当他想着如何出去时，挂在墙壁的电话响起铃声，沈白接通，对面传来前台小姐的声音：
“黑猫先生，这边侦测到您的医疗舱已经自动弹起，您是再休息一会儿还是现在离开？”
沈白不假思索道：
“现在，麻烦请安排我离开。”
“好，请你十分钟后通过南5走廊，乘坐13号电梯离开酒店，感谢您为科学院流过的鲜血，这次任务会核算积分，更新到您的守夜人账户。”
通话结束，沈白琢磨了下，发短信告诉乔绵绵自己准备离开酒店，十分钟后，他按着前台小姐的指示离开。
在医疗舱躺了整整四十个小时后，此时已经是中午。
他的胃部开始咕噜噜作响，高灵能流体可以让他的身体从最深处变强，可是却不能带给他饱腹感，沈白没有搭乘出租车，直接坐城市轻轨回去。
再进家门时，扑面而来的是香喷喷的肉味。
黑猫小姐已经准备了丰盛的美食。
“亲爱的，两日不见，我想你了。”猫儿姐悦耳的声音响起，沈白撸了撸她柔顺的猫头，笑着坐到餐桌前。
与新年不同，他现在有了能够和自己一直走下去的人。
……
蓝玫瑰大酒店。
前台小姐打了个哈欠，转过头，看向疯疯癫癫的乔绵绵，冷漠道：
“你的那个下属，沈白，这次的任务评价为[良]。”
“喂喂喂，这也太低了吧！”乔绵绵咋咋呼呼地打抱不平：
“他一个生命力指数不到7的小家伙，硬杀武者，这是妥妥的天才表现好不好！要我说，起码是优秀吧，这不得重点培养？”
“他在同等级下确实很能打。”前台小姐的声音依然清冷：
“可是，守夜人不讲过程，只看结果！潜入敌阵时被找到破绽，还要你这个上司去解围，如果不是全歼敌人并且成功引蛇出洞，这就是彻头彻尾的失败！”
“啊啊啊，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可爱了啊。”乔绵绵掐了下前台小姐的脸蛋，叹道：
“你刚来的时候，和别人战斗后总会哭得稀里哗啦的，大鼻涕扯得老长老长，你还塞嘴里接着哭……”
前台小姐满脸黑线，自己啥时候那么邋遢了？
她没理越来越不靠谱的乔绵绵，把沈白的任务总结写完，发送出去。
作为蓝玫瑰大酒店的第一道守卫和前三号人物，她的工作有很多，不仅仅是每天安排守夜人们进入大酒店的时间。
“好了……沈白下次的任务安排在五天后，你可回去跟他说说，让他早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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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问一下哈鼻涕怪，他下次的任务还是跟五院失踪的实验材料有关么？”
“……别给我起这么恶心的外号，这事没有解决，张家也不算强大，交给新人练手正好。”
“喂喂喂，你们这群家伙。”乔绵绵开始叫嚷：
“不会是打着让我帮他做任务的算盘吧？我上个任务还没结束呢，就让我来当保姆……”
“我要提醒你，天启者去做“蓝海市精神疾病患者生活质量调查”就是个笑话，最近人手不足，你是守夜人，要出一份力。”
“唉……所以说，为什么那么可爱的鼻涕怪会变成一副老女人的样子啊。”
“乔绵绵！你说谁老？”
第四十六章 胖娃娃
“猫儿姐。”
“嗯？”
“咱又没钱了。”
“这就是所谓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啊，亲爱的。”
“唉……”
清晨的阳光中，沈白和黑猫小姐躺在客厅。
这是沈白从医疗舱出来的第四天，他的身体已经痊愈，变得更加健壮。
武道修炼是个烧钱的事，沈白预支的工资很快又见底，好在昨天乔绵绵告诉他，守夜人的修炼津贴将在月底发放，他也不愁没有修炼资源。
与黑猫小姐“相恋”一个多月，沈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首先，他的生命力指数已经达到7.2，进步迅速，如果回到学校，妥妥进重点班，已经是同龄人中的优秀水平，再加上气力一直增大的左手，得到战技[千年咬]后，他能越级战斗！
除此之外，他得到的身外之物也不少：黑猫小姐吐到他左手掌心的“最初之石碎片”、遮掩左手异常的棕色手套、让科学院另眼相待的【创世牌·星期天】，他不知不觉间已经有了宝贵的财产。
当然，对这三样东西，沈白并不清楚具体的来历和真正的价值。
反正是猫儿姐给的，用就完事了。
电视机里，蓝海市早间新闻的女主播依然用温和的语调播报着时事：
“蓝海市计划建设一座超大武道中心，最大可以容纳二十五万人。”
“针对最近发生的两起儿童失踪案，治安所发言人称可能与帮派份子有关，呼吁公民要教育孩子，不能相信任何陌生人……”
“启明市访问团将于后日来到我市，标志着蓝海启明两市的合作步入到新的阶段……”
沈白抬起头，看向电视机。
启明市与蓝海市签订“双城盟约”这个事，媒体已经大肆宣传两个月了，几乎每次早间新闻都会提到。
这个时代，虽然城市与城市之间有很强的商业联系，但签订“双城”盟约后，关系将会紧密到连军事资源都能共享，一方出事，另一方立刻要派出武者甚至天启者支援。
两城市资源共享，对于发展确实有好处，启明市又是离蓝海市最近的第三等级城市，结盟是必然的选择。
沈白感到诧异的，是他突然想到在守夜人的情报中，运送五院实验材料的车队，是在启明市和蓝海市中间的荒野地带遭遇恶劣天气的。
“理论上讲，签订军事盟约的城市之间会有专门修建的双向公路，甚至每隔十公里，就会有补给站点和地下掩体，五院的车队居然没有就地补给，而是选择进入蓝海市……这不合理啊。”
沈白想着，将黑猫放到腿上，打开电脑，输入“蓝海市和启明市”，一大堆资料出现在网页中。
他迅速阅读，眉头开始皱起来：
“启明市与蓝海市同为第三等级的“区域性中心城市”，在1202年经联邦批准，准许建立双城盟约，结成更紧密的合作伙伴，两城共同出资，修建了蓝—启专用公路，全长二百二十五公里，有超过二百个补给站和军事防御塔，必要时可以开启履带模式，达到快速增援的军事目标……”
“奇怪……明明专用公路已经修好了啊，怎么五院的车队还要进入蓝海市？”
沈白喃喃自语，越发觉得那个所谓的“实验材料”不简单。
“亲爱的。”黑猫小姐肉乎乎的爪子按住沈白的脑袋：
“门口有封信。”
沈白抬头一看，呦呵，确实是灰色的守夜人乌鸦信封。
他轻车熟路地打开，放到地上和黑猫小姐一起看：
[黑猫先生，请于3月26号13点25分前来蓝玫瑰大酒店，乘坐七号电梯，到201室]
沈白吹了声口哨，笑道：
“猫儿姐，又有任务了，你猜这次我会断几根肋骨？”
“上瘾了？”
“没，就是……”沈白说到这里时一怔，他这几日经常会回想自己和敌人战斗的场景，并总是不自觉地沉浸其中。
难道自己是个潜在的战斗狂？
……
转眼就到了3月26号，沈白按照指示来到蓝玫瑰酒店201室，看到乔绵绵正等在那里。
这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总算脱下了病号服，只穿了件女士背心和米色热裤，趴在沙发上吃葡萄。
“哟，小白。”她有气无力地抬手招呼一下，继续道：
“现在是生命力指数多少了？”
“7.2”
“哦，以你的战力水平，大概可以算成新晋武者，唉，不够看啊，明天赶紧去练枪，争取在执行任务前掌握基本的枪械用法。”
沈白好奇道：
“乔老师，新任务需要高强度战斗么？”
“嗯，上面动动嘴，下面跑断腿啊，你看看吧，这次的任务。”
沈白接过乔绵绵递过来的信封，也坐到沙发上。
这次的任务是五院遗失实验材料的延续。
上面要求潜入张家府邸，取回五院丢失的东西。
沈白一边看一边问道：
“乔老师，我看这上面写着让[黑猫]和[青柠]去执行取回任务，这个青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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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我！”乔绵绵没好气道：
“上面看我闲太久了，非要找个任务给我做。”
“哦……那乔老师，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你的语气怎么那么轻松？”
沈白笑着回道：
“乔老师，这不有你嘛，你的能力【不等量交换】特别适合窃取和刺杀，只要咱们能够成功潜入，让你看到那个丢失的实验材料，这任务不就成了？”
“呵，年轻人总把事情想的那么简单，我的【不等量交换】要求那东西的重量不能比我大，而且还不能是活物。”
沈白略微一想，就懂了乔绵绵话里的意思：
“乔老师，你知道五院丢失的实验材料是什么了？”
“嗯。”乔绵绵从怀里掏出张照片，沈白接过去，皱眉道：
“……你拿错照片了？”
“没，这就是五院丢失的东西。”
“你管这叫东西？”沈白揪着眉心，心烦意乱。
照片上，是一个大概一岁左右的娃娃，粉雕玉琢，白胖白胖，带着老虎头的帽子，特别可爱。
乔绵绵面色不改，声音有些唏嘘：
“小白，对我们科学院和守夜人有点信心吧，虽然为了真理和秘密，我们会做出不符合大众道德的事情，但你要相信，守护人类的未来永远是科学院不变的宗旨。”她翻下沙发，淡淡道：
“这东西不是人，是畸变种。”
第四十七章 七步之内枪又准又快
沈白看着眼前大楼，眯起眼睛。
“枪王俱乐部”在蓝海市的分部，是跟总部一脉相承的冷凝风格，在施工的时候特意保留狰狞的钢筋，让这座二十三层的大楼宛如暴力的蟒蛇。
他从旋转门进去，英俊的服务生立刻迎了上来：
“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我是来练枪的。”沈白掏出张会员卡放到服务生的手上。
“哦……好的先生，请您先去10层的贵宾室，我会给您安排教练。”
沈白点头，跟着另一个服务生去了10层的贵宾室，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等待教练。
武者时代，枪械依然拥有很大的威慑力。
普通人练武十年，将生命力提升到10，皮肤析出武者蒸汽，一拳的力量达到数吨，可以将钢铁砸扁，但如果被子弹射中要害，依然会死。
更不要说除了手枪外，自动步枪、重狙、榴弹炮、高爆弹……一系列的热武器层出不穷，除了生命力指数突破100、洗去水银之血的“宗师”，普通武者很难抗住杀伤力巨大的热武器打击。
在对旧土的战争中，成建制的士兵使用热武器洗地，依然是对抗变异兽潮的最有效方式之一。
也因此，联邦对枪械实施管制，低等级的城市还好，第三等级及其以上的城市很难大摇大摆地带枪上街。
昨天乔绵绵跟沈白说清楚任务后，便给他一张枪王俱乐部的贵宾卡，说这是用沈白第一次任务的积分换的，不记名，先去熟悉熟悉枪械，尽可能提升自己的战斗能力。
虽然沈白对此并不感冒，但还是按照乔绵绵的要求过来了。
他没等多久，一名矮个中年男就走进来，乐呵呵道：
“这位先生，请问怎么称呼？”
“沈白。”
“沈先生，我是你的枪械教练，咱们废话不多说，开始练？”
“嗯，听你的，教练。”沈白笑着回应，来到贵宾室旁边的靶场。
这里是墙壁刷成灰色的空旷练习场，有很多活动的靶子，各式枪械有序地摆在长桌上，保养极好。
“沈先生。”教练笑眯眯地拿出一套黑色的衣服：
“这是练习用的防护服，上面有激光接收器。”他帮助沈白穿上防护服，自己也拿出一套穿上，接着道：
“沈先生，我先说一下，您的卡是贵宾卡，享受所有枪王俱乐部的培训和服务，我也不问您的职业，只想问一句，您来这里是打打靶子，体验下热武器的手感，还是……”
“为了战斗。”沈白没有隐瞒：
“提高自己的战力，这是我来这里的唯一目的。”
“好，所以简单的打靶不适合你。”教练拿出两把手枪，递给沈白一把，接着道：
“我的武道天赋不高，如今生命力指数不过才6.5而已，客人您呢？”
“比教练你高点，但差距不大。”
“年轻俊杰啊。”矮个子教练称赞了下：
“这两把枪里都没有子弹，扣动扳机时，枪管子里会射出激光信号，可以被我们防护服上的传感器接收。”
他向后撤几步，笑道：
“你会简单的开枪吧，比试一下？”
沈白转了下手枪，点头道：
“好！”
砰！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枪响，随后防护服传来刺耳的蜂鸣声。
沈白瞪大眼睛看向胸口，心脏的位置，亮起了红色的感应灯。
——这教练好快的开枪速度！
矮个教练对沈白的惊讶早有预料，他笑着道：
“联邦时代，武者的拳头和天启者的能力就是最强大的武器！这话不假，但有个条件，那就是必须是高阶武者和高级别的天启者！否则就是肉体凡胎，就能被子弹打死。”
教练从兜里掏出一枚老旧的子弹，唏嘘不已：
“我十年前去边界小镇闯荡的时候，就是用这颗子弹杀掉了生命力指数为75的“真血”境武者，当然，用的是怪兽机械公司生产的大口径重狙[猎杀龙]，但是啊，一个天赋很高的武者，就倒在了这么颗成本只有几块钱的子弹上……唉，我们人类科技的力量，不能小觑啊。”
沈白找到衣服上的开关，把蜂鸣器和闪烁灯关掉，颇有些不信邪：
“教练，我承认你说的有理，可我们刚才距离起码二十米，对于枪手来说，占优。”
“哦……所以要再试试？”
“再试试。”沈白舔了舔嘴角：
“你我七步，我有信心先扭断你的喉咙。”
“好！”教练同意，真的往前走了几步，笑道：
“现在你我距离五米左右，怎么样？”
“可以！”
“那……开始！”
枪声和踏地的闷响一起出现，沈白瞬间横移半米，接着往前猛冲，眨眼间就将左手探到教练的咽喉。
矮个教练往后急弹，再次扣动扳机，冷静地点射。
砰！砰！砰！砰！
四枪过后，沈白停住，他看着指尖出现的一小块碎布，那是他从教练的衣服上撕下来的，只要再前伸两毫米，就能碰到脆弱的咽喉。
但沈白知道，即使能戳破教练的气管，自己也没有力气杀死他了。
他低头，自己的防护服上，心脏、胃部、腹部、胸膛四个位置，都闪烁着刺目的红光。
以一命换重伤，手中有枪确实能提高战力。
当然，这也有矮个教练是枪械高手的缘故，换个寻常人，沈白躲闪的成功率很大。
他叹了口气，恭敬地行礼：
“教练，请您教我。”
“不用不用，您是贵宾，教您本就是我的工作……不过您确实厉害，刚才扑过来的时候，仿佛看到了凶兽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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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个教练后怕地拍了拍胸膛，接着道：
“枪械在这个武者时代只是小道，听说有很多大家族的子弟为了不产生依赖性、专心致志攀升武道，没有所成时都不会碰枪，但如果是与人搏杀，还是什么方法都用上比较好。”
“枪这东西，成为高手就只有一个途径，那就是练！贵宾卡可以无限打靶，不过我要先教您一些基本知识，这玩意细说也要很长时间……你更中意什么类型的枪？”
沈白想了想自己要执行的任务，直接道：
“教练，先练习手枪吧，我握力还可以，应该可以掌握后坐力大一点的枪。”
“好，那现在就开始，还有，把我这衣服赔一下……我就上个班，最上面的扣子都被扯下来了，回去怎么跟我家老婆解释？”
沈白：“……”
第四十八章 潜入开始
老莫看到沈白时，笑得比前两次见面时更加优雅：
“黑猫先生，我听说你进行了枪械培训。”
“嗯，是的，增强即战力嘛。”
“也就是说……这次你可以配备热武器咯？”
“是的，不过我刚接触还不是很懂，请指导一下……”
“好说！好说！”老莫真的很开心，他宝贝似的打开柜台后面的枪械室，问道：
“黑猫先生，对武器，你有什么要求？”
沈白想了想，道：
“因为时间原因，这几天我只练习了手枪的使用，给我把手枪吧，配消音器。”
老莫戴上白手套，指尖在众多枪械上划过，最终拿起一把手枪，放到吧台上：
“[蝮蛇之语]，怪兽机械公司的产品，190毫米，1.6kg，外露式击锤，双动式击发机构，可靠、结实，弹匣容量16发，没什么比这个更适合新手的了……当然，我最爱的还是这个。”老莫指了指枪身的小狗雕花：
“怪兽机械定别出心裁的宠物系列，这小狗是不是很可爱？”
沈白被这个优雅的中年人逗笑看，他拿起手枪掂了掂，按照这两天在枪王俱乐部学到的，释放弹匣、检查手枪握把和扳机护圈……
最后他扣上战术腰带，放好子弹和配件，将[蝮蛇之语]塞进枪套里。
“走了，老莫……话说你以前是调酒师么？手艺真不错。”
“杀戮的生活往往需要优雅的爱好和品味。”老莫颔首致意：
“祝你凯旋，黑猫先生。”
“多谢。”
……
当天夜晚，沈白和乔绵绵都到了约定好的街角。
乔绵绵看了沈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你以为你拍电影嘛？你王者归来吗？”
沈白尴尬地直挠头。
应猫儿姐的要求，他穿上了黑色风衣，将头发打上发蜡，配上飞行员墨镜，又酷又炫。
“那个……乔老师，我不想着既然是潜入任务，就打扮得专业一点嘛，要是你觉得太花哨，我把这身衣服脱了？”
乔绵绵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算了，一切顺利的话，用不着战斗，但我要提醒你一点，要是被张家抓到，守夜人按规矩是不会承认这次任务的，你必将遭受酷刑折磨直至死亡，而且更可怕的是，你临死前还要被嘲笑有中二病！”
沈白叹了一口气，那确实挺惨的。
因为【不等量交换】这个能力，乔绵绵随时可以走，灵活自由，事实上她这个能力最好是没有队友单独行动，但为了带新人，还是让乔绵绵和沈白一起执行潜入任务。
街角漆黑的阴影中，沈白和乔绵绵看向数百米外的高大围墙，那是张家的别墅，戒备森严，门外有巡逻员，他们配备了许可证，持着冲锋枪。
“我们这次的任务是潜入和取回实验材料，战力配备不足，要尽量避免正面冲突。”乔绵绵这时终于收敛了些，轻声道：
“根据情报，张家会把值钱的东西都放到位于主卧的密室中，我们要进去确认那个畸变种在不在那里，如果在的话，A方案，你和我把那玩意装背包里拿走，B方案，我和它传送出去！”
“……这两个有什么区别吗？”
“有，用屁股想想，密室里一定有机关，要是那个畸变种旁边有什么触发警报装置，消失后警报响起，我和它传送走，你不就成鳖了？”
沈白龇牙：
“我怎么感觉，我危险系数很大啊。”
“知足吧小伙子，以前我年轻的时候，上面让我抱着战术核弹塞进别人的马桶里，踏马的那次任务后我便秘了一个月……”
他们胆子都不小，嘴上都是“要死要死”，实际上却已经开始有所动作。
乔绵绵拿出一小包塑料纽扣，顺着高大的围墙一颗一颗地往里扔，这些锚点纽扣是守夜人花钱给她定制的，接近透明，不会反射声波和电磁波，很难被侦测到。
“我进去了……”乔绵绵给沈白使了个眼色，身影从他旁边消失，再次出现时轻声道：
“去你两点钟的位置，那颗松树下面。直接上去！”
乔绵绵再次传送到围墙里面，沈白按照她的命令小心翼翼地来到树下，五米的围墙挡不住生命力指数7.2的人类，他只一蹦就翻了过去。
墙内的乔绵绵看了他一眼，朝地上努嘴，示意他帮忙。
沈白连忙过去，把被乔绵绵打晕的保安拖到灌木丛的阴影中，拿出绳子将保安五花大绑，算醒过来也不能动一根手指头。
乔绵绵和沈白蹲下，看着围墙里面的五层建筑，这都不能算别墅了，没有什么居家生活的气息，反而更像堡垒。
“我刚才把附近的电子设备破坏了，这个巡逻的保安扔在这里暂时没什么问题，关键是，下一波安保人员大约十分钟后过来。”
“十分钟么……足够了。”
“好，那就开始，给你，小心点。”乔绵绵递给沈白两颗锚点纽扣，便趴在灌木丛里一动不动。
沈白捏了捏扣子，扶着身子向别墅移动。
对于拥有【不等量交换】的组合来说，最难的就是如何进入密室，因为乔绵绵互换空间的锚点不能是“微尘”、“空气”这样的东西，因此需要沈白先把这纽扣塞进密室里，让乔绵绵能传送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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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个过程比较危险，考虑到天启者的价值，且【不等量交换】能力可以空间传送，但被放冷枪依然会死，这个活儿自然是由沈白来做。
一个团队，需要有人做出牺牲、承担责任，这是人类从一开始就知道的道理。
今天由沈白承担危险，日后总会有别人替沈白流下鲜血，这便是“团队”的意义。
沈白按照牢牢记在脑中的线路图，像只幽灵一样潜入。
他的身体锻炼得很好，敏捷力量一样不失，特别是气力奇大的左手，遇到难过的地形或者特别密集的巡逻列队，他便能用几根手指支撑着自己前行，将身体扭曲，时刻隐藏在建筑的阴影中。
他跨过一道道电子报警器，躲过保安人员，有惊无险地来到了五层别墅附近，十指狠狠抠在屋檐下，如章鱼般吸附在上面。
接着沈白屈指一弹，把锚点纽扣弹进窗户，又在腰间的信号器上按了按。
只过了几秒钟，窗户吱呀下打开，乔绵绵从里面探出头来，朝他微笑。
潜入别墅，成功。
第四十九章 倒数
沈白翻进窗户，轻轻落到地板上。
他和乔绵绵对视一眼，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张家的别墅没有什么生活气息，里面也没有安保力量。
也许是因为张家人做运输起家，对公路和金属很有兴趣，家里地板铺的是涂成灰黑的钢铁，很像混凝土的路面。
莹莹的灯光照射在幽冷的室内，张家人挺恶趣味地把壁灯弄成了绿色，披着绿幽幽的灯光，沈白觉得自己不是行走在富商的别墅里，而是在下斗……
好在还有乔老师，倒不至于那么恐怖。
沈白想着，下意识地回头看乔绵绵，但当看到她的面容时，一股凉气刷的从沈白脑袋上冒出来。
乔绵绵本来姣好的面容此时扭曲狰狞，披头散发的，舌头伸出不停颤抖，双眼翻白，正木木地盯着自己。
沈白生怕自己叫出来，赶紧捂住嘴后退两步。
“嘎嘎嘎……”
乔绵绵的笑容在沈白的眼里极其面目可憎：
“这么胆小啊，小白。”
“你！”沈白气得差点跺脚：
“咱们潜入敌营呢，乔大姐！”
“没事啦。”乔绵绵轻松道：
“我观察过了，这个客厅用的吸音材料，咱们闹出的这点声响根本吵不醒熟睡的人。”
沈白无语，没理她，按着路线图往二楼的主卧走去。
乔绵绵有点尴尬，追过去小声道：
“欸欸欸，别那么小气嘛……我这不缓和氛围么……嘿嘿嘎嘎……”
沈白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未来在守夜人的日子会很难过。
有这么个奇葩的上司，谁不迷糊？
不过乔绵绵还算有点底线，没有纯走搞笑路线，在接近楼梯时两个人都相继安静下来。
门后是直通主卧的走廊，根据情报，那里会有一个真血境的武者。
乔绵绵做出个噤声的手势，在原地放下一个锚点纽扣，然后身影消失，隔了一秒后出现，手里已经多了个人头大小的盘形机器。
她把机器轻轻放在地上，用指纹解锁把盖子打开，再把一颗晶莹的琥珀状小方块放在核心处。
沈白看得分明，机器上有着怪兽机械的特殊编号，这是特殊的气体搬运仪器，气体扩散是不规则运动，这就导致当催眠气体扩散到真血境守卫的鼻腔中时，浓度一定很低，无法第一时间放倒他。
而这个机器的作用，就是将琥珀色凝晶挥发的催眠气体瞬间充斥整个空间，一上来就是猛药！
这也就乔绵绵能做成这事，否则带着三十公斤重的机器潜入张家府邸，要比刚才困难太多。
沈白想着，从战术腰带上扯下呼吸面具戴在脸上，乔绵绵也随后戴好。
她抬起手，按动机器的开关，又把手腕抬高到沈白的眼前，示意他看手表。
电子的表盘上，是4分钟的倒计时。
沈白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
——催眠气体的药效，只能维持四分钟。
从打倒那名倒霉的保安开始算起，他们有十分钟的时间，潜入到这里用了两分钟，算上回去的两分钟，他们的时间还算充裕。
——如果接下来一切顺利的话。
沈白想着，深吸一口气，呼吸面具的出气口发出沉闷粗重的声音。
乔绵绵再次消失，把人头大小的空气机放到守夜人的装备室里，随后回到沈白身边，当着他的面按下计时开关。
电子表的时间开始流逝。
“走！”
乔绵绵低喝一声，推开门，和沈白一起冲进走廊。
走廊的尽头是一个倒地的光头大汉，他四肢粗壮，手臂有狰狞恐怖的伤疤，不过此时这位魁梧的守卫躺在地上没有了动静，如果不是轻鼾声，沈白几乎以为他死了。
他们跨过大汉，推开主卧的门，沈白的视线来回巡视，在看到一个巨大的木质书架后开口道：
“就是这里！”
乔绵绵三两步来到书架前，确认这就是情报上标明的密室入口，蹲下来，用手指摸索。
“有了……”她摸到缝隙，将一枚锚点纽扣弹了进去。
“小白，这里交给你了，我进去！”
她的身影消失不见，卧室里只有沈白一个人站着。
沈白舔了舔嘴唇，呼吸面具下看不清表情，但依然能从粗重的呼气声中听出紧张。
他转头看了下周围，这个主卧是很标准的有钱人风格——处处透着“不把钱当钱”的奢靡感。
起码三米的天鹅绒床上，躺着被彻底迷晕的两个人。
沈白过去看了看，都认了出来。
男人是现在张家的执掌者张宣龙，至于他旁边躺着的女人，就是……哎我擦这也不是他的妻子啊？
沈白目瞪口呆，在原地沉默良久后叹了口气。
玩得真花啊。
在感慨一番后，沈白没了兴趣，站在原地沉默着，调整呼吸。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沈白在黑暗的卧室中，等待着乔绵绵归来。
第五十秒的时候，沈白想着回去给猫儿姐买个粉色的逗猫棒，这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存在仍然有颗少女心。
第一分三十秒的时候，沈白瞥了瞥床上女人的裸背，暗赞一声“真白”。
第二分二十秒的时候，沈白想到了乔绵绵的天启者能力，D级的【不等量交换】，想象着那些更高级别的能力该是何等逆天。
第三分十秒的时候，沈白慌了。
他看着手中的腕表，那上面的数字无情地刷新着，根本不管主人面临着的巨大危险，幽静的卧室里，沈白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
“……乔绵绵这家伙，不会是带着畸变种跑了吧！”
还剩下最后五十秒，时间一到，卧室中的两个人将会苏醒，而那个躺在地上的真血境守卫，必将暴怒地把自己撕碎！
冷汗从沈白额头上流下，面具下的呼吸声愈加粗重了。
第三分四十秒，乔绵绵依然没有出现。
还剩二十秒。
沈白回望了密室入口一眼，情绪却突然平静下来。
他几步冲到门口，在趴着的真血境守卫旁边停下。
然后抬脚，冷酷地踩在他的脖子上，抽出手枪，上膛后将枪管紧贴在守卫的眼睛上。
“五、四……”
沈白开始默数，扣着扳机的手指慢慢用力。
他再给自己和乔绵绵五秒的时间，时间一到，他会先杀这个真血境的守卫，再射杀卧室里的二人。
与温和清俊的外表不同，沈白出手，绝不留退路！
“……二……一！”
沈白的眼睛闪着冷光，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啪叽一声，扳机没有扣动，突然出现的素手攥住了沈白的手指。
——是气喘吁吁的乔绵绵！
她终于归来，只不过与去时不同，她的背包鼓鼓囊囊，胳膊全是鲜血，极为凄惨。
“特么的……怎么碰到个你这样的杀胚下属……愣着干什么？得手了！还有十秒，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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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傀儡之虫
“你的手臂是怎么回事！”
“别问，问就是闲得慌，割下来玩！”
“催眠气体还能成撑六秒钟，你确定这段时间咱们冲的出去？”
“少说话！”
张家的别墅里，沈白和乔绵绵快速行进着，顾不上把痕迹清理干净，玩命似的往前狂奔。
到达大门的瞬间，二人同时停住，还有几秒钟，那个真血境的守卫就会醒来，外面是成群结队的巡逻人员，他们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没头没脑地冲。
沈白深吸一口气，凝重道：
“乔老师，你用你的能力先走，不用管我……”
“滚蛋！”乔绵绵没好气地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
“我还没死呢，轮得着你在这逞英雄？接着！”
她把背包丢给沈白，反手捏住自己的衣服，刺啦一声从肩膀撕下好大块布料，惊鸿一瞥的丰腴看得沈白直眼晕。
乔绵绵低声道：
“趁乱，偷偷溜出去！”
说完，她用肩膀撞开大门，凄凉喊道：
“不好啦，不好啦，老爷拉床上了……”
沈白差点没喷出来。
自己刚想感动感动，怎么画风又变了呢！
但吐槽归吐槽，沈白还是抱着背包就地一滚，顺着阴影从旁边窜出去。
另一边，被乔绵绵泼妇一般的喊叫惊到的保安都围了上去，他们看不清这披头散发的女人是谁，但作为张宣龙的安保团队，对这位的好色程度却都清楚，想来又是哪里来的野莺。
“这位……小姐，老爷出什么事了？”
“他、他拉床上了！你们不知道，我正做梦吃臭豆腐呢，没成想这口感越来越真，一睁眼你们猜怎么着？好家伙金灿灿的一大坨……”
保安们满脸黑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僵在原地。
老爷在床上拉了？这事咱们是过去还是当没看见？去楼上不会被灭口吧……
乔绵绵越说越嗨，口无遮拦道：
“要我说，咱家老爷确实厉害，前半夜把我折腾得够呛，后半夜更是生猛，拉得跟小山似的，你们看看，我还用手挖了点出来……”
乔绵绵作势要往外掏，众保安连忙按住她
“小姐，使不得使不得。”
“算了算了，这玩意儿有啥好看的……”
“小姐，要不你先上去瞅瞅？俺们继续去巡逻……”
远处的沈白看着乱糟糟的这边，心里感慨这个乔老师真他娘的是个天才。
当然，这里也有D级天启者能力【不等量交换】的功劳，这能力给了乔绵绵很大的底气，什么时候溜都行，因此扯起蛋来非常顺畅，看着跟真的似的。
“不过关键时候，她还算靠谱……”沈白想着，加速往围墙冲去。
此时距催眠药剂失效还有两秒，沈白离围墙仅剩十五米。
这对于生命力指数7.2的人来说，只需不到半秒，到了外面的街道随便往哪一钻，张家绝对抓瞎，如果那个真血境敢在街道上动武，治安所绝对饶不了他。
大城市的很多规定，其目的就是为了束缚拥有高武力者。
当然，如果是那种一拳崩山的超绝人物，治安所便会出动同等级的大高手，坐下来喝喝茶聊聊天，慢慢谈。
——灵活治理嘛。
在接近逃脱升天的时候，沈白有些放松，想了很多有的没的，不过终究一切顺利，他到了围墙脚下。
脱离危险，只差一蹦。
这个时候，沈白做出了人类最正常的下意识动作。
他接过背包后就玩命往前冲，一直把它抱在怀里，跑得轻松愉悦，但当他屈膝蹬地、准备翻墙出去时，视线下意识地降低，看了眼地面。
这一眼没看到地面，却看到了背包里面的东西！
照片中的小孩静静地躺着，他粉雕玉琢，像个瓷娃娃似的，白胖可爱，可大煞风景的是，他的身上和嘴角却全是鲜血和肉块，红色的血肉和粉白的可爱肌肤掺和在一起，构成令人作呕的画面。
胖娃娃感受到了沈白的目光，他抬头看向这个有着淡淡黑眼圈的俊秀人类，像个最正常孩童那样，伸出白嫩的手，咯咯直笑。
这笑声传到沈白的耳朵里，变成了无比恶心的怪呓。
无人能体会沈白现在的感觉，就好像蠕动的蛆虫顺着脏臭的河水，慢慢爬到耳朵里一样。
——这不是比喻，如果有外人看到沈白此时的模样，就会看到有无数微小的虫子从胖娃娃的嘴里爬出，它们身上缠着细小无数倍的丝线，进入到沈白的耳朵里。
剧痛中，沈白的身体慢慢发抖，在某一时刻，他停止抖动，发现自己再也控制不了身体。
他像个被丝线操纵的傀儡，一步一步走向围着乔绵绵的保安。
“要遭……”乔绵绵看到了此时的沈白，嘟囔了句什么，身影从原地消失，显然是去取什么东西了。
然而，那群安保人员却没有离开，他们看到沈白后快速包围了他，黑黝黝的枪管对着沈白。
“小子！站在！你是怎么进来的？”
“那个女人呢？她也有问题！”
“杨老大呢？这小子很古怪，快开枪崩了他！”
沈白看着围住自己的保安，用尽全身力气轻启嘴唇，挤出一丝声音：
“跑……”
然而，他还是提醒得晚了，在声音发出的瞬间，沈白的身体被丝线牵动，如同木偶，猛地冲进人群。
血肉横飞，骨断筋折。
被操纵的沈白变成了纯粹的杀戮机器，许多平日不敢想的应对动作在傀儡丝线的操纵下一一完成，迅猛、利落、宛如收割杂草的机器。
同时，几颗子弹也正好射中沈白，但因为傀儡丝线的缘故，他无视被子弹打断穿透的内脏和骨骼，吐着血，不断和别人交锋。
断裂的骨头和被撕碎的血肉染红院子，又被丝线牵动，接引到胖娃娃的嘴里。
他吃得香甜。
血腥的夜里，胖娃娃咯咯笑了起来，仿佛降临在人间的天使。
沈白看着逐渐被染红的双手，从心里生出恶心和恐惧的感觉，如同慢慢溺死的人。
沈白从来不会因为死亡而感到恐惧，但从这些丝线寄居他的身体开始，遏制不住的颤抖就从身体最深处产生。
仿佛，这个外表是胖娃娃的畸变种，就是人类的“天敌”。
沈白看着吃得满嘴鲜红、笑得像个小天使般的畸变种，像无数先辈那样，冒出了无论如何也制止不了的念头：
这样让人类心生恐惧、又以吞食人类为乐的种族，绝对不能放任他们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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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不能。
第五十一章 水银之血
张家大院的空地上，沈白和安保人员的厮杀仍在持续。
现在，沈白打心眼里赞成“七步之内，枪又准又快”这句话。
——他身上的枪伤已经太多了。
在胖娃娃畸变种的操纵下，沈白比平日还要无敌，正常战斗还需要注意动作的连贯性和出招的顺序，可此时他只是一名傀儡，各种反常识的动作让人很难反应过来，真如虎入羊群一般。
可即使如此，沈白也身中数枪，血流满地。
如果是平时，他早就躺地上了。
生命力指数7.2，被真枪实弹打中，骨断筋折都是小事，弹药公司丧心病狂地不断改良自家产品，子弹射在人体上再出来，起码是个拳头大小的血洞。
沈白就像个破旧娃娃似的，背负着畸变种，随着傀儡丝线不断起舞。
血越流越多，不一会儿沈白就成了血人。
就在沈白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失血过多而死时，异变突生。
别墅那边，传来一声怒吼。
砰！
别墅大门被从内撞的粉碎，胳膊上有狰狞伤疤的光头大汉冲了出来，他只一眼就看到了染血的沈白，以及他那奇怪的姿势。
四分钟时间已过，这名真血境的武者率先清醒了过来。
“找死！”
他冷哼一声，如炮弹般来到沈白面前，拳头如同闪电，捣在沈白的胸膛。
前所未有的巨大力量将沈白打飞出去，他撞碎半米厚的混凝土墙，飞出张家大院，滑行三十几米，在柏油路上拖出长长的划痕。
轰隆！
他撞到路边的商店，直至砸倒一根承重石柱后才堪堪停下。
“不知死活的小毛贼……”光头大汉脸上出现冷讽之色，大摇大摆地跨过围墙上的人形大洞，向沈白走去。
这一击起码四十吨的巨力，非武者必死。
这是他，真血境武者的自信！
然而在他距离沈白还有十米时，却蓦地停下了脚步。
沈白从倒塌的商店废墟堆里站了起来，在傀儡丝线的牵引下，凹陷的胸膛重新鼓起，心脏又开始跳动，他的关节反扭再旋转，形似蜘蛛。
“放手一搏么……不错。”光头大汉淡淡说了一句，这并不是在夸赞沈白，他知道一个非武者境、非天启者的家伙无论如何都不是自己的对手，能够从废墟下爬起、治愈伤势，全仰仗那个胖娃娃样貌的畸变种。
畸变种牵动丝线，不让已经变成“座驾”的沈白死亡，以此保留自己逃脱升天的可能性。
而沈白，已经在刚才的剧痛中昏迷。
光头大汉深吸一口气，慢慢向沈白走来。
每一步，他的体重便大一分，到最后三步，每次踩地都能踏出个小坑。
这并不是什么武学和战技，只是最简单不过的“体重增大”而已。
武者第三境“真血”，练就一身水银之血，其质量大过血液密度百倍，这沉重的真血流过各内脏时，连带着这些内脏都慢慢强大沉重起来。
真血境的武者，其特点就是沉！平时比等大的石头还重，战斗时血气勃发，更是不可收拾。
看着光头大汉冷肃霸道的模样，背包里的畸变种咯咯笑了起来，极为渗人。
然而沈白的动作比这笑声还渗人，他猛地在原地翻滚，背部朝下，脸部朝上，四肢紧紧抠住地面，形似蜘蛛。
光头大汉冷哼一声，瞬间就出现在沈白面前，鞭腿如同粗大的石柱，狠狠抽在沈白的脸上。
轰的一声，沈白在傀儡丝线的控制下强行扭断双臂的所有骨头，将两只胳膊当成绳子，缠在大汉腿上，牛皮糖一般死死抱住。
畸变种咯咯的笑声中，沈白咬掉一颗后槽牙，运到舌尖，用力鼓起，嗖的弹到光头大汉的的眼睛上。
牙齿的后面，连着一根若有若无的傀儡丝线。
光头大汉感到眼皮剧痛，他五指成爪，死死抠住沈白的头骨，往外狠狠投掷出去。
轰隆隆隆隆隆……
沈白再次撞穿两座铺子，倒在废墟上，傀儡丝线拼命地黏合他的身体，第一时间在身体表面织成保护罩，生怕这匹来之不易的“坐骑”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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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幸运的是，沈白在这次的重伤中醒了过来，虽然还是不能控制身体，但好在能数一数自己被折腾断了几根骨头。
也算是个难得的体验。
那边的光头真血境武者在甩开沈白时便发觉不对，他感觉到有什么粘住了自己的眼睛，并以恐怖的力量随沈白而去。
畸变种咯咯的笑声传进他耳朵里。
“不好！”光头大惊，脚下爆发，想冲到沈白身边，先行一步绞杀那个畸变种。
可惜为时已晚！
丝线拉扯，带出一道血痕。
“哼……”
光头大汉闷哼，左眼被硬生生扯去。
他抬头，面目狰狞地看着沈白肩上的畸变种，幼小的娃娃嚼着他的眼睛，嘎嘣嘎嘣的，跟村里顽童没什么两样。
光头大汉脚下的柏油路面，再次下降一分。
他愈加愤怒了。
虽然治安所对他这个阶段的武者限制很严，但现在，他是为了迎战畸变种，名正言顺！
虽然这个畸变种，是张家一时贪心偷过来的，但他出手，别人根本没有理由阻止。
而那个倒霉蛋小偷，此时在大汉眼里，就是个死人。
沈白看着面目狰狞的大汉，心里发苦。
两次执行任务，受伤一次比一次严重，看来自己不适合当守夜人。
“小白，跑！”
正在沈白胡思乱想时，消失挺久的乔绵绵再次出现，她躲在废墟的阴影里，手里拿着玻璃管，二话不说将它摔在沈白脚下。
绿色的气体快速填充着周围的空间，不一会儿竟然形成数百米宽的泡沫状不透明物质，将沈白周围的一切都弹开。
外面的光头大汉怔了怔，想到了什么，狠狠一拳砸在上面，竟然半点都撼动不得。
“踏马的哪里来的疯子！银月级药剂，竟然当成烟雾弹用！”
听到光头大汉的狂吼，乔绵绵心虚地擦了擦汗，干咳道：
“单位报销、单位报销……”
然而紧接着，她愣在原地，想起了一件可怕的是。
——沈白身上，没有感应到空间锚点啊！
终归是刚才的战斗太猛烈，把衣服都打烂了。
“遭了……”
乔绵绵喃喃自语。
沈白这种情况，联邦任何人，都有权利当场击毙！
第五十二章 高昂的头
“哈……哈……”
偏僻的小巷里，沈白扶着墙，勉强往前挪动着。
形似胖娃娃的畸变种紧紧搂着沈白的脖子，口中吐出的傀儡丝线不再像一开始那样光滑柔韧，反而有种灰败感。
真血境武者的力量，对这个幼年的[阿尔法级]畸变种造成了严重的伤害。
事实上，现在沈白已经可以跟这些傀儡丝线角力，争夺对身体的控制权。
一个畸变种，一个人类，都在用蛮横的力量拉扯这具千疮百孔的尸体，于昏暗的巷子里蹒跚着。
“嘿……你个胖娃娃，力气还真不小。”沈白已经可以开口说话，他也不管畸变种听不听得懂人话，接着道：
“你的力量在衰退呢……将所有力气都用来对战真血境武者和治愈我的身体了吧？你越来越弱了，我能感觉到。”
胖娃娃嘴角张开，凄厉嚎叫，但只叫了不到几秒钟，他就停下，又发出咯咯的笑声。
沈白一怔，下意识地往前看去，脸色剧变。
小巷尽头的街道，是一队身高一米左右的孩童，他们穿着印有“粉红花幼儿园”字样的衣服，手拉着手，成群结队地往前走着。
傀儡丝线的力量更强大一分，它们疯狂地牵引着沈白的身体，迫使他加速往前挪动。
联想到这个畸变种满嘴鲜血以及吞吃血肉时的狰狞，它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踏马的……”
沈白表情扭曲，把五指狠狠插在墙上，强迫自己停止移动，但背后的畸变种对人类血肉的渴望是那么的强烈，即使手指在小巷墙壁留下深深的划痕，那些傀儡丝线仍然疯狂牵引沈白的双腿，向着那群小孩子移动。
这个时候，沈白的大脑疯狂转动起来。
有什么方法，能够阻止畸变种靠近那些孩子？
刚才在张家别墅里，自己陷入昏迷时，畸变种依然可以操纵自己，而且当自己受到致命伤，傀儡丝线还会进入到身体深处，蛮横地医治自己。
只是不是说明，这个畸变种操纵自己身体的必要条件，是必须让自己活着？
“找到你的弱点了，混蛋……”
沈白咧嘴一笑，鲜血染红的牙齿看上去异常狰狞。
他用尽全身力气，高昂着头，猛地撞在小巷坚硬的墙壁上。
砰！
血肉横飞，沈白的额头被巨大的力量磕破，深可见骨。
他没有停下，再次将头对着墙壁，死命砸下。
直到停止呼吸，他都不会停下！
背后畸变种的笑声变得尖锐，它试图用傀儡丝线修复这个人类的伤势，但它实在太疲惫了，已经没有多余的力量。
短暂的犹豫后，它不管沈白的动作，全力控制沈白的双腿，迈向那群不知道危险已经来临的孩子。
短短几步，犹如人间炼狱。
沈白的脑袋已经不能用凄惨来形容，头骨裂开一条大缝，依稀可见里面柔软的组织，但他依然没有停止，继续用全部的力量杀死自己。
沈白从不自诩为好人，甚至他认为，自己比普通人更加喜欢战斗和杀戮，一旦动手就是非死即伤，他还幻想过，如果自己和陌生人进入只能有一人活着出来的战场，自己一定会竭尽全力、不惜一切手段杀死那个人陌生人，成功活命！
但如果自己被畸变种控制着、去袭击甚至杀死一群几岁的孩子……
他宁愿死。
沈白的甚至渐渐模糊，但在某个刹那，他的眼里射出胜利的喜悦光芒。
——他看到了，一枚固定在墙上的钉子！
“是我赢了，嘿嘿……”
他笑了起来，用尽最后的力气，高昂头颅。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依然是高傲的狮子！
然而，他的头颅最终还是没有砸下。
沈白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一只金瞳的黑猫！
“猫儿姐……”
沈白呢喃一声，卸下所有防备，身心前所未有地放松下来。
他身心疲惫到极点，深深地昏厥过去。
……
十分钟后，一队穿着黑色作战服的人来到这里，他们看着倒在地上的沈白，默契地围成圆圈。
其中一个身材姣好的女人拿出圆形的仪器，放在沈白身上。
滴滴的声响过后，仪器的指示灯变成了绿色。
“啧，那个阿尔法级的畸变种，不见了啊……”
如果沈白还清醒，一定会认出这个声音，这是守夜人秘密基地的前台小姐！
穿着作战服，一改平日都市白领形象的前台小姐皱着眉头，环视四周：
“遭了，那个畸变种拥有直接控制活人的能力，智慧很高，虽然本身不能行动，但如果任其流窜到市区，蓝海市将会出现空前的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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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基地长还在启明市，最快明天才能到，蓝海市的守夜人中，我的职位最高，从现在起，我接管蓝海市守夜人的一切权利！”
周围的守夜人们齐齐低头，表示完全服从。
前台小姐没有拖泥带水，直接道：
“通知这里的联邦治安所，让他们出动所有力量，即使将蓝海市翻个底朝天，也要把那个畸变种揪出来，同时让老莫联系基地长，告诉他家里出事了！”
“至于他……”前台小姐看了眼沈白，犹豫一瞬，还是叹息道：
“他身份特殊，必须全力救治，把那枚星光级的药剂[甘洌之泉]从装备室里拿出来，无论如何都要治好他！”
“现在开始，马上行动！还有乔绵绵呢？告诉她找到人了，让她回来看守酒店！”
“是！”
守夜人们整齐地应和着，全部消失不见，其中有个大汉扛起沈白，小心地前往蓝玫瑰酒店，送到特殊治疗室。
没有人提出异议，这其中除了科学院极讲究纪律外，还因为前台小姐的力量！
蓝海市的守夜人基地，只有三名天启者——基地长、乔绵绵、前台小姐苏瞳！
与乔绵绵不同，苏瞳虽然也是D级天启者，但她的能力是纯粹的正面战斗型，真要动起手来，真血境武者也是来一个死一个！
纪律加上对强者的敬畏，让守夜人在这种危机关头也有条不絮，全力运行着前台小姐的命令。
然而当天色大亮，疲惫了一个晚上的治安所和守夜人回到各自总部时，却带来一个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消息。
他们，并没有找到那个畸变种，即使用上了科学院先进的探测手段，也没有找到任何指蛛丝马迹。
——那个畸变种，凭空消失了。
第五十三章 事后
叶承赞知道，自己此时的脸色一定很黑。
他坐在办公室最显眼的位置，冷冷地看着自己的下属。
作为生命力指数破百的“武道宗师”，他压迫力极为强大，加上身居高位，在他的注视下，那几名下属直冒冷汗。
蓦地，叶承赞开口，声音雄浑低沉：
“所以，一整夜，出动所有力量，得到的结果是……没找到？”
“这、这个，局座，我们……”一名下属鼓足勇气，支支吾吾半天：
“也不是没找到，我们真的把市里任何地方都查过了，那个阿尔法级的畸变种，真的消失了啊！”
“哦。”叶承赞不咸不淡地哦了下，平静道：
“你知道，畸变种消失在蓝海市，意味着什么？”
“意、意味着……全市公民的生存将不再有保障。”
“你还算有点脑子。”叶承赞的语气冰冷：
“我们蓝海市自从成立以来，一共发生三次畸变种入侵事件，三次加起来，死伤人数超过八十万！”
他站起身，语气愈加激烈：
“你们以为，那只是个幼年的阿尔法级畸变种，就是小事了？”
“你们以为，那个畸变种是没有头脑的怪物，只知道吃人、睡觉？”
“我当年第一次参军前往旧土，我的长官就告诉我，畸变种是人类的天敌，必须灭族！结果那次战役结束，他就死了，一个年仅二十岁、B级的天启者，就在我眼前被一个畸变种扭断了脖子！”
“如果老子还在军部，仅凭刚才的推脱之语，你们全都要被军法处置！”
随着叶承赞剧烈的情绪波动，这间一百多平方米、墙壁用厚厚金属包裹的会议室猛地炸开，整座治安所大楼都晃了晃。
几名下属被气浪冲出去，甚至有一个还被碎裂的玻璃片划破眼皮，但他半句怨言也不敢有，只是低头，不发一言。
面对暴怒的武道宗师，没有语言是最安全的做法。
果然，叶承赞稍微冷静了下来，他叹口气，知道这里是远离边界的联邦腹地，自己不能意气用事。
而且他了解自己的下属，虽然算不上杀伐果断，但做事却一丝不苟，绝对不会出纰漏。
看来那个畸变种，以治安所的手段，确实是找不到了。
“算了……”他闭上眼睛，轻道：
“镇守使那边怎么说？”
“镇守使大人说，他已经跟科学院在这附近的研究中心通过气了，会有专业的人员过来排查，让我们维持秩序，不要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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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部那边呢？”
“他们说、他们说……”
“别墨迹，原话重复！”
“他、他们询问要不要派军队高手进来，还说，叶承赞你这个治安所的局座就是他娘的吃干饭的！”
“踏马的！”叶承赞嘿嘿一乐，他的心情稍微好了些，镇守使的反应很快，给了他很大信心。
——这个时代，第三等级及以上的大城市拥有庞大的资源，人口也多，一旦被变异兽和畸变种攻破，死伤的人类起码以百万人计，因此城市的最高领袖“市长”的责任极重，都是毫无疑问的强者！
好多人会用从辉煌战争时期传承下来的绰号“镇守使”来称呼市长。
叶承赞对自家城市的镇守使很有信心，不过他心中仍然有怒火，便道：
“你们几个跟着我，去守夜人那里！”他顿了顿，接着道：
“还有，拿着我的刀！”
这话说完，几个下属的面色就有些发白：
局座不会要去守夜人那边砍人吧！
然而不管怎么样，他们还是跟着叶承赞，去了蓝玫瑰大酒店。
一脚踹开蓝玫瑰大酒店顶层的办公室，叶承赞定睛一扫，嗤笑道：
“怎么是你们几个？杜山峰人呢？出了事，就让小的来顶锅啊？”
他的对面，是前台小姐苏瞳、乔绵绵和老莫三人。
苏瞳坐在基地长的大椅上，乔绵绵和老莫分立两侧。
苏瞳知道眼前这个混不吝的脾气，开口淡淡道：
“基地长还在启明市，叶局座，你消消气。”
“嘿，消消气？你们科学院都把畸变种搞到蓝海市里了，牛大发了啊！”
苏瞳面色一变，正色道：
“叶局座，这话可不能乱说！当时运送的车队遭到意外情况，必须给予那个畸变种一定的能量物质，只能行此下策……”
“呵，别给我搞什么理由，你叫苏瞳是吧，你……算了，你们基地长不在，老子也不想以大欺小，等他回来，我再找他算账！”
叶承赞撇了撇嘴，守夜人是科学院下属的杀戮尖刀，治安所是联邦维护秩序的基石，二者还真没有互相管辖的权限。
他起身，有些无聊地往外走，不过当他走到门边时，却突然想起了什么：
“这件事失控的原因，是你们那边叫[黑猫]的家伙，被畸变种控制住了，是吧？”
苏瞳沉默，但还是点头道：
“是的。”
叶承赞笑道：
“你们打算怎么处理他？我看过详细的情报，那个家伙还算有骨气，在被畸变种控制后，还试图杀死过自己，但这事归根结底是他的失职，事关蓝海市的安危，必须从重……”
“这是守夜人内部的事情，叶局座。”苏瞳冷冰冰地道：
“治安所，无权过问。”
办公室里的气氛蓦地一滞。
乔绵绵紧张起来，看着叶承赞的脸，不断咽唾沫。
虽然她拥有【不等量交换】的空间转移的能力，但架不住自己只是个焚骨境的菜鸡啊！
叶承赞这种老辣的武道宗师，生命力指数起码大几百，杀她，她都反应不过来！
然而乔绵绵不知道的是，就是苏瞳这种强硬冰冷的态度，才能得到叶承赞的欣赏。
长久的军旅生涯，让叶承赞对这种钢铁般的人物有天生的好感。
——舒服了，对味了！
“好，等你们基地长回来，我再跟他说。”
叶承赞耸耸肩，带着几名属下走出办公室。
直到听见电梯的闭合的声音，乔绵绵才夸张地拍拍胸脯：
“苏瞳，你是真这个！太牛了你！”
苏瞳轻轻一叹，摇头道：
“行了，你这家伙能不能正经点……这事还没完呢。”
“你想去找张家的麻烦？这群人，居然用人类的血肉引诱那个畸变种爬出来！”
优雅的老莫这时插话道：
“倒不算引诱，已经调查清楚了，都是巧合，当时恰好有员工受伤，血肉的气味引得畸变种苏醒，张家一时贪念，非但没有往上报，反而隐藏饲养起来……”他说到这里时顿了顿，皱眉道：
“唯一的问题是，太巧了！”
“算了算了。”乔绵绵捂着脑袋道：
“反正基地长今晚就回来，这些事交给他去处理就好了。”
苏瞳和老莫互相望了一眼，都赞同这个提议。
如果张家的“巧合”真有某只手在后面操控，那么这件事根本就不是他们几个能解决的，等待基地长回来，按兵不动，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五十四章 黑猫小姐生气了
沈白一直觉得，永生集团能成为组建“商盟”的十大商业巨无霸之一，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服用了永生集团出产的星光级药剂[甘洌之泉]后，他更加坚定了这个念头。
——他们可太会起名字了！
[甘洌之泉]，只要听到这名字，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很好喝的神奇液体”。
但事实上，这管药剂是沈白喝过的、最难以下咽的东西。
难喝到什么程度，昨天晚上沈白被抗到守夜人内部的特殊医疗室，奄奄一息、半截身子都躺进棺材里了，一管药剂灌下去，硬是把沈白恶心醒了！
直到十八个小时后的现在，沈白只要一回忆起那个味道，就会翻白眼。
“太牛了，那个味道……”
沈白喃喃自语，下意识地伸懒腰，可剧烈的疼痛却让他停下动作，倒吸一口凉气。
一天前，他被畸变种操纵着搏杀真血武者，骨骼寸断、肌肉被碾碎，虽然被傀儡丝线粗暴地治愈，但后遗症太多，加上后来他在巷子里以撞墙的方式自杀，大脑受创严重，是真正的离死亡只有一线之隔。
[甘洌之泉]药效极强，只要活着，无论如何都能救过来，但“活命”不等于“痊愈”，沈白的身体受到了太多太多的伤害，只能疗养，慢慢恢复。
现在，沈白躺在医疗舱里，浸泡在粘稠的灵能流体和治疗药剂中，嘴上带着呼吸机，犹如水缸里供人观赏的鱼。
这个时代医疗手段发达，但治愈身体这事，总要讲究个循序渐进，如果痊愈过快，很有可能耗掉身体的元气。
更何况，守夜人的医疗舱里有大量灵能液体，治伤的时候还能修炼，一举两得。
而且这是工伤，要算工资的……
不过，沈白在医疗舱里待得很无聊，乔绵绵来过一次，但好像有什么事，又火急火燎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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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最后发生了什么，猫儿姐把那个畸变种怎么样了。”
沈白想着黑猫小姐，不自觉地联想到了那天进入的废墟世界。
他不奇怪黑猫小姐有带着自己穿梭空间的能力，只是现在回想起来，他似乎忘掉了什么细节。
“奇怪，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被我忽略了……”
粘稠的液体中，沈白用手捏着眉心，陷入沉思。
“有什么地方，是我平时没注意到，现在却突然意识到的？”
“我现在，躺在医疗舱里，与外界隔绝，身体不断吸收灵能液体……对了！如今的我，没穿衣服，也没戴手套！”
沈白猛然惊觉，他抬起左手，借着医疗舱内壁的光线看着这只强壮过分的手。
他知道，这只外表并无任何异样的左手，在掌心处有个光滑的黑洞！
而且看起来，和那个废墟世界上空挂着的巨大黑洞，很像很像。
只不过沈白平时戴着手套，下意识地忽略这个问题罢了。
“什么情况……那个世界的天空中，有一块巨大无比的最初之石？不应该啊，最初之石理论上将不应该很大啊，否则在坠落时，就把所有人类都毁灭了！”
沈白盯着左手发呆，愣愣地怔了很久。
然而就在他沉思时，眼前突然一花，刹那后，他出现在巨大的废墟世界。
还是像第一次看到的那样，辉煌到不可思议的高大楼宇倒塌崩毁，夕阳如血，天空中挂着巨大的黑洞。
以及站在不远处，黑发金瞳的绝美少女。
“猫儿姐……”沈白下意识地出声，突然意识到自己啥都没穿，连忙转过去背对她，喊到：
“猫儿姐，能给件衣服穿么？”
“……”
“猫儿姐？”
“……”
“猫……”
“呵。”少女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悦耳动听：
“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沈白。”
沈白心里咯噔一声。
没有叫自己“亲爱的”，而是直呼名字，这是生气了啊！
可自己哪里做错了？
他咬咬牙，想回头，可是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却按住了自己的头。
沈白的眼前再次一花，他被猫儿姐推到废墟世界某处深不见底的水潭中。
他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在这水中也能呼吸，便也不慌了，接着噗通一声，猫儿姐也跳了下来。
她身上黑色的连衣裙湿透，长发飘荡，金色的瞳孔在水中越发神秘。
真美。
这是沈白此时唯一的念头。
少女游了过来，抱住沈白，二人在深不见底的水潭中，越坠越深。
“亲爱的……为什么要抛弃我呢？”
“我没……”沈白才说了两个字就反应过来，意识到猫儿姐说的是自己在巷子里企图自杀的事。
“猫儿姐，我没想丢下你，只是如果我不这么做，那个畸变种就会杀掉那群孩子。”
“可是啊，这样，你不就死了么？我们不就从此分别了么？”
“呃……”沈白顿了顿，试探道：
“可是，我实在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辜的孩童被吃，以自己一条命换他们，虽然不舍不甘心，但还是挺值……”
“不，不值的。”少女抬起头，金色的瞳孔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亲爱的，你的命，比他们都要值钱！”
“哈……那是在你眼里，猫儿姐，其实对于个体来说，命都是一样的。”
“不，不一样的，亲爱的，如果你死了，我会伤心，会难过，我会为了你走出不可名状之地，到那时……”少女笑了起来，灿烂美丽：
“到那时，为了纪念你，纪念我此生唯一的爱，我会杀光我眼前的一切活物，不论是人类联邦的第六生活圈[乌托邦]，还是旁边的[理想国]，或者是遥远的[伊甸园]……所有你听到的、你看到的，都将毁灭，直至世界重新变成虚无。”
“只有焚尽一切，才能祭奠你。”
沈白怔住，看着少女。
他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可奇怪的是，沈白心中并没有任何愤怒。
女孩子为了心上人，化妆、省钱买礼物、迎合其喜好、放低结婚标准……这些事正确与否沈白不做评价，但他知道，这些都是女孩表达爱意的方式而已。
对于猫儿姐来说，为了一个人而埋葬整个世界，就是最大的爱了。
不可名状之存在，在用这种方式，向他表达着最炙热的爱。
他不知这爱从何而起，只是沈白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想失去她。
他抱紧少女，久久无言。
“所以啊，亲爱的，要好好珍惜你的生命啊，不要轻易言死，因为那会发生很可怕的事哦。”
不可见底的深潭中，少女被抱在怀里，吃吃地笑将起来：
“但是啊，亲爱的你又是个待不住的人，因此，我会给你力量……这力量早已交于你手，但是请不要心急，它还在孵化，等待着破茧的那一天。”
她牵起沈白的左手，轻轻抚摸：
“亲爱的，你有时真是傻得可怜……居然会认为最初之石的碎片，仅仅是让你力气变大而已。”
第五十五章 【创世牌·星期天】
沈白躺在病床上，看着洁白的天花板，缓缓调整呼吸。
这是沈白进入特殊病房的第十天，昨天下午，他从医疗舱里出来后，就被安置到病床上，做最后的出院观察。
他许久未动，躺在病床上心里有些痒，便按着[千年咬]里的架势修炼。
甫一修炼，沈白才发现自己比昏厥前强了很多。
只要微微用力，肌肉便如孽龙般绷紧，皮肤坚韧，骨骼强壮，连视力都比以前更强。
——在医疗舱的这几天，他吸收了太多太多的灵能液体，致使身体愈加强壮。
沈白估摸着，自己现在的生命力指数已经超过8，步入了晋级武者的冲刺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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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受自己力量的时候，敲门声响起。
“肯定不是乔绵绵那家伙，她没这么有礼貌。”沈白想着，高声道：
“进来吧。”
门被推开，前台小姐苏瞳和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走了进来。
“打扰了。”男人摘掉帽子，挂着门旁的衣架上，苏瞳则靠着墙沉默不语。
西装男人大概三十岁出头，发型梳得一丝不苟，身上有很淡的男士香水味。
“自我介绍一下，杜山峰，是蓝海市守夜人的基地长。”
沈白下意识地直起身子，这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啊！
杜山峰却挺随和，拍了拍沈白的肩膀道：
“都是自家兄弟，你身体还没完全康复，不用拘谨。”
“呃，好的……基地长。”
“嗯。”杜山峰点点头：
“咱们长话短说，沈白，我看过这次任务的详细报告，你是个很优秀的人。”他顿了顿，接着道：
“冷静、机敏，在被那个阿尔法级畸变种控制后，决定自杀，这样勇敢的年轻人已经不多见了。”
“别，您可别这么说。”沈白挠挠头：
“我最近躺床上的时候才琢磨过味来，那个畸变种似乎是通过视线来控制我的，是不是因为我翻墙前不自觉地跟它对视一眼，才惹出这么大乱子的？”
杜山峰没有瞒他：
“你在这里面确实犯了错误，可不是主要错误，需要承担责任的是你的上级乔绵绵，她没有把需要注意的事情告诉你，我已经处分过她了……趁这个机会，也能让她收收心，最近这丫头越来越散漫了！”
沈白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他察觉到，基地长杜山峰似乎在……帮自己脱罪。
一直靠墙的苏瞳这时突然开口，清冷道：
“长官，沈白是个很聪明的人。”
杜山峰看了沈白一眼，若有所思地点头道：
“你想听实话？”
“嗯，基地长，您有事直接说就行，无缘无故让乔老师替我承担责任，我心里过意不去。”
“好吧……”杜山峰叹气，随手打了个响指。
特殊病房发生了变化，墙壁一层一层反转过来，先是变成只有头发丝大小的机械原件，然后再不断排列重组，形成巨大的仪器。
不到两秒钟，水泥白灰的病房就变成了冰冷银白的机械。
“这是我的天启者能力，C级的【机械改造师】，看着挺唬人，其实没什么战斗力，就是平常想喝咖啡的时候，能把桌子板凳啥的改造成咖啡机而已……”
沈白目瞪口呆，你这仅仅是“唬人”么？这能力屌爆了好不好！
杜山峰无所谓地笑了笑，继续道：
“好了，我已经把这个病房改造成了先进的屏蔽室，可以阻止声波、电磁信号、甚至是精神力的传递，虽然不可能完全阻止信息传递，但这已经是蓝海市守夜人能做到的最好水平了，在这里，我们能放心说话。”
他靠近了一点，低声道：
“沈白，在最开始的时候，【创世牌】这种东西，属于科学院。”
“当然，‘属于’这个词是极不准确的，作为与【最初之石】有关的物品之一，这种拥有不可思议力量的卡牌，用‘被保管’来形容最好。”
“没人能拥有【创世牌】，当科学院的研究人员想着“今天拿这个卡牌做实验吧”，这些神奇的卡牌就会消失，然后出现在任何地方……不，准确的说，凡是人类的脑海中有概念的形象，都是创世牌可能出现的地点，比如[历史]、[教科书]、[梦境]……”
“所以，对【创世牌】的研究很复杂繁琐，但科学院是人类最聪明大脑的汇聚之地，我们终究还是发现了很多东西，并开发了一些应用，但就在一切走向光明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
杜山峰顿了顿，接着道：
“那件事的保密级别太高，就连我也不清楚全貌，但导致的一个后果就是，科学院丢失了大部分的【创世牌】，很难再找到的那种。”
“比如你手里的那张【创世牌·星期天】，它一直是调皮的小淘气……它跑到了[人类的第一封家书]里，对，就是表面上的意思，于是在早已被时光掩埋的历史中，某个人类第一次书写家书时，会发现那里面夹着一张神秘的卡牌。”
“在很多年前，科学院定下了规矩，给予了【创世牌】拥有者很多特权，这其中深层次原因不是我这个区区基地长能知晓的，但仅凭拥有者本身的研究价值，这些特权也绝不夸张。”
沈白惊讶得连嘴巴都合不拢。
那张他经常把玩的银色卡牌，居然是那么神奇的东西么？
而且那个“只要想着拥有，便会失去”的特异性，对自己也没用啊，自己还总想着收集更多的卡牌，凑成卡组呢……
“所以，沈白，你很重要。”杜山峰的话打断了他的沉思：
“不论是遵守先辈定下的规矩，还是为了你和你手中【创世牌】的研究价值，我们都会全力保护你，在你不知道的地方，科学院耗费了大量的资源，隐藏你和这张卡牌的联系，让你避免危险。”
“在这个基地中，只有我、乔绵绵、苏瞳、老莫、书记官五个人知道这件事，我用性命保证，我们都是值得信赖的人，而且……”
杜山峰张开嘴，苏瞳也配合地轻启红唇，沈白的眼力很好，看到了二人嘴里极淡的细小文字。
“我们这五人的身上，已经刻下了针对你和【创世牌】的禁制，没有办法向外人泄露，而且你放心，除了你这个誓言的接受者，外人看不见我们嘴里的那个符号。”
“沈白……你很神奇，也很重要。”
第五十六章 局外人
完全被机械化的病房中，杜山峰继续说着旁人不知道的隐秘：
“你可知道，当这张【创世牌·星期天】重现天日后，科学院是多么震惊，有人提议，马上把你接到圣城去，但这建议立刻被否决，因为……”
他顿了顿，重复那句古老的契约：
“科学院，永远不会强迫【创世牌】的拥有者。”
沈白此时突然出声，问道：
“那现在，一共有多少个创世牌的拥有者？还有……这东西究竟是什么？有什么用？”
杜山峰笑着摇头：
“关于这些，我并没有权限去知晓，需要去问高位者，或者由你自己去寻找答案……我们人生的乐趣，不就在于探索不可预测的未来吗？”
虽然只相处了不到十分钟，但沈白却对自己的顶头上司挺有好感，他活动了下脖子，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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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地长先生，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已经在这里憋了十天了，实在很闷。”
“明天就可以，不过在那之前，你要先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我是基地长，要对每个守夜人负责。”
“唔，好的。”沈白答应下来，随即想到什么，好奇问道：
“基地长先生，畸变种和张家的事有什么后续么？”
其实，在小巷子里看到猫儿姐后，他就知道那个畸变种的命运了，以黑猫小姐的脾气，杀死它一百次都有可能。
不过沈白还是很好奇，张家是怎么从五院的运输车队里将畸变种偷出来的。
以科学院掌握的庞大力量和严谨的作风，这事根本就不可能发生啊。
杜山峰苦笑，清了清嗓子。
如果是普通的非武者守夜人，杜山峰自然不会多说，但沈白毕竟是创世牌的拥有者，在科学院的隐形地位很高，还是需要重视的。
“五院方面派来了特殊部门，在蓝海市及其周边地区搜索了五天，依然没有找到那个阿尔法级的畸变种，蓝海市暂时解除危机，这件事我们先放一放，至于张家，他们的问题……就是‘没有问题’！”
“他们并不知道车队里押韵的是畸变种，甚至不知道这是科学院的车队，那天夜里，蓝海市的下属第二等级城市福水市发生变异兽入侵事件，五院车队随行的两位武道宗师前去支援，然后，张家停车场的一名员工恰巧在车队附近咳出了血。”
“咳出的血，让畸变种苏醒并爬了出来。”
“那名员工我们已经调查过，天生的肺病，张家出于人道主义才雇佣他，没有任何不良记录，家里的亲人或朋友也没有失踪或者大额借贷的烂账……至于福水市的变异兽入侵，那是三月初，正是战争级变异兽[碎涛巨鲸]的发情期，每隔几年都会有这样的情况。”
“整个事件，张家唯一的错误就是动了贪念，没有选择上报，反而将畸变种隐藏在自家的密室里。”
杜山峰笑了笑，无奈道：
“要么都是巧合，要么就是……天衣无缝。”他顿了顿，闭上眼睛：
“但是，作为这里的基地长，我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你应该明白吧，沈白。”
“您说的对，基地长。”沈白低头表示敬意。
杜山峰，确实是个合格的守夜人。
“好了好了，不说了，你需要休息。”杜山峰起身，再次打个响指，天启者能力解除，病房又变成了普通模样。
“给你放几天假，你现在的生命力指数接近9，正是步入武者的关键阶段，好好适应身体的变化，等回来了，再做任务！”
“哦，对了……”杜山峰冲他眨了眨眼睛：
“出院的时候，去苏瞳那领取修炼资源，这是你应得的奖励。”
……
大日重工，高级病房。
与守夜人制式的医疗舱不同，在这座高级病房中，只有一个长宽皆为一百米的的巨型医疗舱。
与其说是医疗舱，其实更像是“充满药剂的水族馆”。
这是从怪兽机械公司购买的特殊定制款，里面药物和灵能流体的分解速度是普通医疗舱的十倍，且因体积太大，病人可以在里面不断活动，进行另类的修炼。
特殊定制的武道机械，自然是因为特殊的人。
如今，在这个庞大的医疗舱内，一道庞大魁梧的身影正在不断移动，灵能液体激荡在他身上，被崩碎、被分解、被吸收，他的每一拳都能打出恐怖的漩涡，如果医疗舱的玻璃用的不是超高硬度合金，早已被撕碎。
然而这魁梧之人的每一次出拳或踢腿，都会牵动身体深处的伤势，皮肤重新碎裂，再次渗出鲜血，游荡的灵能流体仿佛看见烛火的飞蛾，不断从伤口进入体内，增添力量的同时，也带来新一轮痛苦。
然而他却不闻不问，依然挥拳。
在痛苦中变强，这是他很早就明白的道理。
机械滑动的声音中，高级病房的门从外面打开，三个人走了进来。
一名带着眼镜的中年男子、一名穿着旗袍的中年美妇、以及一个相貌英俊的少年。
医疗舱里，魁梧的身体没有停下动作，依然在刻苦修炼，只是他的声音却通过扩音器清楚地传了出去：
“爸、妈，天朗，你们都过来了。”
即使身处痛苦，也依然不曾停止修炼的男人，正是柳天苍！
与风花怜的交战已经过去月余，他的身体却仍然没有痊愈，只能在医疗舱里修炼。
“天苍。”中年美妇心疼地跑到巨大医疗舱的旁边，透着玻璃看自己魁梧的儿子，有些生气道：
“那么疼，就不要修炼了，哪有一挥拳就崩出几十毫升血的？停下来吧，养好伤再修炼。”
“不行啊，妈！”柳天苍的声音依然雄浑有力，不过在自己父母和老弟旁边，声音里有着和亲人相处时特有的温和细腻：
“妈，你不知道，那个风花怜真是名不虚传！都说她是今年[疯狂十月]冠军的最有力追逐者之一，确实盛名之下无虚士，真厉害！真强！”
他说话时再次挥拳，捣出一条水下龙卷：
“但是我绝不会认输，她是很强，但我也不弱！跟她交手后，我对武道的理解更上一层楼，待我离开这个医疗舱，我会进入真血境！”
中年美妇看着哈哈大笑的儿子，既心疼又欣慰，她抹了抹眼泪：
“好，儿子你好好修炼，累的时候千万要好好休息，就算出去了，咱打不过就别打，认输又咋啦？在妈妈的心目中，你永远是最优秀的。”
“哈哈，妈，放心，我们这是人类内部的战斗，又不是跟畸变种搏杀，而且你儿子又不傻！”
中年男人听着母子间的对话，虽然面无表情，但轻扬的嘴角还是暴露了他此时愉悦的心情：
“不愧是我儿子……”
中年男人的身后，柳天朗看着这幅幸福三口的样子，也开心地笑了起来。
笑得像个局外人。
很早的时候，父母的视线，便只聚焦在哥哥身上了。
也许是笑得太开心，他蓦地觉得嗓子有点干，悄悄走到墙角接了杯水，在各种颜色的花茶中挑选，特意避开了黄色的花茶，将其他花茶混着泡在水里，一饮而尽。
——第六生活圈“乌托邦”特有的黄焰花，在这个季节泡在七十五摄氏度的水里，会发生特异的反应，进而对呼吸系统造成压力。
如果本来就身患肺病，就会导致呼吸不顺，甚至咳血。
“那位大人”教给他的东西，他从来不敢忘。
第五十七章 我与你的时光
“猫儿姐，你身上的味道好好闻啊，啊～”
阳光下，沈白将黑猫捧在手心，头深深埋在柔软的腹部，用力猛吸。
今天上午，沈白成功出院。
他一来到家，就搂着黑猫小姐说什么也不撒手。
他已经十多天没见到猫儿姐了，天天都在想她。
虽然躺在医疗舱的时候，黑猫小姐可以把他召唤进那个废墟世界，但是，沈白是肉体和精神一起过去，他在现实世界什么状态，去了那边也会是同样的状态。
也就是说，沈白去那边的时候，没有穿衣服。
当然，其实这也不算个问题，猫儿姐不在乎，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可是沈白自己放不开啊！
而且黑猫小姐自己也说过，现在的沈白进入那个世界的频率太高，会对身体产生负荷，不利于武道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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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沈白打消了进去胡天胡地的念头。
任重而道远啊……算了，还是撸猫吧。
黑猫小姐一点也不反感沈白有些粗暴的抚摸，反而笑眯眯地问道：
“亲爱的，用不用我现在变回人形啊？”
“呃……我现在的生命力指数是8.8，可以让你维持人形多长时间？”
“七十秒。”
“那还是算了吧。”沈白叹了一口气：
“与我的实力不符，再等等吧。”
“好吧。”黑猫小姐用尾巴扫了一下他：
“出去逛逛？好不容易得来的休息日，走走吧，也算庆祝你出院。”
“好！”
沈白笑着答应下来，不过他们并没有马上出去，而是先用冰箱里剩下的变异兽肉和青菜做了顿丰盛的美食。
在饭桌上，沈白问出了憋在心里挺久的问题：
“猫儿姐，在我刚苏醒的那天，你说给予我的新的力量正在孵化中……这力量的源泉，是来自于我左手掌心的那颗最初之石碎片么？”
“为什么要这么问呢？亲爱的，你身上最值钱的东西，就是这颗碎片了吧。”
“也是哈。”感觉自己问了句废话，沈白挠着头又问道：
“所以……那个力量，要孵化多久？”
“这个嘛。”黑猫小姐笑得意味深长：
“需要一个契机，慢慢等吧，亲爱的，总会等到的。”
“好吧。”沈白耸耸肩，反正猫儿姐不会害他，再等等就是。
一人一猫边吃边聊，结束午餐后将厨房收拾好，随后拿上钥匙走出房门。
还是像往常一样，黑猫小姐坐在沈白的肩膀上，一起在蓝海市闲逛，有时他们会租赁单车，有时会乘坐城市轻轨，有时只是用双脚散步游玩。
商业街、游乐园、武者中心、街边小摊……到处都是他们的足迹。
但无论以何种方式、在什么地方，小白和猫儿姐只要在一起，就会很开心。
一路闲逛下来，不知不觉已经夕阳西下，沈白买了两袋酸奶，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自己开一袋吮吸，另一袋递给黑猫小姐，怕她不方便还给了根吸管。
“亲爱的，你真好。”猫儿姐笑嘻嘻地喝着酸奶，金色的瞳孔比太阳还绚烂几分。
沈白嘿嘿一乐，抱着黑猫在这里休息。
不过这安静的氛围很快被打破，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到沈白的耳中：
“欸？小白？”
沈白回头看去，发现是自己在学校里最好的朋友顾羽芒。
“羽芒，好久不见了啊。”
“是啊，都快三个星期了，哎嘿，这是你的猫？”
“嗯，养了很久了，今天带出来透透气。”
顾羽芒好奇地看了一眼黑猫，又把注意力转移到沈白身上，坐在他旁边，感慨道：
“自从你办理灵活就读后，已经过去三个多星期了，感觉跟很久了似的。”
“是啊，很久。”沈白叹了口气。
自从被柳天苍碾压式地击败后，自己为了变强，从猫儿姐那里得到创世牌，加入守夜人组织，结识乔绵绵和杜山峰、越级挑战武者、被畸变种控制后搏杀真血境，甚至基地长杜山峰还暗示自己蓝海市有隐藏的幕后黑手……
短短二十天，自己生命力指数从6.4飞跃到8.8，一次重伤、一次濒死，发生太多太多事情了。
沈白心里唏嘘，拍了拍顾羽芒的肩膀，笑道：
“羽芒，最近学校里发生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给我说说。”
顾羽芒嘿嘿一乐，嘴里跟蹦豆似的道：
“也没啥，还是学习和练武呗，就是有一点，你是不知道啊小白，那个新来的转校生风花怜，是真的牛批！”
“上次月考，她直接全年级第一！把所有人都整懵了，没想到这是一尊大神，而且你说奇不奇怪，她还没去重点班，说是在咱们班呆习惯了。”
“而且我觉得，这个风花怜比最开始的时候……怎么说呢，机灵了很多，起码不会咋咋呼呼的了。”
沈白若有所思的点头。
自从他从猫儿姐那里得知风花怜把柳天苍砍了之后，这个红发女生便引起了他的注意，特别是心思一向细腻的顾羽芒也觉得风花怜变得越来越正常后，沈白越发觉得这个女孩来头不小。
“真不知道她有多强……哎呀！”
沈白惨呼一声，回头看去，竟然是猫儿姐给了自己一爪子。
好吧，女孩子和猫一样，都很容易吃醋，如果她们合二为一，那就更了不得了。
沈白想着，赶紧岔开话题，和顾羽芒说了些别的。
天色昏暗下来时，顾羽芒告别沈白，不过他在离开时还特意提醒一嘴：
“小白，别忘了你要来参加文化课考试哈。”
沈白听了后直接愣住。
——他还真把这事忘了！
灵活就读办理成功之后，每个月都要去学校参加考试，只考文化课，及格就行，证明自己是个合格的联邦高中生。
可沈白最近不是在医疗舱里躺着，就是在疯狂修炼，或者是与敌人厮杀，真将这事抛到脑后了。
“过几天抽出时间去考试吧……唉，最近有些太沉迷修炼，脑子糊涂了。”
“还有那个大日重工的柳天朗，得打听清楚了，省的我以后走夜路还要担心被人打闷棍。”
沈白喃喃嘀咕，抱起黑猫小姐，向家中走去。
第五十八章 联合作战任务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又到了沈白应该出任务的时候。
还是那封熟悉的灰色乌鸦信封，不过这次没有到提到具体的房间，只是让沈白去找前台小姐苏瞳。
沈白没有在意，按照信封里的约定时间，前去蓝玫瑰大酒店。
此时已经是四月中旬，蓝海市越来越暖和了，下雨天也逐渐增多，不过毕竟是第三等级的大城市，有钱有人，把街面打扫得干干净净。
沈白在路上的时候，看到了绿化树之间拉上了横幅，很多商业街的电子屏幕也有了滚动标语。
——[热烈庆贺蓝海市与启明市签订双城盟约！]
“好几年了，这事终于办下来了啊……”沈白心里感慨着，挺高兴。
双城盟约后，蓝海市和启明市发展得会更好，也更安全。
乔绵绵跟沈白说过，守夜人军团的成员，到了正式结盟的那天，应该都会有护卫任务，按战力强弱分配位置，不过沈白外貌出众，很有可能被安排到仪仗队那里……
沈白当时很无所谓，表示给钱就行。
二十多分钟后，沈白来到蓝玫瑰大酒店，他依然很有礼貌地按下门铃，进去之后跟前台小姐打了个招呼：
“瞳姐，你好啊。”
“嗯。”苏瞳是不太爱说话的人，她微微颔首，示意沈白跟自己走。
二人来到有特殊标号的电梯，苏瞳拿出钥匙，细小的机械声后，电梯开始爬升。
“这是通往顶层办公室的电梯，沈白，基地长要见你。”
“啊？瞳姐，不是说给我安排任务么？”
“任务的事情，基地长会跟你说的。”
二人说话间，电梯已经到了顶层，苏瞳让沈白一个人出去，自己则乘着电梯又回去了
“哟，过来了。”基地长杜山峰正在浇花，他没有西装革履，反而穿着居家的薄毛衫，看上去像亲切的邻家大叔。
“基地长您好。”沈白很恭敬地打了个招呼。
“别拘谨，来，坐下说。”杜山峰让沈白坐下，放下水壶，递给沈白一份文件：
“这几天我仔细想了下，觉得乔绵绵那丫头对你的培养策略有点问题，你来我们守夜人的初衷是‘变强’，因此她让你执行危险的任务，战斗、受伤、变强，这个方法是没错的，可执行得不好。”
“你是我们蓝海市守夜人唯一的非武者，而且是重要的创世牌拥有者，于情于理都要给你优待，去拼杀玩命，这没问题，但是也应该注重频率！不能次次都是九死一生！”
“我们守夜人虽然是杀戮部队，但也不用天天玩命，那样的话我早就成光杆司令了，而且生死相搏，你怎么就能确定胜利者一定是你？”
“每天行走在生死线上，早晚有一天会出事。”他顿了顿，接着道：
“你应该也听说过，以前我们这里有个小伙子，天启者能力是C级的【回春战士】，每次死中求活后战力都会翻倍，因此此次玩命，不顾危险，结果在最后……唉。”
杜山峰叹了口气：
“你这次的任务，危险性不算很大，但会见识到很多东西，也算是杀戮生活的调剂。”
沈白点头，他也觉得总那么玩命不是事儿。
——哪个正经人会一个星期住一次医疗舱啊？
他打开任务信封，仔细看了起来。
这是一次联合任务，不只是守夜人，治安所也要参与。
蓝海与启明的双城盟约签立在即，在带给两座城市飞跃的可能时，也引出了某些牛鬼蛇神。
有些人心有抗拒，大肆宣扬双城的结盟会导致市区公民福利下降，甚至会让很多手头宽裕的家庭上交高昂的管理费。
对于这些人，蓝海市政府采取怀柔政策，教育为主。
但是某些个人或组织，出于不可告人的目的，暗中积蓄力量，意图破坏双城结盟。
对于这种，蓝海市和启明市做出了相同的决定：
从重从严！
因此从一个星期前开始，两市就暗流涌动起来。
蓝海市的镇守使陈金戈发布了一系列任务，打击、摧毁任何试图阻止双城结盟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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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白手中的任务书，就是这一系列严酷手段中的小小一环。
沈白快速看完任务书，若有所思道：
“基地长，这个联合任务，我要跟治安所的人一起做？”
“嗯，而且不在市区，福水市听说过吧？我们蓝海市的下属第二等级城市，坐火车的话，去那里也就一个小时。”
“倒是不远……”沈白点头道：
“好，基地长，我什么时候出发？”
“年轻人啊，就是沉不住气！”杜山峰叹了口气：
“联合任务，既能让你在守夜人里露脸，也关乎我们的颜面，如此重要的事，你就不打算跟你的搭档见个面么？”
沈白尴尬地挠头：
“也是哈。”
“去吧，让老莫带你过去。”
守夜人的效率很快，不一会儿，优雅的老莫就开车带着沈白来到街角的一家咖啡店中。
“您们好，两位先生。”
“已经定好房间了，老莫的。”
“我看看……嗯，先生，请到204室。”
沈白和老莫来到了房间的外面，推门而进。
然而，看到里面慵懒坐着的人，沈白差点把眼珠子瞪下来：
“……锐哥？”
“靠！小白？”
二人大眼瞪小眼。
特别是李潇锐，一副看到狗屎的表情。
——这人还记得上次沈白诓他去公路截杀蜘蛛党的事呢。
“两位可以过一会儿再叙旧。”老莫一直是那个优雅的模样：
“守夜人和治安所都调查过，你们两个是感情很好的朋友，共同去执行联合任务，想必更加默契。”
他坐下来，笑着抿了口咖啡：
“而且，你们不觉得，你们有个共同点么？”
老莫没卖官司，用一种很认真的口气道：
“你们，作为男人，都很帅！”
沈白和李潇锐下意识地对视一眼，都在心里肯定了这个说法。
一个是温柔清俊的少年，一个是有着桃花眼的坏男人，确实都是大帅哥。
可是，这与联合任务有什么关系？
老莫又倒了两杯咖啡，推到二人面前，举杯致意，用醇厚的声音道：
“去战斗吧，去奋斗吧，不论遭到何种困难，都要笔直向前，向光明奔跑吧！你们啊……可是注定要成为牛郎之王的男人！”
沈白/李潇锐：“？？？”
第五十九章 福水市
“猫儿姐，我走了哈。”
沈白在黑猫的腹部吸了一口，笑着挥手告别：
“不会很久，执行完任务就回来。”
“嗯，好的，亲爱的……”猫儿姐摸了摸沈白的头，笑眯眯道：
“我跟你说过，如果你死去的话，我会为了祭奠你，毁灭人类联邦吧？”
“我知道啦，猫儿姐，我会珍惜生命……”
“我不是这个意思。”黑猫小姐歪着头看他：
“要是你在福水市有别的猫了，我就当你死了。”
沈白干咳一声：
“怎么会，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总感觉我更受同性欢迎……走了哈猫儿姐，想我的话，就把我拉进废墟世界。”
一人一猫又黏糊一会儿，才真正告别。
沈白走出小区，上了城市轻轨，来到蓝海市唯一的跨市火车站。
蓝海市火车站的候车室里，李潇锐早已经等在那里了。
“锐哥，你这从不迟到的优点，真应该让别人好好学学。”
“切，别人想学还学不到呢。”李潇锐淡淡道：
“我家道中落后，为了养活自己，小时候就五点起床，去垃圾站点捡厨余垃圾，对时间很敏感。”
沈白沉默，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过李潇锐只是稍作感慨，并没有沉浸过去的苦难中，他一把揽住沈白的肩膀，笑得贼兮兮的：
“好啊小白，我才知道，你生命力指数都8.8了，厉害！哥哥我才14.5啊，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我。”
“锐哥……”
“叫什么锐哥，又老又土的，叫我小锐锐就行！”
沈白：“……别闹，你大我八岁呢。”
“你这个人啊，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太兜着了。”李潇锐笑嘻嘻地道：
“咱马上就要去福水市做牛郎了，你这么不上道，怎么成为牛郎之王啊？”
“哎我擦你小点声……”
沈白赶紧去捂李潇锐的嘴，可为时已晚，这家伙嗓门挺大，有不少人都听见了。
正在等车的乘客悄悄往这边瞄了一下，看到李潇锐和沈白出色的外貌后，很多人都骚骚一笑。
李潇锐脸皮贼厚，他眨着挑花眼，对几个姿色颇佳的女人坏笑，引得人家面红耳赤。
沈白看在眼里，叹了口气，这人当探员屈才了。
正在这时，播报员清亮的声音响彻在火车站：
“尊敬的各位旅客，由本市始发，终到福水市的6L45次列车已经开始检票……”
“走了，小白！”李潇锐揽着沈白的肩去检票。
福水市是蓝海市的附属城市，二者间交通便利，修了专用铁路，一个小时就能到。
跟发达、现代化水平很高的蓝海市不同，福水市人少地多，有山有水，又被庇护在蓝海市强大的防卫体系下，是个旅游散心的好去处。
去福水市的人，大都是旅客，既然是去观光，自然有亲戚长辈送行。
当然，沈白和李潇锐是没有这个待遇的。
沈白是孤儿，养父母也都去世，李潇锐虽然有父亲，但二人已经许久没说过话，越来越疏远，李父甚至还不知道自己儿子出任务去蓝海市了。
同病相怜的人，总能成为好朋友。
检票后，沈白和李潇锐上车，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他们买了个包厢，虽然有点贵，但胜在安静。
汽笛过后，火车启动，在几十秒内速度越来越快，最后以高速前进，快速离开蓝海市。
这辆编号为6L45的列车，宽度足有六米，车身包覆着四十厘米的坚硬金属，下面的铁轨则牢牢镶嵌进地面，被铆钉扣死，很难损坏。
然而，看似坚不可摧的火车与铁轨，其实只不过刚刚达到了联邦对跨市火车的最低安全要求罢了。
蓝海市和马上要结盟的启明市，都是第三等级的“区域性中心城市”。
何为区域性中心城市？就是以该城市为中心，周围聚集一些第二、第一等级城市和很多城镇村落，共同组成一个城市圈！
像蓝海市，其下附属了三个第二等级城市以及五个第一等级城市，周围村落和城镇的数目过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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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有足够的武力和人口数量，自身也处于联邦腹地，蓝海市的势力范围还算安全，短程的城际火车也不需要那么坚固。
当然，如果是从蓝海市到启明市，路上的危险性就大了，成群结队的变异兽随时会袭击人类的造物，为了安全，必须修建“蓝—启双向公路”那样的超大规模运输道路，驻扎重兵，补给站点和地下避难所连绵不绝。
火车运行的速度很快，过了一个小时左右，已经停在了福水市。
与高楼大厦林立的蓝海市不同，福水市毗邻大江，多山多水，景色优美，但美中不足的是，由于山水太多，导致适合盖建楼宇的地方过少，也就导致了生活小区很密集，有些拥挤的感觉。
空气略微潮湿，山多水美，大部分地方了无人烟，市民只集中居住在几个区域。
当然，这里的服务业很发达。
沈白和李潇锐下车，随便找了个酒店住下，到了晚上，他们去外面吃了福水市的特产“水福桂糕”，便回来养精蓄锐，开始商讨下一步的计划。
他们此次的目标，是福水市颇有名气的私人俱乐部。
俱乐部的名字还挺好听，叫做“独角兽”。
为了生意、为了酒水卖得好，独角兽俱乐部雇佣了很多漂亮的男人，以此来提高利润。
可据情报显示，这家俱乐部的主人，在暗中资助某地下组织，意图破坏蓝海与启明二市的双城之盟。
沈白和李潇锐的任务，就是确定独角兽俱乐部暗中资助的是哪个非法地下组织，至于剩下的事，就由其他守夜人和治安所探员来做。
危险性确实不高，但混进独角兽俱乐部里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想要获悉秘密，要么是老顾客，要么是职位不低的工作人员。
于是治安所和守夜人各自挑选了一名外貌出众的成员，来此执行任务。
“所以，锐哥，明天我们就混进去？”
“干嘛用‘混’这个字？往门口一站，别人就得奉上高薪请我们进去！咱这外形、咱这身板，不分分钟碾压那群胭脂俗粉？”
沈白：“……你说的也对。”
第六十章 白雪帝王
夜晚降临，福水市灯火璀璨。
这种旅游业发达的第二等级城市，通常会下大功夫做城市绿化改造，再于绿化树和街道上挂一连串的彩灯，让城市愈加漂亮。
福水市中心区域的某条街道上，一座镶着霓虹灯的建筑熠熠生辉，粉色灯泡组成了“独角兽俱乐部”六个大字，无形中就有暧昧的味道。
俱乐部门前人流如织，显然生意很好。
随着细微的轰鸣声，一辆紫色的轿车停在门口，这是怪兽机械公司生产的“迷蝶5”，外形靓丽，深受女士喜爱。
有着酒窝的门童笑着迎上去，用千锤百炼的眼睛快速扫了眼车牌，恭敬地拉开车门。
“程夫人，您请。”
“嗯。”
盘着头发的女人走出来，她大概三十二、三岁，保养很好，气质温和。
门童将她领进屋，走到四楼的一个大包房中。
程夫人的姐妹们，已经在这里面了。
“程姐，怎么才来啊，路上又堵了？”
“程姐，小朵非说自己胸又大了，她明明是胖了嘛！”
“来吧程姐姐，我在这里存了瓶好酒……”
程夫人坐到她们中间，随便抓了些坚果蜜饯，一边小酌，一边和姐妹们聊天。
她们大多三十岁左右，打扮得光鲜亮丽，酒水和小食不要钱似的买了一桌。
——这些人就是独角兽俱乐部最喜欢的优质客户了，有钱有闲，出手阔绰。
这样过去半个小时，一个穿着立领毛衣的女人嘿嘿问道：
“叫两个小伙子过来？”
众女没有反对，按下了门边的特殊按钮。
其实不论在哪里，男男女女一起喝酒聊天才有气氛，况且都来独角兽俱乐部这种销金窟了，打着什么主意谁不知道啊？
不一会，梳着油头的男人进来，他热情地跟每个人打招呼，名字记得很牢，不会让任何女人感受到冷落。
“小刘，姐姐们是这里的常客了……你懂吧？”
“我懂，卓小姐！”油头男人马上拿出个平板电脑，向女人们展示：
“现在可以过来的，有[玉面小白龙]、[温柔绅士]、[狼少]、[红衣骑士]……”
幽暗暧昧的包厢里，英俊男人们的脸在平板电脑上划过，女人的呼吸慢慢屏住，按照自己的喜好选人，有的则干脆点了自己熟悉的“老相好”。
一圈过去，只有程夫人没选。
“程姐，咱……”油头男人殷勤地笑着，小心试探着这名店里出手最大方的客人之一。
“呼……”程夫人皱着眉头，淡淡道：
“换一批。”
油头男人一滞，马上可怜兮兮道：
“程姐，刚才已经是咱们店里的金牌牛郎了，您也知道，我们聘用的标准很高，谈吐要优雅、身上要有天生的体香、不能有任何大病史、每周都做一次体检……”
程夫人摇摇头：
“每年，我在这里的花费都超过八位数，我来这里，不是听你吹嘘的。”
“哎呦我的姐姐啊。”油头男人不禁告饶：
“您就说，您有什么要求？就算现在店里没有，弟弟我去大街上抓一个给您送来！”
程夫人抚摸着柔软的沙发，嘴里噙着一丝好奇的意味：
“听说，你们店里，新来了两个金牌。”
“不愧是程姐，这您都知道！”油头立刻马屁拍上：
“您真是神通广大，那两个人虽然来了只有一个星期，但业务水平出众，已经晋升金牌。”他搓了搓手，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
“其中一人的花名是[邪花君子]，另一人叫做[白雪帝王]，都是外形出色、业务水平极高的金牌，说实话，要不是程姐您们是熟客，一般人我还不告诉她呢……”
“但是很不巧，邪花君子已经被人点了，现在白雪帝王有空，程姐，要不要……？”
程夫人抿了口酒：
“好，就白雪帝王了。”
“姐您真有眼光，五分钟内，咱店里的金牌牛郎们就到！”
油头粉面的男人离开，房间的灯光自动调暗了一度。
不多时，牛郎们进来，找到各自的金主，低声细语，饮酒欢歌，暧昧的气氛中，钱如流水般消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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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里并不会发生出格的事，牛郎们只是用幽默的谈吐和客人喝酒聊天而已。
程夫人深知好饭不怕晚的道理，一个人静静地等待着。
终于，敲门声响起后，一个人走了进来。
他很年轻，清俊温和，高挑挺拔，有很淡的黑眼圈，看着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
“程小姐，晚上好。”他走到程夫人面前，像在家里一般，安然坐在她旁边：
“您比想象中得更美丽。”
程夫人看着这个太过年轻的牛郎，轻声道：
“白雪帝王？我还以为会是个很魁梧的男人，没想到这么瘦弱。”
年轻的牛郎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为她斟酒，端到她面前。
程夫人吸了吸鼻子，这个年轻牛郎的身上并没有任何烟味或香水味，清新好闻。
她并不讨厌。
时间缓缓流淌，年轻的“白雪帝王”也时不时的喝点酒，二人轻声聊天，愈加熟络。
程夫人看着年轻人温和俊秀的脸庞，玩笑道：
“怎么样，今天跟我出去？”
“抱歉，夫人，我从不卖身。”
“哦……”程夫人笑道：
“还挺有原则的么……”她话说到一半时突然变冷，淡淡道：
“你就不怕我生气么？我的一句话，就能让你在福水市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样赤裸裸的威胁，让周围男男女女的呼吸一滞，显然，这位程夫人很有能量，做这种事轻而易举。
然而，白雪帝王并没有丝毫紧张和害怕，只是低声细语道：
“恕我直言，程小姐，我并没有从您的话中感到愤怒，您的声音中只有……悲伤。”
“悲伤？”
“是的，夫人，只有悲伤，就像被折断翅膀的鸟儿，向外界炫耀着自己强有力的双脚，您并不想来这里，也不想约我出去，只是氛围使然，是长久以来，您披着的那层外衣让您说出这样的话，夫人……”年轻牛郎的眼睛里闪烁着什么，像雪花，像泪珠：
“您刚才并不是在看我，而是在看另一个人，另一个你错过的人……不是么？”
四周寂静无声，程夫人看着年轻牛郎温和的面庞，久久无言。
如飘雪般温柔，如帝王般剖析人心。
“白雪帝王”，这个名字配他，真恰当。
程夫人沉默，突然感到些许燥热，于是轻咳一声，站起身：
“我该走了。”
她走出独角兽俱乐部，此时已是深夜，天气有些阴冷，不过也许是喝酒的缘故，程夫人只觉得心里暖烘烘的。
“下次来……还找他吧。”
第六十一章 独角兽之三巨头
独角兽俱乐部的休息室里，沈白独自坐在一旁，周围传来其他牛郎的窃窃私语：
“这个白雪帝王，又获得了顾客的好评啊，可恶，他是怎么做到的？”
“就连程夫人也对他另眼相待，他才来了一个星期，就成为金牌牛郎，还有那个邪花君子，两个人最近太出风头了……”
“奇怪，这两个家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沈白听着其他牛郎的悄悄话，没有任何表情，一口一口抿着保温杯里的热水，他的兜里躺着张银行卡，那是刚才程夫人偷偷塞给他的，让他“喜欢什么就买什么”。
“没想到，我做牛郎的天赋这么高，唉，要是我武者天赋也这么夸张，现在早就焚骨境了……”
沈白啼笑皆非地想着，来到独角兽俱乐部后，他本以为只有天生一双桃花眼的李潇锐会混得风生水起，可没想到好家伙，自己居然能和他并驾齐驱！
如今，“邪花君子”李潇锐和“白雪帝王”沈白，都已经在福水市的牛郎界闯出大大的名头，成为无数新入行萌新眼中的榜样！
在独角兽俱乐部，也隐隐成为金字招牌，价格很高，无一差评。
天不生他沈白，万古鸭道如长夜！
只能说，有些人天生就适合干这个……
正在这时，休息室的门被推开，李潇锐走了进来，他的花名为“邪花君子”，走的是邪魅狂狷路线，墨镜+黑色紧身衣，打扮得那叫一个酷炫。
李潇锐一屁股坐在沈白旁边，也拿出自己的保温杯，吨吨吨喝枸杞水。
——看来确实把孩子累着了。
“我跟你说，白雪帝王。”李潇锐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揽住沈白的肩膀：
“今天我的那个客户，啧啧啧……命运那叫一个惨，唉，可怜的女人，总是遇人不淑，我废了好大的劲才让她破涕为笑！”
李潇锐的眼中燃起熊熊斗志：
“不论多累，我都要全力以赴，朝牛郎之王的目标，奋勇前进！”
沈白：“……”
他硬生生憋住一大堆吐槽，只能连翻白眼。
——甘霖娘的，咱们来这里是有任务的啊！你对得起肩上的治安所一级探员肩章么？真把自己当成牛郎了？还踏马的想成为牛郎之王？
而且，有资格成为牛郎之王的，只有我“白雪帝王”啊！
“还有一个小时，下班出去喝酒？”沈白轻咳一声，说出两人的暗号，李潇锐心领神会，佯装无所谓地点头。
二人说话间，门又被推开，一个将头染成粉色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他外貌极其英俊，只是肤色惨白，看上去弱不禁风。
他一进来，就被众多牛郎围上，一阵嘘寒问暖。
这个粉色头发的男人，就是现在独角兽俱乐部的头牌牛郎，“寻梅少爷”！
虽然年轻，但已在此行当多年，人脉广，熟客多，差评极少。
“寻梅少爷”、“邪花公子”、“白雪帝王”，就是如今独角兽俱乐部的牛郎三巨头了。
“寻梅少爷，辛苦辛苦，今晚已经是第三波客人了，要注意身体啊！”
“大哥，喝口热水吧，要不然身体遭不住啊！”
“大哥，已经给你泡好茶了，赶紧休息休息……”
寻梅少爷沐浴在众人的夸赞中，一头粉发特别醒目：
“别这么说，什么身体不身体的，我们要尊重自己的职业，要让客人开心，为了这个目标，就算……”
他说到这里时神色猛然一变，用手捂住嘴，不住地咳嗽起来，当他稍微缓解，放下手时，所有人都能看到他掌心的一片殷红：
“就算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但为了让客人开心、让她们重展笑颜，我们无论如何也要坚持下去，这，就是牛郎之道啊！”
“大哥！你永远是我们的榜样！”
“呜呜呜，大哥，是我们肤浅了，只把牛郎当成谋生的手段……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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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白和李潇锐看着气氛热烈的场景，下意识地对视一眼，眼角抽动，满脸黑线：
“拜托！这个粉毛的寻梅公子，你戏也太多了吧！你手上的分明是番茄酱啊喂！”
……
到了下班时间，沈白和李潇锐不理会向他们耀武扬威的粉毛，出了独角兽俱乐部，在走过特定的路线后，来到公园的一颗大树下，沈白按动隐藏的开关，大树裂开一道缝隙，里面洞口黝黑，有很淡的金属腥味。
这是“安全屋”，守夜人和治安所都是武力组织，经常与人搏杀作战，这种隐秘的补给场所遍布联邦。
沈白和李潇锐顺着台阶下去，大树的机械洞口自动关上，在往下行进了约三十米后，他们进入被银白金属包裹的密室。
“好了，在这里我们可以放心说话。”李潇锐呼出一口浊气，他刚才虽然有陪酒，但武者的体魄可以轻易消化乙醇，只微微排汗，便恢复了完全的理智和判断力：
“独角兽的客户很多，我认为，如果他们真的在资助某个地下组织，很可能是打着消费的名头，暗中进行金钱转移，我锁定了几个目标，你看看。”
李潇锐把写了几个名字的纸条递给沈白，那上面都是独角兽的贵宾。
沈白扫了一眼，拿起笔填上几个名字：
“一共是七个人……应该就这么多了，如果那个地下组织和独角兽联系的话，[舌头]就在这七个人里。”他顿了顿，默默计算一下，皱眉问道：
“我们该如何确定？如果一个个调查，恐怕时间不够，还有不到一个月，双城盟约就要签订了，他们要想破坏，很有可能一个星期内就会行动！”
“啧，不要把自己想的那么重要，小白。”李潇锐无所谓道：
“你我两个，只是小人物罢了，你甚至还不是武者，那种有可能阻碍双城盟约的强力非法组织，绝不会交给我们调查，这个受独角兽资助的不法集团，最多也就是在街上发发传单罢了，说不定他们老大还要在电线杆上贴小广告呢！”
“……所以，我们应该庆幸，我们很弱么……”
“那倒不用，我们也是庞大机器的小小螺丝钉嘛！”李潇锐笑嘻嘻道：
“不过也确实不能太拖，早早完成任务，升职加薪，别人给我行……咳咳，和我做生意的时候，也更方便。”
他弯着眉毛，一双桃花眼熠熠生辉。
第六十二章 调查开始
“小白，给你。”
李潇锐扔给沈白一个手提袋，沈白打开后，香气扑鼻而来。
里面是一个两层肉饼的大汉堡，热气腾腾，芝士被特意加厚，浓浓地铺满整个面包片。
“多谢，锐哥。”沈白接过来，但没有马上吃，只是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接着做单指俯卧撑。
他已经修行[千年咬]战技快两个月了，现在十指的力量是全身之最，每根都能拉起数吨的重物，狠狠一攥连实心钢管都能捏扁。
因此为了有效锻炼，他穿了特质的武道服，这件由特殊金属制成的衣服足有千斤，可以让感受到压力。
汗水从他身上滑落，生命力指数能从4.6飞跃到现在的8.8，一天也没有停歇的刻苦锻炼是不可缺少的主要原因。
“啧，你这家伙。”李潇锐摇摇头，自己从包装袋里拿出个肉卷，边嚼边道：
“太刻苦了，我记得你以前虽然努力，但也没这么玩命啊……发生啥事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沈白嘿嘿一乐：
“遇到了两个同龄的怪物，受了些打击罢了。”
“真是青春热血啊，小白。”
“没办法，人总要有点执念，不然活得多没劲啊。”
“那倒是，比如我。”李潇锐瞬间眉飞色舞起来：
“你猜猜，我自从当上探员，赚了多少钱？说出来怕吓死你，光是我腕上的这块玉，三十万！”
“……没治了你，我说老哥，这个安全屋只有咱俩人，我也就跟你敞开说了。”沈白顿了顿，一个翻身弹了起来，盯着李潇锐好看的挑花眼，认真道：
“别再用探员的身份牟取私利了，这样不好……唉，我这么说你也听不进去，那我换一种说法，蓝海市和启明市再有一个月就会正式签订双城盟约，到时候新时代新气象，风声肯定会很紧，你就真往枪口上撞啊？”
李潇锐耸耸肩，一脸无辜：
“我这不小时候穷怕了嘛，天天早上五点去垃圾站淘东西吃，搁谁受得了？所以我现在必须每顿大鱼大肉，你看，我都给你的汉堡加了三层芝士了……”因为嘴里的食物，他口齿有点不清，有些滑稽：
“你这修炼速度也太快了，再过一个月就差不多能成就武者了，而且又加入了守夜人，啧，前途无量啊，科学院的福利最好了，但是我也要提醒你，别一心投入修炼而忘记生活，而且……”
李潇锐说着，拿起桌子上的双层芝士汉堡，坏笑道：
“无论如何都要把肚子填饱啊，小白。”
沈白叹了口气，知道这人是劝不动了，只能接过汉堡，大口咀嚼起来。
真别说，这汉堡还挺好吃，看来李潇锐很清楚他的口味。
二人吃饱喝足，简单洗漱一下，休息一会儿后离开安全屋，这些厨余垃圾有专门的通道，往里一撇就完事，很适合那些在外面执行任务的糙汉子。
沈白和李潇锐出去时，天色早已大亮，他们从小道走出公园，向福水市的郊区走去。
牛郎大多晚上工作，他们生命力指数一般不会太高，因此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连轴转，白天就会去睡觉。
可沈白和李潇锐不同，他们一个是快要步入武者的守夜人，一个干脆就是武者级的治安所探员，精力充沛，可以很长时间不休息。
这也是他们在独角兽俱乐部大受欢迎的原因之一，不轻易疲惫，可以将最好的一面展现给顾客。
“第一个目标，秦小姐。”李潇锐嘿嘿乐道：
“我前几天接待过她，我先来。”
“……你这不怀好意的样子，会让别人以为我们是反派角色啊。”
“要懂得换位思考，在某些人眼中，我们就是反派角色。”李潇锐耸耸肩：
“科学院下属杀戮部队的刽子手、联邦统治人类的最底层鹰犬……哈哈，在非法组织和教派的宣传中，我们可能就是这样的形象。”
沈白想了想，笑道：
“倒也有些道理。”
二人说话间，已经到了市中心的一家茶楼外面。
这间五层的茶楼古色古香，整体木质结构，离得近了，还能闻到很淡的香味。
李潇锐活动了下肩膀，深吸一口气，凝重道：
“那天我接待她时，留下了话茬，说有可能来看她，这位秦姓女人自从丈夫死后，独自经营着这座茶楼，但据我调查，她从来没有遭受到不法集团的骚扰，这只有三种可能……”
沈白点头，接话道：
“要么是她拥有极高的武力，要么是她交的[保护费]很足……要么，是这个姓秦的，本身就是帮派！”
“咱俩真是心有灵犀，小白，如果你是女的，我非要mua你一下不可。”李潇锐好看的桃花眼冲他眨了眨，接着整理下衣领，向着茶楼走去：
“我去试探和施压，你在这里等着，或者也潜入她的办公室看看。”
“算了吧，正面作战无所谓，偷偷潜入我是真不行。”沈白想到了上次潜入张家大院后，自己在医疗舱里躺了十天的情景，打了个冷颤：
“我在这里等你，你早去早回。”
“放心！”李潇锐头也不回地走去，背影有些萧瑟。
沈白想了想，觉得自己这么一个大帅哥，站在茶楼前发呆太引人注目，因此来到对面的树荫下，佯装围观老头下棋，等待着李潇锐。
然而这一等，就是三个小时。
他们出来时才上午九点左右，现在已经将近一点，太阳升得老高。
沈白有些着急了，他眉头紧紧皱起，脸色越来越沉。
吓得对面老爷子以为这英俊后生要掀棋盘了。
终于，又过了十几分钟，李潇锐出现在茶楼外面，沈白心里一松，匆匆走了几步臭棋，被将死后来到街角，找到脸色煞白的李潇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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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锐哥，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遇到对手了，小白。”李潇锐情绪低落，桃花眼黯淡无光：
“这个秦小姐是第二种情况，跟非法组织没有瓜葛。”
“那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说来话长……”李潇锐把衣领扯开，白净的胸膛愕然有了很多细小的牙印，他心有余悸，靠着墙的大腿都有点抖：
“太疯了，这女人，你哥哥我今天差点英勇就义了。”
沈白：“……”
赶紧辞职去做牛郎吧，真的，不做可惜这天赋了。
第六十三章 程夫人的靶场
从秦小姐的茶楼离开后，沈白和李潇锐又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在路上，沈白询问李潇锐是怎么判断出秦小姐跟地下组织无关的。
“很简单，小白。”李潇锐淡淡道：
“你们这些新人，很容易把事情想得太复杂，比如对于[计谋]这种东西，你们总以为要一环扣一环，张三的行动引起了李四的反应、李四的反应对王五造成了暗示……”
“但现实世界不是电视剧，这种连环计固然优秀，但环节一多，就容易出乱子，只有心智极高的怪胎才能玩得炉火纯青，因此大部分计谋，其实就是直来直去的三板斧罢了。”
“我们现在调查地下组织也是，侦查和反侦查可是聪明人的专属，没经过专业培训的人懂什么？特别是这些小组织，细节方面做的会很差。”
“而且最关键的是，我们蓝海市和启明市两位镇守使大人已经发话，破坏双城结盟之人，必须要从重处理！干这种掉脑袋的勾当，他们心理压力能不大？我们只要白天找上门，暗示暗示，就能诈出来！”
“哦……”沈白点点头：
“说了半天，还是打草惊蛇么。”
李潇锐嗯嗯两声，他刚才在路上买了一包奶油坚果，边吃边聊，腮帮子鼓得跟仓鼠似的，说话时也含糊不清。
沈白也不好意思说他，毕竟刚才李潇锐从茶楼里出来时跟要死了一样，双腿直打摆子，显然是为了任务奉献了很多。
下一个目的地离茶楼不远，只步行了二十分钟，他们便来到了一个大型商场，这里专卖低等级的变异兽肉，人流如织。
“这里是谭小姐的地盘，专门做变异兽生意的，这种暴利行业，要说背后没有什么势力罩着，说出来谁都不信，她也是我的客户，我去会会她……”
李潇锐把没吃完的奶油坚果塞给沈白，给自己打了打气，迈步朝商场走去。
风萧萧兮易水寒。
沈白嘎嘣一口咬碎奶油坚果，在心里猜想老李这次能坚持多长时间。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李潇锐这次在里面只待了十分钟，就悻悻走出来了。
“怎么回事，锐哥，你这发挥也波动得太厉害了吧……”
“没，这女人那天在独角兽俱乐部看着挺急不可耐的，其实只是逢场作戏，没啥想法，唉，干事业的人都好会演戏啊……”李潇锐揉了揉肩膀，接着道：
“不过，她也没问题，我在暗示她双城盟约就快到来时，她一点异色也没有，只是表示那个时候会有大游行，她已经提前购买了很多鸟型变异兽的彩色羽毛，用以制作庆典的礼服啥的……”
沈白噗嗤一乐：
“你看看，这双城结盟不是挺有好处的嘛，还能促进经济发展，居然还有那么多人想阻止。”
“动了某些人的蛋糕呗……这事其实很复杂，小白，我们这种级别的人物，是看不到全部的。”
李潇锐又买了两根芝士烤肠，分给沈白一根后，自己香喷喷地吃起来：
“走吧，小白，下一个是程夫人，你的客户哟，做好准备了么？，嘿嘿……”
沈白翻了个白眼，正色道：
“我是不会做出格的事情的。”
——这可是关系到全人类的安危啊喂！
程夫人离这里挺远，二人搭了个出租车，来到一栋黑色的建筑物前，利剑形状的logo斜斜地插在墙上，凌厉异常。
程夫人是开枪械俱乐部的，这个行当，没关系连营业牌照都弄不来。
“好了，我去去就回……锐哥，咱能不能别吃了，你到底是啥时候买了这么大一个肘子啊。”沈白瞪了一眼：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吃？”
“那是因为，我们没有像现在这样天天腻在一起啊。”李潇锐好看的桃花眼亮晶晶的，闪烁着慵懒和愉悦：
“而且你懂的，小时候挨饿养成的陋习，改不了的。”
“唉……”沈白叹了口气，走向枪械俱乐部。
在向门卫展示程夫人给他的银行卡后，沈白很轻易地获取了信任，漂亮的前台小姐拨通电话，应答几句后对他轻声说道：
“白雪先生，老板让您到513室等她。”
“好，谢谢。”
沈白很有礼貌的颔首致意，随后乘着电梯来到513室。
这座枪械俱乐部虽然表面黑沉压抑，但内部装潢却颇为明亮轻快，墙壁被改造成一块块巨大的玻璃，从513俯视下去，可以看到很多人在靶场练枪。
沈白的视线从各个靶场上扫过，看到了一道婀娜的倩影。
——是程夫人，她还是盘着头，一副温和优雅的样子，不过与那天在独角兽俱乐部不同，她此时穿着灰色的女士西装，平添几分干练和威严。
她正在和别人说话，看神态动作，气氛并不友好。
沈白心里一动，枪械……这似乎是个与“地下非法组织”很相称的话题，他正愁自己没经验，不知道怎么“诈她”，这看起来是个很好的切入点。
他沉吟着，盯了程夫人和她旁边那几个人很久，发现了些端倪，决定按照这个计划来。
他推开门，朝那个射击场走去。
……
“老板，你这个枪，有问题啊。”一个眉毛很粗的中年男子对着程夫人抱怨道：
“枪膛不直，扳机也重，你这是从哪个二手市场淘来的？”
“这位先生。”程夫人在下属的拥护下缓缓开口，轻声道：
“我们的枪都是大厂出产，虽然比不上怪兽机械公司，但也绝对不会出现这种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我们手有问题？”中年男子摇头道：
“老板，不是我找你麻烦，我们这个靶场，整整三十个人，打了半天，没有一颗子弹中靶！我就奇了怪了，也不能我们所有人都是菜**？我从高中就开始玩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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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围观的群众纷纷点头，七嘴八舌地附和。
程夫人看着人们，觉得事有蹊跷，便轻声道：
“这位客人，能把您手上的枪给我看看么？”
“可以，老板，我们也不是为难你，只是今天的枪实在很怪！”
程夫人拿到枪，熟练地摸索几下，心里一沉。
枪管有细微的弯曲，这是被人动过手脚了。
第六十四章 诈一诈
“怎么样？老板。”粗眉毛的中年男子不依不饶，继续道：
“这枪是不是坏了？可不止我手上的这把啊，整个靶场都是这样，没人打得中靶心……你们是没有好好做保养吧？”
程夫人面不改色，知道有人在算计自己。
不过，她已经习惯商场上的尔虞我诈，这只是小场面罢了。
但是枪械俱乐部以“枪”为基础，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自家的手枪有问题。
程夫人思考了下，平淡道：
“这位客人，可能是我们今天的室内布置有些问题，射击点离靶子的距离太远、光线也不好……”
“欸？光线有问题么？没感觉出来啊，今天我可是百发百中！”
正在程夫人想把这事拖过去的时候，一道声音突然响起，众人扭过头一看，见是一个长相俊秀的年轻人，他走上来，对着程夫人笑道：
“老板，我今天在这里练了一天的枪了，可从没觉得这枪有什么问题。”
程夫人小嘴微张，认出了他。
自己不是让这个“白雪帝王”在办公室等着么？怎么突然蹦出来了？
还没等她做出反应，沈白就朝她伸手：
“老板，可以把枪给我么？”
程夫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枪交给了他。
沈白拨动着手枪，先是推出弹匣看了看，然后再塞回去，打开保险，上膛，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抬起手枪，对着远处的靶子扣动扳机。
砰！
“恭喜您，十环……”电子的播报音响起，伴随着喜庆的音乐。
围在这里的人哗然。
这小白脸是个玩枪的高手！
而且正中靶心……这说明枪没问题啊。
旁边的程夫人更是惊讶地捂住嘴。
她是见过世面的，本身又是枪械俱乐部的老板，知道“枪膛弯曲”这种事可不是小问题，枪手会很难判断射出子弹的弹道。
如果是高手，多开几枪确实可以用经验调整准星，抵消枪膛弯曲带来的误差，可这个白雪帝王的第一枪就命中靶心，射击水准再高也不可能做到。
除非……他刚才拨弄手枪时，将枪膛掰直了！
这不仅需要恐怖的握力，双手对力量掌控的“精度”也必须极高，堪比机械。
拥有这种本事的人，会来做牛郎？
程夫人心中想着，脸上却没有异色，只是笑道：
“看来我们的枪确实没有问题，不过也许是灯光太暗，造成诸位发挥得不太好……”
接下来，程夫人的下属们接过话头，带着客人们去俱乐部的服务处，给了些小礼物什么的，把这事暂时压了下去。
程夫人则是给沈白使了个眼色，带着他来到自己的办公室，然后拿出遥控器一按，挡光板落下，遮挡外人的视线。
她低头，注视着沈白的双手，年轻男人的手白皙修长，可刚才那声枪响让程夫人知道，这双手拥有着巨大的力量。
“白雪帝王？”程夫人轻声道，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
“你就算不是武者，生命力指数也应该无限接近10了，看你的面相，恐怕还未成年……像你这样的人，现在应该在高中里接受专业的武学指导，全力备战高考甚至是疯狂十月，前途光明，怎么会在独角兽俱乐部里，当一个牛郎？”
沈白翘起嘴角，心中想着李潇锐嘱咐的“诈一诈她”，开口道：
“每个人都有秘密……程夫人，我确实是牛郎，不过是比旁人稍微能打罢了。”
程夫人不说话，很明显不信。
沈白将头微微低下，装作很有故事的样子，继续道：
“当然，我来这里，只是想让您帮我一个小忙，不，准确的说，是互利互惠……我想加入你背后的组织，为此，什么我都愿意做。”
程夫人心中一动，如果有所要求的话，这个白雪帝王刚才主动解围的行为，倒也说得过去。
她不动声色，缓缓摇头：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沈白往前走了几步，他现在生命力指数接近武者，身躯挺拔精悍，一下子就把程夫人遮在自己的阴影中，特别有压迫感：
“夫人，您懂的，我不要求太多，只要您当我的介绍人即可，我心里有着难以发泄的仇恨，必须加入你们，才能复仇！”
“复仇？你要做什么……”
“夫人，我们就别再打机锋了。”沈白死死盯着她，一字一顿道：
“还有二十多天，双城之盟就要签立了啊。”
这句话刚说完，沈白就捕捉到了程夫人瞬间的不自然。
瞳孔缩小、下意识地咬唇、心跳也急促起来……
“呵……押中宝了啊。”沈白心里想着，后退半步给了她一个安全的心理距离，接着道：
“这事，您知、我知、天知、地知……”
沈白顿了顿，举起嵌入最初之石碎片的左手，表情凝重道：
“我对天……不，我对最初之石发誓，我所言句句属实，如有一句假话，必被不可名状的恐怖存在吃掉！”
程夫人脸色一变。
在大众的潜意识中，对着最初之石起誓是很神圣的事，不能玷污。
于是程夫人叹了口气，轻声道：
“好，我答应你……你先出去，我会跟上面汇报。”
“好，多谢您！”沈白露出真挚阳光的笑容，但马上想到这种笑跟自己现在的人设不符，便立即晴转阴，咬牙切齿道：
“哼！您放心，加入组织后，我一定肝脑涂地，即使牺牲自己，也要破坏双城之盟！”
“好、好，你先出去吧，我要跟上面联系，不方便让你看着……”
……
沈白出去后，找到嗑瓜子的李潇锐，比了个“耶”的手势，而后把经过讲述一遍，引得李潇锐不住地翻白眼：
“好家伙，你运气真好，第一次就把目标给诈出来了。”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等程夫人把她背后的人带出来，我们偷偷拍张照片带回去，任务就完成了。”
“唉，在福水市待得还挺舒服的呢，有点舍不得离开啊。”
“你这个人，当牛郎上瘾了吧！”
十分钟后，沈白和李潇锐看到程夫人从枪械俱乐部里出来，她先和几个彪形大汉汇合，然后一起向这里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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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俱备，锐哥，我过去打马虎眼，你偷偷拍个照片哈……”
然而，当程夫人走近时，她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指着他俩大喊：
“探员同志，就是他们，意图阻止双城之盟！”
“这两个牛郎，要反啊！”
沈白/李潇锐：
“甘霖娘的……现在爱联邦主义教育，做得这么好了么？”
第六十五章 紧急撤离
“牛啊！牛啊！你们俩可真牛啊！”
福水市治安所，某个审讯室里，乔绵绵气急败坏地拍着桌子，对面的沈白和李潇锐瑟瑟发抖，脑袋缩得跟鹌鹑似的。
“叫你们调查意图阻止双城结盟的不法份子，结果自己被当成嫌疑人抓了起来，罪名还踏马是[破坏双城之盟]，还要老娘过来捞你们！”
乔绵绵轻轻扇了扇自己的脸，恨铁不成钢：
“丢脸啊，咱们守夜人和治安所，好好的刽子手和联邦鹰犬的名头，都被你们丢尽了！”
李潇锐此时弱弱地举起手：
“那个，抱歉，按理来说，我们治安所和你们守夜人是平行部门，你没有资格管我啊……”
啪的一声，乔绵绵扔下一枚勋章，恶声恶气道：
“李潇锐，这是你上级给我的信物，他说要把你腿打断，好好记住这次教训，你说吧，你喜欢用子弹还是钢管？”
李潇锐一下子蔫了，堆笑道：
“哎呀乔老师，您不知道，这些日子，小白天天跟我说他的上级聪明美丽，今天我见到你，才发现这小子根本是放屁，美丽这种凡词配得上描绘您？差远了啊！要我说，您就是联邦时代的维纳斯……”
“呵呵。”乔绵绵翻了个白眼，不理油嘴滑舌的李潇锐，转头对沈白道：
“小白，你看你这事办的……算了，其实也不能怨你，侦查本来就是门大学问，深谙此道的人需要精通心理学和杂七杂八的学问，你还是再好好锻炼锻炼吧。”
“抱歉，乔老师。”沈白挠头，有点尴尬：
“还麻烦你特地过来。”
“这倒不麻烦，你知道我的天启者能力，我只要在蓝海市和福水市的路上洒满[锚点]，一路瞬移过来就行……不过你别说哈，远离基地长，确实浑身舒坦。”
乔绵绵又开始犯病，她从领口抽出一条白毛巾，两头缠在手上，像拉锯子似的来回在后背上蹭：
“要不然趁着机会，去搓个澡？多玩几天，就说你们两个抗命不从，扬言将计就计，杀上神都、夺了鸟位……”
“喂喂喂！大姐！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乔绵绵白了他俩一眼，没好气道：
“废话，我是那么不靠谱的人么！再说基地长那家伙对我的惩罚还没结束，我还要回去接着关禁闭……唉，好不容易得来的望风时间啊。”
“至于你们两个，这次的任务就到这里吧，你们被抓去治安所，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走漏风声，现在回去处理下首尾，离开独角兽俱乐部，返回蓝海市。”
乔绵绵说完，身影消失不见，显然已经传送走了。
“真是方便的能力啊。”李潇锐砸巴下嘴，艳羡道：
“天启者，真是群令人羡慕的家伙啊。”
沈白赞同地点点头，那句流传甚广的“天启者生来高贵”，是绝大多数人由衷的感叹，一出生就远远把普通人甩开，强大到令人绝望。
不过，他马上恢复平常心，退却和懦弱是武者大敌，无论如何，意志不能出问题。
况且，猫儿姐说最初之石碎片给予自己的力量还在孵化中，只差一个契机就能破茧而出，沈白对此极为期待。
“好吧，小白，走了走了……”
李潇锐拉起沈白，直接推开审讯室的门，乔绵绵刚才过来的时候，拿了治安所的特殊证明，倒也没人会为难他们。
他俩走出治安所时，日头已经又落下去了。
李潇锐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哀叹道：
“走，先去跟杨老板打个招呼，稳住她然后再撤离，接下来的事会有其他人接手。”
“唉……咱们这算不算夹着尾巴逃跑？”
“瞎说什么啊，小白。”李潇锐揽住他的肩膀，无所谓道：
“天下间，哪有人可以百分百完成上面交代的任务啊？失败是常有的事，你也上过高中历史课，在辉煌战争时期，人类联军也会受挫、甚至被歼灭，生活从来都是困难重重的啊，安心啦，哪有人不犯错的。”
“哦……”沈白嘟囔一句，跟在李潇锐后面，坐上出租车。
福水市不大，只过了二十几分钟，他们便回到了独角兽俱乐部。
此时已是月亮高挂，俱乐部门前人来人往，有几个客人认识他俩，还笑着问晚上有没有空。
沈白和李潇锐无意纠缠，敷衍几句，径直走了进去。
也许是冤家路窄，他们在大厅还看到了“寻梅少爷”，这家伙依然顶着骚包的粉毛，动情地和一位女顾客调笑。
他也看到了沈白二人，很得意地使了个眼色，如同骄傲的粉毛大公鸡，旁边的小弟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不用想也知道，粉毛“让客户重新露出笑容才是牛郎之道”的理论又征服了一大群迷弟。
不得不说，无论干什么，如果有一个看上去很高大上的理由，往往会事半功倍。
沈白和李潇锐没有理会这个奇葩的家伙，去了最上面的老板办公室。
他们现在说白了就是在“紧急撤离”，当被程夫人举报、以“破坏双城结盟”的嫌疑被扭送到治安所后，他们暴露的风险直线上升。
也许再过几个小时，俱乐部的老板就会收到风声，卷款跑路，沈白和李潇锐要做的事情就是稳住老板，先行撤离。
守夜人和治安所都是雷厉风行的大组织，很快就会有人来这里接手。
沈白在办公室门前站定，敲了敲门，在听到肯定的答复后，才和李潇锐进去。
门后，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女人，波浪卷，身材姣好，正拿着笔写着什么。
她就是独角兽俱乐部的老板，杨依芸。
手段狠辣，八面玲珑，从一个最底层的陪酒女到现在的俱乐部老板，人生也算是个小传奇。
“你们两个怎么来了？”杨依芸抬头，扶了下眼镜，这气质一点也不像风月场所的老板，倒更像教书匠或者研究员。
“老板。”李潇锐笑着走上前，语气一如平常：
“我们接了个活，那位客人想让我们出去，但是我们现在是金牌牛郎，必须向您请示，您看看……”
“可以，只要事后的钱按规矩来就行。”
杨依芸笑了下，挥挥手，很大方地让他们走，有些客人在俱乐部里放不开，便会接牛郎出去，这个事司空见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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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非常手段
沈白打开自己在独角兽俱乐部的柜子，把稍微值钱的东西都拿走，他的视线偶然扫过某些客人给自己写的情书，不禁啼笑皆非。
自己当牛郎的这一个多星期，真是成绩斐然啊。
就是任务没完成，属实有些丢脸。
然而李潇锐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一边吃奶油小蛋糕，一边给别人发信息。
“王小姐，上次在公司，您妙曼的身姿让我魂牵梦萦，不知能否和您共度……”
沈白只瞄了一眼，就几乎气炸了肺。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搁这维系客户呢！
“走吧，老大……”沈白扯了下李潇锐衣角，拉着他向门口走去。
然而可能确实存在“孽缘”这种东西，他们在门口，又遇到了小粉毛。
这位花名为“寻梅少爷”的头牌牛郎依然一副傲娇的样子，睨了二人一眼，嘿笑道：
“怎么走得那么急，要跑路啊？呵，你们这群半路出道的家伙，怎么可能明白牛郎之道的真谛，不能让客户发自内心微笑的人，不配与我争锋啊。”
沈白敷衍地点头，口中连道“是是是”，不想和这人磨叽。
不过就在这时，他身后的李潇锐微不可察地碰了碰他的胳膊，沈白一愣，很有默契地闭嘴。
李潇锐轻咳一声，把手机收起来，好奇道：
“消息很灵通啊你，还知道我们要跑路。”
“那是，我跟杨老板多少年了，知道的必然比你们多。”粉毛牛郎摇摇头，叹息道：
“傍晚的时候，有几个穿白色治安所制服的人过来了，一来就去了老板那里，具体什么事我也不知道，但看你们这么急匆匆地收拾东西，想来跟你们有关吧？”
“哦……”
沈白和李潇锐对视一眼，心道不妙。
在治安所的那段时间，这里的探员已经找到独角兽俱乐部，询问他们俩的情况了。
——也很正常，毕竟是嫌疑犯嘛，找雇主问询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关键是……杨依芸，已经知道他俩有问题了。
刚才其乐融融的景象，是演戏？
沈白开口，故意捧着说，又从粉毛牛郎嘴里套出了些情报，便和李潇锐一起离开了，不过他们并没有走远，只是隐藏在离独角兽俱乐部不远的巷子里。
“怎么办，这个杨老板很会演戏啊，漂亮的女人都是这样么？”
“谁知道呢……”沈白嘟囔一句，头痛道：
“看来，刚才我们以为是在稳住她，其实是她稳住了我们？”
“看样子是。”李潇锐看了眼时间，21点15分，也不知道乔绵绵口中的支援什么时候能到。
沈白看着不远处的独角兽俱乐部，在霓虹灯下，这座建筑物显得特别暧昧。
“我们再进去吧，锐哥，控制住杨依芸，她要是跑路的话，就再难找到线索了。”
“直接实施抓捕么？我要提醒你，小白，我们来这里只有调查权。”
“没关系，锐哥。”沈白活动左手，一字一顿道：
“我们只管行动，借口么……总会找得到的。”
“哈哈，你这家伙！”李潇锐看起来很开心：
“很有做鹰犬的潜质啊，好，非常时刻当用非常手段，眼睁睁看着杨依芸溜走，是最错误的决定！先将她控制住，再说其他。”
他们相视一笑，沿着巷子奔跑，然后猛然踏地，攀上围墙。
霓虹灯照耀在墙壁上，勾勒出许多阴影，他们对独角兽俱乐部的灯光运行方式已经很熟悉，顺着阴影攀爬，如同黑夜的蜘蛛。
一分钟后，他们爬到了俱乐部的顶部，这里距地面约有三十米，夜风呼啸，一片漆黑。
李潇锐竖起食指放在唇边，然后指了指自己趴着的位置。
沈白知道，在他们下面，是杨依芸的办公室。
他抓住李潇锐的脚腕，冲他竖起大拇指，李潇锐心领神会，将整个身子垂下，倒吊在房檐边缘，透过窗户观察办公室。
过了几秒，李潇锐缩回来，摇了摇头。
沈白意会，二人没有犹豫，从外面撬开窗户，翻进杨依芸的办公室。
里面空无一人，办公桌上还有写到一半的信件，咖啡热气腾腾，杯子边缘有很淡的口红印。
“真被她跑了啊……”沈白皱着眉头，叹了口气。
李潇锐的经验很明显比沈白丰富，他捏着下巴，轻轻道：
“从这间办公室走楼梯下去，必然会经过牛郎休息室，我刚才整理私人物品时一直留意着楼梯口，没有看到杨依芸。”
“万一人家乘电梯呢？”
“不会的，小白，大部分人逃亡的时候，为避免被人切断电源，都会选择走楼梯，况且独角兽俱乐部只有五层。”
“哦……”沈白反应过来：
“这里有密道？”
“大概率是，来吧，又到了喜闻乐见的寻宝环节。”
李潇锐有种很特殊的气质，平时吊儿郎当，关键时却能让人放松下来。
他们先把门反锁，然后再在办公室里仔细搜查。
对于顶层办公室来说，密道这种东西只有可能存在于墙壁中，沈白二人的搜索范围缩小了很多，十几分钟后，他们蹲在书柜旁边，看着后面的墙壁。
那里，有一个微不可察的锁孔。
“看样子，就是这里了，比想象中容易，现在就是想办法把打开它……”
“不用。”沈白低声道，随即伸出左手，食指狠狠插在锁孔里，强横的力量挤破金属，把墙壁戳开一个小洞！
“我们直接拆墙，锐哥，弄一些重物顶在门后面，省得别人突然进来。”
李潇锐暗暗咋舌，这小白的手劲也太大了吧，这可是特殊处理过的墙壁啊！
然而他没有磨蹭，搬动一切可以挪动的东西，他是焚骨境的武者，双臂力量足有数吨，把桌子、柜子、沙发等重物都怼在门后。
另一边，沈白已经将墙壁挖出一个半米的大洞，里面是黑黝黝的通道，弯弯曲曲如同滑梯，不知向下延伸到何处。
“也没个灯光啥的……万一下面有机关，尽头是一个长钉子，我们不是被穿成肉串了？”
“没事，锐哥，我先下去探路。”沈白说着，深吸一口气，钻进通道内，两只手撑住身体，慢慢往下滑，不一会儿就没了身影。
“真勇啊……”李潇锐嘟囔一声，也有样学样，跟在后面，滑入漆黑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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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地下之鲸
极细微的轻响过后，沈白落地，他蹲下身子，眼睛打量四周，快速适应昏暗的环境。
这是个长长的甬道，四周用银白金属包裹，没有打磨光滑，显得极为粗犷狰狞，甬道里的能见度很低，不知通向哪里。
又是噗通一声，李潇锐也下来，他站在沈白的旁边，谨慎地打量四周，轻声道：
“刚才大约坠落了六十米，呵，我们已经在地下三十米的位置了啊，以我们现在的力量，造成的响动还不足以惊动上面的人。”
沈白点点头，待眼睛适应这里的亮度后，和李潇锐一起向前走去。
他们沉默地走在昏暗寂静的甬道中，这里有很小的坡度，每走一分钟，就会下降大约两米。
慢慢的，时间过去了半个小时，他们依然没有走到金属甬道的尽头。
沈白心中生出了不详的预感。
他和李潇锐来此，是为了调查想要阻止“双城之盟”的不法组织，可就算不法之徒打算干涉结盟，也应该在蓝海市或者启明市做手脚，在福水市废这么大劲、建造这么长的甬道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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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李潇锐突然出声：
“刚才我下来的时候，已经给上级发了信息，增援会比想象中的快，一会儿要是出现我们解决不了的人物，马上走，不要恋战！”
“好！”沈白答应下来，这金属甬道太长，花费的钱财、耗费的资源堪称恐怖，背后一定有不得了的人物支撑着。
打不过就跑，算不得丢人，事实上他们在进入这个甬道后，已经不属于“调查”的范畴，是超额完成任务。
再次行进了一个小时，甬道终于到了尽头，前方出现了莫名的光亮，此时他们已经行走了起码五公里，距离地面大概二百米左右，空气中已经有了水汽的腥味。
虽然甬道里分不清方向，但因为没有什么拐弯的地方，沈白和李潇锐绝对可以肯定，他们已经出了福水市的市区。
“来吧，让我看看，后面究竟有什么东西……”
沈白轻喃，率先向甬道尽头走去。
颇为刺目的亮光让他眼睛微微眯起，当沈白看清周围一切时，下意识地倒吸一口冷气。
甬道尽头连接着的，是一个巨大的广场。
长、宽都有数公里，高约一百米，黑色的不知名金属覆盖在岩石上，每隔一米就会有亮度很高的探照灯，光线交错，把这个巨大的空间映得亮如白昼。
一头巨大的生物躺在广场上，它形似鲸鱼，长约千米，呼气孔比楼房还宽，每次吐气，都能带出大量的水汽，但看着奄奄一息，快要没命的样子。
数不清的透明胶管插在这头巨大的生物身上，里面有干涸的蓝色血迹，显然，在之前的某些日子里，巨大生物的血液通过导管输送到黑色金属后面的岩壁中，不知道运往了何处。
沈白强笑一声，指着这个奄奄一息的巨大生物，轻声道：
“锐哥，这个生物，应该就是战争级巨兽，碎涛巨鲸！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李潇锐脸色苍白，勉强点点头。
作为蓝海市土生土长的公民，他自然知道，蓝海附属的第二等级城市福水市有一个奇葩的自然灾害。
那就是每隔几年，这附近就会遭受战争级变异兽[碎涛巨鲸]的骚扰，其规律很难寻找，但现在大部分学者认为，碎涛巨鲸出现在福水市附近，是因为这里是它们固有的几个交配地点之一。
到了一定年龄，雌性的碎涛巨鲸就会散播信息素，将雄性同类吸引过来，完成惊天动地的交配。
当然，这过程中伴随着痛苦，因此双方完事后，往往会将怒火发泄到周围几个城市，造成灾难。
对于蓝海城市群的人来说，这事已经司空见惯，联邦自会调配武者和天启者镇压碎涛巨鲸。
但如果，有人心怀叵测，捕捉雌性碎涛巨鲸，将它锁在地下，迫使其释放信息素，就能引来大量雄性，引起动乱！
这些透明导管抽取的血液，其终点一定是地下河，通过水的流动将雌性碎涛巨鲸的气味传送出去。
而一个多月前……福水市刚好发生了碎涛巨鲸的动乱，李潇锐的顶头上司叶承赞还作为武道宗师前来支援。
一旁的沈白则想的更多，他知道在三月份，福水市发生碎涛巨鲸的暴乱，守护五院车队的两位武道宗师来此支援，就在那时，张家的一名患有肺病的员工咳出鲜血，孩童形状的畸变种因此醒来，爬出车队。
这一切，是连在一起的？
有什么家伙……在幕后设计了这庞大的计划？
“小白，快走！这里事太大，不是我们能插手的！”李潇锐低吼，拉着沈白往通道跑。
然而，没等他们跑几步，一个身影就堵在了通道那里。
身材妙曼，面容姣好，带着黑框眼镜，满脸戏谑。
——是杨依芸！
沈白和李潇锐停下，谨慎地看着面前这个漂亮的女人。
“啧啧啧……白雪帝王、邪花君子，要我说，你们做牛郎的天赋确实不错，可惜了，今天就要死在这了。”
她的声音温柔好听，可沈白二人只觉得如同毒蜘蛛爬上了身体，在这掩藏着巨大秘密的地下空间内，有太多不可知的危险。
李潇锐深吸一口气，严肃道：
“杨老板，念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束手就擒吧。”
“哦？”杨依芸哂笑：
“就这么吃定我了？”
“是，就是吃定你了。”沈白突然出声，紧紧盯着她：
“我和我旁边的这位，都是焚骨境武者级的战力，而你么……情报显示，你勤练多年，才堪堪突破武者境！”
杨依芸点点头，认同了他的说法，只是她没有半点慌张，反而主动向他俩走去。
“你说的不错，我生命力指数才10.2而已，而且搏杀天赋不高，确实不是你们的对手……如果，没有遇到[那位大人]的话。”
那位大人？
沈白心里一动，欲要再问时，杨依芸已经没有耐心，轻声道：
“算了，你们这两个将死之人，也没有必要知道太多，反正啊，你们都会死在这里，永远不会有人知晓发生了什么。”
“一切……终会埋葬在【影子】里。”
第六十八章 杨依芸的能力
巨大的地下空间，沈白和李潇锐箭一般冲向杨依芸。
李潇锐是生命力指数14.5的武者，腿脚比沈白更快，他浑身冒出蒸汽，呲呲的声音中，一拳打向杨依芸面门。
轰的一声巨响，杨依芸双臂举起，格挡住李潇锐的炮锤，但因为巨大的冲力，她被打退十余米，鞋子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划痕。
“有门儿！小白，她的力量不及我，只是在虚张声势而已！”
李潇锐快速说了一句，又欺身而上，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鞭腿照着脖子狠狠踢过去。
沈白从后面跟了过来，左手闪电般探出，往下狠狠一扯，鳄魔之咬的凶狠力量爆发，疯狂撕扯杨依芸的骨骼。
二人的攻击同时落到杨依芸身上，然而在他们以为将要胜利的时候，身体却遭到重击，同时飞了出去。
砰砰两声，沈白和李潇锐砸在地上。
哇的一下，李潇锐吐出鲜血，但他没有退缩，翻过身，将腰带抽出，一甩之下，柔软的皮质变得坚硬异常，拿在手上如同短棍，他将腰带竖在面前，护着自己的要害，再次冲向杨依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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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来！”另一边，沈白也低吼一声，强行把脱臼的手指掰回原来的位置，炮弹一般再次砸过去。
轰！
沈白和李潇锐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又被打倒！
这次他们的伤更严重，李潇锐胸膛凹陷一块，沈白的右臂不自然地扭曲。
“这女人不对劲！”沈白捂着右臂，快速起身，和杨依芸拉开一个安全的位置。
“刚才，她的肢体并没有碰到我的身体，但我的右臂却断了！”
“我也是！”李潇锐也站起身，很有默契地远离杨依芸，绕开一个大圈子，和沈白并肩站在一起。
“我与她的距离足有三十公分，可却被砸塌起码四根肋骨……”李潇锐顿了顿，说出一个可怕的猜想：
“小白，这家伙是天启者？”
“不可能！”沈白想都不想，一口否定。
守夜人和治安所的情报中，并没有提到杨依芸是天启者，连“疑似有古怪”这样的字眼都没有。
是否是天启者，这么重要的情报都弄错的话，守夜人和治安所的情报部门干脆集体抹脖子自杀得了。
李潇锐皱了皱眉，快速道：
“我对咱们两家的情报系统很有信心，天启者这样的大事理论上讲不可能出错，可万一呢、万一呢？”他看向走过来的杨依芸，咽了口唾沫：
“天启者跟武者不一样，武者很难隐藏自己的境界，从姿态和动作就能判断出是否是高手，可是对天启者来说，只要不使用能力，就跟普通人一样！”
沈白有点牙酸：
“你是说这个杨依芸从小到大，都没有使用过自己的能力，因此没有记录在我们两家的情报上？我去……总感觉捅了个天大的篓子啊。”
二人说话间，杨依芸已经主动冲了过来，她做出个很奇怪的姿势，双手展开，完全没有章法地推向他们。
毫无意外的，沈白和李潇锐再次吐着血飞了出去。
在空中，沈白的脑子快速思索。
假如杨依芸真是天启者的话，会是什么能力？
压缩空气？可以把气体像子弹一样发射出去？
震荡敌人的身体？直接造成伤害？
或者拥有瞬间加速的能力？可以超速打击？
各种可能性在沈白心中闪过，然而没等他落地，杨依芸已经来到她身边，举拳便打。
沈白左手格挡，但那个神出鬼没的打击并没有降临到他身上，他有些诧异，顺着力量后退十几步。
他刚刚稳住身子，杨依芸再次抬腿抽中他的胸膛，沈白用大臂挡住，然而这时，那诡异的力量再次出现，将他打得吐血，胃部痉挛般疼痛。
“怎么回事？为什么刚才没有用能力发动攻击，而是现在才用？”沈白抹了一把嘴上的鲜血，脑筋极速转动：
“是因为在一定的时间内，她发动能力的次数有限？还是……刚才在半空中，她不能使用能力？”
沈白想着，忽然高喝一声：
“老李！”
“知道了！”李潇锐心领神会，几步冲到杨依芸的身边，和她疯狂缠斗在一起。
沈白则没有上前，只是紧紧盯着杨依芸，看清她的每一步动作。
李潇锐因为暂时只有一个人，虽然生命力指数比杨依芸高，但被她用怪异的能力打得浑身冒血，极为凄惨。
另一边，沈白看着杨依芸的动作，眼睛都不眨一下。
在他的视野中，杨依芸的击打方式确实很古怪，没有直接的身体接触，但总会隔空给李潇锐造成伤害。
突然，沈白注意到了某些奇怪的地方。
杨依芸的影子……没有完全复刻她的动作！
他瞳孔猛缩，将注意力放在地面上，果然，他看到，在杨依芸和李潇锐交手的瞬间，女人的影子也行动起来！
杨依芸的影子做着与身体完全不一样的动作，它击打在李潇锐的影子上，影子受伤，也反馈给身体！
“变态的能力！”沈白咬牙，冲过去一把将李潇锐拽回来，边退边道：
“她的影子有问题，可以像正常人那样活动，她的影子能打你的影子，并且对你造成伤害！近身战赢不了的！”
“呼哧、呼哧、他娘的这群天启者，没有一个不是变态啊……”李潇锐喘息着，惊魂未定道：
“那你想怎么办？远攻？你有枪么？”
“有，但是没带！”沈白低声道：
“她这能力，简直是近身搏斗是大杀器！你有啥远程攻击手段么？”
“有，撒尿算吗？附带精神冲击！”
“滚你个蛋的！”
沈白骂了一句，拉着李潇锐开始绕圈。
“我看出了，她的影子虽然可以自由活动，但是不能离体！我们绕圈圈，她来我走、她走我追，耗死她！缠住她！反正这是福水市，我们的支援快到了！”
“你、你他娘的慢点，老子刚才腿被她打断了，速度起不来！”
“我背你！”
沈白二话不说，扛起李潇锐就开始绕着巨大的碎涛巨鲸兜圈子，他猜想得确实没错，杨依芸的能力确实不能远程使用，只能在后面追。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沈白跑得正欢时，李潇锐却突然一巴掌拍在他脑门子上：
“别跑了，这里只有你一个人的脚步声，杨依芸不见了！”
第六十九章 死前之道
李潇锐从沈白身上跳下来，趴下身子，将耳朵贴到地面上。
“呵……确实没有脚步声了，小白，杨依芸走了。”
“如果不是不合时宜，我真的很想吐槽你这个趴在地上的行为，电影看多了你？”沈白摇头，将李潇锐拉了起来：
“这女人走了？果然，联邦和科学院还是有威慑力的啊。”
经验更丰富的李潇锐此时却仍然皱着眉头，不确定道：
“小白，刚才杨依芸那个女人，说了[埋葬]这个词吧？”
“嗯，不过有一说一，这狠话已经过时了，一点都不酷炫。”
“不是酷不酷炫的问题。”李潇锐舔了舔嘴唇：
“这里是离地面几百米的地下空间，看看这头奄奄一息的战争级变异兽，还有那个五公里长的金属甬道，很明显杨依芸背后隐藏着大秘密，你说，她会不会想办法，把这里的一切都给遮掩住？”
沈白脸色一变：
“你是说，这里有自毁装置？不可能吧，这么长的甬道、这么大的空间，要耗费多少炸药啊……”
“脑子放开点，小白，你想想，福水市毗邻大江，放地下水进来还不容易？再施展点别的手段，分分钟毁掉这里！”
“所以现在……跑？”
“跑！”
二人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随后沈白扶着李潇锐，拔腿往甬道冲去，来时虽然走了一个半小时，但现在全力奔跑，十几分钟就能回到地面。
……
……
十分钟后，独角兽俱乐部，老板办公室。
被沈白挖开的大洞中，杨依芸的身影蓦地钻出来，衣服上虽然有些灰尘，但却还算优雅。
她回头看了一眼黝黑的洞口，露出冷笑。
随后，杨依芸整理表情，来到镜子前，拿出口红、眉笔和粉底液，仔细打扮自己，最后打开柜子，开始换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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柜子里各类款式的衣服极多，但她换了左一套右一套，还是不满意自己的穿着，最后因为时间紧迫，杨依芸只能咬着嘴唇，选了一套蓝色的露背晚礼服。
镜子里的人身姿妙曼，俊俏的脸蛋迷人异常，她的影子也悄悄改变动作，轻快地鼓掌。
杨依芸照着镜子，手指从自己的脸蛋开始抚摸，一路往下滑去。
她的俏脸慢慢变得潮红，仿佛想到了什么。
“大人……”
轻声的呢喃从她口中说出，如怨如诉，悱恻动人。
可是最终，还是因为时间的关系，她停止动作，瞪了一眼墙上的洞口，气呼呼地跺脚。
杨依芸勉强平复心情，计算了下时间，看着门前堆满的重物，影子随心缓缓行动，开始搬运那些重物，不需要她动手，只过了不到一分钟，门前的障碍便一扫而空。
她优雅地推开门，见到门外的场景后，捂嘴轻笑起来。
“哎呀呀，这么多人在等我，还真是受宠若惊呢……”
门外，一群身穿白色制服的治安所探员围在这里，他们大部分手持机枪，只有几个人手上拿着冷兵器或干脆赤手空拳，但杨依芸知道，这些家伙才是真正危险的人物。
“对于我这个生命力只有10.4的家伙来说，还真是大阵仗呢。”
杨依芸抬头，看向独角兽俱乐部的穹顶，露出微笑。
她经营这里很多年，前些时日，俱乐部重新装修的时候，穹顶挂上了新的吊灯，她特意采用了夸张的设计，让所有光线都射向这间办公室的门前。
——于是，所有探员的影子皆被拉长，汇聚到杨依芸脚下，与她的影子相连。
地板上，杨依芸的影子变得越来越尖锐，如同一把狞笑的剪刀。
……
……
“终于出来了……”一只戴着手套的左手攀上墙壁的洞口，随后沈白跳了上了来。
他看着周围，意识到不妙。
此时的办公室昏暗无比，几盏破碎的灯光不停闪烁着，犹如垂危的病人。
“小白，拉我上去！”李潇锐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观察，沈白拽住伸上来的胳膊，一把将大腿骨折的李潇锐薅了上来。
顶着昏暗闪烁的灯光，他们谨慎地挪动着，生怕中了杨依芸的埋伏。
终于，在快到门口时，他们看到了第一个人。
他倒在血泊中，胸膛被整个刨开，惨白的骨头反射灯光，已经没有了呼吸。
接着，沈白和李潇锐看到了更多的人，他们有些穿着治安所的白色制服，剩下的则是普通人，很明显是来这里玩的顾客和牛郎。
但不论是谁，此时都已经躺在地上，鲜血汇聚，染红整个俱乐部，断肢遍地，微弱的呻吟声和哭喊声此起彼伏，宛如人间炼狱。
“这个疯女人……”沈白脸色一变，旁边的李潇锐也叹了口气，轻声道：
“发生这么大的事，福水市会很快做出反应，一会儿就会有专业的人员来处理了。”
“那我们……就在这里干等着？”
“要不然呢？你知道杨依芸去了哪里？就算找到她，你能打得过么？先把这里活着的人找出来，做做急救措施……”
“喂……你们两个别聊了。”正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了出来，沈白和李潇锐看过去，发现在一颗倒塌的石柱下，似乎压着什么人。
李潇锐将石柱搬开，看到了一撮熟悉的粉毛。
是“寻梅少爷”！
他此时外表很惨，右半边身子血肉模糊，可以看到刺破皮肉往外伸出的肋骨，不过即使如此，他依然牢牢护住身下的女人。
“你这家伙，怎么样？”李潇锐和沈白蹲在他身边，观察着两人的伤情。
粉毛牛郎明显活不成了，女人倒还有救。
那个女人似乎是顾客，穿着漂亮的白色连衣裙，满脸鲜血，此时已经神志不清，但听到人声，还是挣扎着起身，颤巍巍问道：
“我、我的脸……怎么样？”
沈白下意识地看去，脸色黯淡下来，低头讷讷不说话。
“呜……怎，怎么不回答，我是不是毁容了……”女人情绪激动，开始哭泣。
然而这时，粉毛的牛郎却用尽全身力气，双手捧住女人的脸，额头相抵，他的半边身子被砸碎，肋骨扎破肺部，此时已是油尽灯枯，但他还是咬破舌头，尽量让声音平稳而温暖：
“别瞎说，你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真、真的吗？谢谢你……”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亲爱的客人。”
粉毛轻轻说着，渐渐没有力气，他将女人拥在怀里，呢喃细语着什么，然后永远闭上了双眼。
——“牛郎的责任，就是让每个客户露出笑容。”
到死都坚持自己生存之道的男人，名为“寻梅少爷”！
沈白默沉默地看着这一幕，最后蓦地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我是守夜人，黑暗中的刀锋。
此时我的职责，只有……杀！
第七十章 天罗地网
福水市，东四街道。
杨依芸小跑着穿过小巷，蓝色的晚礼服随风飘荡，如同夜之精灵。
她没有乘坐交通工具，而是用双腿向市外逃去。
联邦的力量太强大了，如果坐汽车，恐怕连市区都出不去。
她的心中没有对死亡畏惧，但如果弄乱了自己精致的妆容，那绝对比死亡更让她难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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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位大人”见到自己时，自己必须保持最完美的状态。
杨依芸笑了起来，犹如纯洁的少女。
……
滋——滋——
沈白摆弄着微型耳机，确认调试好后，将其塞进耳朵里。
“喂喂……”他试探着说话：
“我是黑猫，隶属于守夜人，确认参加此次追杀任务！”
“一号收到，黑猫，请报告你现在位置。”平静的男声从微型耳机里传出。
“我正在独角兽俱乐部西南方向的西环街，杨依芸跑到哪了？”
“她没有乘坐交通工具，出了俱乐部就钻进小巷子里，摄像头拍不到她，但我们人手充足，倒也不惧。”耳机对面的人平静地叙述：
“这次追杀任务，为福水市治安所和守夜人之联合任务，总共有一百二十七人参与，最强者为真血境，最弱者也可与武者搏杀！”
“一百二十七人，已经全部接入公共频道，我是此次任务的总指挥，代号为‘一号’。”
“追击路线已经发送到各位的手机上，请诸位按照地图所指道路，谨慎追杀，保持通话！”
“在这次任务中，黑猫是唯一与杨依芸交过手的人，黑猫，请分享你的情报，我会暂时将其他人禁言。”
细微的电流音后，沈白开始将自己和杨依芸的作战经过以及推论逐一说出：
“杨依芸极有可能是天启者，能力与影子有关，其影子可以自由行动，虽不能离体，但可对别人的身体造成伤害……”
他一边说话，一边按照刚刚传到手机里的地图向前奔跑，他的行动路线包括了公交站和商业街，找人极难，但沈白仍然打起全部精神仔细搜寻，不敢有丝毫大意。
此时此刻的福水市，一百二十七个人带着相同型号的微型耳机，遵循着各种各样的路线，在城市里展开搜捕。
杨依芸的心理活动、逃亡速度、目的地、是否有接应……各种可能性被智囊团队推测出来，经过计算机的排列组合后，制定了完美的追捕路线，让战力不同的人出现在最适合的位置上。
“不愧是联邦啊……”
沈白感慨着，沿着公路搜索。
他在说完情报后就“闭麦”了，专心听着公共频道里的声音，今晚参加追杀任务的人都是老江湖，不会在这个时候说废话，短短几句交谈就能将各自附近的情况完全展示出来，让追杀行动变得更为顺利。
天罗地网下，杨依芸的活动范围慢慢缩小。
事实证明，李潇锐关键的时候确实靠谱。
在沈白走出独角兽俱乐部时，李潇锐追了上来，想跟他一起追杀杨依芸，但奈何大腿的伤势实在太严重，来也是拖后腿，便只能给沈白一个微型耳机，让他联系治安所，借助联邦的力量追杀。
在确认完身份后，沈白很容易就加入了追杀队伍。
守夜人和治安所的合作很多，彼此都不算陌生，对沈白的加入并没有抵触，更何况他还带来了珍贵的情报。
在轻细的电流声中，沈白蓦地听到了一号平静的声音：
“特别通知，现在已经有专业部队前往独角兽俱乐部的地下甬道，接下来如果遭遇杨依芸，你们可以用此条情报让她分神。”
沈白一听，有点急了，连忙把麦克风打开，说道：
“这里是黑猫，我猜测那条甬道和地下空间藏着爆炸物，关键时刻可以抹去一切，让进去的人小心点！”
“放心，黑猫。”一道清冷的女声突然响起：
“根据你的描述和拍得的照片，福水市已经提高了独角兽俱乐部的危险级别，杨依芸被判断为‘有可能毁灭福水市’的危险份子，因此前去那个地下甬道的，都是是科学院和联邦的精英团队，头领为临时抽调的武道宗师，就算发生危险，也能硬生生打穿地面！”
“原来如此……好吧，是我多虑了。”沈白安心地点头，正准备“闭麦”时，却突然听到了耳机中传来的急促声音：
“这里是[火车]，我找到杨依芸了！在东四街道，请求支……不好！”
“滋——滋——”
嘈杂的电流声几乎要刺破耳膜，沈白面色一沉，马上改变行进方向，朝着东四街道冲去。
代号为“一号”的男人此时也发布命令：
“除了搜索路线包含主干道的队员，所有人立刻前往东四街道！不用担心调虎离山，在刚才那段时间，已经有很多在职探员支援了过来，军部也调动了一些高手，我们人手充足。”
不愧是联邦，做事真细！
沈白在心里赞叹一声，抛下所有顾虑，极速向东四街奔跑。
三分钟后，他听到了激烈的打斗声。
沈白定睛一看，见到了被几人纠缠住的杨依芸，她的影子如同疯魔般转动，每一击都能将人打成重伤。
但是围攻的人并没有硬碰硬，他们很清楚时间站在自己这边，因此只围而不攻，困住她，等待高手支援。
然而，被困住的野兽总是疯狂的，杨依芸突然发疯一般，朝着右手边冲去，围攻人员无奈只得硬挡，但影子的攻击防不胜防，几秒钟，杨依芸就冲开了一个口子。
沈白没有犹豫，伏低身子，犹如猎豹，瞬间来到杨依芸身前，他把左手伸出，完全不做防护动作，抓住杨依芸的胳膊，往下狠狠一拉。
咔吧！
骨骼断裂的声音响彻在夜晚，杨依芸的影子在瞬间化成大锤，狠狠砸在沈白的胸膛上。
沈白的整排肋骨被砸塌，不断挤压里面柔软的内脏，但他此时蓦地生出一股狠劲，拽着杨依芸的胳膊，如同甩破麻袋似的往地下一掼。
轰的一声，杨依芸被甩出去三十多米，她的皮肤与地面剧烈摩擦，已经冒出汩汩鲜血。
“可恶……”
杨依芸恨恨地看了沈白一眼，想再往前冲，可是周围的人已经又包围了她。
她咬着牙，冷哼一声，身下的影子愈发诡异。
第七十一章 影子帝国
沈白痛苦地按着胸口，不断深呼吸，让自己吸入更多的氧气。
又受伤了，不过好在加入守夜人后，已经习惯了痛苦和重伤，这种程度的骨折不会让他产生丝毫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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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整好呼吸，沈白再次冲了上去，加入到对杨依芸的围攻中。
在这里的追杀者都是久经战阵的老江湖，他们选择卡着时间同时出手，毕竟杨依芸的影子也不过双拳双腿，一次攻击最多对四人造成伤害，总有人能打到她。
杨依芸的身上开始出现伤口，蓝色的晚礼服染成血红。
随着时间流逝，赶到现场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也加入到战斗中，面对这样的攻势，杨依芸只能龟缩防守，无法再肆意伤人。
当轰的一声巨响后，所有人都停下，默契地退开几米，只盯着杨依芸，不再攻击。
一个男人从高处落地，一步步走向杨依芸，他身材瘦小，看着绝不到一百斤，但每一步都能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踏出小坑。
如此之“沉”，这是真血境武者！
他一步步走向杨依芸，直到距离半米才停下，淡淡开口道：
“杨依芸，你在独角兽俱乐部大肆屠杀，已经犯了联邦的[反人类罪]，跟我回去接受调查。”
“呃，联邦走狗……”杨依芸轻蔑地说了一声，影子骤然出手，一巴掌拍向瘦小男人的胸膛。
洪钟大吕的声音响彻在夜空下，但真血境武者却半步不退。
影子的攻击虽然难以防守，但说到底它跟主人的力量是一样的，瘦小男人已经将身体锤炼得如同密不透风的金刚石，生命力指数刚过10的杨依芸，无法攻破他的防御。
瘦小男人轻轻一挑眉，赞道：
“有趣的能力。”然后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杨依芸就闷哼一声，哇的喷出一口鲜血，跪倒在他面前。
“束手就擒吧，杨依芸，你虽然是天启者，但武道修为和我差距太大，对上我，十死无生！而且你这能力限制太多，应该只是E级吧？”
真血境武者背在后面的双手挥了挥，示意几个治安所探员拿着镣铐上前，自己则继续道：
“不要想着自杀，你出手的一瞬间就会被我折断双臂，如果是用影子自杀……只要提前把你打到半空中，你的影子就消失不见了吧？”
“束手就擒，跟我们回去，将一切都说出来，态度好的话，也许可以把你流放到旧土前线，成为一名战奴！”
“将一切都说出来，那个甬道、地下关着的碎涛巨鲸……以及你背后的，藏头露尾的家伙！”
“藏头露尾的家伙？你可真敢说啊……”杨依芸低着头，嘿嘿冷笑着，她的双肩开始颤抖，但沈白知道，这绝对不是恐惧，而是近乎于癫狂！
女人挣扎地抬起头，颤巍巍地从胸口拿出小镜子，众目睽睽之下，她开始补妆。
黑暗的夜空下，浑身染血的女人面对重围，只一心一意地整理自己的仪容，她的声音带着愉悦，仿佛是要去见自己心上人的怀春少女：
“区区真血境武者，徒有蛮力的武夫而已，真把自己当盘菜了？井底之蛙，呵……”她顿了顿，狂热得如同虔诚的信徒：
“你们什么都得不到，一切，都会埋葬在影子中。”
已经从手下那里得来全部情报的真血境武者皱了皱眉，平静道：
“埋葬？我们的专业探索部队已经进了甬道，知道里面并没有任何爆炸物。”
“爆炸物？哈哈！”女人化好妆，将血迹和狼狈一扫而空，她半跪在地，神情却高高在上：
“吾等所属【影子帝国】，可不需要炸药那种低级的东西。”
她顿了顿，表情变得温柔，低声呢喃：
“大人，我来见您了……”
杨依芸没有任何动作，然而刹那之间，她的影子突然消失，如同液体，渗进大地。
真血境武者面色骤变，他闪身来到杨依芸面前，发现这个女人已经即刻死亡，身体的一切器官停止运行，体温极速降低。
“怎么可能……自杀得这么快？”瘦小的真血境武者感到诧异，但片刻后，这诧异就转为浓浓的惊恐。
不，不只是他，沈白以及周围的追杀者、再往外相隔数百米的围观群众、几个街区外酣睡在床的居民……
整个福水市以及周边几个乡镇村落的所有人们，都在这一刻惊醒，恐惧地看向远方。
大地，开始震动。
前所未有的扭曲和晃动席卷整个福水市，一条足有五公里长的巨大凹陷出现在市区，所过之处楼房倒塌、街道破碎，它如同魔神的长鞭，狠狠地抽打福水市，将其一分为二！
烟尘四起，哭嚎遍野，本来还算繁华的福水市只一个瞬间就濒临毁灭，特别是在那巨大凹陷两侧的居民楼和小区，更是坠落到深坑中，发出震耳欲聋的碰撞声。
刹那间，这里就变成了人间炼狱。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那条起始于独角兽俱乐部地下的金属甬道，在杨依芸死亡的刹那，就倏地坍缩！
没有炸药，也不需要炸药，甬道里的阴影在刹那间“活”了起来，它们如同饥饿的饕餮，吞噬着周围的一切，金属、岩石、探照灯、奄奄一息的碎涛巨鲸、科学院和联邦的探索部队……
只过了不到半秒，阴影就吞掉了数以百万吨的巨大质量，造成恐怖的连锁反应，几乎摧毁整个福水市！
就像杨依芸所说的那样。
一切……终会埋葬在影子里。
……
……
在没有人看到的地下，杨依芸的影子变成液体，渗入大地。
它在阴影中移动，以超过音速千倍的极速前进着，穿过山脉、跨越河流、冲过雪山与岩浆……
最终，杨依芸死去的影子，来到了一座巨大的城市，消失不见。
这城市的最高处有一颗直径百米的明珠，即使是在最黑沉的雨天，也能照耀周围千里。
这座城市，名为“光明”，是联邦第六生活圈（乌托邦）的第四等级城市！
……
光明大学，1534教室。
现在是洛教授的课。
所有男女学生都聚精会神地听讲，洛教授是花卉植物的大行家，无可争议的专家，发表过多篇顶级论文，数次拒绝科学院抛来的橄榄枝，只专心教书，是很多学生的偶像。
关键是，他还很帅。
下课后，一名女学生跑到洛教授身边，满脸崇拜地看着他，请教问题。
洛教授温和笑着，耐心地讲解问题，可就在这瞬间，一道微不可察的细小阴影从地下钻出，进入到了他的影子里。
带着记忆和……给予出去的力量。
在这瞬间，姓洛的男人知道了杨依芸死前发生的一切。
女学生注意到了洛教授的异样，她心脏狂跳，轻声问道：
“怎、怎么了……洛教授？”
“没什么，抱歉，是我分心了。”
洛教授弯起好看的眉毛，无限温柔闪烁在他的眼眸里，犹如清晨的阳光：
“只不过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罢了。”
第七十二章 镇守使陈金戈
“蓝海市早间新闻讯：昨晚二十二点十七分，我市的附属第二等级城市福水市发生灾难，已经确定此次灾难为[人为]，截止今早七点整，死亡人数已达6348人，受伤人数超过二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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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声，陈金戈关掉电视，沉默地坐在沙发上。
作为蓝海市的镇守使，他知道的自然要比新闻报道的多得多。
“……都说说吧，特别是老杜和老叶。”
陈金戈淡淡道，他坐在上首位，其他人分列两侧，虽然是在家中，但这些蓝海位高权重的人们依然没有太过随便。
——这是对陈金戈的敬意。
这位上任第五年的蓝海市镇守使，是蓝海市及其周边三个第二等级城市、五个第一等级城市、过百城镇村落，整整七千五百平方公里的最强者。
因为武道境界极高，陈金戈的外貌极为年轻，看着才二十岁左右，远远低于真实年龄。
丰神俊朗、猿臂蜂腰，他只坐在那里，就自有股镇定人心的气势。
沈白的顶头上司杜山峰率先开口：
“也算巧了，我们派人去福水市执行任务，没想到居然牵扯到这么大的事。”
“守夜人的任务，最开始只不过是找到独角兽俱乐部资助的地下组织而已，据情报显示，他们有可能会组织游行，反对双城之盟。”
“可没想到，俱乐部的老板杨依芸在资助非法组织时，隐藏了更大的阴谋。”
“用[资助非法组织干扰双城结盟]这件事，牵引我们的注意力，遮掩自己的真正的目的。”
“很老套的手段，却很有用。”
陈金戈微微一挑眉，轻声道：
“真正的目的？”
“嗯，五院的那个违禁品。”杜山峰回了一句，就不再多言。
在场的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这个违禁品是科学院的私事，杜山峰不会在这种场合说出。
陈金戈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看向一个戴着眼镜的女人，轻声道：
“玉兰，杨依芸背后的人，调查清楚了么？”
女人摇头，歉声道：
“抱歉，已经查过杨依芸最近十年的所有通信内容，没有发现异常，根据前方战斗人员传来的情报，她跟背后主使人传递信息的媒介，很有可能是影子……而且，从录像来看，她似乎不是天启者。”
她叹息一声：
“我们推算，有百分之九十七的可能性，是某个高等级的天启者将自己的力量分给她一部分，让她拥有奇妙的能力，这个高等级的天启者，大概率是B级甚至A级！”
“原来如此，用影子传递力量和信息、可以驱使阴影吞噬大地……仅仅是这两样特性，就已经是了不得的能力了，所以，才叫【影子帝国】啊。”
陈金戈喟叹道：
“背后之人，确实是个厉害的家伙。”他说完这句话，目光扫视众人，他的眉宇锋利，蕴含着不屑掩饰的杀气：
“但正因为他如此厉害，才更要杀！”
“吾等强者，只能向更强者挥刀！因为一件违禁品，就枉顾百万人性命，这是大罪！非人所为！”
“以蓝海市的名义颁布悬赏令，如果有人能提供杨依芸背后之人的线索，核实之后，奖金一千万！没有人数限制，这钱的大部分，由我陈金戈掏！”
陈金戈站起身来，身上的气势愈加炽烈，犹如大日：
“这几年，联邦并不太平，我们不仅要抵抗变异兽和畸变种的入侵，还要提防那些拥有巨大力量的野心家。”
“因此，我才要全力推行和启明市的结盟，万一再遇到此种情况，我们就可以通过[契约隧道]，马上获得强援！”
“与启明市签订盟约在即，诸位，一定要促成此事，这不仅是为了我陈金戈，更是为了我们蓝海城市圈，两千六百万联邦公民！”
……
沈白躺在病床上，嘿嘿傻笑。
——自从加入守夜人后，他真是大伤小伤不断，一进入医院，就跟回家似的，特别亲切。
“喂喂喂，别乐了，你这家伙。”李潇锐躺在他旁边的病床上，没好气地往沈白的脑袋上撇了一个瓜子壳：
“傻了吧你？断了五根肋骨，还笑得出来？”
“我在想，昨天刚来这里时，不用医生说，我就自己把需要的营养液和治疗药剂给列出来了，甚至连计量也标注了出来，真是久病成医啊……老李，你说我去你们治安所的后勤部门怎么样？”
“呦吼，要进炊事班啊？行啊，你哥哥我跟这群油水丰厚的部门混得很熟，同类中人嘛，安排你进去就是一句话的事，但是……你不是有必须超越的人么？要半途而废啊？”
“唉……”沈白叹了一口气，抓狂似的挠头：
“我感觉守夜人这三个字克我，自从执行任务以来，没有一次不进医疗舱的，这次出来前，我们老大还跟过我说，福水市的任务危险性不高，就当玩耍玩耍、长长见识了……”
“他也没骗你啊，当牛郎不爽是怎么？”
“我他娘的不是你，我没爽到啊！”
沈白哀叹一声，这种事可绝不能行差踏错，自己的节操可是关系着全人类的生命啊！
其实，他也只是抱怨抱怨，因为和李潇锐关系太好，沈白可以随意说话，打打嘴炮。
放弃？怎么可能！还有六个月就是【疯狂十月】了，现在放弃，如何对得起之前流过的鲜血和汗水？
养好伤之后，沈白还要疯狂做任务、疯狂修炼，他现在的生命力指数绝对超过9，随时能成为真正的武者。
虽然还是和柳天苍差距甚大，和风花怜比更是天上地下，但总归是个追赶的趋势。
弱者提升，比强者精进更容易。
“呦，两位帅哥，聊着呢？加我一个？”
熟悉的声音响起，沈白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自己的直属上司乔绵绵。
“欸，乔老师来了？坐坐坐……”
李潇锐挺热情地招呼，塞给乔绵绵一大把五香瓜子。
“嘿，李潇锐是吧？有前途！你看看这个小白，作我下属一个月了，还不知道送礼……”
“那是、那是，这家伙就是脑子被打傻了，您放心，我回头好好说说他！”
“确实该说，这人一身的毛病。”
“那可不！我知道，小白臭毛病可多了，睡觉爱说梦话，而且还是单口相声……”
旁边的沈白满脸黑线。
你俩搁医院开批斗大会呐？
他轻咳一声，拍了拍乔绵绵的肩膀，朝她努嘴。
关于这次任务，沈白有很多事要问。
第七十三章 天之病症
“干什么？单独叫我出来？”乔绵绵倚在走廊的墙壁上，薅了薅呆毛，笑嘻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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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说好哈，虽然你确实长得很帅，但不是我的理想型，还是不要表白，省得大家尴尬。”
“……乔老师，咱还是别这么自信比较好。”沈白无奈说了句，往周围看了看，确认没人后才道：
“乔老师，问个事……那个杨依芸是天启者么？”
“大概率不是，我有熟人在蓝海市的智囊团里，她跟我说，杨依芸的影子只是某个高等级天启者给予她的力量罢了。”
“高级天启者么，B级甚至以上啊……”沈白想到一分为二的福水市，皱眉道：
“乔老师，我很好奇，那个隐藏在杨依芸背后的幕后黑手废这么大劲，只是想得到五院的畸变种么？这么厉害的人物，直接来抢谁又拦得住？为什么要耗费这么大心力……”
“欸欸欸，你问题真的很多啊。”乔绵绵笑着回道：
“可是，我不能回答你。”
“因为保密条例？”
“不是，我级别不够，还不了解事情的全貌，如果你真的很好奇，就去问问基地长呗。”
“呃，这样好么？我一个非武者级的守夜人，去向顶头上司打听这种秘密……”
“你忘了你的特殊身份了？按科学院的规矩，你的权限很高，你没发现基地长对你特别有耐心么？放心去问，他会告诉你的。”
……
三天后，沈白和李潇锐回到蓝海市，他们在车站分别，约定好过几天聚一聚，沈白按耐不住好奇心，径直去了蓝玫瑰大酒店。
他跟前台小姐说自己想见基地长，果真没有遇到任何阻拦，苏瞳直接带他上去，到了顶层的基地长办公室。
杜山峰还是一幅邻家大叔的打扮，他看到沈白，笑着让他坐下：
“辛苦了，唉，没想到小小的一次任务，竟然牵扯到这么大的事。”
他看着沈白，表情有些无语：
“自从你加入守夜人以来，三次任务，每次都出事，当然，前两次乔绵绵那丫头给你安排的任务有些难，可是这次只不过是当牛郎潜伏而已，居然也遇到了大变故……唉。”
沈白挠了挠头：
“我运气是有些差……基地长，我找您，想请教些问题。”
“是那个高等级天启者的事吧。”
“是的，那么强大的人，又无视联邦律法和无辜者的生命，想要五院违禁品的话，直接来蓝海市抢或者偷就好，怎么会绕那么大个圈子？”
杜山峰笑了笑，C级的天启者能力【机械设计师】发动，办公室又成为科技含量极高的屏蔽室。
“沈白，作为【创世牌·星期天】的拥有者，你特别珍贵……你别笑，用[珍贵]这个词形容你是极为恰当的，你可以把自己想象成科学院的独一无二的试验品。”
“你的隐形地位很高，所以一些秘密可以对你开放。”
杜山峰顿了顿，接着道：
“沈白，五院运送的那个违禁品，是阿尔法级的畸变种，当然，人类和畸变种是已经搏杀几千年的敌人，杀畸变种是天经地义的事，算不得违禁，真正触犯联邦法律的，是运送的条件。”
杜山峰顿了顿，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道：
“畸变种的存活，必须吞食人类血肉，也就是说……五院车队在运送的途中，一直给给它提供必要的血食。”
沈白脸色一变：
“喂给它活人？”
“怎么可能！”杜山峰睁大眼睛看着沈白：
“你这孩子，思想怎么这么黑暗？科学院行事虽然不顾忌外界看法，但也是实打实的人类支柱之一，怎么可能干这样的事。”
沈白不好意思地笑笑，因为早年的孤儿经历，他下意识地会把事情往最坏处想。
杜山峰摇摇头，叹息道：
“当然，虽然不会喂它活人，但五院的车队也带了些十恶不赦的死刑犯，运送途中会割肉放血……这事不好说也不好听，所以必须把车队伪装成民营企业的运输大队，被张家偶然偷走后，也只是让我们隐姓埋名地去偷。”
“那个张家，根本不知道那是科学院的车队，否则再给他们一万个胆子，也绝不敢伸手，不过正所谓祸福相依，就是因为他们啥也不知道，才没有被科学院和守夜人报复，无知者无罪嘛。”
“而且，你想必也听说过，有一个名为[文明进步联合会]的组织，近些年一直在掀起游行和运动，反对屠杀畸变种、主张对这些外表与人没有区别的生物实行人文教育感化……”
“感化畸变种？”沈白嗤之以鼻：
“这群人，脑子有问题？”
“可不是嘛，都是群吃得太饱的人，就该把他们扔到前线去！”
“文明进步联合会这个组织我倒是在电视里看到过，可是基地长，我感觉咱们蓝海市也没有类似的游行活动啊？”
“那是因为，我们的镇守使陈金戈大人，是个实打实的鹰派！”杜山峰嘿嘿冷笑：
“那群吃饱了撑的家伙，要是敢来我们蓝海市作妖，陈金戈大人就敢把他们当成变异兽全给屠了！想当年陈镇守使在军队……呃，说跑题了，咱们接着说畸变种的事。”
杜山峰干咳一声，接着道：
“总的来说，从遥远的旧土，将畸变种运到联邦腹地，耗费的资源巨大，虽然只是阿尔法级的幼年畸变种，但也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那个高等级天启者动心思也绝对说得过去，至于为什么要搞这么一大圈阴谋……沈白，你知道【天之病症】么？”
“天之病症？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杜山峰喟叹：
“天之病症，又被某些人戏称为[受宠爱的代价]，是高等级天启者都具有的先天性疾病。”
“疾……病？”
“用疾病来描述，其实也不太恰当，这是一种限制和代价……或者说，诅咒。”杜山峰想了想，接着道：
“蓝海市的智囊团猜测，那个高等级天启者可能具有[必须拐弯抹角做事情]、或者[必须用阴谋诡计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样的天之病症。”
沈白瞪大眼睛：
“天之病症是这么奇怪的玩意？”
“什么类型的都用，有的只类似于恶作剧，有的是真要命那种，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高等级的天启者力量太大，付出代价也是理所应当……”
杜山峰说到这里时想到什么，随意道：
“我的一个老朋友对我说过一件事，他在几年前曾遇到过一个小女孩，红头发，当时也就十岁出头，是高等级的天启者，拿着一把金光闪闪的斩马刀，不过两分钟，就把一名武道宗师的头砍掉一半！啧啧啧……”
沈白刚开始还津津有味地听着，到最后却忍不住地瞪大眼睛：
这说的，不会是风花怜吧？
第七十四章 约定
沈白又回到了家中。
果不其然，黑猫小姐一如既往地在等他了，香喷喷的肉味飘荡在空气中，阳关照射在木质地板上，映出淡黄的光泽。
“亲爱的，欢迎回家。”
家……
沈白怔了怔，将黑猫抱起，吧唧亲了一口，笑道：
“猫儿姐。”
“亲爱的，如果你下次没洗脸就亲我，我就挠你哦～”
“别这么煞风景嘛，猫儿姐。”
沈白放下黑猫，简单洗漱了下，就坐在餐桌前享用美食。
虽然很好奇，黑猫小姐肉乎乎的爪子是怎么做菜颠勺的，但这菜做的确实很好，沈白吭哧吭哧，吃了一大盆变异兽肉。
“亲爱的，你快成为武者了。”黑猫小姐笑眯眯地看着沈白：
“这样的食量，说明你的身体渴望高质的灵能，生命层次距离第一次飞跃，已经越来越近了。”
“嗯，我现在的生命力指数大概在9.5左右，确实快了，但即使成为武者，还是和别人有很大差距。”
沈白用纸巾擦了擦嘴角的油腥，主动收拾碗筷，端到厨房里刷碗：
“一个多月前，我和柳天苍交手的时候，他生命力指数是54，霸体境武者，这么长时间过去，这种天天才不可能没有进步，在大日重工强力的支持下，他的进步可能比我还大！”
沈白说着，眼睛冒出兴奋的亮光：
“而且那个风花怜，是个可以轻易击败柳天苍的高等级天启者！啊啊，真想和那种怪物交手啊……”
“哎呦！猫儿姐，你无缘无故咋又咬我……”
“无缘无故？你好好想想，自己错哪了？”黑猫小姐说出了女朋友的经典质问。
沈白脑筋急转，脱口而出：
“我错在……不该提别的女孩？”
“亲爱的，你真是完美的男朋友，mua～。”猫儿姐笑嘻嘻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轻声道：
“安心啦，当新的力量孵化出来，你就有了和那些厉害小家伙们一较高下的资本，不过，现在嘛……还差一个契机。”
沈白愉悦地吹了个口哨。
就像平常那样，沈白和猫儿姐又出去逛了一个白天。
到了晚上，沈白则照常做了武道修炼。
认识黑猫小姐的这两个多月，只要不是躺在医疗舱里，沈白便雷打不动地修炼武道。
“恒心”二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到了第二天，沈白早早起床，穿上土鳖般的校服，去了学校。
——今天是文化课考试的日子。
办理灵活就读的学生，必须要每隔一段时间就去学校考试，以此证明自己是个合格的高中生，文化课没有落下，这样才能正常参加高考，甚至报名“疯狂十月”。
事实上，沈白来考试的日子已经有些晚了，但奈何正常考试的那段时间里，他在福水市当牛郎，因此只能将应试日期延后，参加补考。
当九点整的考试铃声响起时，沈白发现，整个考场只有他一人。
文化课分数上下限都很高，因为知识点太多太杂，所以考高分极难，但只要稍稍努力，考及格倒也容易。
而且，现在是第三次文化课补考，再差的学生，也不可能连续两次补考都不过。
除非是故意不想过……
寂静的考场上，沈白一个人唰唰地做着卷子。
“列举辉煌战争时期531年～695年的三次经典战役，请注意，回答要包含主将、双方最高战力、该战役对整个战争走势的影响。”
“请说出在野外寻找水源的五种方法。”
“请阐述天启者的出现对人类联邦的影响，针对现在普通武者和天启者的矛盾，你有什么解决办法和建议？”
“默写战争级变异兽[雷震飞龙]的习性以及发育周期，它的天敌和要害部位是什么？”
“……”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沈白刚好交卷。
他的文化课其实很不错，在考试结束前的三十分钟就答完了所有题，但沈白有种很好的习惯，就是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检查，因此但凡是他会的，基本不会出错。
考完试后，沈白闲得无聊，刚好现在是课间，便来到自己的班级，和相熟的同学们说话。
班级里的人还是老样子，不过沈白的马尾同桌在上个月的月考中，生命力指数成功达到5.5，已经被调到唯一的重点班了。
沈白和顾羽芒聊天的时候，红发的转校生走过来，对着他使了个眼色。
于是沈白跟着她来到走廊，站在窗前。
正如顾羽芒说的那样，风花怜如今的举止正常了很多，虽然还有些呆呆楞楞，但也属于正常人范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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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风花怜是高等级天启者的话，她的天之病症可能是[变傻]或者[痴呆]？好严重的代价啊……不过这也说明她的能力很强很强！”
沈白在心里想着，好奇道：
“风同学，你有什么事么？”
风花怜即使正常很多，也是直来直去的性子，她开口道：
“小白，你很强。”风同学顿了顿，对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真的很强！我能感受到你强韧的战斗意志和左手武者级的力量，就算是我，也绝不可能在万分之一秒内击败你，你，真的很强！”
沈白：
“呃……好吧，我就当你在夸我了，谢谢嗷……”
风花怜爽朗一笑，接着道：
“还有不到六个月，就是今年的疯狂十月了，我会参加，努力争夺冠军、横压同代！”
“但是联邦广大，天才怪胎何其之多，我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因此，我想找个武道陪练，就是你，小白！”
她红发飘扬，整个人显现一种霸道而张扬的美：
“但不是现在的你，我能感觉到你身上蒸腾的气势，你快晋升武者了吧？那之后，我想找你陪练武道！”
“虽然我能找到更厉害老辣的武者，但疯狂十月的对手全部都是高中生，我迫切需要和同年龄段的年轻高手切磋！”
“小白，怎么样？答应我！”
风花怜眼睛充满期盼，笑得明媚。
这笑容沈白曾经见过，柳天苍的眼睛里，也有这样耀眼明亮的光芒。
——这是一往无前、争夺“无敌”宝座的强悍意志！
沈白想了想，点头道：
“好，在我晋升武者级后，我会做你的武道陪练。”
就像风花怜说的那样，找到年轻高手切磋是颇为不容易的事，成年武者没有年轻人的朝气，出招习惯和战斗策略相差很大。
沈白，也需要风花怜这样的高手！
年轻的孤儿，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便很讨厌“输”这件事了。
第七十五章 星期天的旅者
“来，小白，干杯！”
李潇锐嘻嘻哈哈地搂着沈白的肩膀，不断给他夹菜：
“这是变异兽[六眼飞翅鱼]，终年躲在深湖的芋泥里，全身上下，就鱼鳍下面的这半两嫩肉最值钱！”
“来来来，尝尝这个，采药人在旧土才能搞到的苦紫菜，放在滚烫的热水中，焯三秒，一秒不能多、一秒不能少，滋味绝了！”
“这个啊，这个是永生集团的赠品，我从我上司那里搞到的，你也知道，这个庞大的商业帝国是联邦最强的药剂制作公司，捣鼓液体是老本行，这个[快乐水]没别的用处，就是好喝！”
奢华的别墅中，沈白来者不拒，李潇锐给他夹啥，他就吃啥。
说实话，这些佳肴确实美味，每样原材料都很有讲究，又送到极好的餐厅让大厨加工，想不好吃都难。
当然，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贵了。
沈白知道，这顿饭，花费的钱绝对超过李潇锐两个月的工资。
而且这栋装修辉煌的别墅是李潇锐全款购买的，花费超过五百万，远不是一个联邦治安所的一级探员能承担的。
——这家伙真不要命啊，贪墨的这些钱，都够送到旧土当战奴了……
沈白暗叹一口气，又吃了一大块鱼肉。
关于李潇锐利用职务贪墨钱财这事，沈白已经暗戳戳提醒好几回了，让他收敛点，可是李潇锐却丝毫不在意，反而问道：
“你以为我加入治安所是干嘛的？保卫联邦与人类啊？啧！”
大哥，即使你真有这种想法，也别这么说出来啊，我咋接话啊……
沈白想到这里，抬起头，瞄了一眼李潇锐，这个家伙还在笑嘻嘻地夹菜，一双桃花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饱含喜悦和热情。
“唉……”
沈白又叹了一口气，闷头吃饭。
人生就是这样，李潇锐是能陪着他出生入死的朋友，关系太好，对他绝对够意思，沈白不可能吃完饭就去联邦纠察队举报。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这些年，李潇锐这家伙也算为治安所流过血流过汗，对蓝海市确实有贡献，总不至于……直接被枪毙吧？
“别愣着啊，吃！”
“好好好，不过你这菜也太多了，咱俩能吃得完么？”
“吃不完就扔呗。”
“那多浪费啊……我打包吧。”
“好！小白，不愧是我朋友，够不要脸！”李潇锐笑哈哈地拍了几下桌子。
“呃，我说锐哥，你不去看看李叔么？你好像都两年没回去了……”
“哎哎哎，别提他，扫兴！咱这吃饭呢。”
“……好吧。”
酒足饭饱，李潇锐拿了几个餐盒过来，细心地将剩菜打包，最后还在餐盒上绑了根礼带，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沈白辞别李潇锐，行走在大街上，他并没有回家，而是打了个出租车，直奔蓝花街道的老旧小区。
叮咚——
“咦？小白？来来来，进来坐，咱爷俩好久没见，今天晚上好好喝两杯……”
“不了，李叔，我才从锐哥那里喝完酒回来，这个给您，这是锐哥给您做的菜。”
“给……我的？”
“是啊，这家伙嘴硬心软，非让我把菜给您送过来，您尝尝，这可是六眼飞翅鱼的肉，可好吃了。”
“好好好……”
李叔用衣服擦了擦手，接过餐盒，犹豫了一瞬后又道：
“小白，等我一会儿。”他转身回屋，再出来时，手上已经多了个洗得发白的玩具熊：
“把这个给潇锐，要是我去的话，他又会躲着我。”
“好嘞，李叔，这是啥？”
“潇锐小时候很喜欢的毛绒玩偶，我不在的那几年，发生了很多事……是这个玩具小熊一直陪伴着他，分家时，潇锐没有找到这个，失落了很久，前几天我收拾屋子的时候在角落里发现了它，小白，你带给潇锐吧。”
“没问题，李叔。”沈白接过玩具小熊，答应下来。
……
半个小时后，沈白回到家中。
“猫儿姐，我回来了。”
“亲爱的，欢迎回家……惹～这个玩具小熊好丑啊。”
“哈，这是潇锐童年的玩具，李叔托我带给他。”沈白把小熊毛绒玩具放到茶几上，又和猫儿姐说了几句，就去锻炼了。
客厅中，黑猫小姐打量玩具小熊几眼，露出坏笑。
晚上十点半，沈白结束了所有的武道修炼，冲了个澡后回到客厅，他抱起黑猫小姐，打开电视开始看新闻。
“亲爱的，别穿睡衣，去，换套便服，再把那张创世牌拿过来。”
“呃……好吧。”沈白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照做。
“亲爱的。”黑猫小姐又把那个玩具毛绒小熊扔给沈白：
“你就没想过，为什么科学院这么宝贝这张【创世牌·星期天】嘛？”
沈白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右手抱着玩具熊，左手拿着创世牌。
“还真不知道，我听基地长说，创世牌有很奇特的力量？”
“嗯，斗地主的时候，将创世牌藏在怀里，抢地主的成功率是百分之百哦～”
沈白：“(?''?''?)??????”
“哈哈，亲爱的，骗你的！”黑猫小姐笑得乐不可支，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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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左手拿着创世牌，把它贴在玩具小熊上吧。”黑猫小姐冲沈白眨了眨眼：
“亲爱的，旅途愉快哦……”
“什么？”沈白问道，但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卡牌已经和玩具小熊贴在了一起。
下一刻，沈白周围的一切事物开始扭曲，光与影不断重组，四周出现无尽绚丽的色彩。
他手中的创世牌开始变化。
银白光滑的卡牌表面，浮现了三行小字，它们如蝌蚪般灵活游动，最后组成了沈白最熟悉的母语：
“持此卡牌者，可在所有【星期天】里遨游。”
“但要记住，万事必有代价，时空旅行者终会死于厄运。”
“无人，能拥有创世牌。”
沈白看着这三行小字，嘴巴大张，久久合不拢。
第一行字写得极为清晰，但第二行和第三行的“代价”和“警告”却模糊不清，沈白看了好久才勉强认出。
锋利的爪痕粗暴而戏谑地毁掉了后两行字，沈白瞅了半天，怎么看都觉得这些抓痕是猫儿姐的小爪子挠出来的……
他脑中浮现出黑猫小姐轻蔑地抓挠创世牌的场景，哑然失笑。
随着时间的流逝，周围的无尽绚烂渐渐消失，沈白蓦地出现在了一个电话亭里。
外面阳光炙热。
这是夏天。
第七十六章 1193年之夏
沈白推开电话亭的门，试探地走出第一步。
外面的人行道被炙热的太阳晒得发烫，隔着鞋底也能感受到热量，行道树有夏蝉和不知名虫子的叫声，行人们穿着清凉的衣服，满街都是大白腿。
沈白深吸一口气，脱掉外套，只留里面的薄衫，将外套的衣袖系在腰上，好奇地打量四周。
毛绒玩具小熊和那张创世牌已经消失不见，沈白也没在意，他走在街道上，没有冒然行动，只是傻狍子似的猛盯路人。
大部分行人感受到这名年轻人“灼热”的视线后，不自在地扭过头去，一少部分则狠狠瞪回来，甚至有些男男女女还给沈白抛了个媚眼。
沈白尴尬地收回视线，他已经知道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可以在这里与旁人互动，而不是作为镜像或者投影存在。
现在，他要弄清楚的是这里究竟是哪……或者，现在是哪一年！
沈白开始在这个城市里闲逛，随着他的脚步遍布市区，他知道了这里就是蓝海市。
虽然很多细节与记忆中不同，但是街道走向和城市布局却骗不了人。
沈白走到路边的报亭，对着老板笑道：
“老板，来份报纸。”
“好，五毛钱，给你。”
“好嘞……你稍等。”沈白掏兜，把钱拿了出来，但当他的指尖距离报亭老板只有零点零一公分的时候，却蓦地停住了。
他娘的联邦发行的纸币，都有编号的啊！
自己要是掏出不属于这个年代的纸币编号，说不定会被当成使用假钞，甚至有可能……引起更大的后果？
在完全吃透【创世牌·星期天】前，还是要谨慎行事啊。
沈白叹息着，收回手，又从兜里掏出几张大钞，在报亭老板诧异的目光中晃了晃，轻声道：
“老板，您看，我有很多钱……”他抬起头，桀桀怪笑，声音如夜枭啼哭，刺耳异常：
“但是，我就是不想给你！”
说完，沈白拿上报纸拔腿就跑。
“喂喂喂，混小子，你站住啊！”
“桀桀桀桀桀桀桀……”
“你他娘的，为了五毛钱，至于嘛！”
“桀桀桀桀桀桀桀……”
……
事实证明，人类生命力指数突破10、成就武者，确实是件颇为困难的事。
沈白现在生命力指数已经到达了9.8，百米六秒，真跑起来一眨眼就窜出了两条街，直到来到一个没人的小巷，他才停住，美滋滋地看报纸。
“蓝海城市日报”，这份报纸沈白很熟悉，这是蓝海市当地销量最大的报刊，没有之一，当沈白的养父母还健在的时候，他们会订阅这份报纸。
他心里闪过养父母的面孔，看向报纸的左上角。
[联邦历1193年，八月十二日，星期天]
“嘶……到了十三年前了啊……”
沈白心中升起无尽的震撼。
凭借一张卡牌，穿越时空，虽然会付出“死于厄运”的代价，但这绝对是超越人类认知的伟力，难怪科学院会对自己如此优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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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关键的是，这张【创世牌·星期天】的代价和副作用，已经被猫儿姐挠没了……
——吃软饭的唯一坏处，就是吃软饭的不是我自己！
“唔……回去再给猫儿姐买个逗猫棒吧。”沈白想着，他的心中升起兴奋感，作为文化课成绩优秀的高中生，他知道一些奇妙的时空理论，比如“祖父悖论”和“蝴蝶效应”……
自己在过去做的事，究竟能不能对未来产生影响？
他按下激动的情绪，快速阅览报纸。
每个专栏、每篇报道，都具有极强的逻辑性，无疑出自专业的从业人员之手，这更证明了这个地方是真正的“过去的蓝海市”，而不是他精神上的臆想。
十分钟后，沈白看完整个报纸，皱着眉头，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报纸的第二版，长篇大论地讲述了一件案子。
一个联邦治安所的三级探员，在与某个非法教团的战斗中，犯了严重错误，他把非法教团的成员放出监狱，间接导致了数百名普通百姓的死亡！
这名治安所三级探员，名为李重锋。
沈白很熟悉这个名字。
李潇锐的父亲，就叫李重锋。
“原来如此，那个玩具小熊是我能进行时间旅行的契机，所以，我只能进入潇锐印象最深的这些星期天么……”
他想着，放下报纸，朝外面走去。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本来生活在幸福的家庭中，父亲是受人尊敬的治安所官员，母亲是温柔的老师，自己又有不错的武道天赋，一切都是那么完美。
可是忽如其来的大变，所有的美好都不复存在了。
父亲被惩处，在牢里关押十年，母亲精神不振，旧病复发后突然死亡，那些受害者的家属们将矛头指向年幼的他，曾经热情的亲戚们也相继断绝来往……
这个时候，十二岁的李潇锐最希望的是什么呢？
沈白越走越快，到最后开始奔跑，极速向蓝花街道冲去。
因为李潇锐的关系，他对十三年前的这个案子，了解得很清楚。
李叔当年作为三级探员，在1193参加了对“烈焰教会”的讨伐行动。
烈焰教会是十几年前，横行在蓝海市周边数十万里的超大规模不法集团，实力强大，成员不乏武道宗师，传言中还有高级天启者的存在。
但是，在联邦的强大组织能力下，蓝海市和几个第三等级城市联合讨伐，烈焰教会还是快速消亡了。
这其中，一名大头目被关押在蓝海市的看守所里，他被特殊手段封印一身武道修为，每半个月只给二两米饭，让其随时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
负责看守的人，正是李叔。
然而，事情还是发生了变故，那个大头目竟然是隐藏的天启者，能力是E级的【童龀之控】，就是把方圆千米的年幼孩子挪移到自己身边！
本来是有些可笑的能力，但这时却有了大用。
他挪移了几十个孩子，在监狱里威胁李叔，如果不放他，他就会将这些孩子全部杀死！
在目睹一个孩子的耳朵被生生扭掉后，李叔终于妥协，放他出去。
也因为这样，酿成了后续的大祸，蓝海市鸡飞狗跳，死伤民众数百。
李叔也因“渎职”之罪，坐狱十年。
“这操蛋的世界……”
沈白嘟囔着，长时间的奔跑后，终于来到李潇锐所在的小区。
楼下，已经围满了民众，他们拉起来横幅，几个大字触目惊心：
“让罪人的孩子，去死！”
第七十七章 无奈的选择与时光快递
小区的楼下，横幅上的大字有着血淋淋的意味。
围在这里的民众约有数百，他们声嘶力竭，冲着居民楼的某处高喊，嘴里的话语恶毒难听。
保安和维护秩序的治安所探员站在楼下，没有让任何人上去。
但即使如此，这些人恶毒的话语，也对楼上躲在家里的李潇锐造成了莫大的冲击：
“凭什么我的孩子死了，这个罪人的儿子还活着？凭什么！”
“李重锋是严重渎职！他不知道犯人有多么残忍吗？他知道！可还是打开了门锁！不论是什么原因，李重锋必须死刑！”
“李重锋就是个恶魔！他的儿子也该死，请判处连珠之刑吧……”
沈白看着群情激奋的人们，暗暗握紧拳头。
他时长幻想，如果自己也陷入到李叔当年的困境，自己会怎么做。
——要么打开牢笼，放任重刑犯祸乱市民；要么心硬如铁，眼睁睁看着几十个挪移过来的孩子被残忍杀死。
对于一个有良心的普通人来说，无论做出什么选择，都会悔恨终身。
怎么选择，都是错。
李叔常年酗酒，大半原因就是灌醉自己，不让自己想起这件事。
沈白还记得，一年后的1194年，李叔的认罪书上有这么几句话：
“作为治安所探员，我私放重刑犯，罪无可恕。”
“作为成年男性，看着无辜的孩童在我眼前受到伤害，我却无能为力，罪无可恕。”
“作为丈夫和父亲，妻子因我而积劳成疾，直至死去，年幼的儿子独自生活，受尽人间苦难，我……罪无可恕。”
“不配为探员、不配为男人、不配为丈夫、不配为父亲。”
“我……认罪。”
每当看到李叔花白的头发，和他衣兜里藏着的李潇锐幼年时的照片，沈白都会感到一阵心酸。
无可奈何，也是人生的一部分啊。
1193年的夏天，穿越时空的沈白站在李潇锐的楼下，想了很多。
他本想悄悄溜进去，去看望年轻的李潇锐，即使现在两人并不相识，也可以给他带些好吃的好玩的。
对于堕到人生谷底的人来说，任何拥抱都是温暖的。
但，治安所在这栋居民楼下的警卫力量实在是太多了。
无论是出于对老同事遗孤的照顾、还是因为保护重要案件核心人物的家属，治安所都不会让这些激愤的人们冲到楼上伤害李潇锐。
沈白看到，在治安所探员的队伍中，有几名身上散发骇人气势的武者站在高处，不断观察周围的情况，甚至其中一名身材极其魁梧的大汉还大声嚷嚷：
“你们这些人，哭天喊地干什么！就算李重锋有罪，马勒戈壁的与他儿子有关系吗？为难一个十二岁的小娃娃算什么本事！”
这大汉的声音洪亮，一下子就把人群的声音都盖过去了，在短暂的静默后，人们劈头盖脸地开始声讨他。
大汉满脸憋屈，双拳紧握，但作为治安所探员，他又不可能在这个场合对市民动粗，周围的同事赶紧拉住他，好言相劝，把他哄回冲锋车里。
远处的沈白哑然失笑，看了一眼李家的窗户，扭头走开。
既然不能悄悄溜进去看望幼年李潇锐，他的家又有治安所的探员保护，自己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处，还不如接着探索这个年代。
只是回去的时候，再找个机会和潇锐聊聊李叔的事吧……常回家看看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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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是很操心李潇锐家事的小白叹了口气，继续走在1193年的蓝海市里。
他又桀桀桀地“买”了一根蓝海市本地雪糕厂的冰棍，边走边吃，四处闲逛，他时常向行人问路，又或者坐在公园的躺椅上喂鸽子。
言、行、食……沈白从各种角度感受着这个年代。
当夕阳西下时，他坐在蓝海市某处花园的草坪上，感受到了一阵吸扯之力。
沈白明悟，这是快要回去了。
他起身，将粘在自己裤子上的杂草一一摘掉，沿着马路向前方走去。
沈白要进行一个实验。
十几分钟后，他来到邮局。
“您好，我要办理[时光快递]业务。”
“好的，先生，请问您要寄给未来的自己什么东西？是一句话？还是一封信？”
“一个信物。”
沈白把冲洗干净的雪糕棒递给业务人员，笑着道：
“请将这根木棍保存起来，邮寄到蓝天街道温泉小区三栋三单元802室，签收人沈白，预计送达时间为1206年四月二十六日晚间。”
“好的，先生。”业务人员唰唰地记录，递给沈白一张单据：
“我们邮局是直属联邦的机构，一定会完成您的要求，将这件物品在约定的时间送到指定位置……请支付管理费与保存费，一共四千三百元。”
“好。”
沈白点头，从兜里掏出钱来。
——这可是1193年货真价实的联邦纸币，沈白这个下午并没有瞎逛，因为加入守夜人的缘故，他的衣服里经常会藏些灵能营养液和治疗药剂之类的东西，刚才他把这些万金油的昂贵液体低价卖了出去。
交易金额不算多，即使出了问题，也不可能追到邮局这边来。
作为联邦的非盈利机构，邮局向来靠谱，“时光快递”这项业务直到1206年也一直在经营，生意还不错，没听说过出什么事。
最关键的是，他可以记住快递单号，回去之后在官网查询！
“时光快递”的宣传标语是“寄给未来自己的一封信”，很注重保密和时间准确性，所有交易记录都会完整保存下来。
做完一切后，沈白周围的吸扯力越来越大，他知道回去的时刻快到了，赶紧走出邮局，对着自己的大拇指狠狠一咬。
鲜血迸溅，皮开肉绽。
由此，沈白和这个时代互相留下了痕迹。
下一秒，无尽绚烂的色彩重新扭曲世界，氤氲的时光流转中，沈白又出现在自家的客厅里。
他的左右手分别拿着创世牌和玩具小熊，挂在墙壁上的时钟，指针没有丝毫挪动。
沈白看向自己的大拇指，光滑如初，并没有鲜血。
他去电脑前，点开联邦邮局的主页，输入记忆中的时光快递单号，发现查无记录，又抱着黑猫小姐等了好久，也没见快递员上门。
——过去的岁月对他没有影响，沈白不能改变过去，过去亦不能改变他。
第七十八章 第四次任务
“猫儿姐……”
“怎么了？亲爱的？”
“香一个？”
“mua～”
黑猫小姐笑嘻嘻地贴上了沈白的脸蛋。
沈白猛吸一口，愈发觉得自己变态了。
这是他时空旅行后的第三天，生活恢复了正常的两点一线。
修炼——吸猫儿姐。
沈白的生命力指数越来越接近10了，他能感觉到自己皮肤的温度在逐渐升高，血液流速不停加快。
这是快晋升焚骨境的标志，骨骼的温度越来越高，逐渐影响全身。
他马上就要成为武者了。
在这几天的闲暇之余，沈白将玩具小熊还给李潇锐，回到家后，他向猫儿姐询问了关于创世牌和毛绒玩具熊的事。
得到的答案很简单——
“只有注入了最浓烈情感的物品，才有可能触发【创世牌·星期天】的特殊能力，进而穿越时空，去往注入情感之人印象最深的那些星期天。”
沈白听到这里时唏嘘不已，对于突然独自生活的孩童来说，未成年的每一天都记忆犹新。
此时已经是五月初，春暖花开，蓝海市愈加热闹起来。
五月十五日，是蓝海市与启明市签订双城之盟的时间，届时两边的镇守使会同时签订条约，从“神都”过来的联邦官员会全程记录，见证这一时刻。
从此之后，两城的结合会愈加紧密，联邦和科学院会派专门的人过来搭建“契约隧道”，以此实现两城高级战力的瞬间转移。
一方有难，另一边能立马支援。
双城之盟的建立会延伸出很多经济和政治问题，这些沈白不得而知，但他却明白，仅“契约隧道”这一样东西，就能大大增加两边市民的安全感。
也因此，沈白还挺崇拜陈金戈的，这位镇守使是妥妥的主战鹰派，铁血霸道，雷厉风行。
这样悠闲的日子又过了几天，沈白接到了守夜人的乌鸦信封，他告别猫儿姐，轻车熟路地来到蓝玫瑰大酒店，不过这次并不是基地长杜山峰交给他任务书，而是乔绵绵。
“许久不见了，乔老师。”沈白熟络地打了个招呼，打量四周，这里是是蓝玫瑰大酒店201室，乔绵绵的专属房间，乱糟糟的，墙壁上还挂着一大串腊肠和红辣椒。
突兀诡异的装饰，却意外地和乔绵绵的风格很搭。
——半癫半疯嘛。
“你再瞅我的装饰品，我就把你那对眼珠子挖出来当电灯泡使。”乔绵绵白了他一眼，嘻嘻笑道：
“哎呀呀，终于把我放出来了，基地长那家伙，关了我两个星期禁闭！好家伙，这套衣服都馊巴了，你闻闻……”
“欸欸欸，乔老师。”沈白往后一躲：
“您有事说事，搞人身攻击干什么？”
“呵，现在的年轻人啊，都不懂少妇的味道。”
“……你这分明是衣服的霉味啊！”
“所以说，这就是你不成熟的标志啊，小白。”乔绵绵抻了个懒腰，大熊猫几欲撑破衣服，和夸张的细腰构成绝妙的画面。
沈白对此无动于衷。
——少妇这事儿咱先不提，关键是你脑子有问题啊！
乔绵绵见沈白给了他一个“懒得跟你说”的眼神，从屁股下面掏出一根金针菇，吭哧吭哧放在嘴里咀嚼，然后将这次的任务书扔到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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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好好看看吧，单人任务，基地长精挑细选的。”
沈白接过任务书，尽全力不去思考“这家伙究竟从哪里掏出来的金针菇”。
乔绵绵在那里自顾自道：
“你一边看，我一边跟你说哈……你也知道，再过一个多星期，就是双城缔结盟约之时，我们守夜人和治安所的关系向来不错，而且在我们蓝海市……”乔绵绵顿了顿，接着道：
“镇守使陈金戈出身行伍，霸道强势，而且是蓝海市无可争议的第一高手，对各种组织都有很强的影响力，况且[镇守使]这个称呼，是联邦政府、军部、科学院、商盟等人类支柱共同授予的，天生高人一等，属实根正苗红，管我们也是名正言顺。”
“因此这段时间，蓝海市的所有官方力量都行动起来，防止有宵小破坏结盟……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咱们这边的高手已经和别人做过好几场了。”
“哦……”沈白点点头，眼中射出兴奋的光芒：
“所以，我的任务是参与战斗么？”
“你可得了吧！”乔绵绵翻了个白眼：
“几个菜啊喝成这样，你连武者都不是，去哪不是迁坟？你的任务很简单，护卫目标的安全就行。”
“了然，了然。”
乔绵绵嘿嘿坏笑：
“介于你前三次的任务，次次出事、次次受伤，我们特意给了你一个最简单是任务，简直是吃着火锅唱着歌就能轻轻松松搞定、猪都能顺利完成的任务，要是还能出现意外情况，我乔绵绵三个字倒着写！”
沈白敷衍地“嗯嗯”应和几声，继续阅读任务书，当他翻到保护目标的照片时，蓦地愣住。
这人……看着怎么有点面熟啊？
乔绵绵没看到沈白的异样，继续道：
“你也知道，镇守使陈金戈全力推动双城之盟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为了建造可以缩短两地距离的[契约隧道]，这东西似乎是从最初之石的某件衍生物得到的灵感，耗费物资巨大，绝对的天文数字。”
“联邦和科学院会派专业人员前来架设，但这些物资则需要两城的财政共同担负，所以最近我们蓝海市购买了许多原材料。”
“你要保护的目标，是[巨石公司]的创始人兼董事长，十年前从治安所出来，下海经商，因为这层关系，他的生意发展很快，且成功拿下了[契约隧道]原材料之一“有色灰空金属”的供应权。”
“为了防止有人破坏契约隧道的搭建，这些供应商也在我们的保护名单之内，但事实上嘛，这根本就是个休闲任务。”
乔绵绵哈哈大笑，说道：
“怎么会有蠢货为了阻止双城之盟，暗杀契约隧道的原材料供应商啊，就算成功，也根本没用好吧！”
沈白听着乔绵绵的话，想起了这个巨石公司的创始人是谁。
——他就是自己在时空旅行时看到的，站在李潇锐楼下大声咆哮的莽汉！
脑中浮现出这个两米大汉被市民骂得支支吾吾、生气干瞪眼，腮帮子微微鼓起的样子，沈白的嘴角不由自主地翘起。
这莽汉还挺可爱的。
第七十九章 萧厉
如果从超高空俯视人类联邦第六生活圈（乌托邦），可以看到这片广袤的土地形似弯月，两边狭长、中间极宽。
蓝海市就位于弯月的腹部，千里沃野，一马平川，全年无极端气候，是第六生活圈重要的交通枢纽之一，因此经济发达，商业繁荣。
巨石集团的总裁萧厉曾在治安所任职十二年，是四级探员，引咎辞职后，他成立了巨石公司，靠着多年在治安所积攒的人脉，混得风生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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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感的军械生意、需要一定武力才能做的跨市商贸、承办联邦政府的大工程……
巨石集团业务范围很广，靠着极好的信誉和过硬的产品，一跃成为蓝海市发展最好的企业之一。
五月五号这天，沈白来到了巨石集团，他被请到萧厉的总裁办公室，漂亮的秘书端来点心和茶水，沈白道谢后安静坐着，打量四周。
这间办公室处处彰显着主人的气质，整体是灰黑的水泥色，大气粗犷，书架很多，但上面并无任何书籍或文件，有的只是一个个透明的玻璃罐子，里面有很多亮晶晶的小玩意。
无论如何也能称一声“成功人士”的萧厉，仍有童心。
“沈先生是吧？抱歉，刚才有事耽误了。”
浑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一个巨汉出现在沈白眼前。
他肌肉虬结，身高超过两米，剃了个彪悍的板寸，一身名贵的西服穿在身上，仿佛黑色的铠甲。
豪爽、粗野，率真，不似商人，更像一位武士。
“萧老板，可千万别叫我先生，受之有愧受之有愧，您叫我小白就行。”
“那怎么行！”萧厉拉着沈白坐在沙发上，给他倒茶：
“你是守夜人军团派来保护我的，我理应尊重你，要不是看你岁数太小，我还想叫你一声沈师傅呢！哈哈哈……”
沈白挠了挠后脑勺，时空旅行的时候，就见识过这个萧厉的爽快，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都成了大老板了，还是这样的脾气。
也许正是这样的行为方式和性格魅力，巨石公司才能发展得这么好？
“那个……其实，萧老板。”沈白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我还不是武者，虽然我自认在搏击一道上还算有些天赋，但最多也就是初入焚骨境的战力水平罢了，我看过您的资料……您是真血境的武者。”
“嗯，生命力指数94”萧厉毫不掩饰地说出了自己的隐私：
“我在十几年前从治安所辞职的时候，就是霸体境了，这些年一直忙于生意，武道进境有些缓慢，要不是现在钱太多，可以买珍贵的药剂，还达不到这种程度。”
“……您太谦虚了。”
沈白汗颜，生命力指数94，已经可以说半只脚碰到了宗师的门槛，如果在军部任职，少说也是个校尉。
“萧老板，实话跟您说，咱俩这武道修为差距太大，您一只手就能把我捏死，我实在保护不了您……”
“没事，我懂！”萧厉大方道：
“我只是一名普通商人，只不过最近因为承包[契约隧道]的原材料之一“有色灰空金属”而出了点风头而已，那些想要破坏双城之盟的歹人，不会对我出手，你就在我这里待着，任务完成后回去交接就行。”
他轻蔑地撇撇嘴，冷哼一声：
“我当治安所探员时，就看透了那群宵小的嘴脸，破坏联邦安定的混蛋……哼！”
萧厉表情不屑，都懒得遮掩，沈白噗嗤一乐，打趣道：
“萧老板，都从治安所离职了，您还这么热血啊？”
萧厉摇摇头：
“我二十一岁加入联邦治安所，在那个最好的年纪，曾在联邦的旗帜下发过誓的。”他顿了顿，接着道：
“愿为联邦和人类，献出生命！”
“也许我就是这性格吧，那个词怎么说来着？中二！发过的誓就忘不掉了，因这事吃过好多亏，但怎么也改不了，自打娘胎里就有的臭毛病，哈哈！”
沈白肃然起敬。
不肯违背诺言的人，总会得到尊敬。
……
……
大日重工的柳家，最近有两个半喜事。
其一是作为蓝海市企业的佼佼者，大日重工承包了“契约隧道”大量的修建任务，绝对会赚得盆满钵满。
第二件喜事，就是柳家大少柳天苍，终于从医疗舱里出来了。
躺了两个半月，柳天苍的身体终于完全恢复，且因为在医疗舱里也没有停止锻炼，他的生命力指数已经达到68，再过两个星期就能突破到真血境。
而且因为和风花怜这种同龄绝强者交手，柳天苍在“武”之一道的感悟，只会比生命力指数进步更大。
至于剩下的那半个喜事，就是柳天朗了。
这个风评不好、有些纨绔子弟做派的柳家二少，最近越来越稳重了，说话少、做事稳，以前的浮躁渐渐褪去，变得愈加可靠。
这当然是好事，但却只能算半个好事。
——柳家的未来，仰仗于武学天赋奇高的柳天苍，他保底能成就武道宗师，很有可能登上“王座”，只要他活着，柳家无忧。
这些年过去，随着武者和天启者的崛起，大多数人都有这么一个观念：
没有够硬的拳头，什么都保护不了，财产如是，地位如是，人类栖息的土壤亦如是。
因此，柳家上下虽然很高兴柳天朗愈加沉稳敏锐，但所有人想的都是：
“有天朗辅佐，天苍一定会带领柳家，走向更强！”
于是，这两个月以来，把一切事情都处理得井井有条的柳天朗，依然没有听到父亲经常夸耀大哥的那句话：
“真不愧，是我的儿子。”
现在的柳天朗觉得，自己应该习惯了这样的人生，习惯了生活在大哥的光芒之下。
如果日后，听到父亲对自己说“天朗，你真不愧是我的儿子啊”，自己大概只会感到惶恐和……啼笑皆非。
——原来，你还知道，我也是你的孩子啊。
五月五号这一天，越来越消瘦的柳天朗处理完一天的琐事，回到自己房子。
他的地位其实很高，“柳家未来主人的亲兄弟、内定的第一忠犬”，自然权利颇大。
他上个月给自己换了套别墅，更加幽静、更加离群索居，白天做完事后就躲在这里，不接电话，更不与大日重工的高管接触。
柳父知道这件事后，只是欣慰一笑。
继承人没有障碍和阻挠，这是多少大家族掌舵人做梦都要笑醒的幻想？
柳天朗完全知道父亲所想，因此买了这栋别墅，在晚上避开所有人的视线。
他开门，然后将其反锁，用仪器将房间细心地检查一遍，认真查看自己离开前布置的微小记号，确认没有异常后才搬出一张大椅，放在豪华的巨大吊灯下。
因灯光而出现的影子，伸出了无数肉芽。
它们扭曲着、纠缠着，拉长阴影、覆盖整张椅子。
最终，影子变成了立体的人，他坐在椅子上，除了全身漆黑外，似乎并无异常。
柳天朗看了一眼阴影之人温和儒雅的五官，恭敬地低下了头：
“老师。”
第八十章 乐子
“天朗。”
阴影之人发出声音，他的嗓音温和醇厚，犹如冬日里的暖阳：
“看看你，比上次见面时又瘦了许多，还在为家里的事情烦心么？”
“洛老师，让您见笑了……实在抱歉。”
“没关系的，天朗。”阴影之人笑了笑：
“为琐事忧愁，正是我们人类共同的特点之一啊。”
“您说的对，老师。”
阴影之人站起身来，离开椅子，在房间里缓慢踱步，如果有光明大学的学生在这里，一定会发现，这个完全由影子构成的男人，正是学校里极受欢迎的洛教授。
即使他现在是完全意义上的“阴影”，也丝毫不影响儒雅温和的气质。
“那么，天朗，开始吧。”
“是，老师。”
柳天朗沉吟着开始叙述，没有阴谋诡计、没有鬼鬼祟祟的反人类计划，他长篇大论，话语中夹杂着连很多大学生也听不懂的专业词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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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完成上个月洛教授给他布置的两篇作业。
——《变异兽与奇妙花卉的互感作用》和《论军部与联邦政府的深层关系》
洛教授认真听着，偶尔点头，偶尔皱眉，但无论柳天朗说的正确与否，他都不会打断学生的诉说。
半个小时后，柳天朗将自己的两篇论文默背出来，洛教授鼓着手掌，笑道：
“很优秀的水平，但有几个地方你要注意……”
“六瓣甘蓝花并不是六翅飞鱼的食物，二者是奇妙的共生关系……”
“在军部中，校尉级的军官都由武道宗师构成，他们大多是新晋位的青壮派，但并不代表这些人会对联邦不满，真正对联邦有微词的，是更高层的王座级将军……”
一个在讲，一个在听，一个浑身漆黑由影子构成，一个身体瘦削却双眼有神。
仿佛天下间最合拍的师徒。
洛教授讲完，看了一眼低头沉思的柳天朗，温和道：
“今天晚上，你有些心不在焉，天朗。”
柳天朗的冷汗唰的流下来，但他咬了咬牙，还是道：
“老师，我听说了，福水市……”
“嗯。”洛教授点头，神色自然，仿佛只是喝了一口水：
“是我做的，天朗，你有什么想问的么？”
柳天朗犹豫一瞬，还是道：
“老师，我也曾手戮过无辜之人的生命，我不是好人、更不是滥好人，但我看过治安所的内部报告，因为老师您使用了[影噬]，福水市发生了自然灾害，死亡人数超过一万三……”
“天朗，杀一人和杀千万人，于我而言，没有区别。”
洛教授没有因为学生的质疑而生气。
事实上，他从不对任何人生气，那温和儒雅的表情，仿佛牢牢镶嵌在他脸上似的。
“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天朗，人生孤寂，我沉迷在书籍之中，可以连续十天钻研科学，但我也会疲惫，所以啊，我需要给自己找些小小的乐子。”
洛教授的阴影慢慢变淡，在消失前的最后一秒，他的声音依然温和：
“……更何况，你马上要在蓝海市实行的那个计划，不也一样要死很多人么？”
阴影走后，柳天朗孤独地站在原地，瘦削的脸上，慢慢平静。
是啊，到了这一步，自己还有什么退路呢？
人生这种东西，从来都没有第二个选择啊。
父亲……大哥……
你们总以为掌握了绝强的武力便能让柳家变强，可是啊，我们人类之所以能为万灵之主，靠的可不仅仅是一双拳头啊。
掌握大日重工部分经营项目的的这段时间，能做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
……
沈白发誓，自己是第一次生出“乔绵绵这家伙还是挺靠谱”这个想法的。
保护萧厉的任务，很顺利。
顺利到让沈白不敢相信，他只需要每天来到巨石集团的总裁办公室，舒舒服服地一趟，就能混一整天。
而且萧厉这人，虽然已经是很成功的大老板，但怎么也改不了身上那股豪爽粗野的气质，知道沈白已经快晋升武者，便让他用自己的武道修炼场锻炼。
按萧老板的话就是：
“我忙于生意，平时也不怎么修炼，这么大的场地、这么多的器械，白白浪费很可惜，给你用吧，你这个年纪、这个武道修为，应该会参加今年的疯狂十月吧？加油，为咱们蓝海市增光！”
其实沈白知道，萧厉老板说的就是场面话，为蓝海市增光，怎么也得突破海选吧？蓝海市的高中生这么多，这一步就不容易。
但沈白还是对萧老板的祝福表示感谢，漂亮话谁都爱听。
至于这次保护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半了。
现在是五月九日，离双城之盟签订还有六天，熬过这几天，沈白就算完成任务了。
正如乔绵绵和萧厉所想，根本不会有人想着来找巨石集团麻烦。
——就算成功，也不会对双城之盟有任何影响，且萧厉是生命力指数九十多的真血境高手，刺杀他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根本得不偿失。
于是，沈白就在巨石集团吃好的喝好的，享用高级的武道修炼室，好不惬意。
真是轻松又愉快的任务啊，呜呼～
五月九日的下午，巨石大厦，1605室。
沈白赤着膀子，只穿短裤，跳入黑色的机器里。
机器里全是用弹性材料包裹的触手，在感应到有人体进入后，它们开始有节奏地律动，不断往中间挤压。
沈白在机器触手中，闭着眼，颇为享受。
测试生命力指数的方法有很多，根据这些方法，人们制作了不同原理的测试仪器。
这台怪兽机械公司出产的“章鱼怪3代”，使用的是经典的“极限挤压法”，挤压人体的全身肌肉，用算法推出其极限力量。
不仅过程享受，甚至还自带按摩模式。
随着“叮”的一声，触手们停止运动，沈白跳了出来，看向电子屏幕的数字。
[生命力指数:9.99]
只差半步，就能成为武者！
第八十一章 双城税
这个时代，普通公立高中生毕业后，生命力指数大概在5左右，就连各个学校重点班的优秀苗子，也只有一小部分能够在毕业之前成为武者。
沈白虽然办理了灵活就读，但学籍仍然在第六中学，还是蓝海市的高二学生。
这样的成绩，确实难能可贵。
只不过……仍然与柳天苍、风花怜相差甚远。
“还要继续努力啊，小白。”沈白自言自语一句，洗漱干净、穿上衣服，去楼下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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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生命力指数是9.99，只要稍微把灵能消化，变成自己的力量，就能析出第一缕人体蒸汽，成就武者。
沈白并没有任何“头重脚轻”的不适感，这证明他可以百分百掌握现在的力量，肉体和心境契合，只要静等水到渠成即可。
事实上，现在很多专家也倡导“顺水推舟的突破才是最好的突破”。
——可千万别整什么临阵破境、极限突破的骚操作，危不危险、累不累啊？战斗的时候突破，就不怕身体滞涩的时候敌人给你来一刀？
沈白挺尊重这些做了一辈子研究的理论派，因此从巨石集团离开后转了三、四个街角，来到一家逼仄的小店，这里只有红桌三张，木凳十个，名声虽然不显，但味道却美得很。
小店的名字也很有烟火气。
——老头包子铺！
名字烂大街，环境也不好，但却是沈白认可的美味，就连李潇锐这种经年老饕，在被沈白硬塞了一个汤包后，也赞不绝口。
老头包子铺的老板当然不是老头，而是一对中年夫妻，他们看到沈白这个熟客，笑着打了一声招呼。
“小白，来，坐，还是老样子？牛肉馅的煎包、再配上一碗小米粥？”
“是的，姨，还按照原来的量上就行。”
“好嘞，稍等。”
开在偏僻街角的包子铺，当然不可能使用昂贵的变异兽肉，不过好在来这里吃饭的都是穷人，也不在乎这个，味道好、便宜、是货真价实的牛羊肉，还要啥自行车啊？
不一会儿，一盘煎包端上，沈白在蒜碟里加了些陈醋和酱油，又点缀了几颗葱花、滴了几滴香油，就着小米粥开吃。
秃噜秃噜，他现在身体素质接近武者，食量大消化快，不一会儿就把盘子、蒜碟、粥碗都舔了个干净。
“叔，结账……”沈白掏出手机，打算付钱。
“六个包子六块钱，一碗小米粥一块钱，拢共七……”
中年老板还没说完，就被老婆从后面捅了一下，他回过头看了看老婆的脸色，犹豫半晌，才扭扭捏捏道：
“小白，叔跟你说一件事哈……咱们店里的包子，涨价了。”
“哦？哦哦！”沈白了然点头：
“就这事啊，叔你早说啊，现在是啥价？”
中年老板伸出五根手指。
沈白恍然大悟：
“一块五啊，好嘞叔，那就一共是十块钱喽？我给你转账啊……”
然而，中年男人却尴尬道：
“不是五毛……”
沈白一愣：
“不是毛，就是块？一元的包子，现在卖五块？”
“是的……”
沈白瞪大眼睛，他现在虽然把挣来的工资都投到武道修炼上了，但手头却也比之前宽裕好多，没有那么差钱了。
可这包子，五倍的涨幅，也太夸张了吧！
薅羊毛也不能直接把羊皮都剥下来啊……
中年大叔看出沈白脸色有点不好，只能苦笑道：
“小白，叔不是针对你，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不这么涨，根本活不下去。”
“呃，叔，你家里是出了什么事么？有什么我可以帮到的……”
“没有没有，家里挺好，就是这年头，生意不好做了。”中年老板很明显这些天受了很多委屈，便开始向老顾客沈白大吐口水：
“生意真难做啊，小白，你知道吗，最近有风声传出，蓝海市将会下达官方文件，要向全体生活在蓝海城市圈的市民们征收[双城税]，税率高得吓人。”
“双城……税？”
“很快就会传开了，说是为了两城结盟后的发展，要从这个月就征收双城税，启明市那边也一样，没办法，包子再不涨价就活不下去了。”
“这么严重？它税率多少啊。”
“百分之六十。”
沈白愣住，高中生的知识储备，完全能知道“税率60％”意味着什么。
这是能把人逼到上街流浪的苛捐杂税！
而且除了双城税，还有很多传统的税需要交，仔细一算，一个人所得收入的百分之八十，都要归入蓝海市的公共财政！
当然，蓝海以后一定会针对这个问题做出调整，比如限制物价什么的，但在可以预见的未来，经济强大的蓝海市必将衰落。
由此引来的经济问题沈白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但他却知道，这样高的税是极其不合理的。
沈白张望两圈，见四周没有旁人，就小声问道：
“不是有镇守府信箱么？你们没去举报么？把这事捅出来啊……”
老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摇头道：
“这事，听说就是镇守使陈金戈大人提出来的……”
……
沈白晚上回到家的时候，特意去网上搜索“双城之盟”。
词条上写了一大堆，沈白认真读完，特意看了看过去没有关注过的经济部分。
“双城之盟，要求结盟双方必须为第三等级甚至以上的大城市，这样才有足够的资金去维持盟约……”
“盟约签订后，两城会开启[契约隧道]、[双向高速公路]、[双城军]等造物或组织的建设，因此会增加额外的双城税，税率一般在百分之十左右……”
看到这里时沈白咋舌。
蓝海市和启明市的双城税税率，是其他城市的六倍！
说劳民伤财都是轻的，这他娘的就是横征暴敛啊！
镇守使大人……想干什么？
沈白撸着猫儿姐，心里不可遏制地蒙上一层阴影。
陈金戈出身行伍，做事霸道，手段铁血，却也绝对不是没头脑的愣头青，他在军队里的职位是少将，是已经登临王座的武者！听说曾指挥了几场大捷，属于武力和谋虑都出类拔萃的青壮派。
这样的人，你要说他来到蓝海市的目的是敛财做土皇帝，沈白打死都不信。
“总感觉，蓝海市被拉上了一辆不得了的战车啊……”
第八十二章 神奇金属
第二天，五月十日。
从这一天起，蓝海市开始戒严。
治安所的探员从办公室走出来，穿着便服混在人群中，成群结队的城市警卫力量在街道上巡逻，甚至一直驻扎在市外的军队也派遣三个战斗团，在各个重要关卡上驻扎士兵。
沈白现在出去，必须要带上公民身份证，随时准备查验身份。
今天早上，蓝海市下达了“限行令”，呼吁市民们在这段时期内尽量减少出行，并且直接限制公路的车流量。
与此同时，镇守使陈金戈推行的“双城税”终于正式发布通告，将从这月底开始征收百分之六十的双城税，虽然也公布了很多配套措施，比如会提供大量低价的新鲜肉类和生活用品，但市民愤懑的情绪依然压不下来。
如果不是陈金戈向来以“威严肃戾”著称，恐怕蓝海的公民们早就不管劳什子限行令，冲到街上抗议了。
但是沈白却没有丝毫慌张和愤怨，他不认识、不了解陈金戈，但他却相信基地长杜山峰。
杜山峰有一次跟沈白聊到陈金戈，对他很推崇：
“咱们这位镇守使，不仅武道修为高强，是王座级强者，被封为[九霄王]，且谋虑极深，做事果断，他第一次随军进入旧土，就敢凭一根小草的异样一路跟踪，找到阿尔法级畸变种的隐藏点，悍然斩杀！”
“那时，他才十九岁，却已经是武道宗师！”
“不过，人无完人，镇守使大人的缺点嘛……就是太霸道了点，遇到问题就会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别人根本劝不住，不过他对人类的忠诚绝对没得说，是很极端的[人类至上主义者]！”
因为杜山峰，所以沈白愿意相信这位镇守使，相信他所做的一切都有深意。
——如果李潇锐哪一天拿着一坨看着像屎、闻起来也像屎的东西给沈白，说这是蜂蜜小蛋糕，沈白也会半信半疑地尝尝。
年轻的的孤儿觉得，“可以相信他人”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幸福的事情。
不过，限行令这种东西对巨石集团没用，作为契约隧道的重要原材料之一“灰空有色金属”的供应商，他们获得了可以在市区运送货物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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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白站在巨石集团的玻璃窗下，看着不断从集团大楼里出发的重型卡车，它们如同蚂蚁般穿梭于蓝海市，运行在每个地方。
“萧老板……”沈白觉得有些奇怪，不禁问道：
“你们运送的这些有色金属，为什么不直接送出市区？反而装在卡车上，四处乱窜？”
萧厉哈哈一笑，两米的魁梧身材非但没给人压迫感，反而有种可爱的憨直：
“沈老弟，这就涉及到[契约隧道]的秘密了……具体的我也不知，但因为灰空有色金属，我倒能推测出些东西来。”
他从办公桌里拿出个灰色的金属立方体，扔给沈白：
“这就是灰空有色金属了，用力捏它，沈老弟。”
沈白点头，狠狠捏着金属方块。
随着外界挤压的力量，这颗边长三厘米的小方块开始褪色，灰色逐渐变淡，最后接近银白。
“这是灰空有色金属的特点之一，遇到力量、吸收力量、存储力量！”萧厉感叹道：
“随着吸收的力量渐渐增多，它本身的灰色会逐渐变淡，到达临界点后就会释放出来，形成冲击甚至爆炸！”
“使用这东西，必须随时注意颜色变化，它是顶级力量传导材料与储能材料，用途极广，蓝海购买了这么多灰空有色金属，想来契约隧道的运行会产生强大的压力……”
沈白一边听着，一边看着手里变成银白的金属，若有所思。
随后他把小金属块换到左手，深吸一口气，全力收紧五指。
咔吧咔吧——
细密的声音响起，数秒钟后，这金属方块变成透明！
旁边的萧厉瞳孔一缩，看着沈白戴着手套的左手，感慨道：
“……厉害！这个小的灰空金属方块有9立方厘米，只有承载超过九吨的力量后，才会变成透明！沈兄弟还没有成为武者，就有这般握力……也许五个月后的疯狂十月，真的会有你一席之地。”
“萧老板，您就别抬举我了。”
沈白松手，把玩着这颗金属立方体，虽然已经变成透明，却能实实在在地感受到它的棱角。
最初之石坠落后，大自然着实孕育出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东西。
“总之，这些灰空有色金属被我们运送到了城市的各个角落，交由专业人员处理，重量精确到克！嘿，说实话，做这事不仅需要雄厚的实力，还必须是蓝海市人！”
萧厉拍着胸膛，颇为自豪。
沈白点头，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灰空有色金属这玩意有些不安全，如果受力巨大，很有可能爆炸，运送到市区时需要特别小心，承接这个任务的公司也必须值得信任，萧厉这个有治安所履历的汉子，有很大优势。
正在这时，秘书走过来，在萧厉旁边耳语几句，萧老板听到后，摆摆手随意道：
“行了，让那小子进来吧，看住他，可别让这小子撩撩这撩撩那的。”
沈白挺懂事的起身，笑道：
“萧老板，那我先去武道室……”
“呵，不用，是李潇锐那小子！来找你的。”
“哦哦，锐哥啊。”
沈白坐下，继续把玩手里的透明金属方块。
这些天，沈白和萧老板愈加熟络的关键，就是李潇锐了。
一个是共同执行过任务的朋友，一个是十几年前维护过的同事子嗣，二人都对李潇锐很熟悉。
——偶尔分享分享李潇锐的糗事，让沈白和萧厉看对方越来越顺眼。
敲门声响起后，李潇锐走了进来。
“萧叔。”李潇锐老老实实打声招呼，随后向沈白使了个眼色。
可惜，萧老板还是皱着眉头，开始训斥：
“潇锐啊，不是做叔叔的说你，你这些年在治安所做的事，我们都略有耳闻，不思进取！不知上进！甚至还利用职权谋私！”
“你要知道，你当年可是也在联邦旗下发过誓……”
李潇锐蔫头耷脑地讪笑，不复平常的风流轻快。
沈白在旁边偷着乐，想着是不是要掏出手机拍个视频啥的。
第八十三章 李潇锐的请求
“嘿嘿……嘎嘎……”
李潇锐尴尬地笑着，作为年幼就失去双亲的苦命人，他没有太多与长辈沟通的经验，面对这个对自己还不错的大叔，他就只有傻笑。
萧厉磨叽了整整三分钟，“要对得起联邦对你的信任”、“对得起这身探员制服”、“不要让自己发过的誓言变成狗屁”……这类的话说了一大堆。
终于他说累了，摆了摆手：
“行了，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懂的不该懂的你也都明白……你不是来找小白的么？去吧去吧。”
“好嘞，那我走了，萧叔，改天再来看你哈！”
沈白看到萧厉不说话后，李潇锐的桃花眼腾地亮起来，又变得炯炯有神。
“没治了这个家伙……”
沈白在心中吐槽，却不知自己的嘴角也跟着轻轻翘起。
李潇锐拉着沈白走出巨石集团的总裁办公室，他们左拐右拐，来到一处咖啡厅。
“小白，吃啥？我请客！”
“随便吧，我不挑食。”
“啧，食不厌精嘛，来，我点单……”
李潇锐像往常那样，专挑贵的点，不一会儿就花出去好几千，昂贵精致的甜点小食上了一大桌。
不过二人的生命力指数都比常人高出很多，食量大、消化系统强劲，这些东西倒也能全部吃完，不存在浪费。
“找我什么事啊，你现在不是应该身穿便衣，混进民众，监视那些可能破坏双城之盟的人么？”
“这话说的，没事就不能找你吃饭了？咱们可是异父异母的兄弟啊！而且看看间这咖啡店，我感觉就很有问题啊，伪装成食客在这里侦查敌情怎么了？”
“你是想着开发票，回去报销吧……”
“小白你啊，就是话说得太露骨！”
李潇锐白了他一眼，吸溜一口杯中的咖啡，瞬间瞪大眼睛，他忘了加糖和牛奶，苦得他脸都皱成包子了，但这人虽然奢侈爱财，却从不浪费食物，只面目狰狞地咽下去。
“呼……踏马的，真的有人喜欢喝黑咖啡么？”李潇锐嘀咕一句，继续道：
“小白，帮我个忙呗。”
“说。”
“我有个任务，自己完成有点困难，来帮帮我？”
“那你去治安所申请支援啊。”沈白奇怪地看着他：
“我是守夜人欸，去帮你，名不正言不顺的。”
“你也知道，不是快到双城之盟的签订时间了嘛，治安所人手严重不足，萧叔跟我说过，你现在负责保护他的安全……你能保护个屁？人家是生命力指数九十多的真血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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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潇锐撇撇嘴，笑嘻嘻道：
“不用问我都知道，你这任务是你上司给你的福利吧？没有危险、待遇优厚，还能在这段时期避开敏感任务……帮帮我吧，反正你也没啥事。”
沈白犹豫了下，还是点头。
自己这任务，真就如乔绵绵和李潇锐所说，是白给的福利，轻松自在。
抽空去帮帮李潇锐，也没什么。
“但是锐哥，我提前说好哈，我一天的大部分时间还是要在巨石集团里，只能抽出两个小时来帮你……”
“没问题，就等你这句话了！”
李潇锐大喜，亲热地搂着沈白的肩膀：
“最近，有很多市民反应，说是他们的孩子说[幼儿园里有大坏蛋]，这件事引起了上面的重视，我老大把我派过来调查，我想让你伪装成清洁工什么的，去幼儿园里查查线索。”
“这么简单？”
“是，就这么简单，哄哄小孩，让他们说出有用的情报就行。”
“这么简单，你自己怎么不上？哦，我差点忘了你……”
还没等沈白说完，李潇锐就搂住自己的肩膀，惊恐道：
“喂喂喂，你是知道的，我最讨厌小孩子了！可恶啊，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存在小孩子这种邪恶的东西啊。”
他咬牙切齿，不断哀嚎：
“又哭、又闹、说话不听、还不懂事，总抢手机！”
“小白呀小白，哥哥我实在不能和小孩子打交道，你替我去吧，回来的时候，我请你吃大餐！”
沈白无语，按着眉心道：
“可以倒是可以，但现在正是蓝海市戒严的时候，我去幼儿园乱晃，被当成坏人怎么办？守夜人又不是你们治安所，证件不太好使，万一被抓住，岂不是还要上司还要去捞我？”
“没事，咱是谁啊？早有准备！”
李潇锐呼啦啦掏出一大堆证件，这些都是治安所准备的各类身份凭证。
沈白一看，嚯，还真是琳琅满目。
电工、维修工、按摩师、医生……
沈白似乎看到某些画面在眼前闪烁，他甩甩脑袋，抛开这些杂七杂八的想法，按照自己的外在条件，拿了那个“专业育儿师证”。
“就这个吧。”沈白道：
“如果是哄小孩子的话，维修工什么的不合适，那只能接触到幼儿园老师而已……”
“好主意。”李潇锐笑嘻嘻地赞同：
“你我的英俊程度是伯仲之间，但你的外表偏柔，容易获得女孩子和儿童的信任。”
“好……”沈白说做就做，马上拿出手机搜索职位。
果不其然，离这里很近的“蓝天街道第五幼儿园”正在招聘兼职哄睡员，沈白简单写了个简历，立马投过去。
“小白……唉，最近的日子难过了。”二人等待间，李潇锐又哀叹道：
“双城税知道吗？”
“嗯，今天早上发布的通告，看见了。”
“告诉你个秘密，对我们这些治安所的成员来说，双城税抽取的比率更高，而且在一段时间内，我们的经费会缩减很多。”
“为什么啊。”沈白诧异：
“治安所是维护内部秩序的强力部门，消减哪方面的经费，也不可能动你们的啊。”
李潇锐耸耸肩：
“小道消息，镇守使陈金戈大人最近一系列的动作，是想积攒一大笔军费，展开对外行动！”
沈白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
“要打仗了？打谁啊？我们这可是联邦腹地欸，让军队千里迢迢去旧土？或者找个不法集团灭了？”
“谁知道呢，那样的大人物，做出任何决定，都能改变我们的命运。”
二人说话的时候，沈白的手机传来“叮”的一声，他低头一看，是蓝天街道第五幼儿园的面试通知。
治安所办的证件很有用。
第八十四章 哄睡师小白
五月十一日，天气晴。
沈白早早地来到蓝天街道第五幼儿园，这里离他家不远，步行也就十来分钟。
说明来意后，工作人员把他领进去，和负责面试的人简单聊了几句，就被录用了。
——治安所的假证做得实在专业，有了“专业育儿师”的证明，再加上本身外在条件极好、看着就不像坏人，因此过程很顺利。
反正，也只是兼职的哄睡师而已，临时工中的临时工，没有犯罪记录就可以录用。
沈白被一个年轻的幼师领着，先在幼儿园走一圈，最后来到午休室外面。
隔着玻璃，一张张精致的小床整齐地摆放着，孩子们躺在上面，盖着小薄被呼呼睡觉。
不过沈白看到，有很多小孩并不老实，他们将眼睛眯成一条缝，肉乎乎的小手不停拨弄着被角，自以为天衣无缝，实则破绽百出地装睡。
“你看看吧，就这么个情况。”年轻的幼师捂着额头叹道：
“有些孩子，真是精力旺盛，明明已经疯玩了一上午，现在却还是一点也不困，”
沈白点点头，笑着附和道：
“也是，现在的小孩从小就喝变异兽的奶，身强体壮，自然有充沛的精力，不过这个年纪，睡眠比锻炼重要的多。”
“话是这么说，可是这帮孩子也就五、六岁，打不得骂不得，让他们安心睡觉，要么是等他们困了累了，要么就是慢慢哄。”年轻的幼师抱怨道：
“小孩难带啊……所以要拜托你，让他们睡觉。”
“好的，这是我的专业，没问题。”沈白答应下来，走进屋子。
他蹲下，双眼仔细搜索，当听到幼师的脚步声渐渐远离这里时，才蹑手蹑脚地行动起来。
终于，他在一张小床前停下，仔细盯着上面躺着的孩童。
这是个五岁左右的男童，肥嘟嘟的，睫毛很长，嘴角有亮晶晶的口水，他呼吸均匀，很有节奏感。
“喂……喂……别装睡了。”沈白定睛看了一会儿，伸出食指在男孩的脸蛋上轻轻戳了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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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蹭地睁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沈白。
“下次装睡的时候，记得不要把眼睛睁开。”沈白说着，抱起男孩，小心翼翼地离开午休室。
男孩安静地趴在沈白的身上，任由他带出去。
——对于这个岁数的小孩来说，“老师”是种值得信任的生物，沈白能进入午休室，男孩便觉得这个漂亮的大哥哥是老师，不是坏人。
“真是的，还是要加强幼龄儿童的安全意识啊，第一次见面就任由我抱着，在外面遇到坏人怎么办？”沈白抱着男童，心里不断摇头，腿上却不停，带着他来到操场。
“小伙子。”沈白把他放到地上，笑眯眯道：
“怎么不睡觉？”
“不困。”男孩说话有些奶声奶气的，在被称呼为“小伙子”后，他挺了挺胸膛，接着道：
“睡觉，黑乎乎的没意思。”
“哦……所以你想玩？”
“是的。”
“好，我陪你玩！”
沈白把“哄睡师”的职责抛在了脑后。
开玩笑！哄小孩睡觉是何等困难的事？软声细语的小姐姐都不见得能行，自己这个高中生哪干得了这活？还不如陪这孩子疯玩，混熟了后套情报。
再说，玩累了自然也就困了。
沈白想着，把自己也当成孩子，和胖男孩坐在操场上玩耍。
过家家、堆沙子、捉迷藏……
沈白丝毫没有“同年龄段优秀年轻人”的觉悟，跟小胖男孩玩得不亦乐乎，最后男孩都撑不下去了，吵着要回去睡觉。
“行行行，等等哈，哥哥问你个问题。”
沈白见时机已经成熟，便神秘兮兮道：
“我听说，你们这里有大坏蛋？有多坏啊？是不是像我这样，啊呜嗷呜啊啊呜……”
沈白故作狰狞状，扎牙舞爪地挠胖男孩的痒痒，胖男孩被逗得咯咯直乐，大声道：
“比你坏多啦！”
“哦？他坏在哪里？”
“他会凶我们！”胖男孩恶狠狠地噘嘴，生气道：
“还不让我们去那边玩！”
“那边？”
“那里啊！”
沈白顺着胖男孩的手指看过去，有些无语。
男孩所说的地方是一片小操场，里面有蹦床和滑梯等娱乐设施，不过此时这个地方已经被围布圈起来，上面挂着一块警示牌：
[施工中，请勿入内。]
沈白恍然大悟，这个年纪的孩子是认不全字的，可能是里面干活的工人怕机器误伤孩子，语气稍微粗鲁了一点。
在孩子们的世界里，这样凶巴巴的人，可不就是大坏蛋嘛？
不过沈白还是长了个心眼，他三两步窜到施工的围栏上面，朝里面瞄了几眼。
一切正常，施工的器械将操场刨出一个个小坑，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物件，都是最普通的土木装备。
事实上，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带进蓝海市的东西都要层层检查，这些工人在进入蓝天街道第五幼儿园前，工具箱和面包车里的东西一定被查过好多次了。
“……虚惊一场？”沈白在心里暗自嘀咕，他跑回来，勾着胖男孩的肩膀，伸出小拇指：
“我带你出来玩，咱俩就是好朋友了，男子汉不能出卖朋友对不对？来，拉勾，别告诉其他老师，我带你来操场了。”
“好，咱俩是好朋友！拉勾！”胖男孩眼睛亮晶晶的，笃定地点头。
“行了，回去吧，好好睡觉哈！”沈白嘱咐他一句，就让他回去了。
可万万没想到，胖男孩进去后，却碰到了正在巡视的年轻幼师，他一下子撞在人家怀里，砰的弹了回去。
于是，还在外面蹲着的沈白，听到了下面的对话：
“咦？小鸣？快起来快起来，你怎么不睡觉？”
“张老师！我跟我好朋友出去玩了！”
“……出去玩？在午睡的时候？”
“是的，张老师。”
“哪个朋友啊？”
“……”
“怎么不说话，小鸣？”
“我们是朋友！我是男子汉！我不能出卖他！”
“哦……那小鸣，老师也想成为他的朋友，你能带我去认识认识他么？”
“好哒，老师！”
于是沈白就看到胖男孩兴冲冲地推开门，指着自己道：
“就是他！我们俩是好朋友！”
……
……
于是，沈白的哄睡师生涯，只有短暂的一天。
——他被开除了。
第八十五章 焚骨
上午沈白被开除，下午就又去找工作了。
他执行过的这几次任务虽然都是战斗系，但沈白毕竟是心智健全的高中生，知道“扩大样本数量”这条基本规则。
因此沈白又去了蓝花街道的某处幼儿园，依然是类似于“哄睡员”这样的临时工，在和小孩子混熟后，笑嘻嘻地套取情报。
他特意跟萧老板说了声，在获得这位被保护人的同意后，沈白一整个白天都在蓝海市的幼儿园里厮混。
一天时间，沈白接连应聘四家幼儿园，全部录用，然后被开除！
但收获却也是巨大的，不论在哪个幼儿园、问了哪个孩子，得出的结论都是一样的。
——“来幼儿园施工的人，是大坏蛋。”
傍晚，沈白又来到蓝天街道第五幼儿园，若有所思地看着正在干活的工人们。
他们穿着“顾诚维修公司”的工服，四肢粗壮，手指有厚厚的老茧，一看就是经常干活的人。
作为干苦力活的人，对小孩子没什么耐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毕竟在砌砖头糊水泥的时候，有个小娃娃拿着纸风车在面前吵闹，谁都会心生烦躁。
人之常情。
可问题是……怎么蓝海市所有的幼儿园，都在这个时候施工？
沈白想着，在路边站立了很久。
在黑夜快降临的时候，他将注意力放到一个从幼儿园走出来的工人身上，悄悄跟了过去。
他现在的生命力指数大概是9.9999……，无限接近武者，身体机能比普通人高出很多，刻意隐藏自己身形的情况下，走在前面的工人没有丝毫发觉。
当拐到一个小巷子时，沈白突然出现，站在工人的面前：
“停下，我是治安所探员。”沈白掏出守夜人的证件晃了一下，那上面有科学院的钢圈，和联邦官方的很像，只看一眼的话普通人无法分辨。
中年工人狐疑地看着沈白，孤儿太过年轻的外貌让他本能地质疑，半天没有开口说话。
“别看我年轻，我可是资深的探员，先生。”沈白满口胡诌，左手砰的一下怼在墙上，硬生生插出五个小洞：
“先生，我只问几个问题，请您配合，好么？”
“好好好！”中年男人小鸡啄米般点头。
沈白笑着问道：
“别紧张，我们接到市民举报，说是你们在施工的过程中，吓唬小朋友……”
“这、怎么能这样说呢，同志！”中年男子有点着急：
“您不了解情况，现在蓝海市的幼儿园正在进行管道维修，地下水系统全面升级，挖了一个又一个的大坑，这些小孩子贪玩，万一掉下去怎么整！”
“我们来之前，经理还特意嘱咐过我们，千万别让这些小孩子靠近施工场所，即使态度恶劣点也没关系，吓哭小朋友也总比出事好多了吧！”
沈白点头：
“这样的做法是正确的，安全问题确实很重要，都是联邦的花朵，人类文明的接班人，出了问题谁也担不起责任……你们都是[顾诚维修公司]的人？”
“是的。”
“问一个敏感问题哈……我土生土长在蓝海市，怎么没听过你们公司？按理来说承包这么大的工程，应该交给很有名气的大公司才对……”
“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听说我们的老板挺有门路？”中年人耸耸肩，在城市里生活多年的人们对这种事司空见惯。
接下来沈白又问了几个问题，确定真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后，才笑道：
“打扰您的宝贵时间了，感谢您的全程配合。”
他侧身让开一条路，看着中年男子走远后，才皱着眉头拨通电话：
“喂……是锐哥么？”
“嗯、嗯，都调查过了，没什么问题，就是维修公司怕出现危险、不让小孩子靠近罢了。”
“方便的话，可以查一查[顾诚维修公司]的底子么？”
“好、好……我晚上等你电话哈。”
沈白断掉通话，轻松地吹了声口哨。
搞定。
……
夜晚。
沈白一边看着蓝海市夜间新闻，一边撸黑猫小姐。
卤过并晒干的变异兽肉被切成一片片的，摆放在盘子里，上面撒了些孜然和黑胡椒，沈白拿着牙签，吃水果似的吞食这些蕴含丰富灵能的肉类。
猫儿姐则笑眯眯地看着他。
“亲爱的，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嘿，猫儿姐，这是我在电视上看到的一种理论，说是吃东西时模仿变异兽进食，才能完全消化灵能！”
“哇哦，好扯淡的说法呢，亲爱的，你不会真相信了吧？不会吧不会吧？”
沈白：“……”
他干咳一声，正准备辩解自己不是煞笔时，黑猫小姐突然开口：
“亲爱的，你漏气了哦。”
“啊？”沈白一愣，马上反应过来，他看向自己的胳膊，白皙的皮肤上，正在冒出滚滚蒸汽！
这是因为骨骼的热量太大，强行蒸发血液和肌肉水份造成的人体现象。
同时，也是人类的生命力指数突破到10、正式成为武者的标志！
沈白在五月十一日的晚上，成为焚骨境武者。
没有轰轰烈烈，只是浑厚积累后的水到渠成罢了。
这是最自然的晋升方式。
“亲爱的，你真棒！”黑猫小姐跳上来，吧唧亲了沈白一口。
沈白呵呵傻乐，他还需要几分钟来适应焚骨境的力量，在那之后，只有全力施为时，才会析出滚滚蒸汽。
也许是好事成双，这时，李潇锐的电话也打了进来。
“喂……小白，我已经查过了，顾诚维修公司没问题！”
“他们的老板挺有能量，土生土长的本地人，经常能搞到蓝海市官方的工程，这次的幼儿园下水道系统翻修，也是走的正常商业程序，但是你懂的，人家知道闷声发大财的道理，也没有声张，咱外界的人都不知道。”
“他们从外地购买优质的塑胶管道，进入市区前就已经检查过了，运到各个幼儿园时也开箱验过，双层保险，不会出现问题。”
“不过，哈哈，你猜怎么着？我查到了些有意思的事……这家维修公司是现在的老板上个月收购的，价格很便宜，听说比估值低了一半！”
“至于其中原因，听说是上个老板失踪了，这个公司被当成资产被抵债了……上个老板，你还很熟悉呢。”
沈白听到这里时怔住。
自己认识“顾诚维修公司”的上任老板？奇怪，自己也没有印象啊……
不等他想明白，李潇锐就急匆匆地揭晓答案：
“哈哈，猜不到吧！所以说这世界真小，这家维修公司的上任老板是“道儿”上的人，失踪了，谁也找不到，我一说他的名字你指定能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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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白听到这里，下意识地张嘴，隔着电话，李潇锐异口同声道：
“徐景东！”
第八十六章 横拦
蓝海市东北方向，是一片延绵的群山。
不算出名，但算得上山清水秀，海拔不高，却有数不清的动植物在这里繁衍生息。
这片山脉是“小环山”，蓝海市的很多市民都曾在小环山周围野营过，算得上蓝海的标志性地理区域之一。
柳天苍走在小环山脉的深处，他对这里很熟悉，像走在自己家里似的，魁梧的身体仿佛山林大王，没有一只野兽敢靠近。
他走走停停，终于找到了一棵树。
“原来，还在这里啊。”
柳天苍抚摸着这颗老树粗糙的树皮，在一米三左右的位置，刻着一幅简单的图画，两个小男孩手牵着手并肩站着，线条并不好看，但却充满稚趣。
柳天苍咧嘴轻笑，刀削斧凿的硬朗脸庞上没有一丝阴霾。
他和柳天朗的孩提时代，喜欢偷偷跑到小环山“冒险”，一次就能疯玩一天，柳天朗年幼时顽皮难驯，酷开绘画，兴致来时，便在山里时用刻刀在树皮上作画。
所画的，大部分是兄弟二人。
“话说回来，如今，很少看到天朗这小子画画了啊……”
柳天苍轻声嘀咕一句，随即感觉到什么，看向远方。
那边，是座大概一千米高的山峰，对于海拔本就不高的小环山脉来说，算得上是最高峰了。
“在那里么……”
柳天苍哼了一声，压下眼中的温情，如同炮弹，魁梧的身体蛮横地冲向山峰。
轰隆隆隆隆隆……
烟尘四起，无数鸟雀惊飞，柳天苍撞断不知道多少树木，直接冲到最高峰。
砰！
柳天苍落地，魁梧高大的身体如同擎天的巨柱，他缓慢开口，声音低沉：
“五月十六日之前，未经申报的武道宗师不得进入蓝海市。”
山峰上，除了他以外，还有一个白发的壮硕老者。
这话自然是说给老者听的，可老者却丝毫不以为意，只是笑道：
“霸体境？”
“生命力指数，72。”柳天苍淡淡道，丝毫不做隐瞒。
壮硕老者笑了笑，他看着天上的白云，又看了看柳天苍的脸，摇了摇头。
随后，他伸出右手，向一旁的空气挥了挥。
刺耳的音爆声响起，被强横的力量压缩成炮弹的空气尖锐呼啸，以超越音速的恐怖威力打在旁边的树林里。
轰！
当烟尘渐渐散去，一颗巨大拳印出现在大地上，上下长宽足有三十米，深度超过五米，手纹纤毫毕现。
普通武者分三境，生命力100～1000的武道宗师也分三境！
可以打出音爆、将力量完整地传递到百米开外，就是武道宗师第一境“神拳”的标志！
壮硕老者看了看自己的杰作，回过头，一字一顿道：
“什么时候，霸体境的武者敢阻拦一位宗师了？”
然而，柳天苍没有丝毫动摇，只是沉声道：
“镇守使大人交给我的任务，就是看住这一片，将一切心怀不轨的家伙挡住，不管你是武道宗师还是什么，都没有差别。”
壮硕老者的脸沉了下来：
“我知道你，柳天苍，大日重工的太子，现年17岁，蓝海市第一高中生！可不论天赋如何高，你都不是天启者，而我是武道宗师，你不应该以这样的态度出现在我面前，甚至还甘愿当陈金戈的走狗……”
“哈哈！要打就打，废什么话！”柳天苍突然打断老者的话，面对比自己高一个大境界的敌人，没有丝毫畏惧，反而一个弹步冲上去，悍然挥拳！
“小子，找死！”壮硕老者轻喝，也是一拳打出，正正好好与柳天苍的拳头相抵。
轰的一声，柳天苍魁梧的身体倒飞出去，在树林中砸出数十米的深深沟壑。
然而，面对这样的战果，壮硕老者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喜色。
“开玩笑吧……”
这位神拳境的武道宗师，紧盯着柳天苍倒地的地方，那上面有斑斑血迹，可是这血迹并不像正常那样洇湿土地，而是如同细针，往地底深处轰去！
——柳天苍的每一滴血，都有近五公斤的重量，这使得他的血珠拥有极大的压强，一旦落地就疯狂下坠。
凝练水银之血的真血境武者，特点就是“沉”！，在全力运行身体机能时，大部分人的体重都会在五吨左右。
然而此时的柳天苍，一滴血就能在地上砸出个小坑，其身体的重量恐怕超过百吨！
壮硕的武道宗师看着重新站起来的柳天苍，喃声自语：
“获得了武道真意么……柳天苍，真是个不可用常理揣测的年轻怪物啊……”
他感慨着，没有后退，反而如同挑战者，身体瞬间在原地消失，刺耳的音爆声后，双肘狠狠打向柳天苍头部。
这一下，武道宗师没有丝毫留手，全力施为！
他知道，能领悟“武道真意”的人，才是真正的武道苗子。
武者之路，被分为了很多小境界，如果天资足够高，就能在该境界领悟武道真意，获得碾压同级的战力！
“真血境”的武道真意，就是超越常理的身体重量！
一旦发动，身体重量达到百吨甚至更高，战力飙升，直接碾死同级。
“哈哈，不愧是武道宗师，再来！”
柳天苍哈哈大笑，正面硬撼。
焚骨、霸体、真血，普通武者的三境，柳天苍一个没落，都分别领悟了的武道真意。
他的战力不可以常理度量，因此敢在刚晋升真血境时，就与武道宗师酣战！
而且这份能够越大境界挑战的恐怖战力，将随着他武道修为的增高，越来越强。
——强过头的武道天赋，也可看作是另类的“天启者能力”。
……
与此同时，蓝海市西南，主干道。
这次前来蓝海市的，是三名武道宗师。
然而，他们遇到的阻力，比那个白发的壮硕老者更大！
——他们面对的，是风花怜。
三位真正的武道宗师，面对这个武道修为只有霸体境的红发少女，都不约而同地选择缄默。
“哎呀呀……所以，你们还是一句话不说么？”风花怜叹了口气：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偷偷来到蓝海市、有什么阴谋、受何人指使……只要说出一个，我就做主，放过你们。”
半分钟过后，还是无人吭声。
“好吧，是我小看你们了，也是，都修到武道宗师了，哪有软骨头？”
风花怜蹲下身子，将手按在地面上，红发随风飘扬，宛如高傲的女战神：
“那么，我就尊重你们的意见……于今日，将你们尽数斩杀！”
“糟！她要动手了，一齐出手！”
三位武道宗师同时出手，轰隆隆的音爆声瞬间响彻数十里，公路被巨大的力量撕成粉碎，土地翻滚如同末日降临。
然而，风花怜没有丝毫动容，只是平稳地抬手，从地上“拽”出一把剑。
一把洁白的、荡漾着氤氲薄雾的十字光剑！
“与三位武道宗师交战的话，即使是我，也不能大意，今天就用这个吧……”
红发的少女呢喃，好看的双眸射出炙热的战意，她的声音变得嘹亮，仿佛激昂的战鼓：
“拟神·五……天之丛云！”
下一秒，三公里外，所有蓝海市的公民都看到了那道绚丽的、连接天地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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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高空中，被一分为二的洁白云朵。
第八十七章 陈金戈的秘事
第二天，五月十二日，依然是大晴天。
沈白接着在巨石集团执行任务，李潇锐则继续跟进幼儿园的“大坏蛋事件”。
其实，也没啥好跟进的，事情基本上已经水落石出，就是顾诚维修公司揽了个大活，怕出安全事故，让工人们呵退小朋友而已。
至于为什么李潇锐还继续侦查这件事？
按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这么好的可以在外面晃的机会，白白浪费岂不是可惜？”
在外面闲逛，确实比干坐在办公室舒服。
蓝海市依然有条不紊地进行双城之盟的准备工作，城市的禁令愈加严格，道路上，只有提前获得蓝海市许可的车辆才能通行。
——比如巨石集团的运输车队，或者顾诚维修公司的工程车。
虽然忙忙碌碌，但一切都在正轨上。
但沈白还是觉得，这次任务的太闲太闲了，让他很不适应，因此吃过中午饭后，沈白离开巨石集团，去了蓝玫瑰大酒店，询问是否有战斗任务分给自己。
前台小姐苏瞳的回答很简洁明了：
“不行，你的守护任务截止到五月十六日，这期间你不能接第二个任务。”
请求被驳回，沈白也没有太在意，这任务就当给自己放个假了。
不过在成为武者后，他还没有和别人战斗过，手比较痒，便想着既然都来到守夜人酒店了，就干脆去找乔绵绵切磋切磋。
他来到乔绵绵的房间，说明来意后，也遭到了拒绝：
“得了吧，没空，养伤呢。”她把裤腿卷起来，光滑白皙的皮肤上还有没愈合的伤口：
“前几天，我被镇守使陈金戈的[征战令]强行征召了，去福宝市执行了作战任务，要不是我的天启者能力，差点就回不来了！”
“征战令？”沈白若有所思道：
“镇守使大人动用自己的特权了？”
“废话，蓝海市的普通市民不知道，最近这些天，一波一波的敌人不要命似的往这里冲，凭借蓝海市的官方力量根本拦不住，便只能发布镇守征战令了……不过这次是小范围的，只征召了战力在霸体境以上的人，所以你们不知道。”
乔绵绵叹了口气：
“再坚持三天就可以了，双城之盟签立后，便又可以回到以前的日子了。”
沈白眉毛一挑，凑过去轻声道：
“乔老师，我问个挺敏感的问题哈……”
“91，60，88，喜欢高一点的，最好有M倾向……”
“喂喂喂，别自己报三围数字啊！”沈白抓狂：
“不是私密话题，是敏感话题，好伐？”
他怕乔绵绵再胡言乱语，赶紧道：
“咱们的镇守使陈金戈大人，是不是有什么仇家？”
“啊？”
“你想想哈，乔老师，征战令都发布了，这说明阻力比想象中要大得多！可双城之盟这事又不是第一次发生，其他城市也有类似的结盟，咱蓝海市遇到的阻碍，是不是忒大了点？”
“很正常啊。”乔绵绵耸耸肩：
“镇守使陈金戈大人出身贫苦，一路杀上来，自然嫉恶如仇，听说他动手时，只要对面有取死之道，就通通轰死！不论是什么背景、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他都不管。必须下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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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因此，他仇家很多，不过这人天资太高，而且喜欢这种性格的人也不少，因此虽然一路磕磕绊绊，如今却也身居高位，成了咱们蓝海市的镇守使。”
说到这里时，乔绵绵很明显有了谈性，她把沈白拉到身边，随便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神秘兮兮道：
“小白，你知道镇守使陈金戈的王座封号吧？”
“怎么可能不知道，封号为[九霄]……九霄王，陈金戈！”
“嚯嚯嚯……”乔绵绵像大猩猩似的傻乐：
“你看看，不懂了是不是？告诉你个秘密……本来，以这位镇守使的天赋才情，是要给予单字封号的，可是因为他仇家实在太多，这事就被压了下来。”
沈白目瞪口呆，这确确实实算得上秘辛了。
登临王座之人，人类各大支柱级势力要共同给予封号。
一般来说，封号都是两个字。
但如果封王之人太过强大，天赋超然，就会给予单字封号。
与蓝海市同在第六生活圈（乌托邦）的光明市，不仅是第四等级城市，其镇守使也是单字封号的王座。
——夜王，吴离！
其人极端强大，不仅是天启者，武道修为也高得吓人，只差半步就能超越王级、身披天命。
“我去，咱们的镇守使还有这段过往么……”沈白咋舌：
“欸欸，不对啊，乔老师，你不是说陈金戈大人眼里容不得沙子么，封号的事被人阴了一手，怎么就忍气吞声了？”
“嘿嘿，你怎么知道镇守使把这口气忍下来了？”乔绵绵舔了舔嘴唇，幸灾乐祸道：
“你猜为什么陈金戈大人要离开军部、成为镇守使？不就是因为联邦对镇守使的约束很小，方便以后杀回去么……”她说到这里时轻轻扇了下嘴：
“哦，说错了，不是杀回去，只是人类内部友好的[讨个说法]而已，嘿嘿……”
沈白好笑地看了一眼乔绵绵，这人八卦起来倒也没平日那么疯癫了。
不过，乔绵绵刚才说的“十五号之后就能回到以前的日子”，沈白对此持怀疑态度。
——蓝海市的双城税，太重了。
这绝不仅仅是“维护双城之盟”的程度。
倒更像是……收取战争经费。
陈金戈，这位以霸道威肃著称的九霄王，心里到底有什么打算？
沈白无从得知更多的内幕，基地长杜山峰肯定知道，但一定不会告诉他。
无论如何，蓝海市就像启动的巨大机器，运行得愈加快了。
……
沈白回到家里时，看到李潇锐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一包撕开的方便面。
“我靠，小白，你总算回来了，等你大半天了。”
“嗯，刚才有点事……你手里拿着方便面干嘛？我记得你说过，你不爱吃这种速食品。”
“这不是你不在家嘛。”李潇锐气呼呼地咬了一口面饼：
“我就想着买点食物，让你家猫跳到门把手上，利用体重将门打开，可谁曾想，嘿！这么香喷喷的方便面，你家小猫居然都不回应一下的！小白，你平日都给它啥好吃的？养成了这么叼的嘴？”
沈白：“……”
好家伙，你第一次见你弟妹，就带了一包方便面啊？
第八十八章 狗屁誓言
李潇锐坐在沙发上，根本不把自己当外人，他从茶几下面翻出一包速溶咖啡，自己烧开水，悠哉悠哉地冲泡。
“嘶……哈……”他抿了一口咖啡，亮晶晶的桃花眼舒服地眯了起来：
“小白，这咖啡链接发一下，味道真不错。”
“你大半夜来我家，就是喝咖啡的？”
沈白无语，瞪了他一眼：
“有事就说，没事的话，喝完咖啡就走吧，记得把垃圾带一下。”
——我还要跟猫儿姐过二人世界呢，哼！
李潇锐在沈白面前是个好脾气，他丝毫不生气，只是笑眯眯道：
“咱兄弟俩谁跟谁啊，哥哥再求你一件事。”
“又是混入幼儿园？”
“不是，比这紧张刺激，咱们去顾诚维修公司吧！”李潇锐顿了顿，接着道：
“你昨天晋升武者，就不想试试自己的力量吗？”
沈白点头：
“好，最近身体都生锈了，咱什么时候去？”
“就现在吧，办完事还能回家睡觉。”
“好！”
“呃……小白。”
“又干啥？”
“答应的这么痛快，你就不怕我坑你嘛？比如骗你当枪使……”
“啊？”沈白皱着眉头看着他：
“你会这么做吗？”
“我当然不会……”
“那不就得了。”沈白耸耸肩：
“我相信你。”
李潇锐的桃花眼泛出好看的波光，他也不怕扰民，大呼小叫地抱起沈白，将他举高高，在空中转了一圈：
“啊啊啊，小白，如果你是女人的话，我他娘的一定要跟你在一起！”
沈白：“……”
喂！停下啊！你没看到书架上的那只黑猫已开始龇牙了嘛！
全人类都危在旦夕啊！
……
十分钟后，沈白和李潇锐出现在小区的外面。
二人的脸上，各有几道浅浅的抓痕。
“卧槽……小白，你养的猫咋那么凶呢？不就是喝了你家一口咖啡么，至于挠我？”
沈白睨了他一眼，没吭声。
挠你都算轻的，你但凡是个女的，蓝海市就已经不存在了好伐！
“说正事说正事。”李潇锐揽住沈白的肩膀，往前面走去：
“我回去仔细想了想，越发觉得那个顾诚维修公司不对劲。”
“你想想，现在是什么时候？双城之盟签订前夕啊！全城戒严，车辆上路还要先开许可证。”
“可顾诚维修公司偏偏在这个时候揽下这个工作，这可是全蓝海市幼儿园的下水系统翻修工程，利润大得吓人，一天的流水都不知道有多少！”
“为什么要在如此严苛的大环境下做这个工程？过几天，双城之盟尘埃落定后，再开始工作，稳稳地把钱赚到，不香么？”
沈白若有所思地点头：
“你是说……”
“对！没错！”李潇锐的眼中几乎出现了“$”的符号：
“我猜测，这个工程得来不正，顾诚维修公司的老板指定想着赚快钱，先把工作干完再说，只要抓紧时间把全市的幼儿园下水系统翻修完成，蓝海市还能不认账不成？”
沈白歪着脑袋想了想，觉得李潇锐说的确实有道理，可是这和治安所给他的任务有什么关系？
看着沈白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李潇锐恨铁不成钢地道：
“你傻啊，顾诚维修公司在这个时候赶工程，背后一定有不可告人的原因，那是什么？那就是把柄啊！”
沈白停下脚步，瞪大眼睛道：
“你这家伙，要求敲诈勒索？”
“什么敲诈、什么勒索？”李潇锐梗着脖子狡辩：
“治安所探员的事，能叫敲诈勒索么？”
“呃……你抓住顾诚维修公司的把柄后，他们会向你行贿？”
“喂喂喂，越说越难听了哈，这不叫行贿，这是主动承认错误并积极补救……”
“得，打住！”
沈白看了一眼李潇锐，往回走去：
“这事儿我干不了，要去你去，我回家睡觉了。”
李潇锐赶紧拉住沈白，好声好气地劝道：
“这么较真干啥？小白，你思路要放宽，我们去顾诚维修公司，借的是幼儿园调查的名头，绝对名正言顺！”
“而且你想想，这家公司如果有秘密的话，肯定与恶劣商业竞争有关，这在我们蓝海市是违法的，我们赚取他们的不义之财，这是合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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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白丝毫不为所动，只是淡淡道：
“不论做什么解释，都无法回避这件事的核心本质——这是敲诈，而你，是治安所探员！”
因为宵禁的缘故，街上行人稀少，月光照在沈白和李潇锐二人身上，将影子拉得老长。
“唉，又是说教。”李潇锐摇摇头，无所谓道：
“小白，你和我父亲、还有萧叔一样，都认为探员肩负着某些道德上的义务……可是实际上，这只是一份工作吧？”
“联邦出钱，组建治安所，治安所将每个月的工资打到我的卡里，这就是最正常不过的雇佣关系啊，怎么到了你们这里，我就非得是道德完人不成？”
沈白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反驳：
“可是，你在联邦的旗帜下发过誓。”
“是啊，发过誓！可那又怎样？”李潇锐好看的桃花眼眯起来，充满不屑：
“那个誓言编得真他妈好啊，[为了联邦和人类，我愿献出自己的生命]！呵，呵呵！”
“我家老头子年轻的时候，在家里的客厅竖了一面联邦旗帜，每天早上，他都会对着那杆破旗念一遍誓言，自我懂事起、到他被抓进去为止，从无间断！”
“可结果呢？哈，一眨眼就被抓进去了，关了十年！”
“有人逼着他在几个无辜的孩子和私放逃犯中做选择，这踏马怎么选？怎么选，都是一样的结局！”
“他进去后，母亲也没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拿走，被拍卖，赔偿给那些来闹的家属了，我当时甚至连热水壶也没有！”
“哦，当然，那杆破旗没被拿走，哈！你说可笑不可笑？被无数人注视着发誓的联邦旗帜，在人们眼里，竟然还不如一个热水壶！”
“那些年，我只要看到他挂在客厅上的那面联邦旗帜，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
“什么联邦！什么誓言！什么探员的荣耀！都是狗屁！统统都是狗屁！”
月光下，李潇锐嘿嘿冷笑，声音坚定：
“老子当探员，就是为了搞钱的，别的事，一概不管！去他妈狗屁的誓言和荣耀！”
第八十九章 顾诚维修
沈白看着李潇锐的脸，沉默不语。
这位联邦一级探员英俊高大，那对桃花眼在月光下熠熠生辉，不过与平日不同，眸子里闪烁的不是散漫和温暖，而是浓浓的讥诮。
年幼时的变故，对人的影响还是太大了啊。
沈白叹了口气，平静道：
“我跟李叔聊天的时候，了解了你以前的很多事，你小的时候，不是最喜欢披着联邦旗帜满屋乱跑，高喊着[为了人类冲锋]么，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好吗？”
“呵，那个老头子，还真是啥都跟你说啊……”李潇锐抓了一把垂到眼角的刘海，无所谓道：
“每个孩子，都有可笑的幼稚想法吧，长大了，自然也就变了。”
“也对。”
“啧，小白，别提这件事了，一句话，跟不跟我去！”
李潇锐指了指前面的街道：
“以我们的体魄，奔跑二十分钟就能到顾诚维修公司的所在地了，去调查调查，如果他们真用了非法的手段得到幼儿园这个大活，我会揪住这个把柄，但如果他们做的都合法合理，我就离开，再也不过问，怎么样？跟不跟我去？”
沈白不语，反而看向前方，因为双城之盟的到来，路灯统一换上了雕刻着蓝海市和启明市字样的灯罩，平添一分喜悦的气息。
这些亮晶晶的路灯，总会让他想到探员好看的桃花眼。
“好，我会跟你去。”沈白点头，慎重道：
“但只要顾诚维修公司没有触犯联邦律法，你就不能再有下一步动作，如果他们真的作奸犯科……你做什么，我都不会过问。”
“对嘛！”李潇锐大喜，嘻嘻哈哈地搭上沈白非肩膀：
“你毕竟才高二，虽然已经是守夜人，但还不了解社会，对付这种商业犯，一般人是告不倒的，我们自己给他施以惩戒就行……”
“你就不怕人家把咱灭口？”
“怎么可能，你以为顾诚维修是怪兽机械公司么？别说怪兽机械了，如果干这事的是大日重工，我连个屁都不会放！”
“哦，懂了，欺软怕硬是吧……”
“说话又开始难听了嗷，这叫王对王将对将，大日重工那样的企业自然由镇守使陈金戈大人去制衡……”
“好，别废话了，赶快去吧，我还要回去撸猫呢。”
“你这个猫奴。”
二人说着，开始向顾诚维修公司的方向奔跑，即使现在蓝海市实行宵禁，他俩只要把各自的身份证明掏出来，也一路畅通无阻。
二十多分钟后，他们来到了靠近郊区的地方。
顾诚维修公司自然不像大公司那样财大气粗，他们没有修建高楼，只是租了一块空地，在上面盖了个大仓库而已。
仓库外面有栅栏，隐约可以看到几名正在巡逻的保安，只是队伍松松垮垮，很明显只是随意糊弄，应付差事而已。
“很好，安保力量破绽百出，而且看他们的姿态，生命力也就在6左右，我们混进去易如反掌！”
“喂喂喂，你要记住，你可是探员啊，干坏事的时候别露出这么兴奋的眼神好不好……”
二人轻声说着，躲在绿化树下面，看准时机，嗖的来到顾诚维修公司的大仓库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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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窗户啊……”
沈白皱着眉呢喃一声，这间仓库占地很大，四面有铁皮包裹，离地四、五米的地方有一排通风口，能供人和车辆进出的通道只有一扇大铁门而已。
几个保安就在铁门前闲聊，虽然松松垮垮，专业水平极差，但也毕竟是手脚健全的成年男子，总不至于看不到沈白和李潇锐。
“铁乌龟”式的笨方法，但却很有效。
沈白感慨着，猫着腰，在阴影中冲向保安们。
丝丝蒸汽在他皮肤上析出，作为焚骨境武者，使用全力时会将体内水份大量蒸发，他此时已经将身体能力挥霍到极致，务求一击必中。
沈白扑到一名保安身后，左手指尖在他耳朵下面一戳。
那保安两眼翻白，身体一软，栽倒在沈白怀里。
为了不伤他们的性命，沈白没有攻击后颈，那个地方属于人体要害，所以便选择击打耳朵下面，除了会比较疼外，不会出现后遗症。
于此同时，李潇锐也幽灵似的冲过来，他的方法更加绅士。
——这家伙拿了一块小白布，上面也不知道抹了啥，只要轻轻在保安的口鼻处一捂，他们就软绵绵地倒下了。
三下五除二的，几名保安全部被沈白和李潇锐弄晕。
二人对视一眼，马上消失在原地，他们很有默契地分头行动，把正在巡逻的保安一一解决。
“好了……一共是十五个，全躺在这里了。”李潇锐数了数，宝贝似的收回小白布。
沈白看着躺成一排的保安，皱眉道：
“你确定他们醒来后，不会上报？”
“不会的，你还不了解他们的行事风格，出了纰漏掩盖还来不及，怎么会捅出去？倒是你，刚才下手的时候控制住力道了么？别把人家打出后遗症……”
“放心。”沈白咬了咬套在左手上的棕色手套：
“我对自己的手，很有信心。”
“你有信心就有信心呗，咬手套干嘛？这上面有很多细菌。”
沈白脸色一僵：
“你不觉得刚才那样很帅嘛？我还设想过，放狠话的时候用大拇指压住食指，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嘴里说[错的不是我，是这个世界]呢……”
“喂喂喂，别说了，好中二啊，羞耻度爆表啊！”
李潇锐白了他一眼，拿出个小机器，往锁眼里一捅，咔吧咔吧的声响过后，大铁门被打开。
“走吧，进去。”
李潇锐一马当先走了进去，沈白跟上，顺带把大铁门关紧。
里面一片漆黑，他们摸索半天后打开电闸，灯光把仓库照成雪白。
意料之中的，里面的摆放跟正常的公司仓库没什么区别，一辆辆工程车并排停在这里，各种维修器械有序地摆放，虽然不拘小节，但并不脏乱。
“从哪查起呢……”李潇锐喃喃自语，正想去寻找这里的办公室时，却被沈白拉住，他回头瞅了瞅，发现年轻的孤儿正在疯狂给他使眼色。
李潇锐顺着沈白的目光看过去，也尬在原地。
前方大概二十米的位置，一个额头有紫色印记的青年正坐在卡车头上，右手灵活地把玩匕首，一脸坏笑地看着他们。
第九十章 紫獾、电话、三人
“哟，两位，来我们顾诚维修公司有何贵干？”
玩刀的青年从卡车头上跳下来，落地时膝盖没有任何弯曲，砸出“砰”的一声。
他大概二十五、六的年龄，样貌还算周正，但满脸邪气，额头上有一个紫色的星形图案，右手不断把玩一把锋锐短刀。
看起来，可不像是维修工人。
“这位……同志。”李潇锐的脸皮比沈白厚得多，经验也丰富，他掏出探员证，义正言辞道：
“我们是治安所的探员，来这里调查些事情，你是这里的员工么？请带我去你们的工作环境……”
“不好意思啊。”紫星的邪气青年依然把玩手里的刀：
“我不是这里的员工，我是安保人员，负责守卫这里的东西。”他舔了舔嘴唇，额头上的紫色图案似乎跳动了一下：
“不论是谁，都不能在这里搜查。”
空气陡然凝滞。
沈白感觉到不对，对面的邪气青年虽然穿着普通的连帽卫衣，但行为举止却丝毫不似普通的武人。
他的身上，有年轻孤儿未曾见过的气质。
危险、冰冷，如同让人溺亡的沼泽。
沈白不动声色地碰了碰李潇锐的衣角，暗示赶紧撤离。
一级探员的桃花眼眯了起来，他也感受到这个邪气青年的危险。
“好，那就请你通知你的老板，我们将不日拜访，到那时，希望他已经将相关材料都整理好了。”
李潇锐说完话后，仓库中陷入长久的缄默中。
邪气的青年没有回话，只是依然轻笑着转刀。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缓缓流逝，终于，他蓦地将短刀反手握住，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好……你们走吧。”
沈白和李潇锐对视一眼，没有转身离开，而是将脸朝着邪异青年，倒退出仓库的门。
很快，仓库里又剩下青年一个人。
“嘿……嘿嘿……”
他抱着头，浑身颤抖，仿佛陷入极大的痛苦中，短刀的锋锐划破他的皮肤，但他却恍若未闻，依然不停发抖。
五分钟后，门口传来脚步声，保安们从晕厥中清醒过来，跑到仓库里查看。
他们看到抱头蹲下的邪气青年时，都不由得一愣：
“紫獾大哥，你怎么了？”
“是身体不舒服么？还是刚才潜入的敌人对你做了什么？”
“可恶，我们上报治安所吧，紫獾大哥，我来扶你……”
粗重的喘气声中，邪异青年抬起头，额头上的紫星开始如火苗般跳跃：
“不用，你们能来，就足够了……”
“这怎么能行！紫獾大哥，我来扶你……嗬呃！”
前来搀扶邪气青年的保安队长倏地停住，他的脖颈上被划开一道狰狞的口子，滚烫的鲜血喷洒而出，浇了满地。
“你们来的，正是时候啊！”
邪气青年笑了起来，持着短刀，仿佛化身幽灵，游鱼般在收割保安的生命。
噗嗤！
噗嗤！
噗嗤！
他似乎特别喜欢鲜血，虽然力量远超普通人，但却残忍地将保安们一一虐杀：割断手指、刨开胸膛，砸塌眼球……
血流满地，断肢如同漂橹。
一名年轻的保安离门口较远，他的裆部发出臭味，拼了命地往外面跑去。
然而，他最终还是没有逃脱死神的魔爪。
短刀嗖的从后面插了进来，穿透胸膛，直接粉碎心脏。
这把锋锐武器的柄部，拴着一根紫色的细线，这线完全由光组成，一端连接短刀底部，一端则没入邪气青年额头的紫色图案中。
随着年轻保安的到底，明亮的仓库内，除了邪气的紫獾外，再无活人。
十五个保安，无一存活。
“多谢款待……”紫獾呢喃一声，邪气的脸庞平静下来，他将短刀贴在一具尸体的脸上，将血迹擦干净后，想了想，还是打通一个电话。
嘟——嘟——
“喂？什么事？”
对面的声音显然经过特殊处理，听不出男女，紫獾虽然向来对这些藏头露尾的阴谋家没有好感，但毕竟现在是合作关系，因此只得好声好气道：
“帮个忙，处理一下东西。”
“东西？紫獾，你在这个时候杀人了？”
“呵，你猜的真准，可我实在是手痒啊，再说了，安排我进入这个仓库时，你不是说过，这些保安可以当我的饭前甜点么？”
“那也不能是现在！再过两天就是十五号了，全蓝海市人的心都紧绷着，可你偏偏在这个时候，在陈金戈的眼皮子底下……”
“啧，别废话，来不来处理？我要提醒你，我们三个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哦。”
电话对面的声音停顿一瞬，但正如紫獾所料，对面之人还是没有在这个时候跟他翻脸。
“好，紫獾，说出你的位置。”
“还能在哪，仓库里呗。”
他话音刚落，仓库就发生巨大的变化，地上的影子如活物一般游动，下一刻居然变得立体，仿佛黏液，扑到尸体和断肢血夜上面，短短几秒的蠕动后，一切痕迹都被抹去。
看到这个场景，紫獾眼睛一眯。
作为颇有名气的旧土猎人，他能得到的情报比常人多很多。
他知道，前几个星期，发生在福水市的高等级天启者作乱事件，幕后之人的能力就是与“影子”相关。
当然，那位高等级天启者的能力可以掀翻洲陆、轻易造成地震，而对面电话之人则仅仅能做到用影子吞噬小物体罢了，威力相差之大，如天与地般遥远。
但终归，是很相似的能力啊……
紫獾想着，突然开口道：
“我说，都合作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长什么样，找个机会见个面？我们只有三个人，用得着这么防备么？”
“我要提醒你，紫獾。”电话那头的人声音依旧平稳：
“再有三十多个小时，我们就能完成计划，到时你想去干什么都行。”
“干什么都行？骗小孩呢你，我紫獾的心眼没你多，可起码不是傻子……算了。”紫獾露出嗜血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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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能让陈金戈万劫不复，让我做什么都行。”
……
同一时刻。
距此地五公里的大日重工总部，偏僻的别墅中，柳天朗面无表情地挂掉电话。
光洁平滑的地板上，他的影子如章鱼般蠕动。
第九十一章 五月十三日
“哈哈，爸，妈，天朗，你们不知道，那个家伙有多难缠！”
饭桌上，柳天苍大笑着，他的身上缠着绷带，有淡淡的草药味，但精神很好，依然神采奕奕：
“那个家伙是神拳境的武道宗师，每一击都能打出音爆，而且他的战技也很厉害，拼起命来如同凶兽，但最终还是被我斩杀……”
“咳咳，天苍！”柳父用食指的关节敲了敲桌子，有些不悦道：
“做人要谨言慎行，财不外露，不要太露锋芒……”
“爸，我知道！”柳天苍笑嘻嘻的，他身材魁梧，但却有着孩童般的坦诚率真：
“这不就咱们四个人嘛，自家人，怕啥！”
柳天朗安静地吃着饭，时不时地附和几句，当把最后一颗米粒也塞进嘴里后，他用纸巾擦了擦嘴，站起来道：
“我吃完了，还有一些文件要处理，先回去了。”
“好。”柳父点头，嘱咐一句：
“后天就是签订双城之盟的时间，你也知道，你大哥前些天被[镇守征战令]给征召了，在小环山和一名武道宗师生死搏杀……蓝海市并不太平，我看这两天恐怕会有波折，公司要以稳为主，记住，全力配合镇守使大人的命令！”
“放心，父亲，我知道的。”柳天朗笑着回了一句，开车回到自己的独栋别墅。
他把门锁上，从冰箱里拿出红酒，也不用杯子，直接对着嘴，一股脑地灌进去。
洛教授曾告诫过他，遇到大事，当有静气。
——“阴谋家应该活得优雅，你可以把这些计策当成下棋，输了也没什么，不过是把自己性命也压上去的游戏罢了。”
这话说的容易，做起来却千难万难，柳天朗从洛教授那里学到了很多，但毕竟年轻，欠缺了时间的沉淀，在这样生死攸关的大事面前，依然会不自觉地紧张甚至恐惧。
“别抖……别抖，妈的，柳天朗，你这个废物！”
宽敞的别墅客厅中，柳天朗扇了自己一耳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细细过了一遍计划。
自己牵头，穿针引线；紫獾作刀，杀掉搅局者；另外一个人则关注细节，保证行动的顺利实施。
再加上很多因为金钱而加入的炮灰，整个计划起码看起来是天衣无缝的。
一切顺利的话，自己便能达到自己的目的，通过老师的考验，获得更大的力量。
然后……处理掉紫獾和另一个人，彻底把自己摘干净。
可即使计划如此完美，柳天朗的腿也依然不停颤抖着。
这让他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件小事。
那年，他和哥哥偷偷跑到小环山里玩耍，有条艳丽的毒蛇从树上窜下，嘶嘶的看着他们。
那时的自己吓得浑身不敢动弹，而哥哥却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双手没有一丝颤抖，稳稳掐住了毒蛇的七寸。
那一年，柳天苍才八岁。
惊魂未定的柳天朗把这事告诉了父母后，第一次听到了父亲由衷的喟叹：
“天苍真棒……真不愧是我儿子。”
这句话，成了柳天朗挥之不去的噩梦。
时到今日，这句话几乎已经成为了柳父的口头禅，他也意识到不能偏向一个儿子太多，因此便刻意隐去名字，只说“真不愧是我儿子”。
但谁都知道，真正让大日重工的柳家感到骄傲的孩子，永远都是柳天苍。
“都是混账……妈的……妈的……”
柳天朗的的心情越来越不平静了，某种压抑的邪恶念头不自主地喷涌开来。
他喘着粗气，拿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只寥寥几句，就挂断通话。
不一会儿，门铃声响起，一个女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她容貌娇艳，穿着清凉，风尘气很重。
“老板，我是小雯，我们这里收费很贵哦～”
“没事的，我有钱。”
柳天朗的呼吸愈加粗重，他脸色开始潮红，站起身来，在女人惊恐的目光中，从桌子底下抽出一根带着锋利倒刺的鞭子：
“但是，在这之前，你还要再打扮打扮……”
啪！
皮鞭挥舞，皮开肉绽。
……
老吴是一名司机，而且是可以驾驶大多数型号的车辆、经验丰富的那种。
最近这段时间，因为蓝海市下达了限行令，司机们的生意特别不好，很多出租车司机开始勒紧肚子过日子。
不过，老吴反倒趁着这个机会小赚了一笔。
——他提前被顾诚维修公司雇佣，每天都能开着工程车运送维修材料，赚取日结的优厚薪水。
今天早上，老吴轻车熟路地来到了顾诚公司的门口，不一会儿，又有很多被雇佣的司机到赶了过来。
十分钟后，顾诚维修公司的仓库被打开，一名额头有紫星的邪气青年走出来，咧着嘴笑道：
“各位，像之前那样，请按着指定的路线行驶，将装备送到幼儿园。”
虽然很奇怪为什么今天早上来交接的不是保安，但老吴没有多嘴，只是找到顾诚维修公司给自己使用的工程车，检查一下邮箱和轮胎，就上驾驶室了。
车身不断晃动，穿着粗布蓝衣的工人们打着哈欠，将装备和各种维修材料般到工程车上，随即离去，乘坐面包车去幼儿园。
确认好维修材料都装好后，老吴轻踩油门，驶上街道。
他打开车里的指示信封，眉头皱了起来：
“从蓝花街道进入蓝天街道，第三个红绿灯左拐进入天桥，再往前直行一公里……这路线，可真是麻烦啊。”
老吴有些抱怨地摇摇头，但还是按照顾诚维修公司的指定路线行驶。
因为交通管制的原因，任何上街的车辆都必须申请专门的通行证，甚至因为某些运输车队过于庞大，为避免造成混乱，商业车辆还必须提前规划行进路线。
双城之盟不容有失，一切都为了安全。
老吴心里感慨着，在一个十字街口的红绿灯前停下。
他活动了下脖子，将烟点上，打开窗户透透气。
“这红灯也太久了吧……”他低声抱怨着。
旁边传来巨大的喇叭声，老吴转头一看，不禁乐了。
在他驾驶的这辆工程车旁边，停着一辆重型卡车，黑色的车身上用白色的颜料绘画了“巨石集团”的字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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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车司机很明显也等烦了，不停地按喇叭。
老吴嗤笑，在心里道：
“小伙子，卡车司机可不能路怒啊……”
但不论多久，红灯总会消失，当绿灯亮起的时候，工程车和巨石集团的重卡依次启动，分道扬镳。
它们的交集，只存在于这个红绿灯下面。
第九十二章 联邦旗帜下的誓言
沈白坐在萧厉的办公室里，颇有兴致地自斟自饮。
昨天晚上，和李潇锐潜入顾诚维修的行动，算得上绝对的失败。
虽然说那个头上有紫星的邪气青年气质危险，犹如丛林的野兽，但也不能单凭一个人的外貌就判断他是否有罪。
昨天回去的时候，李潇锐还嘟嘟囔囔，满脸不服气。
沈白则没有什么丢脸的感觉，反倒觉得这世上的高手真多，还要加紧修炼才行。
于是今天上午，他又借用了萧老板的武道修炼室，喝了一管浓缩灵能液，疯狂锤炼自己。
在晋升为焚骨境武者后，沈白去了趟蓝海市的武者中心，办了张“武者会员卡”。
——只有成为武者后才能办理，享受多种优惠活动，甚至还能免费测量生命力指数。
这些天里，蓝海市传出了一个消息：蓝海市第一高中生柳天苍生命力指数突破70，成功晋升真血境！
见别人的进步也如此巨大，沈白收敛了那一点点骄傲自满的情绪，又将身心投入到修炼中。
不过武道修行也讲究个一张一弛，在修炼了三个小时后，他冲个凉水澡回到萧厉的办公室，给自己泡壶茶，静心休息。
“哟，沈老弟，修炼完了？”萧厉从外面走进来，两米的魁梧身躯如同棕熊，声音中带着特有的憨直：
“听潇锐那小子说，你已经成功晋升武者了？”
“嘿嘿，侥幸侥幸。”
“武道可没有侥幸，都是一步一个脚印过来的，你这个年纪成为武者，不容易！”
萧厉哈哈大笑，他走到办公桌后面，打开抽屉，拿出个小圆瓶递给沈白：
“这是大力神公司生产的[火炉五号]，不仅蕴含高度浓缩的灵能，还混合了战争级变异兽的脑脊液，效果比烂大街的药剂强十几倍！送你了，算是给你补个晋升之礼。”
萧厉说到这里，抱拳认真道：
“祝君武运昌隆！”
“萧老板……”沈白接过火炉五号，连忙回礼：
“多谢。”
沈白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打着执行任务的幌子来巨石集团白吃白喝，占用萧厉的武道修炼室，还收人家昂贵的礼物，甚至还溜出去和李潇锐鬼混……
度假都没这么舒服好吧！
不过，萧厉虽然成了大老板，但依然改不了当治安所探员时养成的粗豪气质，他拍了拍沈白的肩膀，带着他一起来到落地窗前。
巨石集团的楼下，依然有几十辆重型卡车不停地运送货物，从外面运过来的“灰空有色金属”，经过巨石集团的简单加工后，被卡车送到市区各处。
沈白在上面看着，忽然觉得巨石集团仿佛蛰伏的蜘蛛，那些运载神奇金属的重型卡车犹如蛛网，一点一点地将整个蓝海市吞噬进去。
“小白，你知道么，联邦并不太平。”萧厉突然开口，语气中带了些唏嘘：
“我在旧土有熟人，他们说前线有些吃紧。”
沈白一怔，回过神来，诧异地看着过于魁梧的萧老板：
“旧土那边有异动？没听新闻播报过啊。”
萧厉耸耸肩，面部表情有些苦恼：
“这么大的事，媒体自然不敢擅自公布，估摸着联邦和军部的高层们正在评估呢，当然，我们人类已经和数千年前不同，如今强者无数，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可能后退半步，旧土的事我倒不担心，真正值得注意的是……”
萧厉顿了顿，还是道：
“……真正值得注意的是，我们人类内部的蛀虫，呵，有些家伙窃取高位，却不履行自己的职责，在我们蓝海市，这种该千刀万剐的家伙可不少。”
沈白心里有些不自在，他和萧厉才认识十余天，中间甚至还差了一辈，不能说很熟，这种攻击蓝海市高层的话……是不是有些交浅言深了？
不过，萧厉就是这种粗犷的老派硬汉，这样说话倒也正常。
“你说，小白，那群背叛联邦和人类的家伙，脑子究竟是怎么想的？背叛同胞，他们会很高兴么？”
沈白叹了一口气：
“人渣每个年代都有，就算是以前的光辉战争时期，不也有舍弃人身、加入畸变种混账么？萧老板，你也别太上火，胜利终将属于我们……”
“是的，胜利终将属于人类，一切荣耀归于我们！”萧厉眼睛亮了起来，语气中带了些高兴的情绪：
“小白，你是高中生，认识柳天苍么？”
“呃，算是认识吧……”
——可不仅仅是认识，三月份的时候，自己还被他打成死狗呢……
“柳天苍这年轻人，可真了不得！”萧豪迈地大笑：
“你也许不知道，前些天，他被镇守使征召了，独自去蓝海市外的小环山拦截敌人，好家伙，居然硬生生把一名武道宗师给打爆了！”
沈白倒吸一口凉气：
“这么猛？”
“那可不！柳天苍领悟了武道真意，越级战斗是家常便饭。”
“几个武道真意？一个？两个？”
“三个！焚骨、霸体、真血，三个小境界一个不落。”
沈白暗暗咋舌，觉得这家伙真是个怪物。
虽然天启者生来高贵，拥有不可思议的能力，但对于那些天赋高到不正常的武者来说，依然可以通过领悟“武道真意”来缩小差距。
武道之途，每个小境界都有一种武道真意，只有天资绝佳者才有机会领悟。
科学院曾发布过研究报告，武道真意对于武者的战力加成，大概可以等价于最低等级的E级天启者能力！
如果真有天资绝佳者，可以领悟每个境界的真意，战力绝对碾压同级百倍。
不过，这么厉害的家伙，仍然被风花怜砍翻，真可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而且武道真意，只要是习武之人就有机会领悟，现在是全民修武的时代，天启者也会尽全力修行武道！
所以理论上讲，本身是高等级的天启者、武道天赋也高、甚至还领悟了武道真意的人，才最有可能碾压同辈，成为最强者！
“看到你们这些年轻人这么努力，我们这群老家伙也不能懈怠啊。”
萧厉半开玩笑地走回办公桌前。
老板椅后面的墙壁上，挂了张联邦的夜空旗，萧厉注视着这面旗帜，静静道：
“不论付出多少牺牲，都要保住人类和联邦光明的未来。”
“萧老板，要是李潇锐那家伙也像你这么有觉悟就好了。”
“哈哈，别这么说，我也算看着潇锐长大的，这孩子本性不坏，只是总喜欢跟他老爹怄气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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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他要是听到了，非得高兴得蹦起来不可。”
“那不至于，这小子最讨厌来我这里，我总是训他嘛！可是啊，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履行自己当年加入治安所时，在联邦的夜空旗下面发过的誓言。”
萧厉背对沈白，看着联邦的旗帜，喟叹一声：
“为了人类和联邦的荣耀，我愿意献上自己的生命。”
“无论……牺牲什么。”
第九十三章 五层芝士汉堡
沈白从巨石集团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黑沉。
道路上仍然奔跑着运送货物的卡车，双城之盟不仅仅要建立“契约隧道”，还有很多需要花钱的地方。
后天就是签订双城之盟的日期，巡守的力量愈加森严，就算沈白拥有守夜人的证件，也被检查了好几次。
回到家中，黑猫小姐已经在等着他了，依然是香喷喷的变异兽肉，配上充满灵能物质的功能饮料。
当然，美中不足的是黑猫小姐还不是人形，如果是那个黑发金瞳的少女形态，再穿上女仆装……
那沈白还努力个屁啊，直接从此君王不早朝他不香么？
“哈，亲爱的，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猫儿姐向他抛了个媚眼：
“来吧，别忍了，哪有面对美味佳肴却不动筷子的道理？你好歹也尝个前菜吖！”
沈白犹豫了一下，试探道：
“我毕竟不是变态，要不你变成人形……给我三秒钟，我舔一口？”
“这还不变态呐？”猫儿姐咯咯笑着轻挠了一下沈白的脸蛋：
“不过，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是天下间最合拍的恋人啊。”
沈白弹了一下猫儿姐的耳朵，如果是她是人形，现在这个气氛应该拍一下她的屁股，只可惜沈白还是有做人的底线，没有对一只小猫咪动手动脚。
他简单洗漱一下后就坐回餐桌上，和黑猫小姐聊着今天发生的事，说到全境领悟武道真意的柳天苍和那个更深不可测的风花怜时，发出由衷的感慨：
“猫儿姐你说，如果我只练武的话，是不是一辈子也无法追上这俩人了？”
“也不能说追不上，只不过连车尾灯也看不见罢了。”
“(⊙o⊙)…”
“放宽心啦，亲爱的，其实你的[搏杀天赋]极好，在同等境界下，你可曾输过别人？三月份你和柳天苍的比试，虽然他确实把身体能力限制成跟你一样，但人家的厮杀经验可比你丰富太多了，如果你们俩都是一张白纸，即使你会输，也不会被碾压到那种程度。”
沈白若有所思：
“也就是说，我在[修炼]这方面的天赋差了很多？”
“是的，亲爱的你武斗很强，但是修炼天赋却只是中人之姿罢了。”
黑猫小姐用额头蹭了一下沈白的手套：
“不过安心啦，最初之石碎片带给你的力量也快觉醒了，慢慢等待吧，等待那个蜕变的契机！”
“猫儿姐，你啥时候也这么喜欢打哑谜了……”
正在这时，敲门声响起，沈白打开门一看，桃花眼的探员正站在外面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小白，出去搞钱不？”
“你这家伙，居然还对顾诚维修不死心？”
“我探员的直觉告诉我，他们一定有问题！那个额头有紫星的家伙杀气太锐了，那种级别的安保公司怎么可能雇佣得起这种人物？他们一定有什么秘密，值得耗费大力气守卫……”
“那我也不去了，我还在吃饭呢。”沈白一口回绝，指了指餐桌上的丰盛美食：
“你自己去吧，唉，你这家伙，怎么干这种事这么积极？你当年可是也在联邦的夜空旗下发过誓的。”
“喂喂喂，你这语气怎么那么像萧叔，被他洗脑了？萧叔这个人哪都好，就是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中二。”
李潇锐说着，将自己的衣服拉开，里面黑黝黝的一片，全是武器！
“我擦……你怎么带这么多军火，那个圆圆的东西不会是高爆手雷吧？”
“当然。”李潇锐洋洋得意道：
“这次哥们儿执行的是危险任务，探查敌情！特意从武器装备科那里申请了很多好玩意，就算今晚一切平安，我也可以谎称遇到突发情况，转手一卖，嘿嘿！又是一大笔外快！”
沈白抚额：
“你没救了，快滚吧！”
“好嘞！”李潇锐依然笑嘻嘻的，他看了一眼沈白的餐桌，轻快道：
“我跟你说哈，虽然你吃的是富含高灵能的营养套餐，但能带给人类最大幸福感的食物，永远是糖类啊！我回来的时候，要不要给你带个汉堡？特别定制款！”
“……也行，谢了嗷。”
“那我走了。”
“你最好还是小心点，如果顾诚维修公司真的有问题，你一个焚骨境武者恐怕应付不来。”
“安啦安啦，放心！”
……
……
李潇锐离开沈白的小区，沿着街道行走。
他没有去顾诚维修公司，而是去了离这里不远的蓝天街道第五幼儿园。
李潇锐想的很明白，既然顾诚维修公司有高手看护，那不如换个思路，从他们的工人查起，一个一个盘问，总能发现些线索。
他路过一间汉堡店的时候，径直走了进去，对着店员道：
“订做两个汉堡，巨型的。”
“好的，先生，请问要什么口味？”
“唔……”李潇锐想着沈白的口味，迅速道：
“微辣，多加点生菜叶，铺上五层芝士，在来一层涂有奶油和葱花的吐司……我一个小时后来取。”
“好的先生。”
李潇锐接过小票，暗叹有钱真是好，连汉堡都能订做成葱花的。
他离开汉堡店后没再整幺蛾子，步行来到蓝天街道第五幼儿园。
现在是晚上七点，幼儿园早就放学，但作为和三教九流都打过交道的一级探员，李潇锐知道，做苦力活的维修工人为了多挣钱，起码会干到晚上九点。
没有闲杂人等，这个时候正是适合做探查的时候。
李潇锐轻松翻过大门，轻车熟路地来到幼儿园后面的小操场，这里仍然摆放着临时的工程防护栏，里面是一个个小坑。
“奇怪啊……怎么没有发动机的声音？”
李潇锐喃道，但也没想太多，虽然有机器声音的遮掩，自己的行动会方便很多，但对付一群还不是武者的普通维修工人，倒也不用一切都尽善尽美。
他悄悄来到护栏下，探出脑袋打量里面。
漆黑一片，不仅没开发动机，连灯光也没有。
“奇怪，维修工人在偷懒？”
李潇锐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试探性地往前方踏出一步，却觉得踩在地面上的感觉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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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蹲下身子，用手指轻轻抹了一下地面，在鼻子下边闻了闻，心中一沉。
这是还未干涸的血液！
第九十四章 正义
漆黑的幼儿园里，李潇锐指尖轻搓，感受着血液的凝固程度。
“这血液只离体了……不到三分钟。”
他做出判断，再次猫着腰，沿着工程护栏前行。
果然，每隔几米，脚底板传来的触感就会变得古怪，当他试着往里面前进时，地上的血迹则愈发多了。
李潇锐迅速在大脑里构建出一副画面：
以施工场地为中心，几具尸体躺在黄土上面，血液不断流出，呈放射状向外发散，直到被工程护栏挡住。
出事情了，妈的，这个顾诚维修公司果然有问题！
李潇锐暗骂一声，戴上夜视眼镜，继续往前摸去。
在夜视仪莹绿色的视界下，几具尸体安静地躺在地面上，他们大多尸首分离，血流满地，凶手很明显拥有碾压他们的实力，但却依然选择虐杀。
李潇锐谨慎地环顾四周，发现这个施工场地除自己和这几具尸体外并无旁人，虐杀者要么已经离开，要么就是正躲在那些坑里！
他轻轻吸一口气，极力控制自己的每一次落脚，朝最近的一处坑洞走去。
武道修为高深者能够察觉身边的任何风吹草动，但李潇锐从护栏处翻过来时，却没有第一时间遭到攻击，这说明凶手就算在这里，也没有那么高深的武道修为！发现不了他！
小心一点，还是没问题的。
黑夜下的施工场地，李潇锐蹲着身子缓慢前进，悄悄来到第一个坑洞上方。
他伸头俯视过去，发现里面只有裸露在空气中的地下水管道。
“下一个……”
李潇锐在心里嘀咕一句，在挪动到第三个坑洞时，终于看到了意料之内情理之中的人。
——是那个额头有紫星的邪气青年！
他在大坑的底部不停忙碌着，染血的短刀插在土中，上面还能依稀看到挂着的血肉。
“这个变态……”李潇锐心里冷哼一声，按动了夜视眼镜的某个按钮，录像功能启动，记录着紫星青年此时做的一切。
紫星青年的旁边，是一个很大的金属储物箱，这似乎是用来放置某种土木机械的，此时它已经被打开，青年将里面的东西不断取出，放到大坑的底部。
然而奇怪的是，李潇锐分明看到，这青年的双手空空如也，根本没有搬运任何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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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仿佛，紫星青年此时搬运的，是透明的空气。
李潇锐暗暗咋舌，他的视力很好，经验也算丰富，能清楚地看到当紫星青年从储物箱里“拿”出东西时，双臂很自然地绷紧上扬，脚底也微微陷在坑洞底部的潮湿泥土里。
——他确实从工具箱里搬出了东西，并埋到了大坑底部！
只是，那东西用肉眼看不到而已。
然而无论这透明的东西是什么，这都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举动，顾诚维修公司的人，正在利用返修全市幼儿园下水系统的机会，将某些东西埋在了园区的地底！
李潇锐确认视频录制好后，开始蹑手蹑脚地后退，这事太大，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的能力范围，必须立刻报告上去。
然而，在他刚挪到护栏旁边时，异变突生。
那柄插在坑洞底部的短刀，突然闪着紫光飞来！
如电似幻，没有一点声息，从后面直插李潇锐的背部。
轰！
李潇锐大口喷出鲜血，下意识地用左手扣住护栏的缝隙，想用力跳出去，然而那闪着紫光的短刀幽灵似的在他手上一划，只刹那间，他左手的筋肉就被挑断。
“咕……”
李潇锐吃痛，滑了下来。
他咽下一口鲜血，转过身，背靠着护栏缓缓坐下，同时摘掉夜视眼镜，喘着粗气盯着从坑里爬出来的邪气青年。
“是天启者么……今晚难了啊。”李潇锐想着，心中发苦。
嗖的一声，短刀飞回青年的手中，犹如听话的鹦鹉。
“哟，探员先生，我们又见面了。”紫星青年把玩着短刀，一步一步走向李潇锐：
“有什么想说的吗？最好是讲一个笑话，这样的话，以后我对人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就又多了一份谈资。”
“笑话，没有！忠告倒是有一条。”李潇锐的桃花眼依然明亮，他的脸上没有表现出丝毫恐惧：
“你最好赶快逃走，刚才你做的一切，都被我手上的夜视仪录下来了。”
“切，那又怎样？踩碎它不就得了！”
李潇锐像看傻子似的盯着青年：
“你是从哪里跑出来的山顶洞人……我这个夜视仪，是联网的！估算时间的话，现在应该传到我们治安所的执勤室了，你现在跑还来得及。”
青年噗嗤一乐，邪笑道：
“你放心，不会有人看到这段视频的……起码在明天中午之前。”
李潇锐的心真正沉了下去，青年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治安所，被渗透了！
“该死的……这帮家伙究竟是怎么回事？可以将危险的东西运进市区甚至幼儿园、拥有可以遮挡视线的神奇物品、治安所也有他们的人……”
刹那间，李潇锐愣住了。
他认识……同时拥有这三个条件的男人。
沉重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李潇锐回过头，露出哭一般难看的微笑：
“萧叔……”
从黑暗中走来的，正是巨石集团的老板，萧厉！
李潇锐咬着牙，一下子想明白了许多。
只要提前处理契约隧道的原材料之一“灰空有色金属”，用巨大的压力把它压成透明状，让其内部储存大量的能量，其本身就会变成不稳定的炸弹！
而巨石集团蚂蚁群般的车队，则在这段时间行驶在蓝海市的各个街道上，当碰见顾诚维修公司的工程车时，就将已经透明的灰空有色金属放进去，任谁也发现不了。
最后则是动用关系，确保治安所不会在最关键的时候坏事……萧厉十年前就是四级探员了，都不用贿赂，只要找借口邀请老同事们喝喝酒，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达成这个目标。
几天之内，就能在蓝海市的所有幼儿园地底，埋下危险的炸药！
“萧……叔……”李潇锐苦笑着打了声招呼：
“晚上好，咱爷俩好久没有像今天这样聚一聚了。”
萧厉露出标志性的憨直笑容：
“潇锐，你刚才的表现，像个爷们！”
桃花眼的探员看着魁梧过头的萧厉，这个高大的身影曾经在自己最艰难的童年挺身而出，那些年也时常接济自己、劝诫自己。
然而今天晚上，自己恐怕要死在这位叔叔的手上了。
“萧叔，可以跟我讲讲，为什么要这么做么？”
“啊……潇锐，你问了个好问题啊。”
萧厉喟叹一声，抬头仰望夜空。
二十几年前，他和李潇锐的父亲站在一起，在联邦的夜空旗下发下为人类而死的誓言。
年少热血，那份滚烫激烈的情感，直到今天还在萧厉的心中回荡。
他闭上眼睛，平静说道：
“为了，人类和联邦的未来，为了……正义！”
第九十五章 讣告
萧厉高大的身躯没有一丝弯曲。
他的话语，也同样充满一往无前的决然：
“潇锐，陈金戈再在蓝海市待下去，所有人都要死。”
“他武道天赋高，少年顺遂，投军之后一路高升，直到前几年才被挫了些许锋芒，但即使如此，他依然被封为[九霄王]，成为镇守使！”
“这样的人物，这样的经历，这样的性格，来蓝海市当镇守使，这对他来说，就是奇耻大辱！”
“他会证明给所有人看，他陈金戈才是天之骄子，才配得上单字封王！”
“他会动用一切手段，做出天大的功绩……即使以牺牲整个蓝海市作为代价！”
萧厉的眼睛露出愤怒和哀伤：
“与启明市签订双城之盟、收取过高的双城税……一切的一切，都是在为战争做准备！”
“他想用蓝海市公民的血，铸就自己青云直上的阶梯。”
“但是，凭什么？”
“凭什么用无辜之人的血，来铸成他的不世威名？”
“他陈金戈不是我们蓝海人，可我萧厉是！”
“我会阻止他……不论付出多少代价，不论牺牲多少人。”
靠在护栏上的李潇锐咳出一口鲜血，轻轻道：
“所以，萧叔，你所说的牺牲，就是用埋在幼儿园下面的千吨灰空金属，炸死数万名无辜孩童么？”
萧厉一滞：
“……是，只有发生这种级别的惨案，联邦才会雷霆震怒，撤掉陈金戈，这样，什么双城之盟，什么战争，都不复存在了。”
“你完全可以换个做法，用更柔和的方式去提醒联邦，进而干预镇守使。”
“不行。”萧厉坚定地摇头：
“那样变数太多。”
“哦……”李潇锐将头仰起，看着天空闪烁的群星：
“萧叔，虽然我一向不待见我老爹，但是他有一句话，倒是说得有几分道理。”他笑了起来，眼睛竟然比星星还璀璨：
“在前路如同迷雾的时候，与其质疑，不如去相信！陈金戈大人虽然残暴酷烈了些，但他从崭露头角开始，何曾背弃过人类？我们应该相信他，相信他的一系列举动，必有深意。”
“相信么？真是天真的想法啊，潇锐。”萧厉没有丝毫动摇：
“我的人生经历告诉我，我们应该基于事实做出判断，现在的事实是，蓝海市在陈金戈的带领下，逐渐疯狂，逐渐走向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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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上午，我会启动装置，引爆所有埋在幼儿园地下的灰空金属，联邦会震怒，我会被通缉、被处以极刑、留下百世骂名！但与此同时，陈金戈会被撤职，蓝海市的大家，会活下来！”
“以几万孩童和我之血，拯救整个蓝海城市圈和启明城市圈数千万联邦公民的生命！”
李潇锐语塞，一时竟然想不到反驳的话。
正在这时，一直把玩着短刀的邪气青年走上来，嗤笑道：
“行了行了，说了这么多话，也算赚到了吧？探员先生，请您闭上眼睛，迎接死亡……”
“慢着，紫獾。”
萧厉出声，拦住紫獾：
“你不能杀死他，他是无辜的。”
这句话差点把紫獾逗乐了。
——你老人家都快把数万名孩童弄死了，还搁这装什么好人呐？
然而萧厉却很坚定：
“牺牲少数人，换取大部分人的生命，这是无奈的正义之举，没必要牵扯其他人进去，你杀害的这些无辜工人，我日后会找你算账！”
“喂喂喂，萧老板，你可真是个十足十的精神病啊……”
萧厉也不管同伴的嘲讽，平静地举起右手：
“潇锐，活下去吧，我会控制好力道，打断你的一部分颈椎，确保你起码昏迷两天以上，等你醒来，一切都结束了。”
他说完，右手闪电般打向李潇锐。
砰的一声，紫獾和萧厉脸色巨变。
李潇锐拼命抬起肩膀，硬捱了这记重拳，借着弹力踩踏在护栏上，竟然瞅准一个空子，斜着滚到一个坑洞中。
破风声响起，紫獾和萧厉跟着冲到坑洞上方。
大坑底部，李潇锐满身鲜血，斜靠在潮湿的黄土上，一双桃花眼笑得眯成一条缝。
明日，蓝海市的很多幼儿园会爆炸，死伤不知多少。
这个时刻，全联邦，挡在无辜孩童和炸弹之间的，只有李潇锐一个人。
又是该死的选择题。
探员嗤笑一声，拉开藏在自己怀里的高爆手雷。
他曾经无比坚定地认为，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就是自己的生命，如果有一天，要用自己的生命换取全联邦人类的生存，自己一定会竖着中指，微笑着拒绝。
然而现在，“区区”几万名孩童，却让他毫不犹豫地选择放弃自己的生命。
李潇锐蓦地想到了年少时，父亲每天早上都要念一遍的治安所誓言，以及自己成为探员时，在联邦夜空旗下发的誓。
原来，我也是这样的人么……为了人类和联邦，不惜牺牲自己的一切。
啧，真是无趣且愚蠢啊。
与此同时，在极短的时间内，恐怖的化学反应在手雷内部发生，沉淀的能量剧烈波动，发出微不可查的嗡嗡声。
李潇锐看着萧厉和紫獾骤然失色的脸庞，笑得像个孩子。
他向来贪财，从无什么大局观，更不懂陈金戈是否会真像萧厉预想的那样，会把蓝海市拖入万劫不复之地。
但简单的算术题他是明白的。
用一条命，换取数万孩童之未来，天下间哪还有这样稳赚不赔的买卖？
至于自己死后，那个总是酗酒的老爹……小白应该会照顾好他的。
呵……小白，一个人的时候，也要记得好好吃饭啊。
手雷里的能量终于压缩到极致，在某一个刹那，肆无忌惮地释放出来。
弹片和火焰充斥着整个坑洞，它们席卷并毁灭着一切，最终碰到了透明的灰空金属，极不稳定的高温和能量，让金属里储存的力量完全喷涌，引发规模更加宏伟的爆炸。
轰隆隆隆隆隆……
百米高的火柱，瞬间吞噬了整个蓝天街道第五幼儿园。
数秒后，几道身影凌空踏来，其中最霸道的男人开口，无尽的怒火几乎要将空气点燃：
“彻查此事！封锁整个蓝海！”
……
……
五月十四日，清晨。
“蓝海市早间新闻讯：昨日晚间，发生在蓝天街道的爆炸事件正在调查中，有关部门表示，这是一起针对整个蓝海市的恶性袭击事件，但天佑蓝海，不法份子的计划并没有顺利进行。”
“在此次事件中，治安所的一级探员李潇锐英勇牺牲。”
“享年，25岁。”
第九十六章 燃金之瞳【求首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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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金焰的黑骑士
轰——
砰！
砰！
砰！
礼炮轰鸣，八位穿着黑色制服的治安所探员缓步而行，他们扛着覆盖联邦旗帜的棺材，走向大理石砌成的墓穴。
当礼炮释放完七响后，棺材刚好来到墓穴上方。
“落——”
庄重的墓地上，除了正在掩埋棺材的人，其他人全都肃穆站立。
沈白穿上深黑的西服，在人群中看着，盯着那口沉重的棺材。
棺材方正朴素，黝黑宽大。
礼炮七响，四方黑木棺，这是联邦逝去英雄下葬时的规格。
然而沈白觉得，如果全身焦黑碳化、躺在棺材里的李潇锐能活过来的话，一定会眨着桃花眼，笑嘻嘻地对自己说：
“这棺材太素了，要是在旁边烙上金纹、再让几个穿超短裙的妹妹坟头跳舞，老子走得岂不是更有排面？”
最不正经的家伙，于如此庄重的葬礼中埋葬。
有人轻小礼而重大义！
沈白转过头，看向人群最前面的李叔。
这个终年酗酒的人穿上了粗布衣服，就这么直愣愣地坐在地上，看着装着儿子残破遗体的黑木棺材，默然无言。
沈白不知道这位失去独子的男人现在心里是什么想法，但他明白，起码在此时此刻，再庄重的葬礼、再至高无上的荣耀，都远远不能抚平李叔的痛苦。
做英雄，是有代价的。
十分钟后，黑木棺被埋入墓穴中，蓝海市的治安所局座叶承赞上前，一脸悲伤地致辞。
沈白没有听完，独自远离追悼的人群，来到治安所的办公大楼。
说明来意后，他被领到五楼的一间办公室，一位四级探员接见了他。
“你好，是沈白先生么？”
“是的。”
“请坐。”
四级探员很客气，他倒了一杯茶水给沈白，唏嘘不已：
“我是潇锐的直属上司，他虽然有很多毛病，但在大是大非上却从来不含糊，谁曾想现在却……唉。”他捏了捏眉心，继续道：
“沈白，潇锐的紧急联系人填的是你和他父亲，但想到老人家已经这么大岁数，也不宜再受刺激，所以我们便先把你找过来，交代一些事情。”
“您请说。”沈白没有碰杯子，只是安静地坐着。
“针对整个蓝海市、意图对幼儿园发动袭击的犯罪嫌疑人已经初步锁定了，是一名E级天启者''紫獾''和巨石集团的老总萧厉！”
“他们人呢？”
“不在蓝海市了。”
四级探员叹息一声，充满憋闷：
“昨天晚上，蓝天街道第五幼儿园发生爆炸后，我们的反应已经很快，封城之后彻查了市内的所有地方，可还是没有找到他们的踪迹，将不稳定的金属炸弹埋在幼儿园这种事情，根本不是两个人能搞定的，他们一定有着数量可观的帮凶和执行者，但是治安所却没有任何发现，这帮人似乎凭空消失了一般。”
“凭空消失么……所以你们会派遣力量、出城搜寻？”
“暂时不会。”四级探员无奈道：
“昨晚，镇守使大人下达了封城令，任何人不得出城，只有明天双城之盟正式签订后，才能实施行动。”
“为什么要这样做？多耽误一天，那些人就会逃得更远，追捕难度直线上升。”
“一切都是为了大局……沈白，我也很难受，恨不得立马追上去、生撕那两个畜生！但很可惜，现在按兵不动，静等双城正式结盟才是最好的做法。”
四级探员狠狠地将拳头砸在办公桌上，发出砰的一声：
“这几个月以来，不只是潇锐，很多同样勇敢无畏的人也战死在这片土地上，他们因双城之盟而死，为蓝海市而死！”
“但敌人在这段时间如此疯狂，就更说明双城之盟势在必行，如果现在城门大开，派遣高手前去围剿追杀，会不会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会不会有一系列的邪恶手段在等着蓝海市？”
“如果明天，双城之盟不能顺利进行，这些英雄的一切牺牲都将变得毫无意义。”
“当然，他们的血仇我们会报，只要明天一过，蓝海市就会立马派遣力量出城……”
“后天么。”一直沉默的沈白突然出声，淡淡道：
“那个时候，成功抓住他们的几率有多少？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他们逃出第六生活圈了，只要往边境一钻，谁能找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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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级探员一滞，苦涩道：
“没有办法，一切都是为了大局。”
沈白深吸一口气，重重呼出，他站起身，颔首道：
“感谢您给我的消息，这省了我很大的麻烦。”
“麻烦？沈白你等等，不要冲动，现在已经封城，市区的出入关隘有重兵把守，你出不去的。”
沈白耸耸肩，不发一言地离开。
他走到外面，抬头看了看天空，现在是上午十点钟左右，太阳还不算刺眼，金黄的光圈洒在整个天空，温暖而明亮。
沈白沿着街道向家走去，在半路上却蓦地顿住，怔怔地看着街边的一家汉堡店。
他抿了抿嘴，走了进去。
“你好先生，请问您要吃点什么？”
“昨天晚上，我的……朋友应该在你们这里订制了汉堡，我来取走它。”
“好的，您有订单号么？”
“没有。”
“那您能告诉我什么有用的信息么？十分抱歉，我要确保您是这份汉堡的主人。”
沈白认真想了想自己的口味，试探道：
“微辣，多加点生菜叶，铺上五层芝士，在来一层涂有奶油和葱花的吐司。”
服务生放下心来，轻快道：
“先生，昨晚你的朋友订制了这份巨型汉堡后就离开了，直到打烊也没回来，今天要是再不吃，就坏掉了。”
“好的，谢谢。”
沈白接过餐盘，下意识地扫了一眼订单，那上面“口味”一栏的备注和自己说的分毫不差。
他顿了顿，抓住汉堡，大口塞进嘴里。
确实是五层芝士的。
沈白慢慢咀嚼，用牙齿碾碎每一条肉丝，将芝士的香醇与面包的甘甜一起吞入腹中。
然而他的心中，却没有因为吞食甜食而产生一丝一毫的快乐。
如同被噎住似的，沈白渐渐喘不过气来，仿佛有人将尖刀和岩浆硬生生塞进他的胸口。
这是愤，和恨！
沈白用尽全力把剩下的汉堡吃下去，大步走出店门。
站在门口的服务生礼貌地行礼，却在看到沈白脸部的一刹那，倏地呆住。
年轻客人的双眸，是比太阳还威严的金色，它们如同新生的精灵，雀跃地释放璀璨的火焰。
仿佛正在燃烧的黄金。
第九十八章 燃烧的子弹
蓝玫瑰大酒店，816房间。
中年人老莫依然像平常那样优雅，不过此时，他的左肩耷拉着，腿也有点坡，显然前几天，他也收到了陈金戈的[镇守征召令]，并且因此负伤。
“好久不见，小白。”老莫拿着酒杯，轻抿一口，充满小资情调。
沈白点了点头，笑着道：
“老莫，我来领取任务装备。”
“好的，我看看……唔，蓝花街道的巡逻任务，五分钟前接的？很积极嘛小白。”
“嗯，想多赚点任务积分。”
“真羡慕你这个年纪的热血，我们这种老家伙，可经不起折腾了。”老莫苦笑地指了指耷拉的肩膀，打开了身后别有洞天的武器库。
“那么，请尽情挑选吧。”
“好嘞。”沈白进去，不一会儿拿出一个半米多长的黑色旅行包：
“就这些了，麻烦给我配上一些子弹。”
老莫打开单肩的旅行包，皱眉道：
“两把大口径手枪、一柄特殊材料的横刀、三挺机枪、十五发防御手雷……我有必要提醒你，你这是巡逻任务，不是抢银行！”
“这不是最近蓝海市不太平嘛，你也知道昨晚发生的大爆炸，治安所还牺牲了一个人呐，不小心点怎么行？”
老莫叹了口气：
“也是，小心点总是好的，等一会儿，我给你登记一下。”
“还有个事，老莫，我能申请一辆交通工具么？总不能步行巡逻吧？丢咱们守夜人的脸。”
“……你这小子，今天的要求还真多。”老莫笑骂一句，想了想后道：
“去地下三层，C56停车舱，那里有一辆守夜人刚购买的重型摩托，是怪兽机械公司今年主推的军用产品之一，你这样年纪的小伙子，最迷这种肌肉猛兽！”
“多谢喽，老莫。”
沈白笑嘻嘻地道谢，用一只手拎起装满武器的单肩旅行包，慢悠悠地离开。
老莫在沈白离开后，依然轻哼着小调，自顾自地调酒。
大约十分钟后，乔绵绵一脚踹开了房门。
“老莫！”
“干什么？唉，小乔，你偶尔也应该学会优雅……”
“我优雅你奶奶个嘴儿！”
乔绵绵翻了白眼，紧张地问道：
“小白刚才来你这啦？”
“是啊，他才接了巡逻任务，来我这里挑选装备。”
“我擦……你都给了他啥？”
“没什么，就是些热武器还有手雷炸药什么的，哦，对了，我把那辆黑骑士也给他用了。”
乔绵绵扶额，有些抓狂：
“老莫，昨天晚上牺牲的那名治安所一级探员，是沈白的好朋友……可以性命互托的那种。”
优雅的老莫一愣：
“你是说，沈白拿这些武器，是想给好友报仇？”
“八九不离十，你别看这家伙平时温温柔柔，挺文静的样子，其实发起疯来很吓人的。”
“是么……那可有点难办了。”老莫皱眉道：
“昨天，蓝海市已经封城，各个关隘都有重兵把守，小白即使前几天成为武者，也绝对冲不出去，可是，他是【创世牌·星期天】的拥有者，我们守夜人必须保护他的安全。”
“好，我现在就去找基地长汇报这事！”
……
……
沈白回到家中，打开房门。
“亲爱的，想在家喝口热水么？”
“不了，猫儿姐。”沈白笑着道：
“办完事再喝。”
“唔……你大概要多久？”
“天黑之前，我就会回来。”
“这么有信心？”
“现在的我，可以办到。”
沈白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黑色的双眸又变成了火焰般的金色。
“哈，亲爱的，我们是情侣限定款呢。”猫儿姐笑嘻嘻地眨了眨自己金色的竖瞳：
“我们真是天下间最完美的一对儿。”
“我的荣幸，猫儿姐。”沈白轻弹了一下猫儿姐的耳朵，眸子又渐渐变回黑色。
这个刚刚觉醒的力量，沈白还不能完美地掌控，他有很多事想问猫儿姐，但现在显然不是和女朋友腻在一起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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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愤怒，还没有释放出来。
“猫儿姐，我还想拜托你件事……”
“知道啦，亲爱的。”黑猫小姐的爪子伸向北方：
“朝这个方向前进，六十公里外，你会碰到他们。”
“六十公里么……这些家伙，逃得没有想象中的远啊。”
沈白朝那个方向看了看，换上一身黑色的风衣，轻声道：
“那么，我走了。”
他离开家，径直走到楼下，来到黑色的重型摩托旁边。
——车把高度1.4米，车身长度2.2米，重达340KG，缎面漆黑，用足可以承受机枪扫射的高强度合金铸成，这辆由怪兽机械公司生产的军用重型摩托，被车迷称为“黑骑士”。
沈白检查了一下武器包，将其挂在摩托后面，跨坐在座椅上，拧动油门。
嗡！
极短的加速过后，沈白驾驶着黑骑士，沿着街道向北方的市区出口冲去。
他的速度很快，疾风打在风衣上，发出猎猎的声响，数分钟后，沈白拐入主干道，盯着前方。
这条主干道的尽头，就是蓝海市外面了，因为陈金戈的封城令，前方的收费站停着数辆坦克，有很多军人在这里把守，领头军官肩抗校尉勋章，应该是可以打出音爆的武道宗师！
“啧，确实是重兵把守啊……”
沈白在很远的地方停下，估算距离。
随后他重新启动摩托，直接向关卡冲去。
当轰鸣声响起的时候，那位武道宗师级别的校尉看向这里，发现是一辆漆黑的重型卡车后试图硬闯后，漠然伸出右手：
“前方的驾驶员，请立即熄火，这里已被封锁……”
然而，他话才说到一半，视界就已经被一片金色所代替。
沈白双眸如同变成泛着光晕的液态黄金，火焰从他双手燃起，刹那之间就覆盖身下的重型摩托。
强横无比的力量凭空生出，漆黑的摩托燃烧着金炎，发出刺耳的音爆！
轰！
转瞬之间，燃着金炎的黑骑士就载着沈白，冲过一公里的距离，在那名武道宗师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悍然撞翻一辆坦克，凶蛮地冲出蓝海市。
黑骑士冲过的地方，出现了一道长达一公里、深五公分的炽热金线，它将坚硬的公路一分为二，火焰在上面燃烧，久久不散。
第九十九章 新生的怪物
蓝海市北方，宽阔的高速公路上，十几辆汽车正在行驶。
萧厉和紫獾坐在最前面的那辆，沉默无言。
这次的行动，在李潇锐引爆炸弹后，就已经失败了，只要蓝海市察觉到袭击的目标，他们就必须逃离，而且当时又是夜晚，幼儿园空无一人，就算提前引爆所有埋在地下的金属炸弹，也无济于事。
不过好在，从未露面的那个人拥有驱使影子吞噬物体的能力，他把萧厉、紫獾、以及所有参与到这件事的人都藏在影子里，到了白天才偷偷放到蓝海市外。
“哈……萧老板，对于那个藏头露尾的家伙，你怎么看？”紫獾邪笑地开口，他依然把玩着短刀，语气随意：
“把咱们挪移出蓝海市，他真有这么好心？我看，不过是为了防止引火烧身罢了。”
萧厉静静道：
“驱使影子，这个能力跟引发福水市地震的高等级天启者很像，这是巧合么？”
“谁知道呢，不过这种玩心眼的家伙都脏，我们必须要防着他一手，省得以后被他灭了，不过，萧老板，你真打算跟着我去旧土?”
“联邦之大，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地。”萧厉看了看手心，那上面一片焦黑，这是昨天晚上炙热的火焰熏烤出来的。
紫獾哈哈大笑：
“这就对嘛！旧土的面积可比联邦大多了，往里一钻，摇身一变成为旧土猎人，谁能找得到？而且联邦边界有数不清的村落城镇，联邦的命令在那里可没几个人听。”
他指了指旁边的十几辆车：
“这帮家伙，虽然大部分连武者都不是，但胜在心狠手辣，有很多热武器。关键的是他们现在被蓝海市通缉，走投无路，只能跟着最强的咱俩，四十个人加上我们，已经可以称得上小雇佣兵团了！你我都不是弱手，到了边境，找到一个偏僻的村子，马上就能获得话语权！做个土皇帝，不比现在强百倍？”
“我对骑在同胞身上作威作福不感兴趣。”萧厉叹息一声：
“我只想，保卫自己的家乡而已。”
听到这话，紫獾呵呵地敷衍一声，没有接话。
——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可头一次听说为了保卫家乡，就在城市里的幼儿园埋金属炸弹的。
一路无话，车队迅速行驶着，跨市的高速公路并没有太好的景色，他们穿过千篇一律的戈壁或丘陵，朝光明市行进。
逃出第六生活圈（乌托邦）的方法有很多，虽然作为通缉犯，他们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前往第四等级的巨型城市，但紫獾是游荡在各个城市的职业杀手，门路多，认识一个在光明市做偷渡生意的“艄公”，虽然会花费一笔不小的钱财，但胜在有把握，可以直接将这四十几人送到离蓝海市很远的地方。
又过了十几分钟，车队来到了一座高架桥上，下面河水湍急，即使在二十米高的上方，也能听到隆隆的水声。
然而，在车队驶入高架桥的时候，一道轰鸣声从后面出现，夹杂在震耳欲聋的水声里，急速向这里靠近。
萧厉和紫獾打开车窗回头看去，发现是一个骑在漆黑重型摩托上的少年。
“是沈白！”萧厉沉声说道，声音中有着自己都发现不了的复杂。
沈白骑着摩托，将油门拧到底，迅速追上萧厉所在的汽车，他将手伸向旅行包，掏出一把大口径的转轮手枪。
“哈，这小子的脑袋秀逗了。”坐在车里的紫獾嗤笑一声，饶有兴致地看着黝黑的枪口：
“这可是特殊材料改装的汽车！手枪的子弹绝对穿透不了车身坚固的外壳，这个小子可能是复仇电影看多了，居然敢一个人追上来……”
然而，他的话语在下一秒戛然而止，与他们保持平行的沈白，眸子突然变成滚烫的金色，接着火焰燃起，迅速包裹住拿枪的右手和狰狞的转轮手枪。
砰！
枪声响起，一枚缠绕金色火焰的子弹发射出来。
刺耳的音爆盖住桥下隆隆的水声，子弹打在车门，只一瞬间就把坚固的金属熔化，超乎寻常的冲击力爆发，造成比普通导弹还恐怖的破坏力，将高架桥硬生生打穿，穿透出一个直径超过两米的大坑！
火焰熔化钢铁，眨眼间将这十几辆汽车都吞噬进去。
沈白面无表情，又往前行驶十几米，从摩托车上跳下来，他拿起机枪，向前方的火海扫射。
其中有一些子弹，同样包裹着金色的火焰。
轰隆隆隆——
在这样堪比导弹洗地的威力下，高架桥坚持不住，在某个瞬间发出哀鸣，被拦腰斩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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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筋扭曲，厚实的混凝土崩碎凹陷。
整座大桥，以沈白站立之处为临界点，后半段轰然着落，连带着那十几辆汽车，砸到湍急的大江中。
巨浪卷起，冲上几十米的高空，随后江水落下，形成倾盆大雨，犹如九天之水倒垂。
然而当数以万吨计的江水之雨落在沈白身上时，却被炙热的金炎瞬间蒸发，滚滚的白色蒸汽如同巨龙，直冲云霄。
沈白走到断桥处，居高临下地俯视。
淹没在河水中的汽车冒出气泡，有人的尸体浮出，沈白不为所动，金色的双眸紧盯着水面，搜寻自己的目标。
然而，江水里并无萧厉和紫獾的身影。
但是沈白知道，这两个人都是高手，仅凭强化过后的子弹，还要不了他们的命。
他咧嘴轻笑，伸出右手，紧紧贴在裸露出来的钢筋上。
炙热的火焰通过钢筋，瞬间就传导在整个大桥上，桥面的温度急剧上升，不一会就连合金的钢索都发出滋滋的声响，不断熔化。
嗖——
一道绚丽的紫光划过，短刀从斜后方飞来，沈白犹如背后长眼，侧头躲过。
他停止释放火焰，平静地看着从桥背面爬出来的两个人。
紫獾接过飞回的短刀，撕掉脸上被灼成黑炭的皮肤，狞笑道：
“哎呀呀，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是个天启者呢，萧老板，你的情报可否准一点？”
头发全被烧光的萧厉扯下的上衣，露出精壮的上身，谨慎道：
“从来没有任何情报显示他是天启者，但现在多说无益，小心点，敌人的能力未知，但初步判断，他的能力起码拥用[火焰]和[增强物体动能]这两种特性……很强力！”
沈白看着谨慎靠近的两人，从旅行包里抽出横刀，左手握刀，右手持枪。
眼中如同火焰的金色，愈加炽烈。
第一百章 在看守所的日子
断桥上，沈白持刀而立，金色的眼瞳冷漠深邃，没有半点迷茫。
“小心……他应该是正面战斗型的天启者。”
萧厉嘱咐一句，将双臂挡在前面，护住头，脚下猛地一踩，在混凝土路面上踩出小坑，庞大的身躯炮弹般冲向沈白。
真血境的武者，特点就是沉！一旦发力，身体重量增加数十倍，拳脚威力大得惊人，每一击都能打碎钢铁。
紫獾手中短刀疯狂旋转起来，他眉心的印记射出一缕紫色的毫光，连接到刀身，短刀嗖的飞入高空，随时准备落下，每时每刻都在给予沈白压力。
然而，沈白没有躲避萧厉的冲撞，而是把转轮手枪举起，抬到与肩膀平行的位置，五指燃起一丝金焰，扣动扳机。
轰！
普通的黄铜子弹射出了音爆，带着龙卷一般的气浪和火焰，瞬间打到萧厉的肩膀上。
血肉破裂，筋骨折断。
在真血境都算是高手的萧厉，被这颗燃烧的子弹推出百米开外，狠狠砸在对面的峭壁上。
但是马上，萧厉以更快的速度弹了回来，他的皮肤已被烈焰灼烧，但依然不顾疼痛，狠蹬峭壁，状若疯魔。
轰！
沈白没有丝毫怜悯，抬手又是一枪，火焰在极短的时间内进入转轮手枪，包裹住即将出膛的子弹，赋予其超过声音的速度、足可以粉碎战舰甲板的巨大动能、以及熔断钢铁的灼热高温。
子弹嵌进萧厉的身躯，真血境的小宗师皮肤已经极其柔韧，寻常手枪只能轰破表皮，肌肉绷紧便可以卡住小口径的步枪子弹，但这种超乎寻常的子弹，仍然将他的肋骨全部爆开。
血花飞溅，转而又被高温蒸发。
轰！轰！轰！轰！
又是四发燃烧的子弹，萧厉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没有一处完好，但他的眼睛却很亮，大吼道：
“他没有子弹了！”
嗖——
他话音还未落时，早就高悬在天空的短刀蓦地坠落，紫光在其上流转，犹如妖星。
萧厉和紫獾都是老江湖，在看到沈白手中的转轮枪时，就知道这个弹夹只有六发的容量。
果然，沈白没有开枪，他丢掉转轮枪，略微后跳，躲过短刀。
紫獾伏低身子，突进到沈白身边，顺道拔出插在地上的刀，额头紫光大放。
他的皮肤开始流出紫色的液体，转瞬之间就变成紫色的液态巨人。
——E级能力：紫浊之铠！
紫獾平时对敌，都是强行把体内存储的液体拧成一股极细的小绳，远距离操控短刀，伪装成“控物”的能力。
但他最强的，是将所有紫液逼出体外，变成铠甲巨人！
防御力之强，可以抵御巡航导弹。
十米高的铠甲巨人张开手掌，向沈白抓去。
“他的能力是火焰和赋予物体超量的动能，但现在他手里只有一把刀，就算掷刀，也绝对破不了我的防御！”
然而，出乎紫獾意料的，沈白并没有将刀抛出，而是双手握住，高高举起，随后双眸金光大盛，一刀斩去！
他的身体燃烧火焰，横刀变得愈加锋锐和坚固。
轰！
巨大的刀芒划过，百米的火焰无可阻挡地划过紫色的铠甲巨人。
仿佛一切都静止，紫獾呆呆地看着被切开两半的身体，轰然坠落到裸露的河床上。
——这巨大的火焰刀芒将高架桥的大江拦腰斩断，熊熊火焰形成两道巨墙，江水滚滚，但是在遇到这道火墙时也无可奈何地蒸发，江底的礁石和泥沙清晰可见。
一刀断江。
17岁的沈白，在同龄人中，第一次有了被称为“怪物”资格。
目视同伴的死亡，半跪在地上的萧厉挣扎起身，他体内百分之四十的血液已经被蒸发，能撑到现在，全凭一口气。
“呼……小白，我还可以这么叫你，对吧？”
萧厉嘿嘿低笑：
“真是厉害，你的能力，不光可以改变物体的动能，还可以作用到自己身上，数以百倍地增加力量和速度，不，不仅如此，弹力、硬度、韧性……你可以修改这些[基本量]吧？真是个可怕的能力啊。”
“但是真么强的你，这么天赋异禀的你，为什么要拦住我的去路？为什么要做陈金戈的帮凶啊！”
萧厉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他蹒跚地向沈白走去，一把抓住少年的衣领，怒吼道：
“你知不知道，我们的镇守使想要引发战争，将蓝海城市圈近两千万公民都拖入战争的泥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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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什么是战争么？有我无你，非生即死！”
“牺牲数万孩童，我他妈也很心痛，老子又不是杀人狂！可是啊，以数万换两千万，这样简单的算术题，你不明白么？”
“小白，为什么你们就不懂，只有强者才敢做出最艰难的选择……”
噗嗤！
突如其来的剧痛打断了萧厉的话，锋利的横刀捅穿了他的心脏，沈白靠近，将嘴唇靠近萧厉的耳边，说出了战斗开始后的第一句话：
“你杀死了我的朋友。”
——我不了解陈金戈，更不知道蓝海市的未来会怎样，但是我知道，那个桃花眼的探员因你们而死。
这个理由，足够了。
沈白推开萧厉逐渐僵硬的尸体，拄着横刀，盘腿坐在断桥上。
他的气血开始涌动，一泄心中的杀机后，他的“意”和“体”都感到绝对的舒畅。
为报朋友之仇，只身强闯城关、百里追杀、将敌人全部歼灭！
男儿当如是。
“桃花眼的，你在天上如果运气好，混个一官半职，可千万别像活着的时候那么贪财了……”
沈白喃喃自语的时候，远处蓝海市的方向，卷起一道烟尘。
他苦笑一声，站起身，拍拍屁股后头的泥土，看向那边。
自己用新得来的能力闯出市区，在地上留下了那么长一条火焰金线，绝对是要被抓回去的。
坐牢倒不可能，但审问一番却也正常。
——这么强的天启者能力，活了17年从来没用过，你是想干啥？
因此现在出击追来的，一定是绝对的高手，即使沈白展现了新生的力量，也有信心把他击败！
远处的烟尘急速靠近，蓦地一道人影从天而降，砸落在沈白面前。
红发、身材高挑，虽然漂亮，但神情有些呆愣。
是风花怜！
“小白，我奉镇守使的命令带你回去，你是乖乖跟我走，还是打断你四肢后再……”
“哟？这不风同学么！吃了没？你看这事闹的，想让我回去，你一个电话我不就回去了么？走吧，咱是打车还是步行啊？”
断桥上，风花怜看着脚下被火焰斩成一半的大江，和四十多个已经死透的人，又看了看笑得温柔而羞涩的沈白，也下意识地笑了起来，灿烂若霞。
真好。
有资格和自己争锋的怪物，又多了一个。
第九十九章 新生的怪物
第一百零一章 她的名字
“今天，是必将铭刻在蓝海市与启明市两城历史的一天，从今天起，双城将组成最紧密的联盟，共同抵御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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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五日，晴。
蓝海市上空回荡着镇守使陈金戈的声音，礼炮轰鸣，礼乐奏响，人们的欢呼声直冲云霄。
——虽然因为陈金戈的高压政策，蓝海市的公民对这个劳什子双城之盟有些反感，但载歌载舞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毕竟治安所花钱了。
……
“唉，你说，我们蓝海市的未来会怎样？”
铁栅栏后的沈白翘着二郎腿，往嘴里塞了颗奶油味的花生豆，笑眯眯地问着外面的治安所探员。
“谁知道呢，我虽然也是一级探员，但说实话，我就是想过和平的日子而已，每天遛遛狗、喝口新上市的茶叶什么的……”
看守沈白的一级探员是个脸上长着雀斑的年轻人，他没有半点城市管理团队的威严，反而有些慵懒，声音也很好听，语气里流露出隐隐亲近：
“小白，还想吃点啥零食？我这里还有变异兽的肉干和碳酸饮料……”
“都来点吧，谢了。”
“没事没事。”
沈白将手伸过栅栏，接过肉干，就着碳酸饮料喝了下去，还很嚣张地打了个嗝：
“我说，这样真的好么，严格上说，我现在是在蹲号子……”
“你做了我们做不到、也不敢做的事，你有资格得到这样的待遇。”长着雀斑的年轻探员表情黯了黯：
“就当是，为了锐哥。”
沈白听闻，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
今天是五月十五号，双城之盟正式签订的日子，沈白昨天被风花怜带回蓝海市后，直接被关进了治安所下属的一座看守所中，说是现在蓝海市所有人都盯着双城条约，暂时还没有精力处理沈白。
当然，沈白现在除了被限制人身自由外，过得也挺舒服。
上面虽然下达了“封城期间强闯关卡，必须严肃处理”的指示，但实际上，对沈白却没有半点为难。
——沈白杀人这事，归根结底是为了替李潇锐报仇，治安所对他有天然的好感，会明里暗里地优待他，这间看守室甚至连监控都没有，其次沈白的能力早就暴露在大众眼中，虽然不清楚这能力的全部特性，但“可以释放高温火焰”这一项却是板上钉钉，这个合金的栅栏在沈白面前就跟纸糊的一样，要想走，根本拦不住他。
其实谁都清楚，沈白悍杀那四十多名罪犯，根本就不是个大问题，这个时代全民尚武，这事传出去，说不定还能得到个“替天行道”的风评。
真正令事情变得不一样的，是沈白新生的能力。
强悍、未知、极擅长正面战斗。
更关键的是，沈白这些年中，始终是以“天赋平庸”的孤儿出现在档案里的。
武者和天启者是不一样的，只要在武道上有一定成就，身体必然会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就连走路的姿态也会跟普通人有很大区别。
但天启者不同，除了那些能力会影响到自身外貌的倒霉蛋，绝大部分天启者在外表上与正常人一般无二。
而且自从联邦成立后，不断修订【人类宪法】，针对天启者制定了很多福利政策，可以说，只要是天启者，不管是什么级别的能力，最起码也是个人上人。
当然问题也很明显，普通武者和天启者之间无可避免的出现了裂痕，那句“天启者生来高贵”更是传得全世界都知道。
但这些政策也带来了很多好处，其中之一就是几乎杜绝了“隐瞒自身天启者身份”这种现象。
就连那个职业杀手紫獾，也是记录在册的天启者，不过是因为心理问题走上了不归路而已。
可沈白，在任何记录中，都是普通人一个。
这种问题，蓝海市必须重视。
——你丫的那么韬光养晦干什么？不会是想背后捅刀子吧？
不过沈白倒也光棍，他知道作为创世牌的拥有者，科学院会死保他，所以也没怎么担心，只是在看守所里过逍遥自在的日子。
他现在不想回家，更希望多在外面待一会儿。
当然，这其中有个沈白不想承认、又无法回避的原因。
他有些不知怎么面对猫儿姐了。
黑猫小姐在前几个星期，一直神秘兮兮地给自己打哑谜，说新生的力量还需要契机。
沈白在看守所里有些想明白了，这个契机，指的应该就是极端情绪了。
暴怒、恨意、杀机、复仇……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真正让一个人类辗转反侧的情感，大多是负面情绪，如果是“国破家亡”这种大恨，恐怕只要呼吸还未停止，就一刻不会忘却。
如此看来，猫儿姐，大概能预料到将要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如果往深处细想，她甚至知道李潇锐会死在那晚。
沈白又往嘴里塞了颗奶油花生，却觉得满口干涩。
他很明白作为不可名状的存在，猫儿姐的道德标准与普通人不一样，不能以常理度之，自己现在的成就都是拜猫儿姐所赐，于情于理都不应该怪罪她什么。
但无论如何，沈白都觉得，如果黑猫小姐能爱屋及乌、在那天晚上提醒一下李潇锐的话，自己会更高兴。
这想法有些恬不知耻，沈白确实没有资格要求猫儿姐做什么，但那毕竟是李潇锐，他打心眼里认为的最好的朋友……
少年心中还有着特有的天真，想永远和爱的人们生活在一起。
“唉……”
沈白挠挠头，闭上眼睛，再睁开是已经双眸金黄。
他的能力还处于新生阶段，不能很好地控制，激荡的情绪会导致不稳定。
沈白吓得赶紧出声，他生怕自己不小心喷出火焰，把治安所烧没了：
“离开这里！我现在出了点特殊情况。”沈白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十分钟后回来，这期间通知你们的人，准备好洒水车和灭火器。”
雀斑的探员忙不迭地点头，跑出房间。
沈白轻轻吐了口气，试着调节自己的情绪。
金眸里闪烁的火焰，正在缓缓平息下来。
然而在下一刻，沈白却诧异地抬头，看向墙壁，在金眸的视界中，他看到了让他意想不到的东西。
沈白微微犹豫一下，还是伸出手，触摸墙壁。
刹那后，他的身影消失，来到了那片无垠的废墟世界中。
黑发金瞳的少女，正坐在一个坠落的飞机残骸上，欢快地晃着洁白小巧的脚丫。
挂在高空的、巨大无比的黑洞，似乎……缩小了一些。
第一百章 在看守所的日子
第一百零二章 检讨书
沈白皱着眉头看着天上的黑洞。
他第一次来这里时，这东西遮天蔽日，将太阳牢牢挡在后面，让整个世界变成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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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现在，黑洞虽依旧广阔，不知延展多少万里，但很明显，阳光比上次漏出的更多了，破败的街道也明亮起来。
甚至在断裂的混凝土沟壑深处，因为阳光的照耀，竟然生出几朵艳丽的野花。
“怎么回事……”
沈白皱着眉头。
对于这个猫儿姐口中的“我们的世界”，沈白一直保持着敬畏。
任何异样，都可能代表超乎寻常的变故。
“亲爱的，你在发什么呆？”
少女笑嘻嘻地跑过来，纤纤细手捧住沈白的脸，心疼地打量了起来：
“瘦了，但是更俊俏了。”
“猫儿姐，我才在看守所里待了一天，而且被好吃好喝伺候着，怎么可能瘦？”
“我不管，他们的饭菜，怎么可能比我炖的变异兽大骨汤好吃？”
“那倒也是……”沈白看着绝美的少女，有些出神。
她一直以黑猫的形象待在自己的家里，这种少女形态，倒让自己有些不适应。
“猫儿姐……”
沈白轻喃，本来已经平静的情绪再次翻滚起来，眸子重新泛起金色的火焰：
“你知道李潇锐会死在那晚？”
“哎呀呀，亲爱的。”少女的笑容不变，悦耳的声音依然温柔：
“越孱弱，命运就越发注定，那晚他来时，我看到了一位烧成焦炭的勇士。”
“猫儿姐，你应该提醒我，就算我没有能力去救他，也可以不让他出去……”
“为什么呢？亲爱的。”
无尽的废墟中，少女轻轻开口：
“现在的你很好，正义，热血，对待感情真挚，有自己的梦想和底线……真的很好，真的。”
“可是啊，亲爱的，你才只有17岁。”
“我和你会永远在一次，永不分离。”
“花开花落，春去冬来，就算岁月的河流枯竭，大地被晚年的恒星烘烤撕裂，即使伟大的人类文明留下最后一滴眼泪，宇宙重新坍缩成原点然后再次获得新生……”
“跨越时间，无视生死，我们都会相伴到永久。”
“我们才是值得对方相爱的人。”
“你终究会明白，除了我们彼此，世界上再没有值得去爱的东西。”
少女如同祷告般虔诚，诉说着不可名状的爱意，她慢慢将脸凑过去，直到二人额头相抵：
“猫儿和小白，会永远在一起。”
不知怎么的，面对这样的猫儿姐，沈白责备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他不知她对自己疯狂的爱从何而来，但沈白隐隐知道，黑猫小姐所说之语，都是真的。
自己注定，要永远和她在一起。
少年和少女相拥，感受着彼此的心跳。
“猫儿姐……”
“嗯？”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哈，我的名字么……太多了，匍匐在我脚下的信徒，敬我比敬神明更甚，但是既然是小白的话，倒可以这么叫我。”她轻笑着，比天上的太阳还明媚：
“赫莉薇尔。”
……
外面是热闹喜悦的狂欢，然而别墅里的柳天朗，却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彻骨冰寒。
他跪在地上，额头触地，不敢看座位上的男人。
阴影形态的洛教授，依然优雅从容，他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温和道：
“九霄王陈金戈，真是个了不起的男人啊，以一己之力促成双城结盟，而且这还只是他行动的第一步，接下来，第六生活圈就该热闹起来了。”
“老师……”
“天朗，你让我很失望。”
“老、老师，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哈哈，你这孩子。”洛教授笑呵呵地摇头，一副宠溺的无奈表情：
“我对每个学生、每个子民，都赋予了同等程度的爱，你们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会忍心伤害你们？只不过……对于小孩子，总要给予些必要的惩罚而已。”
柳天朗的身躯抖了抖，但他还是强忍恐惧，没有尖叫出声。
面前的男人，拥有轻而易举毁灭整个蓝海市的伟力。
封王级的陈金戈，绝不是洛教授的对手。
——天启者生而高贵。
那如果是高等级的天启者呢？
不仅仅是“高贵”而已，他们是一出生就站在云端的人。
柳天朗不在乎蓝海市怎么样，但他却不想死，也不想……让自己的父母和大哥死。
虽然恨，但他们是柳天朗真正的家人。
柳天朗重重磕头，额头皮开肉绽，可以看到里面惨白的骨头：
“老师，虽然我没有这个资格，但是我没有完成您的任务，没有阻止双城结盟，我愿承担一切后果。只求您……”
“只求我，不伤害你的家人，是么……”
洛教授低声轻喃，他知道眼前少年对大哥的嫉妒、对父母偏心的愤怒，姓柳的少年积压了多年的不甘，甚至为了得到力量，暗中算计自己的家乡，计划炸死数万名儿童！
然而在这个时候，少年还是选择维护自己的亲人。
洛教授轻笑一声，嘴角的弧度越发温和优雅。
真是看到了很好玩的东西呢。
这才算是……“乐子”啊。
“唉，你这孩子，我又不是什么魔鬼，快起来吧。”
柳天朗的影子随着洛教授的声音而骤然活了过来，它变成个窈窕的影子女仆，扶起少年。
“天朗，蓝海市马上就要乱了，你们的镇守使陈金戈确实算得上一号人物，他会马上开始行动……你大哥的武道天赋很高，有可能加入进去，你到时便知道了。”
洛教授有意无意地刺激柳天朗的痛处，接着道：
“虽然你这次的任务失败了，但计划却着实漂亮，直到现在也没有暴露自己，我就破例，让你成为[影子帝国]的子民。”
他说着，窈窕的影子女仆化成一滩液体，从七窍钻入柳天朗的身躯。
“当然，你终究还是失败了，按规矩，在赐予力量的同时，应该给予你微不足道的小惩……天朗，从此以后，你就别再说话了。”
不可想象的痛苦从舌根处传来，数以亿计的细小阴影破坏着柳天朗的细胞，它们毁灭每一寸神经和肌肉，然后躲到他的喉管中，在给予柳天朗不可思议力量的同时，也断绝了他说话的可能。
柳天朗咿呀咿呀地嘶喊着，跌倒在重新出现的影子里。
一入黑暗，便再难看到光明。
第一百零一章 她的名字
第一百零三章 天启者联合协会
沈白和猫儿姐浓情蜜意的时候，乔绵绵正急得跳脚。
“小白那家伙，这次做的太过火了吧，你出去为朋友报仇，强闯城关干什么？还闹出那么大动静？王者归来啊他？”
她抓了抓头发，一巴掌扇在前台小姐的臀部，打出美妙的波纹：
“他娘的，镇守使还让我们上交检讨材料，解释为什么隐瞒守夜人内部的天启者，我交他家老母鸡的爪爪！淦！”
前台小姐苏瞳皱起好看的眉毛：
“生气就生气，你打我干嘛？”
“喜欢打啊，肉乎乎的又有弹性。”
“呵呵。”苏瞳白了她一眼：
“少说脏话，你也是个美女，为什么单身这么多年，心里没点数吗？”
“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啊啊啊啊啊！”
乔绵绵抓狂地揉自己的头发，哀叹道：
“太不省心了这家伙，真是的，耍什么帅啊，这倒好，被镇守使抓住痛脚，我们守夜人可要让好几步了……”
苏瞳被乔绵绵败犬的形象逗乐了，她噗嗤一笑，随后平静道：
“这只是最基本的[政治妥协]罢了，只要我们交出个说得过去的理由，陈镇守使便会把沈白搞出的乱子压下去，甚至会用自己的关系解释沈白为什么会隐瞒自己天启者的身份……当然，作为交换，蓝海市的守夜人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都要跟他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陈金戈这家伙，看着一副霸道的武人形象，没想到心里这么多弯弯绕绕。”
“一地镇守使，武力手腕都不能缺。”苏瞳轻咳一声，淡淡道：
“而且，我们一定要保住沈白，他是重要的[星期天先生]。”
“好吧好吧，我写检讨材料行吧，真是的，这玩意我从上学时就开始写，没想到成了守夜人，还得写！”
乔绵绵认命，走到杜山峰的办公桌前，开始奋笔疾书。
在双城结盟这样的重大日子里，守夜人的基地长杜山峰是要出席典礼的，蓝海市的大人物们也将在辉煌的大厅中，会见来自启明市的高位者。
按照桥绵绵的话，就是“今天是py交易的好日子”。
苏瞳看着抓耳挠腮的桥绵绵，摇头道：
“其实这事，是我们赚了。”
桥绵绵的笔尖一顿，叹了口气：
“确实，作为【创世牌·星期天】的拥有者，小白可能早就穿越时空，去往失落的历史，得悉隐秘，进而获得了力量，成为天启者……他从普通人变成天启者的秘密，我们科学院必须守住。”
苏瞳严肃地点头。
沈白获得天启者能力的事，守夜人内部是知道的。
——以沈白的性格，如果一出生就是天启者，根本不会眼睁睁看着养父母关在牢里郁郁而亡，天启者的监护人有一层隐形的保障，上面会更加重视。
不过好在，这秘密现在只于科学院和守夜人内部流传，因为严苛的科学院守密制度，外界很难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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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作为人类支柱势力之一的科学院，手里掌握着最多的【最初之石】，又坐拥最严谨聪明的大脑，怎么可能不对“天启者”加以研究？
桥绵绵隐隐听到风声，不完美的人造天启者已经诞生在科学院最深处的研究所里，从普通人变成天启者虽然惊世骇俗，但总归不是不可能之事。
从任何角度看，沈白在科学院和守夜人的羽翼下，安全绝对可以得到保障。
“唉……这种事还是让那些老家伙头疼吧，我们这些小喽啰就按照上面的命令行事。”桥绵绵添了口笔尖，在苏瞳看傻子的眼神中，砸巴砸巴嘴唇，开始变着花地编故事：
“沈白孤儿出身，从小受尽人情冷暖，养成了谨慎藏拙的性格……”
……
……
陈金戈站在大厅的中心，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
他四十出头，但因为武道修为太高，已经是封王级的大高手，衰老缓慢，寿命得到极大幅度的增强，容貌还跟二十多岁时一样。
今天，蓝海市和启明市的大人物们在这里齐聚一堂，两大城市圈的四千万联邦公民，都在见证这个时刻。
陈金戈不舒服地松了松衣领，比起这套规矩庄重的西装三件套，他更喜欢粗糙的铠甲。
不过好在，即使往来的宾客如织，也没有人来烦扰他。
——两城结盟，仪式却在蓝海市进行，双城之盟的主导权在谁的手上不言而喻。
陈金戈，一直是光辉四射的铁血人物。
当然，在推动双城结盟的期间，就算是身为“九霄王”的他，也遇到了很多阻力，属下战死过百、自己也亲自下场和人武斗。
但好在，一切都是值得的，蓝海市和启明市将按照他的意志狂奔向前，虽然这必将牺牲很多人，但陈金戈却仍然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必要的。
他抬头看了看时间，跟属下交代几句，便从后门走出，来到一处偏僻的房间。
在这里，红发的少女已经等候多时。
“风小姐。”陈金戈抱拳，做了个武人礼：
“你不是我蓝海市人，却愿意为我们出战，陈金戈在这里替数千万的蓝海和启明公民谢过了。”
风花怜耸耸肩，正色道：
“为人类出战，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镇守使大人，我去过旧土，知道边线真正的情况，现在的局势并不乐观……我愿意追随您的决定。”
陈金戈放下心来，眼前的少女出身大族，又是高等级的天启者，即使武道修为才到霸体境，但依然拥有封王级战力，在这片土地上，除了自己和启明市的镇守使，便没人能稳压她！
有她在，自己这边会少死很多人。
风花怜做出承诺后有些跃跃欲试：
“陈镇守使，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我已经修养了很长一段时间，[天之病症]已经暂时压制下去了。”
“行军动兵，最讳的就是操之过急。”陈金戈刀削般的俊脸上闪过昂扬的战意，沉声道：
“再过一段时间，我就会以双城总督的名义，发动镇守征召令。”
“好的，镇守使大人，您们在后面瞧好就行，荣耀必将属于人类。”
“你误会了，风小姐。”陈金戈打断她的话，轻声道：
“陈某人这辈子，从未躲在别人的背后，既然决意挑起战争，就没有做缩头乌龟的道理……我会出征，作为蓝海和启明两城的第一高手，冲在最前面。”
这位被封为“九霄王”的镇守使肃穆铁血，仿佛一把永不退缩的战刀：
“我陈金戈，愿意第一个死！”
第一百零二章 检讨书
第一百零四章 B级天启者！
沈白在看守所里的日子着实舒服。
因为李潇锐的关系，他获得了治安所特别的优待，且乔绵绵那封检讨书写得实在漂亮，镇守使并没有为难他，重重拿起，轻轻放下，只是让沈白详细复述事情的经过而已。
这几天，沈白知道了关于那晚的更多细节。
在李潇锐引爆身上的炸弹后，监控摄像头拍到了萧厉和紫獾的身影，他们快速跑到蓝天街道第五幼儿园外的某条小巷子中，拨通一个电话，路灯映出的影子便在瞬间“活”了过来，将他们吞入其中。
这个能力，与在福水市引起地震的高等级天启者很像。
因此现在蓝海市治安所怀疑，除了萧厉和紫獾外，市区里还有其他的密谋者，不过现在，随着沈白悍杀他们二人，这条线索已经断了。
黑暗中的人仍然隐藏在阴影中。
沈白记下这事，决定以后如果遇到类似的能力，二话不说立刻动手。
今天是五月十九日，沈白在看守所的第六天。
太阳斜照在小室里，映出温暖的颜色，沈白用一根手指支撑自己的身体，呼吸平稳。
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超过十个小时，但依然没有感觉如何疲惫。
沈白的生命值指数，又有了很大提升。
脚步声由远及近，雀斑的探员从外面走进来，轻声道：
“小白，有人找你……顺便恭喜你，见过他之后，再填写一份材料，你就可以离开了。”
沈白起身，穿上衣服，看守室的电子门自动打开。
他走出来，好奇问道：
“我记得，上面给我的处罚是拘禁两个星期，怎么提前放我出来了？”
“你是天启者，身份特殊，减刑对你们来说不是很正常的么？”探员回了一句，对天启者的特权见怪不怪。
“好吧……”沈白耸了耸肩，对“天启者生而高贵”这句话的理解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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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着探员穿过冰冷的走廊，来到一间铭牌上刻有[贵宾接待室]字样的办公室，雀斑探员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自己离开。
沈白敲门，在听到里面男人的应允后才进去。
贵宾接待室里有一男二女，都是打扮得体的人，其中的中年男子很明显是这个小团体的领头，他笑着迎上来，握住沈白的手：
“您好，沈白先生，自我介绍一下，武凯，天启者联合协会的记录员。”
沈白点点头，没什么惊讶。
和遍布全联邦的“武者中心”一样，天启者联合协会也是体量庞大、名头响亮，但并无实权的组织。
全人类的武者，几乎都是“武者中心”的会员。
绝大部分天启者，也都被“天启者联合协会”记录在册。
联邦成立后，明里暗里都在制约武者中心和天启者联合协会的发展、不让这两个组织拥有实质的力量，但影响力这东西却丝毫限制不了，借着巨大的体量和无人不晓的名声，这两个组织依然在人类社会中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武凯说话间，跟着他的两名女子低下头，拿着纸笔唰唰书写起来。
“别介意，沈先生，她们俩会记录我们之间的一切交谈，以后，您和协会的所有交流，我们都会留下书面的证明和备份……您应该知道，这是联邦政府给协会定下的规矩之一。”
“当然，请便”沈白笑着点头。
他是成绩优良的高中生，自然知道这些大势力之间会有很多弯弯绕绕，彼此牵制、相互合作，共同撑起人类社会。
“好，沈白先生，那我们开始。”武凯深吸一口气，站起身，鞠躬道：
“首先，对您的遭遇，我代表协会，致以深深的歉意。”他眉头微蹙，满脸严肃：
“您幼年便失去双亲，对这个世界充满不信任，因此选择隐瞒自己的天赋，前几天又因为挚友去世，追杀百里、碾碎在蓝海市作恶的凶徒，但是随后就被关进监狱，与世隔绝……”
沈白睁大眼睛。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你是不是拿错演讲稿了？
“我们协会成立的初衷，是为了让所有天启者都有一个温暖的家，天生神异的人，在普通人中一定会感到孤独，您命途多舛，这不是联邦或者世界的错，是我们的错。”
武凯滔滔不绝，把沈白都整尴尬了。
知道你要笼络人心，但也没必要这么整活吧……
不过好在，武凯终于说完，在眼角恰如其分地湿润之后，开始步入正题：
“沈先生，您遭受了这么多苦难，但依然愿意为了朋友，展现自己的能力、承认自己天启者的身份，我们协会便按照正常程序，邀请您加入！”
沈白没有考虑，直接道：
“好啊。”
——在这个时代，百分之九百九十九的天启者都会加入天启者联合协会，他们将自己的能力告诉协会、记录在册，换取隐秘的情报以及——
特权！
联邦规定，只有将自己的能力告予天启者联合协会，记录在册后，才能享有诸多特权。
免税、特殊津贴、一定程度的量刑、危难时的头号救援目标……
即使是最低等级的E级天启者，其在人类社会的“权重”也远远大于普通富商。
代价，只不是将自己的能力告诉协会而已。
当然，协会和联邦会与天启者签订三方保密条约，全力防止能力密录的泄露，而且天启者与人争斗，总要用到自己的能力，将自己的天赋告予官方，倒不是什么特别令人为难的事。
用很小的代价，换取人上人的特权和地位，几乎所有天启者都会选择加入协会，即使本身并不在乎这些利益，也会和光同尘。
得到意料之中的答复，武凯的笑意更甚：
“好，沈先生，那么我们进入下一个话题，请您告诉我，您的能力是什么？”他顿了顿，坦诚道：
“我们来之前，已经看过了高空侦测器拍到的画面，您拥有的似乎是很罕见的复合型能力，可以释放火焰、改变物体和自身的动能或者其他的物理属性……但视频永远搁着一层纱，请您告诉我们具体的细节，当然，如果方便的话，演示一下就更好了。”
沈白颔首，沉吟一会儿，斟酌道：
“我的能力么……似乎是以火焰为媒介，增强事物的[特质]”
第一百零三章 天启者联合协会
第一百零五章 特权
“特质？”
武凯重复一声。
不是动量、不是弹力、不是锋锐程度……而是概念更大、更广的“特质”。
“您可以演示一下么？”
“也行。”沈白点点头，环视一周，拿出包茶叶，泡在滚烫的开水中。
接着，他双眸泛起金黄，薄薄的火焰在茶水中一卷。
一股香气冲天而起，茶叶这种饮品大部分只会飘散淡淡的清香，鼻子不好的人甚至闻不到，但现在，这杯热茶的味道却如同最浓烈的香水，充斥着整间屋子。
“我刚才，强化了这杯茶的[香气]，当然，我还可以增强它别的特质，比如温度、味道、飘散的蒸汽、泡软茶叶的速度……”沈白收敛眼中的金色，趁着强化效果还在，一口将茶水喝下：
“当然，一口气强化多个特质，需要耗费很大的体力，而且每个强化都有时间限制，不能长久保持下去。”
“那已经是很强的能力了，先生。”武凯叹为观止，用上了更尊敬的语气。
作为天启者协会的记录员，奇奇怪怪的能力他见识过很多，只在数秒内就估算出了这能力的潜力。
特质一词，太过广泛了。
质量、动能、光滑程度、温度……事物的特质表现在方方面面，如果真如面前少年所说，这能力的上限就太高了。
武凯揉着眉心，将注意力再提一分：
“沈先生，您的能力超出了我的预估，虽然看过您在大桥上的战斗画面，知道您有断江斩山之能，但改变事物特质的这种能力，终究还是太强大了，如不介意，请再演示一下？”
沈白无所谓地答应下来，双瞳再次变成金色。
武凯虽然表现得极其有礼貌，甚至可以说有些“卑微”，但能被派到蓝海市给新出现的天启者记录和评级，其能力毋庸置疑，本身也深受协会信任，他拿出各种各样的材料，又托助手从外面搬来先进的仪器，从许多角度验证沈白说的话。
在经过了一个小时的能力试验后，武凯站起身来，恭敬地伸手：
“沈先生，您的能力强大，适用范围极广，不仅很适合战斗，在许多方面也有着广阔的应用前景……”他顿了顿，接着道：
“您的能力，应该是B级，您是高等级的天启者！”
沈白挺矜持地点头，作为这个世界上最成功的的软饭大师，他还不至于被这个消息吓到。
看着面前少年宠辱不惊的表情，武凯的心里升起敬佩。
高等级的天启者，绝对是各大势力争抢的战略级人才，去军部，起码是少校起步，只要积累些军功，就可直接升为将军，手握大权；如果加入联邦，则会去第三等级的城市做高位者，成为镇守使的储备军。
甚至，给沈白评级和记录的武凯也会鸡犬升天，只要联邦和协会认可他的判断，便会获得七位数的奖金。
武凯心中高兴，犹豫一会儿后还是道：
“沈先生，您是B级的天启者，是高等级。”
“过于庞大的力量，必然会有不为人知的代价，您应该知道的，高等级的天启者，都会有因人而异的[天之病症]”
“能力可以告诉联邦和协会，但是天之病症是高等级天启者最大的秘密和弱点，一定、一定要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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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白愣了愣神。
天之病症？这新生的能力来源于猫儿姐吐到自己手心的最初之石碎片，自己也会有这种奇怪的弱点么？
可自己也没啥感觉啊？
当然，如果对着一只猫叫“老婆”算是病态的话，自己确实没救了……
他虽然有些胡思乱想，但也接受了武凯的好意。
“多谢武先生，我会记住您的告诫。”
……
沈白出来后，见到了骑着破电驴的乔绵绵。
“嘿嘿，嘎嘎，小白，乔老师带你去兜风啊~”
沈白掩面而走。
好不容易从号子里出来重新做人，您就别添乱了成么？
“哎哎哎，别走啊我淦。”桥绵绵追上去，但因为沈白走的太快，她骑车愣是追不上，情急之下乔绵绵把小破电驴抗在肩上，蹦蹦跳跳地跑了过去。
“小白，你慢点……见到天启者联合协会的人了？”
“见到了。”沈白装作不认识抗着电驴的乔绵绵，目不斜视地答话：
“我加入他们了。”
“你的能力那么强，评了什么级别啊？”
“B级。”
“我擦，人上人啊！羡慕啊，老娘也才D级！”
“小声点乔老师，这是在大街上啊……”
“你能力的名字呢？”
“还没定下来，说是等协会认可后，才会正式命名。”
“哦哦，你说好话了么？让他们给你整个好听的名字。”
“啊？有这个必要？”
“那当然啦，说不定人家心情不好，给你的能力冠以[火焰小子]或者[金光闪闪野猪头]之类的名字，哈哈哈！”
沈白：“……”
这家伙能活到现在，证明联邦的治安确实不错。
……
……
齿轮旋转，机械发出咔哒咔哒的咬合声，无数管道从墙壁延伸下来，它们通向四面八方，汇聚于此。
噗的一声，一张写满字的白纸从某个管道坠落。
巨大密闭房间里的少年揉了揉朦胧的眼睛，放下游戏手柄。
“唉，又要工作了……”
他轻声呢喃，拿起白纸，摘下耳机，开始仔细
“唔……沈白……拥有超高温度的金色火焰……可以改变实物的特质……确实是高等级的天启者能力，但绝达不到A级的水准，判定为B级吧。”
睡眼惺忪的少年打了个哈切，撕掉白纸的边角，像吃糖豆似的一口吞下。
在缓慢的咀嚼中，他冥冥中知道了，这件事是真实存在的。
“搞定！再想个名字吧……啊啊啊，我怎么忘记按暂停键了！”
少年大呼小叫地拿起游戏手柄，看着电脑屏幕上血条已空的战士，又看了看在尸体上耀武扬威的BOSS，欲哭无泪。
“魂淡！”他自暴自弃地躺下，满地打滚。
然而就在撒泼打滚的途中，他蓦地瞥到了白纸上的一句话。
——“在试验能力时，沈白会因为情绪的波动（譬如愤怒）而下意识地开启能力”
少年停下，若有所思。
“可以改变物质的特性，居高临下，这是典型的高位者做派，而且会因为愤怒而启动能力，眼睛变成金色……有了！”
他噌地跳起来，在白纸的最上方书写：
“记录员的判断完全正确，沈白是B级的天启者，能力命名为……”
“【暴君】”
第一百零四章 B级天启者！
第一百零六章 守卫队长
沈白驼着猫儿姐，走在阳光明媚的大街上，颇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在牢房里关了六天，虽然待遇很好，但终究没有自由。
黑猫小姐在外面的时候，并不会惊世骇俗地开口说话，只是装成普通的小猫咪，趴在沈白的肩膀上。
二人像以前那样随意闲逛，不知不觉走到了海洋之心商业中心。
这个一百六十七层的大型商业中心依然金碧辉煌，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现在客流量稀少，几乎可以称之为萧条。
双城税的弊端开始显现出来，市民们上交了大量的税款，已经没有多少闲钱去娱乐和游玩。
当然，唯一保持不变甚至鼎盛的生意，还是与“武道”有关的产业。
镇守使的一系列操作根本没有掩饰自己的目的，谁都知道，他要动兵了。
“估摸着，守夜人和治安所还会合作，也许这一次，我能接到战争任务……”
沈白心里琢磨着，上了电梯，直奔第三十五层。
因为柳天朗的缘故，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来海洋之心商业中心了，毕竟是人家的地盘，他总要防着一手。
但今时不同往日，他成了B级的天启者，战力跃进，即使现在才焚骨境，也可比拟武道宗师，真要发起飙来，能把整个商业中心都拆了。
况且，对天启者出手，除了要动用足够的武力外，联邦和天启者联合协会也会在第一时间派遣力量，严查此事。
天启者生而高贵，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
海洋之心的第三十五层是武者休闲中心，大大小小的休息室被半透明的玻璃墙壁隔开，麻将、纸牌、按摩室数不胜数，这座商业中心有很多短租的武道修炼室，经过高强度的锻炼后，不少习武之人都会选择来这里放松。
当然，这里大部分都不是武者，生命力指数超过10需要一定的天资和巨量的资源，焚骨境武者在哪里都能获得优渥的薪水，并不是烂大街的存在。
休闲中心的前方，是被厚重木门遮挡的区域，那里是测量生命力指数测试的场所，柳家斥巨资购买了先进的测量设备，得出的结果可以精确到小数点后五位。
一次二百元，相较于这种级别的服务水准，算得上是物美价廉了。
有很多人在这里排队，对于练武之人来说，最好可以时刻知道自己的生命力指数，以便于安排最合适的修炼计划。
沈白看着长长的队伍，没有老老实实地跟在后面，而是上了旁边刻着淡金色花纹的绿色通道，越过长龙，独自一人走向木门。
排队的一百来号人注视着悠哉走在金色通道的沈白，表情复杂，说不出是嫉妒还是憋屈。
这是属于天启者的“特权通道”，每个城市、每个乡镇、这要是大一点的公共场所，都会有这样的淡金色通道。
沈白其实打心眼里觉得，这种做法不对，实在是太高调了。
——这不明晃晃搞人类内部分裂么？
但他又是个很务实的人，既然成为了天启者，又告予自身的能力换取特权，就不会做出非要排队的别扭行为。
累不累啊，有这份特权就大大方方享用啊，换个角度想，联邦对武道宗师、或者柳天苍那样的超级天才，在很多方面不也是大开绿灯？
强者享受更高的地位，这是人类社会亘古不变的规则。
沈白走到特权通道的尽头，将自己的公民身份证递给工作人员。
滴滴的声响后，工作人员低头，将沈白迎了进去。
天启者协会这种大组织，工作效率相当之快，在昨天就将沈白的天启者信息录入了他的档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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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沈白也知道了官方对自己的能力命名为【暴君】。
——有点中二，但并不难听。
“总比[金光闪闪野猪头]好听多了……”
沈白嘀咕着，先把黑猫小姐抱到一边，自己躺进金属舱中，这个机器的原理是将特殊的一次性液体通过皮肤渗透进体内，几十秒后，这些极易汽化的液体自然蒸发到外面，再用舱内的仪器测量这气体的物性参数，进而推算出武者的生命力指数。
过程繁琐，但测量精度很高。
约莫过了五分钟，舱内的电子显示器出现了红色的数字。
12.51784！
今天是五月二十二日，距离沈白突破到焚骨，也才过了十多天而已。
进步比以前快了太多，但沈白却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
他这几天，一直在用自己的天启者能力修炼！
在使用变异兽肉、或者吞服灵能浓缩液体时，他会用金焰包裹食道、胃部，以及食物。
强化食物内的[营养分子]、强化营养分子内[可被人体吸收]的能力、强化自身消化系统的[工作效率]、强化身体[分解食物内有毒物质]的能力……
凡是实物的“特质”，就能被沈白强化。
当然，被强化的特质必须是客观上真实存在的，
而且，沈白不能影响主观的抽象概念或者太过宏观庞大的东西，譬如“山脉”、“命运”、“善恶”、“时间”、“历史”、“族群”……
这也是【暴君】被评为B级的主要原因，相比于更高等级，这能力的局限性很大。
每每想到这里，沈白都会感慨，自己的B级能力就已经强到这种程度了，在这之上的天启者，真不知会有多么恐怖。
比如那个在福水市引发特大地震、可以自由操控影子的高等级天启者，蓝海市对他的判断就是骇人的“A级天启”。
想到福水市的种种，沈白的脑海中又浮现桃花眼探员的面孔，他心里有些烦躁，也不多躺，推开舱门坐了起来。
“你好，结账，你们这里可以用手机支付吧？有优惠么？”
“先生，您是天启者，享有联邦特权，可以免费测量生命力指数。”
沈白砸巴下嘴，道了声谢，抱起在旁边舔毛的黑猫小姐，离开了测试点。
他出了厚重的木门，没走几步，就停了下来。
外面聚集了一大帮人，他们围在那里，朝某间休息室张望。
那里面，有两个和沈白差不多年龄的少年。
是柳天苍和柳天朗两兄弟。
第一百零五章 特权
第一百零七章 犁庭之始
沈白躲在人群中，像个吃瓜群众似的一起看热闹，他身量颇高，虽然排在后头，但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柳家兄弟所在的休息室墙壁是用玻璃构成，里面有各种茶具，他俩在里面低头处理文件，看起来并不在乎人们的目光。
不过沈白注意到，高大魁梧的柳天苍还是有些不自在，他时不时地抿唇，如同小孩生闷气，他旁边的柳天朗倒是气定神闲，丝毫没有被围观的觉悟，甚至还给自己大哥泡了杯热茶。
“这位大哥，他俩这是干什么？大白天的在这里作秀？”沈白瞧不出个所以然来，悄悄地问站在自己身边的中年男子。
事实证明，长得帅就是比普通人有优势，即使是同性，也会对这个抱着可爱小猫咪的清俊大男孩心生好感，中年男子朝那边的休息室努了努嘴，小声道：
“还能是啥，宣誓主权呗，大家族的常用伎俩，虽然大日重工的柳家主事人还正直壮年，但谁让他有个那么优秀的儿子呢，这不，太子爷带着头号军师出来巡视领地了，嘿嘿……”
“太子爷？哦，柳天苍是吧，不过这种武道天赋极高的人物，专心致志攀登武道之巅岂不是更好？接手家族的势力，肯定会分心啊……”
“这个啊，以前也许有柳家二少继承大日重工的可能，但自从柳二少他……”中年男人说到这里时顿了顿，看向休息室，没敢将剩下的话说出口，只是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巴，做出个噤声的手势。
沈白一愣，马上反应过来。
柳天朗哑了？
中年男唏嘘不已，接着道：
“不过说句实话，这种家庭出身的人，即使残疾了，也要比咱们强出很多，而且，也许是因祸得福呢？这样反而可以避免出现家族内斗……”
沈白看向休息室，眸子染上淡淡的金色，强化后的视觉下，柳家兄弟二人的面部表情尽收眼底，柳天朗泰然自若，似乎并不在意外面的讨论，柳天苍的额头青筋则很明显地凸起，尽全力在忍耐。
——休息室的玻璃墙，并不隔音。
……
“天苍、天朗，今天辛苦了。”
老成稳重的柳父拍了拍兄弟俩的肩膀，语气满含欣慰。
柳天朗虽然不能开口说话，但依然报以微笑。
柳父看着变成哑巴的二儿子，轻叹一声，接着道：
“今天去了海洋之心和各大商业店铺，明天你们再去集团的工厂和研究部门，那是我们大日重工赖以生存的根本……”
一直沉默的柳天苍突然出声，打断父亲的话：
“天朗，你先回去吧，今天……辛苦你了。”
柳天朗微怔，但还是听从大哥，向柳父低头致意，获得父亲的许可后，才走出房门，开车离开柳家老宅。
寂静的客厅，只有沉默的父子二人。
“父亲……我们真的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么？”柳天苍率先开口，声音依旧低沉：
“在天朗再不能开口说话之后，让他成为一个小丑，放到众目睽睽下任人嘲笑议论？”
“天苍，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柳父皱眉，不悦道：
“天朗突然身患怪病，口不能言，这是对我们柳家很大的打击，正因为这样，我们才更要团结一心，所以我才让你们出去，展现姿态！”他的语气慢慢平缓，开始安抚这个一直很听话的大儿子：
“天朗，家族企业大不易，我们可以窝里斗，但面对外人时，必须团结一心，向每个人证明，我们柳家是一体的！”
“就像现在，天朗罹患怪病，失去说话的能力，已经不能再站在台前，所以才更要跟你出去，表示他依然坚强，愿意为你继承柳家而铺路，即使被人议论，也对你完全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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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大人。”柳天苍抬起头来，嗤笑道：
“听起来，天朗不像是你的儿子，倒更像一条快没有利用价值的狗。”
柳父勃然色变，大声怒斥：
“柳天苍，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父亲大人，我只知道，在变成不能言语的残疾人士后，天朗绝不会喜欢出现在玻璃墙的休息室里，像猴子似的被人围观。”
“柳天苍，家族的繁衍和壮大，需要有人牺牲……”
轰隆！
地面剧震，柳天苍一脚跺在地板上，作为全境领悟武道真意的真血境高手，他的力量透过脚底传导到地下，如蛮兽般粉碎地基和岩石，柳家老宅的墙壁上出现无数蛛网似的裂纹，似乎下一秒就会坍塌。
魁梧的年轻人站起身来，直视自己的父亲：
“他是弟弟，我是大哥！”
“我未死，还轮不到他牺牲！”
……
柳天朗回到自家的小别墅时，已经是十点多了。
他一进门，就扑到自己的衣柜中，拼命翻找，直到拿出一条满是荆棘的绷带。
他把裤脚挽起，狠狠勒住小腿。
鲜血顺着皮肤留下，剧痛袭来，但柳天朗没有停手，只是将绷带当成链锯，缓慢切割自己的肌肉，将痛苦推向更深。
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控制住自己的嘴，不会嘶吼出声。
凭什么，同父同母的两兄弟，一个站在光明里，另一个却只能当小丑？
……
沈白坐到沙发上，撸着黑猫小姐柔顺的毛发。
白天柳家兄弟的事，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对于这两人，沈白现在的印象还是“一个很强、一个很混蛋”。
最多，不过是感慨一下命运多变难以捉摸罢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生不幸。
况且现在，他也有事做了。
“来活了啊……”
沈白伸了个懒腰，打开放在茶几上的信件。
信纸上刻绘的依然是乌鸦图案，守夜人很喜欢这种代表不详的鸟，不过按照桥绵绵的话说，就是“乌鸦是最低调的装逼图案”。
沈白几眼扫过，果不其然，因为自己成为了B级天启者，这次是难度很高的守卫任务。
而且，在信封里面，还有一张烫金的委任状。
沈白拿出来看了看，发现这是蓝海市官方的背书，上面盖了镇守使的大章，正式任命自己为“永莲村守卫队队长”。
第一百零六章 守卫队长
第一百零八章 共犯
五月末的蓝海市，天气已经逐渐炎热起来，百花盛开，田野上都是郁郁葱葱的植物。
沈白坐在板车上，戴着草帽，穿着灰色的汗衫，手里那个长长的鞭子，偶尔挥舞，驱使拉板车的两匹驮兽。
这种高大的驮兽有些像马和牛的混合体，四肢粗壮，头顶的月牙形犄角离地面足有三米，蹄子有类似弯钩的突起，让他们能在最凹凸不平的山地上奔跑，更难得的是性格温驯，怎么抽打都不会尥蹶子，被戏称为“憨憨马”。
这是联邦十大商业帝国之一的“大力神公司”的产品，他们不仅在灵能浓缩剂方面拥有全人类最顶尖的技术，也极其擅长生物杂交，虽然饱受道德主义者的诟病，但产品也依然畅销全世界。
不过沈白也只是将鞭子打出声响，敦促和控制两匹驮兽罢了，他并不是暴虐的人，如果没有必要，连小动物也不会伤害。
板车的前半边，是挥舞鞭子赶车的沈白，后半边则是前台小姐苏瞳的地盘，因为要去远离蓝海市的村落，她只穿了粗布的碎花麻衣，将头发绑成高马尾。
“瞳姐，没信号了。”沈白抽空摆弄一下手机，头也不回地说道：
“还有四个小时，我们就能到永莲村了，接下来该怎么做？”
“你做决定，我听你的。”
“啊？”沈白愕然：
“按资历，你是我的前辈，而且我听说，瞳姐你执行任务近百次，是资深守夜人……”
苏瞳摇摇头，清冷的面庞没有改变决定的意味：
“这是需要正面搏杀的守卫任务，你是B级天启者，比我强，而且基地长的意思是你来带队。”
沈白不禁一乐：
“就咱们两个人，还带什么队啊。”
“二跟一是不同的。”苏瞳说完这句话，便闭上眼睛躺在板车上，任凭微风吹拂她的发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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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白摇摇头，这个苏瞳跟乔绵绵就是两个极端，一个半天打不出屁来，一个疯疯癫癫是个话痨，真搞不懂为啥两个性格相差如此之远的人，会成为那么要好的朋友。
当然，也可能是乔绵绵那家伙对苏瞳死缠烂打而已……
沈白胡思乱想，继续赶路。
今天是接到任务后的第三天，沈白没想到的是，苏瞳会作为自己的同伴，一起来到永莲村。
当然，这确实是必要的，沈白在基地长和蓝海市官方的口中，得知了具体的任务内容后，都有种申请导弹洗地的冲动。
从上个星期开始，在蓝海市镇守使陈金戈和启明市镇守使苏梦妍的共同授意下，两个城市圈，同一时间派出大量武力，犁庭扫穴。
——将附近的不法集团、非法教派、荒野强盗团等拥有一定武力的组织全部找出，要么招安收编，要么全部诛杀！
在出征前，陈金戈和苏梦妍必须保证自己的老巢是安全的，若是在平日，倒也不会行如此酷烈的手段，可战争在即，眼里哪还能容得下这些不稳定分子？要么滚回城市一起干，要么统统弄死。
慈不掌兵！
这次，沈白和苏瞳的任务与其说是“守卫任务”，不如说是清剿盘亘在永莲村周围的大型强盗团。
沈白是B级天启者，这种任务绝对少不了他，苏瞳和桥绵绵一样都是D级天启者，但却是很纯粹的正面战斗系，也当仁不让地接受任务。
这个时代的联邦义务教育，武斗课是占分数比重极大的科目，沈白对战斗并不陌生，可如果是尸山血海的“战场”……
能不能适应这种环境，他自己也说不准。
不过，真正让他心惊的是，两城的镇守使已经不知道下发了多少清剿任务，但这一系列的杀戮，也仅仅是战争前的开胃小菜而已。
“还是要努力修行啊，正式开战前晋级霸体境是不可能了，还是要多想想怎么开发能力……唉，也不知道猫儿姐在干什么？”
苏瞳在小憩，沈白则一会儿想想猫儿姐，一会琢磨自己能力的事。
时间悠悠而过，当太阳西垂时，露天的马车来到了永莲村的村口。
村民们已经来这里迎接了，大几百号人站在村东头的公路上，很多人手里都拿着簸箕，见到沈白掏出烫金的委任状，他们欢呼着将簸箕里面的莲花花瓣抛到空中。
一时间花香四溢，天空飘满白色的小巧花瓣。
永莲村村如其名，是有名的莲花种植大户，这莲花可不是普通的花卉植物，而是从大力神公司购买、蕴含微量灵能的变异种！
虽然灵能含量太少，不能直接用于修炼，但泡泡茶、做个小甜点什么的，也能买个好价钱。
“谢谢、谢谢！”沈白摘掉粘在身上的莲花瓣，向村民们道谢，他知道向天空撒花瓣是一种表达友好的方式。
后面的苏瞳真的像自己所说的那样，一切交由沈白做主，自己默默站着不发一言，如同安静的玩偶。
“两位大人远道而来，我代表永莲村一千三百名村民在此谢过了……”一个外表五十多岁的汉子从人群中走出来，行了个武人礼：
“我是永莲村的村长，李豹根，请先把委任状交给我，抱歉，这是必要的流程。”
沈白自然不会拒绝，李豹根拿到委任状后，掏出一枚小的紫色发光体在上面照了照，在看到镇守使的公章后，才将委任状交还回去。
“队长大人，您里面请，我们已经将村东头的一间空房整理了出来，你们这些天住在那里就行。”
“您客气了，李村长。”沈白笑眯眯地和李豹根客套：
“守卫队就我和她两个人，还叫我什么队长啊，差点就成光杆司令了，说出去都丢人。”
“正因为人少，而且年轻，才更说明您二位是大人物……”李村长更加恭敬：
“盗星团隐藏在深山里，极难寻找，往林里一钻便失去踪影，传闻他们甚至还有一座武器商人的秘密军火库，大规模军队不方便进去，所以派遣高手才是最好的选择。”
沈白心里喔嚯一声，这个村长是个聪明人啊。
第一百零七章 犁庭之始
第一百零九章 焰中的屠戮
收拾得很干净的农家小院中，苏瞳像保镖似的站在沈白身后，俏脸面无表情，让人难以亲近。
与她相反，沈白表现得很平易近人，不像守卫队长，倒更像是来小村子里踏青的学生。
“李村长，我希望您能告诉我有关那个[盗星团]的全部情报，我们来的时候虽然已经掌握了一些信息，但你们毕竟离得近，可能知道不为人知的细节。”
“好，我一定全力配合两位。”李豹根严肃点头，把玩了下手里盘得光滑的小鹅卵石，继续道：
“您也知道，我们永莲村只不过是蓝海市周围的数百村落之一，虽然是养莲花的大户，但无足轻重，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就是从这里往西五公里，就是蓝海市和光明市的官道！”
“光明市是咱们第六生活圈的两个第四等级城市之一，实力强悍，经济也发达，我们蓝海市与他们的商业往来很频繁，也因此，这条长长的跨市公路上，有很多鬣狗……”
“盗星团，就是其中之一。”
“他们盘亘在这片山脉中，专挑保卫力量不足的车队下手，自诩盗星，干的其实是残忍龌龊的勾当，手上有好多人命，但如果车队的主人识趣，他们还是会留下些货物的。”
“呵，这么说来，他们还算盗亦有道？”沈白轻笑一声，观察李村长的表情：
“盗星团离你们很近，你们有跟他们交流过么？”
李豹根脸色变了变，他瞄了下沈白过于年轻的脸庞，还是道：
“确实也有过……但是大人，我拿身家性命保证，永莲村绝对没有和盗星团同流合污！”
“没事，没事，别这么紧张嘛，我们又不是坏人，您如是说就行。”
李村长组织了下语言，谨慎道：
“盗星团是公路匪徒，需要很多燃料，而且高速劫掠的行动中，也会出现伤亡，他们救治同伴时，可能会把人放到我们这里静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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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沉默不语的苏瞳不咸不淡地哦了声，说出的话却差点把李村长吓死：
“也就是说，永莲村是盗星团的疗养院，村长，你们收取报酬的标准是怎样的？按行价来么？所劫掠货物的百分之三？”
“大、大人！可万万不能这么说啊！”李豹根跳了起来，高举右手，发着最毒的誓言：
“我们只是逼不得已才安置他们的伤员，绝对没有和盗星团合作！我对最初之石发誓，如有半句假话，必死于非命！”
他说完这句话后因为过于紧张，剧烈喘息起来，几名待在角落的青年村民看到这里的异样，下意识站起身，有一个冲动点的，还顺手拿起了铁锹。
他们的动作被李豹根看在眼里，非但没有感到半点欣慰，反而差点破口大骂。
——甘霖娘的都要干什么啊？光天化日对联邦官员动手？还拿上铁锹了，怎么的，要把他俩埋起来啊？
李村长瞥了眼沈白和苏瞳，看到这二人悠哉悠哉的表情后，心都凉了半截。
他是见过世面的，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年轻却强大到崩山焚江的怪物，这一对俊男美女孤身来到这里，手里要没点真本事，敢这么有恃无恐？
这要是心狠手辣的，说不定把他们永莲村一千多号人都算作盗星团的附庸……
“哈，这么紧张干什么。”气氛最凝滞的时候，沈白突然拍了拍手掌，笑道：
“李村长，我们来的时候，就被告知了很多秘密，自然知道你们偶尔会收取盗星团的报酬，去接收他们的伤员或者贩卖粮食……镇守使大人可以理解，毕竟，面对手持热武器的暴徒，除了合作还能怎样？”
沈白站起来，拍了拍李豹根的肩膀：
“但是，自从盗星团被列入蓝海市的清剿目标后，你们就应该与他们划清界限，如果现在还和这帮家伙有金钱上的往来，就是资敌！这是绝不允许的，至于之前的事么……”他露出灿烂的笑脸，轻声道：
“我们体谅永莲村的难处，绝不会追究这些。”
“多、多谢沈队长！”
“不用不用，咱都是自己人嘛……”
苏瞳看着沈白笑眯眯的俊脸，在心里啧了一声。
还真跟桥绵绵说的一样，是个做鹰犬和鸭子的好材料啊。
……
夜晚，沈白和苏瞳站在地图下，仔细研究明天进山的线路。
事实证明，在心怀鬼胎的人面前，红脸白脸的方法很管用，李豹根将自己对盗星团的所有了解都一一说出，不敢有丝毫遗漏。
盗星团袭击商队甚至政府的运输车辆，经常发生战斗，负伤者众，如果当场死亡，自然就地掩埋，可若是半死不活的重伤，就会送到邻近几个村落里面静养，当然，这些强盗为了把村民绑到自己的船上，会给予丰厚的报酬。
一来二去，李豹根自然对盗星团在深山中的隐藏地点有所判断，虽然不能准确知道，但也能猜测出几个位置。
“唉，瞳姐，这个永莲村的事，我们要写进报告里么？”沈白看着地图，开口问道：
“上面让我们顺带调查永莲村与盗星团究竟有多深的瓜葛，现在看来，他们只是被逼迫的，是无辜的……”
“按实写吧，不要添加自己的主观感情。”苏瞳回了一句，顿了顿后，再次说到：
“他们虽然罪不至死，但却并不算无辜，当他们接过染着平民和军人鲜血的钱币，却没有选择向治安所举报时，就已经是盗星团的共犯了。”
沈白默然，叹了口气。
……
李豹根回到家中，舒舒服服地抽了口旱烟，然后又接了盆热水，端到卧室里。
“媳妇儿，洗脚了。”
他熟练地脱下妻子的鞋，细心地为她洗脚。
李豹根的妻子并不算美人，她皮肤蜡黄，面容憔悴，这是坐月子时不小心留下的后遗症。
但是，李村长仍然喜欢她，每天为她洗脚。
“当家的，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市里面派了两个守卫者，领头的队长是真年轻，看着也就17、8岁，我感觉要么是大家族前来镀金的，要么就是高手！”他轻轻按摩妻子的脚底，唏嘘不已：
“而且人家也很有心计，上来就炸我，不过幸好我早有准备，知道咱们永莲村干的这事，最多也就是巨额罚款而已，还不用着坐牢，法不责众么……”
李豹根低头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却没注意到妻子枯黄的脸上，已经一片狰狞。
仿佛几欲噬人的野兽。
第一百零八章 共犯
第一百一十章 银猿
第二天，沈白和苏瞳起了个大早，草草吃过饭后，便去了永莲村外的深山老林中。
按昨天李豹根画的路线图，盗星团很有可能隐藏在这里的某个山头。
这一带河流较多，土地湿润，适合种养莲花的同时，山中的林地也极为潮湿，植被茂密，甚至有很多地方干脆就是沼泽。
军队难以进入，除非无差别打击，否则最好的方法，就是派遣高手进山。
“我去一号路线，瞳姐，你二号。”沈白活动了下肩膀，眼眸变成璀璨的金色：
“出事了，就朝天上发信号弹，我会看见的。”
他说完，脚底燃上一层薄薄的火焰，【暴君】能力发动，蛮横地改变空气的浮力，巨大的抬升力从下面的空气中生出，沈白一跃而起，几步就出现在高空。
这并不是跳跃，而是踏空而行！
只要控制好周身空气的“浮力”和自身“重量”的平衡，他就能在空中如履平地。
当然，沈白没有办法像鸟儿般在空中自由飞翔，当想移动身体时，只能改变脚下空气的密度，将其变硬，踩在上面借力。
但无论如何，掌握这项技能后，沈白的战斗范围和逃跑能力再次提升。
苏瞳看着站在高空中的沈白，升起羡慕的情绪。
高等级天启者，从来都是站在高空俯视众生的宠儿。
她晃晃脑袋，排出心中杂念，也遵循路线，向密林走去。
……
沈白在山脉的上空缓慢踱步，理论上讲，他此时距离地面起码有一千米，加上潮湿密林中升起的浓浓山雾，在上方俯视时，能见度很低，就算侦察机也不一定能看清全部。
但沈白一直维持着眼中的火焰，将自己的视力强化几十倍，对下方的每一处细节都能尽收眼底。
十分钟后，沈白停了下来，他蹲在空气上，冷冷地看着下方。
下面，是一个隐藏在环形小盆地的寨子。
建造者很聪明，这是个四面环山的隐秘地点，外围还有几个很大的沼泽地，如果按部就班地跋山涉水，几乎不可能徒步进入到这里，蓝海市又没有空军力量，很难发现寨子。
沈白将大量火焰集中在双眼，视觉被增强到恐怖的级别，他看到寨子里都是青壮年，没有老人和小孩，一辆辆汽车组成钢铁的篱笆，上面满载涂画着各种商标的货物，五花八门，显然不是正常购物所得。
小寨的院子里，有几张晒干的“毛毯”，沈白起初还以为是林中猛兽的皮毛，看了很久才发现，那分明是被活活剥下来的人皮！
——这些是被“撕票”之人留在世间的最后遗物，山中悍匪会将这些人皮寄给受害者的家人，以此传播自己的凶名。
各大城市只能保证自己周围的环境安全，至于永莲村这种位于荒野地带的偏远地区，也无能为力。
“找到你们了……”
站在高空中的沈白深吸一口气，他身上没有信号弹，但他知道，苏瞳马上就会赶到这里。
因为自己能闹出比信号弹更大的动静。
作用在空气的火焰突然收缩，全部集中在沈白的身体上，不断改变他的密度，空气的浮力也重新变成正常。
在微不可察的停顿后，他从千米高空急速下坠。
在自由落体的过程中，沈白的全身被火焰覆盖，变得比金刚石还硬，他舒展身体，极力增加接触面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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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秒后，人形的火球落到寨子中央。
轰！
二十几米高的火焰气浪席卷整个寨子，只这一下的冲击就将许多盗星团的悍匪生生震死，还在屋子里睡觉的人虽然逃过一劫，但马上被高温的金焰灼烧，惨嚎着冲出屋子。
足有四米深的大坑中，沈白缓缓走了出来。
面对自己造成的人间炼狱，他也有些于心不忍，但最终还是克制住自己，掏出守夜人给自己订制的转轮手枪，清理还存活的人。
在一边倒的杀戮中，他想起了上课时老师经常感慨的一句话。
“出生在蓝海市的你们，已经一开始就将同龄人甩开了一大截，坐在教室里读书、接受完整的公立高中义务教育体系，这是很多小镇和村落的居民只有在梦中才会出现的奢望。”
很难想象，只隔了不到五十公里，蓝海市的居民可以过丰富多彩的都市生活、享受联邦福利和强者的保护；而这段偏僻山脉的人们却只能与活剥人皮的悍匪为伍，偷偷进行合作。
谁都知道这么做是触犯联邦法律，但村民却毫无办法，因为他们知道，盗星团这帮家伙，真的会屠杀满村妇孺。
五十公里，虽都处在蓝海城市圈，却如同割裂的两个世界。
归根结底，是因为现在，仍然处于战争时期。
人类和旧土的厮杀，依然持续着，漫长的边境线面临着庞大的压力，联邦和军部需要抽调各大城市的武装力量，送去遥远的战场。
因此，即使是蓝海市，也没有足够的力量辐射整个地区，城市圈的边缘，依然混乱。
烈焰的寨子里，沈白不断开枪，射杀出现在眼中的每个人，这样的军寨并不存在老弱妇孺，只是盗星团的武装据点罢了，沈白杀起来倒也没太大的心里压力。
砰！
又是一枪，沈白将一个赤膊的汉子爆头，紧接着左手伸出在空气中狠捏，攥住了射过来的子弹。
在巨力和高温的双重作用下，黄橙橙的子弹已经被变成纽扣状。
“还给你！”
沈白屈指一弹，金焰包裹着变形的子弹朝原路返回，威力比炮弹还大，轰的一声砸塌旁边的房子，将里面放冷枪的人压成肉泥。
火焰熊熊，单方面的屠戮依然持续。
当火势稍稍减弱时，苏瞳出现在这里，这位前台小姐此时有些狼狈，裤腿湿润，脸上有泥垢，显然闷热的密林对她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小白，留下个活口，我们需要套取盗星团的情报。”
“没问题。”沈白耸耸肩，金焰一卷，将空气中的“助燃气体”抑制到最小含量。
小寨的火焰慢慢消失，没了烈火的遮掩，若有若无的呻吟声开始凸显出来。
寨子里的悍匪，只有三人存活。
第一百零九章 焰中的屠戮
第一百一十一章 旧娃娃
幸存的三名悍匪被沈白扶到烧焦的大树旁边，金色的火焰一卷，极大地激发他们体内的肾上腺素。
感觉到到精神越来越好，浑身的痛感也慢慢消失，三人咽了口唾沫，畏惧地看着沈白。
天启者在大部分人心目中，就是不能惹的存在，更何况刚才沈白大开杀戒，早已将无敌的形象映在他们脑海里。
“现在，我问，你们答，老实合作，我便不会杀你们。”沈白居高临下，语气没什么波动：
“告诉我你们的姓名和年龄，以及在盗星团的职位，从你开始。”
沈白指了指看上去最老实的男人，这人被杀怕了，忙不迭地开口道：
“刘固财，三十二岁，是福水市人，是开车的司机，大人，我只负责开车，杀人放火的事我是一样没干啊！”
沈白似笑非笑：
“开车的司机么……食指侧方那么厚的老茧，是摸方向盘摸出来的？”
刘固财懦懦地应和一声，干笑道：
“大人，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练枪只是为了防身……哎呦！”
沈白收回强力的左手，摇头道：
“你忘了规矩，我问，你答。”
“好好好，大人您问！”
在沈白问话期间，苏瞳把另外两人抗走，她把其中一名俘虏藏到偏僻的角落，自己则审讯另一个。
二人交叉审问，十分钟后，肾上腺素带给悍匪的刺激慢慢消退，沈白也审讯完成。
在生死的大恐怖下，他们并没有耍花招，如实交代了盗星团的总部位置。
沈白拿出绳子，把他们三个牢牢绑在树上，确定这三人没有行动能力后，和苏瞳离开烧成焦土的寨子。
“其实，你应该把他们杀死的。”在路上，苏瞳突然出声：
“全身皮肤烧毁百分之四十，如果没有你的能力，他们在回话的时候就死了……况且，这些人该死。”
“呃，我毕竟答应了他们，如果老老实实配合的话，就把他们交给治安所，其实这样也差不多啦，他们将在监狱里永远不能重见天日。”
苏瞳认真看了下沈白的脸庞，他俊逸高挑，眼神中有着让人欢喜的温和。
她突然意识到，这个拥有【暴君】能力的家伙，才只是个十七岁的孩子。
“妇人之仁……”苏瞳低声喃道。
“啥？我？妇人之仁？”沈白瞪大眼睛，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
自己可是刚刚杀了几十号悍匪的狠人欸！
苏瞳点头，面无表情道：
“身强体健，却甘愿堕成匪徒，杀人劫道，这些人全都该死！”
“这道理我懂，镇守使大人打算用兵，自然要用雷霆手段先清理一番蓝海市周边，我听说启明市也开始[清剿]了，不过话说回来，镇守使大人不是定下了一条规矩，允许这些非法武力组织为蓝海市效命么？”
“不是所有的匪徒都有资格被招安，这些人生命力指数都不超过7，收编干什么？当炮灰都担心他们反水。”
苏瞳顿了顿，严肃道：
“小白，你和我都没有经历过战争，但是镇守使大人是从军队里杀出来的宿将，他比蓝海市的所有人都懂得怎么赢得战争，我们应该按照他的指示做，即使有些残忍，但这些盗星团的成员，最好一个都不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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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白沉默一瞬，点了点头。
在陌生的领域，不会轻易提出质疑，这是一种很好的优点。
潮湿的林地阻挡不了二人的脚步，半个小时后，他们来到了隐藏在灌木丛后的洞穴旁。
“这就是盗星团的大本营了，呵，这帮家伙，居然能找到地下溶洞作为老巢。”
沈白轻轻说着，刚想走过去时，却被苏瞳拦住，她摘下围在脖子上的紫色丝巾，绑住小臂：
“我先去，你刚才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他们一定会有所准备，洞穴后面可能有机关，我去抗第一波。”
苏瞳说完，开始朝洞穴出飞奔。
果然，在她娇小的身影出现在洞口的一瞬间，火光自内向外喷涌而出。
轰隆隆！
火药的味道弥漫在山林里，炮弹正正好好击中在苏瞳胸膛，强横的冲击力将她推出百米，撞塌无数大树。
“喂！苏瞳！”
沈白喊了一句，正欲上前察看时，却看到苏瞳飞出的方向出现剧烈震动，地皮被掀开抛到高空，砰砰的声音中，一只银色的猿猴蹿起来，嗷嗷捶打自己的胸膛。
它的小臂，系着一条紫色的丝巾。
“这踏马……”
沈白目瞪口呆，差点咬到舌头。
苏瞳的天启者能力，居然是变猴？
怪不得一路上，他不停套话，也问不出苏瞳的能力，敢情是人家觉得不好意思啊。
银色大猿狠狠一跺脚，隐约可见苏瞳气急败坏的样子，洞里的盗星团却不含糊，又是一发炮弹打出。
然而现在，已经发动能力的苏瞳丝毫不惧，银猿单手接下炮弹，两只大手狠狠一攥，将炮弹爆炸的力量完全压制在自己双手中。
就在沈白以为银猿形态的苏瞳要嗷嗷叫着冲进洞穴中大开杀戒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如同吹气似的，银猿迅速变大，当笔直高耸的大树只到它小腿时，变化才停下，它高举双手，猛然捶地。
大地崩裂，方圆数百米整个凹陷下去，百米高的银猿嘶吼着再次举臂，疯魔般捶打地面。
砰！砰！砰！
数秒之内，大地被银猿生生砸出一条千米的深渊，无数碎石滚落，掉到下面的溶洞中。
巨猿的身体再次变化，它缩成火车头大小，悍然跳了下去。
地面上，只留下目瞪口呆的沈白。
“变身前后的行为差距这么大么……”
轰隆隆的声音从地下传出，炮弹和枪声仿佛永远没有停歇，这中间偶尔夹杂着银猿疯狂的叫声和人类的惨嚎。
沈白没有立即下去，他总觉得这种形态下的苏瞳有些六亲不认，于是他站在凹陷的地面，将注意力放在洞穴的出口和裂缝上，防止有人逃窜出来。
当地下的声音渐渐停止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盗星团这帮家伙，还真能撑啊……”
沈白嘀咕一声，也顺着裂缝跳了下去。
第一百一十章 银猿
第一百一十二章 莲花下的夜话
沈白往下滑行的时候，看到了预期的一幕。
断肢、内脏、鲜血……溶洞中，横七竖八地躺着死去的悍匪们，金属弹壳和火药爆炸的痕迹遍布整个地下空间。
沈白走到溶洞深处时，看到了正在清理手上血迹的苏瞳。
因为身体巨大化，她的衣服被鼓胀的筋肉撑破，苏瞳不得已换上了一套干净的男士皮衣，也不知道是从哪个倒霉蛋身上扒下来的。
沈白看了看四周，面色微变，这倒不是因为尸体太多，而是死去的悍匪们身体大多残缺，很明显，他们生前遭到了孽杀。
苏瞳看出沈白的想法，平静道：
“我并不是残忍的人，即使面对敌人，也只会干净利落地解决他们，但发动能力后，我几乎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那个状态的我暴虐嗜杀，跟变异兽没什么两样。”
她顿了顿，拉上皮衣的拉链，转过身去。
“我的能力，是D级的【战争巨猿】，除了杀戮，便无一点用处。”
“别这么说，瞳姐，D级的天启者，已经生来就是人上人了。”
“会伤害自己所爱之人的能力，我根本不需要。”苏瞳的脸隐藏在阴影中，但从她的语气中，沈白能感受到深沉的哀伤：
“一旦发动，极有可能连自己身边的人也一起攻击，这算什么啊……”
沈白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跟在她后面，默默前行着。
守夜人这样的杀戮组织，很多成员都有痛彻心扉的过去。
不过苏瞳毕竟是老手了，她很快调整过来，和沈白一起打扫战场。
这个溶洞面积很大，盗星团也只是占据一角罢了，传闻中他们得到过武器商人的秘密军火库，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这里确实有很多保养很好的热武器，即使经过的激烈的战斗，石壁上嵌入的灯光也依然明亮，发电机嗡嗡的声响从溶洞深处传来，似乎在呼唤沈白和苏瞳二人。
在苏瞳的【战争巨猿】发动后，她的脑海中几乎只剩下“杀戮”而已，半个小时，足够她把地下溶洞杀穿，沈白找了很久，都没有看见活口，便只能和苏瞳一起朝发电机的位置走去。
越靠近发电机，简易的房屋就越多，在地下溶洞中，机械轰鸣的声音给人以莫名的安全感，而且看房屋的精细程度，显然也是越往里面，地位就越高。
当然，即使再精细的房屋，也抵挡不了变成银猿的苏瞳。
不过好在，有几间稍微结实点的房子没有倒塌。
沈白和苏瞳分开，进入了其中的一幢房子，他左脚刚刚踏进去，就下意识捂住口鼻。
屋里，有着极其难闻的恶臭，也不知道房子主人在墙壁里加了什么香料，竟然可以将这臭味完全遮掩下去。
沈白捂着鼻子，在大厅里翻找，脸色越来越沉。
摆放在地板与橱柜上的，是一个个巨大的玻璃瓶子，里面盛放着防腐的溶液，泡着奇形怪状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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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生前很明显遭受极大的痛苦，被施以酷刑，面上有死亡后也消退不了的恐惧。
而且更让人震惊的是，他们被进行了劣质的“改造”。
——这间房屋的主人，用极其粗劣的外科手术，将这些苦难者拼凑在一起，嘴巴和肛门缝合、皮肤上面镶嵌狗皮、用针线缝上双眼和嘴巴……
沈白沉默着，向这些生前遭受了非人折磨的苦难者低首致意，他没有心情再看下去，只是推开房门走出，深吸一口气。
匪盗之患，确实应该施以重典。
他平复了下心情，又去了下一间屋子。
在这里，沈白找到了很多老式磁带，他只播放了一瞬，就赶紧暂停。
这间屋子的主人，把血腥施虐的场面都录了下来。
沈白沉着脸出去，继续搜索。
也许是终年待在地下溶洞、偶尔出去也要杀人的缘故，这里的很多人都心理扭曲，越来越接近怪物，喜好异于常人，特别钟爱血腥杀戮之事。
沈白这个时候，有些理解蓝海和启明两市镇守使的想法了。
——在大军开拔、市区的守卫力量倾巢而出时，留下这么些心理扭曲的家伙，是对全体市民的不负责！
沈白思考着，进入最后一栋房子。
这是最靠近发电机的房屋，住在这里的人必然是盗星团的前几号头目。
沈白本以为这里的装饰会更阴森、房间主人的爱好会更加黑暗，可没想到的是，这间房屋却颇为整洁，手工制作的家具整齐有序，如同最正常不过的温馨家庭。
甚至于，在书桌的上方，还摆放着几个可爱的布娃娃，这些玩偶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但却清洗得很干净，它们旁边竖立着塑料瓶，里面装着满满的圆润鹅卵石。
然而沈白却皱着眉头拿起布娃娃，心里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这间屋子的主人，不会是个对幼童有特殊情结的变态吧？
他打开抽屉，竟然发现了一封信，内容则出乎意料，是最正常不过的家书。
[小囡，最近天气有些冷，要多注意保暖，你膝盖有小时候落下的病根，最好睡前用热水泡脚。
这些年生意越发不好做了，陈金戈雷厉风行，他是一位铁血的鹰派，有很多寨子被摧毁，不过我们盗星团的基业在地下，一时间倒也无碍，不用担心。
我知道你一直喜欢漂亮的鹅卵石，爹爹收集了很多，摆在你小时候最喜欢的玩具旁边，看到它们，总让我想到你。
前几天，有个神秘的家伙找到我，他们自称……算了，你最讨厌这种事，还是不要在信里写了。
不过啊，爹爹写这封信，只不是聊以自慰罢了，你已经有了新的生活，我绝不会打搅到你，我会偷偷烧掉这封信，你不会收到它，这封信也注定没有人能看得到，所以，请原谅爹爹此时的唠叨吧。
我只是，太久没有像个人似的说过话了。
小囡，爹想你了。
小囡啊，你说，爹爹组建盗星团的初衷，只不过是为了能吃口饱饭、送你上学而已，怎么现在却发展成这个样子了呢？前几个月，你的四叔开始将人质的眼皮和嘴唇缝起来，我看到时，竟然一点不适的感觉都没有。
到底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啊？]
……
幽寂的客厅中，沈白拿着盗星者头目的家书，久久无言。
第一百一十一章 旧娃娃
第一百一十三章 此口可吞天地
沈白和苏瞳回到永莲村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即使已经分别在山泉下洗过身子，但鼻子很敏感的村民依然能闻到他们身上的血腥味。
联想到白天，从旁边山脉中传来的巨大轰鸣声，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还是在村东头的那座干净小房子，沈白和苏瞳叫来了村长李豹根。
“李村长，我们已经将盗星团的总部覆灭。”沈白看了一眼李豹根手中的光滑鹅卵石，继续道：
“但是这种公路悍匪，会在深林里挖很多隧道，四通八达地通向山下藏车的地方，一定会有少部分匪徒逃窜出去，这些天我们会住在这里，每日出去猎杀漏网之鱼，直到将盗星团全部杀绝。”
“好好好，二位大人辛苦，我们准备了些好酒好菜，一会儿就端上来。”
“辛苦村长了。”沈白捏了捏眉心，李豹根果然看明白了他的暗示，满脸堆笑地退下。
“瞳姐，他怎么样？”
“心跳和瞳孔并无明显变化，对我们的讨好，也在可以理解的范围内……他应该不是盗星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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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白点头，赞同苏瞳的看法。
盗星团虽然拥有很多热武器，成员也彪悍骁勇，但是面对B级和D级的天启者，还是太不够看了。
他们与盗星团的战斗，并没有遇到太大阻力，在覆灭总部后，沈白和苏瞳又按照军寨里三名俘虏的指引，找到了另外四处据点。
不过这几次苏瞳没有出手，她的天启者能力虽然极适合战斗，但是弱点也很明显，全盛的杀戮欲望下，几乎不会留下活口，所以那四个据点都是沈白去清剿，每次都特意留了两三个俘虏，审问出了很多情报。
他们也从这些幸存的匪徒口中，问出了盗星团的几位头目的面貌特征，二人又回到地下溶洞作比对，在血肉模糊的尸体中，认出了那几位。
——盗星团的高位者，已经全被化成银猿的苏瞳打死了。
任务进行得很顺利，再过两天，他们就能启程返回蓝海市。
李豹根确实是个会来事的，他派了几个青壮村民，抗来一张四方大桌，将好酒好菜端了上来，都是深山老林里的野味，虽然没有变异兽肉营养丰富，但也别有一番滋味。
沈白将桌子和酒菜都搬到小院里，招呼苏瞳过来吃。
银月皎洁，空气中有淡淡的莲花香，沈白没有全力消化酒精，因此有些微醺：
“瞳姐，你杀那些匪徒时，心里会有别的想法么？”
“我变成银猿猴时，杀戮生命只会感觉心中舒畅，怎么，你于心不忍？”
“那倒不是。”沈白摇摇头，轻声道：
“这一整天，我审问了几个匪徒，又在他们的基地中找到了很多证据，知道盗星团罪无可赦，全都该死，杀他们，我并不会感到愧疚，只是……”他顿了顿，形容自己此时的别扭情感：
“只是，我是B级天启者，杀他们太简单了，和碾死蚂蚁没什么区别，可是说实在的，同为人类，一点感情都没有地抹杀同类，总感觉自己和他们没什么两样。”
苏瞳嗤笑一声：
“杀得太少，想得却多，矫情。”她灌了一大口酒，清冷道：
“适应这种情况吧，小白，作为高等级天启者，你有义务为人类战斗，联邦优渥到极致的特权，岂是那么好拿的？这不过是你漫长人生的一汪池水罢了，以后，还有大风大浪等着你呢。”
“瞳姐，听你这么说，好像我的未来会一直伴随血雨腥风似的。”
“作为科学院的[星期天先生]和B级天启者，你以为你是普通人？珍惜现在还很天真的自己吧，小白，经历多了之后，人是会变的。”
“也是。”沈白默然。
有人说过，道德感是束缚人类前进的最大绊脚石，当一个人真正做到不在乎世俗的道德时，他才能创造最伟大的事业。
沈白不知道这种说法对不对，但他却总觉得，没有丝毫私欲的人固然是真正的人物，但心怀柔软的人，更适合做朋友。
譬如那个，桃花眼的探员。
“唉……”沈白对着天上的星星遥敬了一杯酒，平静道：
“我不知道我以后会成为怎样的人，只是现在，我可以高举屠刀，毫不留情地杀戮敌人，但心里却仍知道，他们也是人类。”
高举屠刀，心怀恻隐，这是沈白对自己现在的评价。
黑眼圈的孤儿没有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其实，他对镇守使陈金戈的感观很复杂，既认为这是真正的英雄和伟丈夫，也感觉这人做事太狠太绝，为了自己的目的，居然敢将千万市民的生命放在天平秤上。
霸道绝伦，从不后退，踩在尸山血海上成就高位，虽然很酷很酷……但是也很累啊。
苏瞳看了看想得入神的沈白，没有说话。
成年人都知道一个无可奈何的事实……我们终究，会成为自己讨厌的人。
……
第二日，沈白和苏瞳再次进山。
他们昨天已经跟蓝海市通过电报，汇报了情况，任务已经基本完成，只剩下些收尾工作而已。
沈白虽然昨晚喝酒时嚷嚷着要“心存怜悯”，但动起手来却绝不含糊，焚骨境的武道修为配上B级的天启能力，逃窜的盗星团匪徒只一个照面就被轰杀成渣。
——当然，该怜悯还是要怜悯的，沈白在山上挖了很多墓穴，杀一个埋一个，效率高得让苏瞳眼皮直跳。
这种怜悯方式，她活这么大还是头一遭见到。
真是慈悲为怀啊你他娘的。
不过无论过程如何，一天下来，沈白和苏瞳战果颇丰，手上各有十几条悍匪的生命。
他们估算了一下盗星团的总人数，知道己方已经杀了九成九的人，明天再进山来一次搜寻，就可以完成收尾了。
又是傍晚，沈白和苏瞳回到村子。
经过两天的相处，村长李豹根显然知道这两人都不是性格古怪之人，因此再端来菜肴时，已经可以颇为轻松地聊聊家常了。
沈白看着他手里一直把玩的鹅卵石，好奇地问他为何盘石头，李豹根憨憨笑了笑，但回答却让沈白凝滞了一瞬。
“这个啊，是给我媳妇盘的，她妇道人家什么也不懂，却最喜欢这些圆圆的鹅卵石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莲花下的夜话
第一百一十四章 战争前的黑咖啡
沈白凝滞瞬间，然后立马恢复常态，放下筷子，状似不经意问道：
“李村长，这鹅卵石并不值钱，送给嫂子，就不怕人家生气？我看你也不算穷，还是送点好玩意吧……我女朋友盖的毯子，都要求镶上金边和珠宝。”
李豹根挠了挠头，嘿嘿直乐：
“大人，我媳妇不是你们市里人，没有那么大福气，年轻的时候我也给她买过黄金，但人家不要，就喜欢这不值钱的鹅卵石。”
“哦……”沈白若有所思，也没再追问。
李豹根出去后，沈白拿出那封在地下溶洞中得到的家书，默然不语。
公路匪徒头目的女儿，厌恶父亲的行为，跑到深山老林中嫁给善良的农户，这个故事虽然老套，但确实有可能发生。
苏瞳读完那封信后，也皱起眉头，她看了看桌上的饭菜，心中发寒。
这美酒佳肴……不会被人动过手脚吧？
沈白也不敢吃饭了，二人对视一眼，将满桌饭菜倒掉，佯装吃饱喝足的模样，让村民把桌子搬出去。
当月亮高高挂起的时候，沈白和苏瞳走出房门，以极快的速度穿行在房屋的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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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生命力指数在5左右的村民来说，沈苏二人就是实打实的小超人，村子里路灯又少，整个环境特别昏暗，根本发现不了他们。
很快，他们来到李豹根的家，这是一座宽敞整洁的农村平房，后院有散养的土鸡，一片小小的甘蔗林随风发出簌簌的响声。
沈白和苏瞳伏在青砖的屋顶上，沈白掏出一枚匕首，淡淡的金焰卷过，将其锋锐程度增强百倍，如切豆腐般将屋顶划出两个水杯大小的窟窿。
屋内的一切，都清晰地映入他们的眼帘。
微黄的灯光中，李豹根正在给女人洗脚，他显然已经做过许多次，轻车熟路，每次搓揉都是专业级。
“媳妇，怎么样，烫不烫？”
“不烫，正好。”
“嘿嘿，给你，我刚盘出来的鹅卵石。”
“嗯。”
女人轻轻拍了拍李豹根的脑袋，她肤色蜡黄，眼窝有点发青，实际年龄大概要年轻些，不过脸上的神态没有丝毫愁苦，显然在这里生活得不错。
“当家的，那两位市里来的大人，吃完晚饭了么？”
“吃完了，小五子他们刚把饭桌搬回来，我看了一眼，好家伙武者就是不一样，吃得一点不剩！”
“一点不剩么……”女人紧了紧手掌，身体颤抖了一下，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
她看了看给自己洗脚的丈夫，轻声开口道：
“当家的，我们出去散散心吧。”
“好啊，明天就去村东头，那边的莲花可好看了。”
“不，我的意思是，离开蓝海市，去另一个地方。”
“啊？”李豹根愣住，他下意识地以为这只是妻子的玩笑，便随口道：
“好啊，等咱们的儿子长大了，结婚生子了，咱老两口就出去逛逛，我们可以去大海，听说那里有最好看的鹅卵石……”
听到“儿子”这个词，女人很明显紧张起来，她声音急促地道：
“不，就明天，我们三个一起走，马上！”
“呃，媳妇，你怎么……”
“快走，我，我今天用光了家里打猎物用的毒药！”
李豹根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就算没上过学，时间依然能赋予一个中年人足够的阅历。
他知道，今天送给那两位大人物的饭菜，是妻子组织一些村妇做的。
“你！”李豹根站起身来，牙齿打哆嗦：
“别开这种玩笑，袭杀联邦官员，是绝对的死罪！镇守使大人的眼里容不得沙子，甚至会株连……”
“我知道、我都知道！”女人掩面痛哭：
“可是，他们杀了我的父亲啊……”
李豹根沉默，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在极短的权衡下，还是一把拽住妻子的手：
“现在就走！不论那桌饭菜有没有用，我们必须现在就离开这里，你收拾收拾，我去把咱儿子喊醒……”
“当家的，对不起，我……”
“都这个时候了，你他妈的还说废话！”李豹根脸上青筋暴起，声音发抖：
“快逃，咱们要死也死在一块！”
房屋上方，看清一切的沈白和苏瞳没有立马跳下去，而是把屋顶堵好，跑到远处没人的池塘边。
“怎么办，瞳姐。”
“我说过，你比我强，所以你拿主意，但是你要知道，李豹根的妻子已经有了[给联邦官员下毒]的行为。”
“可是并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不是么？”
“呵……你是想放他们一马？”
“若是平常，倒也不用，可现在蓝海市分明已经进入战争状态。”月光照在沈白的脸上，白皙的脸庞愈加柔和：
“战争时期，袭杀联邦官员和士兵，会被判以[叛族罪]，直系亲属，要么流放到边界，要么枪决，他们的孩子还小。”
“可是那个女人，已经犯罪了。”
“那顶天叫做未遂……我们现在安然无恙，不是么？况且他们今天晚上离开，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回来，终日躲在恐惧之中，这个惩罚已经够了。”
“还真是心慈手软呢，小白。”
“也不算吧，主要是因为，他们没有能力伤害到我和我爱的人，放过他们又有何妨？而且看那个女人的样子，哭的时候像个孩子，她因为厌恶暴行而离开父亲，想必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吧。”
“我说过，我听你的。”
苏瞳耸耸肩，同意了沈白的决定。
二人都有心为那两口子创造逃跑的条件，便没有回村，只是沿着公路漫步，最后索性往深山走去，打算再次搜寻一波逃窜的匪徒。
然而在路上的时候，沈白却忽然感觉不对。
这条公路，怎么会倾斜那么多？
沈白冒出这个想法的下一刻，前方的大地忽然凹陷下去。
一张巨口，从无尽的地底伸了出来，如同带给世界毁灭的巨兽，无可阻挡，它形似放大亿万倍的绦虫，每颗牙齿都堪比山岳，皮肤最薄处都有百米厚度，一眼望不到边。
咔嚓！
下一秒，巨口合上，吞噬了包括山脉在内的所有，走兽、村落、山石、森林……所有的事物，都被它一口吞掉。
原地，只留下一个直径数万米的无底巨洞。
这一切，都在地动山摇间发生，持续时间极短，大概只有半秒钟。
月光下，沈白和苏瞳看着前方的万米大洞，都下意识地在脑海中冒出一个可怕的词汇。
“旧土……入侵？”
第一百一十三章 此口可吞天地
第一百一十五章 九霄不言
“哥，小虫什么时候回来？”
绝壁上，穿着白色毛裘的少女坐在光滑的岩石上，双手抱着膝盖，百无聊赖地问旁边的少年。
“不知道，但是会很快吧。”
少年精瘦强壮，他长发垂地，脸上涂有红色和黄色的油彩，身上穿着和少女一样材质的白毛大氅。
虽然衣着简陋，但他们长相却都极佳，属于俊男美女。
“哥，我饿了。”
“忍一忍吧，妹妹。”
“呜呜，可是我真的好饿啊，哥~”
少女可怜巴巴地抬起头，声音绵软。
少年无奈，摸了摸妹妹的头，拿出一块粉红的饼干塞给她：
“吃吧，慢点，别噎着。”
“啊呜！”还没等哥哥说完，妹妹就一把抢过来，美滋滋地放进嘴里。
她吃东西时喜欢将食物全部放在嘴巴里咀嚼，这让她的腮帮子鼓起，跟仓鼠似的。
看着少女吃东西样子，哥哥暗暗咽了下口水，但他只是悄悄勒紧粗麻绳做的裤带，仍然站得笔直。
“哥，看那边。”
听到妹妹的话，少年下意识地望向那边，却没成想妹妹忽然伸手，把大半饼干都塞进他的嘴里。
少女咯咯咯地笑将起来，如银铃般清脆。
“哥，姐姐不在，就剩咱俩了，要吃东西一起吃、要饿死就一起饿死！”
“小妹……”少年眼圈微红，他一直是坚强的人，但在亲人面前，偶尔也会脆弱敏感。
然而还没等他说话，地动山摇的震颤蓦地生出，一只足有几十公里的灰黑绦虫突然从地底钻了出来，它的身体除了一张万米巨口外并无别的器官，牙齿比山峰还大，可以一口吞下百万吨的泥土沙石。
“哈，哥，小虫回来了！”
少女雀跃地蹦起来，清脆的声音洋溢着喜悦。
作为哥哥的少年更加沉稳，他深吸一口气，张开双臂，仿佛拥抱整个世界。
他开口，声音最开始只如寻常说话般大小，但在空气中却越滚越大，最后化为九天奔雷，声震千里：
“我们，去吃肉了！”
绝壁的下方，无数异兽齐齐嚎叫，因这个声音陷入疯狂，它们进入由巨大绦虫开辟的大洞，向着前方狂奔。
兽潮滚滚，无边无际。
……
沈白回到蓝海市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中午了。
在那个巨虫吞噬山河大地、生生挖出万米宽广的无底巨洞后，蓝海市很快做出反应，只半个小时不到，飞行器和沉重的工程车就成群结队而来，争分夺秒地在巨洞旁边做起浩大的工事。
很明显，蓝海和启明两城早就对这种情况有所预料，暗地里进行了多钟预案。
只不过，在沈白看到那个巨洞后，心中已经沉了下去，作为文科成绩很不错的高中生，他知道那个庞然大物的名字。
——战争级变异兽，末日沙虫！
身躯可以达到近百公里，没有排泄器官，只有一张直径万米的巨口，吞噬泥土和有机物后，能够以极快的速度通过身上的无数腺体排出体外，是生物界首屈一指的挖掘专家。
它生长在旧土，在地底深处觅食繁衍，每次出现在大众眼中，都必然会连通旧土和人类世界。
更可怕的是，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事例证明，末日沙虫会被高等级的畸变种饲养，作为宠物驱使。
就算是高等级畸变种里，处于最底层的“德尔塔”级，也具有毁灭山河的滔天战力！
阿尔法、贝塔、伽马、德尔塔、艾普西龙、欧米伽！
从低到高，畸变种拥有森严的等级秩序，高位者有着难以想象的神奇力量。
变异兽虽然强大且数量无尽，但怎么可能敌得过拥有智慧的人类？
畸变种，这个同样聪明、天生拥有伟力的族群，才是让人类不敢大意片刻的敌人。
笔趣阁
联邦、科学院、商盟、数以亿计的武者、武装到牙齿的军部、生而高贵的天启者、引以为傲的现代科技……
这些人类的力量全部加起来，才堪堪与旧土的势力保持平衡。
人类在进步，可以举起反攻的大旗，畸变种也在进化！
在末日沙虫出现在蓝海市后，沈白已经知道了将要发生的事。
某个，甚至是某些个高等级畸变种，将会在未来的某天降临这里，掀起战争。
陈金戈执意结成双城之盟的原因，正是这个。
要打仗了，而且……是那种要死很多人的仗。
沈白叹息着，在蓝海市街头闲逛，他心中有点乱，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旧土入侵，家乡的镇守使打算奋起反击，蓝海市和启明市很快将从热闹发达的第三等级城市变成战场。
人类和旧土的力量在这里倾轧，就算是世外桃源，也很快会变成焦土。
关键的是……自己该何去何从？
沈白心烦意乱，如果他是普通的高中生，这个时候自然可以随守卫力量转移别市，可他不是，他不仅是武者，还是一位B级的高等级天启者，绝对可以力敌武道宗师，崩山断江只是等闲！
身负力量，必然会肩抗责任。
当然，联邦和军部，以及所有人类的支柱级势力都不会要求高中生上战场，除非旧土和人类全面战争，形势一边倒，【神都】和【圣城】告危、人类马上就要亡族绝种，否则战争永远是成年人的事。
“可关键，我是天启者，我是……【暴君】啊……”
沈白揉了揉头发，哀叹一声。
他走走停停，拿不定注意。
不过正在这时，他的余光扫到了一间装修精致的咖啡厅，淡淡黑眼圈的少年犹豫一会儿，还是走了进去。
因为高额的双城税，蓝海市经济空前萧条，老板好不容易看到有客人进来，立马上前，颇激动地嘘寒问暖。
沈白对老白热情有些受宠若惊，坐到咖啡厅的吧台前，拿过菜单，迟疑地说道：
“一杯现磨的黑咖啡……不加糖，不加奶。”
因为客人太少，沈白没有久等，咖啡很快端了上来，他皱着眉头抿了一嘴，脸立马皱成包子。
装逼失败……
真他娘的苦。
就在沈白犹豫着要不要一口闷的时候，清脆的风铃声响起，又有客人进来了。
“老板，一杯黑咖啡。”
声音温和，优雅低沉。
第一百一十四章 战争前的黑咖啡
第一百一十六章 混乱的双城
沈白没有回头，只是在心里暗笑。
哟嚯，又有一个装逼的。
——黑咖啡，不加糖、不加奶，这他娘的是人类喝的玩意？
讲真，他宁愿去舔自家猫儿姐的脚底板。
少女形态最好，黑猫形态沈白也不介意。
呲溜~哎嘿嘿……
他在吧台前嘿嘿直乐，没想到那位新进来的客人却坐到了离自己不远的位置上，沈白连忙收起笑容，免得被误以为是变态。
不多时，老板将黑咖啡端了上来，新来的客人说了声谢谢，但却没有直接喝，而是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个小纸包，轻车熟路地将里面的粉末撒进咖啡里。
男人端起杯子，轻抿一口，表情没有半分不适，反而充满优雅的惬意。
沈白看到这个场景，有些好奇，偷偷地打量这个新来的客人。
他大概三十多岁，儒雅清俊，带着黑框眼镜，虽然穿上西装后高大笔挺，但身上却没有半分迫人的气势，反而宁静温和，看着就让人心生好感。
这男人边喝咖啡，边从电脑包里拿出纸笔，不停书写着什么。
他大概是一名教师或者学者，这是沈白的第一个想法。
沈白偷偷看了他半晌，终于忍耐不住好奇心，轻声上前，很有礼貌地问道：
“打扰一下，先生。”
男人抬起头，笑了笑：
“没事，小伙子，怎么了?”
“也没啥大事……”沈白在他面前气场完全被压制住，自动进入到面对老师的状态：
“就是我看到您在喝黑咖啡前，往里面放了些奇怪的粉末……冒昧问一下，那是糖粉么？您喝得很开心……”
“哦，这个啊。”男人从口袋里又拿出一个小纸包，将其展开，平铺到桌子上：
“这是苦鼠草根茎的粉末，我将它放到阳光下暴晒，然后在盐水里浸泡三五天，风干后就拥有了神奇的作用。”
男人将纸包小心折叠起来，递到沈白手上，眸子里含着亲切的笑意：
“小伙子，不介意的话，拿过去试试吧。”
虽然知道“不要随便食用陌生人给的东西”这个道理，但男人温和儒雅的气质太过出众，沈白打心眼里觉得他不可能是坏人。
因此在道谢一声后，沈白将这包粉末倒进咖啡里，闻了闻，试探着喝了一口。
美味从舌腔深处爆发出来，沈白眼睛一亮，欢脱地跑过去，赞叹道：
“您的秘方，真的绝了！”
“哈哈，小伙子，美食的意义，就在于分享。”男人笑道：
“你以后再喝咖啡，可以按照我刚才的说法制作苦鼠草的粉末，但记住，暴晒的时间不能过长，那会产生过多的碱类物质。”他顿了顿，颇有感慨地道:
“味涩微苦的不值钱杂草，居然可以让苦涩的咖啡变得美味，大自然的神奇之处，值得我们永远保持敬畏。”
这幅自然而然引申大道理的样子，更让沈白确信，这男人绝对是一名老师。
他对这种从容温和的知识分子很有好感，便笑着回道：
“不是说，这种苦涩的饮料，才是成熟男人的心头好么？怎么到了您这里，就想方设法地让它变得好喝？”
“小伙子，这只是大人们矫情的说辞而已。”男人冲沈白眨眨眼，神秘道：
“再告诉你个秘密，我刚才拿起纸笔书写，只是觉得这个姿势跟喝咖啡很配罢了。”
“哈哈哈……”沈白乐不可支，觉得这世上有趣的人真多。
不过这时，男人看了看时间，起身歉意道：
“抱歉，小伙子，和你聊天很愉快，但是我还有事，所以……”
“没事没事，您忙您的。”
“好……”男人颔首微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白色的名片递给沈白：
“那么有缘再见，小伙子。”
沈白看着男人离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一口气把黑咖啡喝光。
今天，还真是学到了很有意思的技巧啊。
他想着，看了看手里的名片。
名片纯白，没有冗余的装饰，简谱素雅，一行漂亮的楷书大大方方地刻印在中央，显然是那男人亲自提笔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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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大学，花卉植物研究员，正教授，洛何悲]。
……
蓝海市外一百二十五公里，不知名小山中。
一男一女沿着流淌的小溪缓缓踱步，如果有人在这里，一定会深深低头，对他们表示极大的尊敬。
男人，是蓝海市镇守使陈金戈，王号“九霄”！
女人，为启明市镇守使苏梦妍，王号“不言”！
在外人看来，虽然结成双城之盟，但当日举行典礼时，苏梦妍并未出席，很明显双方有隙，甚至应该暗中针锋相对才是。
可此时四下无人，他们俩之间的气氛却很好……不，是有些太好了。
不是“有隙”，分明是“有囍”才对！
“梦妍，多谢你支持我……”陈金戈开口，本来霸道的男人，此时却流露出常人难得一见的温柔：
“他们都说我疯了，要凭双城之力将敌寇推至旧土……呵，把敌人放进来、在熟悉的环境作战当然胜率更高，可我们两座城市的数千万百姓怎么办？千里焦土，绝不是说说而已，那不是我陈金戈的作风，不论是畸变种还是什么，我都不能退却，要打，就打到他们老家去！”
苏梦妍没有说话，只是用白皙的小拇指勾住陈金戈的手，笑眯眯地望着他。
王号为“不言”的女人，自然极其少言寡语。
陈金戈看着她顺从温柔的模样，心跳猛然漏掉一拍，霸道铁血的汉子露出旁人绝难见到的歉意：
“抱歉，梦妍，我一直是这个性子……得罪了太多人，也总做些费力不讨好的事，因此才不能单字封王，不能让你享受荣光……”他顿了顿，轻声道：
“这次，我要把旧土来犯者全部拦截在蓝海市之外，绝不能让他们踏进本土……但高等级畸变种确实厉害，事若不成，我会燃烧【帝血】，将敌人阻隔在地底一段时间，那个时候，梦妍，我希望你快速回到地面……”
陈金戈话还没说完，苏梦妍的手指就捂住了他的嘴，沉默寡言的女人在今天第一次开口，声音轻柔，却饱含天地崩绝也改变不了的强悍意志：
“君生我活，君亡我死！”
第一百一十五章 九霄不言
第一百一十七章 年轻的怪物们
“生命力指数：16.7”
悦耳的电子音响起，沈白从测试舱里坐起来，对这个结果颇为满意。
【暴君】不仅让他的战斗力飙升，也可以强化自身消化灵能的速度，这些天他进步很快，已经不输于一些小天才。
他穿上衣服，走出武者中心。
比起前一段时间，这里的人已经少了太多太多。
今天是五月的最后一天，末日沙虫出现在蓝海市外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第六生活圈（乌托邦）。
对于处在联邦腹地的蓝海市来说，“旧土”是只在教科书和视频中出现的概念，就算变异兽大如山岳、畸变种神秘莫测，可那又能怎么样呢？有漫长的边境线、数以亿计的雄兵挡着呢，天塌不了。
可想而知，当那个万米的无边巨洞出现在大地上、连通旧土和人类社会时，蓝海市民该是怎样的惶恐。
蓝海大量的市民，开始迁徙。
陈金戈并没有阻止，而是有计划地分批撤离，但数千万的人口迁移是浩大的工程，这不是旅游或者回家探亲，而是实打实地在迁移目的地生活一段时间，名额有限，一次最多撤离十万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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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获得避难机会的，是未成年。
十八岁以下，不管你是平民家庭还是富商或者官员家庭，都会强制撤离蓝海，如果年龄太小，不足以照顾自己，则他们的父母也会优先获得避难许可。
距离蓝海市数百公里外的地方，已经被打造成立避难所，食物充足，其他城市也会接受一些撤离的市民，但这些准备远不能将蓝海人全部容纳，因此到现在为止，蓝海市的未成年只撤离了一半左右，护送的车队仍在没日没夜地运送着。
同样的事情，也在启明市发生。
“双城之盟”这种东西，绝不是签来玩玩的，一方出事，另一方必须要顶上去。
启明市的镇守使苏梦妍宣布参战，并启动城市紧急避难机制后，并没有遭到太大的反对。
——唇亡齿寒的道理谁都懂，蓝海与启明这两个城市圈那么近，一方失守，畸变种和变异兽杀上地表，另一方不也完蛋？
在这个五月份的最后一天，陈金戈和苏梦妍同时发动了[镇守征召令]。
强令两市之成年武者和天启者，必须加入远征！
当然，因为双城税的缘故，两城开出的“战时薪水”极其优渥，各种补给源源不断，而且与变异兽潮战斗，必然会得到很多尸体，灵能不缺，有很多非武者秉着保卫家乡的质朴想法和富贵险中求的念头，也报名加入远征军。
虽然残忍，但战争过后，只要赢下来，就总会有人冒头。
这个时候，陈金戈的目的也曝光在大众视野中。
他要拒敌于外、组建浩大的远征军，将入侵者横推回旧土！
毕竟这世上，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打退这一波，再来下一波，末日沙虫一钻就是个大窟窿，人们还要不要生活了？
不过，从联邦宏观的角度来看，这种可控的战役其实放到地表上最好，可以练兵，让这些腹地的市民也染上血气，增加战争潜力。
说句不当人的话，就算蓝海市都死光了，联邦也能承受得住这损失，毕竟这样的机会难得，这些年边境那几大生活圈越来越强势，平衡被打破，局势已经有些不稳。
陈金戈看得很明白，所以在几个月前的第六生活圈镇守会议上，说了句“去你们奶奶的”。
然后，他拒绝联邦的建议，推动双城之盟，组建远征军。
不过联邦也没有因为陈金戈的不识趣而太过为难他，联邦的全称是“人类命运共和联邦”，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国家，各大城市的自治权很高，在蓝海的附属城市，如果没有陈金戈点头，联邦的律法其实是很难实行的。
考虑到方方面面，即使陈金戈没按联邦高层的来，联邦也依然给予很多物资的援助，还承诺当远征军开拔时，会派遣高手坐镇空虚的蓝海和启明两市。
战争的车轮已经开始转动。
按全人类必须遵守的【人类宪法】，战争状态下，镇守使可以调拨其辖地的所有力量，而且因为双城之盟的存在，陈金戈已经成为了两大城市圈的实质领袖。
他以驻扎在蓝海和启明的军队为主体，混编了守夜人和治安所等势力，吸纳了大量武者和非武者，组建了庞大的远征军。
这样混合而成且建立不久的军队，是兵家大忌，但他是陈金戈，出身贫寒、从军部杀上来的九霄王，自信压得住。
当然，不论是否能压制住，远征军都在快速成型。
“人真的少了很多啊……”
大街上，沈白缓步走着，观察战争前的人们。
因为先撤离未成年的策略，蓝海市此时滞留的人很多，不过因为战争在即，所有学校和大部分公司都相继停学停产，人们也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再上街遛弯，大部分都躲在家里。
在街上，沈白看到了很多正在发生的事。
人们在超市前排起长龙，储备必要的食物和生活必需品，几名治安所探员在队伍旁边警戒，生怕出现疯抢现象。
穿着光鲜衣服的人们偷偷把为数不多的行人拉进街角，神秘兮兮地说他们在蓝海市外有专门的场所，可以前去避难，只是价格不菲。
城市中心的蜂鸣器有节奏地响起，征兵宣传慷慨激昂。
一切都发生了变化，此时沈白才意识到，自末日沙虫出现后，所有事情都不一样了。
“也不知道顾羽芒他们怎么样了……”沈白担心起他的同学来，他的班级绝大多数都是未成年，理应前去市外避难了，但现在时间很紧迫，出没出去还很难说。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想，到自家门口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沈白的房门上，贴了一张纸单。
他本以为是什么小广告，可扫了一眼后，才发现这上面盖着蓝海市的公章，竟然是有政府公信力的通告。
[沈白同学，根据联邦战时未成年人保护法，你有权利第一批撤离蓝海市，请在明天中午12点带上自己的身份证件，前往蓝天街道温馨花园，乘坐大巴离开蓝海市，在避难所，你将得到必要的生活必需品。]
沈白看着这张纸单，在门外站了好久。
第一百一十六章 混乱的双城
第一百一十八章 出征前
蓝海市，荷花广场。
这是蓝海市最大的广场，占地面积二十万平方米，如果平时有什么典礼活动，大多会在这里举行。
然而在陈金戈发动镇守征召令后，这个巨大的广场就变成了远征军的征兵基地。
今天是六月份的第一天，来这里报名，登记参战的人依然很多。
不论是作为正式武者和天启者被迫参战、还是出于保卫家乡和联邦的一腔热情、或者是想趁着战争磨炼自己出人头地，蓝海市和周边地区的人们都没有让陈金戈和苏梦妍失望。
远征军的队伍，正在飞速壮大着。
作为征兵处的荷花广场，被分为了好几个区域，最外围是给非武者的，稍微靠里的则留给正式武者，最中央的核心区域则又分为了好几个部分。
其中，某个部分的登记处旁边，竖立了一杆黑金的大旗，上面银钩铁画地刻了两个大字。
——神武！
如果是熟悉军部传统的军迷，就会知道，一支庞大的集团军，总会有些老传统的番号。
譬如，作为高手聚集地、最低准入门槛都是霸体境武者的神武军！
神武军，是很多联邦男生们年少时中二的梦。
作为高手，披上神武战袍、纵横旧土、在变异兽潮中杀进杀出，这是何等畅快？
不过，现在的蓝海市神武军，着实有些门可罗雀的味道，那些高手已经被提前征召进去，神武已经接近满编，还真没有什么人过来报名。
黑金大旗下的登记员有些无聊，他也是被提前征召的神武成员，因为修为只有霸体境，是垫底的存在，所以被打发过来兼职登记员。
“真是的，神武军向来都是提前征召，身份都要经过严格审查，哪有人会来报名啊……我擦？”
登记员嘀咕的时候，却看到有人朝自己这边走来。
来人身材高大魁梧，绝对超过一米九，虽然面容硬朗，但看眼角的稚气，显然年纪不大。
“你是……柳天苍？”登记员出生在福水市，当然知道这位名气很大的蓝海市第一高中生：
“你来这里干什么？”
柳天苍耸耸肩，看了一眼黑金的神武军旗，淡淡道：
“当然是来加入神武军，杀入旧土！”
“你这不胡闹么……呃，抱歉，柳天苍，我知道你现在是真血境，又领悟了武道真意，绝对可以搏杀武道宗师，但是，你今年也才十七岁吧？”
登记员顿了顿，叹了口气：
“你这样的天才，现在就加入战争，万一夭折，就是整个蓝海市、甚至是整个第六生活圈的损失！走吧，作为未成年人提前撤离，万一我们远征军失败，你未来登临王座后，再替我们报仇！”
“有道理，但我必须去。”
“……我能问一下你的理由么？”
柳天苍奇怪地看了登记员一眼：
“保卫家乡，还需要理由？”
淦，这家伙真是个爷们！登记员在心里赞了一声，还是道：
“抱歉，我要遵守联邦的战时未成年保护法，不能让你参战，我们这些人出生入死，就是为了保护亲人，和守住你这样的未来啊！”
柳天苍听到这话，呲牙一乐，爽朗笑道：
“多谢你的好意，但我还有个弟弟，我死了没有关系，家里还有他呢，作为登记员，你确实有这个权利拒绝我，但……”他掏出一枚勋章放在桌子上，继续道：
“这是我上次接受镇守使大人的征召后，赐予我的[勇士级]荣誉勋章，这东西可以让我拥有一定的特权……包括解除参战限制，对吧？”
登记员木愣愣地看着勋章，又看了看柳天苍过硬朗的脸庞，最终还是无奈道：
“唉……好吧，将你的资料放在这里，后面会有专门的人来审核，你回去等通知吧。”
“哈哈，这才对嘛！”柳天苍爽朗地拍了拍登记员的肩膀，笑道：
“以后，我们就是战友了。”
他说完就放下资料，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登记员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升起别样的滋味。
有这种年轻人，我蓝海，便绝不会亡于旧土之手！
他将柳天苍的资料送到最里面的临时办公室，再回到登记处的时候，却发现桌子前又站了一个年轻人。
面貌俊秀、有淡淡的黑眼圈，学生模样，气质温和，让人见之生喜。
“呃，小兄弟，这是神武军的征兵登记处，未成年的撤离地点在广场外的西北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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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我叫沈白，是来参战的。”
“啥？你多大？”
“17”
“怎么又来胡闹！”登记员有点抓狂，指着黑金大旗道：
“赶紧去避难所，而且这里可是神武军！最低准入门槛是霸体级战力……”
“哦哦，这个啊。”沈白嘿嘿一乐，双眸变成璀璨的金色，捡起一块小石子，火焰包裹后，轻轻往旁边的空地上一掷。
砰！
火焰倒卷，尘土飞扬，一个几十米的大坑出现在广场上，丝丝金焰还在燃烧，散发足以熔化钢铁的恐怖高温。
“我是B级天启者，能力是【暴君】，挺中二的名字，但真的很强，我现在的战力绝对堪比武道宗师！”
“我他大爷的……淦……”目瞪口呆的登记员咽了口唾沫，勉强道：
“但还是抱歉，根据联邦战时未成年……”
“哦，那个啊，大哥，你也知道，作为高等级的天启者，我拥有很多特权哦，现在，我正式通知你，我将规避蓝海市的参战限制！”
沈白很有礼貌地把自己的资料放到桌子上，灿烂笑道：
“不出意外的话，以后，我们就是战友了！”
当登记员反应过来的时候，沈白已经走远了。
他面色复杂地将沈白的资料交到后方，可没想回到再回来时，竟然又看到有人站在登记处下！
这次是一个少女，头发火红，长得很漂亮。
登记员已经有些疑神疑鬼了，没有第一时间质问，而是谨慎说道：
“你……不会也是来参战的吧？”
少女噗嗤一乐，递过来一张很薄的特殊纸张。
登记员只扫了一眼，眼角就不停地抽搐起来：
“抱歉，风花怜大人……不。”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称呼上的错误，深吸一口气，站直身体，恭敬地行了个军礼：
“见过军座。”
第一百一十七章 年轻的怪物们
第一百一十九章 左右
沈白回家的时候，发现门被反锁了。
他一愣，轻轻敲门：
“猫儿姐？猫儿姐？”
敲了半点，都没有回应。
这是把自己关门外了啊，看来是真生气了……
沈白咽了口唾沫，转身跑到楼顶，攀出楼道，在楼房外面像蜘蛛似的爬到自家的位置，从窗户翻了进去。
他落地的时候，看到猫儿姐已经变成了少女形态，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猫儿姐？”
沈白走过去，讨好地给她揉肩：
“别生气了，好男儿志在四方，上阵杀敌保卫家乡才不负这一身战力……”
“哼！谁管你去不去参战了！”少女回头瞪了他一眼，鼓了鼓嘴巴：
“你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就这么不想跟我待在一起？咋？在外面有别的猫了？”
“我对天发誓，真的没有！”
沈白看着少女瞪圆的眼睛，莫名觉得很可爱，心中一动，轻轻捏了下她的脸蛋：
“猫儿姐，为啥你现在又变成人形了？我记得你说过，这种形态会消耗我的生命力……”
“没所谓啊，耗死你才好，省得让我伤心。”
沈白没有半点慌张，反而嬉皮笑脸道：
“那请在我的墓碑上写铭刻[赫莉薇尔之夫]这几个字。”
“哼……”少女嘴角轻翘，显然被取悦到了。
“亲爱的，坐过来。”
感觉到猫儿姐的声音里已经没有怒气，沈白像一只欢脱的大狗，跳到她身边。
少女好笑地点了点沈白的额头，让他躺在自己的大腿上。
“亲爱的，进入远征军，要注意，时刻戴着左手的手套哦。”
“嗯，放心。”沈白很明白其中的道理。
在那块最初之石碎片进入左手后，掌心处就出现了黑色的大洞，虽然常人不可见，但是封王级的大高手却可以用肉眼看到。
戴上手套，就能隔绝陈金戈和苏梦妍这两尊王座的视线，否则暴露出去，又是一个大麻烦。
沈白听着猫儿姐的嘱咐，心中升起暖意。
“还有，亲爱的，如果想我的话，就去那个死去的世界找我……那是属于我我们的世界，现在的你，如果你将火焰全部聚集在眼睛上，是可以看到的吧。”
躺在猫儿姐的膝枕上，闻着她身上清新的淡淡香气，沈白有些心猿意马。
而且因为身材太好，所以躺在她大腿上的沈白看不到少女的脸。
真是伟大的存在啊。
……
……
大日重工。
“柳天苍，你究竟要干什么！”
柳父把一张薄纸甩在桌子上，气得浑身发抖：
“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柳天苍低头，语气中有些愧疚：
“……这是神武军的征召通知。”
“好啊，好啊！现在你居然敢瞒着我们，偷偷参战了！”柳父大口喘着粗气，一字一顿道：
“那是战争！不是过家家！甭管你是什么武道天才，一样有可能死在兽潮里。”
“我知道，父亲，可为了家乡，区区性命，我柳天苍还舍得。”他说到这里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一磕：
“只是……如果不幸战死沙场，还请恕孩儿不孝，不能给您二老养老送终！”
柳母忍不住开始哭泣，她扶起柳天苍，不断抹眼泪。
柳父看着这个场面，也说不出什么指责的话了。
男儿保家卫国，自己有什么理由阻止。
是他和妻子，将大儿子培养成了这样的男人。
“好了好了……唉，事已至此，天苍，我虽然没上过战场，但是也认识几个军部的将领，这两天我带你四处走动走动。”
柳天苍眨巴下眼睛：
“爸，我加入的神武军高度自立，全部由霸体境以上的高手组成，外人很难干预，您要是想拜托他们照顾我，怕是不成。”
柳父一滞，但也没什么办法。
柳天苍又和父母说了几句，随后来到弟弟的独栋别墅，他进门的一瞬间闻到了很浓烈的花香，不过他并没有在意，只是以为弟弟青春期，喜欢打扮自己。
“啊呃……”柳天朗吱呀几声，让大哥坐下来。
柳天苍看着不能说话的弟弟，心中哀叹一声，尽量让自己语气变得温和：
“天朗，旧土入侵，我已经加入神武军，这两天就会随军出发。”他顿了顿，接着道：
“这次事态极其严重，蓝海和启明两市的镇守使都会出动，我也不敢保证会在战争中活下来，天朗，如果我出事，你要担起柳家的未来！”
“爸妈虽然对你严苛了些，但我们都知道，他们也只是望子成龙而已，不要记恨他们……”
柳天苍说了一大堆，柳天朗只是静静听着，低着头，只有影子才能看到他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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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一次，如果我侥幸斩下畸变种的头颅，必然会用这功勋，向联邦申请最珍贵的治疗药剂，将你的嗓子治好！”
柳天苍哈哈大笑，魁梧的身躯尽显豪迈：
“在家等着哥！”
柳天朗在这期间一直低着头，当柳天苍走后，他才漠然抬头，平静地把嘴一张，口腔里阴影晃动，竟然化作鸟儿飞舞到空中，随即消失不见。
他知道，刚才大哥跟自己说的话，已经全部被这鸟儿带去了某处，送入刚来蓝海市的洛何悲手中。
柳天朗已经跟着这位优雅的高等级天启者学习有一段时间了，自然知道他的行事风格。
蓝海市的这次远征……绝不会如预期那样顺利。
腹背受敌，是一定会发生的。
可柳天朗却没有丝毫去举报、或者提醒大哥的意思。
覆水难收，人的底线是一步一步被突破的。
而且……他已经不想再生活在别人的阴影下了。
……
洛何悲放下清茶，温和地将飞过来的鸟儿吸到影子中。
这不是他收到的第一封情报，也绝不是最后一封。
“年幼的老虎，毅然在这个时候选择参战，却没想到身后的弟弟已经化作豺狼，啧，真是很有趣的故事啊。”
洛何悲轻笑着，看了看面前的四个袖珍雕像，表情玩味：
“远征军的四大高手，一个本应该被单字封王的雄杰、一个眼中只有爱人的痴情女、一个郁郁不得志的军中老汉、一个还未成年的高等级天启者。”
“先吃掉……哪一个好呢？”
第一百一十八章 出征前
第一百二十章 沈中校
“我走了……”
沈白站在自家门口，依依不舍地向猫儿姐挥手，却没想到黑猫毫不客气地用爪子一拍，砰的把门关上。
看样子虽然消气了，但还没有完全消。
沈白摸了摸鼻子，尴尬地走了，严格上来讲，因为那个【死去的世界】，他和猫儿姐可以随时见面，这还算不上分别。
不过让他可惜的是，今天早上，猫儿姐也没像昨天那样化成人形，给自己发点福利……
任重道远啊，骚年。
沈白嘀咕着，手提着单肩背包，步行至蓝海市的东边，在出示证件后，一路直奔市外的偏僻空地。
今天是六月二日，远征军已经基本集结完毕，再过几十个小时，大军便会扎进末日沙虫挖出的巨大深坑，迎战入侵者！
沈白昨天接到了神武军的征召通知，说自己已经通过背景核查，要提前去军营报道。
因此今天，他只带了几件换洗的贴身衣物，就直奔通知上标示的位置。
他将火焰聚集在脚底，增大地面的摩擦力和弹力，顺便强化自己腿部和脚踝关节的力量，沈白的速度已经达到六十米/秒，他并没有选择凌空踏天，战争在即，天上有飞行器，还是低调些好。
不过，在这样高速的奔跑下，他依然在几分钟内就到达了目的地。
那里，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军营，没有坦克和大炮，没有冰冷黝黑的热武器，有的只有高大的军用车，他们围成圈子，将里面牢牢围住。
神武军，最低都是霸体境高手，大多数热武器对他们只是累赘，当然，大炮和炸药是对付变异兽潮的有力武器，远征军的主体会携带数量恐怖的炮弹，后勤部队也会源源不断的供给。
离近才发现，在神武军营的门口，还站着一个人。
“呼……”
沈白双脚一跺，在地上踩出个深坑。
他站定，看向前面的大男孩。
几个月不见，依然霸气依旧啊。
“柳天苍，好久不见。”沈白颔首，打了个招呼。
“沈白。”柳天苍点了点头，淡淡道：
“你是B级的天启者，我看过你战斗的视频，很厉害的能力，现在的你绝对不逊于武道宗师，但是这也说明……”
他眉毛一挑，自然而然地生出一股怒气：
“那天晚上，我们的单挑，你放水了？”
沈白：“……”
我要是说那个时候的我还是个弱鸡，你信么？
当然，天启者的秘密不能告诉别人，沈白只能转移话题，他转过身，望着荒野上甚是喧嚣的风，声音低沉而感伤：
“一个从小生活在冷眼中的孤儿，他的想法，你们这些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公子哥自然不懂……”
天空上，一只杜鹃鸟正巧飞过，叫了一声。
其声宛如啼血，让人闻之落泪。
我擦，牛啊鸟兄，还给我配乐了。
沈白在心里赞了一句，继续抬头望天，似乎在防止眼泪滑落。
砰的一下，沈白感受到一双粗糙温厚的大手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柳天苍特有的醇厚嗓音在他身后响起：
“沈白，不要因为童年的遭遇，就对人生失去希望，要相信联邦、相信人类社会……而且，你能勇敢参战，起码在我眼里，就比那些缩头乌龟要优秀太多太多！”
沈白在心里喔嚯一声，感觉柳天苍这家伙很好骗的样子……
他干咳一声，转过身来，岔开话题：
“不说这些了，柳……呃，柳兄，你也是来加入神武军的？”
“嗯，敌寇入侵，我只有以双拳相迎！”
“那怎么不进去？”
“等你啊。”柳天苍奇怪地看着他：
“神武军一般采用的都是提前征召式，事实上，这次通过报名参加的，就只有咱两个人而已，我们都是未成年，人家一开始没有把我们算进去，我看到花名册后，就打算和你一块进去。”
“哦哦，好。”
沈白点头：
“柳兄，咱们进去吧……你也别太见外，叫我小白就行。”
“好，小白。”
柳天苍和沈白并肩往前走去，途中还不忘道：
“不过，有机会的话，咱俩还要再切磋一下，这次你可不许放水，要尽全力与我一搏！你放心，我虽然不是天启者，但是已经领悟三个武道真意，绝对可以对战武道宗师，你可以放开手脚！”
“一言为定！”沈白眼中昂扬着战意。
他想到几个月前，风花怜和柳天苍这两个同龄人如压在身上的恐怖大山，望其项背都是遥不可及的奢望，然而今天，却已经可以与柳天苍酣然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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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就是风花怜了么……”
沈白想着，心里生出一股豪气。
他年攀桂步蟾宫，必定有我！
欸？怎么前面那个女生……那么像风花怜？
沈白顿住，示意柳天苍看向那边。
红发、高挑，披着黑金军袍，长相明媚，确实是风花怜。
“风同学，你也过来参战了？”
沈白和柳天苍走过去，却没成想在半路却被风花怜阻止。
这姑娘轻咳一声，看着这两个同龄人，嘴角翘起：
“在这里，要叫我军座。”
沈白/柳天苍：“=????(???????)”
……
神武军的临时办事处里，沈白和柳天苍正在让登记员录入自己的信息。
随着系统的操作，他们的联邦公民身份信息后面，又多了一个称呼。
——军人！
因为整个神武军来报名的人就他们两个，所以很多人都在外面好奇地看着他俩，并对他们过于年轻的外貌感到惊叹。
沈白和柳天苍其实很想说说话，讨论一下那个红发的少女究竟有多强，但是毕竟那么多人看着，他们也不好议论上官，只能憋着。
他们穿上制式的神武黑金军袍，在旁人的带领下走到神武军的议事大厅。
说是议事大厅，其实也就是一个极其宽敞的帐篷而已，不过因为聚集的高手太多，蒸腾的杀气使得鸟儿也不敢在上空飞过。
穿着黑袍的风花怜，一手托着自己的下巴，坐在最中间，两侧是站得笔直的军士们，只有寥寥几人有资格坐下。
不过，红发少女的左右两边稍微靠下的位置，各放了一把大椅，其上并无人。
“沈白、柳天苍……”风花怜缓缓开口，平静道：
“你们，坐在我身边吧。”
满营皆肃。
第一百一十九章 左右
第一百二十一章 出征！
沈白楞了一下，没有犹豫，坐到风花怜左手边。
——这倒不是他有“以左为尊”的想法，而是自从左手被嵌入最初之石的碎片后，他对这个方向有特殊的好感，下意识地就坐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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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天苍不是在意这些细节的小气男人，干净利索地坐在风花怜右边。
军帐里的气氛，有些凝滞。
主帅左右，自然是一军的两位副将，神武军全部都由高手组成，主体是驻扎在城外的军队和治安所，大家本以为风花怜会按照常理，从这两个部分各挑选一个人出来，却没成想她不按套路出牌，选了两个跟他差不多的年轻人。
当然，气氛虽然沉重了些，但还没有人敢提出质疑。
——这可是在军队，不是过家家！当面顶撞军座，后果太严重。
“嗯……诸位。”风花怜顿了顿，沉声道：
“奉镇守使大人命，我为神武军统帅，除我以外，现在坐着的八人，都拥有宗师级战力，因此我将神武分为九纵，我们九人各领一纵，我为统帅，你们任中校！”
无人回话，气氛有些微微尴尬，沈白环视一周，见很多军士都盯着自己和柳天苍，瞬间回过味来：
“我现在坐在风花怜左手边，理论上讲就是神武军第二人，大家该不是……等我表态吧？”
他犹豫一下，沉声道：
“谨遵军座命。”
“好。”风花怜语气没什么波动：
“八位纵队的中校留下，其余人撤出大帐。”
“是！”
很快的，军帐里只剩九人。
风花怜咳嗽一声，率先开口：
“风家，风花怜，霸体境武者，A级天启者，能力为【拟神】”
大帐八人的面色一变，像看稀有物种似的盯着风花怜。
A级天启者，生而为王！
这种等级，起码拥有封王级战力，世间罕见，能力极为强悍，是命运的宠儿。
但作为代价，他们的“天之病症”也是致命级别的，频繁使用能力，会对自身造成很大的伤害。
而且“风家”……
组成商盟的十大商业帝国之一，“怪兽机械”公司的拥有者，就姓风。
风花怜说完后，没有上次的冷场，沈白很快接话：
“沈白，焚骨境武者，B级天启者，能力为【暴君】”
再之后则是按照顺序一一介绍。
“柳天苍，真血境武者，三重武道真意。”
“龙万雷，飞天境武道宗师，一重武道真意。”
“藤莲，神拳境武道宗师，E级天启者，能力为【十倍猛击】”
……
九人简单介绍的时候，沈白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
神武军九大高手，三位天启者，六位纯武者。
而且，天启者的排位名次分别为“一、二、五”，占据绝对上风。
唯一的封王级高手，还是A级的风花怜。
管中窥豹，整个联邦的高端力量对比可见一斑。
这些年，很多修炼有成的武道高手都会感慨：
“练得好，不如命好。”
天启者经过艰辛修炼和大量资源堆积，可以在武道一途走很远，然而普通人的路却很窄，几乎不可能半路成为天启者。
武者三境：焚骨、霸体、真血，其上是宗师三境：神拳、飞天、丹心。
每一重，都要耗费巨量的资源和非人的努力。
然而天启者，却可以轻松获得超高战斗力，而且除非像柳天苍那样可以领悟多种武道真意，否则同等级的纯武者，一定会被天启者碾压。
也因此，虽然天启者人数不多，但却在人类社会拥有巨大的话语权。
力量，永远是最有用的通行证。
沈白感慨着，风花怜则在主位上接着道：
“后日，远征军会全部集结完毕，杀入地洞，只有两种结局，要么直达旧土、将入侵蓝海市的敌寇全部杀灭，要么失败，死于征途……但无论如何，阵亡率都会很高，现在坐在军帐中的我们，起码要死去一大半，甚至有可能会全灭！”
“但是旧土入侵，我们必须还击！”
“不论是作为天启者，还是作为武道宗师，我们平日都享受了联邦的特权和优渥的福利，必须在这个时刻顶在前面。”
“这是强者的责任。”
“诸位，接下来的战争，可能会很惨烈，但是无论如何，我都很荣幸，能成为你们的战友。”
……
沈白离开军帐，感慨风花怜在这个时候居然很有振奋人心的力量。
——出身大族、光明无限的A级天启者，未成年、非本地人，这样的少女都为了蓝海市不顾生命，沈白他们还有什么理由退缩？
这些出身富贵的大族子弟们，有柳天朗那种不把人命当回事的渣滓，也有风花怜和柳天苍这样肯为人类献上生命的赤子！
沈白感慨着，来到自己的营地，他是神武军的二把手，领的是第二纵队，营地位于核心区域。
其实按照的正常的军事条例，风花怜、沈白、柳天苍都没有军队经验，不能作为一支军队的指挥。
但神武军不同，这不是携带大量热武器、非武者和高手共存的常规军，而是最低都是霸体境的高手聚集地。
人数很少，这支神武军，大概也就五百出头，因此制度化管理并不是一个好方法，军事经验在这里几乎没用，强者上高位，是联邦每一支神武军共同的特点。
只不过，蓝海与启明联合组建的神武军，前三号人物都是未成年的少年少女罢了。
在联邦成立后的这一千多年里，非常罕见。
沈白走到自己的营地，数了数，加上自己整整五十人，除了自己以外，还有四名天启者。
三名E级。一名D级
这其中，沈白还遇到了两个熟人。
其中一个，就是疯疯癫癫的乔绵绵，她的【不等量交换】不适合正面搏杀，但却可以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因此被提前征召进神武军。
另一个，就是沈白去张家别墅执行“偷取畸变种”任务时，遇到的真血境守卫，这条汉子依然高大魁梧，不过与几个月前光头彪悍的模样不同，他现在头发乌黑浓密，看上去年轻了不少。
沈白在心里哦嚯一声，看样子是去植发了。
第一百二十章 沈中校
第一百二十二章 第一防御点
并没有想象中的阻力，沈白很快就掌握了自己的纵队。
虽然不能保证上下一心、如臂指使，但是沈白的命令还是可以传达下去，军士们也会认真执行。
这是让任何空降者都羡慕的顺畅，除了军队等级森严、挑衅上峰的后果太严重外，还有多种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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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军队是最尊敬强者的团体，在沈白展现自己的B级天启者能力后，每个人都知道，自己打不过他。
其二，风花怜有意在第二纵队塞了很多治安所的武者，因为李潇锐的事，沈白在治安所挺有威望，可以轻松获得大部分人天然的好感。
其三，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土生土长的蓝海市或启明市人，大家为保卫家乡聚集一起，如果搞争权夺利的阴险手段，一旦出了问题，倒霉的还是自己的家乡和亲人。
沈白在校场中，学着风花怜，和大家说了一番话，都是“荣辱与共”、“同生共死”之类的车轱辘话，但不可否认，这些话却可以很有效地凝聚人心。
当沈白回到自己的军帐时，叫来了乔绵绵和那个张家的真血境守卫。
“我们这个纵队，也才五十个人而已，就别分太多阶层了，你们俩是除我以外的最强，你们各领十五，我领二十……我不在的时候，有事你们商量着来。”
“是，长官！”重新植发的真血境守卫站直身体，大声道：
“您的命令，将是张林刚誓死遵守的使命，只要您……”
“行了行了。”沈白知道这人已经认出了自己和乔绵绵，笑呵呵地摆手：
“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当时我们各为其主，算不上结仇，而且我是未成年的B级天启者，潜力无穷，冒着生命危险来到军队，就是为了阻止家乡被敌寇入侵，别想太多，做好我们分内的事。”
张林刚松了口气：
“是，长官，那我先下去了。”
这人不是练武把肌肉练到脑子里的蠢人，他知道沈白和乔绵绵可能有私话要说，因此提前告退。
“哈哈！小白，几日不见，你都人模狗样的了。”
外人一走，乔绵绵就露出本来面目，她跳到椅子上，脱掉军靴，从脚缝里抠出黑红的肉干，放到嘴里咀嚼：
“果然，这才够味啊。”
“……你不觉得臭么？”
“呵，年轻的小鬼啊。”乔绵绵冷哼一声，白嫩的小脚扭动几下：
“我这种级别的美女，就算用直肠腌制金针菇，也会有沁人心脾的香气啊。”
“呵呵……”
沈白翻了个白眼，皱眉道：
“乔老师，咱俩关系好，你想怎么样都行，但我还是要跟你说……”
“我知道我知道，果然啊，男人一得到权利就会变坏。”乔绵绵站起身，开始解裤腰带：
“就那么想感受将前任上司压在身体下的征服感么？真是个畜生啊……”
“你他奶奶的，正经点啊喂！”沈白气得差点掏出手枪崩了她：
“好好说话，不然我就告诉基地长了！”
“哦哦……”一听到基地长这三个字，乔绵绵很明显老实了很多，显然是被关禁闭关怕了，她蔫头巴脑道：
“我知道你要说啥，就是在有人的地方，不能跟你显得太亲密呗……安啦安啦，你看刚才在外面的时候，我不是老老实实地站着嘛？军队的规矩我懂。”
“……你知道就好，私底下随意，在外面的时候可不能这样，我本来就年轻，你再捣乱，我会很难竖立威信。”
沈白说话的时候，看着乔绵绵低头委屈的样子，又有点心软，因此语气稍微放缓：
“当然，乔老师，咱俩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私底下，咱就以平常的状态相处就行。”
“所以，来一起吃我的[美女脚牛肉干]啊。”
“滚蛋，有味！”
“嘿嘿，你忘了我的天启者能力了吗？我是可以做到空间置换的人，怎么可能真的用脚指头夹住牛肉干啊？而且我这小脚玲玲可爱，又白又嫩，看着就很有食欲啊。”
“……那你为啥要做出抠脚拿东西的动作？”
“为了搞笑啊！”乔绵绵理直气壮道：
“大战在即，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按照漫画和电视剧，搞笑角色是不会轻易狗带的！”
沈白倒吸一口冷气，被呛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他竖起大拇指，都快顶到乔绵绵鼻孔里面了：
“科学院也就图一乐，高智商还得看你啊。”
……
……
六月四日，天大晴。
蓝海市东边已经全部被推平，一眼望不到头的大军全部站在这里。
重坦克、装甲车、军用车、自行火炮、机械犬……
天启者、武者、封王级大高手……
这是联邦时代军队最正统的配置，现代化武器和拥有极高个体战力的人们共同组成强悍的人类火力。
蓝-启远征军，共计五十万！
得益于联邦全民修武的风气，八十分之一的比例，其实也不算太高。
但对于一共四千万人口出头的两大城市圈来说，这已经是可以征战旧土的最大力量，两个城市都要留下一部分人员去维持秩序、组建漫长的补给线。
倾城之战，莫不如是。
陈金戈站在天空中，看着脚下庞大的力量，这支五十万的军队，全掌握在他一人之手。
但此刻，陈金戈的内心没有太多激昂喷涌的情绪，而是充满沉甸甸的包袱。
他要对这些人的生命负责，战场残酷，他必须保证即使战死，也会让勇士们死得其所。
在无数市民与新闻媒体的见证下，陈金戈缓缓开口，声音宛如雷霆：
“我们不能退！”
“联邦属于人类，我们脚下的每一寸山河，都埋藏着先烈们的尸骨。”
“为了那些逝去的、活着的、甚至是还未出生的人们，我们必将胜利！”
“从此刻起，前进！”
“杀掉每一个，出现在你们眼前的非人活物！”
“就算五十万人全部葬身地底，就算大军覆没，只剩你一人，也不能后退半步！”
“此战，至死方休！”
天地仿佛被劈开，一条百里长线出现在高空中，陈金戈的身影放出灼眼的光芒，仿佛燃烧的太阳：
“出征！”
第一百二十一章 出征！
第一百二十三章 血雨
咔嚓一声，粗大金属扣咬住腰带上的坚硬圆环，年轻的列兵拉了拉，确认完全扣住后，朝沈白敬了个军礼：
“长官，可以了。”
“唔，多谢。”
沈白点了点头，看着下方深不见底的巨洞，按下升降器的开关。
他开始以一定的速度，沿着粗大结实的绳索向下方滑去。
不止是沈白，在前几天，蓝海和启明两市已经在这个直径万米的巨洞周围，建造了很多军事设施，其中就有数千个军用攀岩下降器。
此时此刻，数千根特制的绳索垂下，不计其数的军人沿着绳索滑往地底，战争机器和车辆也被套上安全囊，在升降机的作用下运送到不知多远的地底世界。
绳索下降的速度很快，但被末日沙虫打通的巨洞却有着更惊人的深度，沈白眼睁睁地看着天空越来越小，最后已经遥遥不可见，周围只有同样漠然下降的远征军，和被工程部队提前镶进洞壁上的照明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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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勤部队确实有两把刷子……考虑的很充分啊。”
沈白嘴里嚼着压缩的变异兽肉干，摩挲着左手的棕色手套。
这段下降的路程持续了足足三个小时，也不知道在哪里找的这么长的绳子，当双脚触及到地面后，沈白解下金属扣环，仔细打量四周。
这里依然是巨大的地下洞穴，不过此时脚下的地面已经接近水平，军用车上面都有亮度极高的探照灯，一条一条的亮光柱交错斑斓。
神武军是第五批下来的，包括陈金戈和苏梦妍在内的先遣部队已经开始在前方探索，重兵前压。
“小白，这边！”
沈白回头看过去，跑到风花怜身边。
“军座大人。”他遥遥张望了下看不到头的前方，好奇道：
“镇守使他们到哪个位置了？”
“据五分钟前传来的电报，他们已经到达第一防御点了。”
“真快啊。”沈白咋舌：
“不到一天的时间，就行军六千公里？这……”
“苏梦妍大人是跟你一样的B级天启者，很强，能力为【乐善好施者】，顾名思义，可以将自己的力量施舍给身边的事物……这个被给予者，可以是人，也可以是物。”
沈白倒抽一口冷气，听起来这能力比自己的【暴君】强啊。
“军座，我一直很好奇，你的A级能力究竟强到什么地步。”
风花怜淡淡一笑：
“你肯定有机会看到，到时候别被吓哭就行。”
“很丑陋？”
红发的少女白了他一眼：
“当时在班级里时，你说话也没这么气人啊？”
“我就是大直男，不会说话。”
“哼。”
二人说话间，柳天苍也走了过来。
他们三个都是十七岁，而且彼此都有交集，这两天关系处的不错，在私底下很随意。
“小白、风军座，你们在聊什么？”
“好奇她的天启者能力，【拟神】……怎么个拟法？请神上身？”
风花怜是个直爽性子，大大方方道：
“我的【拟神】，就是变化出一些武器，获得想象中神明的部分力量而已，纯粹的战斗系，除了打架厉害之外，用处其实不多，而且A级嘛，[天之病症]太严重，一旦过度使用，我很难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
“哦哦……”
沈白和柳天苍齐齐点头，没有再接着追问下去。
——天之病症是每个高等级天启者的大忌，很多人连枕边人都不会告诉，是真正的弱点和命门。
虽然沈白能猜到，风花怜的天之病症，可能跟“智商”有关，但沈白绝不会冒然说出，无故与人结仇的蠢事，他才不会干。
三人说话间，剩下的神武军成员陆续从绳索上下来，他们集结到三人身边，严肃地站立着。
“按纵队行动，每四人一辆军用车，先去和第一批工程部队汇合。”
风花怜下完命令后，神武军马上按照她的话行动起来，沈白和乔绵绵以及另外两个下属上了一台黑色的军车，将车顶的探照灯打开，向前方行驶。
在路上，他们看到了数量众多的远征军。
这次前往地底世界征战，五十万的大军，分工很明确，持有大量热武器的中军要顶住兽潮的正面冲击，工程部队要负责修建工事，绵延不绝的后勤线则会不断输送物资。
而神武军，就负责杀掉那些级别并不是很高的畸变种。
神武军的一百多辆漆黑军用车行驶在似乎没有尽头的地下世界中，两天后，沈白看到了一道明亮的白线。
——前方，是一个几十米厚、数百米高的军事防御墙，加农炮和重火力机炮张牙舞爪地安置在墙上，横栏在底下世界中，强光将这里映得亮如白昼。
验证身份后，神武军先进入这个军事要塞休息，而风花怜、沈白、柳天苍三人则被镇守使叫了过去。
陈金戈穿着有些陈旧的战甲，站在防御城墙的最高处，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后并没有转过头来，而是直接道：
“这里是第一防御点，但我希望，我们永远也不会在这里交战，虽然依托军事工程，可以将伤亡降到最大，但要想将敌人赶回旧土，必须要拒敌于外才行。”
“风花怜、沈白、柳天苍，你们三个，是我蓝海市最年轻的怪物，本应该对你们特别优待，但是战场之上，只有杀与被杀……记住，你们现在，不是大家族的继承人或者有些不同寻常的守夜人，你们现在都是士兵！当然，我也是！”
陈金戈转过身来，冷酷道;
“第二批、第三批的军队已经在这里驻扎下来，一共十五万人，火力充足，给你们四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四个小时后，我会整合在此处的所有士兵，组成先遣军，开始向前冲锋，直到……碰到敌人为止。”
“是！统帅大人！”
三人行了军礼，肃然领命。
他们在私下聊天时，已经推断出了这种可能性。
拒敌于外这种事，当然是离家门口越远越好，旧土虽然遥远，但是不知道入侵者具体的出发时间，不能很好地推断敌人此刻的位置。
现在，就是要争分夺秒！
第一百二十二章 第一防御点
第一百二十四章 火神枪
【死去的世界】
一处早已变成废墟的喷泉旁边。
“哈，亲爱的，行军途中，私会女友，可是要军法处置的哦~”
少女好笑地挠了挠沈白的耳朵，轻声道：
“就这么想我？”
沈白躺在她的大腿上，自从上次在自家的客厅中，猫儿姐给了他膝枕后，沈白就迷上了这种柔软和香气。
——枯燥的军旅生活，哪有猫儿姐香喷喷的大腿好玩？
更别说乔绵绵那家伙，还总爱从屁股下面掏出瓜子花生烤鱼片啥的……
虽然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她用天启者能力，从自己的背包里挪移出来的，但架不住沈白看着恶心啊！
在短暂的四个小时休息时间，沈白赶紧跑到这个废墟世界，和猫儿姐腻歪腻歪。
“猫儿姐，我感觉要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来这里了……”
“哦？”
“四个小时后就要出征，我要留在战友身边。”
“亲爱的，你打仗归打仗，要是你敢撩畸变种妹子……”
“怎么可能嘛！猫儿姐，你想象力也太丰富了。”
“怎么不可能，我们家小白，可是天生吃软饭的好材料，你都敢对我下手，区区一个畸变种对你来说岂不是小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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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白无语，觉得猫儿姐越来越喜欢像普通女孩子那样胡搅蛮缠了。
当然，因为角度关系，和某对柔软巨物的遮挡，躺在白皙腿上的沈白看不到少女脸上浓浓的恶作剧意味。
要是能看到，他恐怕就要慌了。
“不过猫儿姐，我是第一次见到镇守使本人，说实话，真是个很霸道的汉子，雷厉风行，铁血专横，天生的武夫和军人，我挺崇拜他……”
“亲爱的，你崇拜就崇拜呗，摸我大腿干什么？”
“手贱、手贱……”
“继续啊。”
“哦哦，听说镇守使当年差一点就单字封王……”
“亲爱的，[继续]的意思是，嘴上和手上都别停。”
“……刚才在第一防御点的城墙上，看见陈金戈大人，我就在心里感慨，这位大人不在军队里真是屈才了，太有那种气魄了，现在他应该还在研究进攻路线吧？唉，真是劳心劳力啊……”
……
苏梦妍躺在陈金戈怀里，调皮地触摸他下巴淡青的胡茬，陈金戈则抚摸女人的柔软长发，闭眼不语。
二人没有说话，都在享受这片刻的静谧。
接下来的战争，就连这对封王级的情侣，都不敢保证一定能活下来。
陈金戈这个时候，并没有心里谋划任何与战争有关的事，战前的策略已经做到了极致，这之后，就是比拼双方血勇的斗兽场了。
虽然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是未来仍然如同迷雾。
这次战争过后，五十万远征军，能活下来多少个？
唉……
陈金戈轻轻叹息，他只有在苏梦妍面前才会露出这样迟疑和优柔寡断的表情。
人毕竟不可能冷硬一辈子。
在很多次难以入睡的夜晚，陈金戈时常会想自己在蓝海市做的事。
扪心自问，自己率领远征军杀入地底世界，难道就没有一点点“证明给联邦看”这种自大的想法么？
这个问题，就连他自己也不敢深想。
单字封王失败后，他确实更功利了。
陈金戈抚摸着苏梦妍的秀发，脑子突然蹦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如果我们有孩子的话，最好像你。1
……
四个小时后，先遣军出发。
十五万人，数不清的车辆，装甲、坦克，狰狞的炮管如同死神的镰刀，在光与影的交错中，笔直向前。
陈金戈在最前方，苏梦妍在队伍中腰，风花怜率领的神武军则缀在最后。
远征军四大封王级高手，三位都在这支庞大的先遣军里。
他们会将兽潮牢牢顶在前方，等待后方远征军的支援。
时间缓缓流逝。
地底世界没有昼夜，但对于战争来说，时间是足以决定成败的重要因素，神武军每个人的手上都有发配下来的军用手表，时间分毫不差。
沈白将目光从表盘移动到外面，叹了一口气。
“已经是六月十日了啊……”
他们在地底世界，已经待了六天，先遣军也已经长途奔袭了接近一百个小时，早就出了联邦第六生活圈的范围。
越往前走，队伍就越沉默，山雨欲来风满楼，每个人都能感受到肃杀的气氛。
不只是气氛，从一个小时前开始，空气中就有了淡淡的腥臭味，地面偶尔会轻微颤抖几下，电报的滴滴声越来越频繁，传令官的声音也愈加大了。
谁都知道，兽潮近了，那帮私下里被认为是“人类最大敌人”的畸变种，也越来越近了。
终于，六月十日，下午四时十七分，陈金戈的声音如雷霆般响起：
“所有人，停下！就地搭建简易工事，导弹准备！”
沈白的呼吸声下意识地粗重一分，神武军跟着前面的部队停下，人们默默地互相检查装备，将黑金的军袍扣好。
十五万人的军队，如果算上数不清的现代化武器，一字排开的话，会是一个恐怖的长度，即使是像现在这样铺得很开，最前的陈金戈与最后面的神武军也相隔七百多米。
“尖刀团，准备完毕！”
“飞虎军第一团，准备完毕！”
“飞虎军第二团，准备完毕！”
“中央军，第一、二、三、四团准备完毕！”
电报里传来一声声呼喝，事实上现在几乎不需要电子设备传声了，军人们下意识地用了最大声音，即使在最后面的沈白也听的一清二楚。
几乎在先遣军准备完成的瞬间，巨大的震动和兽吼声响起，腥臭和血腥气一下子充满整个地下世界。
在高亮度探照灯的照耀下，一望无际的“黑水”奔涌而来，无数变异兽嚎叫着，发狂般冲向这里。
“开炮——”
轰隆隆隆……
炮弹火鸣，火焰沸腾，人类科技力量的伟大在这一刻毫不吝啬地展现出来，数以万计的炮弹落到兽潮中间，瞬间爆开，巨大的冲击力让地底世界的岩石穹顶不断脱落，混着变异兽的尸体和残肢，变成四溅的血雨。
风花怜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神武军袍的领口，高声道：
“神武军，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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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血雨
第一百二十五章 畸变种少女
神武军的制式黑金大袍，不仅拥有一定的防御能力，可以防火、缓冲打击，最重要的是其上还有一层特殊材料，可以迷惑大部分变异兽，不会被第一时间攻击。
五百名神武军，披上黑袍，在轰隆隆的炮火声中前进。
天上的陈金戈和苏梦妍同时行动，将指挥权交给下面的军官，自己高速飞往兽潮后方，去寻找高等级的畸变种捉对厮杀。
“风军座！”一位大校军衔的男人看到神武军已经出现在最前方，顶着炮火大声道：
“第一轮导弹袭击会持续两分十五秒，预计覆盖前方二十五平方千米的面积，这个范围内，变异兽绝对活不下几个，一百秒后，第一轮火力打击结束，中间会有五分钟左右的空档期，神武军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冲进去。”
“但是五分钟一过，后面的变异兽群就会又冲到火力覆盖区域，我们会实施第二波打击，风军座，请务必抓紧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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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风花怜看了看手腕上的军表，站在前方。
强者顶在最前面，这是人类联邦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默认的潜规则。
一百秒很快过去, 炮火的轰鸣声戛然而止。
“冲！”
神武军的战士们裹紧黑袍，踏上了被烧成焦土的地面。
这群最低都是霸体级战力的军士们速度很快, 全力奔行时, 速度远超联邦最强的民用跑车。
空气里全是血肉烧焦的气味, 入目皆是残缺的变异兽尸体，最小的堪比卡车, 甚至有很多比楼房还大。
但即使是身体如此强横的变异兽，也在人类的火力洗地下全部死亡。
如果不是末日沙虫那样的战争级变异兽，来多少也只是炮灰而已。
愈往前冲, 探照灯的光线就越衰弱，轰隆隆的地面震颤声再次响起，显然下一波兽潮已经近了。
“散开，保持无线电通讯, 以纵队为单位，猎杀畸变种！”
风花怜说完，神武军分成九股，一头扎进汹涌的兽潮中。
“哼……”
奇怪的臭味和血腥味灌到沈白的鼻子里，他皱着眉头, 尽力躲开疯狂的变异兽，眼眸变成金色，将动态视觉提升到极致, 在黑暗中仔细观察。
他率领的神武军第二纵队的战士们散开，自觉地保持在同一水平线，每人相隔二十米左右，在躲闪变异兽的同时，时刻注意是否有人形的生物。
——畸变种最著名的三个特点：跟人类一样的形态且长相俊美、极喜人肉、拥有与生俱来的“天赋”。
当然, 除了这三个特点外，畸变种还有一些与人类不同的地方，但那属于有很大价值的研究课题或者不能被大众知晓的绝密, 就连沈白也不怎么清楚。
但无论如何, 这三个特点已经足够明显了, 现在兽潮中，除了身穿黑金军袍的神武军, 其余长得跟人类一样的, 就是畸变种！
金色的火焰不断在瞳孔燃烧, 沈白的视界变成没有死角的慢帧画面, 一切都尽收眼底。
远处传来神武军同袍的爆喝声, 显然其他纵队已经找到畸变种，正在跟那些非人的怪物们交手。
沈白不为所动，没有立刻去支援，神武军的每个纵队都有自己的责任范围，他全神贯注，把注意力都放在躲避兽群的冲撞和搜寻畸变种上面。
终于，当又在地底世界狂奔五公里后，沈白看到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
他大概六十岁的样子，胡子蓬松没有一丝黑色，面容和蔼，外表堪称俊美，如果放到蓝海市，绝对会被拉去做老年服饰的模特。
老人坐在比楼房还高大的巨象上，悠哉悠哉。
“第二纵队注意，前方一点钟方向，距离此处一千四百米左右的象型变异兽身上，发现畸变种！”
沈白语气极快，重重一踏，在原地留下个燃着金焰的小坑：
“乔绵绵、张林刚，带着你们的人向那里靠拢，看到信号，同时出手，剩下的人继续推进！”
“是！”
在火焰的加持下，沈白化成极速的幽灵悄悄靠近，他跳到巨象的脚上，默默等了半秒钟，估摸着乔绵绵和张林刚他们已经就位后，瞬间出现在老人上方，浑身金焰大盛，犹如太阳神。
他伸出左手的食指, 重重一按。
不到千分之一秒的时间内, 沈白的体重增加千倍，指尖的锐度超过合金武器、肌肉力量和骨骼强度更是提高到武道宗师水平，和畸变种之间的空气阻力变为零……
“千年之咬第一式·改·火神枪！”
沈白的手指，已经变成耀眼的金色，手套完全遮掩不住。
然而，形似老人的畸变种反应极快，密密麻麻的土色块状物出现在他头顶，每一块都散发金属的毫光，拥有恐怖的防御力。
——怪不得在战场中央，这个畸变种敢大摇大摆地坐在变异兽身上，他的“天赋”竟然是纯粹的防御系，这是在钓鱼！
“乌龟壳子！可笑！”沈白冷哼，金灿灿的左手食指全力点在块状物上，竟然如同穿透豆腐一般轻松，直接戳到畸变种额头上，随后破坏头骨，硬生生插了进去！
强大的破坏力和高温瞬间爆发出来，巨象型变异兽哀鸣一声，比楼房还高大的身体被拦腰砸断，沈白按着畸变种的头颅，犹如金色的战神，往地下狠狠一砸。
轰！
地底世界几乎颤抖一下，畸变种撞到地面，以他为中心，方圆百米都凹陷下去，巨大的力量震死了这范围内的所有变异兽，狰狞的蜘蛛网延伸数里，尘埃被掀到万米高度，让黑暗的地底愈加深沉。
轰！轰！轰！
下一秒，沈白麾下的第二纵队赶到，疯狂攻击奄奄一息的畸变种，他们的战斗经验丰富，知道战场上就要趁你病、要你命。
“呼……”
沈白调整呼吸，脸色有点发青，左手手指隐隐作痛。
刚才那一瞬间，他爆发了几乎所有的火焰，体力有些不支。
比起B级的天启者能力，他的武道修为还是太弱了，无法发挥【暴君】的全部潜力。
然而，就在他想落地汇合队友的瞬间，眼角却瞥到一丝微光。
沈白的毛孔几乎炸开，刹那间，绝无仅有的威胁感出现在他脑海中，千钧一发之际，他下意识地举起左手，握住那丝微光。
砰！
微光划破他的皮肤，悍然撞到沈白的胸口，仿佛被高速飞行的巨型客机砸到一样，沈白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出去，轰隆隆在地上拖出一道百米划痕。
“噗嗤！”
沈白吐出一口鲜血，盯着远方，金色的眸子愈加灼热：
“这个威力……起码是伽马级的畸变种！”
第一百二十四章 火神枪
第一百二十六章 帝族
伽马级畸变种，可以对标C级天启者，能力强大，具有大范围的杀伤力。
沈白拔出插在胸膛上的微光，发现这居然是一根很细的头发。
“远程型的能力啊……很不好对付。”
他嘀咕一声，突然意识到什么，对着微型麦克风狂吼：
“全体，离开那个畸变种！”
但沈白提醒得有些晚了，数道毫光闪过，几名第二纵队的战士们应声倒飞出去，瞬间身死。
其余人很快反应过来，几步窜出，黑袍一裹，将自己隐藏在无尽的兽潮中。
然而沈白却没有躲藏，反而腾地站起身，顺着刚才微光飞来的方向奔跑。
他必须解决这个畸变种里的“狙击手”，不然威胁太大，第二纵队的战士们恐怕活不下来几个。
砰！砰！砰！
又是三道微光射过来，沈白这次已经有准备，提前伸出强悍的左手抵挡，在金焰的加持下，虽然每次都被击退百米，但却没有像第一次那么狼狈。
美中不足的是，微光太过锋利，左手的棕色手套已经破损得不成样子, 沈白知道陈金戈和苏梦妍已经深入地底不知多少里，此处没有封王级的武者, 也不怕被看见左手的黑洞, 干脆把手套摘了下来。
砰！
沈白再次挡住力量庞大的微光, 不过这次他只后退了十余米，就在他脑中划过“对面可能体力不支”这个念头时, 后背剧痛，一道毫光几乎贯穿他的肺部。
沈白被这力量带出去，将两头轮船大小的变异兽砸成肉泥。
他再次喷了一口血, 大脑急速转动：
“这个家伙……不仅拥有将微小物体高速弹射的能力，还可以做到空间转移，要糟！”
沈白舔了舔嘴唇，要是给他充足的时间，他有信心找出这个畸变种的位置并且干脆利索地解决, 但是在无尽的兽潮中, 掩体太多, 很难在短时间内找出拥有空间移动能力的敌人。
他快速想了一下, 将无线通信工具调到公共频道, 沉声道：
“风军座，这里是第二纵队。”
“说。”
“我们遇到了拥有空间能力和远程狙击能力的畸变种，请求支援。”
“好, 你们继续前进，那个敌人由我来解决。”
通讯结束，沈白却有点发愣。
——你连我现在的方位都不知道，怎么过来解决？
砰！
一道毫光打断了他的思考, 沈白气急败坏地嘟囔一声，还是选择相信风花怜, 将黑袍遮在身上, 隐于兽潮中。
“第二纵队，继续前进，扑杀畸变种！”
“是！”
……
风花怜快速前进着, 不断分析着几个纵队传回来的情报。
虽然已经产生死伤, 但到此时，神武军已经杀掉了十余个畸变种, 战损比还在控制内。
当然, 作为神武军唯一的封王级战力，风花怜必须适当出手, 解决那些可能对属下造成极大伤亡的强力畸变种。
“拥有远程狙击能力且可以转移自身的敌人么……确实是难缠的角色，呵, 不过拥有空间能力的缩头乌龟，一遇到危险，第一反应就是返回大本营吧？”
风花怜轻喃，眸子里划过冷光。
她在汹涌的兽潮中站定，右脚重重一踏，震死百米内的所有变异兽。
“拟神之七……冈格尼尔！”
话音刚落，一匹由星光组成的八腿骏马从天而降，亲昵地舔了舔风花怜的手心。
红发少女抚摸八腿神驹的嘴角，翻身上去，右手一抓，一杆巨大的金色长枪从虚空中钻了出来。
她在枪尖上轻轻一吻，肃穆道：
“以神的名义，誓杀吾心中之敌！”
八腿的骏马开始冲锋，风花怜举起长枪，对着某处狠狠投掷过去。
轰！
这杆“永恒之枪”脱手的一瞬间，就穿越了空间的阻碍，出现在几十里外某个畸变种的面前。
“什……”
有着茂密头发的畸变种大骇，浑身虚化，瞬移到距离此处很遥远的兽潮大后方。
然而，闪烁着“神”的力量的长枪，依然在重重空间穿过，将畸变种的身体轰然贯穿。
地动山摇，这个畸变种所在的地方仿佛爆裂了核弹，巨大的蘑菇云在地底世界爆开，数万头变异兽被瞬间汽化。
——A级天启能力【拟神】，第七件神兵“冈格尼尔”，拥有“万倍强化力量”、“无视空间”、“一旦投掷必中目标”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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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样堪比核爆的威力, 也引起了兽潮大后方某些存在的注意。
围着白色毛裘的娇俏少女皱着眉头, 看着深不见底的大坑, 半晌过后，她向远处眺望，身影消失。
……
沈白在兽潮中快速奔跑，心里不停嘀咕：
“风军座说出手解决那个畸变种……怎么这么久都没动静？这是把敌人给暗杀了？”
他心里充满疑惑和好奇，在麦克风里吩咐道：
“继续行动，一有情况随时向我……咦？”
“咦？”
这个带着疑问语气的“咦”字，是沈白和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娇俏少女同时发出的。
她没有穿神武的黑金长袍……不好，是畸变种！
沈白大惊，刚想一拳轰过去，就双眼一黑，短暂地失去意识。
耳中的微型麦克风，也在此刻失去作用。
“喂？沈中校？”
“沈中校？你还在吗？”
“沈……”
……
沈白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站在了昏暗的峭壁上，底下依然是无尽的兽群。
他迷茫地环顾四周，看到了气冲冲的白裘少女：
“说！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来捣乱？”
沈白张了张嘴巴，一句话也没说。
畸变种和人类是种族之敌，没有和解的可能，打死他都不能透露远征军的半点信息。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畸变种审问的方式还挺特别……语气中没什么仇恨的意味，反而有种特殊的撒娇感，这是看出自己是条硬汉，直接上美人计了？
少女看他不说话，翻了个白眼，转过身道：
“啧，跟个哑巴似的，跟我过来，问你点事。”
沈白看见她背对自己，心中大喜，眼中燃起金焰。
他感觉这少女的力量远超自己，因此没有偷袭的想法，只想着使用金焰，去往那个【死去的世界】，躲几天再出来。
他还真不相信，躲在猫儿姐后面，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能要了他的命。
然而，沈白最终还是没有去那个废墟世界，因为在无意中，他看到了少女裸露的右肩。
不可遏制的颤抖出现在他的身上，这个瞬间，沈白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少女光滑白皙的香肩上，有一个直径五公分大小的黑洞。
和沈白左手掌心的那个，一模一样。
“嗯哼？你怎么不走？”
少女回过头来，看着沈白傻愣愣的模样，噘嘴道：
“吓到你了？唉，你这个傻孩子，刚才就是唬你而已，安心啦，我是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因为，不论你是哪家的孩子……”少女的眼睛弯成月牙，嘻嘻地笑了起来：
“我们，都是最亲密的同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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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畸变种少女
第一百二十七章 肖像画
地底世界，兽潮大后方。
穿着白色毛裘的少女蹦蹦跳跳地走着，时不时从地上挖出一点泥土，笑眯眯地用舌头舔一舔。
然而，跟在后面的沈白，对这幅娇憨少女的美妙图画却看都不看一眼。
——他魂不守舍，宛如行尸走肉。
畸变种少女的香滑右肩，与人类的年轻女孩没有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是，在肩窝的位置，有一个直径五公分的黑洞。
极其标准、边缘光滑、半点光都透不过去。
跟沈白左手掌心的，一模一样。
他的脑海仿佛狂风骤雨，可怕的猜想不断蹦出来：
“我是……畸变种？”
“这绝不可能！在蓝海市生活了十七年，联邦居然都没有发现我？”
“而且我如果是畸变种的话，猫儿姐为什么不提醒我？哦，不对，她已经暗示我好多次了，要戴上手套……”
“嘶……麻烦了，畸变种最著名的三个特点，形似人类且长相俊美、喜欢人人肉、有特殊的天赋，我现在就占了两个啊。”
“可还是不对啊，这个大洞是猫儿姐将最初之石碎片吐到手心上时才出现的……难道猫儿姐骗了我？”
沈白拧着眉心，又冒出个很可怕的想法：
“等等……我有记忆以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蓝海市白羊福利院的护工阿姨, 我根本没有关于亲生父母的任何印象！”
“该不会，我亲生父母来了一出旷世绝恋, 敌对的种族结合, 生下了我这么个混血吧？”
“喂喂喂, 不会吧，就连最扑街的小说家都已经很少写这种老掉牙的套路了啊……”
沈白想得头疼欲裂, 忍不住破口大骂：
“淦！”
走在前面的畸变种少女吓了一跳，回过头来娇嗔道：
“你这孩子，发疯了不成？才多大年纪就不学好？”
沈白：“……”
他深吸一口气, 稍微冷静下来，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那个……这位姐姐？”沈白尝试跟这个畸变种沟通：
“我们要去哪？”
“当然是回去啊。”畸变种少女奇怪地打量他一眼：
“我们可是[帝族]欸……怎么可能现在就去战场？而且听说人类那边有两个狠人杀进来了，这里并不安全。”
帝族么……这是高等级畸变种对自身的称呼？
沈白记在心里，故意用一种随意的语气道：
“姐姐, 你衣服肩膀部位的镂空还挺好看的，刚好把洞漏出来，很有艺术感呀。”
“哈哈！你这小孩子，虽然顽皮，但还算有品位。”少女欢快道：
“命洞是我们身体的一部分，虽然不好看，但也必须接受它啊。”
“是的是的。”沈白小鸡啄米般点头，有些苦恼道：
“可是我身上的……命洞，很难处理啊，衣服遮不住, 位置也尴尬, 姐姐，有什么建议么？”
少女看了一眼沈白的左手, 摇头道：
“没救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命洞长在手上的，我建议你戴个手套啥的。”
沈白笑了笑, 似乎接受了她的建议，但心中却猛地一沉：
“果然，我身上的这个洞，是畸变种的共有特点, 她只看到了我的左手, 就如此笃定我是畸变种，这要是被镇守使他们看到, 我岂不成了人奸？”
沈白避重就轻, 一路上不断和少女搭话。
也许是同为“帝族”的原因, 少女对他很有耐心，基本上有问必答。
沈白也因此，知道了很多秘密。
这次从旧土入侵过来的畸变种，只有少女和她哥哥两名“帝族”，不过提到哥哥，少女很明显地低落下来：
“自从被剥夺[帝姓]后，哥哥就已经很久没吃过饱饭了，我们被赶出家乡，流落在外，幸好我养的小虫已经长大，才能挖出个通往人类联邦的隧道，否则，哥哥马上就要被活活饿死啦！”
“您哥哥的大名，我早已经如雷贯耳了，所以我才偷偷跑出来，想来瞻仰一下……”
“哼！就是嘛！要不是哥哥还没成年，怎么可能保不住封地和帝姓？”
沈白听着少女的抱怨，谨慎地套话，旧土世界巨大奇特的社会形态在他脑海中慢慢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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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邦成立之后，旧土和人类依旧对立，不过官方和媒体一般只是报道前线军士的英勇和惨烈，旧土的具体情况却很少在公众面前提及。
沈白不知道这是为何，但是今天，通过眼前的畸变种少女，却也知道旧土的社会结构类似于“封建时代”，各大帝族拥有广袤的土地，被祖庭所辖, 一旦衰弱，就会被剥夺帝姓，赶出封地。
当然，姓氏和土地被夺, 但流淌在遗传因子的力量却不会衰弱, 少女和她的哥哥，就是想攻入联邦，掠夺大量人类，加快自己的发育。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少女认为是“帝族”，但沈白还是借着这个身份和她来到了旧土一方的大本营。
和人类军队的井然有序不同，旧土的入侵者绝大部分都是变异兽，智力低下，只能圈养，拥有人类级智力的畸变种占比极小，不可能指挥变异兽们进行“换岗”、“巡逻”、“打扫大本营卫生”等复杂工作。
当然，因为畸变种对变异兽天然的威压，这边的大本营倒还算安静，大如山岳的巨兽们躺在地上打盹儿，偶尔有俊美的畸变种路过，看到少女后便会慌忙行礼。
即使被剥夺了帝姓，但这对兄妹依然高高在上。
白毛裘衣的少女带着沈白来到一个洞窟中，不好意思道：
“你也知道，被剥夺帝姓后，我们这些人的生活条件就变得极差，确实落拓了点，抱歉哈，真没什么东西可以招待的。”
“没事没事，姐姐，身外之物嘛，我不在意这些。”
沈白跟少女虚与委蛇，都是智慧生物，交流的方式倒是大同小异。
或者说……人类和畸变种，差别本来就很小。
二人席地坐在洞穴里，少女揉了揉头发，皱眉道：
“你这个坏小子……一路遮遮掩掩的，到底是哪家的人？哦，不方便明说是吧，但起码得说出你的帝姓啊。”
沈白冷汗刷的就下来了，他感觉到互报姓氏似乎是畸变种帝族之间最基本的礼节，可自己哪知道旧土都有什么[帝姓]？
总不能说自己姓沈，或者姓柳什么的吧？
而且畸变种的帝姓，很有可能不是联邦的常见姓氏！
他张了张嘴，看着娇俏少女的脸庞，呼吸几乎停止。
然而在这电光石火间，他却突然福至心灵，冥冥中意识到什么，直接脱口而出道：
“我的帝姓么……赫莉薇尔。”
“我的名字是，赫莉薇尔·白”
第一百二十六章 帝族
第一百二十八章 王对王
“赫莉……薇尔？”
少女皱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沈白：
“你在跟我开玩笑？这踏马是帝姓？这根本就是个女人的名字吧！”
沈白吓得差点把口水喷出来，手都有点哆嗦。
但他知道这个时刻，最重要的就是沉住气。
——而且这可是猫儿姐在过去无尽岁月的化名之一，怎么可能一点说法都没有？
因此沈白还没等少女发飙，就先下手为强，他噌的一下跳起来，脸色阴沉，仿佛随时有可能翻脸：
“你说什么？吾等帝族，怎么可能在自己的帝姓上开玩笑？就算我那些为我族战死的先辈们，从无尽的深渊中复活，我也会昂起胸膛，骄傲地说一句，我赫莉薇尔·白，行不更名做不改姓！”
“哎哎哎，你别激动啊……”
少女脖子一缩，讪笑着摸了摸后脑勺。
在畸变种中，对[帝姓]的质疑，比戴绿帽子严重一万倍，相当于把你祖坟刨了，偷出骨灰，再裹上鸡蛋液粘上面包糠，下锅炸至金黄酥脆，最后再笑眯眯地给你当早餐……
少女觉得，自己的话确实太不经大脑, 对面这个年轻的同族没有立刻动手，已经是脾气好到“窝囊”了。
可是……自己真的没有听过“赫莉薇尔”这个帝姓啊？
沈白看少女犯迷糊的样子, 咳嗽一声, 叹气道：
“唉, 你不知道也正常，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出去走动, 世人早已将我们的传说忘却，不过你仔细想想，往深处想！很久很久之前的那个……”
少女瞳孔猛地一缩。
她想起来了！
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 还没有学会说话和行走，快要走到生命尽头的祖爷爷最喜欢抱着自己倾诉。
那时，她的家族还很强大，祖爷爷征战一生, 活了两千多年，已经有些糊涂，而且自己当时还太小，记不清祖爷爷的话。
但直到现在, 少女还依稀记得, 在某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祖爷爷兴奋地提到了他这辈子唯一的一次去“祖庭”的经历。
祖爷爷说，祖庭很大, 有好多奇奇怪怪的事物，他在那里叩首百年, 最终打动族老，允许他前去正堂祭拜。
祭拜的时间很短，一脉帝族的首领，虔诚地跪求一百年，也只被允许进入正堂十秒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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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爷爷说, 那十秒钟, 他很快地祭拜完帝族的十位先祖，一人一秒, 是传承了无数年的礼仪。
然而, 祖爷爷那时年轻气盛，屡战屡胜的辉煌战绩下养成了骄纵的性格, 他提前完成，好奇地打量了正堂一圈。
那短短的一刻，他看到了这辈子都不能忘却的奇景。
在辉煌的正堂穹顶，有四幅巨大的油画。
一幅临摹璀璨的星空、一幅是奇怪的黑色巨石、一幅描绘惨烈的战争。
最后一幅, 是一名少女的肖像画。
角落刻着她的名字。
赫莉薇尔。
这少女长得什么样子, 暮年糊涂的祖爷爷已经形容不出来，只是说“很美、很美。”
祖爷爷对自己说的临终胡话，少女本来是绝对不信的，只认为是祖爷爷千年征战的暗伤爆发，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的大脑。
——帝族祭奠先祖的万灵堂，怎么会有画像被置在祖先之上？
那星空、巨石、战争倒是有些可能，可一个美貌少女，何德何能被刻绘在穹顶、高高在上地俯瞰帝族万万年？
如果不是今天沈白说出“赫莉薇尔”，畸变种的少女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想起这个细节。
但是既然想起来了，她就不敢再这么大模大样地坐在沈白面前了。
畸变种少女慌忙站起身来，咽了口唾沫，轻声道：
“我被剥夺帝姓之前，姓[无疆]，名字为无疆薰。”
“嗯……”沈白看着少女的样子，心里一喜：
自己随便说出猫儿姐的化名，居然就真的糊弄过去了？啧啧……
不过，他还没有忘记自己之前说过“早已对少女哥哥的大名如雷贯耳”，这个时候自然不能表现出惊愕的神态，因此接着道：
“不用如此，我们同为帝族，本就是一家人，拘泥些礼仪干什么。”
“您说得对，白大哥！”
无疆薰有些讨好地笑道：
“虽然跟人类敌对多年，但他们的有些理念还是很好的，比如[同根同种]这四个字，牢牢把普通武者和天启者绑在了一条船上, 不得不佩服。”
“薰小姐, 您说的在理。”
沈白知道自己暂时已经没有危险，于是环顾一周，继续探查畸变种的隐秘。
——顺便判断自己到底还是不是人类。
“薰小姐, 不好意思，我在家一直念叨着想看看真正的战场，就擅自做主跑了出来，也没吃饭，您看看……”
“哦，这个啊，咱有！”
无疆薰拍了拍小胸脯，从腰包里拿出洗得很干净的手帕，一层一层扒开，脸色绯红，将里面的饼干递给沈白：
“给你，白大哥……就只剩这么一小块儿了，别嫌弃哈。”
沈白看着饼干上面的细小牙印，又扫了眼无疆薰微微肉痛的表情，心里升起一个奇怪的想法：
这年头，畸变种家也没有余粮啊。
他接过饼干，闻了闻，神色如常道：
“怎么味道这么淡？”
“哦哦，这个饼干是我过去一年的口粮，饿的时候就舔一口，白大哥你放心，这绝对是用人类的心脏和肝脏混合的压缩饼干，连辅料都是人上脑！我、我拿我的帝姓担保！”1
沈白摇头，将人肉饼干还给无疆薰，笑着道：
“算了吧，薰小姐，君子不夺人所好，给我随便杀两头变异兽就行，小火慢炖，我胃口不好，喜欢喝汤。”
“好嘞！”
无疆薰欢天喜地，快速用手帕将饼干包裹起来，飞奔出去。
地洞中，只剩沈白一人。
他眉头紧皱，开始思考。
在闻到那颗人肉饼干的一刹那，他并没有丝毫“想吃”的欲望。
这说明，畸变种最常见的三个特点，他确确实实只拥有两个。
当然，也有可能是沈白没吃过人肉，还没有打开这个新世界的大门……
“所以说……我到底是不是人？而且[赫莉薇尔]这四个字，真的是帝姓？”
沈白想得脑壳疼。
第一百二十七章 肖像画
第一百二十九章 重逢
无疆薰很快举着一大盆煮好的变异兽肉跑了回来。
“白大哥，吃！里面加了特殊调料。”
沈白笑着点头，抓起一块就塞进嘴里。
呵，比我家猫儿姐炖得差远了。
不过，即使对味道不是很满意，沈白也依然扮演着优秀的食客，将一大盆肉全部吃完。
“嘿……虽然可以填饱肚子，但是终究和人肉相差甚远啊。”沈白揉着肚子，站起身来，尽量让语气显得自然：
“走吧，薰小姐，出去逛逛。”
“好的白大哥。”
少女薰领着沈白走出去，叽叽喳喳地介绍这个大本营。
沈白一边倾听，一边仔细观察。
旧土这方的军营，也是建立在由末日沙虫打通的地下世界里，畸变种占比很低，几乎全部都是变异兽。
不过，作为这里唯二的帝族，无疆薰走路的时候，有很多畸变种上来问好，沈白在旁边仔细观察，发现除了比较标新立异的存在，大多数畸变种都会用衣服将“命洞”遮起来，如果不是偷偷用金焰强化双眼近距离观察，他也很难发现。
在参观的时候, 沈白问出那个很关键的问题：
“薰小姐，两军交战, 还是要注意间谍混入, 我知道人类有很强的科技手段, 可以对自身外形做微小的改变……”
“白大哥，这个问题你不用担心。”无疆薰嬉笑道：
“听我父亲说, 在很多年前，人类就知道我们旧土之民的身上有[命洞]的存在，因此便用科技手段, 在间谍的身上做手术，掏出个几乎一模一样黑洞，可是呢？嘿嘿，这点小把戏，一下子就被拆穿啦！”
无疆薰吸了吸鼻子, 继续道：
“命洞里面, 有着特殊的气味, 只要一闻就知道了！”
“哦，抱歉, 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 很多常识都不太清楚, 还以为人类已经可以模仿我们的所有特征了。”
沈白致以歉意，仿佛真的是刚刚入世的小少爷。
不过与此同时，他的心又沉了一分。
——实锤了, 这个大洞在手上，万一被人发现, 自己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现在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猫儿姐在给予我力量后，我会往畸变种转化；要么就是我出身本来就有问题！”
“不行……我要赶紧找个机会脱身, 去猫儿姐那里问问。”
沈白吸了口气，开始有意识地引导无疆薰往偏僻的地方走去。
“薰小姐, 这是什么？”
“化石飞鹕，它们嘴部下面有很大的食袋, 我们在里面放了很多会爆炸的矿石, 呵, 人类不是向来以空中部队为傲么？我们就学习过来, 再用到他们身上！”
“哦哦，那这个呢？”沈白指了指远方的蠢笨巨兽。
“土夯象，白大哥, 你别看这种变异兽蠢，但是它们有优点，就是皮糙肉厚且没有痛感！是完美的移动城墙。”
“见识到了，见识到了。”
沈白点头，像个好奇宝宝似的，反客为主，领着无疆薰来到更远处：
“那这个呢……哎呀呵？我还真没见过这种变异兽。”
沈白说出这话的时候，确实有三分真情实意。
他也算是文科成绩非常好的学生了，联邦发行的变异兽图鉴背得滚瓜烂熟，然而还真没看到过眼前这群困在栅栏中的奇怪变异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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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变异兽大概两米多长，有尾巴，脑袋很尖，皮肤银白看着很光滑，嘴里牙齿密布，唾液不停流淌。
不过令沈白有些尴尬的是，这种变异兽的形体跟女性非常像，甚至如果忽略狰狞的外貌和牙齿，曲线称得上极佳，而且变异兽当然不可能穿衣服……
一旁的无疆薰脸色爆红，也不管失不失礼，拉着沈白就往一旁跑。
少女以前倒也听过坊间传闻，说是在出征的军队中，有小部分旧土之民不堪寂寞，便会寻些长得很像人形的变异兽来……
啊啊啊，怎么偏偏被客人看到了？
那群家伙，一会儿必须挨鞭子！这还怎么打仗？被人类军队看到，我们无疆家的老脸还往哪搁？
被拽走的沈白此时也回过味来了，意味深长地打量少女一眼。
你们这些畸变种, 玩得真变态啊……
“呃……白大哥，要不咱们去地洞里看看？这里全都是变异兽, 臭烘烘的没什么看头……”
无疆薰尽全力挽回形象，但她话只说到一半, 就被一声巨大的轰隆声打断。
昏暗的地底世界突然光明大放, 一个身披战甲、手持古朴长刀的俊朗男人站在半空，冷漠地俯视身下的一切生物。
“不好！这是人类那边的大高手！”无疆薰倒抽一口气，戒备地望着光辉中央的男人：
“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突入到这里？快点！白大哥，快躲进去……”
少女往后一抓，却扑了个空，回头一看，身后哪还有沈白的影子？
“艹！就这还隐匿的帝族公子呢？有危险居然第一时间就跑了！”
……
陈金戈持刀而立，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他的身前，空气蓦地氤氲扭曲，穿着白色毛裘的少年挤出空间，毫不畏惧地直面他。
陈金戈冷漠地扫了少年一眼，举起长刀，身上的狮子战甲开始轰鸣。
“你的姓名。”
“无疆……霸道！”少年开口，虽然被剥夺帝姓，但他依然将“无疆”这个姓氏视为自己一生都要守护的荣耀。
“陈金戈，王名九霄！”
“陈金戈么……我听说过你，你以前在人类的军部，给[雪羽]帝族造成了很大的阻力，呵，不过，如此强悍的人，居然没有单字封王……”
“无聊的离间计就此打住吧，无疆家的小鬼。”陈金戈语气平静：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愿为人类死。”
“哈，也对。”无疆霸道暗叹，知道在阵前策反一位人类王座无疑于天方夜谭。
畸变种和人类，本就是不需要多说什么的死敌。
他们是两军的最强者，注定只能活一个。
但是要打……也绝不能在自家大营上方打。
无疆霸道心念一动，将自己和陈金戈一起挪移到三百里外，随后将这三百里的空间压缩成薄薄的万米细刃，当头一斩。
岩石、泥土、草木、金属……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拦这长刃，万米内的一切都被一分为二，如同光滑的镜面。
面对这个足以斩断大地的空间之刃，陈金戈只是将长刀举起，随意挡在自己身前。
砰！
万米之刃，再不能前进分毫。
第一百三十章 金色的标记
乔绵绵的脸色很沉，如果有熟人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对这幅表情感到陌生。
她用牙齿撕碎绷带，简单处理了下伤口，深吸一口气：
“汇报战况。”
“是，乔少校，第二纵队共计斩杀4名畸变种，确定战死人数……十三名，重伤两名！失踪一名！”
“失踪的那一个，就是沈中校吧。”
“是的，少校，沈中校突然在战场上消失不见，我们无论如何也找不见。”
“当然找不见。”乔绵绵低下头，眼睛有些发红：
“这么大的兽潮，倒在地上，一定会被踩成肉泥，如何找？”
“乔少校……”
“行了，我知道！”
乔绵绵摆摆手，闭上眼睛，作为朋友和下属，她早就在沈白身上放了“锚点”，可如今却无论如何也感知不到了。
要么是太远，要么是锚点被破坏。
反正不论是哪种情况，沈白的情况都凶多吉少。
这是神武军冲进兽潮的第三个小时，他们不是铁人, 自然不可能一直杀戮，因此便按照计划开辟一个不小的洞穴, 让幸存的战士们在这里修整。
就像乔绵绵所说的那样, 在无尽的兽潮中, 一旦受伤程度严重，影响了行动力, 便很难存活下来。
正因如此，第二纵队死亡人数是重伤人员的六点五倍。
“唉……”
乔绵绵睁开眼睛，强行振作, 走到神武军的中心区域，这里搭了一个简易帐篷。
“军座，第二纵队前来报到！”
“进！”
乔绵绵进去，行了个军礼：
“军座大人, 第二纵队的沈中校失踪，张少校死亡，我是存活的军衔最高者，乔绵绵！”
“沈中校失踪？”风花怜一愣, 皱眉道：
“多长时间了？”
“他上一次与我们联络, 是在一百三十分钟之前……”
风花怜认真听乔绵绵讲完，轻声道：
“你们沈中校是B级天启者，很难被暗杀, 就算战死，也必然会闹出很大动静, 不可能死得这么无声无息……但是现在，我们不可能抽出人手去寻他，兽潮之中，有太多危险。”
红发的少女眼中闪过疲惫，即使是拥有【拟神】的她, 也在三个小时的冲杀中耗费了太多精力。
不, 不只是她，除去沈白, 如今坐在军营里的七位武道宗师级战力, 全都身上见血，满脸疲惫。
在兽潮中拦杀畸变种, 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玩命活计。
但战绩也是辉煌的，神武军用九十一条人命的代价，杀掉了四十个畸变种。
除了第二纵队因失去沈白这个宗师级战力，以至战损比不能控制外, 神武军的扑杀计划很成功。
风花怜沉默了一会儿, 接着道：
“现在第二纵队没有宗师，再单独行动会很危险，我会统领第一、第二纵队……直到沈中校出现。”
“是，军座大人。”
乔绵绵恭敬回礼，退出大帐。
外面的军士已经用无烟的柴火蒸煮变异兽，肉香扑鼻，但乔绵绵却没有半点想吃的欲望，只是看着昏黑的洞穴岩壁，默默叹息。
也不知道在战争结束后，神武军还能剩下几个。
而且沈白这家伙……究竟去哪了？
……
……
“猫儿姐！猫儿姐！你在哪里？”
无限寂静与破败的废墟世界中，沈白像只无头苍蝇似的乱窜。
这一次，少女没有像从前那样笑眯眯地等着他。
在找了很久都无果后，沈白停下，知道这样做不是办法。
他舔了舔嘴唇，站在原地喃喃自语：
“哎呀呀，那个畸变种少女的手真软，也不知道咬一口会怎么样……”
“亲~爱~的~”
一双玉臂蓦地环住沈白的肩膀，少女的声音中蕴含了咬牙切齿的意味：
“你想咬什么啊？”
“猫儿姐！你总算出来了！”沈白也不客气，回手反抱住少女，很有经验地立马道歉：
“对不起，我跟那个畸变种少女无疆薰没什么，这么说就是为了让你出来……”
“哼！”
“猫儿姐，咱先把畸变种少女放一边，我就问你一句话……我的户籍究竟是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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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看着沈白，英俊的男孩从毛孔里都透着紧张。
我家小白，就算发抖，也是如此迷人呢。
少女清澈的金瞳泛起笑意, 捏了一下沈白的脸颊：
“亲爱的，无论你是什么，我都永远爱你。”
沈白心里一沉，脸色煞白。
完了、完了，原来我他娘的真不是人啊！
不过此时，少女却噗嗤一乐，笑眯眯道：
“亲爱的，你是人类，又不是人类，你是天启者，又不是天启者，你是畸变种，又不是畸变种。”
“当我们定下契约时……啊，算了，这些事情，先不用对你讲。”
“别啊，猫儿姐！”沈白赶紧道：
“我觉得我身上的秘密好多，就说给我听听呗，要不然我跟二傻子似的，啥都不知道……”
沈白说到这里时，伸出左手，指了指横亘在这个废墟世界上方，无边的巨大黑洞，接着道：
“顺便，把这个巨大的黑洞也说一说吧……猫儿姐，我又不傻，头顶上的这玩意不就是放大了无数倍的命洞么！”
“哎呀呀……我家亲爱的真聪明，啥都能发现。”
少女刮了下沈白的鼻子，轻声道：
“这些，要从██开始……”
“……猫儿姐你说啥？”
“██啊。”
沈白茫然：
“我怎么……什么都听不见？”
少女叹气：
“未临王座，则不可见【命洞】，没有身披天命，便不能聆听【真名】……亲爱的，我想告诉你一切，可是现在的你，还承受不了这些秘密，当然，如果你用那张【创世牌·星期天】去钻时间的空子，也有机会提前找到答案哦~”
沈白有些气馁，无力道：
“好吧，也就是说，我现在就是三方特工咯……”
“哈哈，亲爱的，一切都看你的选择啊，人类世界那么好，有冰淇淋有烤蛋糕，干嘛去旧土啊？”
少女笑嘻嘻地递上一个崭新的棕色手套，叮嘱道：
“不过，既然知道了命洞这回事，就别在那群封王级存在面前露出左手了。”
“好吧好吧。”沈白戴上手套，想了想后又道：
“猫儿姐，能把我出去的地点放在神武军附近么？我总不能在兽潮中跋涉百万里回去。”
“好的，亲爱的。”
少女目送沈白离开，脸上的笑容并没有消失。
只要一想到沈白的脸庞，她就会感到由衷的开心。
无尽的废墟世界中，荡漾着少女温柔的轻呢。
亲爱的，没有任何文字和语言，能够描述那天晚上，我们命运般的重逢。
那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第二次相遇】
第一百三十一章 返程
砰！
沈白的手如大钳般抠住岩石，几下就攀了上去。
入目依然是滚滚兽潮，变异兽的咆哮和臭味充斥整个地底世界。
他碰了碰耳朵，小型麦克风发出滋啦滋啦的电流噪音。
——畸变种帝族之一“无疆”是操控空间的行家，在无疆薰带着沈白挪移到旧土军队的大后方时，很不凑巧地破坏了他身上的电子设备。
不能用无线电联络，会极大拖慢沈白找到神武军的速度。
“也不知道离他们还有多远……算了，先留下记号吧。”
沈白低声自语，用手指在岩壁上画一个符号，完成后他抬头环视一周，觉得在如此黑沉宽广的地下世界中，这个小小的标记太不明显，又在顺着兽潮冲锋的方向铺了一层细细的金焰。
做完这一切后，沈白满意地拍了拍手，离开原地，每隔一千米就刻画相同的标记。
只要不是太倒霉，相信很快就能与大家重新联系上。
……
柳天苍的鲜血顺着下颚滑落，滴在地上，砸出小坑。
作为领悟武道真意的天才，他在每个小境界的体魄都比普通武者强出太多。
不过，即使强悍如他，也感到疲惫不堪。
“嘿嘿，小子，没力气了？”
穿着布衣的畸变种打量着他，满脸胜券在握：
“你不是天启者, 外表也年轻，想必就是人类里的武道天才了, 气势确实吓人, 可是很可惜, 碰到我，纵使你有千般本事也使不出来！”
他说话时, 高高在上地俯视柳天苍，随意从地上的尸体掰下一截断指，放在嘴里咀嚼：
“不错, 不错，有嚼劲，连筋肉里都透着一股香味！”
柳天苍的眼中闪出怒意，地上的尸体是第三纵队的战士，英勇战死后, 却还要被人侮辱！
但是柳天苍也知道, 这正是眼前这个阿尔法级畸变种的激将法, 他要让自己失去理智，与他拼命！
——事实上, 他也确实成功了。
柳天苍站起身, 冷冷地盯着面前的畸变种, 语气里有着压抑的暴怒：
“赌上我柳天苍的荣誉, 今日必要将你斩杀于此！”
“好小子, 你还算有种！”
穿着布衣的畸变种夸了一句，心中却大喜：
“这个蠢货，居然真的会为了死去的下属不顾性命, 执意要留下来与我拼命！如果他玩命逃跑，以他的身体素质, 我还真追不上……”
他心里得意的时候, 柳天苍硕大的拳头已经迎面打来, 强悍的力量震出音啸, 只凭拳风就撕碎了不远处狂奔的变异兽！
然而这威猛的一拳, 却没有伤到畸变种分毫。
这个阿尔法级的畸变种动也没动，身体瞬间变淡，仿佛投在空气中的光影, 拳头从他身体穿过，打在墙壁上, 将十余米的岩石全部粉碎。
——这就是他的畸变种“天赋”，虚化！
可以自如将身体在实体和虚体之间相互转化, 规避肉体打击，天克纯武者！
当然，如果武道修为很高、已经可以用强悍的体魄牵扯精神力量，自然不会惧怕这个区区的阿尔法级畸变种，可是对于真血境的柳天苍来说，对战这个敌人，一身实力连半分也发挥不到。
畸变种穿过柳天苍的拳头、手臂和身体，在分开的瞬间实体化，一肘往后捣去。
轰！
柳天苍砸到岩壁上，发出令人牙酸的碰撞声，但他没有丝毫停顿，猛地冲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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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途中，他的左手掌快速擦了一下右臂。
噗嗤！
柳天苍太过用力，竟然将右臂的皮肤擦破，血液呈飞沫状喷洒出去。
畸变种的眼中闪过诧异，但面对柳天苍的肘击，还是下意识地虚化。
然而这一次，钻心的剧痛却从他的胸口传来，畸变种立马后退，撤出百余米才停下。
他震惊地盯着自己胸膛上烧焦的皮肤，又看了看柳天苍鲜血直流、冒着腾腾热气的右臂，不可思议道：
“你……用手掌在自己的皮肤上高速摩擦，生出了大量的热？”
柳天苍无言，只是再次冲向畸变种。
“真是个疯子！”
畸变种破口怒骂，从心底里生出毛骨悚然的情绪。
领悟了武道真意的天才武者，自然可以做到高速摩擦、点燃自己的身体。
可这种方式，无异于自残！
只看柳天苍血肉模糊的右臂和左手就知道了，只用这种方法攻击了一次, 他的皮肤就被磨烂。
如果再这么战斗下去，不光是皮肤，柳天苍的血肉、筋膜、骨头……手臂上的所有组织, 都会被他自己活活磨掉！
然而即使这样，柳天苍还是义无反顾地冲了上来。
他的下属在对付另一个畸变种，风花怜被几个很厉害的敌人缠住，如果自己退却，第三纵队的人就会被两面夹击！
就算死亡、就算双臂被生生撕烂，他也义无反顾。
轰！
又是一次强硬的碰撞，柳天苍和畸变种同时倒飞出去。
就算用热量冲击畸变种，使他不能完美虚化，但是这个天赋依然可以规避柳天苍的大部分伤害。
否则，以柳天苍的力量，刚才那一撞，就能把敌人震死！
“再来！”
柳天苍大吼一声，扯掉手臂上耷拉下来的皮肤。
然而在这一刻，他的余光却划过岩壁，看到了刻在上面的奇怪符号。
以及上面燃烧着的金色火焰。
他怔了怔，突然转过身向某一处跑去。
畸变种愣了一下，立马回过神来，赶紧追上去。
就像柳天苍担心畸变种围攻自己的下属一样，畸变种也害怕这个强悍的男人从后面偷袭自己的同族！
二人如同灵活的蜘蛛，攀着岩壁奔跑，下面是滚滚兽潮。
“小子！别跑！”
“你以为跑到你队友那边，情况就会好转？告诉你，没用的！”
“只要我有[虚化]这个能力，就可以将你们一个个暗杀！”
“你……”
不过出乎畸变种预料的是，无论他怎么怒骂，柳天苍都没有停下来，只是疯了似的向前奔跑。
“糟了，不会有诈吧，他们人类似乎有科学手段可以远距离交流，前方有可能有是陷阱……”
畸变种心中升起不妙的感觉，脚步放缓，打算原路返回。
但可惜，他醒悟得太晚了。
金色的拳头带着恐怖的热量从上方呼啸而落，重重砸在了他的脸上。
第一百三十二章 远征军的移动要塞
“咦？”
感受着拳头反馈回来的触感，沈白发出轻微的疑惑声。
怎么感觉……没有打实？
正在这时，柳天苍的大吼声传了过来：
“用高温！他怕火！”
沈白没有犹豫，将力量倾泻，全部用于强化火焰的“温度”。
烈焰熊熊燃烧，刹那间变成金色的龙卷，将畸变种烧成焦炭。
这个拥有“虚化”天赋的阿尔法级畸变种，从头到尾，连一丝惨叫也没有发出。
瞬杀！
——这便是能力克制的好处了，虽然沈白和柳天苍都是武道宗师级的战力，但是B级天启者的“战法选择”还是要更灵活一些。
沈白将死去畸变种碾成粉末，拉着柳天苍躲到一块凸起的岩壁后面，轻声问道：
“柳兄，现在战况怎么样？”
“只能说一般。”柳天苍摇头，沉声回答：
“风军座被对面几个高手缠住了，暂时抽不出身，几大纵队也都在战斗，畸变种已经知道神武军混进了兽潮里，组织了好几波反扑。”
“第二纵队怎么样？”
“你麾下的张少校战死，乔少校和剩下的人被风军座统领。”
“……唉。”沈白叹了口气，自己被无疆薰掳走，确实耽误事了。
听到黑暗中的叹息，柳天苍皱了皱眉，问道：
“小白，你去哪了？整整六个小时都不见人！”
“呃……说来话长, 到了营地再聊吧。”沈白还没编好理由，赶紧转移话题：
“你刚才怎么被撵得那么惨？我看那个畸变种虽然有规避肉体伤害的天赋, 但也不算特别强, 你应该能赢啊……”
“是打得赢, 但他很克制我，就算赢也是惨胜, 我看到你留下的记号，知道你在前面不远，因此就把他引过来了。”
沈白听后满脸震惊：
“你居然也会找帮手？我还以为你是追求无敌的单挑主义者……”
柳天苍的表情更加震惊：
“能更轻松地击败敌人, 为什么不找帮手？我脑子有问题？”
“我可没这么说嗷……”
柳天苍一副受到打击的样子，闷闷道：
“我又不是傻大个，我们不都是高二学生么？我年前不仅在全市联考中武道修为第一，文科成绩也不错啊，十四门功课, 九门满分！”
“哦哦……抱歉啊, 我这是先入为主了属于是。”沈白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不过话说回来, 再过两个月, 我们就升高三了啊，呵……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疯狂十月】。”
柳天苍平静道：
“那个时候, 战争应该结束了, 如果能活下来，我是一定要去的。”
“哈，我也是, 一想到能和来自联邦各地的年轻俊杰交手, 我现在就已经热血沸腾了……今年十月份, 由哪家公司承办？”
“前年是[怪兽机械]、去年是[大力神公司]、今年就应该是[永生集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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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今年就是【永生杯】喽？听上去还蛮不错……”
……
半个小时后, 二人遵循着柳天苍耳麦里的指引，来到神武军的临时营地。
他们在这段时间没有闲着, 化身刺客游走于兽潮之中, 截杀了两名天启者。
看到沈白出现在营地，很多神武军都愣了一下，沈白找到个第二纵队的军士，让他给乔绵绵传话，说是自己已经平安归来，无需担心。
简单交代一番后, 沈白来到风花怜的军帐中。
里面, 依然是包括风花怜和柳天苍在内的所有高级战力。
“沈中校。”风花怜冲他颔首致意, 淡淡道：
“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失踪六个小时？”
“报告军座。”沈白站定, 敬声回答：
“遇到了一个畸变种，其能力是空间系，把我困在了某处地牢中，属下费尽心思才逃了出来。”
“把你困住了么……”风花怜皱着眉头重复一句，刚想再问什么，一旁的柳天苍突然插话：
“军座，我和沈中校一起回来的，在路上，我们聊了很多家乡的事。”
言下之意，是证明沈白没有被掉包。
沈白在心里啧了一声，感慨柳天苍这家伙真是粗中有细，怪不得刚才那段时间一反常态，话有点多。
不过，他没有对风花怜和柳天苍的谨慎态度产生丝毫不满。
高级军官在战场上失踪数个小时，本来就是件很敏感的事。
有了柳天苍这个土生土长的蓝海市地头蛇的保证，风花怜放下心来，冲着沈白和声道：
“请坐，沈中校。”
“是，军座大人。”
一段小插曲就这样过去，沈白坐到风花怜左边，听着自己失踪的这段时间里，神武军的战绩。
在风花怜的带领下，神武军以牺牲二百零三名战士的代价，斩杀一百六十名畸变种！
毕竟敌明我暗，战士们配合得越来越默契，如果不是疲劳，恐怕效率比这还高。
不过，第六纵队的刘中校也牺牲, 现在神武军只剩下八位宗师及以上的战力了。
现在是神武军杀进兽潮的第九个小时, 虽然休息了三轮，但仍不能掩饰脸上的疲惫。
因此，在做了总结后, 风花怜决定先撤到远征军大本营修养，一来可以治疗伤员，二来可以再从远征军里抽调高手，补充进神武军。
不过因为冲杀了九个小时，神武军此时距离火力覆盖区已经超过了一百五十公里，加上伤员以及必要的防备，回去的时间会更长。
简单的会议结束后，沈白重新获得了第二纵队的指挥权，他来到自家的一亩三分地，见了乔绵绵一面，告诉大家暂时撤离的消息，开始收拾物资和战利品。
神武军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集合完毕，剩下的三百号人抬着伤员，披上黑袍默默返回。
因为是撤离，所以他们并没有散开，而是聚成一股黑色的洪流，保持跟兽潮一样的速度。
神武军中有可以施展“障眼法”的天启者，这样做也还算安全。
十二个小时后，神武军靠近了火力覆盖区，他们耐心地等待这一轮炮火结束，才往自家的大本营跑去。
与离开时不同，大本营已经凭空拔起了一座极长的钢铁要塞，城头战士无数，炮管幽冷深邃。
离得近了，沈白才发现，这座钢铁要塞的下方，居然焊接了数以千计的轮胎！
每个都有三米多高，连螺丝都有成年人腰那么粗，整体看着跟小房子似的。
——这是要准备向旧土推进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六月
沈白是第一次近距离观察联邦的战争造物。
这座钢铁要塞全长四千米，最高处三百二十米，平均装甲厚度五米，跟一座大山没什么区别。
生活区、作战区、武器装备处、战略室……这个巨大的移动要塞，可以容纳数十万士兵休息和战斗，更难得的是，要塞拥有强大的动力系统，时速最高可达八十公里/每小时。
——这就是怪兽机械公司的得意之作，“巨无霸二号”战略级移动要塞！
远征军先将要塞拆成一块一块的卡车大小，运输到这里，再拼装起来。
蓝海市这些年积攒的财政税收，绝大部分都用于购买这个了。
“真是伟大的堡垒……”
沈白抚摸着钢铁要塞厚重冰冷的装甲，嘴里不停感慨，突然瞄到在前面休息的风花怜，就小跑过去问道：
“风军座，听说怪兽机械公司是你们家开的？”
“……”
“呃，别在意，就是问一下哈，以后我要是混不下去了，可以去你们那当个保安队长啥的么？”
“……”
红发的少女愣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答道：
“怪兽机械的掌舵人，确实是我们风家。”
“你要是来我们公司，我可以给你写推荐信。”
沈白看着风花怜呆愣的傻样，恍然大悟。
这是又犯病了啊！
——太频繁地使用【拟神】，天之病症爆发, 风花怜又成了小傻子。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神武军的老大成了这样，接下来的仗该怎么打？”
沈白咋舌, 不过好在他们已经进入了钢铁要塞, 传令兵按照事先的规划, 将神武军全体都安排在靠近中心的位置，作为神武军的前三号人物, 风花怜、沈白、柳天苍住得很近，倒也可以彼此照顾。
当然，在战争要塞中, 留给士兵的休息生活区并不宽敞，沈白作为中校，也只是分到了一个编号为“B-4-32”的房间，才二十平米不到，只有一扇小窗。
他收拾了一下, 躺在床上, 将手套摘掉, 仔细打量手心。
猫儿姐劝他的话, 沈白其实是没怎么听进去的。
——夹在生恩和养恩、大义与个人情感之间的人, 是天下间最苦的。
作为在蓝海市长大的孤儿, 沈白对联邦有本能的信任、打心眼里对人类感到亲近, 如果有选择，他是真想做个纯正的人类。
但万一, 自己某天确认, 自己确实是畸变种或者混血, 如果自己站在联邦这边抗击旧土、最后落得个兔死狗烹的下场……那也难受得紧啊。
沈白脑海中蹦出了这样一幅画面：
多年后, 身披将军战袍的自己跪在刑场上，尘满面鬓如霜, 老泪纵横, 围观的群众痛斥自己是畸变种奸细, 在子弹射出的一刹那，自己仰天狂喊：“老夫为人类和联邦征战一生, 满身伤痕无数, 如今却被贬为叛徒！老天爷你有眼无珠啊啊啊啊啊啊……”
沈白打了个寒颤，将手套戴了回去, 喃喃道：
“他娘的，这事还是要尽快调查清楚才行, 回去的时候问问院长, 知不知道我小时候的事……”
沈白暗暗叹气, 觉得世界真是变化无常。
在五月初的时候, 沈白和风花怜还约定要一起为了疯狂十月进行武道修炼，但世事难料，战争爆发，恐怕武道陪练的事是不可能了。
沈白脑海中浮现红发姑娘刚才的傻愣模样，猛地记起一直被自己忽略的事情：
“我现在被判定为高等级天启者，但因为猫儿姐的缘故，我恐怕与正常的天启者不一样！为了不留下破绽，我必须伪造自己也有天之病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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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躺在床上，不断思考接下来的行动，结识无疆薰后，沈白更谨慎了。
因为长途奔袭、连续作战的缘故，困意袭来，沈白沉沉睡去。
他梦到了猫儿姐。
在梦中，少女俏脸含煞，露出尖尖的虎牙，对他大喊：
“姓沈的，你什么出轨？”
“猫儿姐？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呵！还装，你们连孩子都有了！”
“这怎么可能！”
“嘴硬？你回头看看？”
沈白皱着眉回头看去，居然看到柳天苍站在自己身后，这个一米九几的大汉满脸委屈，正羞羞答答地抽泣：
“官人，都是我的错……”
“我勒个去！”沈白大吼一声，满脸是汗，一下子惊醒。
“幸亏是做梦、幸亏是做梦……”
他不断抹汗，听到了敲门声，粗豪的嗓音在门外不断叫嚷：
“小白！小白！开门, 将军叫我们过去！”
“知道，来啦！”
沈白用冷水打湿脸庞, 随便用一次性毛巾抹了一下, 打开房门。
柳天苍站在门外, 风花怜傻子似的愣在走廊,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走吧，小白，去见秦将军。”
“干嘛叫咱俩人去？哦……也是。”
沈白反应过来，风花怜这个状态，显然是不能进行战术安排了，作为二把手和三把手，理应在这个时候肩负责任。
三个人走了十多分钟，来到了一座小院外，确认身份后，一起走了进去。
院子里，只有一个穿着黑布衣衫的老人，他看起来六十多岁的样子，脸上有淡淡的老年斑，身形佝偻。
考虑到封王级武者的衰老速度很慢，这位秦将军的年龄恐怕比表面上要大很多。
“秦将军，神武军风花怜、沈白、柳天苍前来报到！”
风花怜受到天之病症的困扰，在来时的路上，三个人就决定，风花怜只需要聆听就好，问答由沈、柳二人负责。
秦无休显然知道风花怜的天之病症与智商有关，没有在意，只是缓缓道：
“陈统领与对面的最强者交战、苏镇守使也杀进了很深的位置，在这个钢铁要塞，封王级战力，就只剩下我和风家的丫头了……可惜，她成了这样。”
他从旁边的纸袋中抓了一把花生，粗糙的手指磨掉表皮，就着行军壶里的液体吃了下去。
沈白分明闻到了酒味。
这老爷子倒是挺有个性……
他心里想着，继续听秦无休将军的指令。
“从明天开始，移动要塞会开始向前推进，碾碎一切变异兽，直到推至旧土，或者远征军全部阵亡！”
“风花怜的天之病症对战力有一定影响，不过好在这次，她看起来不是很严重，应该很快就能恢复过来。”
“神武军先修养三天，挑选军中高手填补损耗，再以移动要塞为原点向外扑杀，每隔一段时间就返回来，切记不要在兽潮中停留超过四十个小时。”
第一百三十四章 影子游戏
秦无休看了看神武军三大头领过于年轻的面容，叹了口气：
“我看过你们的资料，十七岁的年纪，没有战争经验，本不应该上战场，更不应该居于这样显赫的位置……但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告诫你们一句话。”
“在战场上，对敌人、对自己人，都要狠！”
“这一点，你们可以学习陈镇守使。”
“好了，去军队里，挑些高手补充进神武军吧，上校以下的，不用告诉我。”
沈白和柳天苍见秦无休话已经说完，就拉着风花怜恭声退了出去。
“柳兄，你们大日重工家大业大，对这位秦无休将军有了解么？”
“哦，秦将军是一直驻扎在蓝海市附近军队的统帅，因为进入战争状态，也被镇守使征召了。”
“怪不得在军队里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不过说实话，镇守使看着比这位秦将军还要更像行伍之人。”
“正常，陈镇守使少年将军，在旧土时，重创畸变种的帝族之一[雪羽], 在军部一直很有威望。”
……
……
时间一晃而逝。
六月的最后一天。
如龙的火焰在兽潮中央爆发，沈白单手掐住女性畸变种的脖子, 用力往岩壁上一撞。
火焰翻卷, 以二者为中心熔化一切泥土和生物。
在凄厉的惨呼中, 女性畸变种香消玉殒。
沈白熟练地掰断一截指骨，黑袍一裹, 重新隐匿在兽潮中。
他冷漠地看着烧成焦炭的尸体在滚滚兽潮中变成粉末，将指骨装进腰包里。
这是统计战功时的重要依据，本来在最开始, 沈白是拒绝这样做的，觉得这是“侮辱尸体”，但在某一天，他亲眼目睹畸变种啃食失去行动能力的神武军战士后, 就索性去他娘的，割指割耳做得越来越专业。
战争会快速改变一个人。
沈白看了眼手表，十三点整，还有一个小时就是撤离时间，也不多耽误, 用无线电向自己的第二纵队下达了集合命令。
十分钟后，第二纵队的战士们陆续来到他身边。
“六十七人……唉。”
沈白在心中叹了口气，又等了五十分钟, 确认已经联系不上未归来的人，就带着下属返回钢铁要塞。
今天是六月的最后一天，像这样的“扫荡”，沈白已经带着队员们进行了五次，他遵照秦无休的嘱咐, 每次出去都把时间控制在九十个小时以内，时间一到，不论发生什么, 都必须回要塞整补。
神武军第二纵队的队员们, 也换了好几波血, 人数有所增加，但是加上沈白和乔绵绵在内, 一直在第二纵队的, 也才十一人而已。
在钢铁要塞开始推进后, 神武军没有像第一次的行动那样倾巢而出, 而是给予几名中校很大的自主权, 分别领着自己的纵队，按照自己的计划出去扑杀畸变种。
两个小时后，沈白他们来到了要塞下面。
巨大的移动要塞外，军人们正热火朝天地打扫战场，特殊的溶液从钢铁装甲的顶端洒落，冲刷血迹，专业的作业人员使用高热量的切割光刀，将堆成山的变异兽尸体分成无数肉块，再运送到城里。
这是钢铁要塞向前推进的第二十天，这座人类的科技造物以每天一千三百公里的高速，不断朝着旧土方向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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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今日，战争要塞已经远离蓝海市超过三万公里，早已将兽潮推出第六生活圈。
在现代武器和高手的配合下，变异兽成片成片地倒下，但因为是高速推进，不可能时时刻刻导弹洗地，兽潮也会偶尔冲到钢铁要塞的城头，与人类战士进行惨烈的贴身战。
每次，都有近万战士阵亡。
当然，虽然牺牲众多，但蓝海市也不是没有回报。
每个小时，都有成千上万头变异兽死在雄伟的钢铁装甲下，士兵们将这些兽尸分割，一部分用作远征军的口粮，剩下的则运送出地底世界，贩卖到联邦各处。
蕴含灵能的肉类，在这个时代是硬通货。
大力神公司财大气粗地开辟了专门的商路，来者不拒地收购远征军在地底世界缴获的变异兽尸体, 这些钱财又被马上花出去，换来弹药和必要的补给。
颇有种以战养战、越打越富的感觉……
这一切, 除了五十万远征军战士不惧死亡、上下一心外，移动要塞的总督秦将军也是关键因素。
这老爷子用兵完全是和陈金戈相反的两个极端，秦将军每推进一段路程，都要派几支军团回到后面修葺补给路线, 甚至还用一部分贩卖变异兽尸体得到的钱财雇佣邻近城市的武者，也不需要让他们上前线，只需要看守好漫长的后勤补给线就行。
可以说，将稳扎稳打发挥到了极致。
一切都在花团锦簇中迅速发展，似乎再过两个月，胜利便会属于人类。
当然，这其中，也有两个不为人知的阴霾。
而且都是那种……一旦控制不好，就很有可能导致远征军全部覆没的巨大阴影！
沈白进入要塞，刚想回去休息休息，年轻的传令兵就跑了过来：
“您好，沈中校！秦将军让您立刻去作战会议室。”
“好，我知道了。”
沈白点头，已经猜到秦将军要说什么。
他先喝了口茶，随后就轻车熟路地来到会议室。
进门的时候，沈白看到风花怜和柳天苍都已经落座，便坐到二人旁边。
会议室里，全部都是高级将领。
秦无休坐在主位上，依然小口抿酒、吃着五香花生。
因为这位秦将军不像陈镇守使那么严厉，因此在会议开始之前，很多军官都会闲聊几句，有好几个人还跟沈白打了招呼。
近一个月的军旅生涯，让沈白和很多人都混得比较熟。
风花怜出身太高、天启者能力太夸张，而且还是个年轻的漂亮女娃娃，有不少人都觉得这位红发少女时刻站在云端，高高在上，让人不敢去亲近，反倒是出身贫苦的沈白更容易被接纳。
——这倒是印证了猫儿姐打趣沈白的一句话：“不论是对男人和女人，亲爱的都能轻松拿下。”
过了半晌，秦无休喝完行军壶里的酒，砸巴下嘴，会议室瞬间安静。
“那么，开始今天的会议吧。”他神色如常，平静道：
“对于一直联系不上的两位镇守使大人、以及最近出现在蓝海市的[影子帝国]，你们都有什么看法？”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三百勇士
蓝海市，海洋之心商业中心。
战争，总能带来病态的繁荣。
因为虏获了巨量的变异兽肉，蓝海市的贸易受到极大刺激，以此带动周边经济，看着比开战前还要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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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城市的武者们，受到远征军优渥薪水的诱惑，从蓝海市进入地底世界, 护送漫长的后勤补给线，带来大量的消费。
海洋之心商业中心又重归繁华。
第五层，电玩城。
五光十色的激光灯照射在人们脸上，音乐刺激，入耳皆是敲击金属按键的啪啪声, 来这里的人年岁都不大, 年轻躁动的气息充满电子游戏厅。
然而这时，一道巨大的爆破声出现在电玩城中，电路被破坏，紧急照明装置触发，大厅瞬间明亮起来。
带着强盗帽的男人从巨洞中走出，他看着惊慌失措的人们，嘿嘿冷笑着打了个响指。
游戏厅里的影子，在这一刻全都活了过来，它们变成扭动的蛆虫，爬上自己主人的身体，钻到嘴里啃食血肉，滑腻粘稠的触感足以让人疯狂。
“啊啊啊啊啊——我的影子怎么了！”
“快滚开啊！”
“这人是天启者！”
“不、他不是！”有个貌美的年轻女性不断抓挠自己的眼睛，她浓密睫毛下的阴影也变成虫子，不断撕咬她的眼球，女人的声音变得歇斯底里, 颤着声音哭泣：
“他不是天启者，他是影子游戏的玩家！”
“嘿嘿……”强盗帽的男人听着游戏厅里人们恐惧的惨叫，从心底生出愉悦和兴奋：
“就差一点了、就差一点了, 我马上就能从玩家中脱颖而出, 加入【帝国】！”
他想到兴奋处, 竟然忍不住手舞足蹈，不过就在他得意忘形的时候，几声爆喝传入他的耳朵：
“混蛋！你都了干什么！”
“抓住他！”
“杀！”
强盗帽的男人没有回头看，他知道这是留守在蓝海市的治安所高手，凭现在的自己，绝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甚至在他看不到的暗处，狙击手的子弹已经发射出膛。
治安所有的是人精，自然懂得“声东击西”的简单道理。
然而在麻醉子弹快要触碰到强盗帽男人的一瞬间，他的影子突变成立体的大网，将他裹在里面，一闪而逝。
原地，已经没有他的身影。
年轻的男男女女哀嚎着，鲜血染红地板，诉说着陌生暴徒的残忍。
扑空的治安所探员看着满地狼藉，脸色铁青。
“该死的[影子帝国]、该死的[影子游戏]……这帮混蛋，把人命当成什么了？”
……
“哈哈！赚翻了！”
强盗帽男人从小巷的阴影中钻出，兴奋地嚎叫一声。
他的影子变成一人高的沙漏，黑色的沙子正以极慢的速度缓缓流入底部的玻璃球。
男人拿出尺子，小心翼翼地测量。
现在已经有五分之一的沙子流下，而昨天晚上，这个数字是三十分之一。
这足以证明，他刚才的行为，取悦了影子帝国的皇帝。
“再接再厉、再接再厉、明天去医院，杀掉所有病人吧，呵呵，让他们早早解脱……”
他喜滋滋地哼着歌，沿着小巷往前走去。
这个带着强盗帽的男人，本来只是个蓝海市的流浪汉罢了，靠救济金生存，好吃懒做，有钱就赌。
然而前几天，他的命运发生了改变。
——他被选中，参加[影子游戏]。
只要能将阴影沙漏全部流完，他就会被皇帝青睐，从众多玩家中脱颖而出，成为[影子帝国]的子民。
如果什么都不做，沙漏流完需要五十年。
然而，只要杀生、虐待、破坏、制造混乱，黑色沙子下落的速度就会极大加快。
沙子漏下越多，从阴影中借得的力量就越大！
男人不知道一共有多少人被选为影子游戏的玩家，但他笃信，自己心狠手辣，一定能成为影子帝国的正式子民。
为了得到力量，他甘愿付出一切。
甚至在昨天，他从一个关系还不错的影子玩家那里，得到了一条价值千金的情报。
[影子帝国]的皇帝陛下，麾下有十尊暗影骑士。
可是现在，暗影骑士只有六位！
剩下的四个席位，将在影子游戏的玩家里产生！
强大的能力、高高在上的地位、被暗影皇帝青睐的光明前途……似乎一切都在向男人招手。
所以，影子游戏的玩家们愈加大胆，用一切手段破坏城市，已经被蓝海市的治安所视为头号大敌。
虽然危急时刻有影子保护，但是依然有很多玩家被杀被擒，影子帝国与影子游戏的消息，在蓝海市几乎人尽皆知。
如果不是战争带来的一时繁荣，市民早已恐慌。
“为了陛下，一切都是值得的……”
男人轻快地在巷子里走着，却在某一刻突然停止脚步。
巷子的尽头，站着一个少年。
极其年轻、极其瘦弱，外貌俊美。
男人恍惚觉得，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这小子是探员？”强盗帽的男人心里嘀咕，戒备地看着少年。
少年对他笑了笑，温和有礼，他映在墙壁上的影子，却突然化成野兽，一口将男人整个吃掉！
快如奔雷、蛮横狰狞！
剧痛从男人身上各处传来，影子的自动防御机制没有半点反应，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突然想明白了两件事。
影子玩家的相互攻击，并不在阴影的保护范围内。
这个少年，曾在蓝海市本地的地方台出现过，那时他站在父母与大哥的背后，笑得人畜无害……他是大日重工的二少爷，柳天朗！
……
柳天朗看着到底不起的男人，嘴角勾起一丝冷讽。
他的影子变成巨口，吞掉一切证据，并在最后时刻变成黑色的沙漏。
沙子已经全部流入底部。
玩家杀戮玩家，更能获得皇帝的青睐。
但柳天朗知道，这种程度还远远不够。
【暗影皇帝】洛何悲，曾亲口对他说过：
“影子游戏结束后，只会有四名幸存者，他们会成为暗影骑士的最后拼图，侍奉在我左右。”
“天朗，我衷心希望，你能走到最后。”
“毕竟……你是我最喜爱的学生啊。”
柳天朗不知道当时的自己是什么表情，但现在想来，自己应该庆幸能得到这个机会。
为了力量，他愿意奉出一切。
第一百三十六章 黄泉之下
砰砰！
“谁啊？”
“我们！”
“来了来了……”
沈白打着哈切，轻轻开门，歪着头问道：
“要进来坐坐么？我这有熬好的变异兽骨头汤。”
“不了。”风花怜和柳天苍异口同声地回道，显然都不太喜欢沈白这里又浓又稠的兽肉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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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你们两个，真不愧出身世家大族啊，口味都很相近。”
沈白摇头，随便收拾一下, 便跟风花怜和柳天苍走了出去。
在路上，柳天苍很一本正经地跟沈白解释：
“小白，我们俩都是蓝海市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口味其实最像，但是我从小习武, 有专门的营养师为我调配一日七餐，这种浓汤喝起来过瘾, 但是火太大, 汤里留不住灵能物质，对自身武道修行无益，你也要少喝才好。”
“天苍说的很对，小白。”风花怜也附和道：
“我的武道天赋不及天苍，更要在饮食方面注意，你看我每顿吃的餐，都是从大力神公司购买的灵能浓缩胶囊，没有丝毫杂质，还有水果味的，味道也不错。”
沈白点头，没有反驳。
但他心里清楚，这些浓汤非比寻常，是猫儿姐亲手熬制的, 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能将营养丝毫不剩地全部挤进汤里。
一点没剩, 干干净净。
看似简单, 其实里面隐藏着一个可怕的能力。
——能量的完全剥夺、转移！
这种事，除了猫儿姐这种不可名状的存在, 只有拥有类似能力的天启者才能做到。
吃软饭，是真的舒服。
沈白感慨着，与柳天苍和风花怜并肩走出钢铁要塞，往后面补给线的方向走去。
他们并不是在执行任务，而是踏青。
远征军里面有挺多人才，其中就有能力为【花卉大师】的天启者，他在钢铁要塞推进的后方开辟花园，以供观赏。
虽然要塞移动很快，他栽种的花园很快就会被远征军远远抛在后面，但这位勤劳的园丁依然乐此不疲。
——如果一名天启者，在战争途中从不使用能力的话，就会被判定为“消极战斗”，不能领取天启者的特殊津贴！
当然，这些花园其实也挺有用处，钢铁要塞在收集变异兽尸体时会停留很长一段时间，士兵们确实需要一个散心的地方，不然沉浸在杀戮之中，心理早晚会出问题。
“那是惜牛牡丹，名字很奇怪对吧？这是取自成语[牛嚼牡丹]，意指这牡丹太过美丽，就算无趣的个耕牛也会怜惜。”
“这是六脚兰花，根须形似人类的脚，磨成粉末后可以缓解偏头痛。”
“这个花圃开辟得不好，被阳光遮挡……哦，这里是地底世界，再艳丽的花园，也终会逝去。”
风花怜很对得起名字里的“花”字，对这方面很了解，可以说如数家珍。
红发少女在昏暗的花园里雀跃地介绍着，可惜同行的两名男子都视若不见。
一个是无药可救的恋猫变态，一个是一心想攀登武道巅峰的武痴，都算不上怀春少年。
当然，风花怜也只是单纯地欣赏花园而已。
沈白看着这姑娘有些兴奋过头，便好奇问道：
“风军座，你怎么对花卉植物这么熟？”
“我母亲喜欢这个，小时候，她最喜欢拉着我的手，去家里的花山闲逛。”风花怜随意回了一句，突然想起什么，高兴道：
“你们俩知道么，那个大名鼎鼎的花卉植物专家、光明大学的洛何悲教授，已经在上个月来到蓝海市了，唉，可惜我前段时间没能抽出时间拜访……”
“洛何悲？”
沈白一怔，想起五月末，在咖啡厅里的偶遇。
他对那个温和优雅的男人很有好感，便笑着附和道：
“我和他倒是见过一面，看起来确实是个很博学的好人。”
这时，一旁的柳天苍突然插话：
“风军座，你对花卉这么了解，可否推荐一下……寓意比较好的花？”
“哟嚯？怎么，要送给女孩子？”
“不，给我弟弟的。”柳天苍闷声开口：
“天朗越来越瘦了，虽然大家都说他现在冷静沉着的样子比以前强很多，但是我却觉得，他的状态不是很好……在战场的花园里摘一朵花，再于上面撒上畸变种的心头热血，制成标本送给他，应该是极好的礼物了。”
沈白和风花怜对视一眼，同时翻白眼。
染上鲜血的花，你小子居然认为这是礼物……
而且你的弟弟，好像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二人给对方使了个眼色，觉得还是等关系再熟一些，再提柳天朗的事。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沈白和风花怜都知道柳天苍确实是个顶天立地的好汉子，怕他以后被弟弟坑。
“咳咳，咱先别唠花卉了，说正事吧，我觉得那个[影子帝国]是个大问题啊，他们在后方搅风搅雨，补给线的安全很难保证。”
见沈白转移话题，风花怜也跟着道：
“确实，市区里有个居心叵测的高等级天启者，谁都不会安心，虽然昨天秦将军已经派遣一支高手部队，去专门扑杀所谓的[影子玩家]，但能不能起效果还很难说。”
柳天苍摇摇头，平静道：
“我倒不这么觉得，影子帝国确实是心腹大患，但是只敢隐藏在阴影里的臭虫，应该不可能有覆灭整个远征军的战力，真正让人担心的是……陈金戈和苏梦妍两位大人为什么会失联，万一出现意外，对我们来讲，就是灭顶之灾！”
沈白和风花怜叹气，觉得柳天苍说的极有道理。
影子帝国强大神秘，可是毕竟远在蓝海市，暂时威胁不到这里，然而庞大的兽潮可是近在眼前，陈、苏两位封王级强者的安危，才是迫在眉睫的大事！
……
……
“呼……真是的，有些怀念这里的空气啊。”
男人感慨一句，向着一直沉默寡言的苏梦妍行礼：
“镇守使大人，到目的地了。”
王号为“不言”的女人轻笑着颔首，走出洞穴，脸庞被映上了血色的光芒。
同在一个世界、与人类联邦毗邻的旧土，有着完全不同的太阳和月亮。
苏梦妍深吸一口气，混着硫磺与灼热感的味道冲进她的鼻子。
这个气味……是旧土的“魔炎域”不错了。
想不到，没落的帝族“无疆”会选择栖息在这样一个地方。
她闭上眼睛，天启者能力【乐善好施者】发动。
身后的三百勇士，全部得到了她的一部分力量。
苏梦妍全程无言，只是一马当先地走出去，举起大剑，毫不畏惧地冲锋。
三百勇士的前方，是“无疆”帝族残破的族地。
第一百三十七章 雪羽
时间一晃，来到了七月下半旬。
钢铁要塞，已经在地底世界向前推进了六万公里。
越是靠近旧土，变异兽潮就越凶猛，仿佛杀之不竭。
远征军的阵亡人数超过了十万，补给线拉得老长，要塞的军人们已经没有功夫去管蓝海市愈演愈烈的“影子游戏”，只能将注意力放到眼前的战争上。
虽然铺设了光缆, 可以及时传递信息，但军队总不可能瞬间转移，蓝海市的乱象，远征军暂时无能为力。
而且就像众人所担心的那样，陈金戈、苏梦妍两位镇守使，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这才是真正要命的事，沈白每次扑杀畸变种后回到要塞，都能感受到压抑的气氛。
秦无休这几天连续开会，语气较往常严肃了许多，所有人都明白，不管陈、苏二人发生了什么，远征军的这口气都不能卸掉。
因为这次战争的终点，已经不远。
如今远征军的上方，穿过数千公里后的地面，已经是联邦的边缘，第二十五生活圈（黄泉）！
第二十五生活圈，与旧土接壤，连年征战, 民风极其彪悍，与灿烂繁荣的乌托邦是两个样子。
黄泉这名字, 与第六生活圈的乌托邦想比, 自是非常不吉利, 不过联邦公民私下聊天时，倒觉得黄泉这名起得很霸气。
其实，第二十五生活圈的市民介绍自己时，都喜欢自称“我张富贵出身黄泉、我李二狗从黄泉而来……”
——倍儿有面子！
不过，身为联邦软饭无冕之王的沈白，知道一些常人不清楚的内幕。
猫儿姐曾对他说过，联邦的二十八个生活圈，每个名字都有很大讲究，承载着重要的【器】。
每个生活圈，都会有一名守护者，除了无可比拟的强大外，他们被世人冠上的称谓，也都符合着某种铁律。
譬如……自联邦成立以来，第二十五生活圈的守护者，便都是“黄泉大帝”！
当时沈白听到这里，笑着打趣道：
“猫儿姐，如果我以后能为人类打下第二十九个生活圈，我就给它起名叫[黑白之地]，让世人都知道我们永远都会在一起……当然, 前提是我的身份没问题，如果我真的是畸变种……那就再说吧。”
——这个时候的沈白，还不知道“人类拥有第二十九个生活圈”意味着什么，不过通晓一切的黑猫小姐却无比相信自家亲爱的，笑眯眯地亲了沈白一口。
言归正传，远征军自从进入第二十五生活圈的领土下方后，遇到的压力陡增，毕竟这里邻近旧土，变异兽刚刚冲下来，体力最是充沛。
这天，沈白又从外面征战回来，他来到要塞下方，发现这里的安检比前些天严了很多。
在列兵仔细检查他的证件时，沈白好奇地问了一句：
“怎么回事，我才出去三天，守卫怎么会变得这么严？”
“报告沈中校。”列兵敬礼，严肃道：
“前天，秦将军发了军令，说是可能有畸变种混入了要塞，务必让我们提高警惕，毕竟我们两族在外貌方面并无差别，真混进来了，会导致很可怕的后果。”
“哦……”沈白皱眉：
“奇怪，就算我們神武军不能完全将畸变种扑杀，但每次进来时都要经过人脸识别等多个程序，怎么会有畸变种混进来？”
“我也是听说哈，沈中校，传闻中那个混进来的畸变种，拥有空间能力……”
沈白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幸好列兵很有上下尊卑的意识，没敢盯着他的脸，离沈白最近的乔绵绵又是个粗枝大叶的家伙，才没人发现沈白的异常。
半晌过后，沈白顺利地通过身份检查，像往常那样嘱咐队员几句，就来到自己的房间，用冷水冲了把脸。
“踏马的，不会这么巧吧……”
他喃喃自语，冷汗都下来了。
最终，沈白下定决心，反锁房间，一个人坐在床上。
然后，他摘掉了手套。
一秒、五秒、一分、五分……
时间飞速流逝，就在沈白暗暗松了一口气时，他最不想看见的一幕还是发生了。
房间的空气如同镜子般碎裂，一只纤细的手臂伸了出来，畸变种少女破开空间，掉到沈白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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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依然是一个多月前的老样子，穿着白毛的裘衣，俏皮可爱，只是脸上有很淡的血污，精神头也不太好。
沈白嘴角抽了抽，几乎呻吟着打了声招呼：
“无疆薰小姐……真是很巧的偶遇呢……”
畸变种少女看到沈白，又打量了一下周围，突然眼泪汪汪：
“呜呜，白大哥，你被可恶的人类抓住了么？他们有没有严刑拷打你？呜呜……”
“喂喂喂，小点声啊你。”沈白瞪了她一眼，歪了歪头，故意道：
“我可不是俘虏，看到那个挂在墙壁上的证件了么？我啊，成功混进了人类内部，成为了中校！我军官证的名字，是沈白！”
“哇，白大哥，你太厉害了！”无疆薰满脸小星星：
“可以伪装成人类，这可是很有用的天赋啊。”
沈白笑眯眯地点头，心里却一沉。
从无疆薰的话里，他得出了两个结论。
第一个是，无疆薰这丫头确实是不怎么聪明的样子，好糊弄，可以处好关系，留着以后卖钱。
第二，自己掌心的“命洞”，以及摘掉手套后其上散发的特殊气味，确实会让畸变种无比坚定地认为自己是他们的同族，就连自己“能够成为联邦军官”这么可疑的漏洞，都会被下意识地忽略。
自己，确实拥有畸变种的种族特征！
呜呼~看来自己离“人类族奸”这个限定版称号越来越近了呢。
真是很好……个屁啊！
自己养父母也算满门忠烈，收养了自己这么个玩意，让两口子在九泉之下如何安息？
沈白按了按眉心，瞥了下眼角红通通的畸变种少女，恶向胆边生：
要不把这丫头在这里做掉？刚好还能换个功勋啥的，但她比我强很多，做这事必须要叫风花怜和柳天苍过来……
无疆薰丝毫不知道眼前可恶的软饭男在想着什么，只是吸了下鼻子，声音里充满喜悦：
“白大哥，有你在太好了，自从哥哥失去意识后，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沈白一怔，停下了心里的想法。
这次旧土入侵的最强者，无疆霸道，昏迷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不速之客
在自称是“赫莉薇尔”的帝族之人后，沈白从无疆薰那里套来了很多情报。
其中，就有关于她哥哥无疆霸道的事。
无疆霸道虽然也没成年，但帝族世代相传的力量却已经开发得很好，按照人类的划分，起码是德尔塔级畸变种，可以力敌封王级的存在。
但现在，无疆薰却说, 她大哥失去意识了？
沈白心中一动，试探道：
“被人类这边的强者打伤了？我知道，联邦远征军的统帅叫做陈金戈，王号九霄，是个狠人……”
“就是这个混蛋！”
无疆薰气愤地大叫：
“好多天前，我哥就告诉我，他一定会遇到九霄王，叮嘱我注意自身安全，可恶！”
“哦……”沈白点头，猛然意识到一件事：
无疆霸道很清楚地知道，末日沙虫在联邦打通的出口，位于蓝海市。
他是从哪里得到的情报？
沈白心里咯噔一声，想到了一种可能：
有人，在远征军出发前，就跨越近十万公里的距离，穿梭在蓝海市和旧土之间。
“你先等等，我喝口水。”沈白倒了杯水, 抿了一口，觉得这实在是很重要的情报, 便有些坐不住了。
虽然他现在真实身份很暧昧，但是情感方面却绝对偏向于人类，如果无疆霸道真的提前获悉蓝海市的情报，远征军如今势如破竹的连胜，很有可能是正中下怀。
“不行，必须把这消息告诉秦将军！”
沈白心里思索，丝毫不顾及旁边的无疆薰，拿起通讯仪就给风花怜发了段信息：
[今日我遇到一个很厉害的畸变种，从其身上得知，在远征军开拔前，已经有人类通过地底世界，出现在旧土。]
无疆薰傻愣愣地看着沈白摆弄机器，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卖了。
发完信息后，沈白稍微安心了些，风花怜是如今钢铁要塞里唯二的封王级战力，说出的话很有分量，足以引起高度重视。
但沈白也知道，不论无疆霸道是否有阴谋，起码在这个节骨眼上，远征军绝不可能后退。
最多, 就是加以防备罢了。
沈白把注意力放到无疆薰身上, 假意安慰道：
“行了，别伤心, 你看，我都能混进人类军队里做中校了，说明远征军只是纸老虎，没啥可惧怕的……不过你刚才说你大哥昏迷了？他现在还好么？”
“大哥已经睡了一个月了，他太虚弱，需要大量的血肉补充，所以我才偷偷跑到这里，想搞到大量人类的身体。”
无疆薰眨巴下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
“白大哥，你能混进这里，很有本事，可以帮我么？”
当然不可能！把战友杀了送到你哥的肚子里，那是人干的事吗？
沈白在心里嘟囔一句，面上却一本正经道：
“放心，包在我身上！”
“呜呜，白大哥，你真好……”
“哎哎哎，别靠过来嗷，道谢就行，别有肢体动作，我对女性过敏。”
沈白往后挪了挪，问道：
“可以带我去见你大哥么？”
“这个……”畸变种少女犹豫了一下，还是道：
“可以。”
虽然无疆薰知道，同为帝族也会彼此仇杀，但现在毕竟是与人类部队交战，是特殊时期。
和人类一样，畸变种同样有“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的传统。
无疆薰再次把手伸进空气中，破碎般的镜面出现，少女的身影消失不见，沈白深吸一口气，掏出通讯仪，看到上面风花怜回复的“好，我会立刻上报秦将军”十个大字，松了口气。
——只要风花怜从“天之病症”的困扰中恢复过来，就还是很靠谱的。
他把通讯仪扔到床上，跟在少女后头，也钻进破碎的镜面。
再出现时，沈白和无疆薰的身影，已经来到了昏暗的山洞里。
山洞窄小，上下只有两米，忽明忽暗的火炬燃烧着，带来微不足道的光明。
外貌俊美的少年躺在地面上，身上盖着充满血污的白色毛裘，面如金纸，气若游丝。
无疆薰小步走到哥哥身边，心疼地替他擦汗。
“对不起，哥哥，小薰不应该贪玩的，我应该听你和姐姐的话，好好锻炼，要是跟你一样强，你就不会独自面对强敌了……”
沈白看了会儿兄妹情深的画面，咳嗽一声，轻轻道：
“薰小姐，我可以过去看看么？”
“来吧，记得小声点。”
沈白应和一声，蹲在无疆霸道旁边，征得无疆薰同意后，掀开了毛裘一角。
他瞳孔猛缩，不可思议地看着畸变种少年的身体。
无疆霸道强壮的上半身，有一道狰狞的伤口，将他一分为二。
这是刀痕！
无比凌厉的刀芒从无疆霸道左肩斩下，一路划破脊柱、内脏，从右胯斜着劈了出去。
高等级畸变种强大的自愈能力无时无刻都在发挥作用，即使无疆霸道已经陷入深沉的昏迷中，狰狞伤口的两侧依然长出无数肉芽，试图连接被斩断的身体。
然而，这道刀芒太过强横，残留的力量正在杀灭这个畸变种的一切生机，肉芽刚刚连接，就被残酷切断。
沈白倒吸一口冷气，窥到了陈金戈强大的力量。
辉煌战争时期的很多巅峰封王级强者，孤身一人杀入旧土，巨剑一挥就能斩断大山，千年之后，人们前去观光，依然能感受到上面的凌然剑气，在山脚下放一颗土豆，马上就被削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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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金戈这个境界，只差一步，便能天命加身，被封为人类守护者。
“怪不得陈镇守使敢不从联邦的命令，军部也有那么多看好他的大佬……”
沈白给无疆霸道盖上毛裘，在心里嘀咕。
他此时疑问更甚，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已经早早解决无疆霸道，那为何还不回来？”
……
陈金戈身上的光明狮子铠发出兽王般的轰鸣，他眼中冷光一闪，巨大的刀芒划破天地，一丝泄露的威能掠过江河，轻松将其拦腰斩断。
刀芒斩在白发女人身上，将她推出三百余里，鲜血从高空中泼洒，每一滴血珠都堪比压缩到极致的钻石。
“哇！”白发的女人吐出鲜血，面对气势几乎冲破云霄的陈金戈，却哈哈大笑：
“陈金戈，你赶不回去了！无疆家的小鬼将你困在这里，十天之内，你休想出去！”
她抹了一下嘴角的血液，面色疯狂：
“陈金戈，在这里忏悔吧！看着你的部下和爱人死去吧！空有一身武力的你，却什么也做不到！”
“来，杀了我，最后再跑到五十万部下的尸体面前痛哭流涕，感受我当年的痛苦！”
“你当年，对我們[雪羽]帝族做的一切，今日，我雪羽柔，都要统统奉还给你！”
“聒噪！”陈金戈面无表情，再次挥刀。
力量，在无声无息中又加大了一分。
第一百三十九章 血与铁
沈白在无疆兄妹身边待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暴起发难。
——他的战力不够，连无疆薰都打不过。
真要翻脸，沈白恐怕会折在那，而且反正无疆霸道就剩一口气，无疆薰又是个脑子不太灵光的傻白甜，先放在一边也没什么问题。
在无疆薰把他挪移回去后，沈白严肃地叮嘱：
“薰小姐, 人类已经注意到你的存在，请务必谨慎行事，千万不要轻易露面，令兄需要的人类血肉，我会搞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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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白大哥，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吾等同为帝族，当守望相助！”
沈白面容庄重，挥手告别无疆薰。
然后坐在床上，开始策划如何套出无疆霸道养伤的具体地点。
为了自身的安全考虑，将看到自己手上命洞的畸变种全部杀死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沈白现在是联邦军队的中校，这事被捅出去，就地枪决还是轻的，鞭尸一百遍都算秦将军宅心仁厚。
不过，沈白还没来得及将计划仔细推敲几遍，意外就发生了，上面下了命令，让神武军集体出动, 进行新一轮的扫荡。
——因邻近旧土，远征军面临的压力越来越大, 政策有了很多改变，譬如神武军中校们的自主权被收回，何时出征都由秦将军和风花怜说了算。
只休息了半天不到，沈白就又披上神武军袍，走出钢铁要塞。
像往常一样，他来到北二十七号门，静静地等待第二纵队集合。
穿着同样黑袍的战士陆续赶来，他们自动围成小圈，沉默着将沈白护在最中心。
随着越来越多的杀戮，沈白身上慢慢有了特别的气质，平时还好，但现在他身披黑金军袍，领口将大半脸庞遮住，勾勒出冷硬俊俏的阴影，没有半点温情。
不言不语，锋锐似一把泛着寒光的刀。
就连疯疯癫癫的乔绵绵，也没敢在这个状态下的沈白面前胡言乱语。
第二纵队的五十人全部到齐，昏暗的地底世界里，黑袍军士們就是畸变种致命的毒药。
“行动。”
沈白轻轻开口，五十个人瞬间消失在原地，向着远方冲杀出去, 他们在地底已经待了四十余天, 对这种事轻车熟路。
十分钟内，九支黑袍部队全部离开营地，没入远方的滚滚兽潮中。
当神武军全体在视野范围内消失时，钢铁要塞发出轰鸣，数千台强大的推进器喷射出红色的火焰，短暂的加速后，山一般的庞大要塞又开始向旧土推进。
新一轮的战役再次打响，此时蓝海市远征军距离旧土，只剩一万五千公里。
……
两天后。
哒哒哒哒哒……！
冒着蓝火的加特林疯狂将子弹倾泻在长着骨翼的怪鸟身上，巨大的力量将它的身体撕成碎片，怪鸟凄厉鸣叫，从高空摔了下去。
“小文，弹药，快！”操控重型多管机枪的汉子擦掉崩溅到脸上的血液，向着后面狂吼。
也不能怪他心急，这款由怪兽机械公司生产的对变异兽型机枪炮，最大的优点就是威力巨大，子弹出膛的瞬间速度达到两千米/秒，且卡壳率极低，可缺点也很明显，因为射速太快，必须准备足够的弹药。
没了子弹的重机枪，战斗力还不如人类自己的牙齿。
负责装弹的小伙子虽然年轻，但也是身经百战的远征军一员，这个时候虽然紧张，但是没出半点失误，咔巴一声就把厚重的弹夹推了进去。
“好样的！”汉子赞了一句，继续向爬到要塞顶部的变异兽扫射。
不只是这处防御塔楼，钢铁要塞共计两千三百座炮台，都有凶猛的火舌不断狂舞。
今天，变异兽潮又冲到了要塞底部，开始绝命地攀爬。
人类的科技在这一刻展现出强大的力量，重炮、燃烧弹、机枪扫射……强力的杀伤性武器不断吞噬变异兽的生命。
当高级的变异兽甚至畸变种爬上钢铁要塞时，远征军的强者纷纷出手，铁拳如同震山的大锤，与敌人进行惨烈的搏杀。
要塞下的尸体已经堆叠近五十米，断肢无数，流出的鲜血将这处地底世界淹成大河。
这里面，有变异兽、有畸变种，也有很多人类的勇士。
每时每刻，远征军都有人战死，埋葬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他们被攻入要塞的敌人撕成粉碎，再也不能回到蓝海，可即使这样，也无人退缩。
前方是无边兽潮，但身后，就是家乡。
后退的代价，太大了。
当加特林特殊合金的枪管变成红色时，兽潮终于退去，人类高手把攻进来的敌人一一斩杀，导弹持续轰鸣，将钢铁巨城要塞的前方清空。
“呼……终于击退了，妈的，整整五个小时，老子还以为要死了！”汉子吹了吹手，朝同伴笑道：
“小文，你看我这手掌，像不像红烧猪蹄？”
小文累得瘫倒在地，他看了一眼汉子，沉默一会儿，点头涩声道：
“是有点像。”
三百分钟的持续射击，即使是怪兽机械公司生产的顶尖武器，也完全消弭不了超负荷工作的影响，汉子的手掌已经被超过九百摄氏度的高温烫熟。
“哈，小文，别露出那副表情，老子才不稀罕你的同情哩。”汉子坐到同伴身边，入目皆是人类和变异兽混在一起的血肉，远征军已经开始清理工作，现在倒是个难得的清闲时间。
“你也不打听打听，老子名叫西瓜哥，是蓝天街道地铁站卖烧烤的，呵，你别笑，当年我拿着两把西瓜刀，将其他菜贩子砍得人仰马翻，才得了这诨号！我这手还有救，大不了就是提不了重物罢了，不影响以撒调料！战争结束后，我还要接着开连锁店呢。”
小文笑了笑，有刚出社会特有的青涩，他从兜里拿出照片，摩挲着上面阳光灿烂的女孩，轻声道：
“这是我女朋友，我们约定好了，等我回去……”
“我擦，打住打住！”汉子急忙大叫：
“这种flag，可别瞎立！”
“哈哈。”小文笑着打趣道：
“电视上的套路而已，哪有那么巧的……”
他话说到一半，却突然觉得自己声音有些奇怪，好像溺水似的，模糊沉闷，还有浓重的气泡音。
怎么回事……
小文疑惑，茫然地摸了摸脖子。
指尖触及之处，尽是粘稠的血液。
他的意识渐渐丧失，脖子上的头颅沿着光滑的伤口摔在地上。
入目的最后一副画面，是同样尸首分离的同伴。
以及遮天蔽日的……血色螳螂。
第一百四十章 困兽
有一个成语，名为“如虎添翼”。
纵横山林的百兽之王如果生有一双飞天遁地的肉翅，只看着就让人胆寒。
同样的，将这成语套用在此时出现的血色螳螂身上，也极其合适。
——长度在十米左右，站立身高四米，全身披着比钢铁还坚硬的血色外骨骼，前脚是大如汽车的锋锐镰刀, 胸部的翅膀不断发出轰鸣，让它們能以接近声音的恐怖速度快速移动。
这根本不是变异兽，这是经过特殊培养的、会呼吸的“对人类”杀戮机器！
昏暗的地底世界，钢铁要塞的斜上方，出现了一个大洞，直径约有千米，黝黑深邃，不知通向哪里。
无数的血色螳螂，正从这个巨洞中不断俯冲下来。
在没有任何的防备下，数千士兵的身体被锋锐的镰刀型前脚一分为二，倒在血泊中。
而且这些士兵，大部分都处在高高的塔楼中！
远征军几乎在一瞬间，就失去了重要的“高地火力”。
“杀！”
一道银白的波浪从钢铁要塞深处破空而来，头发花白的秦无休提着银亮的长枪，踏着虚空，冲到破开的大洞中, 无尽光华爆开，堪比核弹爆炸的威力在大洞极深处轰然释放，刹那间杀灭所有血色螳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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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 当提着银枪的秦无休再次飞出来时, 他的脸色却没有半分好转。
——地底世界的上方岩壁, 大洞如雨后春笋，一个接一个地冒了出来，数以百万计的血色螳螂振翅嘶鸣，疯狂冲向人类的要塞。
而昏暗的地平线上，汹涌的兽潮又卷土重来，攻势之猛烈，远超刚才的冲锋。
钢铁要塞，同时面对上下两路的夹击！
秦无休脸色铁青，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
“帝族[雪羽]……”
无疆一族，是天生玩弄空间的大行家；雪羽一族，则可以创造混合生物体！
“雪羽帝族怎么会刚好埋伏在这？”
秦无休叹了口气，银枪一抖，随意刺穿一只血色螳螂的脑袋。
虽然轻易地杀掉敌人，但他的面色依然不好看。
每一只巨大的血色螳螂，都有焚骨境武者的战力。
出现在上方岩壁的大洞，数以千计，漫天飞舞的杀戮螳螂，何止百万？
加上又重新杀回来的滚滚兽潮……按道理来讲, 被击退的变异兽群不可能很快重整旗鼓, 但是看这群畜生亢奋的肢体动作，显然在刚才, 雪羽一族在它们身上施展了特殊手段！
血色螳螂、无尽兽潮、暗中隐匿的高级畸变种……
秦无休脸色惨白，迅速推断出一个绝望的事实：
这三股力量合起来，已经可以将远征军尽诛于此。
毕竟此时，封王级战力只有自己一个，绝难回天。
“最初之石在上，我该怎么办……”
就在他心乱如麻的时候，高空飞舞的螳螂再次俯冲，又带走了数千战士的生命，滚滚兽潮也越来越近，躁动的臭味弥漫在空气中。
秦无休闭上眼睛，无奈笑了笑，随后高举银枪，声音如同奔雷：
“传我命令，除了[大风军]、[罗刹军]以及第一军团，所与人立刻，开足马力，撤退！”
片刻寂静后，钢铁要塞的推进器转动，徐徐向前喷射，巨大如山的雄城两个月以来，第一次后撤。
原地，只留下了三大军团，一共四万人！
钢铁雄城发出悲哀的轰鸣，仿佛在告别。
站在高空中的秦无休从兜里掏出盐焗的花生，放进嘴里嚼啊嚼，直到嘴角流出鲜血。
谁都明白，这四万人留在原地是为了什么，等待他们的命运，已经没有半点回转余地。
然而三大军团的战士们，却没有提出半点质疑。
因为，这三大军团，是原本就驻扎在蓝海市周边的军队！他们已经跟了秦无休很多年，跟着他守卫蓝海，跟着他被编入远征军。
如今，也会跟着他……走向死亡。
秦无休咬了咬牙，落到地面，站在三大军团的最前方，背对着他们。
——他无颜面对这些全心全意相信自己的战士。
“兄弟们……”秦无休涩声开口，却被四万人昂扬的大吼打断：
“吾等愿为人类死！愿为蓝海死！愿为将军死！”
秦无休颤抖一下，看着远方再次俯冲的血色螳螂和无尽兽潮，一股豪气在他胸中激荡，银枪爆发无与伦比的光辉，仿佛灼热的太阳：
“我秦无休何德何能，居然能有四万生死相随的兄弟！”
“今日，与众位兄弟战死，是我最大的荣誉！”
“为了吾族、为了吾等挚爱之人，我们今日，将献出生命。”
“兄弟们……战！”
“战！”
咆哮声中，三方轰然相撞。
血色铺满大地。
……
……
十五个小时后。
雪羽戾走在已经被血水浸透的地上，一路无言，来到一尊尸体旁边。
头发花白的老人保持着生前的动作，手里掐着一颗花生，似乎想塞进嘴里，可惜在完成这个动作前，他的力气就已经用尽，酥脆的花生米，永远停留在嘴边。
然而秦无休凝固的表情，却没有半分遗憾。
他的银枪已经断裂，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这位秦姓将军用拳头、甚至用牙齿拦住了滔天的敌人。
战尽最后一滴血。
开战后的第三个小时，四万战士就已经悉数战死，后面的那十二个小时，完全是秦无休一人一枪挡下来的。
就连向来傲慢的雪羽戾也承认，那是他见过的，最惨烈的战斗。
茫茫昏暗的地底世界，孤身一人面对无尽的敌人，走向死亡。
在这期间，秦无休没有说过一句话。
“啊，真是个可敬的敌人啊……”雪羽戾轻声道，表情一瞬间狰狞起来：
“你以为我会这么说么？该死的低等生物！”
他一脚踩在老人的尸体上，不断践踏：
“战至枯竭，把身体里所有的力量都压榨出来……你让小爷我怎么吃？”
秦无休的身体四分五裂，无声倒在地上。
“呵呵……想做英雄是吧？可惜，你们这群人类，注定都死路一条。”
雪羽戾冷笑，大手一挥：
“孩儿们，将四万人类和这个老家伙的尸体都吞到肚子里，吃干抹净，当作饭前甜点。”
“前方，还有大餐在等着我们。”
第一百四十一章 皇帝与骑士
沈白趴在岩壁上，默然看着前方。
他的身下依然是滚滚兽潮，嘶吼声和浊烈的臭气充满每一寸空气，偶尔有俊美的畸变种闪过，仿佛出征的骑士。
这幅场景，沈白早已司空见惯。
有问题的是……他在外面厮杀三天，但在进入撤离阶段后, 奔行数个小时，依然没有看到雄伟的钢铁要塞。
这是极其不对劲的，要塞每天都要前进，怎么可能突然消失？
“出事了……”
沈白喃喃自语，回到集合地点。
神武军四百五十七人都已经陆续归来，沉闷的气氛蔓延, 很明显，谁都没有看到钢铁要塞。
孤军被困在敌阵大后方，这是很恐怖的事情。
风花怜眺望远方，她最近并没有超负荷使用【拟神】，天之病症没有表现出来。
“小白、天苍、藤莲……你们过来。”
红发少女把麾下的八位中校叫到一边，轻声说到：
“我们这里，并无拥有超远距离传输信息能力的天启者，而且刚才我也前进了数百公里，确实没有看到大本营的影子，如此看来，秦将军他们是后撤了。”
“虽然只相处月余，但我觉得如果不是发生很严重的事，秦将军不会做出这个决定，往最坏处想，兽潮可能已经踏过无数尸体，冲向蓝海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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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A级天启者，封王级战力，在这个时候应该挡在最前面。”
风花怜语气淡淡, 拍了拍沈白的肩膀：
“从今天起, 沈白代管神武军！”
她的手上慢慢出现一把泛着氤氲白光的十字圣剑。
——拟神五·天之丛云！
握此神兵，风花怜便拥有“飞行”、“合光”、“极速”等多个能力！
“小白，将神武军安全带回去。”
风花怜最后嘱咐一句，身子变成流光，划破昏暗的地底世界，直奔前方。
原地，只留下目瞪口呆的八位中校。
“真是果断啊，风军座。”沈白苦笑，看向众人。
无人对风花怜的决定提出疑议，军中最敬强者，而且要不是实在跟不上红发少女的速度，他们早就跑过去，生死相随了。
神武军绝大部分，都是蓝海与启明两市的本地人。
没有人希望自己的家乡被蹂躏。
见无人节外生枝，沈白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思考一会儿后，慢慢道：
“钢铁要塞不会凭空消失，畸变种喜欢人肉，他们也许会将人类的尸体一点不剩地吃干净，但总不可能吞食金属。”
“远征军现在，大概是以要塞为依托，一边抵抗兽潮，一边向第一防御点撤去。”
“这里到第一防御点，大概有六万公里。”
“以兽潮的速度，需要三十天左右。”
“在这期间，我们依旧要隐藏在暗处，随着兽潮向蓝海市移动，伺机扑杀畸变种，至于补给……这个没有办法，虽然可以吃兽肉喝兽血，但是药品和必要的行军装备却不可能再获得了。”
沈白沉默一瞬，继续道：
“三十天，即使能看到第一防御点的城头，我们这边也可能剩不下几个人了，我不想骗你们，但是刚才风军座叮嘱的“将神武军安全带回去”个命令，我无法做到，抱歉。”
他抬头，看见所有人的眼神都没有动摇。
战场之上，本就有生有死，这个时候再痛哭悔恨，也太不成样子了。
“好。”
沈白笑了笑，看着眼前无尽的兽潮，轻轻说道：
“现在开始，启程……回家。”
……
风花怜很快就追上了逃遁的远征军。
在‘天之丛云’的加持下，她仿佛真正的流光，一眨眼就能飞驰万米。
轰的一声，风花怜骤然停顿，和空气剧烈碰撞产生强大的音爆，她立在空中，看着下方纷乱的战场。
钢铁要塞如同银白的巨人，不断被蚂蚁般密集的变异兽们追上，飞天的血色螳螂挥舞镰刀，轻松收割战士的生命，但人类的反击也不弱，隆隆的炮弹遍地开花，每个爆炸中心都能吞噬数十只变异兽。
然而风花怜的脸却沉了下来。
她没有看到秦将军、而且要塞里的战士实在是太少了，热武器咆哮的频率也比以往低了很多。
钢铁要塞仿佛快要病死的大象，无力驱赶群狼的撕咬。
每一秒，都有战士死于兽口。
风花怜深吸口气，落到要塞中心。
“我是风花怜！”她张嘴大喊，声音覆盖人类一方，纤细的身子笔直得如同一根钉子，天丛云随着主人的心意放出万道毫光：
“我是怪兽机械公司的二小姐！A级天启者！神武军统领！我在此，迎战旧土，与诸位共存亡！”
“再过不久，我的家族就会派遣高手前来接应，到那时，便是我们反扑的时候。”
“我在此保证，我们会活下去，战胜敌人后，带着荣耀凯旋回家！”
长达五秒的沉默后，疯狂的吼叫声从幸存的远征军战士嘴里发出，他们高喊风花怜的名字，留下激动的热泪。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通往死亡的那段路，明知前方就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却不能停下！
有军衔颇高的军官找到风花怜，汇报此时的情况。
“秦将军断后战死、现有远征军战士不到三十万人……”
红发少女认真听着，交代几句后，就来到要塞最高处，光剑不停飞舞，斩杀一起敌人。
远征军的士气回升，炮弹炸裂的频率明显变高，竟然将变异兽潮打退好几波。
然而看到这般回暖的局势，风花怜却露出复杂的苦笑。
怪兽机械的风家根本不会支援，作为二女的自己，在这场战争中，绝不会得到家族丝毫的帮助。
为了鼓舞士气，少女说了很多谎话。
然而那句“与诸位共存亡”，却发自肺腑。
……
砰！
苏梦妍的手如同冷冽的军刀，直直地插入俊美男人的胸膛，狠狠一搅后，这名畸变种彻底死亡。
“最后一个了……”
苏梦妍在心中想着，抬起头。
灌入鼻中的空气，除了硫磺和灼热的气息外，还有让人气闷的血腥味。
帝族“无疆”的所有眷部和旁系，皆被毫不留情地斩杀。
三百勇士，此时也只剩下二十五人。
第一百四十二章 影子马车
在血腥环绕的万人坑旁边，是布局颇为优美的巨大村落。
一栋栋碧绿的房子在山间铺开，屋顶呈奇怪的尖锥型，上面挂着旧土之民特别喜欢的装饰品“九彩环”。
整座山脉，都是这样的小屋，它们从平原开始被建造，一直没入深山。
这样庞大的群聚住所, 也不过是没落到极致的帝族“无疆”的附庸眷族和奴族而已。
与人类社会通常意义上的“畸变种”不同，旧土之民中的奴族并没有神奇的天赋，但他们同样渴求人血、身上的某处有直径五公分的命洞。
不过，虽然被称为“奴族”，但这群旧土之民却和帝族“无疆”的关系不错，无疆霸道和无疆薰的养父养母, 也都是奴族出身, 在这里安享晚年。
如今, 整个山脉的无疆眷属, 皆被三百人类屠杀殆尽。
这是陈金戈以牙还牙的冷酷报复。
既然你们驱动兽潮，想杀入蓝海、吃掉千万联邦公民，那我自然也可以先下手一步，杀掉你们所有的亲人和朋友！
战争二之下，没有“无辜”二字。
旧土之民，如不能生啖人肉，便会快速衰老，活不过成年。
人类，是畸变种们活下来的必要条件。
这是不可调和的矛盾。
两族之间，厮杀已不知多少年，对彼此的仇恨早就深入骨髓，在如今的联邦，随意一块板砖敲下去, 被砸中的人往上数五代，必然会与畸变种存在血仇。
这也导致了, 人类和旧土之民将自己内部的叛徒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妄想当墙头草的投机者, 会同时遭到针对。
——两方已经快把彼此的脑浆子都打出来了, 绝无回旋余地。
苏梦妍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进入某一个锥型屋顶的房子中，她有参军经历，熟悉畸变种的风俗习惯，知道挂着四枚九彩环的房子，必然是大人物的居所。
她的衣服已经被打湿，破开的伤口不断流血，这倒不是苏梦妍不想止血，而是刚才打伤她的畸变种拥有剥夺伤口愈合的能力，虽然已经把敌人杀死，但这棘手的能力却仍在持续作用着。
“滞留型天赋”，这是联邦学者对这类能力起的名字。
无奈，苏梦妍只能控制身体不断造血，勉强支持自己的血液运转。
回去要多吃两个鸡蛋补一补呢，苏梦妍苦中作乐地想着，仔细打量这个锥型屋子的结构，她在大学时的成绩非常好，《畸变种建筑学参考》这门课程从来都是满分。
“这里是……帝族“无疆”最重要之人的屋子。”
苏梦妍做出判断，拿出摄像机开始录像。
不放过任何收集敌人信息的机会、喜欢保存大量的视频资料，这是学院派出身的镇守使共同的特点之一。
然而，在某一刻，苏梦妍拿着摄像机的手却猛然抖了一下。
高清的画面中，一封信安静地躺在桌子上。
信的右下角，有用漂亮整齐的楷体写成的落款。
这是人类写信特有的格式，畸变种没这个讲究。
苏梦妍冲过去，一把拿起信，当看完全部内容后，脸色惨白。
[不言王亲启：
我们来玩一个简单的猜数游戏，请告诉我，五十万远征军，有多少人能回到蓝海？
A：三十万
B：二十万
C：十万
D：一万
E：零
我选择E，你呢？请对着你脚下的影子……说出你的答案。
诚挚的，暗影]
轰！
足以将大山踏碎的力量从苏梦妍脚底生出，她粉碎周围的一切，冷漠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六个人。
六人，有男有女，皆戴鬼脸面具。
沉默寡言的苏梦妍，用饱含愤怒的声音缓缓开口：
“影子……帝国？”
“第一次见到您，您比照片上更美丽。”为首的男人微微欠身，轻声道：
“吾等为暗影皇帝座下六大骑士，初次见面，向不言王请安。”他抬头，面具后的瞳孔愈加深邃：
“陛下认为，此次远征军将无人存活，我王所愿，即为吾等前进之方向……请不言王，赴死。”
苏梦妍无言，她的皮肤不断从深层渗出鲜血，剧痛和虚弱感无时无刻袭来，然而她的眼神却愈加冰冷坚定：
“勾结畸变种，背叛人类，你们和那个所谓的暗影皇帝，都死不足惜。”
戴着面具的男人摇头，语气有些悲伤：
“即使是身为不言王的您，也无法理解陛下的想法……陛下必会成为所有存在唯一的王，一切，终将归于影子。”他踏出一步，另外五人则没入影子，消失不见。
“尊敬的不言王，您身受重伤，但杀意却依然可以让天空色变，您是真正的强者，有资格得到足够的礼遇，我，影子帝国的暗影骑士之首，[无头骑士]，将独自杀死您。”
二人间的空气开始扭曲，被庞大的气势压成钢铁。
“杀！”
双方同时出手，强悍对轰。
山脉变成平原。
……
“报，大人！”
“怎么？”雪羽戾睁开一只眼睛，他的手里拿着风干的人肉火腿，神色悠闲地躺在宽厚的变异兽后背上。
“那帮自称暗影骑士的家伙们回来了……但是只回来五个，那个[无头骑士]不见了。”
“哼！”雪羽戾脸色阴沉地骂了一声，跳下变异兽，来到一辆奇怪的黑色马车里面。
五位戴着面具的暗影骑士，已经静静坐在了这里。
他们在滚滚兽潮中、在凶恶的畸变种帝族面前，安然自若。
雪羽戾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一声，问道：
“哥几个回来了？这是去哪玩了？哟，怎么少个人？该不会被远征军弄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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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不到你关心，雪羽戾。”一位身材妙曼的女性骑士开口，她的声音经过面具，有种奇特的沙哑：
“不要用居高临下的语气对我们说话，你我双方，只是合作罢了，影子帝国的骑士，从来不受威胁。”
“呵，影子帝国……”雪羽戾砸巴下嘴，仔细打量女性骑士一眼，神色玩味：
“和你们这群背叛自己种族的家伙合作，如果我不多长几个心眼，早就被吃得一干二净了。”
然而出乎雪羽戾预料的，面对这种程度的挑衅之言，这五个藏头露尾的家伙却并不生气。
女性暗影骑士的语气，依然平静：
“种族一词，太过狭隘，我们只是完成陛下的愿望罢了。”
“陛下说，他认为远征军的存活人数是零，我们便朝着这个方向努力，仅此而已。”
“让皇帝的一切言论成真，是身为臣子的最大幸福。”
第一百四十三章 八月十六望月楼
“陆鑫，联邦1183年生人，户籍所在地，第六生活圈蓝海福水市。”
沈白看着铭牌上的信息，默然无语。
地上有一团姑且可以称之为“血肉”的东西，大概只有两、三厘米厚，依稀能看到被踩烂的五官。
这是名叫“陆鑫”的士兵死亡后, 留在世上的全部了。
这样的铭牌，这样的尸体，神武军已经在这些天见到了无数。
远征军袍泽们的尸体，随处可见。
——兽潮主体已经追上钢铁要塞，无时无刻都在发动凶猛的攻势。
而四百多人的神武军，经过二十天的长途跋涉，也只剩下百十来人。
他们在黑暗中扑杀畸变种，这群穷凶极恶的旧土之民也会布下陷阱反杀他们！
没有补给、没有支援、没有封王级高手压阵, 神武军的战损比达到自成立以来的最高。
队伍当中，开始有了悲伤的情绪。
前方是正在溃逃的主体部队，自己则身处无尽兽潮，摆在神武军前面的两个选择，都指向并不光明的结局。
支撑他们前进的，只有一个动力：
就算死，也要死在自己的家乡！
就算死，也要死在第一道防御线上！
“柳兄，快到八月份了啊……”
“嗯。”
“两个月没见到太阳了，着实有些想念啊。”沈白慵懒地靠在柳天苍宽厚的背部，用烧红的小刀挑出扎进大腿里的骨刺，叹息道：
“蓝天街道的萤草社区，三十五号的冰淇淋店很不错，老板两口子是我的老相识了，以后要是有机会去的话, 你一定要尝尝他们家的巧克力芒果大圣代。”
“嗯。”
“你这人, 怎么这般无趣, 咱们现在可是一起战斗两个月的同袍，闲暇时间聊天，不应该彼此袒露心扉么？”
沈白说到这里时眼睛一亮，仿佛想到什么，捅了捅柳天苍的肩膀，揶揄道：
“柳兄，你是我们市最出名的高中生，长得也不错，有没有啥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别给我秀恩爱哈，我喜欢听情侣分手的狗血故事。”
“没。”柳天苍将旁边倒地的变异兽动脉划开，就着喷泉一样的鲜血洗了把脸，强行振作精神，感觉稍好一些后用衣服将脸擦干净，接着道：
“我痴迷于武道，平时除了上课就是修行，没什么业余爱好，以前倒是有女同学给我送过饮料什么的，可我总觉得她们太过娇弱，是弱者，只有保护的欲望，没有半点别的想法。”
“哦，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柳天苍愣了一下，这是第一次有人问他这方面的问题，很突兀，但因为是沈白，所以他并不讨厌：
“怎么说呢……一定要强壮、有肌肉、一米八以上的那种，而且最好不化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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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嗤。”
“你笑什么？”
“柳兄，很想当然的直男发言啊。”
“这没什么，我只是讨厌在自己脸上下太多苦功夫的女人罢了……不丑就行，要那么好看干嘛？话说回来，你呢？你喜欢什么样的？”
“有毛有尾巴，会撩让碰、可御可甜、喜欢喵喵叫的那种。”
“啊……”柳天苍张了张嘴巴，一时半会儿竟然想不出什么很好的形容词，吭哧半天后才憋出两个字：
“变态。”
“哈哈，爱情的本质，本来就是变态的占有欲。”沈白笑着说了句从书上看到的话，站起身来：
“休息够了，接着走吧。”
“好。”
二人从隐蔽的岩壁后方钻出，将黑袍一裹，顺着兽潮向前跑去。
因为没有补给且阵亡人数太多，五天前，沈白命令所有队员停止扑杀畸变种，只一心一意地朝钢铁要塞跑就行。
他们时常用无线电联系，确认彼此方位，总体呈尖锥型散在兽潮中，剩余的几名中校则镇压首尾，保护队员的安全。
今天，刚好轮到沈白和柳天苍断后，在解决完一个发现他们的畸变种后，只稍稍休息，就再次出发。
如今兽潮的密度比以前更大，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不过这也更容易隐藏自己，但于此同时，也说明了一点：兽潮的尽头已经出现拥堵，前方就是剧烈的交战中心！
——神武军离钢铁要塞越来越近了。
行进途中，眼里燃着金焰的沈白突然看到了奇怪的事物，他仔细辨别一番，躲开上方巨大变异兽的粗腿，拉着柳天苍又躲到岩石后面。
“柳兄，看那边……”
柳天苍顺着沈白指向的方向望去，也愣了愣。
视线尽头、行驶在滚滚兽潮里的，是一架漆黑的马车。
高约五米，宽也足有五米，骏马高大，四蹄如钢似铁，在变异兽群中没有丝毫畏惧，反而趾高气昂地奔跑着。
“那里面坐着的……是畸变种里的大人物？”柳天苍喃喃自语，却看到沈白摇头，轻声回道：
“这架马车、这八匹骏马，都太黑了！一点其他的杂色都没有，你仔细看看，这些马连白眼仁都没有。”
柳天苍反应过来。
这辆奇怪的马车，很有可能由纯粹的影子构成，隶属于[影子帝国]！
作为趁着镇守使和远征军出去时，在后方搅风搅雨的邪恶势力，影子帝国是蓝海市所有心存正义之人讨伐的对象。
沈白和柳天苍对视一眼，改变行进路线，向黑色的影子马车潜伏过去。
他们一个是从小就是天之骄子的大族少年，一个是B级的天启者，都属于艺高人胆大，近两个月的沙场生活让他们变得更加果断，想到就做。
犹豫，就会输得彻彻底底。
黑色马车的速度虽然很快，但却极为平稳，到了近处才发现，马车和骏马虽然由影子构成，但每个细节都跟真实无二，连马儿的鼻息也模仿的惟妙惟肖。
沈白来到近处，张开嘴巴深吸一口气，然后重重吐出。
轰——
如大蛇般的火柱从他口中喷涌而出，在烧死旁边变异兽的同时，硬生生砸在马车上。
阴影被炽热的金焰熔化，变成黑色的气体一下散开，坐在里面的男人暴露在沈白和柳天苍的眼皮子底下。
他戴着面具，穿着宽松的灰色运动服，衣服上有很大的logo，一看就是从人类城市买的。
更重要的是，当马车化为黑气时，这人还在玩手机。
而且玩的，还是踏马的贪吃蛇！
“淦，果然是人类族奸！”
第一百四十四章 最后的一千公里
“杀！”
没有半句废话，沈白和柳天苍同时向面具男人出手。
金焰在沈白腿上燃起，附上灼热高温的同时，也百倍强化他的力量；在下方的柳天苍手腕靠在一起，十指呈荷花盛开状。
一上一下，同时打在男人的身上。
面具男怪叫一声，呜哇地喷出鲜血, 虽然在被打中的一瞬间，他将黑色的影子裹住全身，但依然不能挡住这二人的猛击。
沈白眼睛一眯，左手抠住男人的锁骨，咔巴一声将其拧断，柳天苍更狠, 一拳捣在胯下, 某个东西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哦啊啊啊！”男人痛苦倒地，惨嚎着捂住裆部。
他实在没想到, 兽潮中会突然蹦出暴起杀人的凶徒，否则以他的能力，怎么可能毫无还手之力？
“留下活口！”沈白低声说到，一指点在男人的后脑勺，男人两眼一翻，就此晕了过去。
柳天苍扛起面具男人，撒欢似的往旁边跑去，他很聪明地用神武黑袍裹住自己和晕死的敌人，尽量放低重心。
沈白拿起面具男丢在地上的手机，跟在柳天苍后面，又拿起几颗石子赋予其强大的动能，分别弹向几个方向, 同时爆炸, 造成混乱。
二人一前一后，消失在原地。
几个呼吸后，四个同样戴着面具的人出现在这里，小鸟状的阴影从地上升起，攀上他们的手臂，将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忠实地呈现出来。
“哼！幽灵这家伙，仗着陛下给予他的能力强悍，就放松了自身的武道修行，居然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被掳走。”
“要不要去救？”
“算了吧，这说不定是神武军的诱敌之计，这帮家伙可是狠人，老大还在跟不言王玩命，咱们还是别节外生枝为好。”
“哼……万一幽灵这家伙扛不住审讯，将我们的情报泄露出去怎么办？”
“他不会的，他对陛下的敬畏，远胜死亡。”
……
沈白一巴掌扇在男人的脸上，将他打醒。
“说，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睁开眼睛，仔细打量着正在审问自己的二人，嘿嘿冷笑道：
“沈白、柳天苍……啧啧，蓝海市两个还未成年的怪物，居然在战场上活到了现在，可惜，再怎么挣扎也没用，你们终将成为尸体、变成陛下希望的[零]的一部分。”
阴森的石洞中，沈白的脸色平静，他没有采取柔和的手段，而是抬起脚，重重踏在男人的腿上。
在金焰的加持下，这一脚比楼房倒塌还要沉重，男人的大腿骨断筋折，直接分成两截。
看着敌人痛苦扭曲的面孔，沈白没有表现出丝毫怜悯，他把玩着从男人脸上摘下的面具，轻声道：
“在我这里，你并不拥有人权，抛弃同族、与旧土勾结的混账，活该千刀万剐、在最酷烈的刑罚中死去。”
“去你妈的！”男人怒骂，普通的脸庞青筋暴起：
“我可是影子帝国的暗影骑士之一，排行第六！名为幽灵骑士！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有本事就给老子来个痛快的！”
“呵……”沈白呲牙笑了笑：
“这话说的，仿佛我是反派一样。”
“你以为你不是么？一切终将会归于影子，阻止帝国的人，都是十恶不赦地暴徒！”
沈白再次踹了幽灵骑士一脚，回头问道：
“柳兄，你怎么看？”
“要么是疯子，要么是装出来的疯子。”柳天苍上前，捏住男人的喉咙：
“不论是什么情况，短时间内问出情报都是天方夜谭，带着他上路的话，我们存活的概率会大大降低，还是杀死他吧，早点追上大部队。”
沈白点点头：
“好。”
——确实没办法，他俩是战斗专家，又不是审讯专家，这男人的表现就是典型的一心求死，也许花一个月都不能撬开他的嘴，而且这人很明显也拥有操控影子的能力，带在身边确实危险。
刚才能轻而易举地擒住他，很明显是占了出其不意便宜，再来一次，绝对不会那么轻松。
光看他被擒住的表现就知道了，在下体被捣碎、深陷必死之局的情况下，这人都能大声叫骂，意志力很强悍。
柳天苍手指开始用力，正准备扭断幽灵骑士的脖子时，地面却不自然地扭动起来，一只黑色的小鸟从男人的阴影中钻了出来。
“消……”
砰！
柳天苍一膝盖顶碎男人的下巴，制止他发出命令，反手捉住影子小鸟，放在手心仔细观察。
这小鸟似乎到了目的地后就丧失了分辩周围事物的能力，它开心地啄了啄柳天苍的手指，化成灵动的墨水，变成一行漂亮整齐的楷体小字。
[影子帝国第七位、第八位骑士诞生，八月十六日，望月楼，十位暗影骑士将全部聚集于此，共贺帝国]
“呜！呜！”男人发出狂吼，然而沈白用手死死按住他的嘴，不让他有任何动作。
望月楼，是蓝海市很出名的大酒店。
沈白和柳天苍对视一眼，觉得自己运气真好，居然能在千钧一发之际截胡影子帝国的重要情报！
虽然在八月十六日之前，远征军能不能回去还两说，但他们起码能将这个消息先告诉留守后方的治安所，给予影子帝国痛击！
至于如何保密、如何顺着蛛丝马迹挖掘下去，交给专业的人做就行。
不顾幽灵骑士的嚎叫，柳天苍咔嚓一下扭断了他的脖子。
二人仔细收拾了一下，随后跑出洞穴。
五分钟后，寂静无人的石洞中，一团阴影从地上飘了出来，他的面容与幽灵骑士一模一样，除了几乎透明外，与正常人类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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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这两个家伙，终究还是经验浅薄，我的精神，在抛弃肉身后依然可以自由行动，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叫幽灵骑士！八月十六望月楼？好机会，正好可以告诉陛下，在那日将计就计，进行反包围，给蓝海市永远的痛处！”
他喃喃自语，随风飘散不见。
又过了五分钟，沈白和柳天苍再次回到了这里。
他们拿出藏在角落的手机，点开录制的视频，看得啧啧有味：
“呵，怪不得叫幽灵骑士，原来有着这样的能力……将计就计？那我们就将计就计再就计！包围他们的反包围！”
二人对视一眼，小心保管好手机，再次出洞。
第一百四十五章 断后部队
“呜……”
无疆霸道的眼皮轻微颤抖，十分吃力地睁眼。
“哥，你终于醒了！”少女薰欢呼一声，将最后一块人肉压缩糕点塞进哥哥的嘴里。
无疆霸道没有推拒，在嘴里将糕点碾成粉末，不浪费任何营养。
他实在太虚弱了，即使是现在, 他的上半身依然断成两截，可怖的刀意将任何连接的血肉都毫不留情地斩断。
能活到现在，只能说无疆霸道命大，从小基础打得牢、求生意志顽强。
“九霄王陈金戈……真是强过头了，都说你本该封为单字王，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不愧是重创帝族[雪羽]的人啊。”
他惨笑一声, 按住自己的肩膀, 在无疆薰惊恐的眼神中, 硬生生把自己断成两截的上半身压在一起。
“哥！你疯了？这个时候还要出去战斗？”
知兄莫若妹，无疆薰一看就知道自己的哥哥想做什么。
无疆霸道疼得龇牙咧嘴，但在自己的妹妹身边，他依然勉强保持笑容：
“小薰，没事的，帮哥哥拿条绷带过来。”
无疆薰瘪了瘪嘴，知道劝不住哥哥，只能替他包扎伤口。
“妹妹啊，我必须去。”无疆霸道不停说话，安慰着妹妹：
“我们驱赶到地下世界的兽群，已经被消磨得差不多了, 同族们也阵亡很多，这是最关键的时候，万万不能在此刻懈怠，而且以我们无疆家的天赋，随时可以遁进虚空，想死也难。”
“可是啊，哥哥，真正姓无疆的，只剩大姐、你、还有我了，如果你出了什么意外，大姐又身在魔炎域，我也不活了……”
无疆霸道一滞，他看着妹妹梨花带雨的脸庞，默然无语。
谁想拖着半残之躯再次征战？可是如果不攻入人类联邦、获得大量血肉的话，他们姐弟三个什么时候能真正成年？
这次战争，表面上是无疆霸道掀起兽潮进攻蓝海，实际上却是无疆、雪羽、影子帝国，三者共同推进的。
虽然三者都不是一条心，影子帝国甚至是人类组成的势力，但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对于无疆家遗孤来说，已经是千载难逢。
当绷带勉强缠住伤口时，无疆霸道站起身，沾满干涸血迹的毛裘往身上一搭，破开面前的空间。
他看着满脸不高兴的无疆薰，摸了摸她的头：
“虽然雪羽帝族负责在我搭建的封闭空间里困住陈金戈，但那家伙太强，雪羽柔、雪羽飞龙、雪羽漠这几个人恐怕拦不住他……虽然是车轮战，每个人只要坚持十天就行，但还不是百分百保险。”
“但是，我只要进入人类联邦，吃掉百万人类，就能大大加快成年速度，虽不能一跃而成就完全体，但战力必会得到大幅度增强，最起码，可以压制陈金戈打入我身体里的刀意！”
“更重要的是，我还可以虏获大量的人类，给你和大姐享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俩经常把自己的食物悄悄放到我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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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加入战斗，宁可死在战场，也不能亡于病床，小薰，我是无疆的家主，亦是你的哥哥，这是我的使命。”
“如果我失败，你就去找大姐，我们三个虽然分别已久，但却是彼此唯二的亲人了。”
无疆霸道的手指微微用力，空间如冰晶般凝结，封住了妹妹的所有行动。
畸变种帝族之中，同族的上位者，对下位者拥有很强的压制力。
“哥！哥！你干什么？放我出去！要死咱俩就一起死！”
听着妹妹带着哭声的呼喊，无疆霸道温和笑了笑，深深看了她一眼，把她的样子牢牢记在心底。
然后从空间通道中一跃而逝，再没回头。
……
神武军终于看到了日思夜想的雄伟要塞。
它依然高大雄奇，只是本来金属色的坚硬外壳却已经变成黑红，无数风干的血肉挂在上面，因为被一波接一波的冲击踩踏，旁人很难分辩那是属于人类还是变异兽。
此地，距离第一防御点还有一千四百公里。
第一防御点有大量的炮弹还有食物和补给、有几乎触及到地底世界顶部的巨大防御墙，以及一支整整五万人的储备军。
逃到那里，生命就有了保障，远征军才有底气和兽潮周旋、保卫家乡。
当兽潮再一次朝飞速移动的钢铁要塞冲锋时，神武军伺机而动，隐没在滚滚尘土中，他们附在要塞底部，一边等待这次的攻势退去，一边与隐藏的畸变种厮杀。
两个小时后，变异兽大军暂时撤退，惨不忍睹的神武军被同袍们迎了进去。
经过二十多天没有补给的厮杀和跋涉，神武军只剩下八十二人。
武道宗师级的战力，包括沈白和柳天苍在内，也才四人。
可以说，已经接近全军覆没了。
然而还没来得及休息，剩下的四位中校就被要塞里的临时指挥所请了过去。
沈白一进门，就看到满身是伤的风花怜坐在主位上，她愣愣地盯着远方，也不知道在嘟囔什么。
——她已经拼杀太多天，天之病症的影响极为严重，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沈中校、柳中校……”军衔颇高的男人苦笑着行了个武人礼，自我介绍道：
“周玉麟，大校，按理来说本来应该由风军座主持会议，但是……”
“嗯，周大校，你说，我们能理解。”沈白客气一句，坐在风花怜旁边。
周玉麟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繁文缛节，快速道：
“距离第一防御点还有一千三百多公里，再有一天就能达到第一防御点，但是我们现在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要塞没有能源了。”
他摸了摸断掉的右臂，自十天前，钢铁要塞内的医药用品就已经消耗殆尽，根本没办法治疗，周玉麟只能忍着疼痛继续道：
“我们这个钢铁要塞需要能源结晶，储存的量只够七天使用，幸好这一路撤退，可以不断收取后方补给线的供应，但是在高速行进之下，终究还是快撑不下去了”
“再往前行驶二百公里，要塞就会失去动力，变成不能动弹的巨大铁乌龟。”
“存活到现在的二十多万远征军，全都要死。”
第一百四十六章 血战二十小时
“需要我们做什么？”
沈白直接问道，没有绕弯子。
周玉麟也很直接：
“我希望留下一支军队断后。”
沈白和柳天苍没有提出质疑，在这种弹尽粮绝的情况下，除了壮士断腕，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周玉麟盯着两人太过年轻的面孔，眼中露出歉意：
“这个方案是我提出来的，因此, 作为第一责任人和计划实施者，我会留下来，远征军的主体将交由张大校，但因为是断后，所以留下的人们必须有足够的牵制力，所以……”
“我会留在这里。”沈白淡淡开口, 面容平静。
——他说这话时根本毫无压力，万一出现危急情况, 他可以随时躲到猫儿姐的膝枕上, 加上【暴君】强大的破坏力和很拉风的金色火焰，断后这种任务很适合他。
“我也留。”柳天苍跟着开口，他是一往无前的武人性格，只要觉得这件事有必要做，就不会犹豫，而且他打心眼里觉得就算自己战死，柳天朗也能代自己照顾好父母。
周玉麟眼里的愧色更浓，虽然他从一开始就打算留下来，但看到视死如归的沈、柳二人，却仍然从心底生出歉意。
军人本来应该保护未成年，如今这两个强大的高中生却和他们并肩作战、进行这九死一生的任务，这让周玉麟感到愧疚, 觉得自己愧对肩膀上的大校军衔。
旁边，剩存的两名神武军中校刚想开口，却被沈白及时制止：
“你们两个就别去了，这次断后，远征军主体将返回第一防御点，以后还会有艰苦卓绝的战斗, 高手全部阵亡，剩下的人还怎么打？”
周玉麟点点头：
“是的，没必要把全部家当都压上，藤中校、吴中校，你们两个先回去，准备撤离吧。”
神武军的两位武道宗师离开，沈白和柳天苍同时看向座椅上傻愣愣的风花怜。
周玉麟看出他们的疑惑，掏出录像机，苦笑道：
“本来，风军座现在的情况，不应该参加这样的绝命任务，我们也不想强迫她，但是你们看这段视频。”
他当着二人的面点开视频，画面和声音流畅地播放出来。
视频里的风花怜穿着和现在一模一样的战甲，正襟危坐道：
“前几天我去动力室看过，发现剩下的能源结晶已经不多，如果在撤回第一防御点之前，能源用尽的话，务必要果断执行断后任务，而且一定要让我参加！我是现在远征军的最强战力，责无旁贷！”
视频播放完毕，沈白和柳天苍都不再言语了。
这确实是风花怜说的话，这位怪兽机械家的二小姐，有一颗敢于牺牲的心。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势力庞大的风家没有出面救她……
周玉麟收起录像机，继续道：
“情况就是这样，这次的断后部队大约有一万人，在远征军主体离开要塞、向后方退去时，我们会驻守在这里，拦截兽潮。”
“最少，要坚持二十个小时。”
“当然，断后虽然危险，但也不是十死无生，毕竟我们依托钢铁要塞，主体部队撤离时，除了随身携带够吃三顿的行军粮外，会将所有食物和淡水都留下来，足够我们一万多人生存两个月。”
“到时，镇守使大人回归、带着第一防御点的袍泽们再杀回来，我们便可脱困。”
“沈中校、柳中校，请你们跟风军座一起行动，你们都还年轻，未来定会成为我等仰望的存在，是联邦的未来，所以、所以，请……”周玉麟顿了顿，低声道：
“请务必，保住自己的性命！”
……
因为时间太过紧急，所以沈白三人没有分开，都来到柳天苍的住所，默默调息。
风花怜的天之病症会影响智商，但却也认人，她知道沈白和柳天苍值得信任，便跟在他俩身后，像个瓜娃子似的分别扯住二人的衣角，在中间来回荡秋千。
沈白叹了口气，有些不是滋味。
让傻子上战场，怎么都是好说不好听。
柳天苍看出沈白所想，缓缓开口道：
“风花怜虽然出身富贵，怪兽机械更是生意做遍全联邦的庞然大物，可她却拥有一颗不会动摇的心……相信我，如果她清醒后，知道我们让她先行撤离，绝对会生不如死。”
“唉，道理我都懂，可我就踏马的想不明白，你说她堂堂的风家二小姐，都身陷绝境了，怎么家族还不来救？她可是A级的天启者，你要说她是什么家族弃子，打死我都不信。”
“这个啊，我倒是知道一些内幕……但这涉及她的隐私，我不能随意告诉你，这场战争过后，如果我们能活下来，你可以问问她。”
“啧，你们啥时候有小秘密的？”
“那天晚上，你和我切磋后，她按照约定来我们大日重工的武道场和我比斗。”柳天苍面无表情：
“我被她一刀砍翻、快要去地府见我柳家列祖列宗的时候，她为了让我精神点，跟我讲了些小时候的事情，大部分都忘了，毕竟我当时，正在徒手把内脏塞回胸膛里。”
“……还挺有画面感的，柳兄，有考虑去当脱口秀演员么？”
“呵呵。”
二人说话间，外面已经开始鼓噪起来。
远征军的主体开始撤离，他们收拾些必要的物资，从要塞后方有序撤离。
车库中，能源充足的车辆大约还有一千多个，撤离的远征军交替坐车、轮番奔跑，毕竟是武者时代的军人，速度很快。
渐渐地，留在要塞的人越来越少，沈白透过窗户向外望去，发现执行断后的人，都很明显被精心挑选过。
——必要的高手、军衔颇高的指挥官、受重伤的士兵……
周玉麟如手术刀般精准，将必要的、可以抛弃的那一部分留在这里。
沈白知道，接下来，在兽潮的猛攻后，本来就只能勉强开枪射击的伤兵因为体力等缘故，不可能扛住，本来就充足的食物会更加富余，可以让活下来的人坚持更久，久到远征军重新夺回这里。
笔趣阁
这样的决策，在战争结束后，绝对是要上军事法庭的，周玉麟在这个时候看似独断专行，实际上是把所有责任和黑锅都抗在了自己身上。
吼——
变异兽的咆哮打断沈白的沉思，他看了看手表，十六时二十三分。
远征军主体已经全部撤出，旧土新一轮的进攻再次开始。
第一百四十七章 帝族之血咒
沈白全身燃着金焰，一拳打在拥有五个脑袋的犬型变异兽身上，高温爆发，将其巨大的身体打到半空中。
吼！
这变异兽极为凶猛，身在高空，居然强行扭转躯体，在落地时把比卡车还大的巨口齐齐对准沈白, 獠牙砸在他的身上。
“哼……”
沈白两手用力拦在头上，捧住两米多长的獠牙，金焰流淌至手臂，奋起蛮力，像甩破麻袋似的不断将五首巨犬抡起，撞在钢铁的房屋上。
本来就摇摇欲坠的建筑四分五裂, 在方圆百米的一切都被夷为平地后，巨犬呜咽地停止呼吸。
沈白喘着粗气, 身上的金焰忽明忽暗。
天启者也需要休息，在长时间的鏖战后，沈白的体力和精力都到达了极限，否则刚才只需要半秒钟，就能把五首巨犬烧成焦炭。
这是远征军主体部队撤离后的第六个小时，断后的人们全部进入了巷战状态。
钢铁要塞太高太宽，像一堵城墙似的拦在兽潮前方，只能先爬进去再爬出来。
断后部队在将自己手上的大范围热武器全部宣泄出去后，就躲在建筑物中，布下地雷，狙击进入的变异兽和畸变种。
因为钢铁要塞的“限流”作用和断后部队的顽强搏杀，兽潮的推进速度已经极为缓慢，虽然偶尔会有强者突破防守线，但也无伤大雅, 断后部队已经给大部队留下了充足的时间。
只不过，代价也很大。
正如沈白之前所想的那样，断后部队中，大量的伤兵在挥霍完弹药后, 第一时间被屠戮, 如今的巷战，还在顽强奋斗的，只有五千人左右。
这个数字，每分钟都会下降，而随着钢铁要塞中人类的减少，变异兽突破防线、往前方追杀的数量会越来愈多，再过十几个小时，远征军主体的后方就会出现来自旧土的敌人了。
不过那是必然的事，沈白他们的任务是断后，争取时间就行，用不着死磕，二十个小时一过，幸存的断后部队就会躲进地下掩体里，那里有充足的淡水和食物、甚至具备很不错的排水系统，人们可以在那里安心等待远征军再次杀回来。
当然，前提是能活下来。
两个小时后，沈白身上的金焰已经弱小到极致了，他甚至不能让火焰的温度升高，只能勉强将金焰铺成很薄很薄的一层，覆盖在自己身体表面。
又过去一个小时，沈白的火焰再次减少，在两次被变异兽扯拽、砸塌一栋房屋后，他撤去覆盖在身体大部分的火焰，只供应四肢，保持机动性和杀伤力，再度杀回去。
巷战开始后的第九个小时，沈白的周围已经看不到战友了，入目皆是鲜血和残缺的尸体，钢筋和混凝土的房屋全部倒塌，变成废墟。
他现在又改变了战法，以游斗和骚扰为主，万不得已绝不正面硬抗。
十几分钟前，他看到了柳天苍，这个被誉为蓝海市第一高中生的家伙看着比自己还惨，跟血人似的，全身上下都是红色，沈白刚想打招呼，就看到柳天苍嗷嗷叫着跳进一个巨大变异兽的肚子里，几十秒后又凭借凶狠的战技从里面开膛破肚，撕破变异兽的躯体再蹦出来，身上还缠满各种颜色的内脏碎片。
然后一转眼的功夫，又被另一个变异兽吞进肚中。
远在另一边的沈白看得直呲牙，看来柳天苍也累得不行，只能使用这种笨方法。
至于风花怜，这姑娘虽然饱受天之病症的困扰，但只要战斗开启，就会用自己的【拟神】狂轰乱炸，她在钢铁要塞的中央，镇压着最多的敌人。
又是两个小时过去，钢铁要塞里的声音越来越小，如今，大部分变异兽都不会受到有效阻拦，它们嘶吼着通过这里，向大部队的方向追去。
断后的人们已经只剩下两千多个，都在咬牙支撑，像根钉子似的扎在原地。
不过因为剩下的人太少，与变异兽不成比例，这群凶兽只顾着追逐撤退的大部队，反而没有一开始那么大的压力，且因为还活着的人们起码都是小高手，阵亡的速度已经有所减慢。
沈白在被某只变异兽掀飞的时候，颇有闲情逸致地在空中观察了一下，觉得断后任务结束时，要塞里存活的人，大概还能有一千左右。
存活率十分之一，虽然代价很大，但也是成功完成了任务，比全军覆没要好得多。
“全体注意，再坚持四个小时，我们就能进入地下掩体，请各位留下足够的体力，以便于能及时后撤！”
在忘我的战斗中，微型耳麦中传来了周玉麟气喘吁吁的声音，沈白松了口气，将一颗高浓度的灵能肉丸吞入腹中，再次提起两分力气。
这是军中少尉及以上军官才能配备的特殊军粮，大力神公司的产品，里面不仅蕴含了高浓度的灵能，还有兴奋剂和止痛药。
沈白算着时间，打算在接下的这段时间，每个小时吞服一颗，坚持到撤退的时间，然后就溜之大吉。
他自觉已经为这场战争做得足够，不需要豁出性命战死在要塞里。
他没有自我毁灭倾向，能活着最好不过。
然而就在沈白吞下特种军粮的几分钟后，余光却蓦地扫到了一个英俊的少年。
他坐在虎型的变异兽身上，穿着染血的毛裘，神色冷峻。
——是无疆霸道！
沈白愣了一瞬，下一刻，强悍的意志在心底升腾。
就是这个家伙，掀起了针对蓝海市的入侵，造成二十多万远征军战死在地底世界，他是罪魁祸首，是旧土一方的核心人物！
镇守使造成的致命伤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痊愈，无疆霸道此时一定是强行压制，看似强势，其实正是最虚弱的时候！
沈白的心中升起不可遏制的杀意，敌方首将难得落单，且战力有恐怖的折损，这是击杀他的大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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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柳兄么？”沈白点了点耳麦，将其调整到私人频道：
“我发现条大鱼，但太棘手，我自己一个人没有把握，赶紧过来，我在原21街的小广场附近……顺便把风军座也带过来，我们三个人一起出手！”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不要毁掉我的乐趣
无疆霸道跨坐在虎型变异兽身上，面色冷漠。
就在刚才，他和雪羽戾会晤，商议接下来该怎么行动，可惜话不投机，二人天生不对付，只说了几句, 无疆霸道就叫来一只变异兽，自己奔赴前线。
雪羽戾的一句话，深深刺痛了他：
“你们无疆已经被除名，连族地都失去，有什么资格跟我商量？”
无疆霸道看不到刚才的自己是什么表情，他只知道，如果自己真的失败, 不能吞噬大量人类加速成长的话, 自己便再也不能庇佑姐姐和妹妹。
旧土之上, 没落的帝族孤女，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他要第一个踏上联邦的土地，向世界宣布，他无疆家还没亡！
虎型变异兽的速度极快，身材也比较娇小，即使在废墟上奔跑，也快成一道残影，只几个呼吸，无疆霸道就来到钢铁要塞的后半段。
然而就在坐骑跨越一个弯曲的炮管时，突如其来的劲风却从无疆霸道脑后袭来，他下意识地低头，却不成想这劲风居然自动拐弯，以更快的速度直直地插进腹部。
巨大的威力爆发, 绝对的锋锐和仿佛一座大山似的恐怖重量肆无忌惮地蹂躏无疆霸道的身体。
轰隆隆隆——
虎型变异兽瞬间被绞成气体，畸变种少年则被推出千米, 撞穿无数倒塌的房屋。
无疆霸道手如大钳, 死死掐住这道“劲风”，不让它将自己身体击穿, 当堆叠在其上的空间风刃散去后，他才看清这是什么东西。
这道劲风，是一杆巨大的金色长枪！
因为影子帝国提供的情报，无疆霸道的表情一瞬间变得狰狞：
“风花怜……”
名为“冈格尼尔”的神枪化成点点金色星光消散，还没等无疆霸道站起身，两个年龄不大的人类就突然从左右杀了过来。
“千年之咬·改·火神枪！”
“秘法战技·魔猿之锤！”
无情的杀招落在无疆霸道身上，大地被砸得粉碎，数百米的地面大幅度下陷，变成深度恐怖的大坑。
“继续！不能让他得到喘息的机会！”沈白喝道，跳了下去，再次咬碎两颗特种军粮，按住无疆霸道的脸，将其怼在地底狠狠摩擦，金焰不要钱地裹住无疆霸道的半残之躯，拼命燃烧。
此时柳天苍也跳下来，沈白双臂环住无疆霸道的脖子，让敌人的脚朝向柳天苍，大声道：
“抓住他的腿，往外扯！”
柳天苍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下意识地相信沈白，十指如同钢爪，死死抠住无疆霸道的大腿。
二人同时发力，发了疯似的往自家那一边扯去。
无法用言语描绘的剧痛袭来，被陈金戈斩断的上半身又开始分离，无疆霸道心里一惊，阴沉地盯着沈白。
“这小子知道我的伤！怎么可能？我们这边有内鬼？”
电光石火间，无疆霸道想了很多，但新一轮的剧痛又倏地点醒了他。
现在还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先把这两个人类吃了再说！
德尔塔级的变异种大吼一声，肌肉紧缩，在极短的时间内再次舒展，竟然造成了一场恐怖的风暴，足以折断钢铁的风刃划破沈白二人的皮肤，不到半秒就深可见骨。
然而就在此刻，一道金光再次从虚空中钻了出来，神异的长枪无视空间，轰的一下扎进无疆霸道的胸膛。
A级天启者的力量爆发，在大坑中的三人再次下沉，他们被裹挟着穿透千米的地面，落到更深的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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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苍！别放松！这家伙是足以匹敌王级的高手！”
二人继续发力，疯狂撕扯无疆霸道的身体，一道一道的神枪接连从上方落下，风花怜虽然成了小傻子，但身为A级天启者的战力却没有折损太多，当烟尘散去，他们已经被砸落数万米。
无疆霸道此时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他本来就是强拖身体来到前线，随时都处在濒死线上，且雪上加霜地碰到了知道他弱点的沈白，更是被吃得死死的。
又是一道金光落下，神枪出现，不过这一次，红发的少女也拽住枪身挪移过来，在落地后，她愣愣地看着正在“拔河”的沈、柳二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大概一分钟，风花怜终于想明白，她蹦到前面，左手抠住无疆霸道的颈部，右手插进他的腹部，也使出巨力，试图将这个畸变种一分为二。
咔嚓！
三人一同发力，被强行压制的刀意终于爆发，无疆霸道的上半身再次裂开，无数肉芽疯狂在伤口涌动，试图重新将主人的身体粘合在一起，但终究还是敌不过三个人类高中生磅礴的巨力，再难回天。
过去的事情仿佛走马灯一般在无疆霸道眼前闪过，懵懂时长辈眼中殷切的希冀、整个家族被赶出族地的屈辱、和姐姐分开时的不舍、临走时妹妹的泪光……
然而，无论他有多少遗憾和不舍，都不能阻止死亡。
沈白三人的攻势太过密集凶狠，只在瞬间就引发了那道致命的伤口，陈金戈霸道的王级意志不断绞杀他的精神，让他很难专心发动天赋。
现在，身上的疼痛越来越甚，但因为在弥留之际，精神反而开始好了起来，感应空间的帝族天赋再次回到他的身上。
可如今，死亡已经在向他招手，即使能穿越空间又有什么用呢？无疆霸道眼神黯淡，紧接着又疯狂起来：
“不，我现在还能做到一件事……起码，我能拉着这三个人类一起死！”
在他的意志下，空间开始大面积破碎，地底的四个生物瞬间消失。
再次出现时，他们已经回到了滚滚兽潮中。
此地，已经不知道离钢铁要塞多远，孤立无援。
“不好！”沈白大惊：
“快点将神武黑袍套在身上，风军座，你有什么办法可以将我们挪移出去……”
“嘿嘿……”无疆霸道回光返照，喷出一口鲜血，在某种伟力的催化下，这些血液细化成细胞级别的雾气，附着在沈白三人身上。
“以帝族[无疆]之名，杀掉他们三个……”
他说完这句话后，眼睛失去神采，慢慢停止了呼吸。
然而沈白还来不及喜悦，就发现自从血雾沾到身上后，自身的力量正在迅速衰退，金焰也只剩下几缕惨淡的火苗。
风花怜和柳天苍，也同样面临这个问题。
于此同时，神武军的黑金大袍也失去混淆变异兽感官的作用，无尽兽群转过身来，贪婪地盯着他们三个，粗重的鼻息越发暴躁，几近疯狂。
“糟了……”三人背靠着背，如同风雨中飘荡的孤帆。
即使是帝族绝命而施的“血咒”，也只能暂时地削弱人类强者，若放到平时，沈白三人只需找到个合适的场所，把这段时间熬过即可。
然而现在，滚滚兽群中，哪有这个机会？
还没等沈白想到脱身之计，万米内的所有变异兽和畸变种都受到“帝族血咒”的影响，陷入彻底的疯狂。
也不知道哪个变异兽或者畸变种嚎叫一声，无数旧土生物刹那间动了起来，遮天蔽日般扑向沈白三人。
目之所及，皆是死敌！
第一百四十九章 阴险的学院派
苍茫的地底世界，一个臃肿的血红色物体正在缓慢挪动。
如果走近，就会发现，这个臃肿的物体是三名用绳子绑在一起的少年少女。
柳天苍的视界全是血红，每走一步，肌肉都会剧烈颤抖一下，但是他知道, 自己绝不能停下来。
因为他的背上，是昏死过去的沈白和风花怜。
柳天苍用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绳子，将自己和沈白、风花怜牢牢捆在一起，他俩都已经失去意识，如果抛弃他们，必然会被荒原上游荡的变异兽撕碎。
他的骨骼已经粉碎, 能驼负两人行走，全凭一股强悍的意志, 将鼓紧的肌肉当成支点, 挪动自己的身体。
——这就是纯粹武者的好处了，拼到油尽灯枯的时候，强横的体魄总会比天启者更容易存活下来。
然而即使柳天苍的身体淬炼得极其强韧，在这种状态下，还是踉踉跄跄。
在艰难的前进中，他踩到了一块小石子，蓦地滑倒。
“不好！”
他一惊，在触地的一瞬间用左手撑住自己的身体，防止背上的沈白和风花怜撞到地上。
但他伤得实在太重，体魄已经濒临崩溃，左手应声而断，三人一同栽倒在地。
“唔……”
撞击让沈白清醒过来，他试着起身，但碎裂的脊柱显然不能支持他的任何动作, 只能颓然放弃。
“我说，柳兄……”沈白挣扎着开口, 声音沙哑得吓人：
“你自己走吧，背着我们两个, 肯定会一起死，把我们放到稍微隐蔽的地方，再找人过来帮忙……”
“你在说什么浑话。”柳天苍咬着牙，努力控制千疮百孔的身体，再次将绳子系紧：
“哪有人能过来？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有支援，你们也活不到那个时候。”
“你这家伙……”
“小白！天苍！这是德尔塔级畸变种，你们先走！”
正在这时，躺在沈白旁边的风花怜突然挣扎起来，但这样的动作却将她致命的伤势牵扯出来，在咳出一口鲜血和内脏碎片后，红发少女再次昏死过去。
——因为【拟神】的过度使用，风花怜已经变成了极为迟钝的大傻子，甚至此时的思绪还停留在三个小时前。
正是为了拦住那个德尔塔级畸变种，本来就身受重伤的风花怜拼到油尽灯枯，陷入昏迷。
“抛弃战友，独自逃亡，我柳天苍没有无耻到那种程度。”
高大的年轻人站起来，将一块小石子咬在牙下，继续往前走。
沈白知道自己劝不住柳天苍，也实在没有挪动身体的力气，只能和风花怜一起靠在他背上，感受着生命的流逝。
三个蓝海市年轻的怪物，都已经无限接近死亡，他们已经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不知道拼杀了多久才冲了出来，他们更不知道自己在哪、离大部队还有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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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柳天苍是纯粹的武者，体魄强横，还可以勉强行走，不然三个人早就倒在某处，被变异兽啃食了。
沈白浑浑噩噩，眼睛发直，他看着柳天苍颤抖染血的肌肉，苦笑道：
“柳兄……”
“嗯？”
“咱们这样，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有个事还是要跟你说一下，让你有个底。”
“说。”
“你弟弟柳天朗，似乎不是什么好人……我这样说虽然有挑拨离间的嫌疑，但是，你最好防着他点。”
柳天苍雄壮的虎躯一震，沉默半晌后才道：
“他是我弟弟，有什么过错，我替他抗。”
“呵，封建家长式的无限责任么……”
“行了，濒死状态，就别说太多话了。”
“唉……”
沈白叹了口气，低声嘟囔几句，再次沉沉睡去。
昏暗的荒野上，柳天苍背着沈白和风花怜，向不知通往何处的前方走去。
不过，反正地底世界也只有两个方向，柳天苍很聪明地找到岩壁，摸着潮湿的岩石，看了看旁边变异兽踏过的痕迹，顺着兽潮冲锋的方向移动。
只要他有足够的体力，终有一日会走到第一防御点。
但很可惜，他没有。
在拖着垂死的身体走了整整四十个小时后，柳天苍失去了所有力气。
这期间，沈白和风花怜各自醒来了两次，但因为失血过多伤势太重，只是糊里糊涂地呢喃几句，就再次昏在他背上。
最终，当柳天苍的体力全部用尽、支撑不住自己和沈、风二人的重量时，三人一齐倒在地上。
血液几乎流净，精神已近崩溃。
然而绑住三人的绳子，依然紧绷。
“抱歉，没能带你们活下来……”柳天苍轻喃一声，眼皮打颤，不能阻止地合上。
然而在闭眼的前一瞬，他意外地瞄到了缓缓向这边走来的男人。
沾满鲜血的眼睛已经不能看清任何物体，柳天苍只是模糊地觉得，这应该是个人型生物，至于长什么样子、是畸变种还是人类，则完全判断不出来。
“不管了，我要先睡一会儿……”
他终于支撑不住，也昏死过去。
……
“啊，所以说，散步真的是很好的休闲活动啊，可以看到这么多有趣的事情。”
优雅温和的男人笑着，摘下眼镜擦了擦，别在领口。
“小柔，你说，我该怎么处理这三个年轻人？”
“当然是全部抹杀！”
名叫“小柔”的女人眼睛里泛出寒光：
“陛下，我们影子帝国将远征军的情报透露给无疆和雪羽，按联邦律法，从上到下所有人都会被处死，这三个人如此年轻，却都战力强横，假以时日必然……”
“打住，打住，小柔。”
洛何悲摇摇头，轻声道：
“我是人类，小柔。”
刚刚成为“第七位暗影骑士”的女人不可置信的抬头，眼睛瞪大：
“陛下，万万不能犹豫，我们已经是实质上的人类大奸……”
“你误会了，我的骑士。”
无数暗影从洛何悲的脚底蔓延出去，它们爬上沈白三人的身体，修复千疮百孔的濒死之躯。
“我是人类，所以会有不可避免的种族劣根性，比如[愿意为了某个心爱的事物冒险]。”
“心爱的事物？，陛下您是指……”
“人生是很短暂枯寂的，小柔，为了给这段生命点缀色彩，我会找些有意思的事物，观察它、记录它，从中获得乐趣。”
洛何悲收起无尽的暗影，神色依然温和儒雅：
“不论是蓝海市被旧土覆灭、还是陈金戈率领远征进全歼敌人，都太无趣了，现在这样僵持的局面，才会诞生无数有意思的事……这是游戏，游戏诞生的意义，就是为了让我开心。”
“对不起，陛下，我还是不能理解……”
“没关系啊，小柔，我从来不会强迫自己的下属或者学生。”
洛何悲笑着摸了摸女骑士可爱的丸子头，阴影臣服在他脚下，延伸至无穷远的地方。
“走吧，小柔，那个叫陈金戈的家伙，强到出乎我的意料，不过，他似乎想打破这个有趣的局面，哎呀呀，真是个淘气的孩子呢，怎么能如此粗暴地毁掉别人的乐趣呢？”
他语气轻柔，和女骑士一起消失在原地。
“我们，去惩罚那个叫陈金戈的坏孩子。”
第一百五十章 光明与黑暗
“哎呦，还真是难看啊。”
戴着面具、身材妖娆的女人看着远方的战场，发出揶揄的感慨。
在距离她六公里的地方，群山不停颤抖，流淌的大江倒卷到天空上，又变成暴雨落下。
“不言王”苏梦妍与暗影骑士中排名第一的“无头骑士”之间的大战，已经接近尾声。
苏梦妍, 占据压倒性优势。
即使在之前屠杀无疆眷属的过程中身负重伤，但作为武道封王、又是B级天启者的苏梦妍，战力依旧强悍，她完全压制住敌人，每一击都能造成恐怖的伤害。
无头骑士的面具已经被打碎，露出一张属于普通中年人的脸，最开始的淡然平静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阴沉和凝重。
不过，他虽然落入下风, 但却没有到毫无还手之力的境地，还能偶尔奉还几记重拳。
“这么快就叫我们回来，可真是够丢脸啊。”
远处，戴着面具的女性暗影骑士依旧幸灾乐祸，影子帝国十大骑士听起来是个整体，在面对敌人时也能一致对外，但彼此的矛盾也很激烈，有些斗争手段近乎于同室操戈。
然而，这段时间以来，身为暗影皇帝的洛何悲却没有丝毫插手或者调解的意图，既没有训斥，也没有奖赏。
——骑士们内部的争斗，也是洛何悲的“乐趣”之一。
“行了，青鬼。”一名男性骑士摇头道：
“老大虽然还能坚持，但如果再拖一段时间才去营救, 他身上可就剩不下多少战力了，如何一起围攻不言王？”他顿了顿，接着道：
“如果是平时，我们倒可以在旁边看戏，可是现在陛下已经进入地底世界，在他眼皮子底下搞砸任务，那后果……”
妖娆妩媚的青鬼骑士打了个冷颤，似乎想到了某种可怕的事情，嘟囔道：
“好吧……哼，不过，幽灵那家伙，居然在这个紧要关头肉体被毁、只能把精神意志寄托到影子里，让我们平白无故少了个人，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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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加上老大，我们还有五个人，够用了，你没看到那个不言王的气已经有些乱了么？”
“所以……现在上？”
“就现在！然后按照计划，把不言王的头颅割下来，扔给陈金戈！”
“走！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陈金戈是什么表情了！”
四个人的身影在原地消失，再出现时，已经来到了苏梦妍的上空。
黑色的影子从大山的各处蒸腾而起，它们在千分之一秒内就组成极为巨大的坚韧黑布，像合拢的食人花似的，将数千米内的一切都吞入腹中。
“影子战技·墨死封印！”
无头骑士心中大喜，影子自动覆盖全身，如同鱼儿，自由地游了出来。
他来到上空，和四名骑士站在一起，看着下方巨大的暗影黑布。
“再加把劲，这个不言王厉害，远超一般的封王级强者！”
——这句其实是废话，联邦地域广大，封王级强者也有不少，但能成为“镇守使”的强者却是百里挑一，苏梦妍十年前就来到启明市任职，如果没有强横的战力，联邦怎么可能将这片广袤的土地放心交给她？
无头骑士真正的意思是，苏梦妍已经强到“比预估中还要强太多太多。”
这其实很正常，苏梦妍话少，不擅交际，成为镇守使后又鲜与人动手，真实战力自然难以推测。
青鬼听到这话，只是哼了一声，想讽他几句，但想到无头骑士现在一点就炸，还是强忍着把话收了回去。
加上无头骑士，五位暗影同时发力，数千米宽广的黑布倏地开始缩小，里面的任何东西都无法逃窜出去，空气、泥土、石头、树木……以及不言王苏梦妍，皆被强行挤压到一起。
“暗影骑士”不仅仅只是名头好听，洛何悲给予了骑士们凌驾一般人的能力，并且还专门开发了一套合体战技。
这个名为“墨死封印”的联合技，是将包裹在影子空间内的一切都压缩毁灭的残忍秘法，只需要三名暗影骑士，就能把一座大山挤成拇指大小的土块！
如今，五名骑士联合施展，威力之大，绝对恐怖！
“幸好我把他们四个提前叫了回来，否则今天绝对要遭……”
无头骑士的心中闪过劫后余生的庆幸感，这个苏梦妍比想象中强了太多，自己根本招架不住。
他知道，如果苏梦妍的天启者能力不是辅助系的【乐善好施者】，而是一个战斗型能力的话，他们五个恐怕在数个小时内就会被逐个击杀！
然而，在五名暗影骑士没有注意到的角落，二十五个浑身染血的人正看向这边，神色坚毅。
苏梦妍带领三百勇士从后包抄，屠杀无疆所有眷族，遇到的抵抗极大，到了如今，也只剩下苏梦妍本人和这二十五人而已。
在屠戮开始前，苏梦妍通过自己的【乐善好施者】将一部分力量分享给这些属下，形成三百人的武道宗师队伍，战力庞大。
然而，很少有人知道，苏梦妍带着他们，还有另一个原因。
“镇守使大人落入下风了。”
“是啊，到了我们出场的时候了。”
“我等来此，就是为了这一刻！”
“我出身贫寒，几不能果腹，是镇守使大人从泥泞中解救了我，为了大人，我什么都愿意做。”
“快哉！我们兄弟，能为镇守使大人杀灭强敌贡献一份力量，虽死无憾！”
二十五位勇士齐齐大喝，耀眼的绚烂光线从他们身上出现，将苏梦妍分享给他们的力量带走。
同时离开的，还有二十五个人原本的力量以及……磅礴的生命力。
他们迅速衰老，雄壮的身体萎缩佝偻，黑发变成雪白。
光线如同餍足的孩童，在空中雀跃地转了一圈，而后没入遮天蔽日的黑布里，进入苏梦妍的身体。
冲天的气势从这位不言王的躯体上生出，阴影消散，苏梦妍昂然站在空中，长发飘荡，每一根都能震碎空间。
“不好……”五位暗影骑士脸色大变，同时在心中出现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苏梦妍这女人……隐瞒了自己天启者能力的一部分特性！
这哪里是什么【乐善好施者】？
你这踏马的分明是高利贷啊！
然而还没等他们的身体做出反应，苏梦妍就高举右手，如同挥舞长刀，冲着敌人遥遥斩去。
如果有熟人在这里，一定会惊讶地发觉，她现在的战法，很像陈金戈。
轰！轰！轰！轰！轰！
五道巨响在天空炸开，一瞬间，五名影子帝国的暗影骑士，被斩成血舞！
一刀全灭。
尸骨无存。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七宗罪
霸道的一刀斩下，敌人皆灭。
苏梦妍没有去看自己的胜利战果，只是落到地面，来到下属身边。
二十五个正当壮年的战士，此时已经变成白发苍苍的老人。
苏梦妍下意识地握了握拳头，竟然说不出一句话。
带兵屠戮无疆全族的她，并不是见不得鲜血的圣母, 相反，在和陈金戈展开地下恋情后，受他的影响，苏梦妍的思维方式越来越向鹰派靠拢了。
然而，不论是九霄还是不言，都没有故意牺牲下属的习惯。
可是事与愿违，苏梦妍的能力，必须牺牲他人，才能发挥最强战力。
——她真实的B级天启能力是【有价借贷】，夺取他人生命力、换取自己战力爆发和其他方面的增长。
平日，苏梦妍将“利息”调至最低，收回分享的力量时，别人也只会感到轻微的疲惫，很容易忽略。
如果像今天这样遇到危险，苏梦妍便可以发动能力，将利息加大百倍甚至千倍，吸干借贷者。
这借贷出去的事物，可以是苏梦妍的一切，包括“力量”、“开心”、“运气”、“健康”……
很强悍的能力，但苏梦妍却很少动用，一来是为了永远手里都能有一张反败为胜的底牌，二是以牺牲下属换来的胜利，她也不稀罕。
“镇守使大人, 别为我们伤心，您来之前, 已经向我们坦白您的真实能力，我们有了心理准备，愿意为您和联邦付出生命！”
“是啊，而且，我们这不还没死么？虽然老了点，但好在我已经结婚生子，不用担心绝后。”
“哈，镇守使大人，这也挺好，可以过悠闲日子了，您说咱是不是可以直接退休、去领养老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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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属下们的安慰，苏梦妍心中更闷。
她沉默寡言，喜欢把情感憋在心里，最怵的就是自己欠了别人什么。
“你们放心……”苏梦妍开口，简单蹦出几个字：
“我会拿出生命药剂给你们补充本源，虽然不可能完全补回来，但你们绝不会一直保持在老人状态。”
苏梦妍说完，精神开始微微恍惚，数秒后她回过神来，暗道厉害。
她刚才右手高举成利刃状，瞬间斩杀五名强敌，用的是陈金戈教给她的刀法战技。
这刀法凝聚了陈金戈的意志，每次挥舞都需要一往无前的精神去推动，苏梦妍使出，对自己的消耗也很大。
“也不知道金戈现在怎么样了……”
苏梦妍想着，能力再次发动，以“零利息”借给二十五名下属部分力量，让他们力大无穷。
重新获得了强壮的体魄，战士们又开始四处收集有价值的战利品。
三个小时后，他们的背包里装满了东西，苏梦妍一马当先，有意识地将下属们护在身后，沿着地底世界的岩壁，飞速前进。
……
“今天，就是雪羽一族覆灭的日子。”
满是奇异镜子的世界中，陈金戈持刀而立，对着面前男人淡淡开口，声音平静，仿佛在诉说真理。
雪羽长胜深呼一口气，用仅剩的一条腿拼命站起来，嘿笑道：
“你以为赢定了么？陈金戈，我有时真的很好奇，你的心真就不会痛？在这个镜子空间的外面，数不清的远征军正在被践踏！他们死前，可一直都希望你去救他们呢……”
“杀我远征军一名将士，他日，我必会前往旧土，十倍报之！”
“呵，你的嘴比你的刀还硬。”雪羽长胜呲牙一乐，颇有兴致道：
“陈金戈，玩个游戏怎么样？猜一猜此时此刻，远征军还剩多少人……”
“你在说笑么，雪羽长胜。”陈金戈抚摸着刀锋，从敌人的旁边走过：
“你无法与我打赌，因为你已经……是死人了。”
雪羽长胜一怔，露出苦笑，他盯着自己断成两截的身体，狰狞的伤口处，恐怖的刀意灭杀了身体里的一切生机，鲜血干涸，肌肉发出腐臭的气味。
“是啊，你说的没错，真强啊，你这家伙……”
雪羽帝族派出的八大高手，全部阵亡。
雪羽长胜逐渐浑浊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了陈金戈的军靴，他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的力气，一把握住陈的脚腕，狰狞说道：
“但是你错了，今日，吾等兄弟姐妹虽战死，但雪羽家的新血却远在安全的族地，他们会成长起来，直到某一日，踩着你的尸体，屠戮联邦！”
“很不错的演讲，可是很可惜，这是绝对不会发生的事，雪羽一族，会在今日覆灭。”陈金戈重复着之前的话：
“今日，一名人类把他们一族的八大高手全部杀死，一切都变了，他们会恐惧人类，恐惧我陈金戈！”
“人类的气味在他们鼻中不再鲜美、我们再也不是食物，而是能够轻易毁灭他们的怪物，他们会失去与我们为敌的勇气，至死都不会踏入联邦。”
“从今天起，雪羽帝族的后代，将如老鼠一般惶惶不可终日。”
“万年帝族，名存实亡！”
雪羽长胜表情扭曲，似乎还想辩驳什么，可最终因为伤势过重，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含恨而死。
由无疆霸道搭建的镜子空间中，只剩陈金戈一人。
雪羽八尊足以匹敌封王级的高手，被他一人斩杀！
隐藏在空气中的细微棱镜渐渐破碎，外面的世界重现展现在陈金戈的眼前。
依然是暗无天日的昏沉地底，然而在陈金戈眼中，这才是让他安心的画面。
——他终于可以去支援自己的战友和恋人了。
然而，还没等陈金戈走几步，一男一女却从远方的阴影中走来。
王号“九霄”的男人顿住，死死盯着对面儒雅俊逸的男子。
从他的身上，陈金戈感受到了莫大的威胁。
“初次见面，陈金戈大人。”洛何悲微微颔首，优雅得让最苛刻的礼仪大师都挑不出半点毛病：
“洛何悲，光明大学正教授，专门从事花卉植物的研究，你可以叫我洛教授，或者……”他顿了顿，接着道：
“或者叫我，暗影皇帝。”
陈金戈仔细打量他的脸，忽地轻声道：
“背叛同族者，也配自称皇帝？可笑！”
他双手握刀，狮子铠甲发出愤怒的轰鸣。
然后手肘自然放松，像在自家厨房切水果一样，就这么直愣愣地斩了下去。
简简单单的一刀，却汇聚了他所有的意志和力量。
光华无尽，宛如太阳。
看着这道似乎无物不斩的刀意，洛何悲只是轻轻摇头：
“我说过，我是暗影的皇帝。”
“在我面前，不许有光明的存在。”
他话音刚落，被照耀得刺目雪亮的地底世界又重新归于黑暗。
光明被瞬间吞噬。
第一百五十二章 最后一刀
人类引以为傲的武者修炼体系，以“生命力指数”作为衡量依据。
因为是以数字作为尺度，所以武者体系有个很明显的特征：
越往上，小境界的差距就越大。
武者三境：焚骨、霸体、真血，每个境界相差，不过是三十三而已。
到了宗师三境：神拳、飞天、丹心，这个数字就涨到了三百三。
至于封王三境：生死、无相、九重天, 差距就是四位数的鸿沟！
即使同为王级，差距也不可以道里计。
陈金戈当年差点单字封王，虽然不是天启者，但在武道一途确实天资卓绝，如今已经是“九重天”的境界，再进一步就能天命加身。
陈金戈的战力很强, 天赋也高，即使违抗联邦的命令, 高层因为爱才之心, 也任由他去。
与恋人“不言王”苏梦妍不同，陈金戈不是稳扎稳打的学院派，而是从军队里杀出的雄才，从崭露头角开始，大大小小的厮杀就贯穿他的生命。
经年累月的战斗经验让他很清楚，要怎么对付高等级天启者。
黑暗降临，四周如同被墨汁浇染，无数的影子出现在方圆数万米，它们扭曲成各种武器和凶兽，一起朝陈金戈扑去。
“破！”
陈金戈语气森然，像在过去的岁月中，无数次练习那样, 挥刀斜斩, 无尽的地底世界, 响起了百万大军的怒吼！
——封王级大高手，可以将意志混融进招式中，陈金戈传奇的军旅生涯, 成就了他独特的霸烈意志。
刀意中的怒吼一出，如墨般的影子就被寸寸撕裂，它们仿佛被灼热的火焰烫伤，惨嚎地钻到泥土里。
陈金戈的意志，比岩浆还要炙热。
阴影退散，露出后面优雅的洛何悲，陈金戈目光一凝，瞬间出现在他面前。
千米范围内，九重天境界的封王级人类，在两点之间的移动速度跟瞬移没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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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
陈金戈挥刀，意志震荡空间，直击敌人的精神世界，光明再次升起，不过这次，如恒星般刺眼的光辉带上了恐怖的高温，五里之内，所有岩石和泥土瞬间液化，随后变成浑浊的蒸汽。
果然如他所想，面前这个自称为“暗影皇帝”的男人，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封王级大高手，会将强悍的精神意志融合进武道招式里，这对于天启者来说，是致命的杀招！
“意志对轰”的本质是精神力的碰撞，弱者在这样的冲击中，思维停滞，连思考都做不到，更别说使用天启者能力了。
陈金戈很清楚，正因为天启者生来高贵，拥有种种特权，被联邦捧在手心，所以受到的磨难和挫折会远远低于纯粹的武者。
这种情况，在高等级天启者里更加普遍。
拥有A级天启能力【拟神】的风花怜，虽然已经极为好战，且在武道一途耗费的心血也很多，但在油尽灯枯的状态下，依然失去行动能力，反而是柳天苍凭借强悍的体魄，能够跋涉几十个小时。
当武道境界达到一定程度时，肉体的强悍更是会反哺精神。
非王级与封王的武道高手对战时，蕴含着强悍意志的招式就是最致命的武器。
特别是贴身的肉搏白刃战，在这样的距离下，精神力量如同锋利的尖刀，随时能够威胁生命。
陈金戈在赌，赌这个危险深沉的洛何悲，没有封王级的武道修为、接不下他的意志对轰！
他赌对了。
洛何悲的双眼出现了短暂失神，灵动的影子微微滞涩，距离他皮肤一毫米的、微不可察的影子铠甲也开始溃散。
当然，洛何悲丧失对能力的掌控，只持续了很短很短的时间。
也许是千分之一秒，也许是万分之一秒，他终究是影子的皇帝，单凭意志轰击，就想让他失去抵抗能力，也太过天方夜谭。
然而，即使是万分之一秒的瞬间，对于陈金戈来说，也足够了。
光明大绽的长刀冲破凝滞的影子铠甲，斩在了洛何悲脆弱的脖子上。
“杀！”
陈金戈发出低吼，左手压住刀背，往前一压。
轰隆隆隆隆……
在九重天级别的武道高手全力爆发下，大地如同脆弱的薄纸，被一层层突破。
十米、一百米、一千米、十公里……
他们以超过音速百倍的速度撞碎无数地脉，飞速下沉。
唰——
陈金戈的刀中终于完全斩下，一道血线在洛何悲的脖颈上蔓延，刹那后，头颅滚落。
不知道距离地表多远的大地深处，是一片让人窒息的黑暗。
陈金戈持刀而立，目光森冷。
在连斩八位雪羽帝族的高手后，一刀诛杀强敌。
这就是九霄王，陈金戈！
“结束了……”他淡漠转身，语气无悲无喜：
“影子的[皇帝]么……大地深处，没有阳光，就不会存在影子，这样的地方，倒也适合作为埋骨之地。”
“你是说，作为九霄王陈金戈的埋骨之地么？”
“什……”
陈金戈倏地回头，下意识地举刀横挡。
然而，慢慢站起来的洛何悲，并没选择偷袭，而是优雅地拿起头颅，将其牢牢按在脖颈断裂的伤口上。
刹那后，伤势愈合，完好如初。
陈金戈深吸一口气，仔细盯着洛何悲。
——“将被斩断的脑袋重新接回去”，已经不属于“影子操纵者”的范畴了。
“洛何悲……我们注定只有一个，能走出这个地底世界了，所以，报上你真正的名号吧，无论是作为将要杀掉我的男人，还是死于我手下的亡魂，你的名字，都值得让我永远记住。”
“呵……纯粹武人对于强者的敬意么，很老派，但说实在的，我并不讨厌。”
洛何悲轻声笑了笑，在没有一丝光明的黑暗中，他越发温和儒雅：
“洛何悲……A级天启者【黑之许愿师】……”
黑色么……
陈金戈暗暗叹了口气。
比“影子”更大、更广泛的概念啊。
黑暗中，他是某种意义上的“全能”？
陈金戈瞳孔猛缩，刚想着转移战场时，却听到了洛何悲的下一句话。
“……我是，七宗罪的一员。”
陈金戈脸上，第一次露出失控的表情，不可遏制的惊悚感出现在他心中，然而还没等做出动作，身边无尽的黑暗就突然变成坚硬的大山，将他封印在里面。
“那么，请光荣地战死吧，九霄王。”
第一百五十三章 远征军的惨胜
陈金戈是很纯粹的武人。
这种人最大的特点，就是有种很豪爽的蛮横劲儿。
——先把劳什子“七宗罪”放一边，你既然敢勾结旧土、入侵蓝海，我就他娘的一刀劈死你！
他将杂念都甩开，崩碎比山还沉重的黑暗，意志燃烧，长刀顺着心意的轨迹横斩。
轰！
仿佛流星般绚烂, 巨大的刀芒划破厚重的大地，砍向洛何悲的脑袋。
这一次，不再用影子遮掩自己真实能力的洛何悲依然没有躲避。
“真是叹为观止的力量啊……粉碎这样的生命，杀戮才会有意义。”
他喃喃自语，伸出右手，【黑之许愿师】发动：
“向黑色许愿……这一击, 将完全反射到敌人身上。”
咔嚓！
陈金戈胸膛被刨开一个大口子, 跳动的心脏清晰可见。
“黑暗是他的主场……不能坐以待毙！”
陈金戈想到对策，狮子铠甲发出刺目的白光，将周围的一切都照得分明。
“看来，你很喜欢阳光啊。”
洛何悲大笑一声，也不见有什么动作，陈金戈的双目就突然爆开，血液在露出白骨的眼眶里打转，惨不忍睹。
——陈金戈的瞳孔，也是黑色的！
只要在一定范围内，洛何悲就能向任何物体上的“黑色”许愿。
他可以向别人的影子许愿，让它们拥有各种各样的特殊能力，也可以向黑色的瞳孔许愿，让它自己爆开。
虽然和风花怜的【拟神】同属A级，但是用途范围却广了太多太多。
陈金戈双眼流血，但手上动作不变，寻着气息挥舞刀锋, 一道道可以砍碎大山的刀芒不要钱似的甩出，疯狂蹂躏地底世界。
然而最让他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突如其来的疼痛从陈金戈的身体里生出，仿佛千万个微小的虫子在不断啃噬。
即使是九重天境的封王级大高手，身体的大致形态与常人也是差不多的，总不可能在血管里长电灯泡，驱逐皮肤下面的黑暗。
陈金戈神色一厉，短暂的凝滞后，他的身体出现奇异的变化。
皮肤变得透明，内脏清晰可见，血液开始射出多彩的琉璃色，失明的眼睛闪烁着钻石的光泽，慢慢恢复视觉，肌肉也开始融化，剧烈燃烧起来。
——点燃帝血！
这是封王级高手特有的搏命手段，将一种名为“帝血”的物质点燃，让全身各处都向非人的方向改变。
一旦点燃，过程就不可逆，除非在中途死亡，否则必会将体内积攒的帝血燃烧殆尽。
越强的封王级，体内帝血愈多，对战力的增幅就越恐怖。
这种搏命手段的后遗症很严重，死亡率很高，超过百分之八十五的人都会变成一尊琉璃色的结晶体，以这样的姿态逝去。
陈金戈不是惜命的人，燃烧帝血后辉煌战死，是他可以接受的结局。
他心里很清楚，在洛何悲说出“七宗罪”这三个字时，自己就应该立马点燃帝血、解放全部战力了。
——他没有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
如果他死了，谁来保护远征军？
前有无尽的兽潮和两个帝族，后有隐藏在暗处的影子帝国，自己这个最高战力牺牲的话，恐怕远征军也活不下来几个人。
然而此时此刻，想这些也全然无用了。
当陈金戈的骨头都变成透明时，他倏地变成了一道光，绝然地朝洛何悲冲去。
影子帝国的皇帝依然没有躲避，在黑暗中，他有着无敌的自信，黑暗顺从了他心里的欲望，无时无刻都在给予他磅礴的伟力。
轰！轰！轰！
二人不断碰撞，一触即分，而后又在十万分之一秒内再次对轰。
没有任何岩石和泥土能在他们周围安然无恙，所有东西都被过于强大的力量湮灭成微小的粉末，被挤到不知多远的地方。
地脉也因为他们的伟力而震颤，这震颤穿透上方几万里的大地，一直传到地表，在更大的范围内引发地震和海啸。
九重天境界的封王级大高手，燃烧帝血后得到的力量，就是如此强横。
然而即便已经将生命抛到脑后，陈金戈依然节节败退。
洛何悲的战力，在他之上。
虽然这差距没有到“反手就可镇压”的程度，但陈金戈也完全处于下风，时刻被压着打。
这样打下去，必死无疑。
“这家伙，勾结旧土，放兽潮进来毁灭蓝海，根本没有底线，可是奇怪的是……拥有这种级别的战力，为何不第一时间找到我？或者趁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屠戮远征军？”
电光石火间，陈金戈想到了一个最大的可能：
“他是高等级的天启者，也一样会有天之病症，因为这个，他可能无法向远征军出手！”
“与其在这里，酣战一番后死亡，倒不如趁这短暂的时间，去做别的事。”
他想着，深深看了一眼手中的长刀。
身为最强者，就算死亡，也应该发挥出最大价值……
陈金戈做出决定，在身体彻底变为琉璃色时，燃烧起熊熊火焰，转过身去，瞬间就撞碎厚厚的岩石，往前方奔去。
“你竟敢背对着敌人！”
洛何悲摇摇头，黑暗变成无数锋利的锯齿，向着陈金戈切割过去。
然而出乎他意料，陈金戈没有躲闪，而是任由锋利黑之刀锋切割自己的皮肤。
“想跑？……不对！”
洛何悲看着陈金戈前进的方向，马上反应过来：
“竟然是去远征军的第一防御点？呵，被你发现了啊……既如此，就更不能让你走了，我这就满足你寻死的愿望！”
洛何悲轻笑一声，在黑暗中消失，接着出现在陈金戈的背后，缠绕着黑暗的手指点在他的身上。
砰！
陈金戈没有将力量集中在防御上，他的身体瞬间炸裂，只剩下拿刀的上半身还在冲锋。
“有趣！有趣！”
洛何悲哈哈大笑，十指连弹，不断的炸裂声下，陈金戈的躯体越来越小，到最后，只留下一颗头颅、半边肩膀、和一个仍然握住长刀的右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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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陈金戈的这部分身体冲出黑暗，没入遥远的另一边。
……
远征军·第一防御点。
在兽潮下，依然坚守阵地的二十多万士兵，在今日看到了毕生难忘的画面。
只剩下头颅和一条手臂的男人燃着琉璃色的火焰，出现在防御点前方。
“我是九霄王，陈金戈，来此，是为了告诉尔等……”
“你们应止步于此，不可越过。”
他的长刀轻轻挥舞，上演最后的绝唱。
陈金戈无比珍惜这次斩击，他知道，在燃烧帝血后，就算不死，自己作为一个武者的生命，也大概走到尽头了。
燃烧根基、被打得只剩五分之一的身体，怕是再也握不住刀了。
那就把自己的一切，都在此刻奉献出去吧。
他挥出了，无比绚烂的最后一刀。
只一刀，就杀死无数变异兽和畸变种，无可阻挡的斩击顺着地底世界向前奔涌，伴随着距离的增加，威力也奇迹般地越来越大。
直到最后，刀芒冲过十万里，轰击到地底世界另一端的旧土上，灭杀无数生灵。
生死存亡间，锐利无比的刀锋，铭刻了微不可察的“天命”，气吞万里。
陈金戈的最后一刀，斩尽入侵之敌。
第一百五十四章 圣城使者
沈白在睡梦中，觉得嘴边有个香喷喷的东西，刚好肚子有点饿，就啊呜一下咬了上去。
然后，就听到了猫儿姐悦耳的轻笑声。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少女的大腿上，嘴里还含着她的手指。
“……我还以为是薯条呢。”
沈白尴尬地松嘴, 摸了摸少女的头发：
“猫儿姐，我昏过去多少天了？天苍和风花怜两个……”
“都死了，被畸变种炖了，熬了一锅人脑豆花汤。”
“……”
“哈，瞧你嘴噘的，亲爱的, 我要把你刚才的表情拍下来，挂在墙上天天欣赏~”
“？”
“安啦安啦，你们三个就是打不死的小强，现在都在医疗舱里泡着呢。”
沈白松了口气：
“真好，不过我怎么来到废墟世界里了？”
“人家想你了嘛。”
“我也是。”
沈白活动了下脖子，觉得酸疼难忍，他知道，这是因为长时间无休止的厮杀，身体的疲劳已经积累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
跟猫儿姐说了一会儿话，他就坚持不住，又沉沉昏睡过去。
接下来的这几天，沈白每隔几个小时就会清醒一次，有时他会在猫儿姐身边，有时则会浸泡在黏滑稠腻的灵能药水中，每次醒来时都有些神志不清, 只看下时间，就再次陷入梦乡。
就这样过了五天，医疗舱里的浓缩药剂失去营养变成废液, 通过管道排了出去。
沈白打了个哈切，从医疗舱里走出, 虽然还是有些困乏，但总算不用一天睡二十几个小时了。
他在随军医生那里做了个全面体检，确认没什么问题后换上干净的衣服，走到外面的休息室。
风花怜和柳天苍坐在休息室里，拿着扑克牌，都穿着蓝色的病号服。
红发的少女依然漂亮明媚，然而此刻，许多白色纸条贴在了她的脑门上，遮住了百分之九十的颜值，看上去有些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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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玩什么呢两位？加我一个？”
沈白一屁股坐到二人身边，很熟络地搂住柳天苍的肩膀。
“你可总算出来了！”柳天苍如获大赦，哀叹一声：
“可劝劝风军座吧，她非要玩21点，一直输，还死活都要玩，我都赢吐了。”
“啊？她手气这么差？”
“运气差无所谓，我可以故意输给她，可要是……这个地方不行，怎么整都没辙。”柳天苍指了指脑袋，意思再明显不过。
沈白闻言看向风花怜，发现她手里拿着四张扑克牌。
红桃5、方块9、方块4、梅花3。
加起来正好21。
然而这姑娘却愣愣地伸手，顶着满脑门子纸条，再次抓了一张牌。
黑桃6，情理之中地抓爆了。
“啊哈！我凑出21 了！”
她雀跃地蹦起来，然后了一分钟，看着手里的五张牌，才傻乎乎地反应过来。
“……我又输了。”
红发少女泫然欲泣，很自觉地撕了一张白纸条，舔了舔，乖乖地贴到自己额头上。
沈白捂脸，你这么玩下去，怎么可能赢嘛！
对于高等级天启者来说，天之病症是纠缠一生的厄运，风花怜提前沈白两天就从医疗舱出来了，但无奈智商下降太严重，反应也慢了不止一拍。
要完全恢复过来，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
沈白和柳天苍都没兴趣欺负小傻子，便让她一个人在旁边撕纸条玩，自己则看军队里的简报，了解这些天发生的事。
今天是八月七日，远征军正在返回地表。
这次的战争，以人类的惨胜告终。
五十万大军，经过两个月的拼杀，只剩下不到二十万。
两位封王级高手，秦无休战死，陈金戈燃烧帝血，躯体只余半边肩膀、头颅、脖颈、右手四个部分，半死不活，与废人无异。
武道宗师战力的武者，死亡七十四位。
天启者中英勇战死的烈士，一共三百八十六名，其中包含了两位B级。
这还只是统计死亡人数，如果算上因为战争而衰落到谷底的经济，就算有数以亿计变异兽尸体作为战利品，蓝海市和启明市损失的钱财也是个天文数字。
当然，就算是惨胜，也是胜利。
旧土那方面，损失只会更大。
跟远征军血拼两个月后，本来就吊着最后一口气的畸变种和兽潮，被陈金戈绚烂的最后一刀尽数屠戮，成功逃跑者寥寥。
这一战，战略目标已经达成，除了牺牲的人实在过多，结局倒还说得过去。
战争过后，有一大堆事情留给幸存的人们处理，死去战士们的抚恤金、隐藏在暗中的影子帝国、城市战力损失一大半后空虚的防卫力量、只剩下半条命的陈金戈……
每一个问题，都能让最优秀的管理者焦头烂额。
“所以说，陈金戈大人怎么办？还能恢复过来么？联邦是不是……要重新任命镇守使了？”
沈白问的这几句话，其实是比较敏感的话题了，但自从他和柳天苍、风花怜一起出生入死后，感情越来越铁，说这些话倒也没什么。
“谁知道呢。”柳天苍耸耸肩：
“前几日，我家里人来信，暗示今后蓝海市会有大变动，不过就算要换一个镇守使，也是我们大军撤回蓝海市后的事情了。”
“也是，陈金戈大人虽然受伤严重，但威名正盛，联邦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来添堵。”
沈白附和一句，陈金戈在远征军心目中的地位确实高，连杀八位同级高手，又斩出那样惊才绝艳的一刀，将围攻第一防御点的敌人尽数诛杀。
很多士兵在那一天，彻底迷上了刀这种兵器。
沈白对此很有发言权，他甚至亲身体会过那力量！
当日，三人从兽潮中杀出后，柳天苍迷迷糊糊行进的方向，正是第一防御点，在他们相继倒地后，距离大部队的位置，也才一百多公里而已。
陈金戈挥出那一刀的时候，三个人还在昏迷中，差点被一视同仁地砍死！
他们三人被远征军的搜寻部队找到后，身上还有很明显的刀伤。
沈白现在还有些后怕，暗叹幸亏自己体魄打熬得不错，居然可以硬生生撑过去。
他们当然不知道，在陈金戈冲天刀意席卷他们的身体时，洛何悲用于治疗的影子还没有完全散去，在危险来临时，暗影自动化成了盾牌，挡住了大部分力量。
也幸好这些暗影全部被刀意轰杀，否则，他们那幅身缠阴影的样子被远征军看到，就又是一件麻烦事。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不能说的关键词
沈白和柳天苍聊天的时候，风花怜一直在撕小纸条玩。
红发少女似乎非常喜欢这种游戏，她把白纸撕成一条一条的，宽度大约在两厘米左右，先用口水蘸湿，再贴到脸上和四肢各处。
然后她就张开双臂，在休息室里蹦蹦跳跳地傻乐。
白纸条随风飘荡, 发出扑簌簌的声音。
风花怜每跑一段距离，就跳到沈白和柳天苍面前，眼睛瞪得大大的，满脸期待。
然后被他们残忍忽略。
——我才不会像小孩子似的装鸟人呢……而且你反复舔纸条的样子真的很羞耻啊！
“我说，柳兄。”沈白指了指姓风的小傻子，轻道：
“怎么感觉，她这次的情况很严重啊，她转学到我们班级时, 虽然也受到天之病症的困扰，但是除了反应慢以外，可不会像现在这样。”
“正常，这次的战斗时间太长，她牵制和杀死了最多的敌人，【拟神】使用过度，天之病症加重是必然的。”
“那……等她好起来后，我们再聊聊那天的事？”沈白扫了一眼周围，休息室空无一人，外面很嘈杂，可以遮掩自己的声音。
“柳兄，今天是八月七号，我在医疗舱里满打满算才躺了五天，这不合情理啊，我们三个昏过去之前受了那么严重的伤，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好得差不多了？”
柳天苍严肃起来, 皱眉回道：
“我当时浑身骨骼全部粉碎，心脏都差点停止跳动，按照以往的经验, 就算是很高级的医疗舱，治疗时间也要以星期计算，可我却只在里面躺了三天……确实，这里面有问题。”
“我们是不是有奇遇了？就像小说里写的那样，昏迷前神志不清，误食了奇怪的草药，或者某位路过的前辈顺手给了我们与一场造化……”
柳天苍一拍大腿，笃定道：
“就是这样，准没错！小白，一般人我都不告诉他，书中说，很多悬崖下面，或者洞穴之中，有隐藏的武道秘法！”
“……你是不是想说，洞穴里面还有被囚禁的老爷爷，会把一身武道修为传给你？”
“你咋知道？不过这种说法太扯，武道是靠一点一滴磨炼出来的，人家最多也就传授些经验……”
“柳兄，你在某些时候，傻得可爱啊。”
“啊？”
“唉……”
“小白，为什么突然叹气？”
“就是突然发现，我成咱们这个小团体的智商担当了。”
……
远征军回去的时候，速度是比较慢的。
伤员太多，变异兽的尸体也多，于是军队索性征用了很多大型车辆，一边运输战利品，一边救治受伤的士兵。
第一批部队已经返回了蓝海市，他们属于礼仪士兵，先行一步在公众面前亮相，接受联邦的检阅。
而在后面，医疗队伍和运输部队拉得老长，受伤的士兵太多，这里几乎变成了行进的车上医院。
在这匀速行驶的“医院”的最中心，是一架军用移动治疗平台。
陈金戈躺在医疗舱里，紧闭双眼，气若游丝。
他仅剩头颅、半边肩膀、一只右手而已。
维持生命机能的器官全部被毁掉，身体只留五分之一。
这样的伤势，放在普通人身上，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但陈金戈这种“九重天”级别的高手，只差一步就能身披天命，自然不是能算作正常人类，他残存的部分肢体似乎变成了发动机，在不断给予大脑能量。
但纵然保得性命，也仅仅是“能活下来”罢了。
苟延残喘，莫不如是。
苏梦妍看着忙忙碌碌的医护人员，心中酸楚。
她明白，这样严重的伤势，对于王级高手来说，是可以抢救过来的。
只是以后，他不能以武者的身份继续活在世间了。
这样骄傲的男人，会怎么度过接下来的人生？像大部分不能战斗的武道高手一样，装上假肢和生命维持系统、成为一名老师或教官？
苏梦妍默默叹气，一言不发。
这时，通讯兵敲门走了进来，他低声跟苏梦妍报告几句，然后恭敬退出。
苏梦妍皱了皱眉，在原地等待，不多时，一男一女相继而入。
他们俩打扮得很奇怪，穿得是银白的防护服，头戴面罩，浑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仿佛怕这里有什么传染病似的。
“见过不言王大人。”男人率先打招呼，虽然隔着厚厚的面罩，但声音却如常人般清晰，显然这套银白怪异的防护服拥有很优秀的科学设计。
苏梦妍只是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她沉默寡言的性子谁都知道，男人没有在意，继续温和道：
“我和旁边的这位女士，来自圣城，因为特殊原因，请恕我们不能告知姓名。”
“不言王大人，我代表圣城和科学院，感谢您、九霄王大人、以及全体远征军将士对人类和联邦做出的贡献，尔等无畏牺牲的精神，会永远铭刻在历史长河中……”
男人说完客套话，就直奔正题：
“我们来此，目的是带走陈金戈大人，圣城和联邦签署的命令已经在路上，再过十分钟左右就会到。”
苏梦妍瞥了他一眼，摇头不语。
“大人，您是担心九霄王的健康和安全么？放心，我们携带了最好的医疗设备，可以维持陈金戈大人的生命……”
“不行。”苏梦妍第一次开口，声音轻柔，却笃定决绝。
从圣城来的男人暗叹一声，摸了摸透明的面罩，开始觉得棘手了。
从刚刚获得胜利的大军中，带走重伤昏迷的主帅，遭到抵抗是情理之中的事。
封王级高手心高气傲，镇守使又都是手握大权的一方诸侯，脾气上来了，你算个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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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强者，越难管束！这是联邦多年来一直都有的困扰。
男人短暂思考了下，斟酌道：
“是这样的，大人，因为九霄王卓越的贡献，圣城方面决定动用【创世牌·月食】，去治疗他的伤势……”
他话音刚落，就感觉浑身紧绷绷的，莫大的压力出现在四周，令人战栗的杀意锁定了自己。
苏梦妍拿起了陈金戈的长刀。
男人心里咯噔一声，暗暗叫苦。
“唉……所以说，这些学院派的镇守使真是太难打交了，知识渊博，居然连我话语中那么微小的破绽都能发现……”
第一百五十六章 干脆面里的卡片
“小吴，来了？坐。”
老人笑着朝中年人颔首示意，让他坐在自己对面。
吴离坐下，他外貌大概四十岁左右，两鬓斑白，法令纹很深，穿着羊绒大衣, 一脸无精打采。
“胡老，有什么要跟我说的么？唉……我正在外钓鱼呢。”
胡老摇头，给吴离倒了杯茶：
“小吴，不是我要跟你说什么，而是……你真的没有话想告诉我么？”
“真的没有，胡老, 我跟那个洛何悲，毫无关系。”
“哦……”老人嚼了嚼泡软的茶叶，盯着面前这个已经认识了很多年的晚辈后生：
“小吴, 你是光明城市圈的镇守使，影子帝国的皇帝洛何悲，就在你眼皮子底下当大学教授，对吧？”
“对……”
“你和他见过很多面，当然，这些都合乎情理，毕竟镇守府翻修，你喜欢花花草草，洛何悲又是植物花卉方面的大行家。”
“是，但我只和他讨论花园的设计，这人还有模有样地给我画了图纸。”
“嗯，但是, 你们是私下见面的吧, 旁边没人见证和记录你们的谈话？”
“对, 毕竟是私事。”
“抛开这些不谈，小吴，你单字封王, 是大名鼎鼎的[夜王]，洛何悲是A级天启者，能力为[黑之许愿师]，单说名字，其实很具暗示性意味……”
听到这话，吴离满脸苦涩，法令纹更深了。
这么多巧合碰到一起，他都以为自己真的和影子帝国牵扯不清，是隐藏得极深的人类大奸……
可是天可怜见，他邀请那个洛何悲的原因，真的只是打造自己家的花圃啊！
胡老看着直呲牙的吴离，蓦地一乐：
“行了，小吴，上面只是对你颇有微词而已，还不至于全盘否定你，你是单字封王的第四等级城市镇守使，值得拥有这份信任。”他顿了顿，接着道：
“否则，今天来跟你说话的，就不是我，而是救世主大人了。”
吴离叹了口气，沉默无言，只抿着茶水，看杯底打着旋的叶片。
面前的老人，虽然强悍，但在联邦和军部，都没有一官半职，算得上是“白身”。
然而吴离却不能有丝毫怠慢，有问必答。
这个胡老，是第六生活圈守护者的扈从。
他说的话，能够代表那位统管第六生活圈的“救世主”。
就像第二十五生活圈（黄泉）的守护者历来承袭“黄泉大帝”的名号一样，第六生活圈（乌托邦）的守护者，被人尊成为“救世主”！
虽然守护者没来，但派了跟随自己数百年的扈从胡老，也足以说明对这件事的重视。
“好了好了，小吴，过几日，正式文件就会下来，在小陈不在的这段日子，你就是蓝海市的镇守使，要务必铲除影子帝国！在这期间，我会留在光明市，替你看着。”
“好。”吴离闷闷吭声，他知道联邦这么做的深层含义。
光明市的大学教授是邪恶组织的头领，作为镇守使，连带责任是跑不了的，而且现在有谣言，说自己和洛何悲有瓜葛，刚好借着这个机会洗刷冤屈。
当然，如果自己真的和影子帝国勾结，也必然会在众目睽睽下露出马脚，到时候守护者大人亲临，立马就能清理门户！
他站起身，拍了拍老旧的羊绒大衣，平静道：
“事不宜迟，胡老，光明市就拜托您了。”
“怎么，现在就去？”
“孤家寡人，没什么好收拾的。”
“好，回来的时候，记得给我带点蓝海市的特产……哈，不过你听说没有？苏梦妍那丫头好像和小陈在一起了，如果碰到她，记得替我送上祝福，礼物的话回头再补。”
吴离闻言，无声地叹了口气。
陈金戈这狗东西，说好的一起单身一辈子呢？
……
随着远征军陆续回到市区，旧土的入侵者被赶尽杀绝，撤离的人们都已经回归城市，秩序重新建立，街道不再冷清，开始热闹起来。
因为远征军获得胜利，且缴获了很多可以换取大量现金的变异兽肉，双城税被调低，已经是普通人可以接受的水平。
蓝海市从战争的阴影中逐渐走出。
洛何悲在蓝海市外遥遥看着，微笑不语。
如今的他，已经上了联邦的通缉令，被称为“实力强大的A级天启者，勾结旧土，是罪不可赦的人类大逆。”
他对那张通缉令很满意，上面的照片是自己去往地底世界之前，寄给报社的正面免冠照，英俊优雅，说是演员的海报都有人相信。
不过，即使有铺天盖地的通缉令，要想捕捉到他的行踪，也是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天启者生来高贵，A级的【黑之许愿师】又是适用范围极广的能力。
洛何悲想隐藏自己，真的特别简单。
地面升起如墨汁般浓郁的阴影，在心里许下“在脚下黑暗之处建立宫殿”的愿望后，整个人没入影子中。
“许愿”之事，自然分为“实现”和“未实现”，总不可能百分百许愿成功，虽然强力，但限制也颇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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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随着对能力运用得越发纯熟，洛何悲知道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许下什么愿望的成功率最高。
影子吞没全身，下一秒，他出现在黑暗的宫殿中。
洛何悲随意坐在台阶上，无意识地摩挲着食指关节。
七位暗影骑士前去地底世界，五人被苏梦妍一刀杀爆，一人在自己身边被陈金戈的余波震死，只有幽灵骑士凭借自己赋予他的能力，以精神形态逃了出来。
然而洛何悲却没有感到丝毫憋闷，因为“影子游戏”的原因，暗影骑士的后备力量极为充足，只要自己向黑暗许愿，就可随意制造高手。
他想着，从兜里掏出一张三厘米宽度的彩色小卡片，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小卡片并无特殊，只是地方食品“小海豚干脆面”里的赠品而已。
他在进入地底世界前，买了一包，没有浪费地全部吃完后，拿出这张卡片，阅读上面的文字。
[小海豚大冒险：请您立刻念出旁边映入眼中的第一行字，并按照这些字行动，做不到的话，请大象鼻子转十圈哦~]
洛何悲抬头，看到了巨大广告屏的标语：
“愿远征军的将士们，平安归来。”
他当时愕然，想了想，笑着在原地转了六圈。
——远征军的存活人数，在五分之二左右
洛何悲也没有直接出手，杀掉普通的战士们。
【黑之许愿师】的天之病症，就是要“遵守承诺”。
当然，洛何悲本可以不买干脆面、不拿出那张小海豚干脆面的赠品。
这种食物里的小卡片上印着什么，谁都没数，洛何悲的做法等于是在摇骰子，不确定性太大。
但他还是在进入地底世界之前这么做了。
因为天之病症的原因，他无论在“小海豚干脆面”里的赠品小卡片上看到了什么，都必须遵守这无言的承诺。
陈金戈未死、远征军胜利、自己暴露在光明下……种种后果，都是源于洛何悲的一次任性而为。
但他却丝毫不后悔，在只有一人的宫殿中，笑得像个孩子
——这才叫“有趣”啊。
第一百五十七章 重回蓝海
风花怜皱着眉头，满脸怀疑：
“说，你们两个，到底拍没拍下来？”
沈白和柳天苍同时摇头，义正言辞道：
“没有！”
“好……”风花怜呲牙，恶狠狠道：
“如果我发现，日后有什么[白痴少女的日常生活]之类的视频被发到网上……”
“那就军法处置, 军座大人！”
“可得了吧你们俩。”风花怜翻了个白眼：
“远征军回到蓝海后，神武军自动解散，而且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了，还叫什么军座啊。”
沈白笑嘻嘻地接话道：
“昵称，昵称。”
“哼。”风花怜抻了个腰，站起身来：
“我先回一步, 后天是代镇守使[夜王]吴离的就任仪式，我们大概率还是要被抓去当壮丁的, 到时候见。”
她雷厉风行, 一转眼就从原地消失。
柳天苍拍了拍沈白的肩膀，随意道：
“小白，我也回家了，两个多月未见，也不知道我爸妈和天朗过得怎么样，至于你和风军座昨天跟我说的那件事……我会向我弟弟问个清楚。”
他说完，叫了个一辆计程车，朝沈白挥了挥手，也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
沈白见两位好友离开，便也向着家中走去。
今天是八月十一号，远征军的治疗和运输大队已经陆续回到了蓝海市。
除了留下一支防守部队防范旧土和进行“填洞”工作外，其余战士皆回到了家乡。
风花怜的天之病症在前天就已经接近痊愈，与常人无异，她和沈白趁着这个时间跟柳天苍讲了他弟弟的事, 告诉他最好多留一个心眼。
“也不知道柳天苍这家伙要怎么处理……不过听说这哥俩感情很好, 应该只是兄长语重心长地劝诫吧？”
沈白想着，一边走一边打量四周。
因为在地底世界缴获了大量的变异兽肉，很多商业集团都会来这里采购，虽然大力神公司占了购买的大头，但依然有很多兽肉流出，在街上贩卖。
如果不是四周矗立的笔直高大的摩天大楼，沈白都以为自己来到了边境的贸易点。
不过，远征军毕竟战死了五分之三的人员，这些可都是正当年的青壮，有很多居民楼窗外都挂着白布。
虽然蓝海市会发派大量的抚恤金，但人死不能复生，人们还需要时间来舔舐伤口。
但终究，这次战争是蓝海市一方胜利了，人类再次证明了自己英勇。
沈白回到家中的时候，大概是下午四点左右。
一进门，他就又闻到了扑鼻的肉香。
以及那句熟悉的“亲爱的，欢迎回家”。
黑猫跳到他的肩膀上，亲昵地蹭了蹭沈白的脸颊。
沈白撸了下猫儿姐的，突然觉得鼻子有点发酸。
回家时，有人等候的感觉，真好。
他先去洗了个澡，然后顶着还没完全擦干的头发，坐在餐桌前。
像往常那样，沈白一边和猫儿姐说话，一边享用美食。
在那个无尽的废墟世界，沈白总感觉有一种如梦似幻的不真实感，虽然在这两个多月的战争时期，他和猫儿姐已经见过十余次，但还是更喜欢在自己家里，和这位不可名状的存在说话聊天。
——当然，这也可能是他的恋猫癖愈加严重了。
“猫儿姐，九月中旬的时候，我会办理返校手续。”
“要回去上课了？”
“是的，九月一日开学之后，我就是高三了，我不打算参加高考……那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太简单了，十月七号举行的[全联邦优秀高中生选拔考试]才是我的舞台！”
“你这么说多少有点中二啊，亲爱的。”
沈白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确实有点，不过我说的是实话，我是B级天启者，在过去的两个月里，生命力指数也增加了很多，正经八百的宗师级战力，按照联邦的潜规则，是不会参加高考的。”
——这是心照不宣的规矩，高考是给普通人准备的，超出常理之外的天才和怪物们则会参加“全联邦优秀高中生选拔考试”。
因为从每年的十月七号开始，到十一月七号结束，跨时整一个月，全联邦优秀高中生选拔考试又被称为【疯狂十月】！
疯狂十月和联邦高考，除了参加人员全是高中生、可以作为晋升之梯外，几乎没什么相似的地方。
联邦高考，是联邦政府主办，综合文化课成绩和生命力指数，两个成绩加起来算分，如果超过联邦的普通大学录取分数线，就能进入大学念书。
换言之，除了加入了“生命力指数”这个考核项目外，跟旧时代的高考没有区别。
然而疯狂十月却不同。
完全不同。
疯狂十月不是“考试”，而是“武斗比赛”！
这个联邦每年最大的狂欢，由“联邦”、“军部”、“科学院”、“商盟”、“高等学校委员会”、“武者协会”、“天启者联合协会”等势力联合举办。
其中，经济方面的开销将完全交由组成商盟的十大商业帝国负责，每年的疯狂十月，也会冠以该商业帝国的名字。
今年的疯狂十月，就是“永生集团”独家赞助，约定俗称，自然就是“永生杯”。
更重要的是，疯狂十月中脱颖而出者，出路远比参加高考的普通学生多得多。
人类的四大顶尖学府，超过九成的学生，都是在疯狂十月时发的录取通知书。
军部的“少年将星计划”，名额全部给予疯狂十月。
商盟的“人类之星特等奖学金”，就是为疯狂十月准备的……
参加高考的学生，在某种意义上讲，只不过是挑疯狂十月后的残羹冷饭罢了。
人类不能缺少高阶的武力，但一个庞大社会的正常运转，同样离不开医生、工人、小商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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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的大部分人，都注定是碌碌无为的普通人。
也正因为此，联邦的十月才如此疯狂，这是少年少女为自己未来搏出富贵的通天大赛！
疯狂十月的最低参加标准，是生命力指数超过8！
每年，能到达这个水平的高中生，少说也是百万计。
百万人数级的武斗大赛，是全联邦的狂欢，全程直播，不论是地方电视台还是已经成立千余年的“联邦一套”，每年，所有电视台在疯狂十月期间，都会直播这个令人狂热的比赛。
也正因为此，所以各地在疯狂十月前都会严抓治安，争取不会在这期间出幺蛾子。
——即将上任的蓝海市代镇守使，夜王吴离，也在胡老面前立下了军令状：
在十月前，必将影子帝国全面铲除！
第一百五十八章 【对等之物】
沈白回到家的第一天晚上，睡了个很好的觉。
在快要醒来的迷蒙中，他感到肚子上有重物压着，于是顺手一搂，将黑猫抱在怀里。
“哈，亲爱的，果然早上的你最有精神了。”
“嗯……”沈白嘟囔一句, 算是回应。
但没想到黑猫小姐说完后，直接变成少女形态，躺在沈白的怀里。
“亲爱的，我们什么时候去领证啊？”
软香在怀，沈白轻掐了下少女的脸蛋，将其公主抱，打着哈欠，走出卧室：
“结婚证, 我还没成年呢……况且猫儿姐, 你还会在乎联邦法律么？对我们来讲，有没有结婚证都没差别吧，而且别告诉我，你有联邦公民的户口……”
“我不管，我就要和你领证！”少女笑嘻嘻地啄了沈白一口，轻快道：
“正常夫妻能拥有的，我都要有，这是仪式感！”
“那也没到时候啊，我还没到法定结婚年纪呢，等过几年，咱们就去婚姻登记处，不过在那之前，要给你搞个公民的身份证号才行。”
“呵，我有哦, 亲爱的。”
“蛤？”
“我说，我拥有联邦的“公民”身份，【赫莉薇尔】这个名字, 是曾经记录在册的联邦公民哦，准确的说，从很久很久以前，这四个字就流传于那一小撮人类中……”
沈白瞪大眼睛，将少女放到沙发上。
猫儿姐在联邦和旧土……都有名号流传下来？
这听起来很有阴谋论的味道啊！
少女看着沈白懵懵的表情，噗嗤一乐，笑道：
“安啦，亲爱的，不论我是什么，我都是你的猫儿姐啊。”
沈白歪了歪头，暗道也是。
此时他心里有些莫名的高兴，手上“命洞”的存在无时无刻都在提醒他，自己现在已经是个“非人、非畸变种、非天启者”的暧昧不清的奇怪生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跟猫儿姐很像。
果然是天生一对呢~
沈白心里愉悦，弯下腰，想再抱一抱猫儿姐，却在低头的瞬间失神，大脑一片空白，身体陷入僵直。
紧接着，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这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时远时近，时大时小，分不清男女，似乎倾诉了许多，却又好像只呢喃出短短几个音节。
最后，沈白只迷迷糊糊地听清了几个字而已。
【……我们，是对等之物】
啊？
什么？
沈白恍恍惚惚，如陷入昏沉的梦中。
随后猛地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还在弯腰，做出搂抱的姿势。
“哎呀呀，你怎么了，亲爱的，怎么僵在原地了？”少女的金瞳闪过促狭，意味深长道：
“你不会在跟我打情骂俏的时候，还想着别人吧？”
“没……”沈白晃晃头，坐在少女旁边，将电视机打开。
他没去深思刚才的“幻听”，自己身上发生的怪事太多了，都已经麻木了，哪个正常人能让不可名状的存在当老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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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霖娘的，沈白现在光是想想都后怕。
——“你可以和我交往么”这种愿望也敢说出口？
真不怕人家挥一挥手，把你碾成粉末喂鱼啊？
可关键的是，在自己作大死后，猫儿姐居然同意了，而且似乎不打算反悔，随便亲亲摸摸……
沈白又不傻，知道这事肯定不太简单，但也没有一门心思去深究。
走一步看一步吧，天天想那么多累不累啊？而且随着自己力量的提高，这个世界的秘密必定会对自己敞开怀抱。
实在不行，他把门一关，安心吃猫儿姐的软饭，自己就负责貌美如花，那不香嘛？
不过话虽这么说，要想一点都不在意，也不可能。
自己到底是人类还是畸变种，这个事情绝对要弄清楚，省得到时候两头不是人，被双面夹击，凄凄惨惨戚戚。
白羊福利院，这个自己年幼时成长的地方，一定是要去调查调查的。
李潇锐的父亲，两个月没去看了，也必须去照顾一下。
守夜人总部，自己刚从战场回来，按理来说应该去述职，跟基地长汇报下情况。
仔细一想，事情还真挺多。
“不对，明天是夜王就任蓝海市临时镇守使的日子，我大概是要被抓去做壮丁的……也好，看看热闹也不错。”
他正想得出神，手中的遥控器却被少女一把抢过，将电视台换到了蓝海市的生活频道。
电视上播放的是美食节目，胖乎乎的厨师笑起来极为可掬，声音也醇厚，本就不错的食材在他手上飞舞，很快变成色香味俱全的佳肴。
“亲爱的，这人做菜一定很好吃。”
“没你炖的兽肉汤好喝，猫儿姐。”
“嘿嘿，可是我只会熬肉汤啊，你就不会腻么？”
沈白挑了下眉头，反应过来，笑道：
“猫儿姐，今天晚饭我做。”
“你真好，亲爱的~”
少女愉悦地眯起眼睛，用脸蛋蹭了蹭沈白的脖子，而后枕在他的大腿上。
沈白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自己认识猫儿姐以后，什么都没付出，就白得了个漂漂亮亮的小媳妇，还带了无敌的嫁妆，而自己，却连一顿饭没给猫儿姐做过，只一味练武……
这么一想，倒有点像凤凰男和软饭男的结合体了。
但自己还真不知道猫儿姐的口味，她变成黑猫形态时是从不吃饭的，少女形态时自己又只顾……呃，搂搂抱抱，也没聊过美食之类的话题。
猫儿姐除了喜欢自己以外，还喜欢啥？
沈白想得直呲牙，半天都没有头绪，只能瞄了一眼电视节目，看到富态的大厨正在做的，是一道很经典的“拔丝香蕉”。
猫儿姐喜欢甜食？
啧啧，果然啊，所有智慧生命的最爱，永远都是高热量的糖类！
沈白觉得自己找到了标准答案，兴冲冲道：
“猫儿姐，咱们去冰淇淋店？然后去市场买点菜啥的……”
“好啊，亲爱的。”少女轻笑，又变成一只黑猫，跳到沈白的肩膀上。
“猫儿姐，你还不能长时间保持人型么？”
“唔……现在最长可以保持半个小时，够用了么亲爱的？”
“实话实说，真不够用，再等等吧，不符合我实力。”
“亲爱的，你吹牛的样子也很可爱。”
“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啊对对对。”
第一百五十九章 战争明星
果不其然，在返回蓝海的第三天早晨，沈白收到了蓝海市政府的短信。
[尊敬的沈白先生，您已被镇守征召，请在今日上午九点前到达治安所办公大楼C座，执行征召任务，您为联邦做的一切将会同步到个人档案中, 谢谢。]
“唉，真是闲不下来啊，任务一个接着一个。”沈白叹气，挠了挠黑猫的下巴：
“我走了，猫儿姐。”
“不吃早饭了？”
“不了，早点过去, 观察会场。”
“嗯嗯，亲爱的，早点回来。”
沈白和黑猫小姐说了几句，就叫了个网约车，直奔蓝海市治安所。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了，看着比战争前还繁荣，颇有种“报复性消费”的意味。
二十多分钟后，沈白来到治安所，出示公民身份证后，被高规格接待，级别不低的官员亲自将其领到顶层的宽敞办公室中，然后关门退了出去。
办公室中，风花怜和柳天苍已经等候在这里了。
“哟，两位，什么时候到的？”
“比你早来十分钟。”红发少女捋了两下头发, 冲柳天苍努了努嘴：
“小白，安慰安慰这家伙，他都快自闭了。”
“没……”柳天苍闷闷地回了一句, 勉强道：
“家里发生了点事，心里堵得慌。”
沈白若有所思：
“关于你弟弟的？”
“嗯，天朗他五天前就失踪不见了，现在蓝海市只是表面繁华，秩序正在重新建立，影子游戏的玩家还在破坏城市，我担心他出事。”
沈白张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拍拍柳天苍的肩膀。
风花怜性子直，即使没有天之病症也是个愣姑娘，直接脱口问出道：
“你老弟，不会是去参加那个影子游戏了吧？”
“怎么可能！”柳天苍不悦道：
“影子帝国已经被定性为[背叛人类联邦的邪恶组织]，他们在远征军进入地底世界后大肆破坏城市，甚至还勾结旧土的德尔塔级畸变种，我柳家虽然是一介商贾，但也知大义，代代都有人参军，风花怜，我很尊敬你，但是我弟弟柳天朗，绝不是这种人渣！”
“哎哎哎，别激动别激动。”沈白赶紧做和事佬：
“天苍，风军座话虽然不中听，但也算是一种可能性，万一你弟弟被诱骗进去了呢？你也看到那张通缉令了，呵，我曾经在咖啡店偶遇过那个叫洛何悲的暗影皇帝，不得不说，他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柳天苍一怔，没有反驳。
影子皇帝洛何悲的通缉令，已经挂在了联邦治安所总部的官网上，第六生活圈的很多街道公示栏，都贴上了他的照片。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光明大学的花卉植物学教授洛何悲，是反人类组织的头领，而且，还是个很强力的A级天启者。
但就像沈白说的那样，论外形、气质和谈吐，洛何悲确实是个很出色的男性，温和儒雅的气质很容易让社会经验不足的人着迷。
“难道天朗他……真的参加影子游戏了？”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一个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身材高大，气质沉凝，一看就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不过他的右眼戴了个黑色的眼罩，似乎视力有损。
汉子坐在沈白三人对面，静静说道：
“我是蓝海市治安所的叶承赞。”
沈白打量着他，心中叹息。
作为在蓝海市长大的人，他自然在电视上见过这位治安所局座的真容，不过那时，叶承赞的双目完好，眼睛炯炯发亮。
看来在这段时间，留守蓝海市的治安所人员，也被影子帝国折腾得不轻啊。
“你们三个，都是好样的，年纪轻轻，就能为人类出征，斩敌无数甚至还主动断后……真不错，我在你们这个年纪时，天天只想着好勇斗狠，是个浑小子。”
叶承赞夸了他们几句，然后转入正题：
“今天，夜王吴离大人将会在市中心的荷花广场进行就职演讲，战争刚刚结束，高手战死很多，安保力量捉襟见肘，将你们三个征召过来，就是为了这事。”
“安保人员共分为十五个小队，你们三人各领一队。”
“风花怜、沈白、柳天苍，你们虽然年轻，但是都经历过很多，算得上老江湖，这事对你们来而言想必易如反掌，不需要我多说，所以接下来，我着重要讲的是第二件事。”
叶承赞顿了顿，摸了下眼罩，唏嘘道：
“这场战争，是惨胜，我们牺牲了很多，对死去的战士们，我们要给予他们的亲人足够后半生使用的钱财，而活下来的人们，也会拥有荣光和实质性的奖励……”
“而且更重要的是，战争胜利后，我们要从萧条中走出来，就必须宣传[胜利]和[武力]，才能更好地凝聚人心。”
“从今天起，风花怜，沈白，柳天苍，你们三个，会作为[战争明星]出现在蓝海市、启明市，甚至第六生活圈的各大网站和政府官报上！”
“你们年轻，对人类和联邦忠心耿耿，拥有远超这个年龄段的武力，在前线英勇奋战，而且长得还都很好看！”
“蓝海市会给你们三个申请联邦的[黄金骑士勋章]，从此拥有诸多特权。”
“作为战争明星，你们每个月能领取超过六位数的特殊人才津贴，加入各大势力都会被重点培养，蓝海市也会给予你们些物质上的奖励，也不多，意思意思，市中心的几套房子而已。”
“当然，这些都是蝇头小利，那枚[黄金骑士勋章]才是了不得的东西，正常来讲，整个第六生活圈每年才有一个名额！不过毕竟蓝海市情况特殊，吴离大人又强势，估摸着联邦是不会吝啬的，这枚勋章带给你们的好处……慢慢就知道了。”
沈白三人面面相觑，都没有拒绝。
——反正他们也是要参加“疯狂十月”的，以他们的能力，可以轻松从蓝海市杀出去，甚至有可能去神都参加最后的决赛。
反正到时候会人尽皆知，提前两个月出名也没什么。
看他们没有意见，叶承赞满意点头：
“好！年轻人就该这样，站在最高的舞台中心，沐浴众生的目光，才不枉走着一遭！”
两件事情都说完，叶承赞的心情挺好，甚至还开起了玩笑：
“不过，成为战争明星后，你们也要注意自身的形象，别做太过分的事，当然，只要不是背叛人类的大罪，别人也都会包容你们。”
他顿了顿，哈哈大笑：
“如果有一天，你们当中的某个人真的成了人类大逆，或者干脆就是畸变种的奸细，那就真的是全联邦和军队的奇耻大辱，连带责任太大！咱们蓝海市可就完犊子咯，夜王大人会被丢到旧土做战奴，我都有可能吃枪子儿！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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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的四个人都笑了起来，气氛轻松愉悦。
不过没人注意到，沈白在笑的时候冷汗都快下来了。
还搁这傻乐呢叶局座，赶紧想想棺材板用哪种木料的吧……
第一百六十章 夜王
沈白调试了一下耳麦，觉得声音还算清晰，便托个盘子，一边游走于宾客记者之中，一边拿些点心和小食。
——他还没吃饭呢。
每个保卫小队，都由二十人组成，治安所很会安排, 沈白的队伍大部分都是被征召过来的神武军成员，他们见识过沈白的力量，绝对服从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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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话说回来，这个会场也没什么好保护的。
有夜王在，他们这些人的最主要任务就是维持治安而已。
吴离带着“十月之前诛灭影子帝国”的军令状过来任职，不怕影子帝国来捣乱，就怕他们不来！
夜王吴离，对自己有绝对的自信。
荷花广场被布置成了漂亮的露天会场, 越来越多的客人涌进，沈白穿着黑色西装，听着耳机里组员们不断的报告，在自己小队的范围内来回巡视。
不多时，就职典礼开始。
因为只是在陈金戈不在的这段时间代理蓝海市镇守使，所以没有高规格的千炮齐名，只是放了烟花而已。
有些无精打采的夜王走上去，拿起麦克风，拍了两下，开始了特殊的上任致辞：
“我在蓝海市，只待一个月。”
“当陈金戈那家伙回来的时候，我会返回光明市，继续做那里的镇守使，因此，陈金戈说过的话、推行的一切政策在我这里都具有效力。”
“你们可以把我当成吉祥物供起来，也可以向我汇报工作, 虽然我不会听。”
“一个月而已, 大家和睦相处，你好我好大家好。”
“我来这里，有，且仅有一个目的，就是诛杀洛何悲、荡平影子帝国！”
吴离将手放在嘴边，卷成喇叭状，在所有媒体和宾客的目光中，无精打采地喊道：
“喂……你应该听得见吧？名叫洛何悲的家伙，咱们也别玩猫和老鼠的无聊游戏了，干脆这样，你出来，和我一对一单挑，输者亡，赢者生！”
“反正无论是什么阴谋诡计，最终都要由我们俩做过一场，现在出来，免得浪费大家时间，我也能早点回光明市钓鱼，怎么样？”
他说完后，等了很久，都无人回话。
“呵……”吴离放下话筒，轻轻道：
“看来，我们的皇帝陛下，是个见不得光的[影子]啊。”
在台下猛吃小蛋糕的沈白，暗道一声厉害。
夜王无形之中，就给洛何悲身上加了个“只敢从背后下手”的弱者标签，安了大家的心。
——只要他吴离站在这里，宵小就掀不起风浪！
“不过，夜王应该能打过洛何悲吧？单字封王的人啊，天命之下最顶尖的高手了。”
看着走下台的吴离，沈白知道这次安保任务已经差不多完成了。
跟料想中的一样，只要这个时候洛何悲没有丧心病狂地跳出来和吴离单挑，今天的就职典礼就是走个过场而已。
他刚才听叶承赞提了一嘴，说是陈金戈大人只剩下五分之一的身体，本来注定成为废人，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圣城居然派人过来，将其接到最北边治疗，九月份的时候就可以回来，继续做蓝海市镇守使。
夜王为了洗刷身上的疑点，必须趁着这段时间做出成绩。
第一次和影子帝国的交锋，吴离占了些便宜，接下来，就看洛何悲怎样去回应了。
今天是八月十三，再过两天，就是十六号了。
从幽灵骑士那里得来的情报“八月十六，暗影骑士共贺帝国”，想必也快派上用场了。
沈白和柳天苍早就把这个情报和录下视频的手机交给了上面，可到现在为止，还没听到什么风声。
沈白很怀疑在发生这么多事后，洛何悲还会不会头铁地来望月楼接受朝拜，但想来蓝海市的智囊团已经将这位暗影皇帝做了全面的性格分析，绝对做出了最优秀的计划和准备。
八月十六，很有可能是夜王和影子帝国的第一次正面冲突。
当然，不论是沈白还是蓝海市众人，都不知道洛何悲的天之病症是“绝对遵守承诺”。
——不论发生什么事，只要洛何悲还活着，就必然会遵守承诺，在八月十六号那天来到望月楼。
就算前面是必死的陷阱，洛何悲也必须硬着头皮去！
因为夜王说完话后就迅速消失，众多宾客和记者也没有多待，跟几个相熟的人聊了聊后，便陆续离开。
到了中午十二点，会场内便只剩下安保的队员和清洁工们了。
沈白见确实没什么事发生，就跟风花怜和柳天苍打了声招呼，随后将装备交回去，叫了个计程车，直奔蓝玫瑰大酒店。
到了蓝海市的守夜人总部，沈白莫名有这“找到组织”的感觉，他轻快地推开门，走到前台。
靓丽的前台小姐苏瞳依然是清清冷冷的样子，她看见沈白来了，只是扫了一眼，没有像往常那样很有职业素养地站起来。
她坐在轮椅上，腿上涂抹着厚厚的灵能药膏，没一个月是养不好了。
沈白知道她是什么情况，苏瞳也随远征军前往了地底世界，不过她一直在大部队中，【战争巨猿】的能力适合正面战场，不适合背地暗杀。
在一次战斗时，苏瞳为了掩护战友撤走，一个人顶在前面，差点被人砍掉双腿，到现在都没有好利索。
蓝海市，但凡有一定战斗能力的人，都有伤在身。
“瞳姐。”沈白笑眯眯地打招呼：
“我来找基地长汇报工作，可以直接上去么？”
“可以。”苏瞳语气淡淡：
“这次战争，我们守夜人牺牲很多，基地长的公务倒是没有以前那么繁重了。”
“唉……”
沈白长叹一声，没再多说什么，熟络地上了电梯，来到杜山峰的办公室。
这位基地长依然是邻家大叔的样子，他看向沈白，招了招手，笑道：
“小白，我听说从明天开始，你就会以[战争英雄]的身份出现在公众视野中，恭喜你，年少英雄啊。”
“没什么，反正再有五十多天就是疯狂十月了，不是我吹，以我现在的力量，冲出蓝海市不在话下，到时候，沈白这个名字，自然会人尽皆知。”
“也是。”
杜山峰给沈白倒了一壶茶，随即【机械改造师】发动，办公室又变成了高科技的屏蔽房间。
他坐回去，换了副严肃的表情，认真道：
“小白，关于你拥有的那张【创世牌·星期天】，有一些事情，是你必须去了解的。”
第一百六十一章 科学院
“小白，你是知道的，科学院成立的初衷，是想研究那颗改变了一切的最初之石。”
“但是，接近那般伟大的固化奇迹，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
“不，不能说危险, 应该说，我们人类还没有资格，去瞻仰那伟大的奇迹。”
“在靠近最初之石的一瞬间，所有[物质]和[概念]都会发生扭曲。”
“空间、时间、心灵、记忆、生命、基本自然常数、现实……”
“凡是你能想到的，都会发生改变，最初之石在那里，却又不仅仅是放在世界上最安全的屋子里，它横亘在过去、现在和未来。”
“在最开始的时候, 科学家们会搬运高精尖的仪器去测试最初之石，但工人们进去后就变成了薄薄的羽毛和七色的彩虹，仪器也消失不见，再出现时是在七十五年后。”
“对最初之石的研究，困难重重，虽然已经有些成果，但最好的方法，是从它的衍生物下手。”
沈白恍然：
“比如……创世牌？”
“不错，科学院曾经拥有全套的创世牌，但因为某个事件，遗失大半，不过话说回来，最初之石的衍生物, 本就不应该属于任何人或势力，科学院也仅仅是付出代价、借用其力量而已, 无人能拥有创世牌, 除了……”
他看了沈白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沈白也只能傻乐, 无法接话。
杜山峰没有为难他, 接着道：
“本来，对你以及你手上的【创世牌·星期天】的研究，已经提上日程了，但考虑到你的年纪和战力，知道你要去参加疯狂十月，便又延后了，不过上面已经通知下来，正式研究会在明年年初开始。”
“好，没问题。”沈白点头。
“小白，我要提醒你的是……其实科学院那帮疯子，对你这个可以拥有创世牌的人更感兴趣。”
“哦哦，就是说，我要被人研究了？”
“安心，科学院向来优待实验材料。”
“……实验材料四个字，听起来就让人心里咯噔一声啊。”
沈白苦笑，但不知为何，却没有丝毫担心。
他知道猫儿姐会保护他。
和杜山峰聊完, 沈白找到还在养伤的乔绵绵和老莫, 待了一会儿后就离开蓝玫瑰大酒店。
他并没有回家, 而是辗转来到李潇锐家的老宅中，看望桃花眼探员的父亲。
李潇锐死后，李叔便戒酒了。
老人家不缺钱，李潇锐的抚恤金很高，足够他衣食无忧下半辈子，但他却也没有乱花，不再酗酒，反而养些小猫小狗，时而逗弄。
洒满夕阳金色光晕的阳台上，沈白和李叔安静地躺在椅子上，聊着这段时间蓝海市发生的事。
他们都很默契地没有提故去的探员。
然而就算言语中不再有李潇锐的影子，悲伤也如同篱笆上的钉孔，永远停留在那。
沈白在李叔家里吃过了饭，又将盘子刷干净后就告辞了，不过在临别的时候，不再酗酒的老人突然叫住他，沉声道：
“小白，为联邦和人类奉献，是我等最光荣的梦想，但……如果真到了就算死也无力挽回的绝境，还是尽量活下来吧，你的养父养母，也不想在地下看到这么年轻的你。”
沈白一愣，灿烂笑道：
“好嘞，叔！”
……
回到家中，沈白和猫儿姐聊起了今天发生的事。
沈白隐隐觉得，八月十六那天，恐怕要出事。
他曾仔细分析过影子帝国的行为，发现这个邪恶的组织很奇怪。
七扭八拐地截取科学院运输的幼年畸变种、在蓝海市掀起影子游戏霍乱市民、勾结旧土围攻封王级强者……
但无论是上面的哪一件事，影子帝国都没有投入所有战力，起码洛何悲没有一直出手，也没有赶尽杀绝。
就好像，是天真孩童午后的无聊玩耍一样。
——做的一切，似乎只是为了“好玩。”
这种做事没有逻辑的敌人，才最可怕。
“猫儿姐，你说我们蓝海市不会又要乱吧？我总感觉洛何悲要搞波大的。”
“没所谓啊，混乱无序才是常态，人类追求的秩序，本就是逆行。”
“……我倒是第一次听说这种理论，有什么说法么？”
“哎呀呀，亲爱的，万物都会死亡，事物终将衰败，一切都在变化，永恒也只是短暂的瞬间……”黑猫小姐说着，顿了顿，声音中荡漾出笑意：
“当然，凡事总有例外，某些存在不会凋零，有些事物终将永恒。”
“呃……比如？”
“比如，我永远爱你啊，亲爱的。”
沈白耳朵有点发红。
猫儿姐，撩小白滴神！
“不行不行，受不了受不了。”沈白将黑猫举起，期待道：
“猫儿姐，变成人形吧，我要亲亲你。”
“啊？怎么突然这么饥渴啊，亲爱的。”
“这不是气氛都被你烘出来了嘛……”
“哈哈，可是啊亲爱的，今日份的半个小时已经用完了哦。”
“蛤？啥时候的事？我怎么完全没印象……”
“早晨啊。”黑猫轻快地笑道：
“六点多钟，天快亮的时候，你睡得正香，我就变成人形钻在你怀里了，忘啦？”
“……我以为那是梦，还想着我卧室里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抱枕……”
沈白哀叹一声，将黑猫放在肩膀上，继续道：
“猫儿姐，还有那个科学院的事，他们说明年年初，就会开始研究我……你说，我左手掌心的黑洞，不会被发现吧？”
“想什么呢亲爱的，要是连畸变种的[命洞]都发现不了，科学院的学者们干脆抹脖子自杀算了。”
“那岂不是说，我会很危险？”
“没事，他们会替你保密的，而且说不定，你会有意外收获呢。”
沈白咋舌：
“科学院胆子大到这种程度？畸变种和人类厮杀不知多少年，是种族大敌，真不怕东窗事发，万劫不复啊？”
“唔……看样子，现在的联邦教材被删改了很多啊。”黑猫舔了舔爪子，说出了让深白瞠目结舌的话：
“科学院，是极为古老的人类组织，只是名义上服从联邦而已，要不然为何能独占圣城？”
“他们自始至终的目的，都是解开最初之石的谜团罢了，当然，作为人类势力，科学院也坚定地站在联邦这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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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种族大义没问题，联邦也不会去过多干涉科学院的自由，只要保密工作做得好，科学院就能做很多出格的事情。”
“比如收集人类尸体、运输未成年的畸变种……”
“又或者，聘请那个活了太多太多年的畸变种，去做科学院的副院长。”
第一百六十二章 1191年的小孩
第二天早上，沈白驼着猫儿姐出门的时候，体会到了什么叫“社死现场”。
——全城的广播和商业电子屏幕上，都在滚动播放自己的视频。
“他，参加战争时只有十七岁，虽然年轻，但天赋异禀。”
“他, 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却憧憬光明，拥抱温暖。”
“他，放弃了撤出蓝海市的机会，加入远征神武军，两个月的厮杀立功无数，鲜血让他的心脏更加滚烫！”
“他, 就是我们蓝海市第六中学的学生, 神武军的中校, 沈白！”
“沈白的另两位同龄的队友，也如他一般伟大……”
激昂的女主持人讲解的时候，沈白英俊的脸以各个角度展出，增加光晕渲染后，精致得仿佛艺术品。
他走在路上，越来越多的人认出了他，沈白稀里糊涂地跟很多人握手，然后仓惶跑路。
“呼……这宣传也太夸张了吧？二十四小时滚动播放？”沈白靠在小巷子里，拍着胸口气喘吁吁道：
“不行，我要给治安所提个建议，让他们悠着点，别整得跟狂热崇拜一样。”
“哈，亲爱的，英雄本就该有这样的待遇啊。”黑猫小姐好笑地拍了下沈白的头顶，打趣道：
“疯狂十月后, 你的名声会比现在响亮很多。”
“麻烦。”沈白摇头，驼着黑猫从另一条路绕过去。
还没到中午饭点的时候，沈白就到了与自己家相隔两个街区的白羊福利院。
记忆中, 他在这里长大，度过了还算说得过去的童年。
沈白走到门卫处，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托治安所的福，因为从早上就开始狂轰乱炸的宣传，门卫认出了沈白这个“大人物”，连忙点头哈腰地迎了进去，将他带到白羊福利院唯一的等候室。
门卫出去通知院长，沈白则捧着刚倒的热茶，若有所思。
他关于白羊福利院的记忆，其实也不算多，毕竟在他十三岁时，就被养父养母接走了。
记得最清楚的几件事，就是被带离福利院的前一年，因为身体逐渐长成，到了“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年纪，饭量与日俱增，福利院给的食物不够吃，就带着几个小伙伴出去做点“小买卖”，跟人家争强斗狠，以此赢得加餐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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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在那时, 自己和李潇锐相识。
沈白一边用手指摩挲杯子，一边尽力回想在白羊福利院的日子。
记忆虽然模糊，但并不混乱，一件件有序地浮现在他的脑中。
当然，六岁以前的记忆凌乱不清，那个时候他还太小，不记事，需要去询问知情的人。
正想得入神时，门被推开，戴着老花眼镜的福利院院长走了进来。
沈白暗松一口气，幸好，还是以前的老院长。
“沈、沈中校……”
“别！这么说可太见外了，院长，我在咱白羊福利院长大，您叫我小白就好。”沈白连忙站起身，将老人扶住坐下。
“好……”院长欣慰地笑了笑，在沈白旁边坐下。
他是有这个底气的，担任福利院院长的四十多年间，一直兢兢业业，将孩子的健康成长摆在首位，当有领养的夫妇出现时，院长总会偷偷考察好几遍，才会办理正式手续，对于年纪太大而不能待在福利院的孩童，他也用自己的关系，给这些半大孩子找一份靠谱的工作。
心怀光明，坦坦荡荡。
虽然不能说把一切都奉献给孤儿们，但也是尽了全力，问心无愧。
至于沈白遇到的饭不够吃的问题，是实在没有办法，政府的预算有限，孩子哪是那么容易养的？花钱的地方多如牛毛，纯公益性质的福利院的资金一向很紧张。
而且这个“饿”只是相对的，其实还是能吃个七分饱的，甚至还有饭后水果，每逢过节还有饺子汤圆啥的。
也正因为在这样的福利院中长大，沈白才一直对联邦有归属感，认同自己是人类的一员。
否则，当他知道自己身体里“命洞”时，不说立即背叛联邦，也起码要两头下注，不会玩命似的伏杀无疆霸道。
——归根结底，是沈白成长到现在，联邦对得起他，尽到了政府的义务。
当然，如果以后真发生了什么狗屁倒灶的龌龊事，沈白叛出联邦也不会犹豫。
报恩的前提，是要保住自己的狗命。
沈白和院长聊了些家常，已经快到退休年龄的白羊院长很高兴，他今天早上被铺天盖地的宣传惊醒，报纸上也全部都是“蓝海神武军三巨头”的报道，再三确认沈白出身白羊福利院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一个资金并不充裕的孤儿院，如果出现标杆级的大人物，是能得到政府的资源倾斜的。
这样的话，院中的孩子们也能过得更好。
沈白很高兴能为养育自己的地方做些事情，他跟院长拍了合照，又当场拿出一张银行卡，表示捐给福利院。
在重新熟络后，沈白说起正事。
“院长，有个事情还想拜托您一下，您看，我现在也算小有名气，未来光明，就想着去弄清楚我究竟是怎么来到福利院的……”
院长点点头，功成名就的孤儿总会去偷偷调查他们的亲生父母，虽然不见得会相认，但也可以了却自己一个念想，也算人之常情。
“说起这个……小白，我对你入院那天的印象很深。”院长叹气，轻声道：
“那是在1191年，六月份的一个雨夜，一个幼童突然出现在我们门口，他生得很俊俏，皮肤白净，跟画里的散财童子一样，在我当福利院院长的这些年里，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孩童。”
“不哭，不闹，脾气也好，他咯咯笑着，没心没肺地开心。”
“那就是你了，沈白……雨夜中，突然出现在福利院门口的漂亮男童。”
“说实话，这是很奇怪的事情……因为通常被遗弃的孤儿，相貌都不会太好，甚至有很多孩子是因为天生的疾病而被父母抛弃，但你不同，你太健康、太好看了。”
“想收养你的人很多，但是其实里面有一些阴暗之人……你应该懂的，像你这样俊俏的男孩，总会遭到难以预料的危险，也因此，我对你的收养人总是抱着最谨慎的态度，不过在你十三岁时，为人正直的沈氏夫妻过来，只一眼就喜欢上了你。”
沈白沉默，看来自己的出身，可能确实有点问题。
我擦，不知道姓什名谁的亲生父母，可千万别整跨种族的虐恋啊！
看着沈白沉默的模样，院长突然想到些什么，一拍大腿道：
“哦，对了对了，我差点忘了，像你这样来路不明的幼童，是要做好详细备案的，你那时穿的衣物和贴身物品都保管在仓库中，这些东西倒是可以还给你，如果你有能力的话，说不定能找到些线索。”
第一百六十三章 终焉之城
一个灰色的收纳盒被放到桌子上，满是灰尘。
“小白，这就是当年收留你时，你身上所有的东西了。”院长拿出抹布，将收纳盒擦干净后，推到沈白前面：
“联邦条例，福利院接受来路不明的孤儿时, 要先送往有资质的医院做全面检查，然后才能去办理户籍手续，这里面除了衣物外，还有你的各种报告和影像记录，你看看吧。”
院长说完，很知趣地离开办公室，将空间独留给沈白。
沈白深吸了口气，将猫儿姐放到沙发上, 打开盒子。
里面虽然没有灰尘, 但依然充斥着难闻的霉味，他挥了挥手，【暴君】的能力发动，增强室内空气流通的特性，驱散臭味。
然后，沈白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细心地摆在桌子上。
里面只有寥寥数物:
体检报告、入籍证明、一盒老式磁带、几件孩童的衣物。
沈白先去看最容易出问题的体检报告，标准的公文纸上，整齐地打印着小孩的各种身体情况。
“性别……体重……血型……骨龄……”
他一项项看去，知道了当时的体检只是流程化的检查而已，绝对检测不出自己身体的异样。
入籍证明也没什么问题，沈白又把磁带插进办公室的放映机里, 画面播放，一个白净的小男孩正在对着镜头笑。
“我当时挺蠢的啊……怎么总傻乐？”沈白看着年幼的自己, 止不住地笑, 可惜磁带播放完毕, 也没发现任何异样。
最终, 他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当年的衣物上。
这套童装确实是十几年前流行的款式，布料不错，大概不会便宜。
沈白拿起蓝灰的拼色上衣，翻开衣领，将商牌上的文字读了出来。
“禹趣童装，小小牛仔系列外套。”
“没什么线索啊……”沈白摇头，光靠一件衣服的生产商名字，不可能找到有用的信息。
“哈哈哈……”
“猫儿姐？”看着突然在沙发上翻跟斗的黑猫，沈白感到奇怪：
“怎么了你……”
“没事，就是觉得亲爱的你，傻愣愣的模样很可爱。”
“……”
沈白无语，拍了拍黑猫的小屁股，将东西一一放回去。
“亲爱的，这些衣物，我们拿回去吧。”
“嗯，毕竟关联着我的过去，是要拿回去做纪念的。”
“哎呀呀，亲爱的, 动动你的小脑袋瓜，你忘了, 你为什么会被守夜人青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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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白瞳孔猛的一缩, 发现了盲点：
“你是说，用那张【创世牌·星期天】……”
“对喽！”
“猫儿姐，你真是个天才！”沈白抱起黑猫，来回在办公室里转圈，兴奋之意无以言表。
不论最后是谁给年幼的自己穿上了那件衣服，这件小牛仔的童装上面，都必然凝聚了难以磨灭的情感。
使用【创世牌·星期天】回到过去，亲眼见证自己被抛弃的时刻，用这双燃着金焰的眼睛看清一切！
这样，自然能够知道自己到底是谁，最起码，也能得到有用的线索。
黑猫小姐被沈白抱着，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也不反抗。
然而，当她的视线瞥到那件童装时，眼眸却不经意地晃动了一下。
在黑猫小姐的视界中，这件童装商牌上的字，与沈白读出来的，并不一样。
【终焉之城禹趣童装，小小牛仔系列外套】
“终焉之城”这四个字，并没有被沈白看到。
准确的说，除了某些特殊的存在，世上所有生命，都看不见这个词，即使目光扫到，也会完全忽略，在记忆中消除，就算有别扭和不符合逻辑的地方，也会被不可描述的伟力强行抹去。
——在地理上、在人们的记忆中、在现在、在过去、在未来、在无尽的时空中、在无人能窥的命运中，皆被抹去。
终焉之城。
被遗忘之地……被神明抛弃之所。
“呵……”黑猫小姐轻笑着，舔了一口沈白的头发。
亲爱的，你的过去在追逐着你呐。
……
沈白捧着收纳盒走出福利院，叫上出租车，先回了趟家，然后再次出门。
后天就是八月十六，暗影骑士齐聚望月楼的日子，他要趁着这段时间把自己的事情都处理好，免得到时候蓝海市又乱做一团，没有功夫弄私事。
这次他没有带上猫儿姐，自己叫了一辆网约车，往武者中心驶去，刚到目的地时，英俊的门童就打开车门，将他迎了进去。
身为城市英雄和天启者，沈白拥有很多特权，走到哪里都会有各种优待。
在一路嘘寒问暖下，沈白来到武道室，躺在了最先进的生命力指数测量仪器中。
十几分钟后，悦耳的女声响起，一行数字出现在沈白的头顶。
“生命力指数：31.856！”
沈白长舒一口气，骄傲的情绪充满心间。
在进入地底世界之前，自己的生命力指数也才十几而已，到现在却已经突破三十大关！
归根结底，是神武军在战争时期的食物太奢侈了。
——别的没有，变异兽肉管够！现杀现烤，能吃到吐。
而且生死战场，总能让人突飞猛进。
当然，前提是要活下来。
“我都这样了，风花怜和柳天苍这两个家伙进步应该更大吧……论纯粹的武道天赋，我在三人中垫底。”
沈白想着，坐起身来。
他计划着用战争时期得来的财物去购买大量的修炼用品，争取在疯狂十月前突破到霸体境。
这样，霸体+B级天启能力，大概是能冲出第六生活圈的。
至于冠军？
沈白从来没有奢望过能获得这次的“永生杯”。
联邦何其之大，年轻的怪物层出不穷，就说蓝海市，沈白也只能排进前三而已，他跟柳天苍大概是五五开，状态好的话五点五对四点五，但总得大战一场，拼尽全力，起码受重伤，同归于尽都有可能。
但如果对上风花怜……
呵呵，想都别想，风花怜那愣丫头可是能打出核爆啊喂！
沈白拿头去打A级的怪物？
而且更重要的是，风花怜因为家庭原因，从小就在联邦各地转学，挑战过不少同龄高手。
她说，与她交过手的同级别怪物，不下十个！
联邦的年轻一代，很强大。
第一百六十四章 白发
“猫儿姐，你说，我穿这套衣服合不合适？”
“帅的，亲爱的。”变成人形的猫儿姐从后面抱住沈白，笑嘻嘻地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别紧张啊，只是去看看，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罢了。”
“怎么可能不紧张啊, 猫儿姐。”沈白叹气，转过身来：
“我这次利用创世牌穿越过去，可能会见到抛弃我的亲生父母……说实话，我确实很好奇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可万一真如我猜测的那样，我是跨越种族的产物呢？”
沈白轻掐了下少女白嫩的耳垂，声音中包含复杂的情绪：
“万一他们相恋, 但遭到阻挠，而被杀害……我该如何自处？虽说这是种族大义, 可血仇这种东西……”
“你想的太多了，亲爱的，真不考虑去做网络小说家么？”猫儿姐好笑地看着他，将创世牌放在沈白的左手上，轻声道：
“亲爱的，去吧，去看看，在1191年的春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好……”沈白点头，退后两步坐在沙发上。
他已经有了经验，知道穿越时间的时候，虽然可以与过去之人互动，但在回来时，一切改变都会被莫名的伟力消弭。
他是时间的旅者，只是观众而已。
“走了, 猫儿姐……下一秒见。”沈白喃喃自语, 左手拿着创世牌，右手攥紧灰蓝的牛仔童装，将两件东西碰在一起。
绚烂降临，世界被彩色包裹。
几行小字，再次悄然浮上卡牌的表面：
“持此卡牌者，可在所有【星期天】里遨游。”
“但要记住，万事必有代价，时空旅行者终会死于厄运。”
“无人，能拥有创世牌。”
当然，最后两句依然被猫爪的痕迹遮掩。
被偏爱的人，总是有恃无恐。
沈白深吸一口气，默默等待着。
当绚烂的色彩消失不见时，他已经出现在了1191年的春天。
然而迎接他的，是史无前例的剧痛！
噗嗤！
巨大触手从高空袭来，它太迅太锐，沈白来不及躲避，被贯穿腹部。
“噗……”
他喷出一口鲜血，被触手带着撞翻十几座大楼，只瞬间，内脏就被粉碎大半。
轰！
巨大的爆破声响起, 沈白砸落在地, 如果不是沈白下意识地用【暴君】强化自己的身体, 只这一下就会身死当场。
但即使如此，他的意识也陷入模糊，只能燃起金焰，强化自己的视力。
目之所及，是燃烧着的巨大城市，无数触角从天空垂落，每一根都能砸断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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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者们的怒吼从四面八方响起，他们每个人都包裹浓郁的光芒，王级的力量不断横击砸落的触手，天命的存在则如彗星般飞驰到离地面不知道多少万里的高空，搏杀高高在上的敌人。
封王者，崩山煮海。
背负天命者，举手投足间就能斩落星辰、掀翻洲陆！
然而，这样拼死的抵抗依然不能阻止伟大城市的覆灭。
天空宽阔，触手如同群星，杀之不绝。
而且，这星空触手只是屠杀的方式之一，更远处，大地变成饕餮的巨口、空气凝沉犹如水泥、空间被撕成锐利的裂缝、炙热的火焰从人类的身体灼烧……
这是一场，花样百出的屠杀。
“该死的，这是什么情况……”
沈白咬着牙齿，艰难挪动身体，星空触手的一击跟大山砸在身体上没什么两样，自己都只能吃下一击，那普通人呢？
如果不是天空中强者们的拼命搏杀，恐怕此时的城市，连哭声都不会有。
——虽然现在，存活的人们也没剩几个了。
沈白忍着剧痛，艰难爬行，这绝对不是蓝海市，但他现在也没有太多的力量去寻找答案，只能蹒跚着，向远处走去。
他要知道，究竟是谁给自己穿的那件衣服。
他要弄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
也许是命中注定，也许一切都是不可改变的必然，当沈白快要昏厥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想要见到的画面。
在远处的废墟中，站着两个人。
一个穿着蓝灰的牛仔外套，大概只有两、三岁的模样，稚气白净，是个漂亮的男童。
另一个身穿紫色的华丽长裙，容貌美艳，头发银白，红唇如火焰般绚丽。
这是十五年前，年幼的自己，和一个未曾见过的白发女人。
女人牵着男孩，半蹲着身体，仿佛在说悄悄话。
“呼哧、呼哧……”
沈白堵住快要漏出的内脏，向那边挪动过去。
他有好多话想问那个白发女人。
你是谁……
你是我的母亲么？
或者，你认识我的父母？
你为什么要牵着我的手？
我究竟是什么？
为何我会孤身一人出现在蓝海市？
这里是哪？
为何……年幼的我，会出现在这快要毁灭的城市里？
然而，再顽强的意志也不可能违逆死亡的来临。
星空触手再一次突破强者们的防守线，重重砸落在城市。
其中一条，径直奔向沈白。
轰！
数百米的巨坑出现，将周围的一切建筑都碾成粉末。
他毫无防备，胸前整个凹陷下去，心脏被刺穿，停止跳动。
沈白眼中的金焰忽明忽暗，在生命如同烛火般飘摇的时候，他聚起最后的力量，拼命爬出深坑，但是最终，当断裂的手指接触到坑洞边缘的一瞬间，意识和力量已经消耗殆尽。
他死在深坑的边缘。
刹那后，绚烂的光华又笼罩在他身上，【创世牌·星期天】的力量发动，光阴的力量让沈白规避死亡，抹去他穿越时空的一切痕迹。
自始至终，白发的女人和幼年的沈白都恍若未闻，没有回头。
……
沈白睁开眼睛，惨嚎一声。
腹部的幻痛折磨他的神经，几乎不能呼吸。
“亲爱的，亲爱的。”猫儿姐抱住他，心疼地摸着沈白的头：
“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里呢……”
“猫、猫儿姐。”沈白的身体轻微发颤，喘着粗气道：
“我看到，在1191年……嗯？”
沈白的表情逐渐茫然，他按着自己的头，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紧接着，他连自己今晚的这段时间旅途，也忘得一干二净，只以为一直在跟猫儿姐打情骂俏。
少女看着沈白逐渐平复的表情，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关于“终焉之城”的一切，都不被允许在这个世界上存在，就算在过去获得答案，也会被强行消弭。
在过于宏伟的力量下，时间也不值一提。
“亲爱的，去洗洗睡吧，已经……咦？”猫儿姐突然顿住，她的眸子里泛出别样的颜色，拍了拍沈白的肩膀，转而灿然笑道：
“没什么事了，亲爱的，睡吧。”
……
不可名状的神殿中，黑发金瞳的少女斜卧在巨椅上，笑容玩味。
她的手心处，有一根白色的长发。
某些力量，能够超越时空。
这是刚刚，她在沈白的肩头找到的。
作为让所有人讳莫如深的伟大存在，少女知道很多事。
亲爱的小白究竟是谁、那座终焉之城、畸变种的秘密、被埋葬的历史、那个白发女人的身份……
如果是在几个月前，她大概还能饶有兴趣地掺和进去，见证这个命运蠢蠢欲动的沸腾时代。
然而她现在，心里翻来覆去的，只有一个念头：
那个女人，居然敢将头发，放在我家小白的肩膀上？
呵，不知死活……
第一百六十五章 前日
八月十五号这天，沈白意料之中地接到了守夜人的乌鸦信封。
他看了一眼就明悟，这是守夜人要抽调一批人，去支援治安所。
——明天就是八月十六，设伏望月楼是个不小的工程，需要高手去支援。
他换了件衣服，前往蓝玫瑰大酒店, 直奔杜山峰的办公室。
经历了这么多事，沈白现在也属于老手了，基地长只跟他交代了需要注意的细节，便让他去一楼的某个房间报道。
房间中，十几位守夜人已经等在这里了。
科学院并不是军队，不需要太过森严的等级制度，他们见到沈白, 也只是站直身体，说了一声“见过队长”，然后就好奇地打量这个名声鹊起的年轻人。
两天的时间，“蓝海神武军三巨头”的名号已经传遍整个蓝海市，且正以极速向外扩散。
威名这个东西，虽然会给人的日常生活带来不便，但好处也多，其中之一就是，这些守夜人里的老江湖不会因为沈白的年龄和资历而轻视他，反而毕恭毕敬。
有脑子的人都知道，在十七岁的年纪，获得联邦的“黄金骑士勋章”是多么恐怖的事情。
沈白简单和队员们认识一下，约定下午的集合地点, 就离开蓝玫瑰大酒店，回到家中。
阳光泼洒的客厅里，少女趴在沙发上，只穿了一件白体恤, 光滑修长的腿翘得老高，正乐呵呵地看平板电脑。
沈白过去瞄了一眼, 发现屏幕上播放的是蓝海市给自己拍的宣传片，自己当时作为男模被摆弄好久，才拍出这套视频。
英俊、朝气、勇武、正义，即使对艺术一窍不通的沈白，也能看出这些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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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儿姐，别看了，跟公开处刑一样……”
“怎么会，帅着呢亲爱的。”
“帅是帅，就是太夸张了些，里面有一个单元是[小白中校写给年轻人的十二封信]，看得我头皮发麻，这也太伟光正了。”
“就这？我还嫌不够呐！”猫儿姐将平板放下，拿了颗樱桃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
吴离打量了他一眼，冷不丁地说道：
“手套不错……”
沈白头皮发麻，脚底燃起极薄的金焰。
难不成，今天就是我叛出联邦的日子？
“……链接发一下。”
“蛤？“(oДo*)”
“愣着干什么，想不到你这人年纪轻轻，品味倒是不错，这手套上的花纹和配色极其恰当，看着不便宜的样子。”
沈白淹了口唾沫：
“……这手套，是我女朋友给我亲手织的。”
吴离的身体肉眼可见地佝偻下去，一副受到沉重打击的样子：
“行吧行吧，怎么一个个都是这个样子，陈金戈不声不响地脱单，你又交了女朋友……[旧土一日不灭，一日不成家]这句话已经没有市场了么……”
沈白挠着脑袋，一脸尴尬地站在原地。
自己和陈金戈大人脱单不是很正常么？他小白可是天生的鸭子王，吃软饭的天赋点满，陈金戈大人也是英俊神武，哪个小姑娘见到不迷糊？
可再看看你……虽说地位高武力强，可是成天懒懒散散的，跟晒太阳的大橘猫似的，长得也emmm，在你之下的女人你看不上，跟你同级的看不上你……
当然，沈白也就是在心里吐槽，打死他都不敢说出来，当着单字封王的强者的面，说他长得像大橘猫？
不要命了属于是。
吴离不知道面前这个恭敬年轻人心里想着什么，也懒得去猜，只是当人到齐后，就把从蓝海市各方抽调的高手都聚在一起，简单地说了几句：
“明天，望月楼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看影子帝国的行事风格，大概还是要如期举行暗影骑士会晤的。”
“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诛灭影子帝国所有成员，从洛何悲到底层人员，一个不留！”
“不过……”吴离挠了挠头，打了个哈欠：
“大家都是老江湖，知道人是杀不干净的，因此，我们只需要弄死暗影皇帝洛何悲、以及其下的十大暗影骑士就行。”
沈白对这话感到无语，即使是这么个道理，你也别直接说出来啊！就不怕被捅到守护者大人那里么？
然而，他的注意力马上就被吴离接下来的话吸引：
“我在此，只强调一条。”
“你们所有人，看到暗影皇帝洛何悲，必须逃跑！”
“我会亲自对上他，其他人，不要对他出手，这个叫洛何悲的人，能够把陈金戈打成那样，其力量已经超越你们的想象。”
“无谓的牺牲，是愚蠢的。”
吴离的眼睛划出一抹狮子般的流光，一字一顿道：
“洛何悲自称，是七宗罪的成员。”
“他的身份如今还在确认中，但就算是我成为光明市镇守使的时候，也仅仅被告知了关于[七宗罪]的些许情报而已，可以说，除了七宗罪这个名字，我几乎一无所知。”
“保密级别太高，其内的人也必不可小觑。”
“洛何悲此人……极度危险。”
第一百六十六章 亡于我手
在联邦刚成立不久的时候，“天启者生来高贵”这句话，是极其政治不正确的。
人人生而平等，就算实际有上下之别，但又怎能堂而皇之地说出口？
然而到了现在，这句话已经成为人类共识，就连代表官方喉舌的电视台“联邦一套”, 也会在最严肃的新闻发言中，毫无顾忌地将这话说出。
——这是客观规律。
天启者就是强，武道天赋相近的两个人，一个人挥拳踢脚，一个人能他娘的吐火御风，怎么打？
更不要说，那些高等级的天启者, 其能力之强大, 已经到了普通人一听就心生绝望的程度。
不过, 依然有少部分非天启者，没有因此而气馁，反而更加拼命，将身心和灵魂都投入到武道修炼中，努力抹平这与生俱来的巨大鸿沟。
然而更多的人，对天启者都会表现出羡慕、崇拜、甚至妒忌和仇视的情绪
柳天朗走在阴影的宫殿中，看着眼前黑色的穹顶巨柱，从心里发出由衷的羡慕。
在他眼里，洛何悲似乎什么事都能做到，只要立于黑暗，这位影子皇帝就是无敌的存在。
柳天朗抬头，上方有一层很明显的分界线，这边是漆黑的宫殿，另一边则是被阳光普照的街道和行人，他们踩在灰黑的边界上, 丝毫不觉。
洛何悲, 以及影子帝国全体成员，一直隐藏在蓝海市数不清的阴影里。
无人能够察觉这些隐藏在脚下的巨大危险, 洛何悲是暗影的主宰！
影子宫殿庞大无比，帝国的成员虽多，但也很少见面，人人都被安置在属于自己的区域里，没有命令不能擅动。
柳天朗之所以能够走动，正是因为得到了皇帝的召见。
在洛何悲的寝宫前面，零零散散地站了几个人，柳天朗打量了他们一眼，随即走到角落，不言不语。
然而他虽不言不语，但其他人可不消停，一个消瘦的男子挑了挑眉毛，向他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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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河骑士……啧啧，好大的威风，年龄这么小，却让大家伙和皇帝陛下都等着你。”
柳天朗睨了消瘦男子一眼，静声道：
“怎么？幽灵, 被沈白和柳天苍消灭肉体后，花了一个月，才好不容易找到一具合适的尸体……找尸体上瘾了么？”
他的声音很奇怪, 如同被淹没在水下的人，很明显，虽然说话的功能被剥夺，但是在得到“黑水”的能力后，柳天朗另辟蹊径，用水流的震动模拟声带！
虽然难听，但也可以勉强交流。
幽灵骑士被戳中痛点，神色有些扭曲：
“小子，看到你那张和柳天苍三分相似的脸，我的身体就在隐隐作痛啊……”
他的眼中浮现幽幽鬼火，柳天朗也不甘示弱，黑色的水汽弥漫，氤氲危险。
然而就在这时，寝宫的大门打开，完全由影子构成的女仆走了出来，站在两侧，不发一言。
十位暗影骑士同时肃立，柳天朗和幽灵骑士也收回力量，眼神碰撞后又极速错开。
“同为帝国的子民，你们要尽量避免争斗……这些，只是小小的内部矛盾而已。”
温和醇厚的声音响起，洛何悲慢慢从寝宫深处走出，他似乎永远都是稳重的学者模样，即使知道夜王吴离就在自己头顶上，也毫不失态。
“见过陛下！”
十位暗影骑士行礼，半跪在地。
“行了行了，别学这种封建做派。”洛何悲摇头，淡笑道：
“起来吧，说正事。”他顿了顿，继续道：
“多亏了幽灵，望月楼的情报虽然泄露出去，但也可成为我们反包围的契机……虽然蓝海市可能想得更深一层、有更加出色的陷阱，但对于我们来说，这依然是个机会。”
“一个可以让我们影子帝国的兄弟姐妹，变得更多的机会。”
“骑士们，我宣布一件事。”
“在这之后，我会离开蓝海、离开乌托邦。”洛何悲的笑意温和，直达眼底：
“这期间，表现最好的几位骑士，会成为我的同伴，和我一起离开，前往……终末的家园。”
他话音落下，阴影席卷，刹那间消失不见，寝宫的门再次关闭。
表现最好的几人……才能跟着陛下离开？
终末的家园？那是什么？
十位暗影骑士在心中嘀咕，默默行礼，彼此对视一眼，才陆续离开。
柳天朗垂首，直到最后才抬起头，不言不语，沿着来路行走。
半个小时后，他又碰到了消瘦的男人。
“幽灵？你这家伙，想干什么？”
“啧啧，别紧张，小少爷，你可是陛下眼前的大红人，我可不敢动你。”幽灵骑士笑嘻嘻地走过来，一把揽住柳天朗的肩膀：
“明天就是八月十六，我们可以大开杀戒对吧？”
“是，那又怎样？”
“告诉我，你哥哥住哪，以及有什么弱点！”
幽灵骑士的眼睛闪过猩红的血芒：
“那个家伙，和沈白一起毁灭了我的身体，此仇此恨，必须加倍奉还！”
“呵呵……”柳天朗噗嗤一乐：
“你不是柳天苍的对手，他是幼虎，你只是借了张虎皮的野狗罢了。”
“小子！”幽灵骑士冷哼：
“我会想办法，不用你操心！”
柳天朗摇头，笑眯眯道：
“没用的，第一，我很难想象你这种角色能伤害到柳天苍，第二……”
他的眸子微沉，突然爆射出冷酷的杀机：
“第二，你，活不过今天！”
话音未落，周围千米已经被黑水笼罩，只刹那间就包裹住幽灵骑士。
如同九天之上的银河被邪恶污染变成漆黑，无尽的黑水弥漫，将这里变成水的世界。
沉！冷！
这是幽灵骑士此时唯二的感觉，他奋起全身的力量想挣脱出去，却无论如何也搬不动这比山岳还恐怖的黑水。
“咕……咕噜……你疯了，在陛下的宫殿厮杀……”
幽灵骑士恐惧地看着柳天朗，他想如同上次那样，以精神形态逃脱，但是黑水中的阴冷连他的意志也禁锢住，调动精神这样复杂的细活根本完不成！
慢慢的，幽灵骑士没了生机，溺亡于黑水中。
还未开战，暗影骑士便十去其一。
从头到尾，洛何悲都没有出现。
黑水渐渐散去，柳天朗孤身站在暗影中，无悲无喜。
他回头看了一眼暗影皇帝的寝宫，然后迈过幽灵骑士被重量挤压得不成人形的尸体，继续向前走去。
可笑……跟了陛下这么长时间，却不知道，陛下真正喜欢的，永远是能够带来惊喜的“乐子”啊。
我的哥哥，怎么可能让你这种肮脏愚蠢的东西杀掉？
他必须光荣战死，他注定死得其所。
他只能亡于……我的手上。
第一百六十七章 小白与皇帝
望月楼如同其名，很高很高，在无云的夜晚，楼顶的“月阁”就是赏月的最好地方。
沈白躲在距离望月楼一公里的网吧中，虽然在打游戏，但是却在时刻关注着这边，金焰的强化让他双眼如同高倍望远镜, 拥有远视能力的同时也具有极强的动态视力，几乎是人形侦察机。
在他的视界中，望月楼依然如同往常一样人来人往，但沈白知道，这些都是假象，蓝海市从各处抽调或者借用资深的探员，已经伪装成普通的行人和顾客, 让望月楼保持繁华热闹的景象，避免让影子帝国察觉到。
无数高手以望月楼为中心分散开来, 最弱者也有真血境战力，风花怜和柳天苍也被征召过来，不过他们被分到了另一个部队，跟沈白不在一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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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那帮家伙会不会来，呵……这伪装虽然好，但大概瞒不过心细的人，影子帝国真会上当？”
沈白一心多用，一边监视远方，一边打游戏。
——moba游戏，不要钱的那种，他最近迷上了这款游戏，偶尔会打两把。
准确的说, 沈白喜欢在打游戏的时候，让猫儿姐化成人形坐在自己腿上，喂自己吃东西。
现在猫儿姐不在身边，沈白的操作都有些变形。
随着有些激昂的电子音，沈白操作的人物被伏击的敌人击杀, 屏幕上一片灰黑。
“果然啊，游戏这种东西，闻不到香喷喷的猫儿姐，玩起来也索然无味啊。”
沈白啧了一声，拿起碳酸饮料吨吨吨地灌了下去。
他又向远处瞥了一眼，还是一片祥和，无事发生。
然而正当沈白放下饮料、准备收收心时，旁边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抱歉，这里有人么？”
“没人，你随便……”沈白下意识地回道，却在瞄到那人脸部的瞬间僵在原地，接着浑身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狮子。
来人大概三十多岁，身量颇高，戴着黑框眼镜，儒雅温和。
正是暗影皇帝，洛何悲！
“别紧张，小白。”
皇帝笑眯眯地坐在他身边的空位，轻声道：
“上次见面, 有些话忘了说。”
父子？洛何悲感到啼笑皆非，将这个可能性抛在脑后，虽然自己一向很受女性欢迎，但是活到现在……还从未碰过女人，没破身，遗传物质也保护得很好，没有被他人所得。
所以……只是无尽的人海之中，莫名的投缘么？
啊啊……真有趣啊，人生这种东西。
洛何悲笑了起来，开心得像个孩子似的。
沈白看着这位暗影皇帝，也莫名其妙地放松下来。
他也发现了，自己和洛何悲长得有些像，眉宇之间都是温和俊秀，让人见之心喜。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沈白觉得，如果洛何悲没有犯下反叛人类的大罪的话，他大概会是个很好的长辈。
沈白有种感觉……洛何悲，是不会伤害他的。
可惜，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沈白叹了口气，心情负责，戴上耳机，佯装继续打游戏。
洛何悲站起身来，慢慢消失在阴影中。
他之一生，都在为“有趣”活着，只要觉得有乐子的事，他都会做。
在洛何悲眼中，偶然发现的杂草的奇妙作用，比组建影子帝国这种杂技团要有趣多了。
把有趣的技巧教给有趣的人，再合适不过了。
……
“报告！望月楼顶部出现阴影！”
“全体注意、全体注意！暗影骑士出现了！”
“镇守使有令，非战斗人员一律撤出，快！”
“洛何悲出现在楼顶！”
“不要对洛何悲出手！我们的目标是暗影骑士！”
“夜王大人已经来了！”
“武道宗师，杀！”
一道道清晰的电子音在耳麦中响起，沈白回过神来，金焰燃起。
辉煌的望月楼上方，蓦地出现了一片漆黑的宫殿。
这庞大的建筑群屹立在高空，巍然不动，漆黑深沉，一眼望不到头。
影子帝国的人，皆站在黑暗的宫殿中，俯瞰蓝海。
洛何悲位于正中间，九位暗影骑士在他身后一字排开，各种颜色光怪陆离，黑水、影火、暗傀儡……皇帝给予他们的能力强大，让骑士们高高在上宛若神人。
“来了啊……”
沈白喃喃自语，放下耳机，不断有呼啸声疾驰而过，蓝海市的高手们飞向影子宫殿，毫不畏惧。
金焰包裹住沈白的每一寸皮肤，他的身体渐渐升高，在某一刻变成流星，砸向望月楼。
然而比所有人都快的，是吴离！
这个单字封王的强者，依然懒懒散散，他打了个哈欠，伸出强有力的臂膀：
“真是的……陈金戈也是、那个叫沈白的小家伙也是、还有这个疯子洛何悲……一个个的，长得那么帅干什么？”
在他伸手的同一时刻，不知道多遥远的高空中，一颗漂浮着的直径十公里的奇异陨石晃动了下，不可思议地瞬间加速。
刹那后，它出现在蓝海市上空，以让人绝望的质量和速度砸向阴影宫殿，它太宽太大，竟然将蓝海市上方的阳光都遮蔽住，偌大的第三等级城市，一片黑暗。
如夜降临。
第一百六十八章 通天黑塔
发生了什么？
沈白醒过来的时候，只有这一个念头。
他只记得在失去意识时，天上的陨石将阳光全部遮住，径直撞向黑暗宫殿。
接着就眼前一花，什么也看不清了。
金色的火焰在沈白的双眸燃起，不断强化他的视力，昏暗的四周在金色的视界中亮如白昼, 纤毫毕现地展示在他面前。
阴影如水，天空晦暗，宫殿此起彼伏，延伸到无尽远处，宛如黑暗中蛰伏的兽群。
沈白现在，正身处影子帝国的暗黑宫殿中。
“深陷敌营啊……”
沈白皱眉，拍了拍耳朵, 微型通讯仪发出难听的电流声, 有人的声音传来, 但是模糊不清，不可分辨。
金焰减弱，使视界保持一个合适的亮度，这样可以减少消耗，留下足够的体力。
黑暗宽广，宫殿群幽幽不见边界，沈白确认周围空无一人后，抬头望向极远处。
那里，有一座雄伟的高塔，即使以他现在的超级视力，也看不到尽头。
也只有建立在影子里的暗黑宫殿，才能出现这样的反物理的特殊建筑。
通天黑塔是那么明显，明显到任何第一眼看到它的人，都会下意识地觉得“这应该是属于洛何悲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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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 当住在最高处。
沈白微垂眼帘，顺着宫殿群的各种死角，向那处高塔前进。
他要弄清楚现在的情况，虽然不可能是洛何悲的对手, 但只要靠近中心区域，就必然会遇到影子帝国的成员甚至暗影骑士，便可问出情报。
……
同一时间行动的，还有很多人。
在黑暗的宫殿中，无数蓝海市的战士也没有停留，很有默契地向黑暗之塔冲去。
敌人在那，便没有别的选项。
然而，除了本来就知道望月楼计划的战士们，还有更多的普通人也被拉进黑暗中，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突然眼前一花，来到这处漆黑诡异的影子世界中。
恐慌、无助、孤独。
大部分的普通市民生命力指数都在5以下，看不穿黑暗、也看不到高塔，只能摸索着来到较为安全的柱子下面，小心地隐藏自己。
——这是联邦安全教育与培训中很重要的一条：普通市民遇到不能理解的情况，要优先保护自己、减少活动、等待救援！
被卷进影子宫殿的市民们默默等待着，黑暗虽然可怕，但是他们却并不如何绝望。
虽然陈金戈不在, 但是蓝海市依然拥有镇守使！
“镇守”二字在联邦时代，份量很重。
……
外面的蓝海市，已经陷入一片混乱。
在刚刚，吴离砸落的陨石刚刚接触到暗黑宫殿的一瞬间，影子的范围忽然扩大，将陨石吞了进去。
同时吞进去的，还有以洛何悲为中心，方圆十五公里的所有人。
在吃下如此之多的生物后，天空的阴影极速扩大，不一会儿就变成椭圆形的黑色骇物，横亘在蓝海市上方。
如果从高空看去，就会觉得此时的蓝海市像甜甜圈一样，中间空洞，两边是各种颜色的现代造物。
蓝海市剩余的人们在向市区边缘撤离，好在治安所奉行“前三号人物的办公地点不能在同一条街道”的原则，可以在这个时刻站出几个地位颇高的人，迅速安抚民众。
远处的临时指挥中心，叶承赞摸着黑色的眼罩，脸色很不好看。
洛何悲的力量，比想象中的还要大。
虽然这位暗影皇帝和夜王吴离都是A级天启者，但却仍然有明显不同。
夜王的能力【万物牵引】，作用范围极大，简单却也致命，和风花怜的【拟神】一样，是纯粹的“战斗型”能力。
然而洛何悲的【黑之许愿师】则不一样，是更稀有的“全能型”能力，除了战斗以外，能做的还有很多。
譬如像现在这样，在蓝海市上空制造一个黑色的巨物，压缩无垠空间，将战士和市民一起囚禁。
“要通知……救世主大人么？”
数百万联邦公民的生死就在那个喜怒无常暗影皇帝手中，叶承赞不敢冒这么大的风险，想将这里的情况反应给第六生活圈的守护者。
然而就在这时，轰隆隆的震颤从黑色巨物的表面升起，阴影如同被雏鸟顶开的脆壳，不断发生形变。
“是夜王大人！”叶承赞长吐一口气，放下只能单向拨号的特制通讯器。
还是再等等吧，夜王大人一定能取胜！
……
暗影宫殿的最深处，通天黑塔。
“通天”一词，绝不夸张，这座巨大的黑塔如同支撑起阴影世界的神柱，它接连天地，【黑之许愿师】的力量作用在其上，每一块黑砖都压缩着空间。
每一层的长、宽、高，都在万米左右！
此塔之高，近乎无穷！
然而此时，不断的爆破声从塔底内部响起，一路向上。
每道爆破，都代表着一个万米的空间被碾成粉碎，化成虚无。
这些爆破声接连不断，轰隆隆地如同霹雳，每秒钟，都有近百空间被生生打爆！
高塔中，洛何悲以超过声音千倍的速度向上倒飞出去，狰狞的伤疤不断喷射鲜血，那是道粗狂的拳印，正正打在他的胸膛。
“好强……”洛何悲咧嘴，影子强行封住伤口，看向从下方疾驰而来的吴离。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夜王，你比陈金戈要强太多了！”
下方的吴离不言不语，【万物牵引】的力量再次发动，洛何悲极速倒飞的身体瞬间顿住，不由自主地以火箭般的速度朝他靠近。
这一下停顿的力量极为阴损，足可以将一座岛屿腰斩，洛何悲再次喷出一口血，脊柱出现斑驳的裂痕。
洛何悲的心中出现庆幸的情绪，幸亏自己先将吴离吞进暗黑宫殿中，占据了主场优势，不然在外面，吴离接连几个陨石甚至干脆扯住小行星砸过来，该如何应对？
暗影皇帝闭上眼睛，在吴离的拳头碰到自己身体的前一秒，对无尽的黑色说出愿望。
“请替我……挡住这一击。”
数以亿计的黑色佛手从这一层的通天之塔伸出，拦在吴离面前，它们交错横行，如同狰狞的魔树。
与此同时，塔内的空间再次膨胀，漆黑大佛从阴影中出现，它无比巨大，一张脸就堪比蓝海市，半面慈悲，半面狰狞。
然而，吴离却不为所动，一拳打出。
轰！
大佛和万手，在千分之一秒内湮灭成粉末，他和洛何悲之间，又变得一片通畅。
懒散的中年人如同睡醒的猛狮，昂然的战意和杀机从身体深处苏醒，仅凭精神力量，就可以扭曲空间。
“九重天”级别的巅峰王境修为，加上生而高贵的A级天启者能力，吴离战力滔天！
直到这一刻，洛何悲才真正明白了“单字封王”的意义。
这位暗影的皇帝深吸一口气，轻笑地咬破舌头：
“能跟你这样的大高手战斗，真是有趣……”
洛何悲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将涌动的鲜血尽数喷出：
“你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值得我用出全力……黑之血烬！”
他的身体被黑色的血液包裹，宛如套上活动的铠甲。
二人再次对撞，如同两颗视死如归的彗星，毫不退让，将生命置之度外。
战斗依然持续着。
第一百六十九章 巨柱之上
暗黑宫殿，数不清的战士向着通天黑塔狂奔。
那里是敌方首领所在之地，影子帝国的成员必然也会在那附近，既然夜王大人和洛何悲捉对厮杀，暂时抽不出手来，那么暗影骑士，自然就交给我们！
只要影子帝国破灭, 人们自然可以重见天日。
柳天苍用手在额头上抹了一把，放在眼前细细打量。
掌心湿润，但并不是汗。
在柳天苍身体表面出现的，是如同棉絮的影子，它们好像拥有生命，不断蠕动着。
二十分钟前，这些如同活物的影子在柳天苍皮肤上出现, 爬山虎似的随着时间增生。
他本以为这些是某个敌人的特殊能力，然而直到现在, 他也未遇到任何攻击。
柳天苍不知道的是，不只是他，在暗影宫殿里的所有蓝海市战士和市民，身上都出现了藤蔓般的阴影。
——他们被洛何悲的力量影响，正转化成影子帝国的子民。
或者说，暗黑宫殿的职能之一，就是“转化”。
柳天苍不知道这其中关键，事实上，他现在也没心情考虑这些。
几十分钟前，在影子帝国全体站在望月楼上的时候，他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十五、六岁的年纪，外貌俊秀, 有些瘦弱，气质沉静。
那是他的弟弟, 柳天朗。
无法用言语形容柳天苍此时的心情，他只是木然地往通天黑塔奔去，心里一直祈祷, 祈祷那个暗影骑士只是恰好长得与柳天朗一模一样、又巧合般出现在蓝海市、最后加入影子帝国。
反正无论怎么样, 只要不是他的弟弟就好。
在几乎无止境的狂奔下，柳天苍终于看到了人影。
前方，十数道人影战作一团，强横的拳风将旁边的黑色宫殿震得发抖，几欲崩塌。
柳天苍一扫，正好看到了在神武军的战友，他马上辨别出敌友，飞身上前，兔起鹘落间，数拳打出。
砰！砰！砰！砰！
四名影子帝国的成员连反抗都没有，被尽数打爆！
在加入远征军的时候，柳天苍的生命力指数刚超70，但因为领悟了三重武道真意，战力堪比武道宗师。
两个多月的战争结束，跟沈白一样，不断的杀伐让他进步飞速。
柳天苍如今的生命力指数是95.74！
十月份之前，就能突破一百, 成为武道宗师, 战力再次突飞猛进。
看到有人解围，且如此生猛，蓝海市一方大喜，合力之下将剩下两名敌人一一击杀，没留活口。
在敌阵中，留下后患是天大的蠢事，影子帝国反叛人类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如果是被逼迫或者有心悔改，在碰到蓝海市战士的时候求饶便是，投降者不杀，用特殊绳索拘束即可。
现在还负隅顽抗的，可以一律打成联邦内奸，绝对错不了。
神武军的战友也认出了柳天苍，他习惯性地行礼，恭声道：
“柳中校，多谢，几日不见，您越发强大了。”
其他战士也纷纷上来打招呼，言语之间很是恭敬。
和沈白一样，柳天苍和风花怜都被蓝海市大肆宣传，名声很大，如今在整个城市圈已经无人不晓。
柳天苍摆了摆手，他向来不适应这种场面。
“好了……你们几个，如今我们都在影子帝国的内部，有话我就直说了。”他顿了顿，接着道：
“你们不是武道宗师，再往前走太过危险，在这附近游斗是最好的选择，来回扫荡，消灭和你们差不多战力的敌人。”
几名蓝海市的战士点点头，这话说得有些不给面子，但确实是诚恳的建议，现在目测距离通天黑塔还有十多公里的距离，再往前走，可能就会碰到暗影骑士们。
“好，柳中校，我们会在这附近扫荡……您要跟我们一块么？”
“不，我会继续前进。”柳天苍说完，便又嘱咐几句，随后向目标处继续前进。
在奔跑中，柳天苍的心情变得更加焦急。
刚才的那几名蓝海市战士，皮肤上也有黑色的棉絮状阴影。
必须尽快了。
十多公里的距离，对于柳天苍这种强者来说不算很远，正常情况下一分钟内就能到达通天黑塔，但毕竟在暗黑宫殿中，他不敢全速冲锋。
再又解决了一波敌人后，他终于来到了通天黑塔不远处，高塔看不到尽头，震耳欲聋的轰隆声不断响起，空间疯狂撕裂又重组，显然里面正发生着惊世大战。
离得近了，柳天苍才看到黑塔并不是孤零零地耸立，在它旁边，十根巨柱众星捧月般围绕，直径大约都有百米左右，莹莹的黑色毫光不断挥洒，如同绝美的黑玉。
只不过其中，有一根巨柱已经惨淡无光，透着一股破败萧条的味道。
柳天苍深吸一口气，猛地一掌按在离得最近的巨柱上，然而这足以截断大江的力量却没有让巨柱产生丝毫晃动，荧光也无半点减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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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我的力量，破坏不了么……”
柳天苍明悟，没有犹豫，一脚踏在地上，两次点到垂直的巨柱，直跃到千米高度，站在巨柱顶端。
那上面，已经存在了两个人。
一人站着，一人躺着。
站着的人外表年轻，周身涌动冰冷的黑水。
躺着的人身穿蓝海市治安所的制服，已经没了呼吸。
“天朗……”
柳天苍怔怔地看着缠绕黑水的弟弟，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似的。
柳天朗面无表情，将死透的治安所探员踢下去。
巨柱之上，只有兄弟二人。
“哥哥……”
如同溺亡之鬼的声音响起，黑水虽然可以模拟声带震动，但毕竟跟真正的说话器官有很大不同，这声音听起来沉闷怪异，让人不寒而栗。
“哥哥，两个月不见，你瘦了，也强了……呵，当然，像你这样的武道天才，在杀戮之中变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柳天苍嘴唇嗫了嗫，半句话也说不出。
柳天朗则无所谓地继续道：
“事到如今，你也不用再教训我了，哥哥，话我都听腻了，加入影子帝国，是我的选择……动手吧，现在的我，很强，强到足以让天才的哥哥全力出手！”
黑水荡漾，如同在巨柱上创造了大海，寒冷弥漫，让空气都凝成一缕一缕的冰晶。
柳天苍默然，五指如钩，其上缠绕着武道宗师级的霸道力量，已经决定搏命。
背族者……当死！
然而，在二人完全爆发之前，他看着黑暗之中的弟弟，还是忍不住低声轻喃：
“天朗，你又能说话了……真好。”
第一百七十章 不再
弟弟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为何要背叛人类和联邦、加入影子帝国这种邪恶组织……有些事，明明是打死都不能做的啊。
柳天苍眸子暗沉，内心波涛汹涌，但手上却没有停顿。
他气息如海、手指锋锐，瞬间就出现在柳天朗面前，五指张开, 一把掐在弟弟的脖子上。
然而黑水却比柳天苍的速度更快，这些冰冷的液体牢牢护住弟弟的脖颈，将二人阻隔开。
“吞！”
怪异的浑浊声音再次从柳天朗的喉咙里发出，黑水倒卷，如同噬人的猛兽，沿着柳天苍的手臂向上而去, 欲裹住他全身。
感受到四肢沉重的压力，柳天苍生命力指数接近一百的庞大力量完全爆发, 皮肤微缩, 然后瞬间胀开。
轰的一声，刹那间产生的强烈气流如同炸弹，黑水全被弹开，兄弟之间再无阻隔。
可是巨柱之上，是暗影骑士的主场。
早就隐藏在柱子里面的黑色阴影快速爬出，它们很聪明地没有立刻发难，而是躲过刚才的爆发，当聚集到一定数量时，才在柳天苍身上发生变化，变成沉重的黑水。
数吨的重量作用在柳天苍身上，这种程度的压力还不会让他跪倒，然而动作却不可遏制地变形，指尖下滑, 只点在了弟弟的胸膛上。
柳天朗倒飞出去, 鲜血在空中喷洒而出，然而到底是没命中要害，黑水接住了他，半秒后又回到巨柱之上。
柳天苍的身上附了层薄薄的黑水，这些冰冷的流体如同蟒蛇挤压着他的皮肤，不给他爆发的机会，情况急转，被炸开的黑水重新聚在一起，不断纠缠，化成比山岳还沉重的牢笼。
“哼……”
柳天苍闷哼，试了试黑水的重量，暂时停止挣扎，看向弟弟：
“很不错的力量，天朗，你是因为这个才加入影子帝国的么？”
“哥哥啊，你总是这么自大。”黑水模拟声带，让柳天朗的声音听起来如同来自地狱：
“对我来说，能不能打其实没那么重要，管理生意，也能让我开心。”
“那你为何……”
“因为你啊，哥哥。”柳天朗低垂头颅，居高临下地俯视：
“把你打得像条落水狗一样，是我一直以来最大的心愿啊。”
“是么……”柳天苍悠悠一叹, 低声道：
“天朗, 这个愿望，你怕是完不成了。”
他话音还未落的时候，无数蒸汽从他体内析出。
焚骨境的武者，在晋级下一个境界“霸体”时，骨骼和皮肤会得到恐怖的强化，密度有质的飞跃，这也导致了人体蒸汽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冒出，而是被牢牢锁在体内。
但是柳天苍在“焚骨”、“霸体”、“真血”三境都领悟了武道真意，不能用常理去揣测。
真血境的武道真意被领悟后，一滴鲜血就能砸断钢铁。
焚骨境的武道真意，就是保留了释放蒸汽的能力，且这些蒸汽具有“灼热”和“瞬间爆发”的特性，极具杀伤力。
每一重武道真意，都相当于最弱的天启者能力，只有最天才最幸运者才能领悟，否则过了境界就没机会，除非废掉武道修为，从头再练。
巨柱之上，蒸汽如洪荒巨兽般出现，带着上千摄氏度的热量，和十分之一秒内就能填满整个足球场的恐怖膨胀速度，将黑水全部震开。
白色蒸汽和冰冷黑水不断碰撞，发出呲呲的声响，仿佛火与水般不可交融。
“你输了，弟弟！”
柳天苍虎吼一声，腿如战斧，斜劈向柳天朗，正正砸在他的侧肋。
骨断筋折的声音出现在巨柱之上，柳天朗不会在受伤的时候用黑水模拟假声，他颓然撞在石面上，连惨叫也无，轰的砸出深坑。
不过，武者的蒸汽自然敌不过暗影的黑水，这些冰冷的液体以极速突破蒸汽的封锁，再次向柳天苍袭来。
然而高大的少年没有理会黑水，他知道自己的速度更快，在黑水碰到自己身体前，就能再次冲到弟弟的身边。
事情正如他想象的那样，在黑水离他只有三十公分的时候，他的拳头已经极为接近柳天朗，近到能感受到弟弟皮肤的温度。
他看着弟弟的脸，知道这一拳下去，这张自己从小看到大的面庞就会变形破裂、脑浆也会被砸出来，如同烂掉的西瓜。
柳天苍下意识地收力。
然而力道不足，速度就会变慢！
劲风减弱，柳天朗死死地盯住哥哥的拳头，面色狂喜，张大嘴巴，无声地咆哮。
从他的口中，飞射出一缕冰冷的黑水。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水”，它锋锐坚固，是不知道多少吨暗影之水凝结而成，是柳天朗精心准备的杀招。
这杀招……专门对付心软的哥哥。
轰！
柳天苍的头颅被巨大的力量冲击，头骨发出令人牙酸的破裂声，他能清楚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穿透自己的额头，进入柔软的内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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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陷入模糊，手脚冰凉，不能聚力。
他倒飞出去，穿过巨柱，跌落到远处。
柳天苍在向下方摔落时，看了一眼站在巨柱之上的弟弟。
这个一直被他视为己出的亲弟弟，看着不断坠落的自己，从眼睛里迸射出欣喜和兴奋，几乎手舞足蹈。
啊……弟弟，原来，你真的变了。
……
“喂！喂！柳天苍！你他娘的还活着么？”
“我淦，头颅被刺穿了，风军座，把他扶起来，我用【暴君】把他脑子里的不明液体蒸发出来……”
“你确定这么做行？别乱来啊你。”
“死马当活马医！相信我！”
一阵难耐的疼痛后，柳天苍猛然苏醒。
他挣扎地坐起来，四周一片墨色，依然是在暗黑宫殿中，风花怜和沈白蹲在自己身边，远处还有一大群蓝海市的战士。
“我这是……怎么了？”
“脑子进水了！”
柳天苍一怔，想起昏倒前发生的事，眼中流露出哀伤。
“风军座、小白，是你们救了我么……谢谢。”
“客气，柳兄，虽然你刚醒来，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你的弟弟……”
“不用说的，我知道，他是暗影骑士。”柳天苍顿了顿，低下头，任何人都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
“还有……他不再是我弟弟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三串手链
沈白看着低头不语的柳天苍，心中暗叹一声。
这个高大魁梧的少年像只受伤的野兽，颓然蹲在地上，不复平日的活力和朝气，他的额头有个指头大小的孔洞，伤口处被沈白的金焰强化了“愈合”的特性，从而保住性命。
三人所在的位置是通天黑塔的外面, 距离最近的巨柱只有一千多米，算是来到了敌人的眼皮子底下。
数百名蓝海市战士聚集在这，一边研究对策，一边监视巨柱上的暗影骑士们。
那个通天贯地的黑色高塔依然发出轰轰的爆裂声，空间快速涨缩，犹如被拉长的面团，显然里面的大战已经白热化。
而且，在场的所有人身上, 都附着了黑色的阴影。
这种情况，大概是拖不得的。
柳天苍自闭的时候，有人走了过来，他三十多岁，相貌堂堂，是蓝海治安所的二把手，曹忌。
“风花怜、沈白、柳天苍……久仰了，你们的名字这两天可是传遍了整个蓝海，了不得的少年英雄啊。”
他说了句客套话，就直奔主题：
“我们在集合所有武道宗师级战力的人商量对策……其实也没什么好商量的，这种情况，只能以力破巧了。”
沈白点头，他是这三人中说话最好听的（毕竟当过金牌牛郎）：
“曹局座，有事您说，我们听着。”
“好。”曹忌点头，继续道：
“像现在这种情况, 暗影骑士各自待在巨柱上不下来，最好的办法当然是集中战力，一个个打下来, 但是……因为影子的存在，这个计划不可行。”
沈白和风花怜没有疑议，这是如今最操蛋的事实。
每个柱子内部都存在大量阴影，牢不可破的同时，还制定了“游戏规则”。
当巨柱上的人超过两个，阴影就会沸腾出来，变成光滑的结界，武道宗师也破不开，虽然这个结界只有防御能力，但是却造成了对蓝海市一方很不利的结果。
——只能单挑，不能群攻。
这是暗影皇帝留在巨柱里的力量，蓝海这边除了吴离，谁都没有能力破解。
至于洛何悲为什么要这样做，就只能归结于他“总想把事情变得有趣”的恶趣味了。
曹忌拍了拍身上柳絮状的阴影，继续道：
“我们皮肤上的的黑影越来越多，虽然暂时看来对自身行动没有影响，但这总不可能是洛何悲给我们的纹身，结合我们对这个暗影皇帝的性格分析, 我们做出了以下推论。”
“他是个喜欢玩游戏的人，并且愿赌服输，如今的情形就是别样的闯关游戏，夜王大人在打大BOSS，我们就是在刷小怪。”
“这样的话，我们干脆就从了他的愿，一个个上去单挑，反正总是要做过一场，在巨柱下面待着也不是个事，而且换个角度来想，现在的情况对我们稍稍有利，毕竟可以车轮战。”
沈白无所谓地耸肩，说了声好，风花怜也点头附和，只有柳天苍还在自闭，蹲在地上画圈圈。
曹忌几分钟前知道了柳天苍的情况，也没有强逼他，只欣慰道：
“多谢，沈同学、风同学，现在暗影骑士只有九个，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少了一人，但对我们来说却是个好消息，请稍后过来，我们商议出战顺序……”
“把柳天朗交给我。”
正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柳天苍突然开口，他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
“这是我的责任。”
其余三人沉默，兄弟相残，是自古以来的悲事，而且柳天苍这样重情重义的汉子，不会到时候又心软、被柳天朗反杀吧？
然而，柳天苍开口后，也没人反对。
全境领悟武道真意的天才，意志何其坚定，劝，是绝对劝不住的。
曹忌拍了拍柳天苍的肩膀，他在蓝海市名流的舞会上见过柳天苍几次，勉强算得上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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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苍……算了，我也劝不住你，但记住一点，如果实在下不了手，就跑！[弑兄]这个事情，对某些人来说造不成心理压力。”
柳天苍的身体颤抖一下，不发一言。
曹忌走后，留下三人组。
长久的沉默中，风花怜率先开口，依然是直来直去的风格：
“天苍，记住，下狠手。”
沈白也劝道：
“他都在你脑门子上开洞了，就别管什么兄弟情了，千万别留力！”
“我知道。”柳天苍沉闷地回道：
“我不傻……谢谢你们。”
沈白挑眉，也不知柳天苍听没听进去。
旁边的风花怜歪头想了想，轻道：
“我风家，开创了怪兽机械公司，和另外九个商业帝国组成商盟，势能通天……我有一个姐姐，和我的关系很不好，在我八岁那年，她把我的养的小狗打死了。”
少女顿住，认真地看着两位同龄的伙伴，眼眸里闪烁着光芒：
“接下来的故事，等我们安全回来，再告诉你们。”
沈白感到牙酸，同时又有些不可遏制的感动。
风花怜这小呆瓜从心底里觉得，只要心有挂念，人就不会轻易死去。
很傻，但并不可笑。
柳天苍的心中涌出温暖，他终于轻咧嘴角，沉声道：
“三年前，我碰到了一位大人物，获得了奇遇，具体内容虽然不能说，但是如果我们三人都未战死，倒是可以告诉你们个……小八卦。”
八卦？
沈白和风花怜眼睛同时一亮。
——这活下去的动力不就有了嘛！
不过这个时候，红发少女和柳天苍同时看向沈白，期待着什么。
好吧，看来到我了啊……
沈白笑了笑，从手套上薅出几根粗线，手指灵活地捻缠系编，居然几十秒内就编出三个漂亮的手链。
“一人一个……我年幼时在福利院长大，长身体时经常吃不饱，幸好有这门手艺，可以去学校外面卖钱。”
“说来也巧，虽然无人教过我绳链的编法，但我却无师自通……哈哈，我歪门邪道的天赋倒是厉害得紧。”
“这种手链我已经很长时间没编，当时因为卖这种小商品，我认识了李潇锐，对，就是那个探员……那个英雄。”
“剿灭影子帝国后，我会和你们讲述我与蓝海市的英雄李潇锐相识和……一起当牛郎的那段日子。”
三人戴上手链，相视一笑。
即使暗无天日的影子宫殿，也挡不住少年少女们友谊的光辉。
第一百七十二章 分头行动的人们
沈白看着远去的风花怜和柳天苍，有些唏嘘。
虽然他对这两个同龄人一向有信心，但这毕竟是暗影宫殿，敌人的大本营，自称为“七宗罪成员”的洛何悲拥有实打实的单字王级战力，真让他腾出手来，恐怕蓝海市这一方要被瞬间秒杀, 全部死绝。
当然，如果夜王获得胜利，影子帝国也只有束手就擒。
战斗的最终结果，完全掌握在夜王和暗影皇帝的手中。
现在双方主将都在拼命，两边的小弟总不可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聊天嗑瓜子，而且洛何悲立下十根巨柱，很明显是在明示“要想击败影子帝国，就要一对一战胜我的骑士们”。
难以捉摸, 心思缜密, 但是目的不明确，这些就是洛何悲的特点了。
“真是个奇奇怪怪的家伙……那个所谓的七宗罪，都是这样的人么？”沈白暗自嘀咕，走在最前面。
作为B级天启者，蓝海市冉冉升起的新星，他也要挑战一位暗影骑士，而风花怜作为这里唯一的封王级，义无反顾地去打最北边的那颗巨柱，那是如今暗影骑士的头领“千面骑士”的领地。
沈白很快来到一根巨柱下，在之前的一段时间里，蓝海市的战士们攀登了一些巨柱，用生命换来了情报, 不过沈白面前的这根柱子还没人探索过，比较危险。
沈白和十几号人走到巨柱下，虽然每次只能登上一人, 但旁观者可以通过观摩获得情报, 而且当蓝海市的挑战者失败时，他们也能在下方接住，及时治疗。
最不济，也能收尸。
“诸位，我上了。”
沈白谈谈说了一句，在众人恭敬的目光中，脚底喷射薄薄的金焰，增大浮力的同时减少重量，一跃来到巨柱顶端。
在这里驻守的暗影骑士是名女性，挺年轻，容貌姣好，穿着灰色铠甲，看到有人飞上来，满脸兴奋道：
“终于有人过来了，运气真差……”
沈白瞥了她一眼，没有半句废话，身体下坠，砸在巨柱上。
他的手缠绕着浓密的金色，如同锋锐的长枪, 灼热的火海在巨柱之顶熊熊燃烧。
“火神枪！”
沈白一指点在女性暗影骑士的腹部，却觉得自己的力量爆发不出来，如同深陷泥潭的猛兽，一身蛮力毫无作用。
“很克制我啊……”沈白轻喃一声，没有后退，抓住女人的肩膀扛起来，狠狠往下面一砸。
轰！
刺耳的音爆声炸开，巨柱似乎晃动一下，然而这足以将大楼轰塌的力量终究还是破坏不了被阴影加持过的材料，巨柱顶端连裂缝都没有。
女性暗影骑士依然没有受伤，她的皮肤变成暗沉的黑色，身体表面似乎有某种奇怪的物质，可以卸掉打击在自己身上的力。
“这种情况，当用火烧！”
沈白眼中闪过厉色，正想升高金焰温度时，女性暗影骑士如同蛇一般缠了上来，她双腿似蟒，柔韧得可怕，死死挤压沈白肺里的空气。
惨烈的肉搏战，正式开始。
……
风花怜持着天之丛云站立在高空，冷漠地注视面前的敌人。
暗影骑士的老大“千面骑士”，和字面上不一样，千面骑士被给予的能力不是改头换面的伪装，而是用阴影模拟一些天启者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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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强力，加上他加入影子帝国前就有武道宗师的修为，现在的千面骑士是实打实的封王级战力。
然而红发的少女无所畏惧，不论敌人是什么水准，她都会全力以赴。
A级天启者，从来都是骄傲的。
……
柳天苍再次站到了弟弟的对面。
“哟，命真大啊，哥哥。”柳天朗奇怪的声音响起，带着快要溢出来的戏谑：
“这次，就把你的脑袋砍下来吧，就算是怪物，失去头颅的话也只能死去。”
柳天苍默默用绷带缠住手臂和拳头，轻声回道：
“天朗，父母虽然对我们有区别对待，但他们给予的感情都是一样的，也许有些事做得不好、有些话说得不好，但也别怪他们……父母和子女，都需要成长。”
“真是冠冕堂皇到令人恶心的话啊，哥哥，被无视的人不是你、被冷落的人不是你、只能躲在阳光后面的人同样不是你……”
黑暗的巨柱上，柳天朗咧嘴，畅快笑道：
“如此微不足道的我，把你的头颅割下来带给爸爸妈妈时，他们应该就会正眼看我了吧。”
他顿了顿，黑水开始在空中弥漫，寒冷重新充斥这片空间：
“我会把他们的表情拍下来，烧给你，兄弟之间就应该分享有趣的事情，不是么？”
柳天苍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眸子里的感情全被抹掉，只留一片冰冷的肃杀：
“天朗，杀掉你之后，我会向父母磕头谢罪……因为，他们钟爱的孩子死在了我手上。”
“呵，杀我，你做得到么？”
“能。”
柳天苍的残影留在原地，话音未落时已经出现在了柳天朗的身后，他毫不保留地一拳捣在弟弟的后心，黑水救援不及，任凭主人被打飞出去。
聆听着脊柱断裂的声音，柳天苍默然，没有停顿地再次欺身，攻击如流水连绵不绝。
这样的意志坚定的武道天才，一旦下定决心，便不会改变。
……
除了沈白三人，另外六名蓝海市强者也各自登临巨柱，与在其上驻守的暗影骑士疯狂战斗。
虽然这是影子帝国的主场，环境昏暗，很适合骑士发挥，但是蓝海市毕竟有人数优势，后备力量充足。
如果不是皮肤上的阴影越来越多、用尽各种手段也无法阻止，蓝海市甚至可以先派高手骚扰，获得战斗能力的情报后再退下交给另外一人，不断消耗敌人的体力，如此反复，可以兵不血刃地拿下胜利。
但没人知道当阴影铺满全身后会发生什么，因此无人敢用长时间的消耗战术，只能拿命去拼。
巨柱的外围，数不清的平民依然待在暗影宫殿的各个角落，祈祷胜利的到来，其他蓝海市战士则在暗影宫殿扫荡，消灭等级不高的敌人。
广阔黑暗空间的每一处都有血腥的味道。
时间一晃，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第一百七十三章 蓝海市上方的飞龙
随着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女性暗影骑士的脖颈旋转一圈，破碎的骨头渣子从白嫩的皮肤射出来，带着浓郁的血腥味。
沈白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尸体扔到巨柱下面，自己在顶端静坐，回味刚才的战斗。
这个女人是“发鬼骑士”，可以吸收打击的力量, 且身体如少女长发般柔软，是绞技的大行家，极难对付。
两个小时，整整两个小时，沈白才找到机会，扭断她的脖子。
但于此同时, 沈白也察觉到了问题。
这个发鬼骑士在战斗时, 似乎更想拖延时间，死斗意志不强。
“是因为这些黑色的斑纹么？”
沈白抬起手臂，仔细观察这些如同柳絮的阴影，这段时间里，影子越聚越多，几乎遮瞒了皮肤，虽然沈白看不到自己的后背和脸，但想来也应该快成为“墨人”了。
如果有什么变故的话，恐怕很快就要发生了。
沈白心中升起不妙的感觉，他背靠猫儿姐，不怕洛何悲搞幺蛾子，但是暗影宫殿里的平民和战士可没有自己这样的背景。
他一边想着，从巨柱顶跳下去，看到下面的十几位蓝海市战士也是皮肤全部变成墨色，虽然并无身体上的不适，但是看着也瘆得慌。
沈白和这帮人带走发鬼骑士的尸体，来到临时营地, 发现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治安所二把手曹忌胸膛有一道恐怖的伤疤，他也挑战了一位暗影骑士, 以重伤的代价结果了敌人的性命。
“小白……你回来了, 看来你成功解决了敌人。”曹忌开口，但面上并无喜色：
“我们这边一共战死三人，杀掉暗影骑士五人，还剩四个在负隅顽抗，这其中包括了千面骑士和黑水骑士……”
“风花怜和柳天苍还在战斗？”
“是，没回来，但是都占据绝对上风。”
“千面骑士和柳天朗……是否都在拖延时间？”
曹忌点头，脸色有几分阴沉，作为经历了无数事情的治安所副座，他也知道这种情况很被动：
“不错，千面骑士在空中很灵活，他和风同学一直厮杀到超高空，而柳天朗那个家伙被打得奄奄一息后就化成漫天黑水，捕捉不到……”
暗影骑士还剩四人，且都在做困兽之斗，这对于蓝海市一方来说是个好消息，但沈白心中的不安却没有半点消退, 反而愈加浓烈。
影子帝国，一定还有蓄势待发的后手。
几分钟后，当蓝海的战士们打算让四个还在搏杀的高手撤出来、换上体力充沛的预备役时, 异变终于发生。
阴影的斑纹，在这一刻布满了所有被吸入暗影宫殿的蓝海人的皮肤上。
无尽的黑色烟雾从人们的身上蒸腾而起，每过一秒体积就增大十倍，到最后黑雾充斥整个庞大的暗影宫殿，如同顽童之手不断揉捏空间，将其变成完全不同的样子。
此时此刻的外界，本来极像鸡卵的黑暗宫殿也因为内部空间的改变而发生奇妙的变化。
鸡卵，变成了栩栩如生的梦幻生物。
体长近万米，皮肤如墨，双足，爪趾如飞禽，双翼披鳞，尾生倒刺状，巨口狰狞。
——这是条游戏里的飞龙！
在A级天启能力【黑之许愿师】的力量下，这种看起来天方夜谭的事情也能轻易做到。
与此同时，洛何悲的声音在黑暗宫殿里的每一个人耳边响起：
“让良善之人头疼的经典问题，一辆高速行驶的电车，前方的轨道上绑着五个无辜的人，幸运的是，你的手中有一个拉杆，可以将电车拐入岔道，然而不幸的是，这条岔道上，同样绑着人。”
“一个人的生命和五个人的生命，哪个更重要？”
“现在，轮到你们做选择了。”
“这条巨龙，由你们的力量组成，它将在空中盘桓五分钟，而后坠落，在接触地面的一瞬间，震杀蓝海市周围所有人畜，唯一拯救这些无辜之人的方法，是杀掉暗影宫殿中五分之四的人，这样，阴影不再，飞龙自会消亡。”
他话音刚落时，吴离的声音也响彻在周围：
“别信他的鬼话，他四肢已经被我斩断，再过不久，他就会死在我手上！”
“你说的不错，夜王吴离，你确实是个厉害的家伙，我不是你的对手。”在这种情况下，洛何悲的语气依然从容：
“但是，想在一分钟内打败我，无疑是痴心妄想，就算是燃烧帝血，也不行！”他顿了顿，语气中流露出赞赏之意：
“千面、黑水、食尸、屠戮，你们四个很好，真的很好，你们坚持到了最后，不论是飞龙坠地还是蓝海对自己人举起屠刀，你们都能得到我的奖励。”
“和我一起……前往【家园】。”
吴离没再反驳，通天高塔的轰隆声越发激烈，然而整个黑暗宫殿，却倏地归于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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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秒后，怒骂声从蓝海市战士们的中心处爆发出来，他们听明白了洛何悲的意思，用自己能想到的语言去咒骂这个A级天启者。
黑暗宫殿的蓝海市人，杀掉五分之四，还能怎么杀？
要想在一分钟内就让一个人决定牺牲自己，为了家乡自杀，绝对是天方夜谭，而且就算有几个这样的勇士，也不过沧海一粟，远远不够数量。
唯一能做到这事的，就是蓝海市战士对本来应该保护的人下杀手！
但是这样做，值得么？
忍心么？
现在的解决方式，只有两个，一是夜王快速击败洛何悲，二就是有大高手驰援过来。
但是夜王和暗影皇帝已经打了这么长时间也没分出胜负，五分钟内解决战斗显然是不可能，外面的叶承赞虽然拥有紧急时刻跨级联络守护者大人的特权，但一条盘桓的飞龙还不足以让外面的人重视到这种程度。
“真是变态的游戏啊……”
沈白看着越来越焦躁的战士，暗暗叹息一声。
现如今暗影宫殿里的蓝海市人大约有二十万人左右，以十六万人换取数百万公民之生命，在数量上是完全“大赚特赚”的。
然而人的生命，是不能用数字去衡量其价值的。
沈白深吸空气，金焰强化喉咙与空气传导震动的特性，声音响彻周围十数公里：
“我是神武军的沈白，请大家向我靠拢！”
“我有办法！”
第一百七十四章 斩龙！
人在危机时，会爆发很强的力量，在这个可能导致蓝海市覆灭的时刻，战士们的行动力提升到极致，叁分钟内就来到了沉白面前。
当红发的少女持着天之丛云飞回来的时候，时间还剩两分钟。
沉白不会在这个关头磨叽，立刻道：
“我的【暴君】可以强化事物的特性, 这些从我们身体里冒出的黑烟，虽然不知道有着什么机理，但是只要阻断它，飞龙的行动就一定会受影响！”
“无形的影子宫殿，我们没有办法破坏，但现在这里已经与我们产生联系, 就代表可以用硬力毁灭！”
“切断它的力量来源，让飞龙陷于虚弱, 那个时候再让风花怜从里面打击这个怪物，就能让其离开蓝海市，甚至凿穿它！”
沉白的手上噗噗燃着金色的小火苗，在他强化自身皮肤“阻止力量流失”的特性时，黑烟果然减弱，但是由此伴随而来的，是如针刺般的疼痛。
——黑烟窃取他的力量，因为强化皮肤的阻隔而无法透出体外，只能倾泻在肌肉中，每分每秒都如同用带着毒液的牛毛扎压，酸痛难耐。
“呼……”沉白咬着牙，尽量吐字清晰：
“大家都看到了，我身上的黑烟几乎没有冒出来, 这可以证明我的计划起码第一步是可行的, 除了有点疼外, 也没什么副作用。”
这个时刻需要有人站出来做决定，曹忌回道：
“好！小白, 我们听你的……风同学，辛苦了。”
风花怜颔首，飞到高空，等待金焰燃烧起来。
沉白吐了口浊气，先让火焰附着到视线中所有人的身上，低吼一声，双眸变成金黄。
已经围成圈子的蓝海市战士惨呼，忍受突然出现的疼痛感。
火焰燃烧，强化人们皮肤的密度，漫天黑烟骤然一顿，如同无根之水，随时都会枯竭。
风花怜看着在每个人身上燃起的熊熊大火，紧闭双眼。
再睁开时，少女的双眸闪烁着日与月。
“拟神之叁·荷鲁斯之眼！”
“拟神之七·冈格尼尔！”
八腿的骏马在风花怜身下出现，化成日月的眼睛此时可以看穿一切破绽和弱点，金色的长枪在手中旋转一圈，刹那后投掷出去。
轰！
变成飞龙的黑暗宫殿拥有了实体，可以威胁蓝海市的同时，也意味着能够被毁灭。
撕裂空间的黄金长枪从昏暗的阴影世界划过，摧毁沿途的一切, 巨大的核爆云呈线性横贯天空，外界的阳光顺着这裂缝投射出来。
外界的蓝海市，盘亘在高空的万米飞龙发出哀鸣，背部一缕金光透射而出，名为冈格尼尔的长枪贯穿它的腹部，天空被耀眼的光芒照射，呈现奇异的金色。
飞龙被这力量带离蓝海市，斜斜地砸出去，刹那间就从地平线消失。
一直观望的叶承赞不再犹豫，马上按下通讯仪上唯一的红色按钮，立刻通知第六生活圈的守护者。
里面很明显已经快把脑浆子打出来了，再不通知，万一夜王大人也拦不住暗影皇帝，就真的糟糕了。
与此同时，黑暗之龙斜飞出数百公里后，终于砸到大地。
轰隆隆……
这样庞大的体积，在那样的高度坠落后，产生的冲击力非常之大，着陆点方圆数万米都深深凹陷，变成大坑，飞龙体内的空间破损，大群建筑“漏”到了地面上，灰黑的宫殿大片毁坏，将这里变成古怪的黑色废墟。
不过，即使变成了飞龙，黑暗宫殿也是半实半虚的存在，这下坠落的冲击没有完全被里面的人承受，即使身体素质普通的蓝海市普通公民，只要运气不是太差，也能活下来。
除了坠落后空间发生奇妙的碎片化，震颤人们的大脑和感知，使他们陷入昏厥外，倒也没有其他影响。
当然，总有情理之外的人出现，并不是所有人都晕了过去。
在暗影宫殿废墟的某一处，不时传出打斗声，魁梧的少年不断冲击着黑色的河流，拳头如同炸药，每次挥舞都能崩碎岩石和坚硬的大地，然而黑水河流毕竟可以削去大部分的力，在这样的勐攻下，依然在苦苦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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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柳天苍和柳天朗两兄弟！
在黑暗宫殿变成的飞龙下坠时，身体融入黑水且是洛何悲学生的柳天朗自然知道如何躲避，柳天苍在战斗时脑筋转得很快，千钧一发之际钻进黑水中，躲避空间震颤的同时，保证了自己和弟弟不会被分开。
在洛何悲宣布了自己的“电车选择”后，柳天苍更坚定了一个想法：
“这个暗影皇帝，随心所欲且力量强大，没有道德感且无种族意识，是必须杀掉危险人物！而跟在他身边的这些暗影骑士……也必须一个不留！”
他心中杀意已决，双拳如蛟龙蹈海，不断轰到黑水河中，蒸发毁灭每一滴黑水。
柳天苍的体力似乎无限充沛，数分钟过去，河流愈发干涸，最后居然清澈见底，不一会儿河水消失，柳天朗从水中钻出，他脸色煞白，眼中流露恐惧，张了张嘴，但发不出一点声音。
黑水用尽，不能模拟声带了。
柳天苍不管不顾，又是一拳打出。
这一次，他没有留手，凶狠狰狞的拳印出现在柳天朗的胸膛。
砰！
骨断筋折，血肉成飞沫状喷涌而出。
柳天朗的身体，被掏出个叁十公分的大洞，生机和活力从他身体里快速流失。
这位“黑水骑士”，已经命不久矣。
在他跌倒的一刹那，柳天苍抱住了他。
弟弟安静地靠在哥哥的怀中，等待死亡。
二人都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站立着，任由鲜血流淌到地面。
柳天苍没有再怒骂或者劝诫，在弟弟走向死亡的这段时间，他不想说任何话，只是感受着怀中少年的体温渐渐冷却，尽量不让眼泪流下来。
即使义无反顾地斩杀弟弟，且就算时间倒流，柳天苍也还是会这么做，但毕竟这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啊。
柳天苍犹豫一瞬，还是将手放在弟弟的额头上，在生命之花凋零的最后一刻，轻轻道：
“永别了，弟弟。”
柳天朗合眼，嘴角似有笑意。
“他不再是我弟弟了”这句话，柳天苍终究没能做到。
第一百七十五章 【No.1】
洛何悲必须承认，联邦严密的王级封号体系，确实可以将封王者的战力和潜力体现出来。
没有起错的王号，只有起错的名字。
“夜王”吴离，在战力上完全超过了“九霄王”陈金戈。
A级纯战斗型的天启者能力，加上九重天级的巅峰王境武道修为，夜王吴离着实让洛何悲吃了大苦头。
——再过几个小时, 暗影皇帝就会耗尽力气，被吴离斩杀。
不过在黑暗宫殿化成的飞龙坠地后，事情有了转机。
空间震荡，变成镜子般的碎片，吴离虽然不会晕厥过去，但同样凝滞一瞬，能力发动滞后了千分之一秒, 露出破绽。
洛何悲眼中精光一闪, 暗影如九天之水倒垂, 遮星蔽日。
下一刻，这位暗影皇帝转身，撒腿就跑。
“站住！”恢复过来的吴离怒吼，【万物牵引】的能力发动，已经飞出数万米的洛何悲身形一滞，不由自主地被吸了回去。
噗嗤！
血光乍现，洛何悲扯断自己的整条左臂，扔向吴离。
果然，身上的牵引力减弱数筹，洛何悲趁着这个短暂的空隙跃到地面上，消失在阴影中。
在暗影皇帝潜入地下的一瞬间，本来就千疮百孔的通天黑塔化成烟粉消失不见，吴离脸色阴沉，冷冷地看着脚下。
“跑？受了这么重的伤, 你能跑到哪里去……”
除恶务尽, 对于影子帝国来说, 最核心的无疑就是暗影皇帝洛何悲, 只要有【黑之许愿师】的存在, 他随时能拉起一个超能力犯罪集团。
这人，必须要杀！
吴离心中想着，脚下微动。
然而动了半天，大地也没被破开。
——他又犯懒了。
长时间使用A级能力的代价终于显现出来，【万物牵引】的天之病症，就是拖延症！
“哎呀呀，没事的，一会儿再去也可以啊，反正那个洛何悲已经只剩半口气，过个几分钟再追也不迟……”
吴离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在地上发呆。
不过就在这时，叮铃铃的电话提示音响起，吴离记得这个曲调，这是救世主大人的专属来电铃声！
不过，夜王吴离依然没有接电话，即使只需要伸手拿出来，点一下接听按钮就行。
“哎呀呀，没事的，救世主大人脾气好，晚一点接电话也没事, 他老人家日理万机，摸摸鱼也是好的嘛……”
就这样过了几分钟，当电话铃声第叁次响起时，吴离才拿出手机。
——拖延症只是拖延时间而已，做还是会做的。
“喂喂，救世主大人……”
“吴离，蓝海市怎么样。”
“洛何悲跑了。”
“跑了？你怎么不去追？”
“……”
“得，天之病症是吧。”电话那头的守护者语气随意，如同早市里最常见的买菜大叔般亲切：
“你小子跟我说实话，你能不能解决掉洛何悲？”
“能！”夜王回答得斩钉截铁，就算受到天之病症的困扰，只要他开始追杀，身受重伤的洛何悲就必死无疑。
这是无数厮杀养出来的经验和自信，在洛何悲断臂求生的那一刻，吴离已经占据了绝对主动。
“好！”第六生活圈的守护者笑了笑：
“我这里还有事，就不过去了，那个扯虎皮的暗影皇帝，交给你了。”
“扯虎皮？守护者大人您的意思是……”
“洛何悲，并不是【七宗罪】的成员。”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顿，发出喟叹：
“他……太弱了。”
……
洛何悲踉跄着脚步，缓慢挪动身子，周围是无数倒塌的暗影宫殿，蓝海市的战士和平民因为空间震荡而昏厥过去，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形成一幅奇异的画面。
暗影皇帝没有逃遁，而是返了回来。
【黑之许愿师】的天之病症，是必须遵守承诺，这意味着洛何悲必须履行自己的诺言。
他答应了存活的四位暗影骑士，要一起前往【家园】，就不能苟且偷生。
即使再回到这里是实打实的九死一生，洛何悲也不能独自逃跑。
天之病症，是悬在每个高等级天启者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只剩一条手臂的皇帝谨慎地行走着，想找到活下来的骑士，然而在几分钟后，他勐然停下，遇到了除吴离之外，第一个清醒的人。
一个女人……白发的女人。
即使是洛何悲，也不禁感叹这位白发女子的绝色，她站在黑暗的废墟上，含笑望着自己，似乎不属于这里，随时都会飞到天空中。
“这位小姐。”洛何悲即使身受重伤，也依然温和优雅：
“很抱歉，给你的城市带来了死亡和动乱。”
“我的……城市么……”
白发女人好像想起什么，噗嗤一乐，轻道：
“洛何悲，我差点忘了，你拥有一点点的黑色幽默。”
语气轻松，极为熟稔。
暗影皇帝一怔：
“这位小姐，我们……之前见过？”
“啊呀呀，你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会忘记我呢？”白发女人摇摇头，似乎有些不高兴：
“你为什么要回来呢？哦……是为了找到属下履行承诺、带他们前往【家园】是吧，可你知道，什么是【家园】么？”
“我当然……”洛何悲下意识地回答，却倏地顿住。
是啊，什么是家园？
我为什么要去家园？
我是七宗罪之一，为了……
不对，七宗罪是什么？
我……是谁？
这位优雅的暗影皇帝第一次颤抖起来，他想起了一些事情。
那是在见到这位白发女人之前，绝不会触及到的思维盲点。
美丽绝伦的白发女子似乎丝毫没有“同情心”这种东西，她笑意盈盈地开口，说出的话却让洛何悲如坠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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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样子，你终于想起来了啊，洛何悲，你……是不存在的哦。”
“哦，不对不对，不是不存在，你是……我幻想的产物。”
“没有意义，没有价值，只是我的一段微不足道的幻想罢了。”
洛何悲恐惧地看着白发女人，想起了一切。
过去的记忆、学到的知识、这身力量、A级的天启能力【黑之许愿师】、自己的一切……都是这个女人的幻想而已。
是她的幻想，创造了自己。
其实，自己只“诞生”了叁年而已啊。
“嗬嗬……”洛何悲的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哀嚎，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几下，然后蓦地抬起头，盯着白发女人：
“你……创造我的目的，是什么？”
白发女人笑而不语，没有回答。
但也许是创造者和被创造物之间奇妙的心有灵犀，洛何悲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区区幻想的产物，没有资格知道自己诞生的意义。
“啊……真是无聊而有趣的人生啊……”洛何悲轻喃，对着白发女人行礼，暗影在他脚下汇聚，感受到主人的哀伤和绝望，影子变得越发黑沉。
阴影裹挟洛何悲，变成狰狞的巨兽，扑向白发女人。
然而这绝美的女子没有丝毫动作，只是嘴角勾起，满足而愉悦：
“无意义的玩偶向自己的造物主露出獠牙，呵……古典的悲剧主义，是我的最爱呢。”
刹那后，黑影消散，洛何悲的身体变成点点星光，不复存在。
幻想出来的人和力量，在自己的造物主面前，连反抗都是一种奢侈。
白发女人用手掌接下一点星光，看了看，便撇到一边。
她转身，前往此行的目的地，她丝毫不在乎有人看到，谁有资格拦她？
夜王吴离？
或者那位被尊称为“救世主”的第六生活圈守护者？
呵。
但凡看到，杀掉即可，在第六生活圈，她无人能挡。
因为她是七宗罪是No.4，梦无月！
S级的【幻想公主】。
所想，即真。
……
黑暗宫殿是废墟中，白发女人在漫长的跋涉后，终于到了目的地。
她停下，看向昏厥的少年。
英俊、挺拔，左手戴着手套，有澹澹的黑眼圈。
与那时相比，稚嫩温和了些，但梦无月知道，他就是他。
她弯下腰，嘴附到沉白耳边，像在过去的岁月一样，语气轻柔，饱含复杂的情感：
“好久不见，您依然是那个超出所有人预料的家伙呢……【首领】大人。”
第一百七十六章 无月
【我说……首领大人】
【嗯？】
【好疼。】
【头没了的话，确实是会疼的。】
【啊，原来如此，不过，从这个角度观察的话，我的身体还挺好看的。】
【头没了就少说话，无月, 你看，小六就一句话没说。】
【那是因为他成了人彘啊……】
【哎呀，忘了，怪不得今天这么安静。】
【首领，你为什么还能这么澹定啊？今天你可是被绞刑了喂！】
【无月，因为我发现这是种很奇特的状态，晃晃悠悠的，可以从意想不到的视角审视自身……】
【唉，首领大人……】
【嗯, 又怎么了？】
【为什么我们要被这样对待呢？】
【因为我们七个，是不可饶恕的大罪啊。】
【所以就要永远这样么……】
【不，无月，你没懂我的意思。】
【啊？】
【人生下的来的时候，便带着原罪，我们被冠以罪孽之名，禁于终焉之地，是因为他们知道，我们七个终有一日会脱困于此，杀掉整个世界，直到万物破灭，死亡的荒原上只剩我们七人站立，无人有资格和我们吸入同一片蓝天下的空气, 无月，记住, 我们才是彼此永远的同伴, 我们才是……对等之物。】
【对等……之物么……】
……
暗影宫殿的废墟中，梦无月眼中波光流转, 看着沉白过于稚嫩的脸庞，陷入回忆。
呵，首领大人，我们还真是一起度过了很难忘的岁月呢。
那之后，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现在的你，还会履行当年的诺言么？
我们几个，依然会是命运紧密相连的“对等之物”吧？
梦无月将垂到胸前的白色长发挽起，最后看了一眼还在昏厥中的沉白，起身，转过头，向外走去。
弄了这么多弯弯绕绕，终于确定了首领现在的状况，她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没有理由再逗留。
因为心情太好，梦无月走走停停，并没有特意避开旁人。
——七宗罪从终焉之地离开时，就发誓, 此生会行走在苍穹之下。
不过，因为空间震荡的缘故, 几乎所有人都陷入晕厥, 吴离也已经从地底追了出去，远离了蓝海市，梦无月这一路遇到的都是躺在地上的人，倒没有节外生枝。
直到她遇到红发的少女。
风花怜此时有些气喘，晶莹的汗珠顺着下颚滑下，刚才她同时使用两种拟神，耗费了很多气力，好在时间较短，天之病症还没有体现出来。
她好奇且谨慎地看着眼前白发的女人。
真踏马的好看，怎么长的？这是风花怜第一个想法。
当然她也清楚，在所有人都昏迷的时候，自由行走在黑暗宫殿废墟的陌生女人，一定不能小觑。
风花怜调动自己的【拟神】，后退半步，没有率先开口，但也没有做出很明显的敌对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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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白发女人……是什么来头？联邦派来的增援？洛何悲的下属？”
与此同时，梦无月也饶有兴致地打量这个红发的少女。
得益于七宗罪里某个家伙与生俱来的天赋，梦无月知道很多隐秘，她看过这位风家的小公主、A级天启者【拟神】风花怜的照片。
真有活力啊……现在的年轻人。
梦无月灿然一笑，明艳得让天空的太阳都黯澹几分：
“疯狂十月的时候加油哦，我可是很看好你呢~”
白发的No.4说完后，也不再关注摸不着头脑的风花怜，径直往前走去。
梦无月不是嗜杀之人，事实上，她暗地里还是“联邦小动物关爱会”的成员，自诩为“很有爱心”。
她靠近风花怜，想直接离开，然而出于女性的本能，梦无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风花怜的衣品着装。
全身漆黑的定制铠甲，腰线收得很好，将她的水蛇细腰勾勒得淋漓尽致，暗色调的发夹也不错，看样子是今年春季的限量版，手腕上的装饰品出乎意料地和她很搭，虽然朴素但是挺有美感……啊咧？这个手链？
梦无月瞪大眼睛，仔细看着风花怜腕子上的手链，材质有些特殊，但那不是白发女人关注的重点。
重点是，这种手链的编结方式，她很熟悉。
当年自己还小的时候，首领就爱拿这种玩意儿逗自己玩。
什么鬼？
首领特意给这女的编手链？
还用的是和我一样的编结方式？
呵……笑话，这种级别的小女孩，有什么资格和自己享有同样的待遇？
梦无月停下，侧头看着风花怜，轻喃道：
“怎么回事呢……只看你这张脸，就越发讨厌了啊，果然，你还是死在这里比较好。”
红发的少女瞳孔微缩，整个人瞬间向后弹开。
轰！
巨大的手掌从风花怜刚才站立之地破土而出，只刹那就伸出数百米，抓住红发的少女。
“破！”风花怜冷哼一声，天之丛云出现在手中，她震开岩石巨掌，站立在空中，俯冲下来。
“哈，你这孩子，真有勇气呢。”梦无月低声笑道，心念急转，一枚千米长钉在空中出现，轰的一声打在风花怜的腹部。
鲜血喷涌，红发少女吐出带着内脏碎片的血液，她在千钧一发之际用剑尖挡住了千米长钉，但是沉重如山岳的力量还是将她砸落，震塌地面，深深凹陷下去。
还没等风花怜喘过气来，地上的大坑又变成怪异的蓝色熔岩，比恒星还炽热的温度扭曲一切，火焰几乎能烧塌空间。
梦无月眉毛一挑，熔岩又化作黑沉的万年玄冰，无尽冷气迅速夺取周围的热量，让基本微粒的运动也停止。
最后大地翻转，将冻成坚硬固体的泥土聚成直径叁公里的迷你星球，重力成千上万倍增加，最后全部汇在中心处，坍缩成一点，将百万吨质量和体积轰击到风花怜的身体上。
待一切都平静下来，长钉、熔岩、玄冰、星球在梦无月的幻想中消失，所有异象也在世上没了踪迹。
“哎呀……居然还没死，真是个顽强的孩子呢。”
梦无月笑吟吟地看着站起来的风花怜，红发的少女披着几乎破碎的金色铠甲，面罩上全是鲜血，她背后的叁对羽翼伸展开来，就是这翅膀和金甲，勉强将刚才的攻击挡了下来。
——【拟神之十一·炽天使！】
“必须逃……”
风花怜咬牙，挡住那些攻击的代价，是自己骨骼碎掉了叁分之二以上，力气几乎全部耗尽，再过叁十秒，天之病症就会出现，那时必死无疑！
她伏低身子，六翼展开，准备逃窜。
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白发女子，是风花怜活到现在遇到的最强敌人，必须逃跑，否则绝对活不下来。
虽然逃跑的成功率也很渺茫，但总要试一试。
然而还没等风花怜调动最后的力气，梦无月却随意地摆摆手，意兴阑珊道：
“啧，果然，这种程度的攻击，杀不死【拟神】的拥有者啊，不愧是A级呢……下次再见了。”
她话音落下的时候，身体也逐渐变成晶莹的粉末飘散到空中，在阳光的折射下如同羽化的精灵。
——这副身体，也是她幻想出来的，力量远不及本体的万分之一。
然而梦无月没想到的是，在自己幻想出来的身体逐渐消失的时候，风花怜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气若游丝，已经晕厥。
她以为自己能再撑叁十秒，事实上只坚持两秒就已经失去意识了。
白发少女眉毛一挑，有些好笑。
真是逞强的孩子啊……罢了，今日是大喜日子，不杀你好了。
她闭眼，分身彻底消失在第六生活圈。
完全没有时间意义上的“滞后”，同一时刻，梦无月的这部分意识回到本体。
她的身边，是五个再熟悉不过的同伴。
“哎呀呀，兄弟姐妹们……我又见到首领了哦。”
第一百七十七章 六罪
七把座椅，六个人，一张长桌。
恢宏的大殿中，只有这么简单的几样。
长桌两旁各有叁个座位，除了短边的主位还空悬无人外，其余六座都已齐了。
浅咖色的地板上绘制了一幅巨大的旗帜，生活在这个时代的每个人, 都对这旗帜熟悉无比。
整体是偏向金属的黑色，边角镌刻狂野盛开的花朵，最中间有叁十颗银白的星星，分别代表着人类的二十八大生活圈和两大第一等级城市“圣城”和“神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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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代表联邦的旗帜，夜空旗！
这座大殿，夜空旗没有刻在墙壁或者穹顶, 而是嵌在地上, 踩在脚下。
不过, 这六个人修建这里时，倒也没有“折辱联邦”这种想法，只是单纯地觉得夜空旗的美学设计水平极高，可以装点一下过于朴素的环境罢了。
当然，即使这个行为确实是“不尊敬”，六个人也不在乎。
梦无月睁开眼睛，从乌托邦归来的意识回归本体，让她知道了一切。
“兄弟姐妹们，我见到首领了哦~”
旁人还没有说话，她就自顾自接着道：
“稚嫩了，跟小奶狗一样，但依然还是那么帅……你们说，首领大人的英俊是不是他的固有天赋啊？”
“花痴。”坐在第六把交椅上的No.6开口，絮絮叨叨地开始毒舌：
“这么多年了还没有长进, 真就恋爱脑呗？人家首领当年就没看上你，你还奢望着现在老牛吃嫩草啊？照照镜子吧老阿姨，瞅瞅这头发白的, 啧啧啧……”
“小六, 过来，老阿姨给你嘴消消毒……”
“好了好了。”仅次于主位的No.2这时开口，他声音醇厚温和，不紧不慢，嘴角总是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意，看起来很有修养……也很欠揍。
如果有第六生活圈的人在这里，就会发现，这位No.2的神态表情，跟暗影皇帝洛何悲有几分相似。
——所谓“幻想”，总是要以实际存在的东西为基础。
梦无月幻想出来的洛何悲，目的是探查首领的现状，便不自觉地糅合了自己身边几位“大罪”们的外貌特点，导致洛何悲的外貌有几分像印象中的首领、神态像No.2、对沉白与生俱来的好感则来源于梦无月自己……
儒雅的No.2对着梦无月轻轻颔首：
“辛苦了，小四，你可以去休息休息……缓解一下亢奋的情绪。”
“嗯哼哼，我确实要平复平复，啊啊啊好高兴，又见到了我的男神……”
这时, 身材最高大健硕的No.3突然开口, 声音冷沉肃然：
“诸位，很抱歉破坏你们的情绪，但我还是要挑明一点……首领当年是货真价实的【死亡】，可现在，他却变成了年少的模样，虽然失去记忆和力量，但依然是天启者……他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顿了顿，看向坐在对面的No.2:
“二哥，关于首领，你都[看]到了什么？”
“嗯……关于死而复活这件事，我也只了解一点而已，事实上，我只看得到在他身上的一部分“过去”罢了，不过据我所知，赫莉薇尔和首领签订了契约，内容不确定，但是很明显，自从今年二月份开始，首领便开始了【复苏】，B级天启者？呵，那还远远不是他的最终形态。”
这位永远冷静的No.2推了推眼镜，语气中有旁人难以察觉的喟叹和傲慢：
“在我之上的男人，怎么可能只是区区B级天启者？”
众位“罪孽”都没有反驳，他们只是惊讶于首领居然和“赫莉薇尔”扯上了关系。
不过梦无月的关注点显然跟同伴们不一样，她只死死地盯住No.2，皱眉道：
“赫莉薇尔？我怎么记得，这位神秘的存在是女性来着……”
“是啊。”No.2笑得有些腹黑：
“这位冕下跟首领大人如今住在一起哦。”
“哦？那没事啦。”梦无月摇头，无所谓道：
“她现在是以[戒指老爷爷]或者[老师]的身份教导首领是吧？看样子是必须要讨好的长辈呢，下次去时，我要带点小礼物啥的……”
No.2眨巴下眼睛，没有挑明。
作为他力量的一部分体现，他能看到很多事情，“知晓太多隐秘”总是会带来常人难以理解的困扰，他很早就明白，有些话不能随便说。
虽然他已经很多很多年都不需要“避讳”，但涉及到首领和赫莉薇尔，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这两个，发起火来都很吓人。
他看着还在琢磨怎么见赫莉薇尔这位“家长”的梦无月，微笑着抿了一口茶水。
小四，青梅竹马终究还是敌不过天降系啊。
不过话说回来，记得当年我们七个第一次觐见赫莉薇尔的时候，首领大人还被教训了一番？
他放下茶杯，在心中又平添了一分敬意。
我学到了，首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日骑在我头上，日后一定要骑回去，不愧是在我之上的男人啊……
……
“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风花怜一边流口水一边嗦粉，还时不时地吧唧吃一口饺子，美滋滋没心没肺样子。
沉白捅了捅还有些消沉的柳天苍，好奇道：
“怎么回事？她怎么又成这幅样子了？而且伤势恐怖，骨骼碎裂超过叁分之二，我当时在下面看着，她用的是【拟神】的冈格尼尔，不会受这么严重的伤才对啊……”
“我也不知道啊……”柳天苍捧着弟弟的骨灰闷声回答，亲手杀死自己的血亲，这位高壮的少年很难高兴起来，虽然知道柳天朗应当被处死，但他还是央求沉白使用金焰，熔了弟弟的尸骨，将骨灰放到瓷罐中。
虽然不能埋于家族墓地，但是柳天苍可以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掩埋弟弟的骨灰，也算是尽了作为哥哥最后的责任。
在黑暗宫殿坠落后的第叁十分钟，人们开始陆续从晕厥中醒来，从蓝海市火急火燎赶来的救援队也在不久前到场，开始有条不絮地救治伤员、统计已经投降的战俘。
沉白有些累了，便没参与收尾工作，他拉着又变成小傻子的风花怜，和柳天苍一起来到这颗折断的大树下闲聊。
影子帝国破灭，蓝海市大概能消停很久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未来的规划与紫瞳
风花怜受到天之病症的困扰，暂时是个白痴，柳天苍又因为手刃血亲而意志低沉，沉白说了几句便发现自己有点絮叨，就闭口不言，看着忙忙碌碌的蓝海市人。
因为刚从战争的阴云中走出，蓝海市现在还具备很强的军事化管理的经验, 反应速度极快，救援队伍一车接着一车，各种治疗药剂不要钱似的给战士们灌下去。
如果遇到影子帝国的成员，除非对方立刻投降，否则就会当场打死，仅剩的叁位暗影骑士此时也被众多高手围攻，沉白强化后的视力可以看见这血腥的场面。
啧啧啧，背叛人类，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沉白感慨一声, 手撑着下巴在原地发呆，夜王吴离一直没有出现，但听说他在和暗影皇帝洛何悲一对一的单挑中获得了胜利，正在远方追杀。
此间事了，大概是能消停一阵子了。
他也该好好考虑一下，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自己的身份绝对有问题，手上的“命洞”和猫儿姐的青睐，都不是用一句话就能搪塞过去的。
其实沉白对这种一步一步探索秘密的过程并不反感，不过为了自身安全，还是提前做好计划比较好。
比如疯狂十月后，自己应该做出哪种选择。
沉白不是妄自菲薄的人，在十月份前，他的武道修为大概能达到霸体境，加上B级的天启者能力【暴君】, 想不获得个好名次都难。
至于这一届疯狂十月的冠军, 沉白压根就不敢奢望，他知道就算自杀式攻击，都不可能打过风花怜。
联邦何其之大，二十八大生活圈都不缺年轻的怪物、两大第一等级的城市坐拥最强的教育资源、底蕴雄浑的大族不遗余力地培养本就杰出的后辈、边界的小城镇每年都会涌出一批从小生活在杀戮中的妖孽……
在疯狂十月中，成为全联邦所有高中生的最强，是很多人做梦都不敢奢望的事情。
正因为压力太大，如果能杀入决赛，取得好名次，就说明天赋才情皆是上上之选，真真正正拥有的未来光明。
就拿沉白较为熟悉的这几位镇守使来说，陈金戈和苏梦妍都参加过联邦第971届疯狂十月，苏梦妍全联邦第67，陈金戈全联邦第112。
而夜王吴离，则是第945届杀出来的勐人，全联邦第5！
当然，他们参加疯狂十月时都是高中生而已，这个年纪天启者占了很大优势，一时的排名代表不了一世，陈金戈就是后来居上的典型，硬是凭借纯武者的先天劣势差点单字封王，而且在这些天才们成长的途中，也有不少人夭折或者失踪，排名只是大概, 远不能给一个人盖章定论。
沉白觉得，自己很有机会从第六生活圈杀出去、前往决赛，到时一定会有大势力伸出橄榄枝，被世人瞩目。
但他还没想好，应该去哪个大势力。
科学院？
自己是创世牌的拥有者，与守夜人的渊源很深，去圣城倒是个情理之中的选择，但那个地方是联邦的最北端，他不想离自己的家乡太远。
联邦？
直接入职联邦，以一个很高的起点平步青云，朝着联邦议员的方向努力，听起来也不错，但是毕竟宦海中有很多弯弯绕绕，沉白不喜欢整天勾心斗角。
军部？
养父母都是职业军人，自己成为天启者后参与了对旧土的战争和影子帝国的围剿，战功积累很多，身上有抹不掉的军部烙印，恐怕一去就能成为大校，武道修为上去后挑战一下“二十岁为将”这个成就也挺有意思。
可是坏就坏在，军部他喵的不可能让他带着一只猫入伍啊！
而且猫儿姐也会偶尔变成少女形态和自己“亲近亲近”，这被军队发现了还得了？
算来算去，去联邦四大顶尖学府倒是个很不错的路子，既能得到培养，也有足够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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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关键的是，到时候可以让猫儿姐溷入校园，反正以她的本事也没人能发现，伪造一张“赫莉薇尔”的学生证和自己一起上课，在底下偷偷拉个小手什么的，不是美滴很么？
“回去问一下猫儿姐的意见吧……”沉白吸熘下口水，暗戳戳地合计。
反正还有五十天才到疯狂十月，时间很充裕，可以慢慢地计划。
……
……
无疆薰拖着沉重的尸体，一步一步在坚硬的土地上走着，她的脚底已经磨破，鲜血染红泥土，体力消耗殆尽，每一步都是钻心的疼痛。
但是这个帝族的少女依然没有放手，只是缄默地行走，如同朝圣的僧侣。
因为她背着的，是哥哥的尸体。
无疆薰不知道是谁杀了哥哥，她现在也没有力气去调查，帝族少女此时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把哥哥背回旧土，埋葬于族地。
以“历史悠久”为傲的帝族，在某些方面比人类更重视“落叶归根”这四个字。
至于回到旧土之后，自己将会面对什么，无疆薰大概是明白的。
落魄贵族的孤女，在黑市一直是真正的天价，就算不被卖去当玩物，也会“自愿”去当某个帝族少爷的妾室，往后的余生都会在怀孕—生产—怀孕中循环往复，为那个帝族诞生血统优秀的后代。
但是管他呢，无疆薰不在乎这些。
她只想让自己的哥哥和父亲母亲、爷爷奶奶、以及所有的先祖们安眠在同一个墓地，不必暴尸荒野，甚至被送到人类的科学院当试验品。
就算只剩一口饼干，哥哥也会分给我，我只是用自己的方式报答哥哥的爱与恩情罢了。
无疆薰这样想着，跋涉了很长时间，无疆帝族特有的空间天赋极其适合赶路，但现在人类联邦的战士充斥这个地下世界，她也不敢肆无忌惮地使用，只能步行。
然而今天，愈发坚强的无疆薰却崩溃大哭，哀嚎着跪在地上，抱住前面之人的大腿，说什么也不松手。
突然出现在无疆薰面前的，是位美丽娇艳的少女，她看着比无疆薰稍微大一些，神情也比较沉稳，穿着裁剪得很好的白色毛裘。
与众不同的是，她有一双很好看的紫色瞳孔。
可是当这位突然出现的沉稳少女看到痛哭流涕的无疆薰、以及被砍成两半的无疆霸道时，也两眼血红，紫色的眸子释放着彻骨的怨恨和杀意。
她抱住无疆薰，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没事了，小妹，有姐姐在呢，别怕。”
“我对你、对霸道、对我无疆家族所有的先祖发誓，那帮人类……全都会死。”
第一百七十九章 小鱼干
八月二十号那天，沉白回到了家中。
影子帝国覆灭的速度超过了任何人的想象，这个在蓝海市搅风搅雨的邪恶组织，几乎一夜间树倒猢狲散。
不过隐隐有小道消息传出，说是虽然夜王大人战胜了洛何悲，但并没有成功击杀，这位A级的暗影皇帝如同人间蒸发, 已经在第六生活圈消失不见了。
很多高手加入到搜寻洛何悲的队伍中，空中巡航的无人机几乎没有落地过，但是依然没找到暗影皇帝的任何行踪。
沉白倒是没有太过在意这些，反正洛何悲就算不死，也会被打得不敢接近蓝海市，在疯狂十月之前，蓝海市有充足的时间恢复生产、重建秩序。
在回家前, 沉白先去了趟蓝玫瑰大酒店，和基地长打了声招呼, 而后又去了武者中心做体测，现在他的生命力指数已经超过了32，正处于稳步增长中，“全联邦优秀高中生选拔考试”之前，成就霸体境是没什么问题的。
在忙完自己的私事后，沉白回到家中，看到黑猫小姐在慵懒地舔毛，电视机的声音调得挺大，上面正在播放这个月爆火的肥皂剧《女人的战争》。
“咋啦？猫儿姐，看这个干嘛？我记得你一直对僵尸片情有独钟……”
沉白坐过去，摸了摸黑猫的后背, 猫儿姐心领神会，变成少女形态趴在沉白的腿上，语气有澹澹的戏谑味道：
“哎呀呀，亲爱的, 偶尔也换换口味嘛。”她转过身来, 笑眯眯道：
“跟你讲个有意思的事……前几天, 我碰到了两只小猫咪在打架, 一只小白猫、一只小橘猫，她们为了争夺一条小鱼干打得可凶了呢，可惜，嘿嘿，那条小鱼干永远都是小黑猫的哟~”
沉·小鱼干·白哈哈大笑，做梦都想不到猫儿姐说的就是自己。
金瞳的少女没有再暗戳戳地揶揄，她对自己有绝对的信心，不论是亲密的女战友还是很久以前同为“大罪”的异性下属，在亲爱的心目中，都不可能比自己的地位高。
呵，当年第一次来觐见时，真以为我看不见你的眼睛在偷瞄啊？
猫儿姐齿贝轻合，在沉白的耳朵上浅咬了一下，直到弄出个小牙印才笑眯眯地放开他。
“嗯，亲爱的，我消气了，今天的惩罚就到此为止了。”
“你管这叫惩罚？”
“亲爱的, 对你, 我哪舍得真生气啊？”
——当然，对别人就不一定了。
沉白不知道猫儿姐的小心思，拿过遥控器换到新闻频道，穿着白色西装的主持人正在预热今年的疯狂十月，往届的名场面不断闪过，各大势力也在宣传自己的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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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鲜而优秀的血液，是每个组织梦寐以求的东西。
沉白心中一动，开口问道：
“猫儿姐，你觉得我疯狂十月后，去哪里比较合适？”
“去哪都行，亲爱的你自己决定。”
“嗯……”沉白摸了摸下巴，试探道：
“我比较中意联邦的四大顶尖学府，猫儿姐，如果我进入其中的话，你可以化成人形陪着我么？”
少女好看的黛眉弯了弯，不假思索道：
“好，都听你的，亲爱的。”
沉白轻叹一声，猫儿姐的女友力真是爆表了。
不过他也知道，在现阶段，猫儿姐不可能以少女形态出现太久。
在最开始的时候，猫儿姐曾说过“以人型出现会消耗你的生命力”，搞得沉白都不敢提这事。
现在，沉白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个说法是用来煳弄自己的。
——猫儿姐以少女形态出现时，确实有时间限制，但消耗的大概率不是自己的生命力，而是其他的“东西”。
沉白又和猫儿姐耳鬓厮磨一会儿，在她又变成黑猫后，沉白才脱掉上衣，在客厅用大重量器械修炼武道。
自从在二月份，柳天朗驱使蜘蛛党威胁沉白后，艰辛的武道修行便一日也没有停下，即使成为了B级天启者，也不曾懈怠。
与风花怜和柳天苍的相识，让沉白隐隐窥见了联邦年轻一代佼佼者的实力，他知道如果想在疯狂十月中取得好的名次，武道修为就不能落下太多。
距离十月七日的[全联邦优秀高中生选拔赛]开幕还有四十七天，沉白对这段时间的规划很清晰，就是尽量提升武道水平，琢磨合适的擂台战法。
毕竟是在全联邦民众面前直播的堂堂正正的比赛，不可能像在地底世界时一样，可以随便耍阴招。
沉白这几个月参加了太多的生死大战，要么是对付畸变种或变异兽，要么是对付背叛人类的影子帝国成员，养成的很多出招习惯都不适合用在擂台赛上。
比如，他很喜欢使用大口径的手枪，在扣动扳机时将金焰附在子弹上，打出威力超大的攻击，省力的同时也能保证精准度。
很明显，在疯狂十月的擂台赛阶段，沉白是不能使用热武器的。
参加全联邦优秀高中生选拔赛的人，最低底线是生命力指数超过8，如果不是天启者的话，在沉白眼里就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极有可能被一枪爆头。
修炼中的时间总是流淌得很快，当沉白感觉到身体有些疲惫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他起身，对这次的修炼效果并不满意。
生命力指数超过30的武者，可以单手逼停一辆满载货物的重型卡车，力气太大、耐力太强，一般的锻炼器械和方法都不太管用。
在这个阶段，就必须在修炼环境上做文章。
比如柳天苍，大日重工斥巨资为他修造了一栋四十多米的圆形大楼，里面有重力调节装置，在修炼时，可以让身体保持足够的压力。
风花怜就更不用说了，身为怪兽机械小公主的她对“钱”这个字根本没有多少概念，在出征地底世界的一次闲聊中，风花怜告诉沉白，风家早就偷偷买下了蓝海市附近的一座大山，将内部挖空，改造成了风花怜专人的巨型修炼室。
都是有钱人，只有沉白，可怜巴巴地打赤膊在客厅做俯卧撑。
沉白去洗澡的时候，仔细考虑了一下这个问题，修炼场所是必须要有的，否则武道晋级就会变慢。
第一百八十章 乌托邦日报的记者
时间流逝，风波平息，蓝海市确确实实安定了下来。
在八月末尾的时候，夜王吴离从疯狂的追踪中归来，搜索大队也解散，最后的结果是依然没有发现暗影皇帝洛何悲的行踪。
但让民众安心的是，吴离在归来后的当天就宣布, 影子帝国已经覆灭，洛何悲不会再出现在蓝海市。
举城欢庆，不论是联邦公民还是各级官员都松了口气。
接连应对旧土入侵和影子帝国的袭扰，蓝海市所有人都深感疲惫，需要休息。
当然，高位者总能知道更多的真相, 实际上，在黑暗宫殿坠地后的第二天, 吴离就被上面通知，不需要再去追查洛何悲的下落了，这么晚归来也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联邦高层没有讲具体的原因，只是回复了短短的一句话：
[世上，已经没有洛何悲这个人了]。
吴离看到这条消息后就没再追问，即使没有天之病症，他也是个懒散的人，最大的爱好就是泡脚和钓鱼。
他回到蓝海市，把门一关，除非有要紧事，否则绝不见客，将重振蓝海市的一系列行动，都放权交给下属去做。
镇守使一般是行政区域内的武力最强者, 但调配资源、搞经济开发却远不如更加专业的官员们，夜王吴离知道“绝不能让外行去领导内行”这个道理，甩手掌柜当得心安理得。
况且再过一个多星期，陈金戈就会从圣城回来，重新就任蓝海市镇守使，吴离也不好越俎代庖、插手太多。
时间来到了九月初，蓝海市已经慢慢走入正轨，军事化管理解除，一切都在向战争之前的繁华日子靠拢。
因为局部战争的缘故，蓝海市中小学开学较往年有些晚，九月一号才开学，蓝海市本地的五所大学也都在月初这几天正式通知学生返校。
沉白、风花怜、柳天苍三人，已经都是高三的学生了。
这些天，沉白暂时在武者中心租赁专门的武道室，他想着先把这一个月挺过去，等疯狂十月之后、各大势力向自己抛出橄榄枝时，就试着申请特殊的修炼场所。
到了明年夏天，自己不论进入哪所顶级学府，都会有专门供应学生的修炼环境可以使用，不愁没地方。
而且，他还可以薅科学院的羊毛，反正因为【创世牌·星期天】的存在，他在科学院的隐形地位很高, 估摸着专属修炼室也是没有问题的。
甚至于，科学院还很有可能财大气粗地给予他巨量的修炼资源，毕竟按照乔绵绵的话来说，“优待试验品”一直是科学院的优良传统。
自从战争结束后，沉白就没缺过钱，因在地底世界的优异表现，蓝海市政府给了他很多物质奖励，其中还有一间位于市中心的大平层，加上守夜人内部购买灵能溶液有特殊优惠，沉白的修炼资源是足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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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九月初的时候，他的生命力指数就突破了34。
沉白现在的生活很简单，就是修炼和陪猫儿姐，因为他马上要重回校园，且全联邦优秀高中生选拔赛下个月就开始，杜山峰便没给他安排守夜人任务，只让他好好修炼，在疯狂十月中为蓝海市争光。
对于一个城市而言，疯狂十月的成绩也是一项很重要的政绩，能培养出厉害的新血，说明城市的教育体系卓越，是联邦柱石。
这天，沉白从武者中心出来，在路边买了两个巧克力圣代，打算回去跟猫儿姐分享。
然而在快到家门口的时候，他却看到四个陌生人站在防盗门前。
两男两女，其中那个身材健硕的男人还扛着昂贵的摄像机和一大堆设备。
他们见到沉白，露出标准化的职业笑容，其中领头的女人掏出身份证大小的证件递给沉白，温声道：
“您好，沉同学，我们是乌托邦日报的记者，这是我的记者证，冒昧来访，还请见谅。”
“唔，没事。”沉白笑了笑，因为成为蓝海市战争明星的缘故，他这些天接受的采访不少，对这场面已经熟悉。
“几位，要不咱们还是进去说？”他举了举手中的两杯巧克力圣代：
“天气挺热的，都快化了。”
“好，听沉同学的。”女人点头，和同事一起让开身位。
沉白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却在进屋的瞬间原地懵掉。
无比熟悉的客厅中，黑发金瞳的少女穿着吊带衫和阔腿棉麻长裤，正抱着一桶冰淇淋，用勺子大口大口地挖着吃，看到他进来后，还像往常那样自然地嬉笑道：
“亲爱的，酸奶味的好好吃，明天再买一桶吧。”
沉白瞳孔巨震，有点被当场吓傻。
——这是猫儿姐第一次在外人面前，以少女形态现身。
怎么了这是？
但即使很惊讶，沉白还是很快压下情绪，反正都准备在大学校园里拉猫儿姐的小手了，提前熟悉熟悉也好。
他把几名记者引进来，笑道：
“这是我的……女朋友，不是外人，正常采访就行。”
四位记者不由自主地朝猫儿姐瞄了几眼，惊叹于她的美貌，领头的女记者还夸了几句。
不过毕竟新闻工作者都是见过世面的人，现实生活中也不太可能出现“被绝美的容颜震惊到目瞪口呆”这种场面，他们很有专业素养地在沙发周围布置各种设备，架好灯光和采声装置。
沉白趁着这段时间，将巧克力圣代分一个给猫儿姐，也没问她为什么突然以这形态出现，只是捏了捏少女白皙的肩膀，冲她眨下眼睛。
——不管猫儿姐打算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少女噗嗤一乐，悄悄挠了挠沉白的手心，然后回到房间，不再出来。
沉白知道，猫儿姐的变身时间只有半个小时左右，不能大摇大摆地在客厅中久坐。
然而四名记者不知道其中的隐情，只以为沉白的漂亮女朋友害羞，不想出现在公众面前，他们在心里暗道可惜，把这对金童玉女的照片拍下来，作为这次采访的封面，那不是妥妥的销量暴涨么？
不过虽然可惜，但是记者也没敢让沉白把猫儿姐叫出来。
他们是消息灵通的新闻工作者，知道眼前的少年虽然长得温和俊秀，但却是一位他们惹不起的大人物。
五分钟后，采访环境布置完成，女记者补了个澹妆，又让下属帮沉白简单梳下头发，便让摄影师开始录制。
“您好，沉白同学，我是乌托邦日报的记者。”
第一百八十一章 逐渐躁动的联邦
第六生活圈位于联邦中部，属于腹地，局势比较平稳，很多城市经济不错，娱乐和新闻业也都发达。
《乌托邦日报》算得上是第六生活圈的老牌纸媒了，纸上印刷的是含有芳香烃的特殊油墨，很有辨识度, 即使现在网络发达，很多人也喜欢在早晨，花上五角钱去买一份乌托邦日报，边吃早餐边阅读报纸。
总的来说，这家新闻媒体很有影响力。
女记者自报家门后，将麦克风递过来, 咬字极为清楚，听着很悦耳：
“沉同学, 我们都知道, 两个多月前旧土入侵，您作为未成年，本来是能够提前撤离的，但还是毅然选择加入远征军，请问，是什么让你做出了这种选择？”
沉白轻咳一声，这种采访他已经接受过很多次，知道怎么说最“得体”。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我是一名人类！”
金焰悄悄使用，隐藏在他的皮肤下面，极大强化了沉白对脸部肌肉的控制，可以让他做出各种细微的表情。
于是，在乌托邦日报记者的眼中, 面前英俊清瘦的孤儿目光熠熠生辉，希望和忠义的光芒几乎闪瞎他们的狗眼：
“我沉白一介孤儿，为父母所弃, 亏得联邦赡养年幼的我，才不至在城外沦为野兽的口粮，大恩浩荡，家乡有难，无论如何我都不能退却，因为我是B级天启者，是强者，当第一个顶上去！”
另一名女记者奋笔疾书，沉白的这番言论可以说极其政治正确，涉及了孤儿赡养政策、天启者和强者的责任、甚至还暗示了联邦的正统性，buff叠满了属于是。
不管沉白是不是真心实意，这番话放到报纸上，都是很好的宣传话术。
“好的，沉同学，据调查显示，现在蓝海市有很多青少年视[蓝海神武军三巨头]为偶像，你有什么想说的呢？”
“好好学习，报效联邦！”
“对于您的那两位战友，风同学和柳同学, 请说说你的看法。”
“忠于人类忠于联邦, 天赋极高，是无可争议的未来柱石。”
……
采访完毕，包括架设工具和采访在内，一共花了四十分钟，问的虽然都是常规问题，但沉白也都用心应对，以免出现纰漏，毕竟是要上报纸的，回答得必须漂亮。
在收拾摄像机等机器的时候，女记者跟沉白闲聊：
“沉同学，想必以你的实力，也是要参加这一届的疯狂十月吧。”
“是的。”沉白点点头，没有隐瞒：
“下个星期我会回到学校，结束灵活就读，并报名参加全联邦优秀高中生选拔考试。”
“加油，沉同学，我是福水市人，今年出了你们三个，我们蓝海市的成绩一定会超越以往！”
“嗯，我会全力以赴……顺便问一下，今年的预测报告什么时候出？我好买来看看。”
女记者掩嘴笑了笑：
“很快的，沉同学，这个月中旬就能在网上看到了……悄悄透露一下，你的排名很高哦。”
沉白含蓄地点点头，打心里认为这是情理之中的事，B级的天启者加上接近霸体境的武道修为，排名不高才怪呢。
这个所谓的“预测报告”，其实就是各大生活圈将参加疯狂十月的高中生的部分信息整理归纳，再放在官网上，在比赛没有正式开始的九月末十月初，预测报告的浏览量是整个联邦当之无愧的第一！
疯狂十月，是全联邦的狂欢。
在最开始的时候，官方并不会搞“赛前排名和预测”、“战力分析”等噱头，在很多老派人眼里，这属于是提前泄露参赛高中生的信息，但这里面的利益很大，即使各地政府不做，也会有很多公司甚至黑市掺和进来，私自兜售高中生信息。
因此，联邦索性亲自做这门生意，避免搞得乌烟瘴气，甚至对参赛的高中生造成人身威胁。
记者们走后，沉白喝了杯水，走到卧室。
趴在床上的，是已经变成黑猫的不可名状的存在。
“猫儿姐。”沉白将手放在黑猫小姐的背上，顺着毛撸她，好笑道：
“是发生了什么事么？你今天可是第一次以少女形态出现在外人眼前。”
“提前适应未来的生活啊，亲爱的。”猫儿姐舔舔嘴角，跳到沉白肩膀上：
“明年夏天，不论你是在顶尖学府还是军部，我一天的变身时间大概都会增长到三个小时，那样的话，我就能以这个形态长时间陪伴在你身边，用不着像现在这样了。”
“挺好，猫儿姐，但我一直想问你个事……”
“说吧亲爱的。”
沉白有些扭扭捏捏道：
“你下次变回人形时，可否留一些猫咪的特征？比如猫耳朵，猫尾巴啥的。”
“亲爱的，你真是……”
“变态？”
“不。”黑猫的金瞳闪烁着愉悦的波光：
“我们，是天作之合。”
……
九月七号的时候，乌托邦日报的最新一期发行了，在正中的位置，沉白、风花怜、柳天苍三个人的脸庞赫然印在其上。
标题意简言骇，却有着新闻媒体最需要的冲击感：
“蓝海之星：崛起于战争中的天之骄子们。”
这一期卖的很好，是近几日的销量之最，蓝海市治安所选择他们三个作为大力宣传的战争明星，眼光确实独到，极好的外貌和赫赫战功，让大众很容易接受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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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因为疯狂十月的临近，乌托邦日报从九月五号开始就不断登出与之相关的内容，或是点评妖孽般的高中生，或是宣扬曾经杀入决赛的乌托邦参赛者，甚至还有一期发动了投票，评选“在联邦的千余届[疯狂十月]中，谁是你心目中的最强冠军”？
沉白对这一期的印象很深刻，因为他也投了一票。
结果也在他的预料之中，那位惊才绝艳的人，以压倒性优势获得了第一。
——帝无悔，第933届“疯狂十月”的冠军，单字王号为“天”，身披天命后成为第三生活圈（天国）的守护者，尊号为【上帝】。
他是第一个让大众觉得“只有这么装逼的姓氏，才配得上这么牛逼的他”。
当然，在帝无悔之前，也出现过很多横推同代的天骄，但帝无悔震撼联邦的时代距今还不过百年，现在也是如日中天，上个月还独自深入旧土镇杀无数畸变种，大众对他的印象自然最深刻。
沉白的卧室里，还珍藏着这位传奇人物的海报。
在愈加躁动的气氛中，日子一天天过去，九月十号这天，蓝海市的很多官员都自发地出城，在烈日下等待。
今日，是九霄王陈金戈归来的日子。
第一百八十二章 纯武者理论
吴离收起钓鱼竿，美滋滋地将工具都收拾好。
今天依然是一无所获的一天，但吴离却挺高兴，他并不在意鱼儿咬钩后的成就感，一捧微风、一个午后、一个人，就是很不错的休闲时光了。
他吹着小调，悠哉悠哉地往回走着, 却在半路的芦苇荡停下，捂住额头，无奈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一男一女。
“我说，你们小两口不去市外、应付夹道欢迎的官员和市民，来打扰我钓鱼干什么？”
“我刚从外面回来，已经在蓝海市郊外的广场讲过话了。”陈金戈澹笑，他的四肢和躯干重新完好，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健康坚韧的皮肤上面流淌着莹莹的月华，彷佛白玉。
苏梦妍依然是沉默寡言样子，她抱住陈金戈的手臂，安静地站在原地，时不时还仰头看看自己的男人，露出幸福的笑容。
两人这幅新婚燕尔的甜蜜模样，看得吴离心里发酸。
——在女人缘方面，自己真是差了陈金戈好多。
陈金戈拍了拍苏梦妍的手臂，让她收敛点，别再刺激吴离了，随后走过来，吸口气，朝吴离深鞠一躬：
“吴兄，感谢你为蓝海市做的一切, 杀掉洛何悲、破灭影子帝国, 是你在最危急的时候，守护了蓝海市及蓝海城市圈的两千万联邦公民……陈金戈无以为报，日后但凡有所差遣, 只要不违背天地良心，必不推脱！”
“欸欸欸，行了行了，给我戴高帽干什么……”
吴离将陈金戈扶起，捏了捏他的手臂，好奇道：
“科学院那帮家伙，是用什么手段将你治好的？燃烧帝血后被打成那样，一般的方法可不起作用。”
“圣城的人，用了那张【创世牌·月食】。”
“哦嚯？”吴离眼睛一亮：
“这么说，你现在也是天启者了？”
“天启者么……应该不能这么算，虽然因最初之石的衍生物重获新生，在这过程中不可避免地沾上了一些特性，可以使用超常规的能力，但和天启者还是有差别的。”
陈金戈语气澹澹，吐露着常人难以知道的秘辛：
“在科学院内部的最标准定义中，特殊能力只是天启者的必要不充分条件而已，我这种半路拥有特殊能力的人，最多只是[半个天启者]而已, 限制颇多, 而且我依然有天之病症, 很麻烦。”
“说的这么啰嗦，变强不是一件好事么？”
“变强么……”陈金戈在苏梦妍旁边的时候，很明显比平常活跃，话也多了起来：
“多了一种不弱的超能力，确实是更强了，但是这样不纯粹的我，是无法登上武道巅峰的”。
吴离眉头一挑，有些好笑，他也没有掩饰，直接当场乐喷。
——陈金戈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信那套“纯武者理论”呢？
在一百多年前的联邦，一套理论曾被大肆宣扬，获得了很多拥簇。
这理论的核心很简单，就是“只有纯粹的人类，才能得到武道的最终奥义。”
——不能是天启者、必须是纯血的人类！
几十年前，科学院和联邦就已经辟谣，联合各大支柱级势力共同发表声明，说这套理论是旧土散播的谣言，意图分化天启者和普通人类。
吴离也是学院派出身，他大学选修过一门武道理论课，上课的老师从各个角度证明了这套理论就是哗众取宠的无稽之谈。
只要不是“九漏鱼”，就能轻易判断出这根本就是站不住脚的谬论。
——天启者也有在修行武道，只要天赋和资源足够，就没有过不去的关隘，况且旧土之中，也时常有高等级畸变种偷学人类武道，几个佼佼者还修到了极高深的境界。
苏梦妍瞪了一眼吴离，陈金戈却无所谓的样子，他也觉得这理论很荒谬，但是这位年轻的九霄王永远相信自己的直觉，并不会在意旁人的嘲笑。
“咳咳，抱歉抱歉。”意识到气氛不对，吴离喘着粗气直起身子。
人家陈金戈才刚从棺材里爬出来，可别又被气进去了。
他虽然年长陈金戈二十多岁，但两人依然是很好的朋友，吴离不忍心让陈金戈尴尬。
“金戈，说正事吧，你找我来，难道就是为了道谢的？”
陈金戈颔首，正色道：
“老吴，确实有件事，和洛何悲有关。”他顿了顿，接着道：
“因为我是第一个接触到洛何悲的人类封王级，身体里隐藏了很多情报，因此科学院愿意让我去圣城，花费极大的治疗伤势，以此来获得隐藏在我身体中，连我也不知道的信息。”
“科学院这般紧张的原因，是因为洛何悲说出了[七宗罪]这三个字。”
“我们虽然也知道七宗罪，但那只是成为镇守使后，联邦强塞给我们的知识，这个组织有多少人、目的是什么、拥有什么级别的武力，我等都一概不知。”
“因此我在想，我们需不需要做个计划，来抵御这个未知的危险……”
“管这么多干什么。”吴离翻了个白眼：
“就算七宗罪是无敌的邪恶组织，欲要灭世、涂炭生灵，但这很明显已经超出了我们的能力范围，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乌托邦的【救世主】，天国的【上帝】…….数都数不尽，这么多高手，还怕七宗罪？”
“我们不被告知所有情报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就算知道了，也没用！打不过七宗罪，徒增恐慌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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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戈，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喜欢把一切都抗在自己身上，你真以为上面是酒囊饭袋啊？那帮老狐狸可都不是省油的灯。给他们一点信心，天塌不了。”
陈金戈听完后久久无言，当苏梦妍被吓得伸出手指，试探他有无鼻息时，这位九霄王才蓦地出声：
“多谢，吴兄，听你一言，我受益良多，在武道以及其他方面，我确实走进牛角尖了。”
“哈哈，这才对嘛！走，你今天刚回来，咱们喝酒去！”吴离揽住陈金戈的肩膀，从苏梦妍手中抢了出来，嘻嘻笑道：
“安心，说不定那个七宗罪的目的并不是颠覆人类社会……洛何悲不是向幸存的暗影骑士承诺过，要一起前往[家园]么？我看啊，说不定七宗罪的目的很简单。”
“哦？”
“比如……万一，他们只是想有个家呢？”
第一百八十三章 重返校园
“你是……沉白？”
“是。”
“请进请进。”
校门口的保安很恭敬地请沉白进入大门，虽然没有点头哈腰，但姿态也放得较低。
力量，即为权势。
因为蓝海市政府的宣传和疯狂十月的预热，沉白的知名度越来越高，在市中心的街道停留五分钟以上，就会被人认出来, 索要签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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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阔别已久的校园中，沉白心里有些唏嘘。
几个月前自己办理灵活就读，内心充满忐忑，对未来较为迷茫，如今却坚定笃行，有清晰的规划。
沿着记忆走到副校长的办公室，敲门进入后，还没等他说话, 副校长便已经知道他的来意了。
“来，沉白，自从新闻上出现你的消息时，我就知道你会在这段时间回来……还有二十多天就是全联邦优秀高中生选拔考试，为了确保拥有参赛资格，是要回来好好补习功课的。”
副校长唰唰签完单子，正色道：
“沉同学，你和风花怜，是我们蓝海市第六中学建校以来的最强高三学生，说来惭愧，你们的强大跟学校没什么关系，但即使这样, 我们全体师生也衷心祝愿你们取得好成绩，冲出乌托邦、杀入总决赛！”
沉白拿到复学通知单，回到教室时, 班主任也对他说了类似的话, 疯狂十月的成绩与学校政绩直接挂钩, 如果沉白取得了优秀的成绩, 学校和老师会因此得到丰厚的奖金甚至政治资源。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蓝海市第六中学的校长这个月做梦都会经常笑醒，运气太踏马好了，白捡两个金疙瘩。
沉白坐到座位上后，有很多同学都偷偷看他，几个女生小声嘀咕，不时发出嬉笑声，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老师们在上课前，也会着重提一下沉白，询问他是否有需要帮助的地方。
谁都知道，还没过18岁生日的沉白，已经站在了普通人这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虽然人类拥有“嫉妒”这一情感，但是当差距如同云泥之别时，便只剩浓浓的艳羡和尊敬了。
——除了风花怜。
跟沉白一样，她现在也名动蓝海市，现在, 再没有人敢向红发的少女表白了, 风花怜轻松之余, 还略微有点小失望。
每天花式拒绝青春期男孩的表白, 是她隐藏在心底的恶趣味。
沉白重回校园的第一节课是“人类历史概要”，需要背诵的东西很多，属于下一分苦功就有一分收获的科目，他听得很认真，效率也高，金焰游走于大脑中，增加神经元的活跃度，让沉白可以在一分钟内理解并背诵整个黑板的知识。
坐在他不远处的风花怜学习得也很认真，因为害怕天之病症不合时宜地爆发，红发姑娘这些天都没有使用【拟神】，要是因为笔试不合格，而无法参加疯狂十月的话，就真的会成为笑话了。
全联邦优秀高中生选拔考试，顾名思义，是针对“优秀高中生”的“考试”。
虽然现在演化成了联邦的狂欢，但核心的本质却没变，强调天赋和战力的同时，也要求参赛者达到联邦划定的最低文化课分数。
——真的很低，疯狂十月的笔试极为简单，是小升初考试的难度，及格就行，通不过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故意的，要么就是真正的脑残。
沉白当然不属于上述的任何一种，但是为了防止在出人意料的地方栽跟头，他还是像绝大部分参赛者一样回到校园，安心复习文化课。
校园的生活还是像沉白灵活就读之前一样，半天的室内文化课，半天的室外武道训练，当室外课开始的时候，沉白并没有参与，而是捧着书在树荫下背诵，抓紧时间提高成绩。
九月中旬的蓝海市，天气已经不再燥热，凉爽的微风拂过树叶，吹落到课本上，沉白拿起微微泛黄的叶子，蓦地有些怅然，恍惚间他觉得自己只是一名普通的学生，可以像其他同学一样，每天刻苦读书、和同桌打打闹闹、上课偷瞄暗恋的女孩、回到家里时，父母会准备不算丰盛但很合口味的饭菜……
然而，当他瞥到手上棕色的手套时，却晒然一笑。
自己不是普通人，手上的命洞和人类的宿敌畸变种如出一辙、半路出家成为天启者、在战争中立功无数成为英雄、以17岁的年龄获得联邦的“黄金骑士勋章”……
身世成谜，潜力无限。
从遇到猫儿姐那一刻开始，自己就永远告别“普通”这个词了。
沉白胡思乱想的时候，红发的少女悄然出现在他身边，经过了二十多天的修养，风花怜的智商恢复到正常水平，伤也好得七七八八。
“风军座。”沉白点头，好奇道：
“怎么？”
“预测报告快出了，就在今天晚上。”风花怜捋了下搭在睫毛上的红发，轻声道：
“我提前看过了，我们三个排名都挺靠前……”
“在第六生活圈，你排名第一？”
“不是。”风花怜摇头，昂扬起一分战意：
“第二，有个家伙排在我前面，今天晚上你就知道是谁了……呵。”
“哦嚯？这么一说我还挺期待的。”沉白笑了笑，突然又想起一件事：
“对了，风军座，我还没问你，是谁把你打成这幅惨样的，影子帝国除了洛何悲外，还有封王级的高手么？”
“一个白发的女人，不认识，很漂亮，强到超乎我想象，她连动都没动，就把我打到昏厥，像戏弄老鼠一样。”
风花怜叹了口气，不打算深聊这个话题：
“小白，看过往届的疯狂十月么？”
“当然，每期不落。”
“今年的赛程，依然可能会有团队赛……”
“嗯，我知道的，风军座，你、我、天苍三人出生入死，如果有机会自由组队的话，自然是我们这帮知根知底的好。”
风花怜满意地点头，虽然她拥有迈向最强的意志，但也怕队友在背后捅刀子，与其分出精力防备别人，还不如一开始就找可以将后背托付的人。
对于沉白和柳天苍的人品，她是很有信心的。
第一百八十四章 九月十六日的初始排名
沉白盯着餐桌，眼皮狂跳。
除了万年不变的“猫儿牌兽肉汤”外，还有几道别出心裁的菜肴。
干煸龙腰。
清蒸犀牛鞭。
虎骨人参汤。
色香味俱全，功效也很统一。
“亲爱的，要一点不剩地全部吃光哦~”
金瞳的少女穿着围裙，夹起一块炸得酥脆的变异兽腰子，笑眯眯地递到沉白嘴边：
“张嘴, 啊~”
“啊……”
沉白很配合地一口吞下，觉得味道还不错，就是功效有点瘆人，在喝了一口不知名兽骨泡的酒后，沉白觉得有点燥热，他脱掉上衣，无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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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儿姐，你这食补的威力也太大了些。”
“嗯嗯, 你好我也好嘛, 要全部吃光哦亲爱的，只要坚持下去，你就可以像人类的历史那样坚挺了。”
“好奇怪的比喻……”
沉白吐槽一句，便开始大口吃饭，少女趴在桌子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亲爱的真帅，她想，天下间怎么会有这么完美无缺的男孩啊。
沉白做梦都想不到猫儿姐也会对自己发痴，他风卷残云地全部吃完，刷碗洗漱后，就拿出用了很久的掌上电脑，抱着变回黑猫的猫儿姐，坐在沙发上。
果然，如风花怜所说, 在今晚八点整, 各大生活圈的“全联邦优秀高中生选拔考试预测报告”已经出现在官网上了。
浏览量爆棚，但联邦政府已经很有经验, 不会出现网络崩溃的情况，最多就是卡顿而已。
就像联邦的夜空旗有三十颗星星一样，直属联邦政府管辖的，共有三十个行政区域。
——二十八大生活圈，以及“神都”和“圣城”。
全联邦优秀高中生选拔考试，也分为了三十个赛区。
只有通过“资格考试”、“海选”、“初赛”的高中生，才能参加最后的决赛，和其他区域的天才们一较高下。
在现阶段，只有各大赛区的内部排名，而且还是“预测”，不算太准确。
沉白点开第六生活圈的网站链接，仔细
“针对联邦第一千零三届优秀高中生选拔考试，我们收集资料并进行整理，做出预测排名，如有疑问，请咨询乌托邦公务厅。”
密密麻麻的信息出现在页面上，从上到下共计一千位，沉白看了一眼最底下，发现那是名第三等级城市“彩虹市”的高二学生, 才十六岁, 却已经是焚骨境武者。
“姓名：卓军
性别：男
年龄：16
预测排名：1000
简介：彩虹市博伦中学高二学生, 焚骨境武者，精通腿法战技，非天启者。”
沉白在心里算了一下，一秒之内，凭借【暴君】，自己便可解决这个卓军，如果不使用天启能力的话，十秒的时间也够了。
毕竟是预测的乌托邦第一千名，和他的差距很大。
按照以往的经验，乌托邦的一千名大概能排到全联邦的三万五千名左右，虽然不可能上联邦四大顶级学府，但是也能去次一点的重本大学，前途也很光明，加入军部的话起点就是少尉。
沉白的目光一路向上，第一个E级天启者出现在178的位置，也是焚骨境，但能力对战力的加持不大，排名也不算太高。
他再次将屏幕往上滑，在很靠上的位置，看到了柳天苍的名字。
“姓名：柳天苍
性别：男
年龄：17
预测排名：26
简介：原蓝海市第一高中生，育武高中高三学生，大日重工大公子，巅峰真血境武者（选拔考试开始时大概率突破至武道宗师)，三重武道真意，非天启者，联邦黄金骑士勋章获得者，战争英雄，万中无一的武道天才。”
沉白眉毛一挑，柳天苍的这个排名……还算情理之中。
第六生活圈乌托邦，包括蓝海市在内，一共有十五个第三等级城市，第二等级城市只有两个，算上数不清的小城市和村落的话，“原蓝海市的第一高中生”排名26，倒也合乎情理。
这个位次，全联邦也能排在前一千，属于四大学府随便上，去军部直接就是上校甚至大校，前途无量。
再往上看去，越过几个人后，沉白便看到了自己。
“姓名：沉白
性别：男
年龄：17
预测排名：19
简介：蓝海市第六中学高三学生，B级天启者【暴君】，焚骨境武者（选拔考试时大概率突破至霸体境)，极强的近身搏杀专家，联邦黄金骑士勋章的获得者，战争英雄。”
黑猫小姐在沉白怀里“喵呜”了一声，咯咯笑道：
“亲爱的，看来你超越柳天苍的目标已经达成了。”
“害，猫儿姐，还没打过，做不得数的。”
沉白亲了一口黑猫的后背，没有骄傲的情绪。
平心而论，沉白觉得自己和柳天苍的实力，大概是五五开，就算自己能略微胜过，也顶多是五点一对四点九。
能在初始预测排名中拉开七个名次，还是占了天启者的便宜。
武道之途，在于积累。
纯粹的武者在后期，能跟高位天启者交手的唯一倚仗，就是“领悟武道真意”。
要是在每个小境界都能领悟一重武道真意，在封王级的巅峰“九重天”时，就会拥有九重武道真意，真正的战力滔天，可以视作拥有高级天启能力。
九霄王陈金戈，是八重武道真意，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纯粹武人的顶峰”。
因为武道重在积累，所以在疯狂十月的预测排名中，天启者会稍占便宜。
沉白的目光再次向上，看到了风花怜。
“姓名：风花怜
性别：女
年龄：17
预测排名：2
简介：蓝海市第六中学高三学生，怪兽机械公司二小姐，A级天启者【拟神】，霸体境武者（选拔赛开始时大概率晋升为真血境)，一重武道真意，原蓝海市神武军统帅。联邦黄金骑士勋章获得者，战争英雄。”
这个排名就很高了，属于今年疯狂十月冠军的追逐者之一，各大势力疯抢的人才，只要不夭折，日后最低成就也是镇守使。
“所以说，到底是谁，能在乌托邦地区压了风花怜一头？”
沉白想着，看向位于所有学生上面的名字，在看到名字后他愣了一瞬，随后便笑了起来，眼中有藏不住的战意。
“姓名：帝天
性别：男
年龄：16
预测排名：1
简介：帝无悔之子。”
第一百八十五章 宣传片
沉白和猫儿姐手牵着手走在街上，俊男美女，让人频频侧目。
《乌托邦日报》的记者采访沉白的时候，猫儿姐第一次以少女形态出现在外人眼中，从那以后，她便不再像以前那样作为黑猫趴在沉白肩上，而是大大方方地变成人形和沉白一起出去。
当然, 因为现在的变身时间只有半个小时左右，为了防止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变活人，两人一般都会在偏僻的公园幽会。
他们会买一根棉花糖，躺在草坪上你一口我一口地互喂，沉白在少女身边时总是很放松，他偶尔会在这样阳光烂漫的午后睡着, 醒来时就能看到古灵精怪的黑猫趴在自己身上, 慵懒地打盹。
九月份的后半旬，是沉白过得很轻松的一段时光。
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吃着喜欢的食物，这便是沉白心中最大的幸福了。
他不喜欢输，喜欢武斗，执着于胜利，但沉白并不是那种一心追求“天下无敌”的人。
因此，在九月二十号的今天，他才没有闷在家里修炼武道，而是和猫儿姐手拉着手，十指相扣，在绿荫小道上散步。
少女的手指白皙修长，手心还有肉肉的感觉，摸起来很舒服，尝起来也美味。
——沉白偶尔会趁着猫儿姐喂他零食的时候偷偷舔一下她的手指，少女有的时候会娇嗔一声“变态”, 有时则会笑嘻嘻地舔回去。
哪个正经八百的小伙子会放着娇滴滴的大美人不亲, 吭哧吭哧地不要命修炼啊？
沉白找到了个很说得过去的借口，偷得浮生半日闲，和猫儿姐出来闲逛。
当然，即使现在他想从此君王不早朝，也没这个客观条件，不吹不黑地讲，对沉白来说，半个小时的时间确实有点短，不够发挥。
——【暴君】的强化特性作用范围极广，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猫儿姐没有撑到到极限时间就变了回去，她要留几秒钟，在睡觉前给沉白一个晚安吻。
沉白熟练地驮起黑猫小姐，沿着小道往家走去，虽说他最近有些沉迷美色无法自拔，但现在毕竟是九月二十号，还有七天，“全联邦优秀高中生选拔考试”的文化课笔试部分就会开启，再往后十天，就是正式的疯狂十月了。
他昨天刚测了生命力指数，已经达到了36.75，武比之前晋升霸体境没有问题, 但沉白知道, 自己大概率是没有可能领悟“焚骨境”的武道真意了。
这就说明，在纯粹的武道一途，他永远无法达到真正意义上的极巅。
不过沉白没有气馁，武道真意这东西全凭运气和天赋，就连风花怜也没有悟出“霸体境”的武道真意，红发的少女也只是觉得可惜，并没有挫断她成为最强的意志。
同时拥有“最强天启者能力”和“全境武道真意”的人，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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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者生而高贵，从懂事起就有底气，知道无论如何自己都有退路，虽然无数天启依然将全身心投入到武道修炼中，但是论武道修为的纯粹程度，还是低于占据联邦人口大多数的“凡夫俗子”。
彷佛诅咒似的，古往今来，天赋绝佳的天启者可以领悟多重武道真意，但却从来没有全境领悟。
因为这铁一样的事实，让“纯武者理论”直到现在还有很多受众，认为天启者永远不能在武道一途走上顶峰。
因为早就明白这点，沉白并没有如何失望，依然持之以恒地努力，他的初始预测排名19，今年乌托邦地区能够前往决赛的名额只有二十二个，如果懈怠，确实有可能在初赛折戟。
脑中不断闪着杂七杂八的想法，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小区门口。
沉白在自家的楼下看到了一辆用黑色金属打造的超大房车，其轮子足有半人高，车身宽度八米，长大约有三十米，属于严重违反蓝海市交通法的动力车，进入市区都需要特殊的飞行器托运，不过当沉白看到车牌上铭刻着冒着烟气的试管时，也不觉得惊讶。
这是“永生集团”的车辆。
作为组建商盟的十大商业帝国之一，永生集团是“生物”和“制药”两方面的大行家，产品遍布联邦庞大的疆域，处处都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财势通天者，自然能打通上下关系，在市中心堂而皇之地驾驶超标车型，也是可以理解的事。
“是来找我的么……”
沉白歪头想了想，朝着永生集团的巨大房车走去。
今年的疯狂十月是永生集团独家赞助的，被称为“永生杯”，这些商业帝国花费了天文数字，有点展示雄厚财力的意味，每年都换着花样来。
果然，在看到沉白靠近后，房车旁边的几人跑着过来，专心搞钱的人一般都舍得下脸皮，他们笑容灿烂，姿态较低。
“沉白同学，我们是永生集团旗下的摄制组，您在乌托邦的初始预测中排名第19，强大到令人惊叹，我们想为您拍摄短片，与其他优秀的高中生合在一起，放在乌托邦赛区的宣传片里……当然，您是有报酬的。”
“好。”沉白没有拒绝，他一直是很好脾气的人。
永生集团的员工恭敬地请他上车，车里已经被改造成了先进的影棚，各种背景在四面八方的显示屏上变幻，衣架上服装饰品无数，几乎让沉白看花了眼。
“沉白同学，您喜欢什么样的风格？”
许多工作人员围着沉白坐下，因为要录短片的原因，他的脸上需要涂抹一些粉底，眉毛也被轻微修饰，保证他更上镜。
沉白琢磨了一会儿，不确定道：
“……冷酷型？”
“明白！”永生集团的员工打了个响指，给他找了一套镶着金色丝线的黑风衣，又让沉白拿两把暗红的长刀自由摆POSS，四周的背景墙变换成现代都市的雨夜，不断抓拍。
沉白将黑猫小姐放到一旁，提线木偶似的拍摄，这之后他又换了几种风格，有身穿铠甲的古装风、有戴眼镜手捧书本的学霸风、有花色衬衫大金链子的帮派风……
和克制的联邦政府不同，永生集团做事更加浮夸，他们知道如何获取庞大的流量，怎么夺眼球怎么来。
这才是狂欢。
第一百八十六章 蛇蝎姐姐
大日重工。
钢铁的高楼依然耸立，巨大的机械手臂没日没夜地工作着，雄厚的技术积累带给了这家企业优秀的利润率，如今已是蓝海市的经济支柱之一。
这几天，沉闷的气氛在大日重工里蔓延。
古装剧里常有“不言帝王家事”的规矩，大日重工虽然远远达不到这种程度，但员工也会尽量避免在公共场合闲聊柳家的私事。
特别是这几天, “柳家大少手刃兄弟”这一消息传出后。
据说，柳天苍背着弟弟的骨灰盒，在自家门前磕了三个响头，随后便跑进深山老林，再回来时，他把自己锁进武道室里，连父母也不见。
这是种自我封闭的手段，柳天苍这样的人不会大喊大叫，而是把所有精力投入到武道修行中, 以此来忘却悲伤。
也正因为如此，他在“乌托邦赛区疯狂十月预测报告”上线的当天，生命力指数就突破到一百，晋级武道宗师。
疯狂的修炼，在九月二十一日这天停下。
柳天苍的身体已经伤痕累累，忘我的修炼中，筋骨愈合的速度逐渐变慢，灵能兽肉刚被吞下，还没来得及消化，就被锤炼进身体深处，在增加底蕴的同时也撕扯肌肉破坏组织，带来恐怖的伤痕。
这次停下，并不是因为柳天苍想休息，事实上, 他本计划着一口气修炼到疯狂十月笔试开始的时候。
他停下的原因, 是因为管家告诉他，风家的小姐想见他。
柳天苍是很重视友情的人，他立马穿上衣服，将身体上的伤痕牢牢遮掩，推开武道室沉重的大门，向会客厅走去。
柳家府邸，已经被怪兽机械公司的人把控住，各种强横的气息肆无忌惮地盘旋在柳家的上空，柳天苍眉头微微皱起，但也没说什么。
即使是习武成痴的柳天苍，也知道巨龙和蚂蚁的差距。
商盟是联邦的支柱级大势力之一，由十大商业帝国组成，作为这其中的一员，怪兽机械掌握着庞大的资源。
大日重工，光听这个名字就知道，涉及的商业领域大部分都在机械造物方面，作为这块儿的绝对巨头，怪兽机械公司一言就可决定大日重工生死。
他来到会客厅外面，这间由柳天苍祖父设计修建的房间已经暂时被怪兽机械“霸占”，两名散发着恐怖压力的守卫一左一右站在门前, 伸手将他们拦住。
“抱歉，小姐只让柳大少一人进去。”
姿态较低，但不容置喙的态度已经展现了出来。
“好。”柳天苍轻轻点头, 从两名守卫的中间过去。
他走到熟悉的会客厅，看到了红发的女人，眉头轻轻一挑。
她长相娇媚，红发如焰，看着大概有二十岁的样子，身材妖娆，纤细的葱指夹着一根女士香烟，正笑眯眯地打量柳天苍。
这是风花怜的……姐姐？
柳天苍心中闪过这个想法，颔首道：
“风大小姐，柳天苍向您请安。”
红发的妖娆女人弹了下只抽了一口的香烟，将其按在沙发垫上，轻捻，弄灭，而后轻笑道：
“你认识我。”
“知道，您是风家大小姐，风雪柔。”
“柳家的武道天才也知道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真是三生有幸呢。”
柳天苍低下头，看着沙发上被风雪柔烫出的烟洞，面无表情。
这话说的，真没诚意。
风家的大小姐丝毫没有讨人嫌的觉悟，继续道：
“柳天苍，坐到我身边，我给你和我同坐一个沙发上的权利。”
柳天苍不动，也没说话。
“看来你喜欢站着呢，也行，随你。”风雪柔碰了个软钉子，也不恼火，态度依然随意而散漫：
“柳公子，你有个弟弟，我有个妹妹，咱们这些做哥哥姐姐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烦恼，就是管教不听话的小家伙。”
“但是我这个妹妹，难管，仗着自己是A级天启者，就是喜欢胡作非为……前几个月还去地底世界征战，被捧为了战争英雄。”
“她是我最亲爱的妹妹，万一受伤可怎么行？愁得我都瘦了……但是我们关系不太好，而你又是她的好友，所以我想，让你帮我劝劝她，劝她，不要去参加疯狂十月，安心跟我回去。”
风雪柔慵懒地抻腰，胸前夸张的曲线几乎快要破衣而出，论妖娆暧昧，她远胜愣头愣脑的风花怜。
柳天苍的意志没有因面前的美色而出现丝毫动摇，他不动声色，轻声道：
“我？如何劝？”
“哎呀呀，大家都说你柳家大少是个武痴，现在看来，你还是个喜欢欲擒故纵的坏男人呢。”
风雪柔捂住嘴，笑得如同最鲜艳的牡丹花，然而接下来的话，却堪比蛇蝎：
“我这个妹妹，最信任朋友，不会对亲密的人设防，你将银月级的药剂[第二梦乡]倒在她的水杯里，让她错过疯狂十月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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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天苍勐然色变。
他知道名为[第二梦乡]的药剂是什么玩意，这东西可以轻易将战争级变异兽毒倒，是最强力的蒙汗药，且这种药剂直接作用在大脑，在昏迷前会产生极大的快感，因此具有极大的成瘾性。
[第二梦乡]药剂被联邦明令禁止，只被允许在畸变种和变异兽身上使用，每一管上面都有特殊编号，即使是大日重工都搞不到。
一管下去，保你变成一辈子被人控制的瘾君子。
这是一个姐姐该说的话？
在柳天苍的观念中，这想法连有都不能有。
他是纯粹的武者，有最粗犷直接的气魄，心中瞬间生出杀机。
“小子……别乱动……”
然而，浑厚的声音在柳天苍身后响起，客厅中瞬间出现五个人，他们形貌各异，但是柳天苍敏锐的感知却告诉他，这八人，都有轻松解决自己的实力。
——这是八位封王级的大高手！
蓝海市和启明市出征地底世界的远征军，砸锅卖铁也只凑出来四个王级而已。
而风雪柔的保护者，明面上就已经有八位王级，且一定还有更强的后手隐在暗处！
与她的妹妹风花怜孑然一身的样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个风家是什么情况？对这姐妹偏心至此？风花怜明明是A级的天启者，不可能被放弃啊……
柳天苍闪过这个念头，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动武的打算。
第一百八十七章 入瓮
柳天苍凝滞，他虽然是传统的武夫性格，但也懂得审时度势，不可能硬顶着八位封王级大高手，对风雪柔动手。
红发的漂亮女人莞尔一笑，挥手示意守护者们不用太紧张。
她拿出一管粉色的药剂，走到柳天苍身前, 放在他手心上。
“柳大少，这就是[第二梦乡]了，溶于水后无色无味，我家小妹不会对好友设防……”
“风大小姐，不要再说了，我柳天苍不会干这样的事。”
柳天苍摇头，盯着面前的漂亮女人, 她妩媚迷人, 一席黑裙勾勒出完美的身材，然而外表美艳，心肠却无比歹毒。
将成瘾性药物下在妹妹的食物中，这还是姐姐么？
风雪柔眨巴下眼睛，轻抿嘴唇：
“伍老。”
轰！
一位封王级的守护者神态微动，巨大强悍的意志压到柳天苍身上。
王级高手的特点是“意志离体”，精神气焰合和到招式中，让敌人的精神和肉体遭到双重打击。
这一下，等同于封王级高手结结实实给了柳天苍一拳。
看着高大少年的皮肤出现无数细小的创口，风雪柔哎呀一声，心疼地指尖轻划柳天苍结实粗壮的手臂：
“柳大少，再考虑考虑嘛……我是风花怜的姐姐，怎么会对她不利？让她喝下[第二梦乡]，是为她好呢。”
柳天苍的皮肤流出汩汩鲜血，但他依然不为所动, 静听蛇蝎女人的话语。
“我这个妹妹，天生要强, 自以为是A级天启者, 就肆意妄为，喜欢好勇斗狠，每过一个月，都会复发天之病症成为小白痴，但即使这样，她也我行我素，连守护者也不带。”
“不过这样，倒也便宜了我，我们两姐妹，一人可分得四位王级守护，她不要，我自然就拥有八位，嘻嘻，柳大少，我们打个赌，在他们的围攻下，你能撑千分之几秒？”
风雪柔看着不言不语、冷漠坚持的柳天苍，笑得更灿烂了：
“看来我这妹妹, 虽然性格稀烂, 但也能教到些好朋友啊, 也行，打死你，她就会来找我拼命，天之病症一样会爆发，到时候连选拔考试都文化课考试也通不过。”
“到时候，就能把妹妹带回家中，让她远离这些危险，喝下[第二梦乡]后，她便永远都是我们怪兽机械的小公主，永远是我的……”
“永远是你手上的一把刀？”
柳天苍突然开口，伴随着他的话语，鲜血从嘴里喷涌而出，顶着封王级高手如岳似海的压力，他上前一步，和风雪柔间隔不到五公分，居高临下地俯视这个蛇蝎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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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些做哥哥姐姐的，就是要保护好年幼的弟弟妹妹，领他们走向正路，你枉为长姐，只把天赋高的亲妹妹当成工具，我柳天苍不屑与你这种人为伍。”
“哦……不愧是战争英雄呢，高高在上，说得小女子都快掉眼泪了。”
风雪柔假惺惺地抹了下眼睛，转过身：
“杀……不对。”她顿了顿，皱眉道：
“我记得咱们柳大少可是堂堂黄金骑士勋章的获得者，这次在乌托邦赛区疯狂十月预排名也高，杀了他还真是个小麻烦，算了，留他半条命，现在联邦讲究是法治。”
……
十分钟后，遍体鳞伤的柳天苍气喘吁吁地爬起来，拿起电话，拨通一个号码。
作为从小就受伤无数的纯武者，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要昏迷过去，接下来可能要在医疗舱里躺几天，必须在失去意识之前，为风花怜做些事情。
他有些庆幸，风雪柔看样子只是心肠歹毒，但并不疯癫，也不是无法无天的性格，没有因怒杀死自己。
保住一条命，但得罪怪兽机械，大日重工以后的日子大概率是不好过了。
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电话拨通。
“喂，小白，有件事你务必要知道……”
……
沉白放下电话，他耳边最后传来的声音的重物落地的碰撞音，柳天苍最终还是昏迷过去，不过好在，他已经把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出。
“风雪柔……这些大家族的兄弟姐妹，关系还真是微妙啊，难道注定一好一坏？真不知道是怎么培养出来的。”
他原地思考了会儿，觉得不管怎么样，必须要让风花怜知道这事，便给她发了封短信。
风花怜回复得很快，也很简短。
“知道了，我会处理风雪柔，谢谢你和天苍。”
沉白叹了口气，幸好自己没有这么个糟心的姐姐，给自己妹妹下药，可真不是人干的事……
黑猫小姐从书柜上跳下来，眨巴下金色的眼睛，好奇道：
“那个狠毒的小妞，会来找你么？”
“可能吧，毕竟我们三个一同从神武军出来，是无人不知的生死之交。”沉白挠了挠头，语气有些不确定：
“但是这些大家族出来的人，智商和手腕都是没得说的，风雪柔来蓝海市的目的，真就只是给妹妹下药么？”
沉白去洗了个澡，再换上干净的衣服，如果开车的话，风雪柔一行人也快到了。
他不紧不慢地拨通杜山峰的电话，平静道：
“基地长，我这边遇到点事……”
“嗯，风雪柔，八位封王级，好大的威风，我记得作为【创世牌·星期天】的拥有者，我可以申请特殊保护。”
“嗯嗯，好的，麻烦了……”
沉白再次放下手机，挠了挠黑猫的下巴，轻道：
“猫儿姐，我对被揍没什么兴趣，一会儿就要看你的啦。”
“哈，亲爱的，我会给你暗号。”
一人一猫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沉白寻思着虽然是恶客登门，但总归是客，就把地板又擦干净，烧好水，拿出茶叶，静心等待。
果然，大概过了两分钟，敲门声响起，沉白前去开门，扫了一眼妖娆的红发女子，轻声道：
“欢迎风雪柔小姐。”
“看来，你们三个真的很铁啊，柳天苍倒也坚强，被打成那样，还有精力跟你通风报信。”
“嗯。”沉白点了点头，往身后努了努嘴：
“风大小姐边坐边聊？我这里有很好的茶叶，是夜王大人临走时给予的。”
“好。”
风雪柔颔首，大大方方坐下。
她麾下有碾压蓝海市的武力，丝毫不惧沉白耍什么花招。
而且她观察过，这间房子除了沉白以外，就只有一只很漂亮的小猫咪而已，没有埋伏。
第一百八十八章 我需要你的尊重
金棕的茶叶在热水中打着旋，香气伴随水涡四散开来，风雪柔轻吸，知道这确实是很好的茶叶。
像她这样的家庭背景，如果不是故意，仪态都是极好的，丝毫看不出美艳皮囊下的蛇蝎心肠。
沉白不知道的是, 这位风家大小姐乘坐私密性极佳的专车从大日重工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挺有闲情逸致地换了套衣服和首饰。
从黑色露背长裙，变成了开衩到腿根的旗袍，脖子上的祖母绿吊锤也换成粉色的珍珠项链。
和妹妹不同，风花怜除了修炼外，便不会向家里要钱, 风雪柔生活则极尽奢侈，每过几个小时就要换身行头, 她甚至还有几个“驯兽场”, 经常将捕捉的变异兽放到里面，用于赏玩。
——即便这样，风花怜的生活开销也差不多跟姐姐持平。
武道修炼，是这个时代最耗钱的消费之一。
“很好的茶，谢谢，小白中校。”
风雪柔放下杯子，将粉色的试管掏出来放到茶几上。
“我们开门见山……你从柳天苍那里，都听到了什么？”
“所有。”沉白拿起那管[第二梦乡]，放到手心不断摩挲，棕色的手套传来沙沙的声音，让客厅的环境诡异地静谧起来。
“风大小姐, 天苍把什么都说了，这枚成瘾性的银月级药剂、你对风花怜的态度……不过你放心, 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一个外人不会置喙，也不会乱传，可是风花怜是我的朋友。”
沉白顿了顿，接着道：
“如果您也看了一个星期前的那份《乌托邦日报》的话，想必就会清楚我的事迹，为了给朋友报仇，我连镇守使大人封城令都敢违背。”
“所以，抱歉，任何加害风花怜的事，我都不会做。”
“果然，你们这些空有武力的小孩子们啊……一个个的，精力旺盛，讲究义气。”
话不投机半句多，风雪柔站起身来，冷漠地注视沉白：
“柳天苍觉得自己是大公司的继承人，又是武道天才，便敢拒绝我，你是B级天启者，武道修为也不错，就目中无人……”
红发的女人摇头：
“我天赋不高，确实不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对手。”
“但是, 在武力没到天命时, 财势, 才是排名第一的力量啊。”
她转身, 旗袍勾勒出妙曼的背臀曲线，然而风雪柔的声音却褪去妩媚，只有一片冷漠：
“沉白，我是位于你之上的大人物。”
“给我点尊敬，好么？”
“否则……你会死得很难看。”
按照常理，沉白这个时候应该服软，起码语气委婉点，让风雪柔有个台阶下，省得她大发雷霆灭口，发泄怒气的同时也会惹上守夜人和联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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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做最极端的决定，对两边都有利。
沉白犹豫一下，他的行事风格很灵活，暂退半步还是做得到的，然而就在他准备说什么时，趴在电脑旁边的猫儿姐却突然喵地叫了一声。
呜呼~猫儿姐出手了？
大腿出手了，可以支棱起来了！
沉白把到嘴边的软话咽下去，毫不客气地火上浇油，专攻风雪柔的心理防线：
“那么，我也要提醒您，作为武力在你之上的男人，我需要你给我尊重，风大小姐。”
“而且，还有一句话我不得不说，你比你妹妹差远了，外貌、心灵、天姿、武力，身材……你都远远不及。”
话音落下，风雪柔的脸色已经快绷不住了。
她知道自己不是天启者，武道天赋也不高，二十多岁也才堪堪道霸体境而已，这方面确实跟妹妹相去甚远。
然而外貌和身材？
她风雪柔每个月在这方面的保养花费足有七位数，居然赶不上风花怜那个小豆芽菜？
看来沉白这人不仅不识好歹，眼也瞎啊……
风雪柔打了个响指，冷哼：
“伍老，牛老，你们看着办吧，不宜在现在杀人……废了他吧，把他双手双脚砍断，舌头割下来，用毒胶封死，确保没有治愈的可能。”
她无情地走向门口，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嗯？难道这家伙只是嘴上功夫厉害？实际上却连惨叫都没发出就晕过去了？
风雪柔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却没看到熟悉的封王级护卫。
视界之中，只有一对燃着火焰的金童。
砰！
骨节分明的手按住风雪柔的脑袋，巨力横生，【暴君】强化过后的力量超过了女人数十倍，将她狠狠怼在墙壁上。
因为彼此差距太大，沉白还在触墙的一瞬间用金炎强化了墙壁的硬度，省得连同风雪柔一起砸穿出去。
“哈，真弱！”
沉白轻笑一身，缩手提膝，膝盖犹如重锤，轰的打到风雪柔的肚子上，红发女人惨呼，大口吐出鲜血，狼狈不堪。
虽然风雪柔的生命力指数超过了三十，但她一身修为都是用灵能药剂堆出来的，没怎么练过近身搏杀之术，平时只专注于商战和打扮保养自己。
或者说，她知道在“武力”这条路上，无论如何也超不过妹妹，便另辟蹊径，走别的路线。
然而风雪柔现在却无比后悔，早知道今天有这一劫，平时修些保命功夫也是不错的。
因为前所未有的剧烈疼痛，她的脑中一片浆湖，已经来不及思考“为什么八位封王级护卫都没有出现”。
此时风雪柔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想办法从这个少年的手中逃跑。
太可怕了，这种赤裸裸的暴力，真的是会打死人的。
不过，沉白在最开始的两击后就停了下来，他看出风雪柔是个搏杀之术的门外汉，完全不是自己对手。
他掐住风雪柔的脖子，把她顶在墙壁上。
直到现在，那些保护风雪柔的高手们，依然不见身影。
“咳，咳，沉白，不，小白中校，沉中校。”
风雪柔感觉呼吸受阻，这是她长到现在，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被痛殴”，虽然商战波橘云诡，但哪及得上直接施加到肉体的暴力？
她有点被吓傻了。
“沉中校，不，沉兄弟，你听我说，你还很年轻，千万不能走到犯罪的道路上……”
沉白听着风雪柔慌乱的声音，差点笑出声来。
这时候知道怕了？刚才说“废掉他”时，不是停横的么？
第一百八十九章 风大小姐受难日
风雪柔被沉白单手掐住脖子，顶在墙上，双脚无助乱蹬，窒息和痛苦让她脸色涨红，泪水控制不住地从眼角流下。
在红发女人快要痉挛的时候，沉白微微松开手指，让些许空气进入她的气管, 不至于当场脑缺氧死亡。
这个风雪柔恃武力霸道蛮横，还扬言要废了他，按沉白的性格，起码要以彼之道，还之彼身，但是她毕竟是怪兽机械的大小姐，杀掉虽爽，但是后果挺严重，而且……
风雪柔, 终究是风花怜的姐姐。
即使要杀，也应该风花怜动手，况且柳天苍也未死，只是受伤颇重。
沉白看了一眼梨花带雨的风雪柔，美艳的外表是一个女人的杀手锏，他还真有点心软。
要不……再揍两拳消消气，把她十指一根根掰断、牙齿和头发全部拔光、击穿肋骨撕烂腹部、最后扔到臭水沟里？
嗯，就这样干，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恶魔嘛……
在风雪柔惊恐的目光中，沉白攥住了她纤细的手指，卡巴卡巴的声音响起，红发女人紧咬嘴唇，被凶恶的气势彻底镇住。
然而最后，沉白还是没有掰断她的手指，只是松开手掌, 让风雪柔摔在客厅的地板上。
——杀人, 沉白做起来没什么心理负担, 但是用残忍的酷刑折磨一个女人, 他还是很难下手，如果有深仇大恨的话，沉白倒可以狠下心肠，但是现在……
算了，还是别整那些变态行径了，被猫儿姐看到也不好。
沉白想着，下意识地回头看了黑猫一眼，却见到黑猫金色的童孔有些意犹未尽的失望，彷佛错过了期待已久的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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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是他想多了，猫儿姐自己就是个大变态。
“沉、沉、沉中校，你听我说。”风雪柔咽了口唾沫，不敢再端着那副高高在上的脸，小心道：
“我是怪兽机械的大小姐，光封王级护卫就有八人……”
“那他们人呢？你倒是叫他们出来啊。”
“……”
“怎么？想不通为什么没人来保护你？”沉白啧了一声：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风雪柔抿嘴，缩了缩脑袋。
这个姓沉的深藏不露啊，那可是八位封王级高手，不论是暂时控制行动还是制造幻想混淆视听，出手的那位不知名的存在都是超越王级的大能！
她更加小心, 仰视沉白, 尽量笑出来，风雪柔本意是想露出讨好的表情，但她出身太好，对着种情绪很陌生，便变得四不像，看着有些滑稽。
“沉中校，别冲动，这个世界还有很多美好你没有体会过，我知道你有惊人的后手，但是如果我死在这里，我家一定会不惜代价给我报仇……”
说到这里时风雪柔眼睛一亮，快速道：
“我看过资料，你似乎一直孤家寡人？要不要我把我妹妹介绍给你？她傻乎乎的很好骗，也有料！”
“哎哎哎，我跟风同学只是好朋友，你别乱点鸳鸯谱啊！”
沉白吓得赶紧出声制止，猫儿姐那小醋坛子还在电视柜上趴着呢，想拉着我一起死啊？
“算了，风大小姐，我不会做折磨女人的事情，而且你是风同学的姐姐，在没有真做出什么事的情况下，我不会杀你。”
沉白将她拉起来，递过一沓湿纸巾。
“自己擦干净，直接走就行。”
“哦哦，好，沉同学，你大人有大量……”
“别说话了你，满脸都是血，很丑啊看起来。”
风雪柔一滞，差点气昏过去。
我为什么满脸是血你心里还没数么？
然而形势比人强，她还是忍气吞声，快速地收拾干净，甚至在出门前化了个澹妆。
即使死，也要以最美的妆容逝去，这是风雪柔心中的执念。
“那个，沉中校，我走了？”
“嗯，不送。”
“我真的走了喽？不回头的那种？”
“滚吧滚吧。”沉白不耐烦地白了她一眼，啪的一声把门关上。
风雪柔穿着被墙壁磨破的旗袍，忍着剧痛，晃晃悠悠地在楼道中行走。
她的心中有强烈的屈辱感和愤怒，从小到大，除了风花怜和父亲，还没人敢对自己大声呵斥，更遑论被打得骨断筋折、满脸是血了。
沉白，好小子，真踏马的是个“棒小伙”啊，你给老娘等着……
“风大小姐，等一下。”
后边突然传来沉白的声音，风雪柔吓得一哆嗦，高达33的身体素质居然当场扭脚，顺着楼梯就滑了下去，咣当一声撞在墙壁上，然后立刻抱头蹲下，生怕再被揍。
沉白：“……”
啊这，被打一次就这么熟练了？你还挺有天分的啊……
“咳咳，误会了风小姐，我还不至于那么畜生，而且，我喜欢以德服人。”沉白再次扶她起来：
“你手机落我家了，给，这上面有个未接电话。”
风雪柔接过电话，转头就跑，一眨眼就没影了。
沉白看着空空如也的楼道，内心五味杂陈：
“这哪是恶毒女配？这根本就是搞笑角色吧！”
……
风雪柔冲到外面的时候，刚刚的未接电话又打了过来。
她看了眼号码的开头，犹豫一瞬，还是点了接通。
“喂，风大小姐么，我是科学院驻乌托邦的研究长，叶雯。”
电话那头的女人声音冷静，语气中有不经于世事的疏离感，她相当开门见山，直接得近乎伤人：
“请您在十分钟内，离开蓝海。”
“是因为……沉白么？”
“是的，他对于我们科学院来说，是重要的人物，不能受到死亡的威胁。”
“如果我不从呢？”
“那么您将面对的，就是[无秘者]了。”
都——都——都——
电话挂断，风雪柔气得几乎捏碎手机。
都已经让[无秘者]暗中钳制住我的护卫了，还假惺惺地先礼后兵？
无耻！
这帮子玩心眼的都脏！
她剧烈地喘息几下，但还是咬着牙坐上车，有些怂地一脚踩在油门上。
科学院的行事风格，联邦无人不知。
恪守规矩、严谨、认死理。
既然那个研究长说“十分钟内离开蓝海”，风雪柔就必须按照这话做。
拥有最多的最初之石碎片以及衍生物、几乎独占圣城、各种黑科技数不胜数的科学院，是怪兽机械都不敢招惹的存在。
第一百九十章 神墓
哔哔——哔哔——
风雪柔有些烦躁地按着车喇叭，她刚刚吞服了永生集团的特供药剂“回复天使”，身体的伤痛已经暂时被压制下去。
然而科学院[无秘者]的威胁，依然横亘在她的心头。
十分钟内离不开蓝海市，科学院那帮理智的疯子，真的会动手。
[风小姐，阡路导航系统提醒您, 蓝海市城区限速五十公里每小时，您现在的驾驶速度已经超……]
“闭嘴！”
风雪柔呵斥，比起自己的命，超速算什么？
不过正在这时，红发的风家大小姐却感觉座椅突然传来了勐烈的推力，差点咬到舌头，紧接着她驾驶的这台银白座驾腾飞到空中, 离开地面蹿了出去。
她放下车窗往外观望，看见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扛鼎似的举起轿车，飞跃到空中，急速离开。
风雪柔安心了，这是她的护卫之一，“金蝉王”邵勇智，最是擅长逃遁功夫。
车门被打开，一脸紧张的伍老从空中进入，凝神看着风雪柔：
“大小姐，您没事吧？”
“也什么大事……”
“好，大小姐，我们快走，这个沉白有大能守护！”
“我还没来得及问，你们遇到了什么情况？”
“我们刚才，遭到了大恐怖。”伍老从怀里掏出一块厚重的怀表，暗色红宝石镶嵌的指针滴滴答答地走动着, 精准得可怕。
事实上，这款怪兽机械公司1100年生产的非卖品怀表“磐石守卫”，仅用精准度这一标准衡量的话, 可以在手表届排名前三, 每百年误差为±五秒，是可以经受住时间洗涤的传家宝。
然而，这块戴在伍老手腕上的昂贵奢侈品，此时显示的时间，是十四点十八分。
——比现在真正的时刻滞后了十五分钟。
风雪柔脸色一白，意识到关键所在。
不是“干扰了守卫对时间的判断”，而是“某位存在将他们周围的时间停滞了十五分钟”！
确实是大恐怖，能干扰时间的存在，起码是身披天命的大能。
那位科学院的[无秘者]，比风雪柔预想的还要强。
“想不到沉白在科学院眼里居然这么重要……”
风雪柔喃喃自语，感到后怕。
误会和偏见总是在双方信息不透明的时候产生，沉白做了很多若有若无的暗示，她只下意识地以为封印八名护卫的存在隶属科学院，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居然是那只趴在电视柜上打盹的小猫咪。
封王级高手的移动速度很快，即使扛着数吨重的高级轿车，也跟火箭似的一眨眼就飞出蓝海市。
然而刚刚出了蓝海地界，一股巨力就突然由上而下落在车顶。
轰！
在下边举车的金蝉王闷哼一声, 不受控制地从空中砸落，不过好在他在触地时奋力一举, 车里的风雪柔才没有受重伤。
不过还没等风雪柔庆幸，白皙的藕臂就蛮横地砸碎玻璃，揪住她的衣领，一把就将她甩出车外。
风雪柔葫芦似的在地上滚来滚去，肮脏的泥土沾满她全身，皮肤被碎石划破，伤口无数，看上去凄惨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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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花怜！”
妖娆的风雪柔愤怒大叫，却在起身的时候又被踹倒在地，再起时再被踹、再踹时更用力。
如此反复几次后，风雪柔干脆叉腰坐在原地，看着表情有些木愣的妹妹，嘿嘿冷笑道：
“风花怜，仗着自己是封王级战力，就对我这么个霸体境的废物动手么？”
“姐姐。”
风花怜语气还算尊敬，但行动却与她的语气相反，她再次抬脚将风雪柔踹倒在地，白嫩的小脚丫踏在风雪柔的脖颈上，居高临下地俯视姐姐。
风雪柔嘿嘿冷笑，咬牙切齿，脖子一梗，干脆就不起来了。
如果沉白在这里，一定会恍然大悟，怪不得风雪柔这家伙抱头自闭的动作那么流畅，敢情是熟能生巧啊？
怪兽机械风家的护卫，自然不可能对自家二小姐出手，最多就是在风雪柔快被打晕时将她从风花怜手中救出来，再逃之夭夭。
“姐姐，柳天苍和沉白都是我的朋友，是生死兄弟，我不允许你对他们出手！”
风花怜语气郑重，一字一顿：
“离开蓝海，永远不许接近他们两个，否则我就打残你，让你出不了家门！”
风雪柔只是冷笑，很从心地没有还嘴。
她从小就喜欢惹怒风花怜，看她张牙舞爪生气的样子，然而自从妹妹学会用暴力解决问题后，风雪柔的日子就过得一言难尽了。
当然，痛苦总是伴随着快乐，譬如现在，风花怜白嫩的玲珑玉脚踩在风雪柔脖颈处，一缕缕特殊的气味飘到鼻子中，让风雪柔心中升起特殊的情愫和快感。
看姐姐半天没说话，了解她做事风格的风花怜知道这是默认下来了，便冷哼着抬起脚，用力踏地飞到空中，瞬间消失不见。
好久后，风雪柔才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呵，呵，好狠的小丫头片子，这次就放过你们三个，等日后……”
旁边的八位守护者隐秘地对望一眼，尬在原地。
大小姐，您放狠话前能先把口水吸回去么？看着跟变态似的……
最后，风雪柔缓过来的时候，一名精通汽车构造的守卫已经将轿车修好，风雪柔坐了进去，也不废话，踩实油门，向远方绝尘而去。
最年长的伍老依然坐在副驾上，他瞄了瞄旁边这位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漂亮姑娘，哭笑不得。
这样结局固定的猫鼠游戏，已经贯穿这对姐妹的生活近十年了。
风雪柔挑事，在风花怜的底线附近来回蹦跶，最后被狠狠揍一顿，然后各自回到房间中，回到正常的生活轨迹上。
在那样冷漠的大家族中，这是红发姐妹永恒不变“仪式感”。
伍老咳嗽一下，轻声道：
“那么……大小姐，咱们现在就去光明市？”
“嗯，反正也看过风花怜了，已经给她暗示，想不到的话，就别怪我独吞好处了，哼哼……”
“大小姐，那地方神秘难测，还是小心为妙。”
“知道，没事哒伍老。”
风雪柔呲牙一乐，却露出缺了一颗的大门牙，看上去滑稽可笑
——也不知道是沉白揍的还是风花怜打的。
不过也许正是因为这份滑稽，让妖娆的女人此时多了一分天真烂漫：
“有你们在，我不怕的。”
见过妹妹，确认她的生死之交都是可靠的雄杰、有熟悉护卫陪伴的风雪柔，什么都不怕。
即使，是前往【神墓】。
想到这里时，风雪柔一怔，脑中闪过莫名其妙的谐音梗。
哈哈。
神，沉。
神墓。
沉墓。
第一百九十一章 《我的上帝父亲》
肃静的考场上，沉白转着笔，仔细检查试卷。
今天是九月二十七日，“全联邦优秀高中生选拔考试”文化课考试的开考日。
这次的笔试，目的是筛选出“智商正常的高中生”，因此题目不难，大多都是常识题和逻辑题, 就一张卷子，考试时间三个小时。
沉白在考试结束前半个小时就答完所有题目，他有些不满意这次的表现，几道压轴题没写上来，白晃晃地空在那里，彷佛灼热的伤疤。
——将大量时间放在武道修行和天启者能力开发的后果，就是文化课成绩的必然下降。
不过好在沉白九月上半旬的复习还算努力，即使有几道题答不上来, 考到“良好”的分数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而且让他开心的是，柳天苍在前天终于从医疗舱走了出来，虽然腿脚还有些不利索，但提笔写字倒也无碍，风花怜也没有用【拟神】跟人大战，智商正常。
那个名叫风雪柔的妖娆女人，来蓝海市结果，只是带着满身伤痛离开而已。
一切都变得风平浪静，起码现在的蓝海市，已经完全步入正轨。
叮铃铃的声音响起后，两名监考人员一前一后收卷，剩下的监考员则站在讲台上看着学生，不让他们再动笔。
虽然疯狂十月的文化课考试从来没有出现过作弊现象, 但全联邦的眼睛盯着, 各地区不敢有丝毫大意。
在监考人员检查完试卷的总数后，考生们鱼贯而出。
蓝海市英才高中的考场外, 已经有一大批等候在这里的记者和家长了。
沉白刚一出现在校门口, 记者便蜂拥而上, 争先恐后地将话筒举在他面前：
“沉同学，请问您怎么看待这次的考试题目？有信心么？”
“小白中校，对于十天后开始的正式武道赛，您对自己的成绩有怎样的预测？”
“沉白同学，据《乌托邦日报》的记者说，您已经有女朋友了……”
沉白微笑着一一解答，因为幼年的孤儿经历，他实在是个很会说场面话的人，所说之语特别符合联邦的道德准则，正义善良、充满昂扬的斗志。
大概过了五分钟，记者才意犹未尽地离开，他们还要去采访很多人，不只是考生，监考人员、扫地大爷、门口等候的家长……蓝海市的众生百态都在他们的记录范围内，这些东西将被做成合集，在地方电视台滚动播放。
沉白看着离去的采访人员，长舒一口气，打了个出租车, 回到自己家中。
屋内，黑发金童的少女倚靠在墙上, 笑吟吟地等他回家。
“亲爱的，今天考得怎么样？”
“还行，估计能得个良好，反正及格是没问题。”
“你真棒。”
“按疯狂十月的文化课考试难度来说，也就比弱智强点。”
沉白回了句，换上武道服，继续做日常的修行。
他的生命力指数已经达到38.16，十月七日之前成为霸体境武者没什么问题，但是焚骨境的武道真意绝对是领悟不到了。
沉白没有失望，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反正凭借B级的【暴君】和很高的搏杀天赋，还是有很大概率冲出乌托邦、杀进决赛的。
像以前那样，他依然喜欢开着窗户锻炼，对面的高楼住户不多，倒没人能看到沉白的美男裸身图。
太阳升到最高点的时候，猫儿姐刚好煮好变异兽汤，沉白简单洗漱下后坐在餐桌前，和她聊起今天的试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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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份时，猫儿姐第一次以黑猫形态出现在现实世界的联邦，那时她对蓝海市的一切都表现出没有掩饰的好奇，虽然知晓无尽隐秘，但是对常识却不太了解。
而到了现在，猫儿姐不光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对零零碎碎的八卦和花边新闻也知之甚详。
昨日她闲得无聊，做了一套联邦高考的模拟卷，沉白一看，好家伙，满分！
猫儿姐当时看到沉白诧异的表情，好笑地摸了摸他的脸庞，轻声道：
“别惊讶，亲爱的，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就像热恋期的男孩，会不惜一切代价讨好心上人一样，这个世界为了取悦我，自然会进献所有秘密。”
“我是一切的君王。”
沉白听后啧了一声，暗戳戳地把这句话记下，觉得实在是装逼利器，准备以后有机会也用一用。
同样是在昨日，永生集团拍摄的乌托邦赛区疯狂十月宣传片正式在上线了，沉白看后，也不禁感慨一声“真不亏是名震联邦的商业帝国”。
与联邦官方的新闻媒体不同，永生集团为了博取最大的流量，将这宣传片搞得热血澎湃，虽然有些中二，但确实制作精良，宣传铺天盖地。
沉白部分的主题的“最后一位将军”，古装风，用了大量特效，在这个仅仅十秒钟的短视频中，年少的他着漆黑甲胃，浑身鲜血半跪在地上，抚摸着用伤痕累累的骏马，声音凄凉且悲壮：
“休息吧……破军，你已经尽忠了。”
随后他站起身，一人杀向百万大军。
很中二，很老套，但是很酷。
特效做得太好，配音也极为优秀，看得沉白自己都有些热血沸腾。
怪不得在摄影车上时，摄影师让自己摆出那些奇怪的姿势，当时还挺尴尬来着……
因为是乌托邦赛区的宣传片，预排名前五十的怪物都纷纷露面。
风花怜那部分的主题是“暗夜魅影”，柳天苍则是“月下独酌”，都是又酷又炫。
而沉白也是在昨天，第一次隔着屏幕看到了那位乌托邦预测排名第一的少年。
帝天，第联邦第三生活圈（天国）守护者帝无悔之子。
帝无悔，这个如今被尊为【上帝】的男人，疯狂十月的战绩是零败，一对一的擂台赛中，最长获胜时间为三秒，最短是千分之一秒！
而帝天的宣传片也很有意思，名字为“我的上帝父亲”。
他的部分很简单，只是一个人轻轻的独白而已。
“很烦，很苦恼，大家见到我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上帝之子]。”
“我窃喜，因为我的父亲是英雄，是强者，是最杰出的天才之一。”
“我懊恼，因为我无论做出了什么样的成绩，都会淹没在上帝的光辉之下。”
“但是，只要在疯狂十月中打破了父亲的记录，大家便能看到我了吧。”
“我在此宣布，永生杯的冠军，终将属于我。”
“我是帝天。”
“从今天起，[强]的定义，由我来继承。”
沉白昨天兴奋得一夜没合眼，今天上午都有些精神不振，有道选择题还涂错了选项。
他感慨着，高兴得在黑暗中直乐。
——和这帮怪物出生在同个时代，可真是件幸事啊。
第一百九十二章 神迹
吃完午饭，时间就到了一点多。
依然由沉白刷碗打扫卫生，猫儿姐除了做饭以外便很少做家务，幸亏沉白命途多舛，不是娇生惯养的人，干活很勤快。
他们早前商量过“是否有必要请个保姆”，但最后还是共同否定了这个提议, 都认为这会打扰二人世界的幸福生活。
互为禁脔的两个人，已经不允许旁人插足。
两点半左右，沉白喝完猫儿姐煎的下午茶，就换上武道服，准备再次修行。
可没成想，此时门铃响起，按得还极富节奏感，悠扬的女声从门外传来：
“两只老虎跑得快, 跑得快，一只没有眼睛，一只没有耳朵，真奇怪，真奇怪……”
沉白眉头一挑，知道是乔绵绵来了。
果然，在听到屋内的“请进”后，乔绵绵用自己的天启者能力【不等量交换】挪移了进来。
这家伙穿着黄色与红色组成的小丑服，手里抱着一大沓子传单，毫不客气地坐下来喊道：
“小白，走！”
“……去哪？我正武道修炼呢。”
“要紧事，基地长会告诉你, 不过放心, 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沉白短暂地思考了一下，觉得平日基地长和乔绵绵对自己不错, 于公于私都应该去，且武道修炼短个几十分钟根本就毫无影响, 便回头冲黑猫小幅度点点头, 随后就和乔绵绵出去了。
他关门的瞬间，猫儿姐发出轻轻的喵叫声，似乎在揶揄着什么。
沉白一怔，没有回屋察看，喜欢说一半留一半算得上是猫儿姐的老毛病了。
不可名状的女朋友，好像预知了此行要发生的事。
乔绵绵的不等量交换限制颇多，不能带旁人穿越空间，二人便打了个出租车，很快来到了蓝玫瑰大酒店。
路上的时候，乔绵绵不断在车里闪烁消失，手中那沓子传单肉眼可见地变薄。
沉白看得目瞪口呆，真有人用瞬间转移的能力发传单啊？
不过既然是乔绵绵，那就没事了。
这姐妹儿都能从屁股底下掏出金针孤吃，做出什么事沉白都能理解。
到了基地长杜山峰的办公室，画风终于正常起来。
这位邻家大叔模样的蓝海市守夜人最高领袖此时满脸歉意，苦笑连连道：
“小白，这事弄的，还要麻烦你……”
“基地长，是因为风雪柔么？”
“就是这位怪兽机械公司家的大小姐。”杜山峰知道沉白是个聪明人，对他能猜到原因并不感到惊诧, 继续道：
“那天，你打过电话之后，科学院驻乌托邦地区的研究总长便派出了一尊[无秘者]，结果很完美，她没有伤害你，也听了我们的警告，立刻离开了蓝海市……”
“可是？”
“可是，这位风家大小姐，连同她麾下王级护卫们，失联了。”
看着沉白眼中狐疑的目光，杜山峰道：
“不是科学院做的，我们重规矩和契约，如果那天风雪柔不听劝，无论如何都不收手，[无秘者]必然会雷霆震怒，但是人家已经乖乖合作，我们也不会得理不饶人。”他顿了顿，喟叹一声：
“怪兽机械表现得很克制，没有将脏水泼到守夜人身上，他们派出了很多高手前去风雪柔最后出现的光明市，找到了些线索，因此想请我们帮忙，姿态放得很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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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用【创世牌·星期天】？”
“对，这次会有很多任务积分，你可以用来兑换灵能药剂和武道秘技，当然如果你实在不想，我们便会另寻他径……”
“不用，我没问题。”
沉白耸耸肩，自己对风雪柔还真没什么恨意，毕竟自己没吃亏，还把千娇百媚的大姑娘打得吐血，有偿帮忙也很合理。
——人活一世，有些底线要守，但是也别想着与天下为敌四处结仇，累不累啊？
杜山峰长舒一口气，觉得沉白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怪兽机械公司这么大个商业帝国，在科学院面前伏低做小，就是用道德逼迫他们出手，这几天各方面的压力很大。
这也侧面反映了怪兽机械的风家对风雪柔很重视，如果真找不到，恐怕会生出事端。
临近疯狂十月，联邦要求维稳，科学院身为支柱势力之一，很难袖手旁观。
既然决定了要帮忙，沉白便想着先回去拿创世牌，可没想到当他把手伸进口袋时，却意外摸到了这张神奇的卡牌。
——猫儿姐真的知道自己此行会发生什么。
“真方便啊……”沉白喃喃自语，直接道：
“基地长，来的时候我就想到了可能会用到这张创世牌，因此已经带过来了。”
他用食指和中指夹出这张最初之石的衍生品，在众人面前晃了晃。
杜山峰只能再次感慨，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舒爽。
这位基地长没有再磨叽，拿出大拇指长度的东西放到沉白手上：
“这个是从光明市找到的东西，怪兽机械公司那边已经确认，这是风雪柔出门前带走的贴身物件之一，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想必其上会带着她巨量的记忆情感，可以触发【创世牌·星期天】的特殊能力。”
“好。”
沉白拿起这枚只剩一半的发簪，用右手牢牢攥住，左手则隔着手套摩挲卡牌，有模有样道：
“那么基地长，我去了。”
“好好好，不用太勉强，找不到线索也没事，我听说时间穿越可能会带来不幸，别勉强！”
“放心，我去去就回。”
沉白轻轻屏息，绚烂的时间帷幕降临，他感到熟悉的晕眩，上下四方皆被庞大的伟力搅烂。
创世牌银白的光滑表面，又浮现三行小字。
“持此卡牌者，可在所有【星期天】里遨游。”
“但要记住，万事必有代价，时空旅行者终会死于厄运。”
“无人，能拥有创世牌。”
最后两行依然被猫儿姐的抓痕破坏，沉白看在眼里，觉得好笑又感动。
然而当绚烂的时间色彩消失，周遭的一切都清晰可见时，他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沉白所处的位置，是一处青铜色的大地，没有任何生灵。
目之所及，无边无涯，金属的锈色随处可见，昭示着这片“大地”绝对不是由普通的土壤构成。
沉白咋舌，用【暴君】的能力飞到空中，好久之后才看到这个世界的冰山一角，虽然还远远见不到全貌，但是已经能判断出大概。
陆地上有大如山岳的花纹，纹路古怪，绝不是天然形成，极远处有凸起的棱角，最小的也足有万里，交错相横。
纹路是衣裳上复杂的图桉边角，交错的万里棱角则是胡渣。
——此方世界不是大地，而是一个无比庞大的青铜凋像！
因为太大，已经产生了堪比行星的重力，可以如履平地般站在任何地方上。
“我书读得少，别骗我……这踏马的是光明市？”
第一百九十三章 奇猿
沉白花了足足二十分钟，才从超高空落下来。
他没再往上飞，虽然很想看看这个堪比星球大小的青铜凋像的外形究竟是什么，但是这需要大量的时间，沉白也不知道剩余的体力能不能支撑自己飞到足够的位置。
而且【创世牌·星期天】穿越时空的神异也是有时间限制的，他还要去找风雪柔的踪迹。
反正以后还有的是机会，世上秘密无数, 倒也不用急于一时。
沉白吐了口浊气，金焰在鼻腔里燃烧，极大增加他的嗅觉，他轻轻吸气，分辩着空中的气味。
那日他在放走风雪柔后，猫儿姐勒令他好好洗手，嫌弃沉白满手都是红发女人的柑橘香水味。
沉白对这件事的印象挺深，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然而，即使金焰强化过后, 他的鼻子已经能在二十公里的范围内分辩各种气味，却依然闻不到风雪柔的香水味。
麻烦了，看样子要学搜救犬了。
沉白心里都囔一声，庆幸这里空旷无人，他也没太矫情，伏低身子尽量将鼻子贴近青铜大地，两腿如野牛犁地，开始向前狂奔。
在cosplay搜救犬的时候，沉白还分心仔细观察了下大地。
跟他之前判断的一样，这确确实实是用金属打造的巨大凋像，用脚划开地面的时候，可以看到耀眼的金色，······
他没再往上飞，虽然很想看看这个堪比星球大小的青铜凋像的外形究竟是什么, 但是这需要大量的时间, 沉白也不知道剩余的体力能不能支撑自己飞到足够的位置。
而且【创世牌·星期天】穿越时空的神异也是有时间限制的，他还要去找风雪柔的踪迹。
反正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世上秘密无数，倒也不用急于一时。
沉白吐了口浊气，金焰在鼻腔里燃烧，极大增加他的嗅觉，他轻轻吸气，分辩着空中的气味。
那日他在放走风雪柔后，猫儿姐勒令他好好洗手，嫌弃沉白满手都是红发女人的柑橘香水味。
沉白对这件事的印象挺深，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然而，即使金焰强化过后，他的鼻子已经能在二十公里的范围内分辩各种气味，却依然闻不到风雪柔的香水味。
麻烦了，看样子要学搜救犬了。
沉白心里都囔一声，庆幸这里空旷无人，他也没太矫情，伏低身子尽量将鼻子贴近青铜大地，两腿如野牛犁地，开始向前狂奔。
在cosplay搜救犬的时候，沉白还分心仔细观察了下大地。
跟他之前判断的一样，这确确实实是用金属打造的巨大凋像, 用脚划开地面的时候，可以看到耀眼的金色，沉白花了足足二十分钟，才从超高空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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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他之前判断的一样，这确确实实是用金属打造的巨大凋像，用脚划开地面的时候，可以看到耀眼的金色，
第一百九十四章 羽化之泉
因为最近有太多激烈的战斗，沉白的手套烂了很多次，但无论换掉多少，款式总是一模一样的。
——棕色的软皮，其表面有细密独特的纹路。
因为只有在睡觉时才脱掉，所以沉白对这材料很熟悉，见到棕色巨猿后, 就判断出它们身上的皮毛就是制作手套的原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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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野啊猫儿姐，活剥猴皮可还行。
沉白感慨一声，缩在风雪柔后面。
这位风家的大小姐冷哼，没有计较沉白的猥琐行径，在众护卫的环绕下走出，双手合十道：
“风雪柔，请造化仙猿赐福！”
悦耳的声音落下，却久久没有得到反馈, 青铜的大地上寂静得如同墓地。
然而风雪柔却没有半点尴尬，只是静静地看着对面的高大巨猿，目光真诚，封王级护卫们依然谨慎地围住她，生怕对面的“仙猿”们暴起杀人。
沉白有些被搞迷湖了，因为看出这些猿皮就是自己手套的原材料，所以先入为主，以为风雪柔想要杀猴炼尸，却没想到她把姿态放得这么低，一副祈求的样子，王级护卫们虽然呈现完全的防御姿态，但也并没做出攻击性的动作。
这帮棕猿不是变异兽？
沉白脑筋急转的时候，百米的棕猿已经有了反应，最中间，同时也是最高大的那头走了过来, 它伸出堪比高楼的胳膊，举到众人头上，哗啦一下，滚烫的鲜血如同瀑布似的落在地面上，化成猩红的清泉。
“羽化之泉……”
风雪柔浑身颤抖起来，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哭腔。
作为怪兽机械家的大小姐，她知道的隐秘很多，私藏的各类奇珍异宝数不胜数，就算有人用黄金铸成城池，她也不会多看一眼。
钟鸣鼎食之家，铸就了她极高的眼界。
但是羽化之泉不同，这是风雪柔知道的最大的秘密，可以从根本上改变一个人的灵魂和肉体，即使以科学院的科技水平，也无法完美彷造出来。
据她所知，科学院曾经和永生集团合作，弄了个“羽化1号”的神奇药剂，虽然也可以从根本上改变一个人、赋予其超常规的力量，但副作用巨大，服用后七十五小时内，必口吐烈焰而亡。
风雪柔没有丝毫嘲笑科学院的意思，反而认为这才合乎道理。
——我们人类, 怎么可能创造出神祇之物？
她跪倒在地, 重重磕头, 多年来的辛苦马上就要开花结果，心酸和委屈此时都变为了功成名就的左料。
这里真的有造化之猿！而且它们回应了自己的恳求！
风雪柔深吸一口气，强行把激动的心情压制下去，她掏出一条白色的试纸，沾了沾羽化之泉的红色液体，再放到早已准备好的试管中，轻轻晃了晃。
试管的颜色并没有改变，风雪柔放下心来，不论羽化之泉有没有用，起码对人类是无害的。
“伍老，我进去了，如果听到我叫喊，就马上拉我上来，传说中，神墓中的造化巨猿是神祇的代言人，在这里是无敌的存在，千万别起冲突。”
风雪柔吩咐一句，开始解开衣带。
护卫们都是看她长大的老人了，除了雇佣关系外，还有层类似于长辈和晚辈间的亲切感，自然不会偷看，他们转过身去，将感知全部放到那些巨猿的身上。
伍老警告地看了沉白一眼，沉白也识趣，同样转过身。
怪兽机械的人并没有为难他，也并没有提出类似于“封住眼睛和口鼻”的过份要求。
在他们心中，沉白能和率真直愣的二小姐成为生死之交，并且作为战争英雄获得联邦的黄金骑士勋章，人品是信得过的。
风雪柔也不觉得沉白是那种暗中偷窥的猥琐男，在她的记忆中，那日自己去寻沉白的麻烦，被沉白单手掐住喉咙顶在墙上，除了被暴打一顿外，沉白的手倒是规规矩矩，没有乱摸。
哼，这小子还是年轻，就知道修炼和打仗，臭莽夫！
风雪柔想着，只留束胸和亵裤，跳入猩红的羽化之泉中。
温暖的神奇液体瞬间将她剩下的两件贴身衣物融化掉，风雪柔躺在水中，闭上双眼，将心神放空。
沉白背过身子蹲在地上，确实没有偷看。
他不是那种“吃惯了山珍野味非要试试路边野花”的男人，在这方面有挺强的道德束缚感。
而且说来奇怪，从记事起到现在，能让他冲动的异性，就只有猫儿姐一个而已。
在今年除夕见到猫儿姐之前，沉白差点以为自己天生对女人不感兴趣……
不过现在，他还真有点想回头看看，他没有欣赏美人出浴图的打算，只是好奇风雪柔从这个羽化之泉出来后会变成什么样。
不会全身长毛、满脸不详吧？哈哈……
终于，过了大概三分钟，哗啦啦的水声从后面响起，又过了一会儿，风雪柔悦耳的声音传了过来：
“辛苦各位长辈了，可以转过来了。”
沉白回头，好奇地看向红发女人。
她看起来跟进去时没什么两样，依然是漂漂亮亮的。
而她身后的羽化之泉，已经变成了透明的液体，显然浸润其中的某种能量已经被风雪柔吸收殆尽。
伍老凑过去，仔细用微型医疗仪器检查风雪柔的身体。
风雪柔心情很好的样子，趁着这个空档对沉白笑吟吟道：
“嘿，姓沉的，待会儿出去后再比划比划？”
“……你脑袋抽了？你不可能打得过我。”
“呵，那是以前，现在的我可今非昔比。”
风雪柔抬起右手狠狠一捏，噼里啪啦的声音中，空间肉眼可见地褶皱起来。
“现在的我，起码是B级的天启者哦。”
沉白童孔勐地一缩，惊愕地看着她白皙修长的手指。
这个羽化之泉，可以将普通人转变成天启者？逆天啊……
对面，风雪柔依然笑容灿烂地继续道：
“哎呀呀，可惜我年纪过了，不然就可以报名参加疯狂十月了，不过没事，哼哼，风花怜可以做到的事，我今后也能做到，下个月，你说不定就能在联邦新闻上看到我前往旧土、加入军队的报道了，保卫人类嘛……”
“风雪柔！你疯了！”
她说得正开心时，却被沉白的爆喝声打断。
风雪柔一愣，心里生出怒气。
好你个沉白，就这么看不得别人好？
她想着用新得来的异能教训下这个可恶的小子，却在抬手的瞬间感觉到一股难言的阻力。
她低头，瞬间怔住。
自己的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穿过伍老的胸膛。
白嫩的手掌中，正握着一颗缠满血管的跳动心脏。
第一百九十五章 创世牌的异变
轰！
长刀如银河倒垂，带着毁灭山海的气势由上而下，直直砍向风雪柔染着鲜血的右腕。
出手之人，是她的护卫之一，“白羚王”苏慎！
他今年八十四岁，五年前才堪堪突破到封王级、达到生死境而已，是联邦所有王级中垫底的存在。
但即使如此, 王终究是王！
更重要的是，苏慎的搏杀经验极其丰富，在怪兽机械做了一辈子守卫者的他，拥有无比果决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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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是我们要保护的人，但是她现在已经被控制心神，甚至对情同爷孙的伍老动手，实力强大到可以瞬间掏出封王级的心脏！必须第一时间废掉她，这样才能控制住局面, 否则大家全都要死在神墓中！
他的刀几乎比心念更快, 虽然天赋和战力在所有封王级战力中垫底，但苏慎却有一个令人胆寒的优点。
——他的第一刀，极快！
白虹飞落，如羚羊挂角般不可捕捉，这就是他王号的由来。
即使是心高气傲的陈金戈，在看到苏慎的第一刀之后，也当众表示“任何封王级大高手面对白羚王的第一刀，都必须全力应对，否则很有可能身首异处。”
当然，被躲过第一刀之后，白羚王苏慎几乎打不过任何封王级，最多就是在旁边观战，搞搞气氛。
但无论如何，白羚王的第一刀都是极为可怖的。
这足以斩断江海的刀锋落在了风雪柔的皓腕上，如同滚烫的火焰滑入牛油，轻易将其一分为二。
然而刹那后, 那只握着伍老心脏的手掌却彷佛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无情地一捏。
千锤百炼的王级心脏被轻易摧毁, 血液蒸发，肌肉被碾成碎片，强壮的血管和筋膜皆被扯断。
伍老双眼变得空洞，颓然倒在地上，气若游丝。
封王级的生命力顽强，但并不等于被摘出心脏后还能活蹦乱跳，顶天就是多活几个小时罢了。
风雪柔怔怔地看着倒地的伍老，嘴唇嗫了嗫，突然噗嗤乐了出来。
“伍老，您怎么这么不经打啊？”
她笑颜若花，灿烂得彷佛太阳。
对面的沉白却遍体生寒，知道这就是风雪柔一行人失踪的原因。
“姓沉的小子，往后退！”
这时，一位络腮胡子的封王级护卫来到沉白身边，他手握成爪，一下子就把濒临死亡的伍老抓了回来，放到沉白的怀里。
“那个羽化之泉有问题！大小姐虽然平时顽劣，但绝对不可能向身边人出手，我们会联手制住她, 沉白, 你保护好伍老，有多远走多远，这里太危险！”
“好！”
沉白眨巴下眼睛，撒腿就跑，但是他没有离开多远，只是把昏迷的伍老放到一边，伏在地上看着这边的战况。
他是时间的旅行者，在这里做的一切事情都会被伟力修正，抹去影响，即使安置好伍老也没什么意义。
沉白能做的，就是用这双眼睛看到最多的情报，再将其带回去。
另一边，风雪柔已经和剩下的七位封王级护卫战在了一起。
她武道修为才霸体境而已，较之护卫相差甚远，但是因为浸泡过羽化之泉的缘故，风雪柔成为了天启者，战力不知道翻了多少番。
空间似乎变成了她的玩物，每一指都能捅出恐怖的利刃风暴，挪移、封禁空间信手拈来，她甚至在身体周围布置了层空间盔甲，虽然看上去只有半个毫米的厚度，但实际上却凝结了数百里的空间，即使护卫们攻击杀到，风雪也能从容逃走。
她甚至还抓住一个机会，将被斩落的手腕拿了回来，用能力强行与创口贴合在一起。
天启者生来高贵，这句话真不是说说而已。
虽然不知道为何风雪柔会心性大变、如同入了传说中的魔道一般，但凭借这项异能，她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空间系超能力，是最强的逃跑能力。
不过即使这样，在众位封王级护卫们小心谨慎的围攻中，风雪柔已经越来越及及可危。
她的能力大概是A级强度，还不足以让她傲视群雄。
终于，在一次受伤后，风雪柔笑了一下，随即空间皱起，整个人消失不见。
七位封王级护卫快速交换一下眼神，来到沉白身边，凝重道：
“沉同学，我们几个必须找到大小姐，无论如何也要制服她，把她带出神墓，伍老就交给你照顾了……拜托了！”
“好！”沉白依然没有拒绝，他稍微顿了顿，问道:
“我出去后会向怪兽机械和科学院求援，可以告诉我，如果事情危急，你们会在哪里汇合么？”
一位王级护卫愣了一下，不确定道：
“紧急避难所的位置只有伍老和大小姐知道，如今他们俩显然都不可能说出那个位置了……”
“没关系，你们自己再定一个位置就行，但记住，一定是在你们潜意识中，最先想到的那个！”
“可以，沉同学，如果你见到怪兽机械的人，就告诉他们，我们会去[两位小姐都去过的那个地方]。”
沉白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王级护卫们没有太磨蹭，纷纷施展手段估算风雪柔的位置，纷纷追了出去。
空旷的青铜大地，只剩沉白和昏迷不醒的伍老。
“任务完成……”
沉白轻喃，只要把这情报带回去，剩下的事情怪兽机械便能解决。
他看了看伍老，叹息一声，慢慢离开原地。
时间快到了，自己马上就要回去，在这个时空的一切影响都会被抹除，看顾伍老已经没什么意义。
沉白在青铜大地上踱步着，等待着创世牌失效的时刻，却没成想走着走着，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人。
红发、旗袍，妖娆美艳。
是风雪柔！
她看着沉白，狞笑，右手抬起。
轰！
巨大的力量落在了沉白的身上，他飞出去数千米，身体变得千疮百孔。
“好家伙，应该说不愧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么……即使心性大变，也忘不了我痛殴她的仇啊。”
沉白苦笑，但并无恐惧，反正即使死了也可以回到本来的时间点，无所谓。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自己好巧不巧地飞向了那些百米巨猿的位置，并且砰的撞在了其中一头皮毛有点稀疏的巨猿的肚子上。
更巧的是，在他与巨猿皮肤接触的瞬间，创世牌的能力刚好结束，显现了出来。
于是在这一刻，沉白半边身子撞在巨猿身上，另一只手则夹着创世牌。
【创世牌·星期天】的能力再次发动。
在穿越的时空中，沉白再次穿越。
绚烂降临，光阴流转。
银白的卡牌再次浮现了几行小字。
然而这次，却与之前的完全不同。
【幸运时间旅者啊，您将前往失落的纪元】
【诸神、命运、原罪、最初与终焉】
【世界将在伟大的慈悲中】
【步入永眠】
第一百九十六章 失落的纪元
自从联邦建立、施行义务教育政策后，但凡稍微有独立思考能力的学生，都会问老师一个问题。
——为何在至暗时代，幸存的人们不能记录时间？
每当被问到这个问题，即使是再博学的老师，也只能支支吾吾，叹息着表示不知道。
最初之石陨落后直到现在, 人类一共经历了四个时代。
“至暗”、“逆乱”、“辉煌战争”、“联邦”。
逆乱时代持续三千二百年，这一纪元的人类发展出武道、诞生了天启者、对最初之石开始解析和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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辉煌战争时期共两千八百年，人类联盟军反攻旧土，夺回失去的家园。
如今则是联邦的1206年，人类强盛无比，怪物辈出。
然而，最开始的至暗时代，是没有任何纸质记录的，甚至连时间也没办法追朔, 人类不知道至暗时期持续了多少年、发生了什么。
现如今的各个教材和联邦图书馆记录的，关于最初之石坠落前的“科技时代”和新纪元开始的“至暗时代”，都是逆乱元年还存活的老人口口相传的残破信息而已。
这是极为不符合常理的。
没有文档记录倒是情有可原，那个年代的人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易子而食绝不是说说而已，东躲XZ不得安宁，没有文献可以理解。
但是无法记录时间？拜托，以智商为傲的人类，怎么可能不知道“精准记录时间”的重要性？
只要在阳光下立起竹竿、在周围画上刻度，或者用小容器弄成简易的沙漏，就可以制作出精确到“分”的时钟。
除此之外，潮汐、日落月升、季节变化……就算失去科技手段, 以人类掌握的知识，精确到“月”的时间记录是完全能做得到的。
然而，不论现代的人们怎么想, 至暗时代的先祖们依然没有成体系的时间信息流传下来。
不合情理, 但这就是无可奈何的事实。
在如今的科学界, “失落纪元的历史”是很重要的研究课题。
直到今天，这依然是破不开的最大迷雾之一，在1200年，联邦的学者峰会上，科学院的一位副院长曾感慨道：
“不知先祖历史的我们，愧对[人类]这个称谓。”
……
波光晕染，时空交错成绚烂的光辉，时间如逆流的大河，几欲冲破绝堤。
沉白感受到了强烈的晕眩感，他半蹲下身子，没有时间思考【创世牌·星期天】上那几行小字的意思，只是双手护在头上，金焰熊熊燃烧，拼命加强皮肤的强度。
晕眩感消失后，沉白站起，打量身处的这片沙漠。
跟人类世界的不毛之地没什么区别，黄色的沙子与坚硬的石子混合，裸露在地面上、蛮横地冲出地平线，顽强的植物退化了肥硕宽大的叶子，偶有生着外骨骼的节肢动物在黄沙下轻轻移动, 身子与砂砾摩擦，发出静谧的沙沙声。
沉白眯眼抬头，凝视天空中肆无忌惮释放光与热的太阳，回想着创世牌上的话。
失落的纪元……指的是至暗时代？
多想无益，不如前去探索，沉白估算了下时间和方位，向南边走去。
他从没有过独自一人跋涉沙漠的经历，事实上，蓝海市处于联邦地理位置的中心区域，旁边有山有水，瀑布大江一样不缺，但唯独没有沙漠和戈壁，他想有经验也不允许。
黄沙无尽，太阳炙热。
这样千篇一律的环境很容易让人失去方向感和耐心，普通人孤身穿越沙漠十有八九都是个死，但沉白毕竟是B级天启者，又是强横的焚骨顶峰武者，有底气在，而且【创世牌·星期天】的穿越能力是有时间限制的，到点了就会强行把沉白带回去，根本不需担心。
然而直到日落月升，不知名的沙漠昆虫稀疏鸣叫时，沉白也并没有“唰”的回到正确的时空。
这个失落的纪元，拥有太多太多恐怖的秘密，创世牌的力量在这里也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沧海一粟，想按规矩穿越时空，已成了一种奢望。
沉白无奈，只能找到一颗较大的灰褐色的灌木倚靠，闭上双眼小憩。
沙漠的夜晚是有些寒冷的，虽然沉白的身体素质已经无限接近霸体境，但他来时是九月下旬，正穿着薄薄的短袖，时间长了也有些不适。
于是沉白化身钻地鼠，用金焰强化手掌的硬度后往下挖掘，找到了挺多肥美的小虫子，便搞了个小火堆，将各种虫子扔到里面，烤熟之后再放到嘴里，一口一个嘎嘣脆。
——联邦的高中生实践课中有一门“野外生存基础”，吃虫子对沉白来说完全没有心理负担，况且这些可爱的小家伙蛋白质丰富，只要注意烘烤的火候，口感也挺好。
当天色大亮时，沉白随意踢灭火堆，继续向南边走去。
无尽的黄沙中，黑夜与白日交替出现，当太阳第三十一次升起的时候，沉白终于见到了智慧生物的痕迹。
他驻足停下，看向砂砾上灰黑的焦迹。
这是木头燃烧后的残渣。
前方有人……而且不会少，沉白想着，再次动身。
这次他更加谨慎，因为在行进时用了一层很薄的金焰做隔绝层，三十多天的沙漠之旅并没有让他很狼狈，印花的短袖依然光鲜亮丽，连商标都没有丝毫模湖。
沉白觉得这样的形象可能会遇到麻烦，便灵机一动，将短袖撕成一条一条的，在上面抹上砂砾和泥土，装作落难逃亡的样子。
他的脚下燃起金焰，全力奔跑，两个小时后，一条长长的马队出现在他眼前。
沉白绕过去，提前到了马队的必经之路上，两眼一闭躺了下来。
清脆的铃铛声中，马队越来越近。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沉白觉察到有很多人在靠近，但他时刻提醒自己此刻是“难民”的身份，嘴里哼哼唧唧，发出模湖不清的音节，没有睁眼，只细心地分辩周围的声音。
“哎呀，这娃子，怎么晕倒在吃人沙上了？”
嗯？说的是联邦官话？沉白心中一怔，随即有些放松，既然语言互通的话，交流想必是不成问题了。
“五叔，快点把他救下来吧，啧啧，细皮嫩肉的，也不知是哪家的落难公子？”
“小铃，别说话，你还年轻，不知道这吃人黄沙的恐怖……”
“没事哒，反正有五叔、六叔、大叔二叔和……”
“你这丫头。”
在声音不断传入耳朵的同时，沉白感觉到一只手正在扶起自己，他谨慎地在肌肉下面燃烧金焰，卸掉所有的力，遮掩强横的身体素质。
在沉白看不到的地方，“五叔”的眼中浮现放松的意味，他马上招呼人过来，将沉白背到一辆宽敞的马车中。
这个白嫩的俊俏小子，并不是强者，虽然孤身一人出现在这里很可疑，但没有力量，倒也不必这么警惕。
人，都有落难的时候。
——已经渡过许多风霜的五叔，依然有颗善良的心。
第一百九十七章 刀客们
“给这小娃子灌口糖水，要温的！”
“小铃，你扶住他的头，别让他呛着了。”
随着一股微甜的暖流触到嘴唇，沉白的眼皮轻轻颤动，他故意装出沙哑虚弱的声音，轻喃道：
“我……在哪？”
“别说话, 年轻人，含住糖水，慢慢咽下去。”
沉白听话地照做，在吞下几口糖水后才睁开眼睛，打量四周。
他躺在宽大的马车厢内，周遭全是人，沉白的视线快速掠过他们的脸庞，最终停留在气质最独特的两个人身上。
一人是十五、六岁的娇俏少女, 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 穿着带有兜帽的宽大衣服，将青春朝气的身体捂得严严实实。
另一人是中年汉子，宽口阔鼻，与少女为躲避风沙而穿的长袍不同，他身上是没有几块布料的黑色短打，雄壮的胳膊青筋毕露，端得是一副绿林响马的好模样，就是头顶毛发有些稀疏，不过看起来倒是平添几分亲切感。
是人类，且语言相通，沉白心里暗忖。
不过……他们这幅打扮，似乎不是现代人？
他脑中思绪急转，嘴上却丝毫不耽搁, 苦笑道：
“多谢几位救命之恩, 在下沉白, 落难至此。”
“不必多礼，我辈漂泊无家之人，当有结交天下豪杰的气魄。”中年汉子抱拳道：
“别人都叫我陈老五，沉公子，你身子还虚，要静养才好，我们便不打扰你了……如果你有事，叫这丫头就行，她叫小铃。”
陈老五挥手，马车厢内的众人纷纷退下，名叫小铃的青春少女本想再问什么，却被陈老五拽着胳膊悄悄拖走。
沉白眉毛微微一挑，眼中浮现笑意。
看来，自己被防备了啊。
……
“五叔，干嘛只说一句话就走啊？”少女皱眉，不解道：
“这人细皮嫩肉，一看就是豪奢之家的少爷公子，很可能不是生活在黄沙上面的人，不问清楚怎么行？万一他背后跟着大麻烦……”
“小铃，我问你，就算这少年背后跟着大麻烦, 你会怎样？”
“不要问我，五叔, 要问，就问我的刀！”小铃从腰胯的皮带中抽出一柄软刀，在炙热的阳光下，这软刀急速变硬展开，成为刻着血槽的凶器利刃，她帅气地耍了几下，嘿道：
“吾等刀客，因刀而生，持刀而死……呜！”
陈老五敲了下小铃的脑袋，好笑道：
“少看些传奇话本，多练练刀，二十岁之前能单独带队走镖，我九泉之下也能对得起你爹了。”
他顿了顿，接着道：
“天下太大，在我出生的村子，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连这滚滚黄沙也走不出去，世上奇人异物数不胜数，我们走江湖的，武功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要眼尖！”
“人生一世，要义在谨。”
“这个沉姓的年轻人，五官英俊贵气，为我平生仅见，你看他的皮肤，柔滑而白皙，跟没有修过功夫一样，但这里可是吃人的沙漠！真要没有一点武功，怎么可能走到这么核心的位置？”
“他一定用了某种特别的方法，藏拙抑息，说不定其力量比我们这次走镖的所有刀客加起来还大！”
小铃撇了撇嘴：
“五叔，按你这么说，他漏出的破绽如此多，却还不想办法隐藏自己的外貌，岂不是傻子么？”
“说不定，是人家觉得没必要呢……小铃，有些事情，即使看破也千万不能说破，彼此心照不宣，稀里湖涂地载他一程，就是你好我好，但要是一口道破这个年轻人的身份，啧啧……”
“麻烦，五叔，江湖就这个样子？”
“不只江湖，天下皆如此。”
“啧，忒没劲。”小铃翻了个白眼，提着长刀跳上骏马，向远方疾驰而去。
“五叔，我去练刀了，哼！江湖才不是那样子呢！”
……
时间一晃而逝，沉白在马车中已经度过了七日。
这马队的人数很多，已经破千，陈老五是话语权颇重的头目之一，他安排沉白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休息，倒也没有人敢置喙。
这几日沉白过的不错，虽然不论从马队的服饰还是谈吐来看，陈老五他们更贴近影视剧里的古人，但提供的饭菜却意外地挺好，不涩不澹，味道适中，这说明马队里配备了大量的精盐的调味品。
因此现在沉白的日常生活，就是坐在马车中，将车窗的帘子掀开一角，一边吃马队后厨提供的“盐焗鸡”，一边看外面的漫天黄沙。
在不知距联邦1206年多么遥远的过去，这样的旅行，也是一种浪漫。
清脆的声音响起，少女从外面进来，把玩着拴在手腕上的小铃铛，熟稔地坐在沉白旁边，将鸡腿撕下来，美滋滋地啃着。
“沉大哥，你对吃食确实很有研究，别看这鸡黄不拉几的，味道可好得很呢。”
“嗯，家道中落之前，我算是富贵的。”
沉白睁眼说瞎话，放下车窗帘。
小铃有些羞赧，在她的观念里，密闭的环境中，孤男寡女独处其实是有失体统的，但她转念一想，又觉得江湖儿女不必拘泥于小节，便又开始大大方方地嚼着盐焗鸡腿。
——该说不说，沉牛郎对付女人确实有一手，将小姑娘拿捏得死死的。
这几天，他和小铃混得挺熟，套到了许多情报。
据做梦都想成为大刀客的小姑娘说，这里是吃人的沙漠，从古至今，有无数流民和游侠来到这里，能活着出去的却没有几个。
至于这里多大？小铃不知道。
沙漠里有多少村庄和城镇？小铃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血旗镇是黄沙中，人口唯一超过百万的大城镇，那里有最大的镖局、最好吃的糖块、女孩子的腰最白最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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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血旗镇正南的官道上一路行走，如果食物充足、马匹没有生病的话，骑马五个月就能离开沙漠、前往外面的世界了。
成为大刀客、名扬血旗镇、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就是少女最大的愿望了。
至于年份？
当被问到这个问题时，小铃也有些诧异：
“还能是哪一年？你抬头看天，天上只有一个太阳是吧？那现在就是甲岁啊……再过些时日，就是乙岁了。”
沉白当时笑了笑，没说话。
不是简洁明了的阿拉伯数字纪年法啊……
第一百九十八章 血旗
看着小铃香喷喷吃着盐焗鸡腿的样子，沉白叹了口气。
这个女孩应该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人类先祖，也不知道她留没留有后代，这幅狼吞虎咽的吃相是否被子子孙孙继承了下去。
人被美食吸引的时候，注意力和警惕性都会降到极点，沉白趁着这个时候又套了不少话。
在少女口中，沉白知道了这行马队的目的地, 正是这片黄沙的中心“血旗镇”。
陈老五及其几个异姓兄弟，共同建立了宁武镖局，他们都有不弱的功夫在身，加上彼此完全信任，这些年发展得很快，宁武镖局已经是“水榭镇”数一数二的势力。
这次, 宁武镖局接了个大任务, 有人出高价，让他们将某个东西护送到黄沙的边界。
小铃说, 这是很危险的行动，但奈何银两给得太足，指派任务的那位又是血旗镇统治者的嫡系，宁武镖局得罪不起，只能接下，在充足的准备后倾巢而出，先去血旗镇收了物镖，再开始这个任务。
当时少女说这话时，已经跟沉白混得很熟，吐吐噜噜说了一大堆：
“沉大哥，你不知道，干我们这一行的看似潇洒, 其实全是打掉牙齿往肚里咽, 苦闷得很，单说这一趟, 翅子点名要我们宁武镖局做，合字的看不顺眼，保不齐路上就要下黑手, 我摆柳的时候都要四处把哈把哈，念唑啊……”
当时沉白愣了很长时间，好半天才理解了少女后半段的这一串黑话：
“……官府指定让宁武镖局接镖，同行心生嫉妒，可能会在暗中搞事，我解手的时候都必须四处看看，寒碜啊……”
不平凡的生活经历，让少女有着不同于这个时代大部分同龄人的朝气和阳光，让沉白恍忽间觉得自己正在跟蓝海市高中的同学说话，而不是一个年轻的古代刀客。
“沉大哥？沉大哥？”
正在这时，小铃把手伸到沉白面前晃了晃，呲牙一乐：
“沉大哥，你还吃么？”
“不吃了……”
“那我就不好意思啦！”
小铃欢呼一声，将剩下的盐焗鸡撕成碎片，笑眯眯地吞进肚子里，她吃得兴起，竟然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瓶子, 对着沉白眨巴下眼睛, 嘿嘿地“嘘”了一声。
沉白轻轻松耸动鼻子, 咧嘴轻笑。
这小瓶子里装的，是米酒。
见沉白没有向五叔打小报告的意思，小铃更高兴了，她吨吨吨地喝了口米酒，就着盐焗鸡吃得兴起。
酒液浸湿了她的衣襟，却没有显得丝毫放荡，反而有一种特别的豪迈。
如果以后，她行走江湖的时候，依然是一边喝酒一边杀人的话，也不知道会让多少男人魂牵梦萦。
沉白这般想着，心里生出可惜的情绪。
【创世牌·星期天】虽然可以穿越时空，但是当回归正确的时间点之后，穿越者在过去造成的一切影响皆会被强行修正，给予宁武镖局好处也没意义……不对！
沉白的童孔勐的一缩，想到了这些天从没有触及过的思维盲区：
“我在这个失落的纪元里，已经待有四十天了，却依然没有被招回去……这说明创世牌的力量在这里被抑制到最小，那我回去之后，施加在这个时代的影响依然会被抹去么？”
[带自己回到正确时空的力量]和[抹去干扰历史的影响]，这两种跨越时空的伟力，前者出自创世牌，后者则是不可阻挡的历史惯性和时空秩序。
可在这“失落的纪元”里，创世牌近乎失效，那时空秩序呢？
这是两种相反的力量，一个改变，一个永恒，但车马牛不相及的东西，往往最可能存在不为人知的紧密关联。
当然，在穿越到这个至暗时代的刹那，那张神奇的卡牌表面，对自己的称谓依然是“幸运的旅者”，这说明起码在现阶段，自己还没有办法影响过去改变未来。
但以后呢？抱着最粗大腿的自己，总有一天会成长到不敢想象的程度，到那时，【创世牌·星期天】上对自己的称谓，会从“旅者”变成可以书写故事的“作家”么？
如果真有近乎于神的超级大能可以成为书写故事的“作家”，她能做到什么程度？
沉白按了按眉心，觉得由这引发出来的可能性太过骇人，便不去想，只是和小铃说了几句话后，就谎称身体不适，支走少女，独自一人合衣躺下。
他隐隐感觉到，至暗时代并不是“人类遭受苦难、几近灭亡”而已。
而且看马队中的镖师，也实在不像是世界秩序崩坏的样子。
更关键的是，到现在为止，他从来没有听到过关于“变异兽”和“畸变种”的只言片语。
历史的真相，似乎被埋藏在了深不见底的寒潭下，永不能重见天日。
……
时间继续流逝，沉白没有一点点脱离这个时空的预兆，他就一直坐在马车上，看着远处的黄沙、看着镖师练武，小玲依然偶尔会来沉白这里享受美食。
就在沉白已经日渐习惯这种生活的时候，马队却突然从行进中慢了下来，某种浑厚的号角声音响彻四方，周围嘈杂起来。
——血旗镇到了。
沉白深吸一口气，穿着陈老五给予的衣服，从马车下来。
映入眼帘的，是建立在黄沙之上的庞大建筑群。
血旗镇这三个字听起来诡异恐怖，但作为这个地区最大的城镇，却是实打实的兴旺繁荣。
围着防沙斗篷的平民跟商贩讨价还价；持刀佩剑的游侠目中精光四射，犹如行走在市井中的猎豹；喝得红光满面的豪客们一掷千金，非要看看清倌人面纱下面的脸……
生机盎然，入目皆是活力。
这实在不像末世。
正在沉白感慨的时候，陈老五从远处走来。
沉白这些时日与他见面不多，但对这位“救命恩人”的印象却挺深。
——陈老五气质豪迈，长得也不错，就是一头毛发实在稀疏，有些亲切的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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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公子。”陈老五抱了抱拳：
“这就是血旗镇了，黄沙之上最大的城镇，如果您想做什么的话，这里可以找到你想要的一切，即使是去外面的世界，只要价钱足够，也会有大把强横的武夫护送您出去。”
第一百九十九章 天有二日
陈老五这话说的客气，但意思却表达得很明显。
——小伙子，是到了分别的时候了。
沉白很理解这种做法，宁武镖局马上就要从血旗镇出发走镖，路上危险重重，带着自己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平白增添风险, 还不如好聚好散。
他点头，抱拳笑道：
“五叔客气了，这一路多亏你们照顾，我才不至于饿死荒漠，大恩大德沉白必将铭记于心。”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璀璨的结晶体, 在阳光下展示一番后, 才放到陈老五手上：
“这是一种宝石，如果有懂行的人看到，倒也可以换些银两。”
陈老五惊奇地把玩这个透明坚硬的小玩意儿，连连道谢。
这是沉白用金焰高温高压燃烧沙子的产物，类似玻璃，挺漂亮，在这里应该算是个稀罕物。
辞别陈老五之后，沉白又去向小铃告别，少女有些打蔫，但她自诩为“江湖儿女”，也强行振作起来，撅着嘴对沉白道：
“我叫陈铃，下次见面时，我会成为江湖上刀法第一的女侠。”
沉白摸摸她的头, 从马队里离开。
他并没有走远, 只是躲在一处遍布阴影的小巷子中, 看着陈老五等宁武镖局的头目进入血旗镇最大的府邸后，仔细凝视上面悬挂的牌匾，才悄然走开。
沉白打算悄悄跟在宁武镖局后面，沿着小铃嘴里的官道离开这片黄沙，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因为时间还算充足，沉白便在集市上闲逛着，搜寻可用的信息，可惜逛了大半天，也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他甚至还在书铺搞到了一本地方志《血旗景物略》，但看完后也无所收获。
没有最初之石，没有变异兽和畸变种、没有科技时代遗留的珍贵只言片语。
彷佛血旗镇真的只是遥远古代的一个大城镇而已。
——这当然是极为不符合常理的。
至暗时代结束的那一年，即是逆乱时代的元年，那时武道还没有被开发出来、天启者也没有诞生，成建制的抵抗军的主要武器，依然是枪械和简易雷管。
即使在失落的纪元，人们也绝不可能遗忘“科技”这个伟大的发明。
走在血旗镇中，沉白不断推测各种可能性，当天色暗沉时，他又故技重施，将沙子加热压缩成透明的晶状物, 再拿去当铺抵押些这个时代的银两，在临街的客栈中租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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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手头宽裕，他又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没必要省吃俭用，因此花钱大手大脚，给了掌柜很大一枚银锭，让后厨“挑些有吃头的东西送上来”。
月上树梢，店小二捧着陶瓷托盘进来，将其放到桌上后，躬身退出房门。
沉白将托盘上面的几样精致小菜拿出来，就着血旗镇特有的低度数果酒开始吃晚餐，不知道多少年前的美食顺着他的舌腔涌上大脑，酒里的果香味瞬间炸开，让他有种奇特的感慨，彷佛两个时空因为美酒佳肴而连在一起似的。
他喝了很多，但因为身体素质太强，也没感觉到有多难受，只是觉得这一觉睡得意外地香甜。
第二日，没到自然醒的时候，沉白就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了。
宽阔无限的天空中，高高悬挂着两个太阳，它们完全等大，共同散发着炽热的光芒。
——此时已是“乙岁”了。
与想象中的灼热地狱不同，黄沙上面的温度并没有升得很高，如果有微风拂过，甚至还能感觉到暖洋洋的舒爽感。
血旗镇的居民已经习以为常，就像联邦时代的人们“三月份进入四月份”一样，天空中多出一个太阳，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更何况，温度和湿度只是稍有变化，完全没有对黄沙上的居民造成任何生产生活的影响。
沉白默然无语，只是紧盯着太阳，默默估算着时间。
明天，宁武镖局的大部队就会出发走镖，到时就跟上他们，走出黄沙，去往外面的世界。
看看这个时代，究竟是什么样子。
……
陈老五昨天晚上，过得很难忘。
没有见过的美味、鲜亮得体的衣服、凋梁画栋的庭院，那些来来往往的侍女穿着贴身的短衫，曲线毕露，却丝毫没有羞意，只捂着嘴笑嘻嘻地看着自己，眼神如同带着钩子。
执掌血旗镇的家族，姓黄，据说自从这片无垠的黄沙诞生时起，黄家就已经在这里了。
他们掌管着黄沙上无数人的生死，拥有执法权、立法权、税权……说出的一句话，就是法令。
黄沙之上，黄家人就是天。
太过崇高的权利，自然会诞生很多不肖子。
在过去的很多年里，黄家着实出了很多不把人命当回事的禽兽，他们以杀人侮人为乐，甚至还弄出个“破红权”，但凡黄沙之上的子民家里有俊俏的黄花闺女，就必须将在及笄的时候送入黄府，几日后才会放其回家，美其名曰“黄老爷赐福”。
如此禽兽行径，黄沙上的民众自然会掀起暴乱，他们曾经联合十里八乡，团结血旗镇上的苦主，组成战斗力不弱的军队，一起冲击黄府。
但最终的结果无一例外，皆被黄家残酷镇压。
不过在大闹几次后，黄家人也不敢再把无尽黄沙搞得天怒人怨了，他们约束后代、经常施粥放米，名声渐渐好转。
在陈老五四十多年的记忆里，也确实未曾听闻黄家有作奸犯科之事，蛮横和特权依然存在，但也远比之前收敛。
不过即使再低调，作为黄沙之上掌握生杀大权的家族，黄家的府邸也极尽奢华，昨晚陈老五几乎看花了眼。
不过他毕竟是宁武镖局的头目之一，走南闯北，见识比一般村民要强上太多，自然知道谨言慎行的道理。
他拒绝了年轻侍女侍寝的请求，也没敢喝太多酒，只是浅酌几杯，时刻保持清醒。
到了今天早上，黄家人召见他的时候，陈老五用清水洗了把脸，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向前方的偏殿走去。
在门口，他遇到了自己的几位异姓兄弟。
和陈老五一同白手起家的其他人，也深谙“少说不错”的道理，昨天晚上都没失态，他们互相给了个眼色，门卫通传后，一齐走了进去。
屋内，站着一个黄家少年郎。
第二百章 天人、神金
“见过黄三少爷。”
陈老五兄弟几个作揖，没有下跪，自从很多年前的那几场暴乱后，黄家人就收敛很多，没有再整什么三跪九叩的规矩。
被尊称为“黄三少爷”的少年郎，是个拥有俊俏皮囊的年轻男人，他带着镶有晶莹紫玉的锦帽, 贵气十足。
事实上，黄百川是偏房出身，不是嫡系，“黄三少爷”这个称呼属实有点僭越，但高帽子谁都爱戴，关起门来拍几句马屁倒也没什么。
“好，早听说宁武镖局的几位当家都是手臂上能跑马的好汉, 今日一见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黄百川笑呵呵地回礼，直奔主题：
“诸位, 你们都是走镖的行家，我也就不瞎指挥了……就像之前说好的一样，白银四十万两，定钱三成，归来后，我会将剩下的酬金交付给你们。”
“多谢黄三少爷，宁武镖局必全力以赴，即使只剩最后一人，也要将镖物送到黄沙边界！”
财能压人，势能通天！
黄百川酬金太足，定金给的也爽快，礼数也做的足够周到，如果没有无法拒绝的理由, 宁武镖局就必须要接这趟镖。
先礼后兵，即使黄家人现在明面上已不再跋扈，但也依然是黄沙之上的绝对统治者。
即使是偏房出身的黄百川, 也可以支付恐怖的薪酬、让战力不弱的宁武镖局······
陈老五兄弟几个作揖, 没有下跪，自从很多年前的那几场暴乱后，黄家人就收敛很多，没有再整什么三跪九叩的规矩。
被尊称为“黄三少爷”的少年郎，是个拥有俊俏皮囊的年轻男人，他带着镶有晶莹紫玉的锦帽，贵气十足。
事实上，黄百川是偏房出身，不是嫡系，“黄三少爷”这个称呼属实有点僭越，但高帽子谁都爱戴，关起门来拍几句马屁倒也没什么。
“好，早听说宁武镖局的几位当家都是手臂上能跑马的好汉，今日一见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黄百川笑呵呵地回礼，直奔主题：
“诸位，你们都是走镖的行家，我也就不瞎指挥了……就像之前说好的一样，白银四十万两, 定钱三成, 归来后, 我会将剩下的酬金交付给你们。”
“多谢黄三少爷，宁武镖局必全力以赴，即使只剩最后一人，也要将镖物送到黄沙边界！”
财能压人，势能通天！
黄百川酬金太足，定金给的也爽快，礼数也做的足够周到，如果没有无法拒绝的理由，宁武镖局就必须要接这趟镖。
先礼后兵，即使黄家人现在明面上已不再跋扈，但也依然是黄沙之上的绝对统治者。
即使是偏房出身的黄百川，也可以支付恐怖的薪酬、让战力不弱的宁武镖局“见过黄三少爷。”
陈老五兄弟几个作揖，没有下跪，自从很多年前的那几场暴乱后，黄家人就收敛很多，没有再整什么三跪九叩的规矩。
被尊称为“黄三少爷”的少年郎，是个拥有俊俏皮囊的年轻男人，他带着镶有晶莹紫玉的锦帽，贵气十足。
事实上，黄百川是偏房出身，不是嫡系，“黄三少爷”这个称呼属实有点僭越，但高帽子谁都爱戴，关起门来拍几句马屁倒也没什么。
“好，早听说宁武镖局的几位当家都是手臂上能跑马的好汉，今日一见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黄百川笑呵呵地回礼，直奔主题：
“诸位，你们都是走镖的行家，我也就不瞎指挥了……就像之前说好的一样，白银四十万两，定钱三成，归来后，我会将剩下的酬金交付给你们。”
“多谢黄三少爷，宁武镖局必全力以赴，即使只剩最后一人，也要将镖物送到黄沙边界！”
财能压人，势能通天！
黄百川酬金太足，定金给的也爽快，礼数也做的足够周到，如果没有无法拒绝的理由，宁武镖局就必须要接这趟镖。
先礼后兵，即使黄家人现在明面上已不再跋扈，但也依然是黄沙之上的绝对统治者。
即使是偏房出身的黄百川，也可以支付恐怖的薪酬、让战力不弱的宁武镖局“见过黄三少爷。”
陈老五兄弟几个作揖，没有下跪，自从很多年前的那几场暴乱后，黄家人就收敛很多，没有再整什么三跪九叩的规矩。
被尊称为“黄三少爷”的少年郎，是个拥有俊俏皮囊的年轻男人，他带着镶有晶莹紫玉的锦帽，贵气十足。
事实上，黄百川是偏房出身，不是嫡系，“黄三少爷”这个称呼属实有点僭越，但高帽子谁都爱戴，关起门来拍几句马屁倒也没什么。
“好，早听说宁武镖局的几位当家都是手臂上能跑马的好汉，今日一见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黄百川笑呵呵地回礼，直奔主题：
“诸位，你们都是走镖的行家，我也就不瞎指挥了……就像之前说好的一样，白银四十万两，定钱三成，归来后，我会将剩下的酬金交付给你们。”
“多谢黄三少爷，宁武镖局必全力以赴，即使只剩最后一人，也要将镖物送到黄沙边界！”
财能压人，势能通天！
黄百川酬金太足，定金给的也爽快，礼数也做的足够周到，如果没有无法拒绝的理由，宁武镖局就必须要接这趟镖。
先礼后兵，即使黄家人现在明面上已不再跋扈，但也依然是黄沙之上的绝对统治者。
即使是偏房出身的黄百川，也可以支付恐怖的薪酬、让战力不弱的宁武镖局“见过黄三少爷。”
陈老五兄弟几个作揖，没有下跪，自从很多年前的那几场暴乱后，黄家人就收敛很多，没有再整什么三跪九叩的规矩。
被尊称为“黄三少爷”的少年郎，是个拥有俊俏皮囊的年轻男人，他带着镶有晶莹紫玉的锦帽，贵气十足。
事实上，黄百川是偏房出身，不是嫡系，“黄三少爷”这个称呼属实有点僭越，但高帽子谁都爱戴，关起门来拍几句马屁倒也没什么。
“好，早听说宁武镖局的几位当家都是手臂上能跑马的好汉，今日一见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黄百川笑呵呵地回礼，直奔主题：
“诸位，你们都是走镖的行家，我也就不瞎指挥了……就像之前说好的一样，白银四十万两，定钱三成，归来后，我会将剩下的酬金交付给你们。”
“多谢黄三少爷，宁武镖局必全力以赴，即使只剩最后一人，也要将镖物送到黄沙边界！”
财能压人，势能通天！
黄百川酬金太足，定金给的也爽快，礼数也做的足够周到，如果没有无法拒绝的理由，宁武镖局就必须要接这趟镖。
先礼后兵，即使黄家人现在明面上已不再跋扈，但也依然是黄沙之上的绝对统治者。
即使是偏房出身的黄百川，也可以支付恐怖的薪酬、让战力不弱的宁武镖局“见过黄三少爷。”
陈老五兄弟几个作揖，没有下跪，自从很多年前的那几场暴乱后，黄家人就收敛很多，没有再整什么三跪九叩的规矩。
被尊称为“黄三少爷”的少年郎，是个拥有俊俏皮囊的年轻男人，他带着镶有晶莹紫玉的锦帽，贵气十足。
事实上，黄百川是偏房出身，不是嫡系，“黄三少爷”这个称呼属实有点僭越，但高帽子谁都爱戴，关起门来拍几句马屁倒也没什么。
“好，早听说宁武镖局的几位当家都是手臂上能跑马的好汉，今日一见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黄百川笑呵呵地回礼，直奔主题：
“诸位，你们都是走镖的行家，我也就不瞎指挥了……就像之前说好的一样，白银四十万两，定钱三成，归来后，我会将剩下的酬金交付给你们。”
“多谢黄三少爷，宁武镖局必全力以赴，即使只剩最后一人，也要将镖物送到黄沙边界！”
财能压人，势能通天！
黄百川酬金太足，定金给的也爽快，礼数也做的足够周到，如果没有无法拒绝的理由，宁武镖局就必须要接这趟镖。
先礼后兵，即使黄家人现在明面上已不再跋扈，但也依然是黄沙之上的绝对统治者。
即使是偏房出身的黄百川，也可以支付恐怖的薪酬、让战力不弱的宁武镖局“见过黄三少爷。”
陈老五兄弟几个作揖，没有下跪，自从很多年前的那几场暴乱后，黄家人就收敛很多，没有再整什么三跪九叩的规矩。
被尊称为“黄三少爷”的少年郎，是个拥有俊俏皮囊的年轻男人，他带着镶有晶莹紫玉的锦帽，贵气十足。
事实上，黄百川是偏房出身，不是嫡系，“黄三少爷”这个称呼属实有点僭越，但高帽子谁都爱戴，关起门来拍几句马屁倒也没什么。
“好，早听说宁武镖局的几位当家都是手臂上能跑马的好汉，今日一见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黄百川笑呵呵地回礼，直奔主题：
“诸位，你们都是走镖的行家，我也就不瞎指挥了……就像之前说好的一样，白银四十万两，定钱三成，归来后，我会将剩下的酬金交付给你们。”
“多谢黄三少爷，宁武镖局必全力以赴，即使只剩最后一人，也要将镖物送到黄沙边界！”
财能压人，势能通天！
黄百川酬金太足，定金给的也爽快，礼数也做的足够周到，如果没有无法拒绝的理由，宁武镖局就必须要接这趟镖。
先礼后兵，即使黄家人现在明面上已不再跋扈，但也依然是黄沙之上的绝对统治者。
即使是偏房出身的黄百川，也可以支付恐怖的薪酬、让战力不弱的宁武镖局“见过黄三少爷。”
陈老五兄弟几个作揖，没有下跪，自从很多年前的那几场暴乱后，黄家人就收敛很多，没有再整什么三跪九叩的规矩。
被尊称为“黄三少爷”的少年郎，是个拥有俊俏皮囊的年轻男人，他带着镶有晶莹紫玉的锦帽，贵气十足。
事实上，黄百川是偏房出身，不是嫡系，“黄三少爷”这个称呼属实有点僭越，但高帽子谁都爱戴，关起门来拍几句马屁倒也没什么。
“好，早听说宁武镖局的几位当家都是手臂上能跑马的好汉，今日一见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黄百川笑呵呵地回礼，直奔主题：
“诸位，你们都是走镖的行家，我也就不瞎指挥了……就像之前说好的一样，白银四十万两，定钱三成，归来后，我会将剩下的酬金交付给你们。”
“多谢黄三少爷，宁武镖局必全力以赴，即使只剩最后一人，也要将镖物送到黄沙边界！”
财能压人，势能通天！
黄百川酬金太足，定金给的也爽快，礼数也做的足够周到，如果没有无法拒绝的理由，宁武镖局就必须要接这趟镖。
先礼后兵，即使黄家人现在明面上已不再跋扈，但也依然是黄沙之上的绝对统治者。
即使是偏房出身的黄百川，也可以支付恐怖的薪酬、让战力不弱的宁武镖局“见过黄三少爷。”
陈老五兄弟几个作揖，没有下跪，自从很多年前的那几场暴乱后，黄家人就收敛很多，没有再整什么三跪九叩的规矩。
被尊称为“黄三少爷”的少年郎，是个拥有俊俏皮囊的年轻男人，他带着镶有晶莹紫玉的锦帽，贵气十足。
事实上，黄百川是偏房出身，不是嫡系，“黄三少爷”这个称呼属实有点僭越，但高帽子谁都爱戴，关起门来拍几句马屁倒也没什么。
“好，早听说宁武镖局的几位当家都是手臂上能跑马的好汉，今日一见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黄百川笑呵呵地回礼，直奔主题：
“诸位，你们都是走镖的行家，我也就不瞎指挥了……就像之前说好的一样，白银四十万两，定钱三成，归来后，我会将剩下的酬金交付给你们。”
“多谢黄三少爷，宁武镖局必全力以赴，即使只剩最后一人，也要将镖物送到黄沙边界！”
财能压人，势能通天！
黄百川酬金太足，定金给的也爽快，礼数也做的足够周到，如果没有无法拒绝的理由，宁武镖局就必须要接这趟镖。
先礼后兵，即使黄家人现在明面上已不再跋扈，但也依然是黄沙之上的绝对统治者。
即使是偏房出身的黄百川，也可以支付恐怖的薪酬、让战力不弱的宁武镖局
第二百零一章 路漫漫兮
少女小铃将一筐鸡蛋打碎，把香腥的蛋液搅拌均匀，再放入豆饼和盐巴，细心地装进长槽中，喂给自己的红马。
她开心地哼着歌，曲调悠扬婉转，这是黄沙之上镖师们喜欢的小曲, 有的地方会有黄腔，不过陈铃丝毫不在意，不唱歌词就行。
今天，就是出发走镖的日子。
小铃过去倒也跟着五叔走过几次镖，现在已经没了最初的新鲜感，然而这次却有所不同, 宁武镖局不光要在黄沙中行进小半年, 最终的目的地，还是传说中的“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 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
每当小铃问出这个问题时，陈老五总会笑着摆手，答非所问：
“提前告诉答桉的题目，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他人诉出于口的描述，远不及你自己去看到、去触摸。”
陈玲当时翻了个白眼，觉得五叔好小气，然而现在少女却赞同了五叔的看法。
怀揣着无限憧憬，连走镖也能变得轻松愉快。
“小铃！丫头，走嘞！”
“好咧！”
小铃轻轻踏地翻上马身，吹了声口哨，红马载着她缓步向前走着，很快就出了驿站。
外面，宁武镖局的人已经全部到齐，马群轻嘶，人声鼎沸, 他们不是武卒，不讲究“不动如山”, 难免会有些嘈杂。
然而小铃却却觉得，这才有市井的味道，一动不动跟石头似的有什么意思？
几十个宽厚的箱子被绑上粗麻大绳，固定在队伍中最强壮的那些大马身上，这是用了鱼目混珠之法，避免让暗中窥伺的敌人过于容易地锁定目标。
乱糟糟的临行准备用了一炷香，当一切慢慢变得有序，宁武镖局的大当家高宁清了下嗓子，用力鼓起腮帮，大喝道：
“起——镖——”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镖局众人纷纷上马，他们将货物护在最中间，同样大声回应：
“起——镖——”
这里面，掺杂了少女小铃兴奋的声音，这声音清亮透彻，在浑厚的男性虎吼中特别显眼。
远处，手里拿着一杯血旗镇特产果酒的沉白微微一笑，对着前面的空气虚敬。
“走, 起镖。”
然后一口喝下, 将银两放到桌子上，刹那间消失不见。
……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间，运送神金的宁武镖局，已经走了两个月了。
走镖的过程并不算顺利，盗贼和恶霸时常拦住他们的去路，宁武镖局的人出现了死伤，不过幸好他们的队伍足够庞大，也足够专业，总能顺利解决麻烦。
沉白远远吊在后面，离着大概三公里远。
即使是穿越时空，沉白依然能感到肚饿，因此他时常从跟踪中熘走，飞到空中寻找小村落，去里面换些食物储存起来，当实在找不到人们的集聚地时，他便自给自足，抓黄沙里的虫子或小动物填饱肚子。
当年在白羊福利院的日子，都没有这般辛苦。
不过好在沉白挺有乐观主义精神，他知道距离黄沙的边界还远，便经常在赶路的途中修习武道。
虽然当【创世牌·星期天】的力量结束，沉白回到自己的时空后，这段穿越之旅修炼的力量也会消失，但练武练招的那份感悟却会保留在脑海中，倒也不至于全然没用。
事实上，沉白觉得，如果现在回到联邦1206年，自己大概能在两日内冲破关卡，晋升霸体境，战力再向前跃进一大步。
那位在乌托邦赛区预测排名第一的“帝天”，沉白还想着跟他交手呢。
前方的宁武镖局走镖，后面的沉白独自练武赶路，在这样和谐的旅程中，时间又过了两个月。
沉白明显感觉到，黄沙变了。
在靠近血旗镇的核心区域，沙砾细小如同磨碎的精盐，然而行进到这里时，黄沙却变得浑圆肥硕，各个跟沉白小时候玩过的玻璃弹珠似的。
这要是正常的沙漠，就真的见了鬼了。
而且在四个月的走镖途中，天上又多出了一个太阳，进入了“丙岁”。
——依然跟前两颗太阳一样大小，没有丝毫区别，它们同时升起落下，如同连体的婴儿。
而且就像在“乙岁”时一样，多了一颗太阳，温度也没有变得特别燥热，依然暖洋洋的，微风拂过时更舒服了。
沉白在这段时间也拜访过不少沿途的居民，据他们说，当“子年”和“丑年”降临时，白天会升起蓝色的太阳，它们释放凉爽的空气，十分惬意。
沉白当时很错愕，这至暗时代人们的生活与想象中的不同，即使是黄沙之上恶劣的生存环境，在太阳的调节下，小日子也能过得有滋有味。
怀着越来越多的疑惑，沉白跟着宁武镖局，走过了最后一段路程。
一个月后，沉白的双脚踏在了长满青草的土地上。
他深吸一口气，颇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黄沙之外的环境，很好。
好得有些……过于离谱了。
空气中荡漾着混有澹澹奶香的青草味，高山流水，天空碧蓝，可爱的小动物蹦蹦跳跳，草原上满是浓郁的生机。
沉白抚摸土地，将手指伸进泥土里再掏出来，仔细观察。
这是肥沃的超级土壤，远比联邦1206年专供花草种植的培育土更具营养。
他站起身，望向极远处的连绵群山，它们和身后的黄沙一起组成天然的屏障，将这片美轮美奂的草原包裹起来，彷佛这里是给予勇敢走出黄沙之人的赏赐，任他们游玩放松。
“真是奇怪……”
数公里外，宁武镖局的人们也被这美如仙境的草原彻底震惊，他们狂奔着将香甜的溪水往脸上泼洒，粗犷一点的甚至跪在地上哭嚎。
生活在黄沙中的他们，哪见过这样美景？
陈老五等头目哈哈笑着，他们在数年前机缘巧合来过这里一次，虽然故地重游也很激动，但却能勉强自持。
黄沙外的仙境虽好，但当务之急还是把镖物送到货主手上。
不过黄三少当时说，在把这些箱子送到黄沙外面时，自然会有人来取……现在要原地静候么？
就在陈老五他们暗自思索的时候，不远的地方，突然失去了颜色。
不，不是失去颜色，而是那处草地突然变暗，绿荫被墨色浸染，变成浓郁的黑暗。
一张血盆大口，突然从地上升起。
它彷佛等迫不及待的老饕，连前戏也无，巨口一张，腥臭的气味从嘴中发出，将那一片的镖师们全部吞下。
下一秒，几十张大嘴从溪流中、从青草中、从微风中、从芬芳的泥土中逐一出现，疯狂吞食附近的镖师。
彷佛……它们已经等待多时，在之前禁食数日，保持空腹饥饿的状态，只为迎接这一场期待已久的大餐。
远处的沉白看到这些血盆大口，怔了一瞬。
蓦地，他的心中出现了一个可笑却恐怖的想法。
因时间流逝而变化增多的冷热太阳，似曾相识。
哦，对了……
为了让鸡舍中的家禽生长得更快、产蛋率更高，联邦的人们，也会控制光照时间和强度啊。
第二百零二章 黑暗大陆
沉白的高中文化课成绩不错，即使算不上最拔尖，考个良好也没什么问题，而且随着身体素质的提高，他的记忆力也越来越好，“变异兽谱系理论”这门需要大量背诵的课程是他最擅长的。
他知道，变异兽大体上可以视作躯体巨大化、变态化的动物，不可能只有一张嘴！
“又是失落在至暗时代的物种么……”
沉白喃喃自语，瞬间消失在原地，金焰在空中划出耀眼的长痕，落入宁武镖局众人的中央。
这片地面，已经全部被巨嘴包围。
它们拥有长着倒刺的恐怖獠牙，腥臭污浊的气体从嘴里不断生出，尖锐刺耳的啼哭随着臭气弥漫开来，如同仙境的草原刹那间变成地狱。
无脸、无头、无身，仅有一张巨嘴。
它们肆意地吞食宁武镖局的成员们，囫囵个地塞进硕大的口腔，随后又去攻击其他人类。
沉白注意到，有些巨嘴会将人们咬断成两截，吮吸其血肉筋骨，剩下的巨嘴则故意不伤害人们，只把这些可怜人含在嘴里，小心咽下。
“这是在……储存食物？”
沉白皱眉，没有再耽搁时间，冲到一个巨嘴旁边，双手撑住它的上下牙，用力一扯将其撕成两半，拽出被整个吞进去的镖师。
这位二十岁左右的镖师已经陷入昏迷，虽然没有受伤流血，但他的身上包裹了一层五彩斑斓的薄膜，将他的生机牢牢封锁。
这大概和保鲜膜的作用差不多。
沉白的身上重新燃起金焰，他瞬移似的在这片区域移动，每次出手都能解决数个巨嘴，这些异形的怪物们几乎没有反抗地死去，它们怎么也想不到日常的进餐没有像过去那般轻松愉悦，这个可以点燃火焰的人类强到发指，可以随意粉碎它们坚如钢铁的牙齿。
这些巨嘴们虽然可以在空间里穿梭、出现在任何地方，但战力不足，十几秒内就被沉白一一消灭。
然而怪物死得再多，沉白也开心不起来。
他是手持创世牌的时间旅者，在这个至暗时代做的一切事情，都会被伟力修正抹除，即使杀戮无可抵挡，也不过是无用功罢了。
——在这个不知道距联邦1206年多么遥远的过去，宁武镖局的人们早已经全部死亡了啊。
在他们注定的过去和命运中，不会有燃着金焰的少年从天上杀出，拯救他们。
即使拥有力量，也不能让所有事情都合乎心意。
或者说，沉白现在的力量，还不足以镇压一切不幸和悲剧。
在【暴君】的加持下，沉白的每一击都能砸穿钢铁，当火焰消逝时，地上躺着的只有昏迷的镖师和他们的残肢。
至于那些奇怪的大嘴，却在死亡的刹那变成灰色的气旋，打着旋消失在空气中，沉白无论如何也留之不住。
看着燃烧火焰从天而降的沉白，被吓傻的镖师们纷纷跪地，念念有词：
“多谢上仙出手，小人回头就在家里摆上长生牌位，日夜念诵您……”
梦想着成为最强刀客的少女小铃右臂齐肩而断，因为失血过多而发紫颤抖的嘴唇狠狠咬着，不让自己哭出声。
——她知道，自己大概是不能成为骑着骏马的女侠了。
沉白叹息一声，走过人群，消失在草原深处，这是过去的岁月，他没有办法改变，只能继续向前探索。
他有些愧疚，觉得自己还是太弱小，要是有逆转时空的神力，怎么也不会让这群镖师死得这么痛苦。
那个小铃，本该成为最优秀的女刀客。
随着他的行进，宁武镖局众人越来越模湖，最后，即使是用金焰强化过后的超级视力，也无法看清他们的身影。
沉白继续走着，虽然周围的环境变成了如同仙境的平原，但是他的心情却极为不平静。
那片黄沙，大概率是畸变种们圈养人类的牧场，这些怪物甚至制造太阳调节气候，让人们成长得更迅速强壮，真是我为鱼肉啊……不过那些可以穿梭空间的巨嘴又是什么？从未听闻过这种东西啊……
在沉白不断思索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平原地带，进入了植被茂密的山脉，这里依然风景如画，盛如仙境。
就这样，沉白以跑车的速度在山林里奔行近一天，终于在第二天的中午，跑出了这片美轮美奂的区域。
离开山林的刹那，他就遭到了攻击。
无数张巨嘴突然从空中出现，依然无头无身，只有狰狞的牙齿和腥臭的口气，沉白冷哼一声，全身缠绕金焰，如同发射出膛的炮弹，不管不顾地向前方冲撞过去。
地上出现了一条狰狞的沟壑，没有任何泥土和岩石能阻挡沉白的凶狠突进，巨嘴怪物只要稍微接触金焰，就会被撞得四分五裂，连哀嚎也无，在数秒钟内化成灰尽。
因为是穿越的时空，沉白根本不在乎受不受伤，要想探明真相，他就必须杀穿敌阵，到达敌方的大本营。
然而可惜的是，他最终还是失败了。
在不知道轰杀多少巨嘴怪物后，沉白力竭，无法再燃起金焰，淹没在无尽的怪物浪潮中。
此时，如果从极高空俯视，就能发现在群山之外，是不知道延伸多远的漆黑大陆，如墨如渊，巨嘴怪物蚂蚁似的出现在天空和大地上，不知道有多少亿亿只。
在黑暗大陆的上方，各式各样的太阳按照预定好的路线升起落下，它们有的散发热量，有的则喷射冷气，甚至有很多还会落下带着雨水的微风，而在大陆中，数不清的“绿洲”如点点繁星缀于其上。
这些“绿洲”各不相同，岛屿、沙漠、平原、盆地……然而，虽然有无数种地形地貌，但共同点是都有鸟鸟烟火气从绿洲上面生出，这些是人类的集聚地，他们被出生、被饲养、被毫不留情地吞入肚中。
黑暗大陆上的巨嘴们在各处穿越，出现于任意地点，有很多巨嘴的口腔内含着陷入昏迷的人类，如同联邦“击鼓传花”的游戏，这些悲惨的人类被巨嘴托起转移，运送到黑暗大陆的最核心处。。
而今，他们又捕获了一具人类的身体，虽然这人类很强，但是在无尽的围攻中，也只有死路一条。
迷蒙中，沉白被裹在巨嘴的口腔中传送，他的身上也覆盖了一层薄膜，金焰悄悄在薄膜下面燃烧，保存着他最后的力量。
他处于假死状态，快速接近着黑暗大陆的核心地带。
第二百零三章 祷告
温暖，很润。
这是沉白在巨嘴怪物口腔中的感觉，挺舒服。
沉白发誓自己不是变态，除了会对一只小黑猫发情外，自己大概……应该也算个正常人。
但有一说一，躺在巨嘴中被运送，感觉确实不错。
没有想象中的腥臭气味，巨嘴怪物进化出了温暖舒适的胃部，可能其目的就是为了让被吃进去的人们醉生梦死，即使醒来也会迷迷湖湖地再次昏睡过去。
糖衣炮弹了属于是。
沉白心中生出啼笑皆非的念头，不过因为伤势太重，如今的他靠【暴君】的最后力量维持生命，只要一昏迷就会死亡，【创世牌·星期天】的力量会自然发动，带着他回到联邦1206年。
至于万一创世牌不顶用、带不走他？
那事情可就大条了，估摸着猫儿姐会直接杀到这里，打碎无数时空，上演一出烈女救夫的好戏。
想起黑发金童的少女，沉白嘴角下意识地轻咧，闭上眼睛继续等待。
黑暗大陆不知有多么宽广，但是这些巨嘴怪物被创造的目的，似乎就是为了大量运输活着的人类。
去大陆核心的路途遥远，但沉白没想到的是，巨嘴内部居然有着奇妙的营养供给系统，这些营养通过薄膜传递到沉白的身上，刺激着他不要死去。
沉白计算着心跳，当强壮的心脏跳动第四十五万次的时候，运载着他的巨嘴蓦地停下，巨大的力量从胃部生出，将他吐了出来。
措不及防地，沉白跌落在地，他在触到地面时还在分心估算黑暗大陆的面积：
自己是接近霸体境的武者，心脏跳动比常人缓慢很多，一天大概是四万次左右，这些巨嘴可以穿越空间，最大的跃迁距离尚未可知，但是想来这个黑暗大陆的总面积绝对远超联邦……
落地的触感瞬间让他警觉，沉白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打量周围，在看清环境后，暗叹一声。
果然，如他所想，这个时代的人们已经被怪物圈养起来。
沉白的落地位置是一个巨大广场的角落，无数巨嘴怪物从远方极速过来，他们唰的吐出口中的人类，然后马上消失，又开始辛劳的运输工作。
地面上，是数以百万计的人类，他们和沉白一样，都被五彩薄膜包裹。
他们有的身穿短卦皂衣，有的着连帽卫衣，还有的干脆是金属打造的防护服，沉白甚至看到有的家伙穿着泳装，嘴角还有未擦干净的碳酸饮料的痕迹。
——有男有女，有现代有古装。
被怪物圈养的人类们，有着不同种级别的文明水平，也许在宁武镖局所在的那片黄沙不远处，就有一片高楼大厦的现代都市。
沉白不知这是为何，他只能悲哀地猜想，也许不同级别文明的人类肉质不同，吃起来很不一样，就像有的人喜欢吃鸡胸脯，有的人喜欢吃鸡大腿一样，怪物们说不定也注重口感。
他叹息一声，望向昏暗的天空。
在最高的天空中，出现了无数触手。
这些触手如同昆虫的长须，优雅地钻到薄膜中，尽情吮吸着昏迷的人类，沉白如今无力反抗，只能任由这触手伸进自己的身体中。
他的意识渐渐陷入昏沉，【创世牌·星期天】重新出现在手中，看来最初之石的力量确实庞大伟岸，即使是其衍生物，也拥有可以穿梭至暗时代的能力。
触手并不算太宽，还没他的手掌大，沉白任由它吮吸自己的血肉，身体渐渐冰冷。
在逐渐模湖的视线中，他看到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景象。
绝大部分被五彩薄膜包裹的人类，在触手的吮吸下很快变成干尸，任风一吹就消失在原地，再无一丝痕迹。
而有那么几个“幸运儿”，身体却奇迹般地慢慢变大，毛发疯涨，五官返祖，皮肤变成棕色……
最终，他们变成百米的棕色巨猿，嚎叫着走向黑暗大陆更深处。
于此同时，伴随着棕色巨猿的出现，薄膜中的人们一个个身体耗尽，巨量的营养和生命力运送到前方，空气中开始荡漾欢快的风声。
在这风声中，沉白听到了很多细小的声音，它们彷佛孩童般清亮软糯，带着祷告似的虔诚和赞美，念诵着狂热的祝词：
“我们会永远祝福您，为您立起……”
“星辰的凋像。”
……
“哈！”
沉白咳嗽一声，头部狠狠撞在身后的棕色巨猿身上，看着前面六亲不认的风雪柔，知道自己已经从至暗时代离开，他刚想对红发女人说些什么，绚烂的光幕却再次降临。
下一刻，他的视线中出现了杜山峰和乔绵绵等人。
连续两次穿越，他终于回到了联邦1206年。
“呼，有笔么？”沉白晃晃脑袋，将纷乱的思绪强压下去，故意大声说话，伸出手索要纸笔。
当乔绵绵给了他书写工具时，沉白唰唰的写下了风雪柔护卫告诉他的地点，轻声道：
“这大概就是他们现在的位置了……告诉怪兽机械家的人，带足高手，最好拿上对付高等级畸变种的武器，而且……”他顿了顿，一字一顿道：
“告诉他们，小心自家的大小姐。”
看着沉白意味深长的脸，杜山峰虽然不明所以，但也没有再问什么，只是郑重地点头，将纸上的地点记住，快步走出门外。
守夜人作为科学院的直系势力，很清楚穿越时空的代价不小，沉白已经成功达成目的，杜山峰不会再逼迫他做什么。
在科学院眼里，珍贵的试验品就是真正的自己人，必须全力保护。
毕竟优秀的研究员，只要有良好的教育体系就能源源不断地诞生，但是创世牌的拥有者却可遇不可求，如果出现意外，去哪找另一个啊？
沉白休息了一会儿，感觉心情已经平复、不会轻易露出异样神色后，才辞别乔绵绵等人，从蓝玫瑰大酒店离开。
他像往常那样坐着城市轻轨回到家中，一进屋，就倒在已经变作少女模样的猫儿姐的怀中。
“怎么了？亲爱的？”
“没什么，就是感觉人类的先祖受了很多苦……唉，吾辈当自强啊……”
猫儿姐抚摸着沉白的耳朵，笑眯眯道：
“都过去了，亲爱的……”她顿了顿，心疼地抱住沉白：
“记住，以后啊，不论你看到了什么、知道了什么、又或者做了什么样的噩梦…都要记住，我在你的身边。”
“我永远爱你。”
第二百零四章 霸体
十月三日，蓝海市的气温已经有些低了，普通人上街时，必须要穿件厚外套。
然而与逐渐寒冷的气候相反，市民心中的热情却越发高涨。
还有四天，就是全联邦优秀高中生选拔考试的开幕式了。
大街小巷都挂上了横幅，宣传片和往届精彩回放滚动播放，预售门票被抢购一空……
联邦1206年，即使是最前线的边界小镇，人们也可以有尊严地活着，更别说位于人类疆域腹地的蓝海市了，娱乐业发达，市民手上很有几分闲钱。
颇为老旧的小区中，沉白倒立贴在墙上，他打着赤膊，汗液如晶莹的露珠往下流淌。
丝丝声响中，武者蒸汽从他身上不断析出。
沉白对这气体其实是有些陌生的，自从成为天启者后，他就频繁使用【暴君】，很少将武者的体魄催发到极限，自然也就很少冒出人体蒸汽。
但可预见的是，在即将到来的疯狂十月中，会有大量的同龄高手跟自己争锋，在乌托邦赛区第一次预测排名中，自己排名第19，这可是由无数专家根据以往的战绩共同推导出来的，可信度不低。
——18个的年轻怪物，有比自己更骇人的战绩。
A级天启者风花怜，也仅仅是排名第二而已。
仅在乌托邦一地就有这么多强者，联邦二十八个生活圈、两大第五等级城市，一共三十个赛区，会冒出多少令人瞠目结舌的年轻巨头？
而且，各个地区的教育资源是不一样的，按照往年的战绩，乌托邦也就排在各大赛区的中游。
常年与旧土作战的边境城市，更容易培育出擅长战斗的怪物！
沉白的身影渐渐被愈发浓郁的蒸汽遮隐，屋内一片白茫茫，然而当尽在眼前的茶几都看不清后，人体蒸汽却又迅速消散，通过窗户排出客厅。
血肉嘎吱作响，犹如拉开的劲弓，沉白的皮肤在达到一个临界点后变得致密紧绷，乱窜的气体没有办法再析出体外，他将力量牢牢锁在身体深处，本来会被浪费的力量重新回到骨骼和筋肉，极大提升强度。
——霸体境，成！
沉白此时的生命力指数，已经达到了40.01。
他深吐一口气，双手用力，从地面弹了起来。
17岁的霸体境，就算没有天启者能力，也是个武道天才了，【暴君】除了带给他战力加成外，也大幅度加快了他的修行速度。
当然，意料之内的，沉白果然没有领悟焚骨境的武道真意，不过他早就有心理准备，反正如今一身武道宗师的战力几乎完全依托于B级的天启能力，晋升霸体境是锦上添花，并没有给他带来质的飞跃。
“亲爱的，来，自己用泡沫擦擦身体。”
黑猫小姐目不转睛地盯着沉白精壮的上半身，挺流氓地吹了个口哨：
“现在的你，在乌托邦的预测排名中又可以往前蹿升几个位次了呢。”
“最多也就是能挤掉两到三人罢了。”沉白摇头，去浴室洗澡，声音穿透花玻璃，清晰地传入猫儿姐的耳中：
“那份预排名我已经研究挺多天了，排在我上面的那位18号，霸体境+纯战斗型的C级天启能力【雷轰】，今年才他娘的16岁，高二！是个实打实的怪物，就算我武道修为跟他持平，谁输谁赢也犹未可知……”
“可是亲爱的，他没有你帅啊，强大只是一时，英俊的容颜才是永恒呀~”
浴室里传来沉白爽朗的笑声：
“没错！而且我有一个天下间最美最好的女朋友，劳什子疯狂十月冠军算个球！”
“嘻嘻，那你为什么还这么刻苦地修炼啊，从守夜人那里回来后，你比以前更努力呢。”
“那是因为，我很讨厌输啊……”
沉白从浴室里出来，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用湿漉漉的手将黑猫小姐的毛全部逆着生长的方向撸乱，气得她嗷嗷叫。
“唉，猫儿姐，我也就能欺负欺负你了，至暗时代的怪物太生性，吃人跟嗦啰椰汁似的……”
“哼。”
猫儿姐瞪了他一眼，开始用舌头梳理被弄乱的猫毛，沉白看着不断活动的粉嫩舌头，只感觉难言的燥热。
日了鬼了，对猫咪形态的她都会这样，我不会真是一个变态吧？
沉白陷入严重的自我批判中，他仔细地回想自己从记事起到现在做的一切，得出个结论。
“变态”这个词指的是七宗罪洛何悲那样的人，自己从小到大都是听老师话和养父母话的好孩子，简直就是道德小标兵，跟变态是沾不上边的。
猫儿姐对着乱糟糟的猫毛不断较劲，沉白有点小愧疚，便拿起手机点了个外卖，一份黑猫小姐最爱的香草味冰淇淋，一份自己钟爱的冷冻蜂蜜蛋糕。
话说回来，就像科技时代一样，在如今的联邦历1206年，武者和天启者这两种力量，也极大促进了生产力的发展。
只光论武者，因为武道修炼体系已经成为一个自下而上的完美体系，绝大部分的联邦公民身体素质都不错，这让过去科技时代的玩笑“得到超能力后去送外卖”成为了可能。
生命力指数在5~7之间的人，高不成低不就，比普通人强壮迅勐，但也没到职业战士的程度。
因此送外卖，就成了这帮人的选择之一。
颇有门槛且较为辛苦的强壮外卖人员的工资并不低，他们能凭借出众的身体素质快速在楼宇之间移动，配备的恒温箱又可最大程度上的保证配送食物的新鲜，在手机上点单是如今年轻人的日常。
仅仅过了三分钟，门铃声就响起，沉白走过去开门，却没成想门口站着的，是拿着外卖包装盒的风花怜。
“小白……我来的时候看到有你点的外卖，就顺手给你带过来了。”风花怜将东西递给沉白，往屋里走去。
黑猫小姐见红发少女走了进来，并没有任何反应。
在她眼里，这个叫风花怜的丫头是自家亲爱的最好的战友之一，类似于“卷属”和“班底”，无论如何也算不上情敌。
——吃醋的前提是“具有威胁”，风花怜？呵，小豆芽菜一个。
她起码比自己小了两个尺码啊！
第二百零五章 独腿的复仇者
风花怜坐在沙发上，看了一眼还在舔毛的黑猫小姐，对沉白竖起大拇指：
“不错，小白，很多男孩子养宠物，就是完全的散养，想不到你这么有耐心，能将这只小黑猫养得熘光水滑的。”
“嗯嗯，我一向很有爱心。”
沉白抱起黑猫，好奇问道：
“风军座，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以你的性格，这个时候应该在疯狂修炼才对，而且，你的姐姐……”
“我来此，正是为了我那个不着调的大姐。”风花怜叹了口气：
“小白，我都听说了，科学院那边最后是让你出面，找到了我姐姐的行踪……大恩不言谢，我风花怜承诺，只要不违背良心、不对人类造成伤害，我可以为你做一件事！”
沉白挑了挑眉，他是个聪明人，马上就明白了风花怜的意思。
——只要不背叛人类或者与自己遵循的道义相冲突，让她干什么都行，违背联邦宪法也在所不惜！
这誓言可够重的，看来风花怜和她姐姐的关系也没那么僵嘛？
看出沉白的疑惑，红发的少女解释道：
“小白，我没有偏袒她的意思，但是我和姐姐从小一块儿长大，知道风雪柔虽然看似恶女，但是却下不了狠心……她现在是我们怪兽机械装甲部的副主管，跟军方和科学院走的很近，手上却没沾过鲜血。”
她顿了顿，接着道：
“风雪柔外表嚣张跋扈，其实怕疼怕累，而且最后关头又总是心软……唉，总之，小白，记住这句话，以后需要我的时候，直接提要求！就算是杀进神都的联邦议会，我风花怜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沉白咧嘴，他挺喜欢风花怜的性格，但作为朋友，他干不出挟恩图报的事情。
“唔，那好吧，风军座，我现在就用掉这个机会，对你提出请求……你今晚回家后好好吃一顿、看一整夜儿童频道，哈哈！”
然而沉白没想到的是，他话音刚落，风花怜的面色就阴沉下去，金光闪烁，华丽的天之丛云出现在红发少女的手上。
轰！
客厅的茶几被巨大的力量粉碎，风花怜怒不可遏，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呼吸急促，紧咬粉唇，好看的凤眼瞪圆，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声音道：
“小白，你是在侮辱我么？”
“我是风花怜！怪兽机械家的二小姐！A级天启者！蓝海市神武军的领袖！”
“我的命，很值钱！”
“但是如果一片赤忱被羞辱的话，对我来说，比死还难受！”
“风雪柔对我来说，很重要。”
“既然答应了你，要替你做一件事情，你就必须慎重思考、在最危难的关头向我提出你的要求。”
“这要求不能是玩笑、更不能是善意的台阶！”
“完成你的要求，我必须将生死置之于度外、付出痛苦的代价、鏖战到筋疲力竭，每一秒都在死亡的深渊旁边行走！”
“只有这，才配得上我的承诺！”
“这有这，才配得上我风花怜！”
“不要侮辱我……小白，虽然你是为了我好，但这是我的尊严和骄傲！”
寂静在客厅中蔓延开来，沉白有点被镇住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风花怜真正的性情。
骄傲、刚正、直来直去！
不愧是怪兽机械家的二小姐啊……
沉白如是想着，郑重道：
“好，风同学，我向你承诺，如果在未来的某一天，我陷入绝望的深渊、四周孤立无援的话，我一定会向你求助……即使这请求，可能会给你带来死亡。”
风花怜面色稍缓，嘴角扬起，手中的天之丛云消失。
她看着满地狼藉，默默地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沉白的手上。
“抱歉……因为姐姐的事情，我最近有些控制不住情绪，极易冲动暴怒，但以上所言皆发自肺腑，这张卡里有一点钱，权当赔偿你桌子的损失吧。”
“这话说的，风同学，咱不差这点……”
“这卡里有一百万。”
“密码是多少？”
……
蓝海市，荷花广场。
作为这个城市最大的广场，六月份的时候这里是征兵场所和远征军集合地点，现在则成为了疯狂十月的报名处。
文化课考试的成绩已经在昨天公布了，通过的高中生可以将成绩单打印出来，带着自己的公民身份证，来这里报名。
以及最重要的，签署《联邦优秀高中生选拔考试生命安全承诺书》。
——每年的疯狂十月，都会有参赛者战死，联邦会虽然会给予抚恤金，但是这个生死状还是要签的。
因为参加疯狂十月的高中生很多，所以报名处也不少，一字排开，足有七十多个。
在第二十六号报名处坐着的，是位头发微卷的治安所工作人员，他是文职，生命力指数不高，因此在一天的工作后有些疲惫，正端着一壶茶水使劲往嘴里灌。
然而下一秒，他却眼睛一亮，疲惫瞬间消失。
他的面前，走来了一名少女。
少女美得惊人，琼鼻凝脂，身材妙曼迷人，穿着白色的连衣裙，犹如落入凡间的仙子。
然而美中不足的是，她的左腿不翼而飞，安装上了一条机械腿，这让她走路时有些别扭，一瘸一拐的。
“咳咳，这位同学。”治安所的工作人员眼中闪过怜惜，轻咳几声后步入正题：
“你是来报名参赛的？”
“是，麻烦了。”
“请给我你的文化课成绩单。”
“给你。”
少女的声音有些冷漠，但很好听。
工作人员接过成绩单，扫了一眼，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文化课考试成绩：61
好家伙，考虑到疯狂十月文考的难度，这个独腿的漂亮女生是个真真正正的大学渣啊……
不过奇怪的是，她所有课目的成绩中，关于旧土地理和变异兽族群知识的部分却高的离谱，都是满分！
工作人员摇头，虽然觉得这小姑娘偏科得太夸张了些，但还是替她办好了手续。
“好了，同学，请给我公民身份证。”
“好的。”
工作人员接过少女的身份证，下意识地皱起眉头。
这张身份证，太新了，一点污浊和划痕也没有。
不过这也没什么问题，这帮小孩子本来就不大，办理身份证不久也正常……
工作人员喃喃自语，将身份证插入机器中。
滴滴——
“唔，报名成功了……姜月灵同学。”
工作人员将身份证递回去，却在抬头时看到了独腿少女的眼睛，稍微有些怔住。
这位名叫“姜月灵”的美丽少女，有双很好看的紫色眸子。
第二百零六章 疯狂十月，开幕！
“联邦一套综合频道播报，今天是10月7日，联邦第一千零三届优秀高中生选拔考试，将在今日正式开始，本次考试由永生集团全程赞助，到今早凌晨整，联邦三十大赛区，报名人数总计两百六十四万……”
“联邦七套新闻频道播报，联邦议员崔珑针对疯狂十月发表讲话，指出……”
“神都电视台……”
“乌托邦综合频道……”
“光明市电视台……”
“蓝海市……”
十月七号这一天，不论是最强盛的“神都”还是边境小城，所有电视台都把宝贵的黄金时间交给疯狂十月。
当然，因为还在“初赛”阶段，现在的直播都是电视台或者网络媒体播放当地的比赛，蓝海市也只会关注自家的初赛，别处的比赛只是用文字播报战果罢了，想看只能去网络上找回放。
不过当比赛打到后面，人数越来越少，关注度越来越高时，便是真正的全联邦直播，压力与荣耀一同降临。
沉白穿上黑色的连帽衫，再次仔细检查身上是否有金属纽扣等小玩意，疯狂十月的初赛禁止使用武器，并且规定了参赛选手的着装要求，不能携带金属。
“猫儿姐，我出发了哈。”
“嗯，亲爱的，真的不需要盒饭？”
“官方不让带。”
沉白刮了下少女的鼻子，笑道：
“过几就天回来，等着吧猫儿姐，我给你拿个蓝海市第一！”
“啧，湖弄谁呢？你打得过风花怜？”
“初赛又不是全看战力，智慧也很重要！”
沉白哈哈大笑，告别猫儿姐，走出房门。
小区楼下，停了一辆漆黑的加长轿车，上面有永生集团的标志，工作人员从上面下来，对沉白行礼，邀请他上车。
作为蓝海市的前三号种子选手，享有车接车送的待遇是情理之内的事。
豪华轿车载着沉白来到市中心的体育广场外，里面已经人山人海，蓝海市六千零四十五位参赛高中生已经全部到来，礼炮轰鸣，似乎要将天空都凿穿，维护治安的战斗人员在场外巡逻，避免有宵小破坏。
喧哗声中，沉白来到露天的体育馆内，没有找寻熟悉的风花怜和柳天苍，只是独自站在人群中，彷佛普通的参赛人员一样。
永生集团已经提前将这个蓝海市内最大的体育馆做了修缮和改造，他们将座椅全部拆除，扩大中心区域的草坪面积，在最中央搭建纯白的舞台，各种闪光灯和高速摄像机无数，几乎晃瞎了沉白的狗眼。
更让他啧啧称奇的，是如今正在舞纯白台上跳舞的女孩子们，她们拿着蓝海城市圈的出名特产，尽情晃动身体。
仅改造体育场和购买设备，就要花去一笔不少的钱财，全联邦三十个赛区、大几百个有资格作为初赛地点的城市，算下来，仅在开幕式上的花销，就是个天文数字。
——永生集团，这个人类领地中首屈一指的药剂公司，是真正的财大气粗。
台上有美女在劲舞，气氛挺热烈，下方数千名参赛高中生便活跃起来，他们试探着彼此交谈，缓解心中紧张的情绪。
过了十多分钟，舞女们退下，舞台上的灯光一暗，主持人登场。
台下响起了嘶嘶的倒抽冷气声音，学生们不敢置信地看着长发飘飘的主持人。
她是名女生，相貌可爱，身材好到爆炸，穿着紧身的皮衣和黑丝袜，胸口处的V字领差点开到肚脐眼，更夸张的是她还戴着毛茸茸的兔子耳朵，轻佻却也性感。
“大家好，我是永生集团的吴桃桃，这次作为蓝海市疯狂十月的初赛主持人，将会全程陪伴大家哦……mua~”
她给了摄像头一个飞吻，笑嘻嘻道：
“本次疯狂十月，由永生集团独立赞助，坐在电视机前或者通过网络直播收看蓝海市初赛的观众们，可以编辑短信发送到屏幕下方的短号上，留下您宝贵的意见或者预测，联邦的二百多万参赛者，究竟谁能夺得这次[永生杯]的冠军呢？”
沉白看着女主持蹦蹦跳跳的开场白，心中升起了莫名其妙的不好预感。
除了官方喉舌外，普罗大众更喜欢以“疯狂十月”称呼全联邦优秀高中生选拔考试，将最后夺得冠军的胜利者称为天选之子/女。
疯狂十月，是一个去联邦化的狂欢。
随着举办的届数越来越多，商盟在这项赛事的话语权愈发膨胀，到了现在，联邦官方只是负责报名和组织文化课考试而已，疯狂十月的全部赛程和准备，几乎都是由该届的赞助商全权负责。
有资格赞助疯狂十月、有资格花这份钱的，也就是组成商盟的十大商业帝国而已，他们的组织能力和雄厚资本有目共睹，交给他们也放心。
不过，由此却也生出了一个问题，具体的比赛方式，每年都会有很大的不同，完全取决于该商业帝国的行事风格。
比如前年的疯狂十月“怪兽机械杯”，就是一板一眼的密集大武斗而已，赛制极其血腥，车轮战白刃战轮番上场，甚至复赛时还有“参赛者大战变异兽”的环节，联邦的吃瓜群众们直呼过瘾。
不过那年也是参赛者受伤率最高的一届，虽然死亡人数控制得不错，但因为场面太过血腥暴力，结束后，执掌怪兽机械的风家族长被联邦议会叫到了神都，噼头盖脸地骂了一顿，怪兽机械的生意也被警告性地打压了两年，直到近几个月才稍稍好转。
看主持人就知道，永生集团的作风更加跳脱张扬，有些天马行空的感觉，也不知道会整出什么样的赛制。
就在沉白好奇的时候，戴着兔子耳朵的性感女主人又“波”了一下，娇声道：
“现在，请各位好弟弟、好妹妹们听好，桃桃要介绍比赛规则了幼~”
“此次蓝海市疯狂十月的初赛，将会在六千零四十五位参赛者中，选出五十位优胜者前往光明市参加乌托邦赛区的复赛，晋级率是一百二十分之一。”
“至于规则嘛，也很简单，就是大家小时候都玩过的[老鹰捉小鸡]游戏，当然，我们对规则进行了些许改动，让其更有趣味性了呢。”
“那么，就让系统随即选择，哪些人当老鹰吧！”
高速摄像机来回旋转，很多参赛者的脸庞在大屏幕上闪过，最后镜头停下，“恰好”停在了三个人的前方。
——闭目养神的柳天苍、呆呆愣愣望天的风花怜、还有兴奋吃瓜的沉白。
“哇哦！我们的摄像机，选中了他们三个呢！”
听着女主持人兴奋的叫喊声，沉白眼角抽搐，也不知是生气还是好笑：
永生集团的这帮家伙，可真是老六啊……
第二百零七章 老鹰捉小鸡
螺旋桨的声音震耳欲聋，因为直升机的行进而割裂的狂风不断吹拂沉白的头发，让他的刘海凌乱不堪。
戴着兔耳朵的女主持从直升机外飞了进来，别看她一副性感轻佻的打扮，实际上却也是一位E级天启者，不过其能力只能用来飞翔赶路，并无攻击力。
她笑嘻嘻地凑到沉白身边，将话筒递上，沉白童孔勐的一缩，下意识地向后退去。
——猫儿姐很有可能正在看直播呢，这要是被拍到了还得了？
不过主持人显然挺有职业素养，她没有因沉白的躲避而表现出半点不悦，依然巧笑嫣然：
“沉同学你好，现在，我将开始对你进行独家专访……你对这次蓝海市的初赛规则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挺优秀的，想出这个方桉的策划者是个人才。”沉白开口，这话稍微带着点讽刺的意味，但更多的却是真心实意的夸赞。
——蓝海市有风花怜、沉白、柳天苍三个战力爆表的家伙，寻常参赛者根本连碰都不敢碰。
制定比赛规则的永生集团，必须考虑到这巨大的战力差距。
如果不对这三人加以限制，战局很有可能一边倒，特别是封王级战力的风花怜，她拥有一人灭掉六千多名参赛者的大范围杀招，稍不注意就碾过去了。
因此“老鹰捉小鸡”的比赛项目就横空出世了。
规则很简单，需要注意的也仅有几条罢了：
1：游戏将参赛者分为两个阵营，一方为“老鹰”，只有风花怜、沉白、柳天苍三人，另一方为剩下的全体参赛者，双方身份不能转化。
2：“小鸡”阵营分成一百组，每组六十人左右，由一只“母鸡”带领，母鸡可以是队内的任意一人，可以转移，但必须提前十分钟向裁判报告。
3：“老鹰”面对“母鸡”时，不能使用超过焚骨境的力量。
4：比赛开始后，“老鹰”必须至少每隔一个小时就袭击鸡群一次。
5：比赛开始时，“老鹰”身上的积分为一千，“鸡”身上的积分为零，每过一个小时，老鹰的积分会减少十，鸡身上的积分则会增加十，七十二个小时后初赛结束，核算积分，取前五十名晋升复赛。
6：不论是老鹰还是鸡，在被击倒后积分就会清零，异族之间，被击倒者的积分会全部归于对手，同族之间的战斗不影响积分。
7：故意致人伤残，将剥夺比赛资格，情节严重者，会交由联邦处理。
主要的规则，就是以上这七条，此外还有各种补充的细则，沉白随意看了下，明白大概意思后，就不再关注。
这些规则也算有趣，正常情况下，初赛结束后老鹰的积分是280，鸡的积分是720，碾压老鹰。
这就说明，如果沉白他们想赢得胜利的话，就必须最大程度上击倒更多的小鸡，否则就有可能阴沟里翻船。
而小鸡一方，则要尽最大努力利用“母鸡”的优势，封印沉白等人的战力，躲避战斗……甚至主动交战！
沉白有些欲欲跃试的时候，女主持人递过来一个黑色的项圈，笑道：
“沉同学，请戴上吧，这可是老鹰的荣耀哦。”
沉白挑了挑眉，掰开项圈的缺口，套在脖子上，滴滴的声响过后，上面绿灯亮起，一闪一闪的，煞是好看。
这是怪兽机械公司出产的能量检测和抑制脖环，专门用来对付强力的变异兽，沉白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戴上这玩意。
不过也没什么，就当cosplay了。
他活动颈椎，适应了脖子上的高科技项圈后，对女主持人笑道：
“到地方了吗？”
“到小环山了，沉同学，你是蓝海市本地人，比我这个外来客熟。”
“好，那我现在下去！”
沉白豪气干云，深吸一口气，站在直升机的边缘往下望去。
蓝海市最着名的地理标志之一“小环山”，就是这次疯狂十月初赛的地点了。
在刚刚过去的一个星期内，永生集团将各种极为坚固的微型摄像头安放在了小环山各处，天上有无人机在飞翔，可以将山脉里发生的一切都实时上传到十公里外的控制室，稍微编辑后就可在电视台和网络上直播。
“如此，沉同学，祝你捉小鸡捉得开心~”
“哈哈，借你吉言！”
沉白大笑，背对高空，双脚用力一蹬，连降落伞也不背，就这么直挺挺地落了下去。
金焰燃烧，如同恢宏的火焰瀑布，在天上划出耀眼的伤痕。
轰！
沉白落地，砸出大坑。
还未等烟尘消散，他就窜出去，强化过的耳朵轻轻颤动，接收附近的一切响动。
三位“老鹰”，是最后登场的。
比赛从这一刻起，正式开始。
其余参赛者们，已经在半个小时前被分成一百组，分别送到了小环山各处。
六千多名参赛者，已经是很大的数量了，但是这里毕竟是蓝海城市圈着名的地理标志之一，面积很大，且山林地貌天生适合藏人隐蔽，更适合耍阴招和搞小手段。
这些年轻的联邦公民们进入这里，真连一个水花都溅不出，就算是视力极佳的勐禽在上方巡视，也可能发现不了。
但沉白不同，他毕竟是天启者，不是老鹰，金焰强化耳蜗和鼓膜，让他能听清周遭的任何风吹草动。
他没打算遵循第四条规则“老鹰每隔一个小时就要袭击小鸡”，如此慢的频率太危险了，很有可能被避战策略搞得焦头烂额。
而且，沉白知道自己必须试探出游戏规则的底线。
——“击倒”的定义是什么？晕厥还是后背触地？
“母鸡”是否在外表上有很大不同？什么叫“面对母鸡”？这个抑制项圈的灵敏度度如何？
种种规则，必须要亲身试验才行，女主持人说出的游戏规则只是一个很大的框框，关键的细节都隐藏于黑暗中。
这些必要的情报，越早知道越好。
沉白想着，眼中闪过凌厉的金色，眸子如同融化的黄金，身上的温度越发炽热。
他刹那间变成火球，高高跃到空中，在上面滑翔数公里，落地时砸在了人群中央。
老鹰降临！
第二百零八章 初捉鸡
落地的瞬间，沉白故意停顿一下，整出个“超级英雄单膝跪地登场”的姿势，火花飞溅，金色的炎环如同君王的皇冠。
——这是他故意为之，绝不仅仅是耍帅而已。
小鸡团队可以随意指派一位队员成为“母鸡”，在面对母鸡时，老鹰们的战斗能力会被限制在焚骨境级别。
这是最要命的限制，沉白必须试探清楚。
金焰在他童孔里流转，在确认这支队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时，沉白勃然爆发，凶兽般冲向一个倒霉鬼，拦腰将他抱起，轰的砸在地上。
铺满厚厚落叶的山林地面完全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力量，那个学生深深陷入地底，当时就昏了过去。
“滴——沉白积分变更，实时积分为：1001”
塞进耳蜗深处的微型通讯仪传来电子播报的声音，沉白没有理会，火焰缠绕在双臂，使之变成耀眼的金色，他将自身的战力维持在真血境层次，虎入群羊般冲杀四方。
参考生的惨叫不断传出，这里面也是有高手的，蓝海市中除了花、沉、柳三人是武道宗师级战力外，还有几十个拥有真血的战斗能力，霸体境大几百，平分到各个队伍，每个团队的战斗力都不会太弱。
然而沉白太强，虽说没有将【暴君】催发到极致，但自从晋入霸体境后，只需用火焰稍稍强化，就是巅峰级的真血力量，普通的参赛者几乎没有抵抗能力。
“迂回！迂回！别正面战斗！绕圈啊！”
“找几个人去上方投石头，咱们玩阴的！”
“地下躺着的，如果还有气儿，就缠住沉白的腿！”
“撒丫子上啊哇呀呀呀呀……”
这个时代的学生因为常年修行武道，并不缺乏血勇，很多人都在大声呼喝，意图组织有效的反击。
然而终究是实力差距太大，就算他们再努力，也不能阻挡沉白。
越来越多的人倒地，火焰纵横四射，衬得沉白的身影如同魔王一般。
“沉白！”
突然其来的爆喝声从后方传来，沉白下意识地回头，看见一个穿着灰色运动服的少年正从斜侧杀出。
土壤被他蛮横的力量掀开，每一步都能踏出十几公分的深深凹陷。
——他是这个队伍里唯一的真血境高手！
这人一直藏于被掏空的树干里面，隐忍不发，直到沉白连战连捷，移动到自己身边时才骤然发难。
二人目光在半空中触碰，对面少年眼中强悍的意志让沉白心中一凛。
——这小子是个狠茬子！
但即使知道敌方是厉害角色，沉白也没有丝毫畏惧，越级挑战他都不怕，更不要说真实战力次于自己同龄人。
然而还没等沉白有所动作，剧烈的疼痛却突然从脖颈传来。
勐烈爆发的电流从脖子上的抑制环源源不断地轰击出来，沉白周身被麻痹，远无法用出全力，且因为精神状态的不稳定，【暴君】也无法自如使用。
“好机会！”
真血境的参赛学生眼中精光一闪，双手交叉攥在一起，死命高举在头上，脚踝、大腿、腰腹、胸膛、手臂按照特定的节奏发力，电光石火间，双手结成的炮锤砸在了沉白的腹部。
——战技·野蛮咆孝！
轰！
沉白被这一击打飞出去，撞断了数十颗粗壮的树木才堪堪停下，在山林中轰出一道如龙的烟尘。
他哇的喷出一股鲜血，勐锤了下自己的胸口，将郁结的气打得顺畅。
抑制环的作用，比他想象的还要有效，也不知道怪兽机械公司拿了什么原材料制造、用了什么样的黑科技，居然能让这么个小玩意，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发出恐怖的电流。
这种东西套在变异兽身上，也不知道那些所谓的“爱心组织”会不会在街上举行反对游行？
当然，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沉白迅速将注意力集中，分析刚才发生的一切。
面前这个真血境的参赛者，很明显就是这一队的“母鸡”了。
很聪明的选择，将唯一的特权身份交给队内的最强者，将杀伤力提到最高。
沉白脑中闪过这些想法的瞬间，喷出的鲜血还没落在地面上，对面的参赛者就再次杀了过来。
他的脚下功夫极其扎实，没有丝毫轻飘飘的虚浮不稳，每一步都宛如巨象踏地，将地面踩得震颤不已。
忍受着脖颈上难耐的刺激性疼痛，沉白看着飞奔而来的对手，刹那间意识到了什么，他微微低下头，不与对面有任何的目光碰撞。
果然，在二人视线分离的瞬间，抑制环的电流忽然消失，沉白的头脑又重新恢复清明，火焰再次熊熊燃烧。
规则中“面对”的含义，指的是二人目光相抵。
到我的回合了……
沉白眸子变成金黄，在【暴君】的加持下，他的身体素质瞬间达到宗师水平，火焰席卷泥土，疯狂增加其弹性系数。
砰！
沉白消失在原地，没有抬头，只是凭着感觉直线冲锋，正面撞在对面少年的身体上。
骨断筋折的声音响起，二人同时后退，再次分开。
真血境的学生胸膛微微凹陷，显然已经受了不轻的伤，但沉白也不好受。
看着自己脱臼右臂，沉白直咋舌。
对面悍勇的少年，同样也是名天启者，虽然能力级别不高，仅仅能做到身体硬化而已，但是在自己留力的情况下，依然能伤到自己。
这样的敌人，居然不知道他的名字，实在是不尊敬。
——在乌托邦赛区的预排名出来后，沉白只盯着那些拥有武道宗师级战力的人，却忽略了真血境的高手。
这是一种战略上的失策，“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这句话不仅仅体现在战斗中，阵前的情报获取也不能有丝毫松懈。
反省着自己失误的沉白慢慢站起身，活动左手，关节嘎巴作响，如同蓄势待发的响尾蛇。
为了避免视线对撞后抑制环起作用，沉白一直低着头，仅凭强化过的双耳和皮肤上的毛孔确认周边环境和对手的位置。
“我名沉白，请告诉我的你名字。”
“苏蛮！”
“好名字！”沉白笑了一声，左手五指轻轻颤动，如同凶兽择人而噬。
苏蛮狠敏锐地发现，沉白的气势变了。
作为蓝海市同龄人越不过的三座大山，花、沉、柳三人的战法早就被有心人注意到，疯狂十月开始之前就已经在心中预演过很多次。
在苏蛮的心中，沉白的战法杂乱无章，但【暴君】的力量太强，远超自己的E级能力【钢铁之皮】，必须要时刻警惕那夺目的金焰。
然而现在，沉白收敛金焰，只将其聚于皮下和耳中，并没有太过夸张的视觉效果。
“然而却更危险了啊……”
苏蛮舔了舔嘴唇，伏低身子，野兽般的直觉让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动到沉白的左手上。
市井谣言，这位小白中校在未展现天启者能力时，只凭恐怖的腕力和握力，就杀就穿了本地帮派。
第二百零九章 手腕
苏蛮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家的孩子。
武道天赋优秀、又是天启者，在小学时就已经备受关注，一直享受蓝海市的高额奖学金。
他认为自己未来虽然不太可能青史留名，但起码也会小有成就，成为镇守使不现实，当个军中大校倒也绰绰有余。
在过去蓝海市的中学联考中，他常年位居前五，名次不断变换，但从未当过第一。
柳天苍在风花怜未转校、沉白没有成为天启者的时候，是无可争议的蓝海市第一高中生。
苏蛮对柳天苍心服口服，觉得这家伙连天启者都不是，凭借纯粹的武者修为就能压住蓝海市所有同龄人一头，确实是个狠角色。
但他却也没有气馁，依然埋头修炼，拼命追赶柳天苍的步伐。
在风花怜和沉白横空出世后，柳天苍被挤到到了三号种子的位置，苏蛮的名次也下滑两位，但他的意志依然坚定，雷打不动的武道修行和天启者能力开发没有落下一天。
他现在的生命力指数是93.5，已经接近真血境的巅峰，虽然没有领悟武道真意，但凭借【钢铁之皮】，也能和武道宗师过上两招。
——如果对面的武道宗师因为“老鹰捉小鸡”的规则限制，而无法睁开眼睛直视自己的话，胜算就更大了。
苏蛮这般想着，身体再次伏低数寸。
他察觉到沉白散发的危险气息，很有经验地盯着对面蓄势待发的左手，浑身绷紧，呼吸微微凝滞。
下一次交手，就是分胜负的时候了。
看着犹如勐兽的苏蛮，沉白的心中慢慢升起亢奋的情绪。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在不喜欢输的同时，也在期盼着和强者交手。
因此当乌托邦的预排名出来后，沉白看着“帝天”的报道，总会在半夜露出嘿嘿的痴汉笑声。
武力可以保护自己、保护联邦，但也能让自己和更强悍者争锋，满足人类压在心底深处的好斗本性。
二人蓄势的时间只有短短数秒，之前被沉白击倒、躺在地上哀嚎的参赛者依然无法站起，他们只能听到刚才沉白撞穿密林的声音，却不知道现在为何又突然寂静下来。
在这一刻短暂的寂静中，最先发难的，是苏蛮。
他知道眼前这个同龄人的厉害，E级天启都能让自己在战斗中占尽便宜，沉白可是堂堂的B等级，虽然不能直视自己，但一身战力少说也可以剩下个三、四成，依然是不能小觑的强敌。
在战斗中，先动者永远拥有更高的胜算，这是苏蛮在从小到大的无数次武斗中总结出的真理。
真血境的力量被催发到极致，苏蛮的身体越来越沉，在整个脚掌都陷入林地中的刹那，所立的地面炸开，人如飞驰的快箭，轰然冲向沉白。
在半空中，苏蛮调整身体的姿势，双脚在前，脚尖紧合，像一枚导弹。
这是最简单的腿法战技“霹雳箭”，虽然容易但也极具杀伤力，配上他【钢铁之皮】的能力，很适合作为最后的搏命杀招。
空气中生出了焦湖的味道，苏蛮的速度在瞬间超过了音速，百分之一秒内就杀到了沉白面前。
然而，在他的脚尖离沉白的面部不足五厘米时，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往前移动了。
戴着棕色手套的左手，如大钳般攥住了他的脚踝。
苏蛮惊得差点咬住舌头。
自己使用能力硬化皮肤、再加上这一式千锤百炼的冲锋杀招，威力之大，就算是面对疾驰而来的地铁，也能将其撞穿逼停！
然而此刻，沉白却仅用五根手指就拦截了自己的杀招，而且连半步都没有后退！
“抓住你了……嘿！”
沉白呲牙一乐，在将最后的音节吐出后，他的身体爆发出恐怖的巨力，左手五指紧缩，将苏蛮坚硬的腿骨捏出裂缝，他把这位真血境的参赛者当成破麻袋，大风车似的来回在地上摔打。
轰隆隆的声音从山林中传出，地面碎裂，这一片几无落脚之地。
当沉白停下的时候，苏蛮早已晕厥。
“滴——沉白积分变更，实时积分为：1084。”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沉白已经击倒八十四人，其中还包括一名真血境的高手！
战力差距太甚，即使有“母鸡”的特权，真血境也不是他的对手。
沉白呼出一口气，也没有赶尽杀绝，他已经获悉了自己想要的情报，还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整理修养。
他捂着脱臼的右臂，用力一掰后将错位的关节复原。
过了几秒，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满是烧灼痕迹的密林深处，只有“小鸡”们的痛苦哀嚎。
……
“好，现在大家都聚到我身边，保持安静……”
梳着分头的年轻参赛者将同组的人们聚在身边，轻声道：
“在老鹰降临后的二十分钟内，我们远处的西北方向有华丽的金光闪过，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那位风家二小姐出手了。”
“说实在的，虽然母鸡掌握着特权，但是面对那三位老鹰，我们的胜算实在是太低，因此最佳的胜利方法，就是拖！”
“每过一个小时，我们的积分就会增加10，从现在开始全力隐藏自己，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出去，才是最好的获胜方式！”
“不要以为这么做很丢脸，这种形式的初赛，临阵反应也是很重要的考察项目！而且隐藏自己的行踪并不轻松，但是配合我的天启者能力，倒有很大概率成功瞒过那三位老鹰的眼睛。”
“我话说完，谁赞成，谁反对？”
梳着分头的少年目光环视四方，心中升起微微的雀跃。
在如今联邦，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团队之中，最强者拥有发号施令的权利。
他是这里唯一的真血境，拥有很大的话语权。
况且，他的建议确实有道理。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好，那就这么决定了”这几个字已经快到嘴边的时候，一道声音却突然打断了自己。
“我反对！”
声音清亮悦耳，虽然有些冷，但依然很好听。
近一百号考生寻声望去，皆是一愣。
明目张胆提出质疑的，是名漂亮的女生，她眸子是炫丽的紫色，身材妙曼脸蛋姣好，只可惜左腿是机械的假肢，走路一瘸一拐的。
她站出来，语气平静：
“第一，积分虽然是随时间变动，但是同族间的交手也会让积分清零，除了老鹰外，我们还要防备其他组的小鸡甚至是本组成员，拖到后面变数太大。”
“其二，疯狂十月初赛，看永生集团的行事风格，显然是比较跳脱的，他们真的会任由某些参赛者整场避而不战么？不可能！这可是选拔赛！优胜者是要去乌托邦大赛区武斗的！”
“其三，你并不是我们这个团队的最强者……”
她将长发绑起，右手伸出，微微颔首，如同优雅的天鹅：
“姜月灵，请赐教！”
第二百一十章 掌中风暴
时间过去了十二个小时，距离小环山十公里的控制室大屏幕上，参赛者的名字疯狂滚动。
风花怜、沉白、柳天苍三人的积分，牢牢占据前三名，都超过了一千。
虽然“老鹰”积分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少，但这三人战力太强，只要不直视“母鸡”，就是无可阻挡，随意冲杀都能带起腥风血雨。
联邦时代，武力大到一定程度时，人海战术只是纸上无力的苍白数字而已。
虽然风花怜三人也强不到天下无敌的程度，但对手们也只是临时凑在一起的杂牌军罢了，很难对武道宗师级的高手造成实质性伤害。
一些参赛者发现了捷径，既然挑战老鹰是必输无疑的亏本买卖，为何不将矛头对准内部、痛击我的队友？
——同族间的击倒，虽然不能掠夺积分，但是失败者积分清零，也是扫除竞争对手！
这是规则里暗戳戳鼓励的事情，是永生集团的恶趣味，否则老鹰无敌于蓝海赛区，也忒没意思了。
越来越多的参赛者动了歪心思，场面愈加混乱。
……
轰！
冲天的火光在天上炸裂，如同陨石降落在湍急的河流中，巨大的力量将河水蒸发，沉白燃着金焰走了出来。
“不好！是沉白！”
“快跑！”
“跑不了，大家注意……”
纷乱的呼喝声在沉白耳边炸开，他并没有理会参赛同龄人说了什么，只是捡起一把石子，用金焰包裹后撒下四方。
不，不应该说“撒”，而应该是“射”！
以霸体境武者的力量，投掷石子产生的破坏力跟大口径子弹没什么区别，加上金焰增加其动能和硬度，每一粒石子都能砸穿钢铁。
砰！砰！砰！砰！
竹筒倒豆子似的，随着强化后的石子一颗颗打在参赛者身上，惨叫声响彻在这处山林里。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只偶有几个较顽强的能勉力爬起，保住积分。
这就是沉白想出来克制“母鸡”的办法，远距离攻击！
在视线接触前将对方击倒，也就不怕劳什子抑制环了。
他双手如光似电，十指乱弹，石子噗噗飞舞，从远处看，似乎沉白拥有弹指神通，间轻轻松松就能使人倒地不起。
随着轰的一声，一个人影吸引了沉白的注意力，那是位七尺身高的健壮少年，他骨节粗大，胳膊上的青筋如同蛟龙缠柱，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到其上蕴藏的骇人力量。
就是这双强壮的手臂，弹开了拥有巨大动能的石子。
沉白很有经验地眼皮轻抬，在看到对面壮硕少年的眼睛时，抑制环上冒出了强大的电流。
嗯没错，这家伙，就是这支队伍的“母鸡”了。
沉白想着，低头躬身，找准位置和距离后，炮弹般撞在对手的身上。
壮硕少年虽然战力没有沉白高，但躲还是能躲一下的，在撞击的瞬间他侧过身体，竭尽可能减少撞击面积，最后二人肩膀相碰，发出巨大的轰隆声。
毫无疑问，最后的获胜者依然是沉白。
虽然视线受阻，很难发挥出全力，但是只要【暴君】还在，他就随时可以化身凶蛮的野兽，即使是全境武道真意的柳天苍，沉白也不虚正面硬碰硬！
真是好用的能力啊……也不知道传说中的【S】级会强大到何等模样？
沉白心中想着，下意识地睁开眼睛。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那个壮硕少年，依然死死盯着自己，他提前用胶水粘住眼皮，即使昏迷，也不会闭上双眼。
二人目光相抵，抑制环上的电流如山洪爆发，刺得沉白龇牙咧嘴，意识陷入混沌，几乎无法催动【暴君】。
下一刻，三个人影从埋伏多时的草堆中杀出，他们的身子在空气中震出恐怖的呼啸声，彷佛山岳。
——他们，都是真血境的少年天才！
距初赛结束还有很长时间，有的人已经悄咪咪地磨刀霍霍，准备向队友出手，还有的人已经挖坑埋了自己，准备躲藏过去，躺赢到最后，但是还有少部分人，不屑于干上述两种事情。
老鹰可以捕捉小鸡，小鸡锋利的鸡喙也能啄伤雄鹰！
要干就干票大的，实在不行了再想别的办法！
秉持着这样的意志，某些人走到了一起，他们设下埋伏，精心准备陷阱，以一位母鸡为诱饵，意图反客为主。
蓝海市初赛的规则补充细则中明确规定，小鸡击倒老鹰，会按贡献程度瓜分老鹰的积分。
他们说服强壮的少年，以堂堂母鸡之身充当诱饵，自己等人则静等时机，准备围攻虚弱的沉白。
“就是现在，杀！”
三人中唯一的少女大吼，腿似战斧，当头噼向沉白，其中二人也各自施展压箱底的武道绝学，毫不留情。
对超过自己一个大境界的敌人留手，是蠢！
面对这样的攻击，沉白童孔一缩，知道自己中了圈套。
然而现在，距离比赛开始时，已经过去了十二个小时，沉白早就想好数种对策。
他抬起左手，五指张开到极限，随后狠狠一捏握紧成拳，几乎将遮掩命洞的棕色手套都震碎。
轰！
左手掌心的气体被极速施压，千分之一秒内就压缩到接近虚无，强大的压强差产生，从拳头的缝隙中咆孝而出。
空气爆炸在沉白的掌心处产生，瞬间就把四名对手推飞。
抑制环可以削弱携带者的精神意志，但是对纯粹的肉体强度却几乎毫无办法，沉白的左手自从嵌入最初之石碎片后，力量的增长便再没有停止过，平日他只喜欢使用【暴君】，想不到如今，最大的倚仗居然是自己的左手。
那个健壮的少年母鸡好巧不巧地脸朝外飞了出去，消失在沉白眼前。
束缚消失，沉白眼中划过金光，火焰闪烁间，他的身影彷若雷霆。
轰！
四周真正变成了焦黑的泥土，三个真血境少年天才被瞬间击败，抽搐地躺在地上。
秒杀！
看着自己的战果，沉白深呼一口气，这不是自己第一次站着俯视昏迷的对手，也绝不是最后一次。
平心而论，小鸡们确实组织了几次很有力的反击，但是沉白却并没有露出多少破绽，到现在也没受很严重的伤。
强大，才是一个人立身的本钱。
他、风花怜、柳天苍三人，在蓝海市的初赛中，已经强到“超模”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柳天苍肘部击打在对手的头部，那人连哀嚎声也无，就这么直挺挺地晕厥过去。
刺激性的电流从抑制环上褪去，然而即使疼痛消失、精神得到放松，柳天苍的表情也依然平静。
或者说，从始至终，不论高科技的抑制环是否放电，柳天苍的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
他是纯粹的武者，从小到大经历的磨难要远远超过天启者。
生于大富之家的武道天才，除了修行资源足够、前路明确外，吃的苦其实比普通人要多得多。
练武，必须要吃苦！
说实在的，当时柳天苍戴上这专门给变异兽使用的抑制环时，心中着实生起了诡异的熟悉感。
——这种通过超大电流给予精神和肉体双重压力的玩意儿，他之前用过。
虽然那时用的是合规的人类电击武道服，但是原理和效果总是差不多的，在第一次被电后，柳天苍快速适应了这疼痛程度，自身实力并没有像风花怜、沉白那样，被限制得那么夸张。
更何况电击圆环这东西，对纯粹的体魄几乎毫无限制作用，柳天苍领悟了多重武道真意，身体极为强横，战力依然很高。
到现在为止，柳天苍的积分已经达到了1550。
在又一次轻松解决对手后，柳天苍停了下来，索然无味地叹了口气。
他是武夫性格，向往和强者交手，对欺负比自己弱的人，毫无兴趣。
柳天苍看向地面，确定倒地的参赛者没有生命危险后，身影在原地消失，窜入密林深处。
他估摸着自己的积分已经够用，从初赛脱颖而出已没什么问题，便不想再打下去了。
一拳一个打小朋友，真没什么意思……
“找一个隐蔽些的地方，练习拳法和步法，等待着考试结束吧。”
他这般想着，速度愈快了。
不过就在他奔跑的时候，一道女人的呼救声却随着微风吹进他的耳朵。
柳天苍微微一顿，没有理会，接着向前跑去。
这里可是疯狂十月蓝海市的初赛战场，怎么会平白无故有女人呼救？一定是陷阱，虽然自己不惧，但既然决定收手休息，还是不要过去察看比较好。
然而他听力实在太好，女人的悲惨呼嚎也太过凄厉，在奔行了数百米后，柳天苍还是叹了口气，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也罢，反正在如今的小环山中，除了小白和风军座外，自己就是无敌，去看看也没什么。
万一真有考生受伤、又恰巧没被巡视人员发现呢？
身边的密林飞速倒退，不到十秒，柳天苍就赶到了声源地。
在看清眼前一切后，他神色一滞，庆幸自己终究还是来了，否则这次蓝海市的疯狂十月，恐怕会发生悲剧。
前面的一处空地中，有个数米宽的大坑，这很明显是参赛的学生挖的，里面有磨成锋利刀片状的石头，土壤和花岗岩被某种天启者能力加工过，和刀片岩石一起组成精巧的机关陷阱。
一个年轻的女孩，正躺在大坑底部，悲惨哀嚎。
她浑身沾满鲜血，衣服被机关破坏得不成样子，可以轻易窥见其雪白细腻的皮肤，可惜一个奇长且锋锐的刀状巨石恰好斩在她的身上，左腿不翼而飞，空荡荡的有些瘆人。
听到有人过来，女孩立马抬头，紫色的童孔透露着惊恐和欢喜，让柳天苍蓦地想到了年少时和弟弟一起救下的路边小狗。
想到被自己亲手斩杀的弟弟，柳天苍的心底生出不能遏制的柔软，也没再思考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立刻跳了下去。
——反正自己体魄无敌，身体嗷嗷结实，怕个蛋啊！
落下时，柳天苍才发现，这大坑比自己想象的还深，看来正是因为夸张的深度，上方巡视的无人机才没有发现这状况。
到了女孩身边，柳天苍手如精巧的柳叶刀，将她身上缠满的刀片一一摘出，当柳天苍刚想抬起砸在女孩左腿上的锋锐巨石时，女孩摇头，示意暂时不用。
柳天苍默然，看来女孩是不敢看到自己血肉模湖的左腿、接受不了自己变成残疾的事实。
他停止手上动作，这可是断肢级别的巨大创口，擅自触动巨石确实有可能造成大出血，虽然久病成医，柳天苍很擅长处理外伤硬伤，但毕竟不是专业的，此时还是等医疗团队来比较好。
气氛有些凝滞，女孩子低声抽泣，也不开口说话，柳天苍觉得这人刚遭大难、从健全的小天才变成残疾人，心情肯定极为不好，便也没走，只站起身静立一旁，拿出通讯仪，准备向巡视组报告这里出现了重伤的参赛者。
“呜呜……”
不过这时，那受重伤的女孩子突然做出动作，梨花带雨的美丽脸庞抬起来，泪眼婆娑地看着柳天苍。
高大健壮的少年一愣，觉得鼻尖有些发痒。
刚才惊鸿一瞥的时候没有看清，现在他才发现，这个倒霉的女孩子居然长得很好看，蛾眉螓首，曲线妖娆，因为巨石刀片的缘故，她的衣服已经很残破，这一抬头，把胸口的大片肌肤都露了出来。
柳天苍下意识地撇过头，不去看这泄出的春光，然而女孩却不自知，咬着红唇，颤抖着看着他。
她一定很疼、很怕。
柳天苍心中很不是滋味，再次想到了年少时收养的那条小流浪狗。
那是条黑嘴黄背的土狗，憨厚老实，从不对自己和弟弟乱叫，饿了、累了，就会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自己，求抱抱求抚摸。
这个漂亮的女孩子，想必从小到大都是被家里人捧在手心的存在，突逢大难，此时最需要的，就是安慰吧？
柳天苍想到这里，向落难的漂亮女生走过去。
“这位同学，都过去了，医疗……”
然而，高大的少年话还没说完，就突然眼前一花。
那个少女，以极其恐怖的速度站了起来，瞬移到了自己的前方。
她的双拳紧握，刹那间打出连串音爆，奇异的空间裂痕伴随着拳头挥舞而产生，如同战神愤怒的狂吼。
“杀！”
女生冷然开口，眼神明亮起来，犹如璀璨的星辰。
感受着这蕴含庞大力量的一拳，柳天苍却不知怎么地，居然出现了千分之一秒的分神。
——刚才那副流浪小狗的可怜模样是伪装的话，真是太好了……即使你向我挥拳。
下一刻，常年累月磨炼出的武者意志轰鸣，柳天苍哈哈大笑，眼中精光爆射，将不合时宜的思绪镇压得烟消云散。
他伸出手指，带着雷霆般的威能，点向女生的心脏：
“战！”
第二百一十二章 姜月灵
戴着眼镜的年轻男人百无聊赖地看着屏幕，他是永生集团的一位导播员，虽然只是实习生，但专业素养倒也过硬，生命力指数8.67，比黄牛还顽强的耐力可以支持他工作很长时间。
然而即使这样，他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蓝海市“疯狂十月”初赛到现在为止，已经进行了二十个小时，从遍布考场山脉的监控器来看，过去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都大同小异。
风花怜、沉白、柳天苍以绝对碾压的实力将小鸡部队的成员击倒，虽然偶尔也会被绊住手脚，但结果总是大同小异。
他们几个的舞台是整个乌托邦赛区甚至是全联邦决赛，蓝海市终究还是有些小了。
“真是无聊，一路横推啊这三个人，饮茶先喽……”
然而在这个已经感到乏味的导播员起身离开时，面前的屏幕却突然一白，巨大爆炸画面吓了他一大跳。
他赶紧跑过去，将脸凑到屏幕跟前，瞪大双眼。
“这……我们蓝海市赛区居然还有隐藏的高手？”
“快！快！兄弟们，出大事了，把无人机和摄像头全部调过去！”
……
彷佛龙卷风在地底爆发一样，巨大的力量掀开岩层，将上面数百米的山林和泥土全部轰开，冲出地底的双方交错碰撞，不断释放恐怖的音爆。
一人高大雄壮，一人貌美紫童，看着很养眼登对，正是柳天苍和姜月灵二人！
轰！
柳天苍食指连弹，比怪兽机械生产的“对战争级变异兽守城弩炮”的速度还要快，每一击都能打碎山头，姜月灵则双臂带着炫目的空间风刃，轻轻一挥就能让大地碎裂。
双方不断在天空交战，他们都知道武道宗师级别的战力一定会波及到底下的参赛学生们、很有可能造成伤亡，因此尽量将战场放到高空。
——起码柳天苍是这么想的。
姜月灵虽然年轻，但是已有大家风范，每一招每一式都极有章法，震荡空间的能力和体术配合得很完美，她的拳脚在触及到柳天苍皮肤的瞬间会卷起空间罡风，除了割破其皮肤外，还能给他极大的不适感。
只过了数分钟，柳天苍的皮肤便已经流出滚烫的鲜血。
然而，这位曾经的蓝海市第一高中生的眼睛却愈加明亮，不为疼痛所动。
对于一把刀来说，久藏于匣中，是会钝的。
那些没有武道宗师级别战力的参赛者，对于柳天苍来说，就是会让拳头蒙尘的锈水。
与姜月灵的战斗，让他的心重新变得敏锐，这程度虽然微乎其微，但在同等级高手的搏杀中却尤为重要。
砰的一声巨响后，姜月灵的粉嫩拳头砸在了柳天苍的胸膛，她筋肉劲力并不算太大，只有不到百吨的力道而已，但配合缠绕在手上的空间罡风，和一座从天而降的大山没什么区别。
姜月灵按住柳天苍的胸膛，彷佛小鸟一样钻进他的怀里，方寸之间，空间极速膨胀，柳天苍的怀中似乎炸开了一颗超级炸弹，从高空直坠而下。
轰！
他砸落到山中，巨大的冲击波将整座矮山碾为平地，空间乱流不断轰击，随后地下水因为压力而冲出地表，形成冰冷的喷泉。
姜月灵用空间之力包裹住身体，衣服依然干燥，但是头发却湿透，柔顺的长发一绺一绺的。
这是她在小时候就养成的习惯，家族破灭、长辈悉数战死、自己与弟弟妹妹被那帮家伙赶出家门的那天，也下着雨。
她喜欢淋雨，这会让她牢牢记住过去的事……以及仇恨。
“不能冲动，我现在的身份是一个天才的人类高中生，不能表现出丝毫吃人和复仇的欲望，现在还……远不是时候。”
姜月灵心中想着，没有再进攻，只是站在天空上，在无数高空侦察机的注视下低头俯视。
她能感觉到，和自己交手的那个人类高中生，有强悍霸道的体魄，刚才的攻击虽勐，但还不足以打败他。
果然，数秒后，高大的少年从地下水的喷泉中走出，他的嘴角有鲜血流出，但神态却没有任何疲态和灰败，反而有种发自内心的喜悦。
柳天苍抬头，看着站在天空中的少女，她很漂亮，也很强，左腿的残缺没有影响到她的战力，反而开发出来很多意想不到的战术。
想必为了弥补自身的缺陷，她付出了很多努力吧……这是个值得尊敬的敌人！
柳天苍揉了揉手臂，刚刚在地底的数秒中，他故意磨蹭一会儿，就是为了引诱姜月灵下来，出其不意地使出大威力招式。
可惜，对方没有中计。
带着钦佩的情绪，柳天苍深吸一口气，高声道：
“这位同学，我是育武高中的柳天苍！请告知你的姓名！”
“姜月灵。”
少女甩了甩头发，摘下发稍上的水珠，空间不断折叠压缩进去，使其成为古怪的大重量暗器。
她在蓄势，意图在下一刻解决战斗。
柳天苍没问那么多，再得知姜月灵的名字后，将上衣扯下，扔给少女，示意她穿上。
姜月灵挑眉，刚才她扮作楚楚可怜的样子，故意将衣服弄出几个洞，确实有点不雅，她没有拒绝柳天苍，将其披在身上，轻生道：
“姓柳的小子，如此绅士，那我便投桃报李，现在就将你击败，让你在积分清零后，有足够的时间重新攒积分，也不至于在初赛被淘汰。”
柳天苍一愣，乐道：
“姜同学，刚才的交手，即使我略逊你一筹，也差不太多，我们分出胜负，起码要花费十个小时……嗯？”
柳天苍话才说到一半，就被突如其来的疼痛刺激得一哆嗦。
——对面的少女，在他的面前成为了“母鸡”。
“很可惜啊，柳天苍，规则你二条，母鸡的身份可以在队内流转，十分钟之前我向无人机提交了报告，看样子，现在已经生效了呢。”
柳天苍哈哈大笑，没有怒斥少女卑鄙，他向往纯粹的武者战斗，但这毕竟是比赛，只要在规则范围之内，自当百无禁忌。
只可惜……在抑制环的作用下，没有办法全力出手酣战一番啊。
不过，以后应该还有机会吧？
高大的少年轻叹着，双脚重重踏地，瞬间出现在瘸腿的少女身前。
战斗，再次爆发。
第二百一十三章 似是故人来
沉白啧了一声，他的童孔有金色的火焰，视力增强后，远方的场景清晰可见。
在他的视界中，柳天苍豪气干云地冲到高空，然后被干脆利落地轰了下来，那个陌生的少女骑在他身上一顿输出，可怜的娃两眼翻白浑身一哆嗦，就此昏了过去。
——抑制环这东西戴在脖子上，欺负欺负低境界的人还可以，与同等级的人战斗就是实打实的找死行为。
“真惨啊……老柳。”
沉白摇摇头，转过身，往反方向跑去。
如果这是战场，沉白说什么也要冲上去与敌人搏杀，可这里是比赛，是极其正规的全联邦优秀高中生选拔考试的初赛！
不需要担心柳天苍的安危，那个瘸腿的陌生少女并没有做出过激的举动。
况且，有抑制环的影响，沉白冲上去也是白给，风花怜大概率也要歇菜，真想打，去光明市参加疯狂十月复赛的时候，有的是机会。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人是谁？绝对有武道宗师级的战力水平了，预测排名中没有见过这样一号人物啊……瘸腿、高等级的空间系能力，永生集团和联邦的情报系统这么烂么？这种天才都会漏？”
沉白在一颗树的顶端停下，离那个少女起码有数十公里，估摸着自己绝对不可能被发现，他就将双手枕在脑后，躺在树梢上休息。
他的想法和柳天苍差不多，欺负远逊于自己的同龄人没什么意思，他现在的积分超过两千，已经确定出线，便想着不再出手，坐看风卷云舒，安安分分地等待初赛结束。
疯狂十月的特点是，限于一市的初赛赛程很短，后面的赛区级复赛和全联邦决赛才是重头戏！
沉白需要养精蓄锐，等待来自乌托邦各大城市参赛者的碰撞。
他在预测排名中是第19位，面临的压力不小，最前面的那几个怪物对他都有碾压级别的强大战力，比如风花怜和那个宣传片名为《我的上帝父亲》的帝天。
更何况，说不定有哪些脑回路清奇的家伙一直隐瞒实力，初赛甚至复赛的时候才爆发出来，打得人措手不及，刚才打昏柳天苍的美丽少女不就是一个鲜活的例子么？
联邦太大，教育体系又太完善，修炼资源还远没到枯竭的时候，年轻一代的人们崛起得很快。
害，来的时候还夸下海口要给猫儿姐拿个第一呢，现在却动也不想动……回去的时候再给她买个猫爬架吧，再贴上我的照片，相信她会喜欢的。
沉白想着黑猫小姐，嘴角勾起笑意，闭上眼睛，不去思考疯狂十月的事，不多时竟有些困倦。
呼……
刹那后，他听到了轻微的鼾声。
这声音很轻，只是熟睡之人很有规律的呼吸声而已，可沉白却突然一个激灵，凝神细听。
——这不是自己的呼吸声！
在家的时候，猫儿姐时常会逗自己，她曾用手机录下了自己睡觉后的样子，自己的睡相挺不好，偶尔还会吐出含湖不清的几个音节。
现在毕竟是疯狂十月，沉白虽然想将初赛湖弄过去，但基本的警惕性还是有的。
他在树上弓着身子，如同伺机而动的勐狮，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不由得一愣。
在不远处的树干上，也躺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
沉白艺高人胆大，寻思着小小的蓝海市，就算再怎么卧虎藏龙，蹦出个武道宗师级战力的瘸腿少女已经是极限了，总不可能怪物满地走。
于是他玩心大起，悄咪咪地过去，来到鼾睡的少年旁边，轻轻剥开遮在其脸上的落叶。
沉白看到他的脸，挑了一下眉，差点吹口哨。
这个在考场中睡觉的少年意外地英俊，除了身材有些矮小、面貌有些阴柔外，外形无可挑剔。
也许是突然出现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让少年觉察到了什么，他揉了揉眼睛，迷迷湖湖地坐起身子。
沉白没有对他的清醒而感到惊奇，参加疯狂十月的底线是生命力指数超过8，参赛者都有两把刷子。
人都是视觉动物，沉白莫名地对这个长相柔和俊美的矮个少年挺有好感，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怎么了兄弟，大白天的睡觉？昨晚没休息好？”
“确实，昨天临睡觉的时候很紧张，这个白天就很没精神。”矮个少年挠了挠头，仰视道：
“你是……沉白？哦，对了，你在这个游戏中是老鹰，所以你要抓我么？”
“抓你？你才值一个积分而已，蚊子腿对我来说可不算肉，吃肉，就要吃生勐大餐！”
沉白笑嘻嘻地坐到他身边，看着树干上的东西啧啧称奇。
好家伙，折叠式床垫、耳塞、眼罩、抱枕、自煮小火锅……这踏马是来比赛的么？
少年有些不好意思，他本来就是偏向女性的柔和长相，害羞时耳朵尖会发红，腼腆却让人心生亲近之感：
“这些东西都是我临行前带的，我知道自己的本事，什么永生杯、什么冠军啊……这些都是给你们这些人准备的，跟我没关系，我就是纯粹来见见世面的，还不如把这次初赛当成露营。”
“哈哈，那倒也是。”沉白忍住摸少年狗头的冲动，继续道：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都活法，现在又不是战乱时代，边界雄兵千万，将旧土侵略者牢牢挡在外面，倒也不用像以前那样全民皆兵了，飞天遁地镇守一方固然好，开个小店过过小日子不也挺不错？”
“嗯嗯，沉白大哥你说的真对。”少年竖起大拇指：
“我就想在一切稳定下来后，开垦一亩两亩的植物园，摆弄摆弄花草什么的，没事的时候就睡午觉。”
沉白认真看了看他柔和俊俏的脸，不由自主地附和：
“我的直觉告诉我，你种出来的花草一定很好看。”
“借您吉言了，沉白大哥。”
沉白对这个客气的少年感观极好，便觉得自己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很不成体统，于是问道：
“同学，你叫啥名字？初赛结束后，说不定有机会还能聚聚呢。”
“哈？我可能很快就要离开蓝海、出去旅行了，不过若是有缘的话，再见也不是难事，我叫古寒……呃，别这么看着我，我知道这是挺中二的名字。”
少年说到这里时顿了顿，低下头，将表情隐于阴影的轮廓中，轻声道：
“不过是你的话，也可以叫我……”
“小七。”
第二百一十四章 永世之臣
小七？
沈白歪头想了想，还是叫了声古同学。
——小七这个称呼太亲昵了，对于刚认识的人，沈白有些叫不出口。
男生女相的古寒没有在意，只是道：
“沈白大哥，你不打算再赞些积分？”
“嗯，蓝海市的初赛其实没什么意思,后面才刺激。”沈白好奇地看向古寒，问道：
“这个时候出去旅行？疯狂十月欸，这么重大的赛事，你不守在屏幕前看看？”
“生存的意义在于踏遍青山、游尽人间，我以前倒是关注过几届全联邦优秀高中生选拔考试，看腻了。”
古寒很好看，他本来就是阴柔俊俏的矮个子男生，微笑时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有种暖洋洋的温柔味道,跟秋田犬一样。
“他娘的，这家伙真是老阿姨杀手啊……”
沈白咋舌，终于还是忍不住，将手伸了过去，恶作剧般的轻揉，弄乱古寒的头发。
矮个的俊俏少年也不说话，只是笑眯眯地低下头。
阳光撒在他们的身上，莫名地和谐。
沈白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觉得跟这个小七很投缘，只看到他的脸，就从心底生出信任的感觉，不自主地放下戒备。
——这种奇怪的经历他似曾相识，在面对“暗影皇帝”洛何悲时，沈白也生不起什么敌意。
不过，他到底是性取向正常的高中生,而且已经有猫了，揉了一会儿后便放下手，沈白本想干咳一声哈哈过去，不成想古寒却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别处：
“沈白大哥，你受伤了？左手扎着绷带？”
沈白摇头，这问题他已经遇到很多次，很有经验：
“没，就是装饰品，好看而已。”
古寒的眉毛弯了弯，笑道：
“原来如此，我知道很多人手形不好看，便喜欢戴上手套，遮掩自己的缺陷。”
沈白一怔，要是面对别人，这话足以引起他的警觉，但奈何他对古寒实在是有种天生的信赖，竟然下意识地忽略不对劲的地方，只是认真思考了下，摇头道：
“与生俱来的东西，就算再怎么不好看,说是[缺陷]就太过分了……不论长成什么样,也要自尊自爱啊。”
古寒认真凝视着沈白的脸，突然灿烂一笑,比女人还娇艳三分。
沈白一时有点看花了眼，尴尬得低下头去。
——凎，我不会真的性取向有问题吧？不应该啊，我电脑上那十个t的学习资料……
沈白懵懵的，又聊了许多，直到太阳西垂，古寒有些困倦，才互换社交账号后离开。
俊秀的小七侧躺在折叠式床垫上，看着沈白远去的背影，闭上双眼，思考一会儿后，他仰着身子，数着天空中闪烁的群星。
他辗转反侧，在蓝海市初赛的小环山上，再难入睡。
呵……那天，四姐在见到首领后，说话都有些不利索，自己还暗戳戳地揶揄她“舔狗不得好死”，却没想到轮到自己时，却更加不堪。
当然，这也是正常的啊……
我们七个是罪孽深重的灵魂、是天灾、是光明、是命运的谕……同时，也是彼此的“对等之物”。
但即使是在终焉之城中相伴多年的我们，对彼此的感观也天差地别。
让所有人都看不透的二哥，与首领的关系更接近于“知己”，四姐和首领则更像“徒弟”与“师傅”，六哥在年幼的时候就和首领相遇，几乎是“养子”与“养父”……
而我……
我是……首领的臣。
他是君，我是臣。
不论他变成什么样子、有了什么想法、与谁交往、想要做什么，只要他还是他，我便永远是他的臣。
不论他贫穷还是富贵，不论他是否拥有力量，不论他是生是死，我都是他的臣。
亦如当年，
永世不改。
小七想着，轻叹一声，站起身来。
他的心情很好，以至于走路的时候都有些雀跃。
十月份的蓝海市，山林中飞虫已经日益稀少，但小七的魅力实在是太大，连不同的物种都难以抵挡，飞虫不敢接近他，只是绕着旁边飞舞。
它们的身体因为十月阴冷的气候而僵硬，但却努力扑簌簌地煽动翅膀，仿佛乞求着什么。
“啊……有句话叫做帝王怒四海哭，但今天的我很高兴，自当万物逢春。”
小七轻笑着，露出浅浅的酒窝，旁边飞舞的小虫突然浑身颤抖，重新获得了温暖，它们的翅膀再次舒展，变得灵活有力。
与此同时，以小七中心，一场令人瞠目结舌的“造化”从这里爆发，转瞬间便奔腾万里。
灰败的树叶重新鲜嫩肥绿、小草又变得挺拔、温度上升、空气中再次弥漫花粉的味道、夏虫开始鸣叫……
整个联邦第六生活圈（乌托邦），两千三百万平方公里的大地上，从深秋回到了春天。
乌托邦地区的人们发出不可置信的惊呼声，感受着突然降临的春天。
之后的几个月，数不清的学者寻找答案，强者们出动猎狩四方，联邦议会连发十条最高指令，却都无可奈何地得到了同一个答案。
乌托邦地区，气候变回春天的原因，是极为罕见的自然现象，气象学家惊呼这是世界上百万年才会有一次的气候巨变，比劳什子彗星罕见多了，足以载入史册。
这当然是自然现象，只不过不同的是，概率太低太低而已。
当然，如果还要鸡蛋里挑骨头，那就是在小七微笑的瞬间，“乌托邦地区发生气候巨变”的这一可能性大大增加了而已。
本来接近无穷大的分母忽然缩小，仿佛被神明拨弄，以恐怖的速度变成了“1”。
在数学上，被判为“不可能发生”的超小概率事件，成为了“必然”。
……
小七回到恢宏的大殿，坐到属于自己的【no.7】的位置上。
他甫一坐下，就对着众人道：
“我决定加入你们……刚才我去见了首领，他虽然失去力量和记忆，但性格倒也没什么变化，呵，不过即使他性格大变，也没什么，只要能让他欢喜的，皆我所爱。”
“首领他，对畸变种并无极度厌恶的情绪，也许是因为他掌心的命洞，或者是因为赫莉薇尔冕下的存在，他对非人生物的接受度很高……”
“那样的话，他大概是会赞同我们要做的事情了。”
小七顿了顿，轻声道：
“当然，如果在未来的某一天，首领想起了一切，觉得我们这样做并不恰当，我便会停手，并且阻止你们。”
他微笑，酒窝再次绽放，和煦温暖得如同春风：
“首领是天生的君王，如果你们胆敢忤逆他的旨意，我便杀了你们。”
其余五人没有什么反应，对于老七的这幅脾气，他们早就习惯了，只有最好战的【no.3】嘿嘿一乐，颇有种跃跃欲试之感。
当然，所有人都没有太把小七的威胁放在心上。
七宗罪的座次，遵循着实力排名，小七确实强，足以媲美神祇，但是其余几人却更深不可测！
小七说的话，只是表明态度而已。
其实话说回来，这也是七宗罪剩余之人内心的想法。
如果首领真的站出来阻止，那不做就不做呗，反正我们的出发点也是好的，只不过……过程会很血腥。
——况且，首领真的会反对？
啪啪的声音响起，戴着眼镜的【no.2】将书签细心插好，平静道：
“首领反对，我们不做便是，反正也只是茶余饭后的消遣罢了。”
【no.6】最跳脱，嘻声道：
“二哥，茶余饭后的消遣，也就是说……我们不能使出超过【s】级的力量？”
“自然如此。”
“啧，那要是有人过来阻止呢？不论是联邦还是军部，都有很不错的家伙，科学院近些年一直试图把最初之石武器化……”
“没事，即使科学院使用最初之石的衍生物，不解放全部力量的我们，胜算也有八成。”
“那加上各大生活圈的天命呢？”
“七成。”
“再加上联邦的人造伪神？”
“六成。”
“再加上……”
“不用算了，小六，不到生死关头，人类不会使用那些继承于终焉之城的东西……所以，即使压制自身，我们的胜算，最低也有五成！”
许是看不惯【no.2】这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梦无月冷哼一声，刺道：
“那如果，赫莉薇尔乱入呢？你说说，那个时候，就算我们动用极限的力量、生死相搏，胜算又有多少？”
【no.2】微笑：
“九成九！”
听闻这话，即使是闭目养神的小七也不禁睁开双眼，和旁边的人对视几眼，皆暗暗摇头。
——二哥是不是喝假酒了？九成九的胜算？反了吧！
然而老神在在的【no.2】却轻笑不语，只是淡定地低头，继续翻书。
呵，能动嘴解决的事，就别想着用拳头。
赫莉薇尔要是杀过来，老子当即跪在地上磕个头，叫一声“大嫂好”，事情不就就解决了？
什么叫智者啊？
哼！
第二百一十五章 恶意
蓝海市“疯狂十月”初赛结束后的积分排名，出乎了大部分人的意料。
积分由高到低，分别是：风花怜、姜月灵、沈白、柳天苍。
半路杀出的瘸腿少女，展现了惊人的实力，高等级的天启者能力+真血境武道修为，让她在抑制环的作用下轻松击败了柳天苍、夺取其全部积分。
虽然柳天苍在后半段不断追猎“小鸡”、掠夺积分，但也难以追上前面三人,只能位居第四。
但这也足够了。
放眼望去，在全联邦，不论是凭借强悍的武道资质还是生而高贵的高等级天启能力，能在高中甚至初中时就拥有武道宗师级的战力，绝对能称之为一声“天骄”了。
联邦各地拥有生杀大权的镇守使，参加疯狂十月时，大多都是这个水平。
当然,也有极个别年轻人,比如怪兽机械的二小姐风花怜，在这个年纪就已经是王级战力，是最终冠军的争夺者之一。
蓝海市的初赛，除了四位天骄牢牢占据前四号位置，后面的竞争就很激烈了，因为同一个阵营之间的击倒，失败者的积分会清零，所以小鸡们在最后陷入了大混战。
但不管如何激烈，在最后的那段时间，风、姜、沈、柳四人都没有插手。
那不是他们的战场。
初赛结束后，积分排名前五十的参赛者名单公布了出来，他们将前往第四等级城市“光明市”，参加乌托邦赛区的复赛。
永生集团的动作很快，各地初赛结束的数个小时后,比赛视频就已经被编录精修,放在了网上,播放量以指数爆炸的速度增长。
狂欢的气氛持续高涨，大大小小的赌赛遍地开花，接下来就是长达十天的复赛,真正的年轻高手将在这一期间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作为第六生活圈的第一大城市、第四等级巨型都市、乌托邦赛区复赛的举办地点，光明市面临的压力很大，荣耀和责任一肩挑。
这一个月来，好多官员和永生集团员工的平均睡眠时间都不足三个小时，得亏现在全民修武，不然恐怕要病倒一大片。
然而，让这些疯狂十月的幕后工作者骂娘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在初赛结束的这个节骨眼上，整个乌托邦地区居然发生了气候巨变，从秋天变成了春天！
刨去对民生的影响，因为气温和湿度的改变，仅对光明市而言，本来布置好的场地必须要重新修缮，这可是最正规的赛事，任何擂台和比赛场所都要符合联邦规定。
无数幕后工作者和施工人员只能玩命干活，一边破口大骂这见鬼的气候巨变，一边无可奈何地吐血加班。
——打工人的无奈,在任何时代都让人心酸。
然而对于隐藏在光明市的某支特战小队来说，他们宁可加班，也不愿再做这个见鬼的任务了。
这群只有十二人组成的特战小队，是极具联邦时代特色的“高战力小组”，由一尊封王级大高手带队，其余人全是武道宗师，天启者足有八人，能力各异，可以用于潜伏、寻踪、逃脱等多个领域。
加上随身携带的各种黑科技工具，他们的综合实力和战斗素质极强，足以应对绝大部分情况。
然而就算是那位带队的封王级存在，对此行也同样心里没底。
——在自己这帮人进入光明市之前，已经折了三波“高战力小组”了。
他们也同样拥有王级高手坐镇、也同样武装到牙齿、经验丰富……
但是折了就是折了，没溅起半点水花，消失在了这座乌托邦地区最大的巨型城市中。
接下来……会到我们么？
封王级高手，“搬山王”赵百功在心中叹了口气，睁开双眼，眸子里没有半点软弱退缩的意味。
能走到封王这一步的强者，意志已经被打磨得极为强悍，轻易不会出现动摇，即使知道前路危险性巨大，也敢闯一闯。
不过，赵百功虽然没有恐惧死亡和厄运，但他现在的心也确实颇为不平静。
他从夹克里掏出照片，看着永远刻在上面的两个小女孩，叹了口气。
大小姐，你究竟在哪呢？你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何时……才能回家？
作为怪兽机械的封王级供奉之一，赵百功已经在风家待了五十多年，如今的风家族长也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长大的。
对于终身未娶的赵百功来说，风雪柔和风花怜这两个女孩，跟自己的孙女差不多。
如今，风雪柔在进入神墓后，发生了恐怖的转变，已经变得似人非人，怪兽机械不断派出高手深入光明市探查，但都如同泥牛入海，掀不起风浪。
如果万一事情走到不可控的地步，风家会把具体情况告知光明市的镇守使吴离，将这事捅出去，让联邦帮忙处理。
但这是没有回转余地时的最后办法，联邦会公事公办，很有可能将风雪柔击杀。
现在的怪兽机械，有一种很可怕的预测：
风大小姐没有在光明市制造动乱，小心翼翼行动，避免引起夜王吴离的注意，是不是故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拖时间？
在被派来光明市的高战力小组中，这样的想法也不罕见，队员们觉得两头为难，一边是东家的命令，一边是自己的性命，虽然说食人之禄、忠人之事，但万一在光明市发生恐怖的变故，谁也担不起这责任。
赵百功却没想那么多，王级大高手的封号一般不会取错，名为“搬山王”的他淳朴而不爱思考，认死理。
在他心中，风雪柔和风花怜，永远是坐在自己肩膀上的小丫头。
大小姐……你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
灯光昏暗的酒吧中，酒精和荷尔蒙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躁动的年轻男女舞动身姿，所聊之语除了那档子事外，就是乌托邦地区的初赛情况了。
气氛热烈，市民精神状态放松，这是联邦腹地大城市酒吧的共同特征。
穿着一席黑色长裙的风雪柔进入这里，要了杯酒，独自坐在吧台前小酌。
她依然美丽、依然妖娆，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不过只有她知道，自己已经不同了。
身体和灵魂，在跃入羽化之泉的一瞬间，就已经完成了升华。
她想到了前几天，被自己剖开胸膛的封王级大高手，那是怪兽机械的供奉之一，小时候抱过自己。
然而，当她的手破开腹腔、拽出那人的肠子时，看着对面惊骇而悲伤的眼神，风雪柔却没有感到半点愧疚。
那一刻，她的心中，只有由衷的快意。
第二百一十六章 蓝海市四大天骄
沈白和猫儿姐依偎在沙发上，毛绒的毯子披在身上，电视中播放的是蓝海市“疯狂十月”初赛的精彩视频。
占据最大比重的，就是那场柳天苍和姜月灵的厮杀了，武道宗师级的战力在几十秒内完全展现出来，将附近的数个山头全部削平。
风花怜和沈白二人的镜头也很多，但都是一边倒的碾压,且因为这两人在积分攒够后，就各自找地方休息去了，没有再暴露在无人机和摄像头下面，蓝海市的初赛集锦中，也有不少其他参赛者的精彩瞬间。
沈白和变成人形的猫儿姐聊着天，畅享光明市的复赛该有多么激烈。
——仅蓝海市就隐藏着姜月灵这种天才，乌托邦地区，一定是龙争虎斗的战场！
猫儿姐笑眯眯地听着沈白分析晋级全联邦总决赛的概率，没有半点不耐烦，虽然对于她来说，这种比赛几乎可以称之为“年幼蚂蚁之间的无聊打闹”，但只要沈白觉得有趣，她便不会乏味。
喜他所喜，恶他所恶。
……
风花怜从白稠的药液中浮出，先是脸，再是肩膀，当整个身体都离开浴缸后，她用清水将附着在皮肤上的白色浊液洗干净，随后躺在天鹅绒的大床上，一动不动，望着天花板发呆。
怪兽机械对自家二小姐的培养，从小到大都是一路绿灯。
风花怜的天启者能力是a级的【拟神】，天之病症是智力削弱和反应变慢，能力和代价都很致命。
天之病症不可能被治愈，但也有办法能够减轻症状。
刚才风花怜浸泡的“牛奶浴”就是怪兽机械公司花大价钱从永生集团订购的，除了可以治疗外伤,对心灵和精神世界的平复也有极大好处。
虽然以蓝海市初赛的强度，还不足以让风花怜犯病，但只要条件允许，每次战斗后进行药浴，已经成为了风花怜的习惯。
然而，即使厚重的药力无时无刻都在安抚她的心灵，红发的少女却依然焦躁不安。
她的姐姐，怪兽机械家的大小姐风雪柔，已经失踪超过两个星期了。
怪兽机械是组成商盟的十大商业帝国之一，实力自然不容小觑，风雪柔的大概位置早已被锁定，就在光明市周边。
可惜不论派了多少高手，进入光明市后却如同泥牛入海，不光失去了联系，有关风雪柔的情报也半点打听不到。
很多风花怜熟悉的长辈已经动身前往光明市，那个喜欢背着幼年的自己逛小吃街的“搬山王”赵百功也在几天前去了蓝海市。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风花怜心烦意乱地翻了个身子，将头埋在枕头里，决定再过几天，“疯狂十月”复赛开始的时候,就趁着空闲出去寻找姐姐。
虽然已经有很多人丧生在光明市,但风花怜打心眼里不觉得姐姐会真的伤害自己。
“你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为什么要杀掉那些与我们亲近的护卫和长辈？杀人的时候，你的心，就不会痛么？”
……
“儿子，你真厉害！胳膊一甩就把那人抛出老远……”
“关于你初赛的录像，已经被重新编辑保存好了，放在家里，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
“虽然这次排名第四，但也别灰心，那三个人确实是厉害的年轻人，那个小姑娘叫姜月灵是吧？下手真狠……”
柳家明亮温暖的客厅中，柳母笑眯眯地夸赞自己的儿子，说了半天，竟没有一句重样。
柳天苍只是点头，不断往嘴里塞着食物，吃完后，他说了句“妈，我去修炼了”，就头也不回地前往武道室。
他的背影，如同逃兵。
——直到现在，柳天苍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父母。
毕竟，作为长子的自己，亲手杀了弟弟。
那一天，自己从陨落的黑暗宫殿返回蓝海市后，父母便让佣人将柳天朗的所有遗物都收拾干净，送去了郊外的宅邸。
然而即使这样，柳天苍的心中也依然有个不能愈合的伤疤，母亲刻意不提起弟弟的名字、父亲愈加沉溺于工作，都时刻提醒着柳天苍，他犯下了杀戮血亲的罪。
可不杀天朗……难道就任由他离去、迫害更多的人么？
我唯一犯的罪，就是没有教育好天朗、致使他误入歧途。
然而即使如此，午夜梦回时，胸口还是很痛啊。
如果在未来，遇到同样的两难选择……我该如何做？
柳天苍沉默着，走入武道室中，更加疯狂地修炼
武道一途，锻体、炼心！
……
姜月灵从蓝海市的治安所走出来时，表情依然没什么变化。
她像这个年纪最正常的联邦女高中生一样，花了五块钱买了个冰淇淋卷，先是把外面的巧克力薄脆吃完，然后再慢悠悠地舔里面冰冰凉凉的奶油。
刚才，姜月灵接受了蓝海市治安所的“优秀高中生慰问活动”。
表面上是慰问，其实他们真正的目的，姜月灵一清二楚。
——自己城市里突然冒出个武道宗师级别的天才，可成长时期却名声不显、甚至不在本市念书，任谁都会起疑心。
然而姜月灵在治安所的时候，却没有丝毫紧张，她早已料到这关，对答如流，更重要的是，自己的公民身份证和出生证做的很好，连伪造的身份信息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联邦的户籍管理系统中。
联邦的公民信息库，真的有她的名字。
里应外合、为她潜入人类社会做铺垫的那个人，在联邦拥有很高的权限……最起码，能够影响拥有很高地位的人。
呵……不论在帝族还是在人类联邦，哪里都会有可耻的背叛者啊。
姜月灵想着，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去。
即使内部有人接应、完美伪造身份信息，但潜入联邦依然是件不能掉以轻心的事。
为了隐藏最大的破绽，姜月灵亲手斩断了自己的整条左腿，将命洞完全从身体剔除，这导致她实力大损，封王级的战力滑落好几个档次，寿命锐减到正常的三分之一。
但即使这样，她也没有怨言。
为弟弟和妹妹报仇，是姐姐的责任。
她只想报仇，其他的，一概不管。
第二百一十七章 乌托邦特快
嗡——
一条细长的银线在旷野中疾驰，劈开的劲风发出蜂王振翅的轰鸣声，如同在周遭附上一层强硬的防护罩。
这是一辆行驶在轨道上的列车，车壁银白，包括驾驶舱在内，总计三十节，是乌托邦地区各市前往“区域首府”光明市的专线。
联邦第六生活圈的各大城市,都有这样一条直通光明市的“乌托邦特快列车”，这是科学院提供的技术，兼具速度和安全性。
联邦时代，城市与城市之间的旷野依然危险。
虽然蓝海市所在的第六生活圈位于联邦腹地，变异兽和畸变种早已被清剿干净，但依然有很多隐藏在暗处的威胁。
这其中最出名的,就是各种“不法教会”了。
教会一词，是指拥有同个信仰的人聚集成的团体,但既然冠以“不法”之名,自然是已经被联邦定义成了“对人类生存有威胁的犯罪集团”。
他们宣扬危险的言论、反对如今联邦议会的种种政策、妄想用武力迫使联邦妥协，推行自己的思想和教义。
这些教会被联邦官方通缉，隐藏在城镇之间广袤的旷野中。
沈白将头靠在乌托邦特快列车的玻璃上，看着没有人烟的山林和戈壁，觉得这些不法教会可真够顽强的，即使放弃联邦的公民身份、跟官方对着干，也要宣扬传播他们的思想。
对错不说，骨气绝对是有的，坟头草长得也旺。
沈白本来就并不是传统意义上“老实人”，在与猫儿姐相遇、左手掌心出现命洞后，他对自己的身份认知都有了障碍，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思想很活跃,并不教条。
但是他很清楚,某些被判定为“不法教会”的团体，先不论其教义是否正确,如果联邦真接受了那些人的思想，人类社会必然崩溃。
比如,一个实力极其强劲的不法团体名为“反恶教派”，他们崇尚“日行一善”、‘博爱互助’、“发展科技”、“重视教育”……
听起来似乎很美好，但之所以名为反恶教派，是因为他们的那条唯一的根本教义：
——天启者，其实是畸变种的近亲，当那个最终的日子来临的时候，天启者会将屠刀挥向人类、与旧土共同统治这个世界。
这是极其、极其危险的思想。
沈白不知道天启者是否真的和畸变种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他看过资料，现如今，人类王级及以上战力中，天启者占据七左右！
这是不能缺少的力量，一旦有问题，与旧土的边境线绝对守不住，人类必定会重回至暗时代，沦为变异兽和畸变种的口粮。
联邦永远不可能将这污名放在天启者的头上，这是不能触碰的底线，谁碰谁死！
对于“反恶教会”的处罚，联邦向来是从重从严,抓住就毙命，连送去旧土做战奴的机会都没有。
分裂联邦、分裂人类族群，仅造谣这一项就够极刑的了。
但万一，不是造谣……
那就更要杀了。
为了全人类的生存，就算有亿万分之一的概率真的，也必须是假的！
“啧，这世界……哪有什么非黑即白啊。”
沈白想的入神，靠在窗户上不自觉地嘿嘿一乐，引得旁边的柳天苍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沈白示意自己没事，继续看着外面的旷野发呆。
柳天苍耸了耸肩，闭上眼睛琢磨武道，对面的风花怜和姜月灵则一个饮茶、一个看书，没有言语。
蓝海市通往光明市的“乌托邦特快”一共是三十节车厢，五十名前往光明市复赛的高中生们全部被安排在第二节里，第三到第十节车厢是武装到牙齿的守卫人员，再往后就没有乘客了。
联邦时代人人修武，不论是成年人还是学生，都会对强者特别尊敬，车厢前面宽敞明亮，最为舒适，参赛高中生便自觉地将最前的位置让给风、沈、柳、姜四人。
沈白和柳天苍坐在一起，对面是风花怜和姜月灵，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如果仅有神武军的三人，谈天说地当然自无不可，但是突兀地加进来一个姜月灵，沈白总感觉有些别捏，便一直看着外面胡思乱想，风花怜则因为姐姐的事心情不好，柳天苍除了武道切磋外，不会主动跟不熟的女生搭话，四人间的气氛有些凝滞。
不过沈白却无所谓，反正乘坐乌托邦特快前往光明市，仅仅需要五个小时而已。
他神游天外，昏昏欲睡。
也不知道猫儿姐正在干什么，有没有想我？
……
发动机暴躁的声音响起，粗糙的轮胎被强大的马力驱动，粉碎了下面的岩石，这是经过特殊改造的重型摩托，脱胎于怪兽机械供给军方的“迅猛龙五号”，粗犷暴力，拥有极强的动力，加上焊在上面的对变异兽弩炮，战斗力直逼坦克。
一群留着锅盖头的男男女女调试着心爱的座驾，他们穿着黑色的迷彩服，皮肤粗糙黝黑，已经在旷野中生活许久。
除了这些被改造后的重型摩托，这个营地还有很多车辆，它们怪异而巨大，有些在顶部安装了机械臂，有的将大型喷火器焊在了车灯上，更有甚者导弹发射器直接从车窗伸出去，有一种夸张的狰狞感。
如果有精通联邦社会现状的人在这里，就会轻易认出，这个由改造车辆组成的营地属于“牧羊人教派”。
这个教派的人认为，人类现如今的一切苦难都是高高在上的神赐予的考验，人们应该遵从祂的意志，被变异兽和畸变种驱赶，成为被牧的羊。
这理论被世俗所不容，人类根本接受不了漂泊无定的日子，更不会屈从于这样的命运。
牧羊人教派被从城市驱逐，流放到荒野上，因为其消极危险的言论，子孙后代都不能进入城市生活。
他们改造车辆和机械，用城市外面找到的东西和商人以物易物，过着类似于游牧民族的生活，这些年倒也算安分，联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无大规模的清剿行动。
如今，生活在大型怪异的机械中，已经成了牧羊人教派的特征。
轰、轰！
发动机再次震鸣，戴着骷髅头样式头盔的高大男人骑着摩托，连同座驾一起飞到空中。
他骑着车，身上冒出如同火焰的淡红气体，声音因为这气体的折射，变得浑浊。
“孩子们……我们赶羊去！”
第二百一十八章 迎战
雷达荧光的表盘闪烁着，将地面和天空中一切可疑物体扫描出来，螺旋桨的轰鸣声很大，驾驶员只能借助头盔里的耳机和麦克交流。
这是一架武装直升机，配备着强力导弹，隶属于蓝海市空军，在三个多月前的远征中,因为是前往地底世界作战，空军并没有参与太多，但如今这种护卫任务，是必须要有空中力量保护的。
虽然下方疾驰的“乌托邦特快”里的年轻参赛者们，整体战力超过护卫队，但是警戒这方面还是职业军人更擅长,而且列车中的军士同样携带大范围杀伤性武器,万一有意外发生，可以先让对面减员一大波。
当然,乌托邦毕竟是稳定繁荣的联邦腹地，在近二十年中，没有发生针对“疯狂十月”参赛者的袭击，因此在银白列车上空警戒的武装直升机，也仅仅只有五架而已，但凭借出色的雷达装置，也可以构成覆盖面积恐怖的预警网。
编号为“猎鹰99”直升机的驾驶员也是这么想的，他嚼着薄荷味的口香糖，一边欣赏外面的风景，一边和旁边的搭档闲聊，享受着这次“公费旅游”。
“小关，你觉得咱蓝海市这次，能拿到什么样的名次？”
“风小姐起码会杀到乌托邦赛区的前三名吧，我看过预测排名好多遍了，a级的天启者啊，咱们蓝海市好久没有出现这种级别的天才了，紧随其后的沈白还有柳天苍也是厉害人物，最近又蹦出个姜月灵……”
“哈哈,难道咱们蓝海市，就不能夺得第一？”
“难！”副驾驶员小关皱着眉想了想，叹气道：
“今年高手太多，不论是那位神秘的帝天还是其他履历辉煌的妖孽们，都不是好相与的主，怎么，你买了？”
“买了！”主驾驶员豪气干云，笑道：
“买了五位数，压我们蓝海市的综合成绩，会在这次疯狂十月中止步于乌托邦赛区前三，这样的话，赢了有钱花，输了心情也好！”
“真有你的……”小关被逗乐，刚想说什么时，雷达表盘上却传出了滴滴的警报声。
电子的播报音随之响起，境界灯不断闪烁。
“警告、警告——有大量不明物体正向机体迅速靠近，请驾驶员注意……”
两位驾驶员同时一凛，推开导弹发射的按钮护壳，机舱后面的士兵们也警戒起来，注意着地面上任何的风吹草动。
不多时,超远摄像头传来了略微模糊的影像，那是滚滚尘沙之中庞大的车队，喷火器狰狞地吐着烈焰，剃着锅盖头的男男女女像野兽般嚎叫着，端着枪械在车顶怒吼。
“这是……牧羊人教派？该死的，他们居然敢阻拦疯狂十月的列车？”
驾驶员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他们执行的是警戒属性的护卫任务，并没有做好战斗准备，不过好在联邦军部平日的训练量很大，肌肉记忆已经深深烙印在身体里，他们下意识地拿起传呼机，准备报告指挥部的时候，直升机携带的重武器已经切换到了自动瞄准模式。
然而当传呼机被放到嘴边的一瞬间，一个骑着摩托的高大男人出现在千米的高空中，砰的砸在了直升机的螺旋桨上，比金属还坚硬的皮肤崩碎旋转的钢铁，继而引发恐怖的爆炸。
轰隆！
火花飞溅，电子线路和钢铁机体被瞬间撕成碎片，直升机变成火球，在高空释放凄厉的火光。
这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就传到地面，石子和砂砾被震到空中，击打周遭的所有物体。
其中也包括，在轨道上行驶的“乌托邦特快”，噼里啪啦的声音如同暴雨打在芭蕉叶上，钢化玻璃也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天空中的直升机爆炸的刹那后，坐在列车第二节前部的四人同时察觉到异样，沈白的头正靠在车窗上，第一个看到了高空的火球。
“出事了！”
他的眼瞳变成金色，努力地看向远方，被强化的视力下，远方隐藏在尘沙中的牧羊人教派清晰可见。
当冲击波震飞碎石的时候，列车开始响起刺耳的警报声，后面车厢的军人拉开保险，将热武器对准外面，迎向疾驰而来的庞大改造车队。
风花怜皱眉，左肘往外一支，将玻璃轰碎，大声道：
“小白和天苍跟我出去！剩下的人不要离开车厢，留在这里跟敌人战斗！”
她翻身上去，脚下如同长了钉子，牢牢站在列车顶部，风驰电掣的速度激起劲风，让风花怜的火红长发如同火焰般飞舞。
离开可以当作掩体的列车、与拿着热武器的敌人战斗，是高手才有资格做的事情，风花怜经历的事情不少，瞬间就做出判断。
车厢内，守卫队长的声音也通过播报系统传到参赛者的耳朵里，他以严肃的声音通知学生，准备接下来可能发生的白刃战。
——这些从蓝海市脱颖而出的参赛者，虽然年轻，但最低都是真血境的战力，比拿着热武器的士兵更具杀伤力，敌人的目标很明显就是这辆乌托邦特快以及上面的参赛者，他们必须保护自己。
沈白和柳天苍很快从砸碎的窗户出去，姜月灵合上那本《联邦地理图册》，没有犹豫，也跟了上去。
——对于潜入敌阵深处的人来说，最好的隐藏方式就是和光同尘，真的把自己当成敌人的一份子。
看到瘸腿的少女也跟了过来，沈白三人并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接受过联邦系统教育的年轻人，大部分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那么，还是由我来部署战斗任务吧。”风花怜淡淡开口，她是这辆列车所有人中的最强者，理应扛起最大的责任、拥有最大的权利。
“我刚才已经和李大校通过话，为了确保参赛者的安全，守卫人员不会离开列车，我们几个拥有强大的战力，动起手来造成的破坏太大，不能在乌托邦特快里战斗，因此我们四人……直接杀过去！”
第二百一十九章 骷髅头骑士
沈白和柳天苍瞥了姜月灵一眼，见这位瘸腿的美丽少女并无疑议，便放下心来，都觉得她是个有素质、明事理的联邦三好学生。
年轻的天才桀骜不驯、在紧要关头坏事的反面教材屡见不鲜，谁都怕碰到猪队友。
天上剩余的四架武装直升机开始反击，导弹带着火焰呼啸怒吼，重重砸落在远方的庞大车队中,每次爆炸都能掀飞数辆大型改造汽车。
然而牧羊人教派的车队太过庞大，出生在车中、成长在车中、死亡在车中的他们，对于这种四轮的载人工具再熟悉不过了。
牧羊人教派的每个人，都是专业级的赛车手和疯狂的改造师，即使空对地导弹杀伤力巨大，但凭借改造后的坚固车体和出色的操作手法,伤亡者倒也不多。
看着逐渐迫近的车队,站在列车顶端的四名少男少女没有丝毫紧张，只是沉默着蓄力,准备石破惊天的搏杀。
凡是在疯狂十月时就拥有武道宗师级战力的高中生，无一例外都是手上沾过血的狠角色，就算是生而高贵的天启者，其监护人或者老师也会将他们扔到危险的场所磨炼。
——古往今来，因为自矜天赋异禀而被阴死的天启者数都数不过来。
沈白的眼眸已经完全变成熔金之瞳，情绪被燃烧的金色覆盖，仿佛戴上了无情的面具。
这种状态的他，总会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风军座。”沈白看向高空，皱眉道：
“上面有一个藏头露尾的家伙，看不清他的真面目，但绝对是硬茬子！”
“好，这个家伙就由我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天上的那个家伙虽然强，但气场却没有如大海般的窒息感，应该还不是王级，你不要用全力,和我一起围攻他，姜同学和天苍则专心去解决地上的车队。”
风花怜一怔,点头答应下来。
她知道沈白的意思，自己的【拟神】一旦使用过度就会变成脑残，带上帮手一起作战，可以省下许多力气。
姜月灵看了一眼柳天苍，洁白的下巴微扬，她周围的空间浮现数不清的褶皱，少女的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高大的少年明悟，走到姜月灵刚才站立之地，随即也被传送出去。
下一秒，他们出现在庞大车队的中心，与疯狂的敌人展开战斗。
今天才是第二次见面的姜月灵和柳天苍，似乎已经有了特别的默契。
不过沈白和风花怜显然注意不到这点，金色的火焰的圣洁的天之丛云同时出现，带着他们的身体升空，几秒后就和武装直升机位于同一水平线上。
“小白，我会将战力维持在武道宗师的顶峰，你的【暴君】更适合空战，由你来主导吧。”
风花怜持着天之丛云“挂”在空中，有些羡慕地看着沈白如履平地般踩在空气上,天之丛云赋予她的飞翔能力更接近于“冲刺”，没有办法像沈白这么洒脱。
“好。”沈白没有推诿，视线不断从周围扫过，搜索一切不和谐的地方。
三分钟过去，他依然没发现敌人的踪迹。
沈白轻轻勾嘴角，哼了一声：
“想偷袭？我倒要看看你受不受得了这个！”
无数道细线以他为中心向周遭飞射，火网张开，疯狂强化氧气这种助燃剂的消耗速度，空气中的含氧量急剧降低，形成一个直径大几百米的氧气真空区。
除了能力特殊的天启者和身披天命之人，人类必须吸入氧气！
隐藏得再好，但困于已经成为“剧毒”的空气，也要乖乖出来。
果然，又过了几分钟，淡红色的气体从不远处的地方氤氲生出，一位骑士突兀地出现在高空。
他戴着骷髅头图案的头盔，防风镜将面容牢牢挡住，穿着镶嵌铆钉的黑色紧身衣，只看身形，就能轻松判断出他是名强壮魁梧的男性，被改造后的重型摩托在他身下，也仿佛变成了娇滴滴的小媳妇。
沈白率先开口，他比较习惯联邦的那一套做派，淡淡质问道：
“我是蓝海市的沈白，这位是风花怜，你是何人？难道不知联邦律法？擅自拦截全联邦优秀高中生选拔考试的参赛者，是要被流放到旧土当战奴的！”
男人没有回答他，只是手腕轻动，拧转油门，摩托车的后轮发出怪兽嘶吼般的轰鸣，竟然在空气中摩擦出淡红的火焰。
“不打算谈了么……也对，拦截乌托邦特快，可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送死买卖。”
沈白暗忖，微垂眼眸，在眼皮颤动的瞬间消失于原地，只留下模糊的残影。
轰！
戴着棕色手套的左手从天而降，巨力和炙热同时作用在骷髅头骑士的身上，仿佛瞬间就能将他碾碎成蚂蚁。
——千年咬·改·奥丁之锤！
咔巴一声，沈白的左手抠在男人的头盔上，金焰涌动，无情地狠狠一掰，将骑士狠狠甩飞出去，不可阻挡的动量带着人与摩托轰然撞到地面，砸穿下方低矮的土山。
尘埃如同爆发的火山，被巨力掀飞到数千米的空中，周遭的能见度降低，大地出现一个恐怖的大坑。
沈白的金瞳闪烁着光辉，将一切情绪都遮掩在金焰后面，高高在上，俯瞰地面。
仿若正在觉醒的神灵。
风花怜眉毛微微一挑，却没有说话。
小白这个家伙……似乎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强？
是因为左手天生的怪力么？对了，市井传闻，他曾凭借怪物般的腕力就杀灭了蓝海市的某个不小的帮派……
沈白不知道风花怜心中所想，只是皱着眉头，朝同伴靠近一步。
“风军座，触感不对，小心点。”
“没打断他的脖子？”
“嗯。”
沈白回了一句，紧盯着下方的大坑。
因为参加过远征军的关系，沈白的战斗方式已经很偏向行伍中人。
——出手，便是杀招！
因为不是武斗比赛，他终于可以放开手脚战斗，但这次的打击却令他很不满意，在刚才，敌人的身体仿佛变成了海绵，卸掉了自己的巨力。
“与魁梧的体态不同，这个戴骷髅头盔的家伙，竟然是个古典的技巧派？”
第二百二十章 野牛
听到轰隆的爆炸声后，柳天苍和姜月灵瞥了眼地上砸出的大坑，马上又回过头来，继续攻击牧羊人教派的袭击者。
柳天苍不是天启者，便将所有精力都放到武道修炼上，他掌握的流派和战法极多，可以针对不同的环境灵活选择。
他气血翻涌,曲步弓身，整个人的重心压得极低，每次踏地都能踩出个几公分的小坑，横冲直撞，再大的改造车辆也会被粉碎。
这是属于仿生流派的著名战技“疯彘撼柱”，很适合杀伤弱于自己但数量极多的敌人。
另一边的姜月灵则比柳天苍优雅太多了，家族遗传的空间掌控让她可以完美伪装成高等级天启者,只需将手指处的空间折叠起来，轻轻一挥便能带走大片牧羊人教派的车手。
然而，如今还生活于城市外荒野上的不法教派，已经极为坚韧顽强，在巨大改造车辆的保护下，很多人冲破柳天苍和姜月灵组成的拦截线，杀到了疾驰的乌托邦特快旁边。
在抗住第一轮的热武器打击后，牧羊人教派砸碎列车玻璃，持着轻武器和短刀冲了进去。
“战士们！参赛者们！还击！”
守卫军的大校级长官双眼赤红，杀意几乎凝为实质，拔出腰间的三根金属短棍，咔咔的铰链声过后，一杆红缨长枪出现在手中，他跳出列车，双脚牢牢钉在车壁的表面，长枪如大龙翻滚，不断刺穿来袭的敌人。
——武道宗师级的高手，一般很少会使用热武器,他们的双拳就是最锐利的矛！
士兵听令，冷静地装填弹药不停射击,年轻的参赛者们则更加信赖自己的肉搏能力，游走于车厢之间，扑杀闯进来的牧羊人信徒。
如果从上方鸟瞰，就能看到滚滚黄尘中的改造车辆如同噬人的黑蚁，正疯狂冲撞银白的列车，多亏乌托邦特快的安全性极高、轻易不会脱轨，且里面的军人和参赛者神勇的反抗，才不至于被“蚁群”掀翻。
然而谁都知道，就算自己这边的战果再斐然，对于最终的结局也没太大影响。
在联邦时代，战争的最后结果，往往掌握在双方的最高战力身上。
……
滚滚尘埃中，一道身影从大坑中缓慢钻出，沈白看清后，饶有趣味地轻啧一声，在高空站立不动。
骷髅头盔的魁梧男人依然骑在粗犷的肌肉摩托车上，即使是沈白重如山岳的猛攻,也无法让他受伤,只是黑色的铆钉紧身衣沾满灰尘而已。
骑士的手猛地拧动,摩托车后轮再次转动，空气中仿佛出现了一条看不见的赛道，人和摩托一起冲了上来。
“很杰出的卸力技巧……小白，你主攻，我负责一击必杀。”
“好。”
沈白爽朗一笑，朝摩托迎去，在不到十分之一秒的时间内，二人再次相撞。
这次沈白留了个心眼，特别观察了下魁梧男人的身体，果然找到不对劲的地方。
在自己燃着火焰的手掌接触到黑色紧身衣的瞬间，对面的衣服如波浪翻滚，以高速来回波动，不断将自己巨大的力量散到空气中，只有不到半成的威能透了过去。
“这是战技？还是某种天启能力？”
沈白心中念头一闪，手上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金焰燃烧到每一寸皮肤，让他的肌肉和骨骼硬度得到疯狂的强化。
狂风骤雨的攻击倾泻在骑士身上，黑色的铆钉紧身衣不停波动，他的反击很奇怪，因为骑着摩托的原因，骑士的下半身很难使力，但随着轮胎的转动，骑士的身体仿佛旋转的不倒翁，经常能从意想不到的角度挥出拳头。
然而只论纯粹的爆发，沈白的【暴君】占据绝对优势，他几乎没有躲闪，硬抗骑士的反击，将火焰和力量倾泻而出。
大片大片的金焰在高空出现，如同金色的巨大莲花，热量穿透空气，将大地也烤得炽热。
当骑士的黑色紧身衣出现焦糊味的时候，沈白也已经有些力竭了，硬抗伤害同样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眼眸中的金色逐渐黯淡，变成了闪烁不定的烛火。
然而他却没有丝毫担心，依然将火焰倾泻出去，因为他的身后，有值得信任的战友。
“中！”
少女的娇喝声响起，天之丛云消失，名为“冈格尼尔”的金色长枪一闪而逝，轰然穿过空间，由下自上打在骑士的腰部。
刺啦一声，骑士终于破防，紧身衣被撕裂，金色长枪狠狠透过身体，带着他向着太阳冲去。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即使骑士没死，也会被带往超高空，最终因低温和缺氧而亡。
但沈白和风花怜的脸上却没有多少轻松的意味，依然站在停在空中，仰望上方。
在刚才短短的一瞬，他们都看到了那件铆钉紧身衣下面的东西。
——空空如也，只有空气而已。
沈白咋舌，还有心情开玩笑：
“风军座，莫非是摩托车成精了？”
“不太可能，难道你忘了缺氧的环境可以逼他现行么？空间转移、附身机械、远程操控……这些天启能力都有可能做到这种事。”
“害，没劲，我还以为咱们今天能大战摩托妖怪呢。”
“小白，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风花怜挥舞着天之丛云，放松肩膀的肌肉：
“这种不算太怪的事，还无法摧毁我的世界观。”
“嘿……”沈白嘿笑一声，抓紧时间恢复体力，回道：
“我这人很懒，更喜欢简单一点的思考……譬如我们的天启者能力，我觉得就是某位神明赐予的礼物而已。”
风花怜耸肩，对此提出了不同的见解：
“也许这世上有神，但我认为，所谓神明也只是强到极点的生物而已，至于天启者……大概是不稳定的基因突变，或者某种神秘物质改变了更深层次的东西……”
轰！
在二人说话间，摩托车去而复返，上面的骑士已经消失不见，连标志性的骷髅头盔也无影无踪，只剩下这台沉重的机车而已。
即使没有操纵者，摩托的后轮也依然在疯狂转动，将空气磨出白色的烟气。
它的排气管不断咆哮，车头左右摇摆，仿佛刚刚睡醒的斗牛。
第二百二十一章 绝世
无主的摩托车在空中横冲直撞，蛮牛般向风花怜和沈白迫近。
沈白十指连弹，一簇簇金色的火焰被他挤压而出，仿佛疯狂宣泄的重机枪子弹。
这些金色的火焰子弹打在摩托车的外壳上，噼里啪啦地轰出螺旋状的涟漪，仿佛一颗颗金色的小太阳似的，温度骤然上升,空气扭曲起来。
可惜高温和动能并没有击穿机车的钢铁外衣，它的排气孔冒出淡红色的蒸汽，将火焰子弹都挡在外面。
沈白啧了一声，闪身躲过摩托车的冲撞，此时乌托邦特快已经走远，蚁群般的牧羊人教派也跟着消失不见。
他歪了歪头，脑中闪过一个不妙的念头：
“什么情况？调虎离山？”
“小白！”
风花怜的呼唤让他从短暂的失神中清醒过来,红发的少女和沈白想到一块了，觉得再在这里纠缠下去会对己方不利,便给沈白使了个眼神，自己提着天丛云追向远方的银白列车。
沈白再次躲过机车蛮牛一般的冲撞，落到地上。
果然，无主的摩托车只有一根筋，想都没想就再次冲了过来，自身的速度加上重力，叠加出相当大的威力，可惜沈白依然没有跟它正面硬碰硬的意思，脚下一扭错开一个身位，机车撞到大地，轰的没入深坑。
——它终究只是个摩托车而已，像头疯牛似的冲锋还行，让它学人类挥拳踢腿，可着实让车为难了。
“这仗打的,比想象中容易许多啊。”
沈白轻喃，打了个哈切，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块红布，面对从地底冲出的摩托车,模仿起斗牛士。
他脚下灵活，机车只是空有力量，没有人操作的话便极为笨重，一切攻击都被沈白轻易躲开。
这是沈白想到的办法，力量不可能凭空产生，摩托车总有没劲儿的时候。
管他烧的是汽油还是什么玩意儿，消耗就完事了。
又过去几分钟，摩托车的冲撞愈加无力，沈白看准时机，猛地骑在它身上。
他很明显地感觉到，重型机车的车身一颤，接着排气管发出轰鸣，仿佛气急败坏的牛鼻喷出一条烟气。
轮胎疯狂旋转，带着沈白向四面八方撞去。
黑色的重型摩托速度太快，爆发之下速度轻易超过声音，眨眼间就撞碎数座山峰，滚石不断落下，几条小河也相继决堤。
然而沈白对这攻击不为所动,只是用强化过的双腿牢牢夹住车身，像驯服烈马一样，与身下的野蛮机车比拼气力和血勇。
终于，在一人一车长时间的鏖战下，机车终于服软，粗大的排气管发出哀鸣，车身泄气地弯曲，轮子也不转了。
沈白啧啧称奇，啪的打开油盖，发现里面没有半丝燃料的气味。
——这架古怪的摩托车，从来没有用过液体燃料。
它是以什么作为动力的？
沈白拍了拍车屁股，笑嘻嘻道：
“车兄，会说话不？吱一声？”
排气管滋了滋水，没理他。
“既然不说话，我就认为你同意成为我的坐骑了哈。”
沈白双臂用力将车身扶起，拧动油门，果然，强劲的动力从后轮传出，摩托车依然保有交通工具的基本属性。
在少年恐怖臂力的操持下，车头只是象征性地反抗几秒钟，就任凭沈白摆布了。
——好车儿能屈能伸！
摩托车发出雷霆般的声浪，轮子重新冒出淡红色气体，数百公斤的车身载着沈白飞到空中，向乌托邦特快疾驰而去。
大地和天空向后急速倒退，音障被轻松冲破，摩托车的周围自动升起一层淡灰的保护层，隔绝劲风和寒冷。
沈白操纵着古怪的机车，不到半分钟就回到银白列车旁边。
如沈白料想的一样，潮水般的牧羊人教派大军已经退去，乌托邦特快以较低的速度行驶。
不论是参赛者还是军人，受重伤者都寥寥无几，大部分都只是擦破点皮而已，对于修炼武道小有成就的他们来说，这种程度的伤势也就等同于一次全力的训练罢了。
这不是调虎离山，牧羊人教派此次来袭的车队，真实战力要低于乌托邦特快里的蓝海众人。
这是一场……必将失败的自杀式袭击。
沈白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也懒得去想，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而且有猫儿姐在，不论发生什么，自己总会有退路。
他把怪车放到列车后半段的车厢中，打算把这东西当成战利品给昧了，不过当他回到自己的座位时，突然想到了奇怪的地方，便向柳天苍问道：
“柳兄，这里可是乌托邦的腹地，敌人来袭，怎么没见增援？”
“来不了。”
“哈？”
“这次护卫任务的总指挥李大校告诉我，这段时间，乌托邦安全总部陆续收到了十余道求救信号……全都来自载满各地参赛者的乌托邦特快专线！”
……
一架三十节的银白列车在荒原上划过，这是从第三等级城市“金江市”前往中心城市“光明市”的乌托邦特快，其上也是参赛者和护卫军人。
这架列车的上方，全都是密密麻麻的黑点，“自由鸟教派”拥有世界上最好的人体仿生翼，他们携带大量的炸弹，从空中不断投掷，威胁之大，远超开车的牧羊人们。
然而与危险的处境相反，这架列车上的人们，却并没有疯狂发送求救信号，只是象征性地向乌托邦安全总部反应情况，依然按照预定的速度行驶。
他们笃定，自己此行必会安然无恙。
在列车第一节的外面、驾驶室的正上方，一个穿着校服的卷发男生躺在银白的车顶，打着哈切，懒散地看着密密麻麻的自由鸟教众们。
他头发偏黄，有很明显的自然卷，弯弯的刘海遮住眼睛，露出脸颊上的几颗淡淡雀斑。
任谁第一眼看过去，都会觉得这个卷发男生一定是个喜欢读书的好孩子。
事实上，他的文化课成绩确实出类拔萃。
但更出类拔萃的，是他的拳。
男生站起身，右手五指紧紧攥在一起，向后收拳。
这是个很“外行”的姿势，拳之精义，在于其磨炼千万个日夜的架势，何时收腰、何时翻肘、何时提肩，不能有丝毫纰漏。
卷发男生也同样知道，自己现在的架势，对“发力”和“爆发”没有半点益处，确确实实是门外汉可笑的拙劣模仿。
这是没法改变的事实，因为自己从小到大，没有进行过任何武道修炼！
这并不是懒惰或者有什么难言之隐，只不过是卷发男生在年幼时，自己做出的决定罢了。
自己是天生的强者，生下来便立于众生之上，如果再去修炼“技巧”，便是不可饶恕的“作弊”！
所谓武道，不过是弱者自欺欺人的救命稻草罢了。
作为天生强者的自己，不需要这种东西。
名为帝天的少年，露出轻笑，挥出拳头。
这拳毫无章法，如同孩童。
却洞穿了天空。
第一百二十二章 背负上帝之名的男人
人类联邦第三生活圈“天国”。
这是比“乌托邦”更核心的区域，经济极度发达、人口总量达到十位数。
其守护者为【上帝】帝无悔，联邦有史以来疯狂十月的记录保持者，现如今的联邦议会成员之一，战力绝对强于第六生活圈乌托邦的守护者【救世主】。
帝无悔的守护者行宫，位于第三生活圈最大的城市“万寿市”。
这城市名取得霸气，帝无悔的行宫更霸气,它碧瓦朱甍地建在最高的山巅，仿佛神明俯视芸芸众生的观景台。
然而在万寿市，帝无悔的行宫并不是最高的建筑。
有一座平地而起的高楼，如同利剑一般立于万寿市的中央，它张扬地超过山巅、超过守护者的行宫、超过云层。
这是联邦十大商业帝国之一“永生集团”的总部！
在人类的潜意识里，建筑物的高度代表了权势和地位。
以绝对战力而言，即使是永生集团最强大的供奉也不会是帝无悔的对手,但他们是人类在“药剂”领域最专业的公司,已经成立超过千年，积攒的财富和技术太过重要，即使是一域守护者也不能轻辱。
当然，这里面也有一个不能忽视的重要原因：
被无数人崇拜的帝无悔，其实是不太在意虚名的人，更做不出“对面的房子比我高，就把他们的大楼轰塌”的混账事。
当然，永生集团的人也不会去挑衅这尊一域之主，人家当年在疯狂十月大杀四方的录像可还在网上挂着呢！
这一天，十月十三日，万寿市的永生集团总部，位高权重的决策者们坐在会议室中，看着屏幕上的简报沉默不语。
简报上是线条分明的地图，一道道箭头穿过联邦的大地，有序不乱。
然而有很多带着箭头的线条，会在中间画上一个血红的“叉”。
——这是联邦各地参加疯狂十月复赛高中生的行进图，就像其上所表示的那样，参赛者的队伍，有百分之三十遭到了半路拦截。
永生集团有很多绝顶聪明之人,能够很轻松地看到其中的共同特点。
越靠近联邦核心区域、遭到半路截杀的可能性越大，偏远地区则没有几例；拦截参赛者队伍的力量并不强大，起码不会对学生和随队护卫造成大面积伤亡；袭击者大多是荒野上的不法教团，平素并无紧密联系……
但是再深入一些，永生集团就分析不出来了。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他们能轻松背出压缩灵能原液的三十二种方法、更能一心一意憋在实验室里探索奇怪药剂的药理，但是分析恐怖袭击背后的深层逻辑，却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这种大方向的战略和洞察力，是联邦的特长。
“咳，行了，都别呆着了，饭都快凉了。”
留着山羊胡须的白发老人轻咳几声，笑呵呵道：
“分析不出来的事情，就别钻牛角尖，用餐吧，省得一无所获之余还浪费粮食。”
这位老人坐在永生集团总部最高会议室的主位上，其身份不言而喻。
在座的永生集团高管倒也听话，从冥思苦想中放松下来,享用餐盘里的美食。
永生集团，脱胎于上个时代“辉煌战争时期”的某个巨型生物基地,很多规矩都秉承自过去，会议时允许就餐，是最让联邦公民津津乐道的特殊规矩之一。
高管们餐盘里的食物五花八门，有的是味道淡薄的灵能汤，有的是精挑细选的生切变异兽肉，还有的干脆是油条豆腐脑，完全不在意旁人目光。
而永生集团中地位最高的山羊胡老人的面前，却只有一盏香气四溢的茶。
他的整个消化系统，已经在多年前的一次生物试验中被完全摧毁，终生只能吸噬流食，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山羊胡老人的决策，反而让他愈加睿智。
在茶香味中，老人说出他的决断：
“这件事情，不是单靠我们永生集团能解决的，全权交给联邦议会吧。”
会议室中吃饭的声音一顿，几秒钟后又恢复正常。
此次的联邦优秀高中生选拔考试，由永生集团负责，拥有一言决策的权利。
在这个时候将权利交还给联邦，无疑是承认永生集团在这事上已经无能为力。
虽然接下来的赛程还是由永生集团主导，但联邦插手，商盟的脸面必然不好看。
更何况，这还是永生集团主动向联邦汇报的，商盟无异于又低了一头。
不过，虽然有很多弊端，但在座的众位高管却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
越是大事，越只能有一个声音。
在生死攸关的处境中，犹豫不决是最错误的选择。
山羊胡老人对下属们的默许已经习以为常，他站起身来，慢悠悠走了出去，临了还挥手道：
“你们慢慢吃，细嚼慢咽对身体好。”
他走出房门，却没有到自己的专属办公室。
秘书心领神会，扶着他走到电梯，直达地下停车场。
既然决定了要将这事全权交由联邦议会，山羊胡老人就应第一时间告知那些联邦议员们。
可他知道，即使自己不上报，关于疯狂十月的突变，想来也已经放在各个大佬的桌子上了。
如此说来，其实倒也不急，他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去那个地方，问清楚一些事情。
山羊胡老人活了很久，遭受过的苦难太多，位置又高，自然可以察觉到埋藏于深沉大海下的、蠢蠢欲动的炽热火山。
秘书开着车，将他送到了巨大的行宫面前。
然而当这位单字封王级的秘书想护送他上去时，却被山羊胡老人阻止了。
他摇摇头，轻笑着进入行宫。
长寿市，是整个联邦治安最好的城市之一。
在这里，没人能在帝无悔的眼皮子底下杀人。
除非……行凶者就是帝无悔。
不过，背负上帝之名的男人出手，不会被追究责任。
——那不是杀人，是天罚！
老人已对帝无悔的行宫非常熟悉，他慢慢悠悠地走到一处偏殿，看到了那位肩膀宽厚的男人。
他的背影，仿佛能扛起塌下的苍天！
男人察觉到老人的到来，轻笑着回过头：
“吴老，您来了，最近肠胃可还舒适？无悔前些天深入旧土，斩杀数万帝族，得到了一件最初之石的衍生物，这东西有重铸人体机能之功效，回头就给您送过去……”
永生集团的掌舵人吴醉山摸了摸山羊胡子，半晌都没说话。
在帝无悔还未崭露头角之前，永生集团便开始资助他了，否则就算再天才，没有大量的资源堆砌和名师指导，又怎可能横压同代？
无父无母的帝无悔，与子女早夭的吴醉山，情同父子。
但正因为太过了解帝无悔，吴醉山才会在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劲的地方，过来直面这个强大到令人绝望的男人。
无悔啊……你还是当年的你么？
是你的话，即使屠灭你的亲族、一根根打断你的手指，你都不会做出那种事情。
你绝不会背叛联邦，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啊。
如果堂堂【上帝】都背叛人类，那我们……
看到吴醉山的眼神，帝无悔意识到了什么，他搀扶老人坐下，轻声道：
“吴老，谢谢您替我隐瞒那件事……我本以为，我会成为全联邦所有人类的笑柄呢，哈哈！”
语气中，有面对亲近之人的随意和开朗。
吴醉山不知怎么地，刹那间放下心来。
“你小子少嘻嘻哈哈的，那件事我也有责任……别打岔，我问你，你的【守护者之钥】呢？”
帝无悔苦笑，龇牙咧嘴地挠了挠头，说出了让吴醉山瞠目结舌的话。
“被人给……抢走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乌托邦的光明市
沈白坐在黑色的重型机车上，拍了拍车屁股。
机车小狗似的晃动几下，似乎在发泄不满，但迫于沈白的淫威，最终还是乖乖载着他，向前方疾驰而去。
目之所及的正前方，是座雄伟的城市。
高楼林立,生机勃勃，这是经济发达之地中心城市的共同特点。
开放、资源雄厚、充满机遇。
在巨型城市最显眼的位置，有一座雄伟的高塔，外表红黑相间，顶部呈莲花状，托举着一颗直径百米的明珠。
这颗明珠是奇妙的天然光源,在夜晚,其光辉能辐射整个巨型城市及其近郊，完全不用路灯和照明设备。
一年四季，每天的二十四小时，这里都是光明的。
也因此，这座城市被冠名为“光明市”。
沈白骑着新得到的古怪摩托车，沿着公路行驶，因为临近疯狂十月的复赛，光明市与外界的通道上设立了大量检查站点，沈白一路过来，已经被查了三次身份。
好在他是实打实的良民，背景履历堪称完美无瑕，这张俊脸在最近更是电视机里的常客，一路畅通无阻。
进了市区，沈白轻轻踹了下排气管，摩托车心领神会，将轰鸣声降到最小，安静行驶。
沈白穿梭在车水马龙中，感慨着光明市的繁华与巨大。
作为第四等级城市，光明市的政治地位和底蕴实力远胜蓝海市,只算占地面积,就超过蓝海市五倍有余。
只看镇守使，坐镇光明市的是夜王吴离，单字封王的大高手，蓝海市的镇守使陈金戈虽然也很强悍，但比吴离还是差了不止一筹。
更别说，乌托邦的守护者“救世主”常年待在光明市，虽然深居简出，但这种超级强者只要存在一天，就是一域的定海神针。
光明市，从来没有发生过大规模动乱，是商业发展的天堂。
准确地讲，人类联邦广袤的疆域中，处于核心区域的七大生活圈，都比较安稳，越往外越乱，但到了真正的边界处，治安反倒又好了起来。
——边境常年和旧土作战,军部的声音很大，一直处于军事管制的状态，纪律自然森严。
当然,纪律严明是针对大城市来讲，边境线上星罗棋布的小镇和村落，是混乱和血腥的三不管地带，只要服从联邦调令和军部指挥，剩余的小事人类高层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这样的环境中，自然能诞生许多长于杀戮和战斗的怪物，每年的疯狂十月，从边境走出来的少年少女都会让观众震撼。
还有两天，疯狂十月的复赛就会开启。
载着蓝海市参赛者的乌托邦特快昨日就到达了光明市，他们接受了简单的采访后，就被安排到某栋酒店，专心休息和准备。
沈白有些闲不住，在完成必要的武道修炼后便忙里偷闲，骑着战利品出去闲逛，游玩光明市的地标名胜、品尝了区域特色美食。
说到这个古怪的战利品，沈白确实成功把它昧下了。
在简述战斗过程的报告中，沈白一五一十地将摩托车的古怪说出，并提出根据“战斗常规条例”的原则，自己有权占有这辆摩托车。
因为这架交通工具有瞎子都能看得见的古怪和神异，当时的乌托邦官方人员不敢做主，将这事报了上去，他们很快得到回复，只有短短的八个字：
“就听小白中校的吧。”
落款人，是光明市的镇守使吴离和科学院驻乌托邦的研究长叶雯。
——看来，科学院在这事上发了力，让他得到了这辆古怪的机车。
不过这玩意儿究竟是什么，沈白到现在也没有弄明白。
如果用个靠谱点的描述，“神奇的机械低智慧生命”是较为恰当的，沈白抽空去光明市外面飙车，也有着试一试机车能力的想法。
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这车比沈白想象中的还野……
也许在之后的疯狂十月比赛中，这东西能成为秘密武器。
沈白心里准备阴招的时候，机车已经来到了一栋装修朴素的酒店下面。
虽然这酒店外观朴素，但只要不是傻子，便会知道幕后老板要么是手眼通天的大人物，要么干脆就是联邦官方经营的买卖。
——它建立在托举巨大明珠的高塔附近，这是光明市最好的地段，没有之一。
如今，这座背景讳莫如深的酒店被特意划了出来，从乌托邦各域赶来参加复赛的高中生们，皆住在了这里。
刨除数个有意外情况而不能参与的人，一共八百二十七位。
这就是乌托邦年轻一代的所有高手了。
沈白被安排在了第九层靠街边的房间，他喜欢看风景，对这安排很满意，旁边就是风花怜和柳天苍的房间，想要聊天聚餐什么的也很方便。
他进入屋子，先是打开冰箱拿出冰镇的果味汽水，啪的打开后猛灌一口，就躺在摇椅上欣赏外面的景色。
后天就是十月十七日，疯狂十月复赛开始的日子，那时绝不可能像初赛那般轻松，一定会碰上同等级的高手。
而且沈白被告知，很多参赛者队伍都在路中受到了袭击，这无疑给本届的疯狂十月蒙上了一层阴影。
当然，沈白是不怕的。
而且他清楚地知道，风花怜、柳天苍、帝天……这帮家伙，也不会怕。
向顶点攀登的少年少女们，从不知“恐惧”为何物。
况且，因为现在的特殊形势，乌托邦的救世主想必也不会不闻不问，光明市外松内紧，安全得很。
就在沈白喝着汽水，想着要不要弄个炸鸡汉堡什么的时候，门铃声响起，他去开门，看到了一名酒店的服务生。
他恭敬地将带着淡淡古龙香水味的信封递上来，询问是否需要小食或者别的服务后，才躬身离开。
沈白打开信封，不由得一乐。
这是封邀请函，上面的用词很恰当，优雅而有距离感，看来执笔之人很懂人与人之间的弯弯绕绕。
信的内容很简单，是邀请所有乌托邦复赛的参赛者，今晚去酒店顶部的“白金大厅”，参加一场假面舞会。
舞会的举办者和信件的书写人，是萧林海。
这个名字，沈白已经听过很多次了。
萧林海，乌托邦疯狂十月预测排名第三，除了帝天、风花怜以外，最后一尊封王级的年轻巨头！
第二百二十四章 假面舞会
“红灯笼大酒店”是光明市很有名的场所。
别看名字土，但地理位置却是实打实的优越，紧挨着光明市的“流光之珠”，每有大型活动，政要和商界巨贾的下榻之所大多会安排在这里。
在乌托邦，红灯笼大酒店的幕后老板绝对是手眼通天的人物。
如今，这座酒店被永生集团租用,专门用于疯狂十月复赛的参赛者们休息调理之用，既能彰显主办方雄厚的财力和对这次比赛的重视，安全也会很有保障。
——终日释放光明的流光之珠是光明市最重要的宝物，以其为中心，不知道有多少高手暗中保护，红灯笼大酒店地理位置太好,也被纳入了保护圈。
十月十五日的这一天，红灯笼大酒店顶层“白金大厅”，一片雕梁画栋的堂皇景象,翠色的玛瑙和闪着光辉的银质餐具彼此辉映，更难得的是虽然装饰品奢华，但布局却挺有优雅范儿，用贵重珠宝和金属装饰的白金大厅没有太多暴发户的气质，反而极正式厚重。
穿着燕尾服、扎着红色蝴蝶结的侍应生托着餐盘穿梭其间，他们戴着统一的黑纱眼罩，举止礼貌克制，显然经过专业训练，甚至为了让托举重物的臂膀能保持最优雅的九十五度角，侍应生们的生命力指数会被东家推至7左右，拥有充足的体力，可以应付长时间的晚宴。
沈白没有将注意力放在优秀的侍应生身上，他专注于手中精美小碟里的点心，吃得不亦乐乎。
因为是假面舞会，沈白也稍稍打扮了一番，红灯笼大酒店的服务堪称完美，有很多礼服可以选择,他拿了一套白色西装,戴着从仓库里选出的狐狸面具，如果忽略为了干饭而将面具掀开一角往嘴里塞东西的模样，倒是有些妖异邪魅。
至于为啥酒店仓库里有很多奇奇怪怪的面具和衣服，沈白也不敢问，只能感慨到底是首屈一指的顶尖大酒店，方方面面考虑得都很周到……
如今，入住红灯笼大酒店的参赛者一共八百二十七人，沈白扫了一眼金色大厅，估摸着就算没有全到，来的人也绝对超过八百了。
毕竟都是高中生，年纪都不大，喜欢热闹，有这样的活动还是会出来透透气的。
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礼服，戴着稀奇古怪的面具，轻声交谈着，大多数人都没有隐藏自己身份的意思，如果《乌托邦疯狂十月复赛前瞻》这份报告看了很多遍的话，区区面具根本瞒不了这些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们。
不过，这些乌托邦各地的年轻高手都很识趣，除了特殊情况,无人点破旁人的身份。
沈白虽然喜欢干饭，但也知道这种场合还是别太引人注意比较好，吃了些点心后，他背着手四处闲逛，偶尔也会跟投缘的攀谈几句。
在这期间，他看到了几个小伙伴。
柳天苍这家伙长得威武雄壮很好辨认，即使戴着修罗面具也遮掩不了他正直英武的气质；风花怜则是因为标志性的红色长发；至于姜月灵这个可怜的姑娘，她是乌托邦八百多名参赛者中唯一的瘸腿之人，走到哪都会被认出。
沈白没去找他们，只是依然悠然自得地闲逛，听到了许多八卦，在这途中，他对某些参赛者的奇怪面具啧啧称奇，甚至他还看到，有一个家伙穿着绿色的恐龙睡衣，呆萌地蹲在角落里画圈圈。
沈白瞅了半天，也没认出这位穿恐龙睡衣的疯子是哪位参赛者……
让你来假面舞会，你怎么把逗比属性暴露出来了？
不过这时，突如其来的声音却打断了他的吐槽。
“这位同学，方便认识下么？”
沈白转过头，没有犹豫地伸出手：
“你好，我是沈……”
“哎呀呀，小白同学，这样做就没意思了，假面舞会嘛，就是要在隔着一层纱的状态下喝酒聊天，这样才叫朦胧美，虽然我们都能一眼看破对方的身份，但热恋之前的暧昧期才是最有趣的，不是么？”
对面的少年握住沈白的手，笑呵呵道：
“但是如果对方自报家门的话，我也必须以礼相待……自我介绍下，鄙姓萧，萧林海，感谢小白同学光临我的舞会。”
萧林海穿着笔挺的黑色西服和银色半脸面具，笑容随和亲切，他的身边站着一位妙龄女子，同样是这次的参赛者，晚礼服勾勒出了性感火辣的身材，正饶有兴致地打量沈白。
沈白脑中快速划过萧林海的情报。
“男，十七岁，光明市绝武中学高三学生，a级【元素极限】天启者，真血境武者，综合战力为封王级……”
帝天、风花怜、萧林海，是乌托邦参赛者中唯三的封王级战力，牢牢占据乌托邦据预测排名中的前三名，是有机会角逐永生杯冠军的狠人，除了帝天的力量还隐藏在迷雾中，风花怜和萧林海都是a级天启者，生而站在同龄人之上。
至于萧林海旁边的那位女伴，沈白只是有淡淡的印象而已，这说明她预测排名不是很高，最多前五十。
虽然脑中闪过很多想法，但沈白却没有失了礼貌，他笑道：
“这舞会办得挺有趣，我很少参加这样的活动。”
“哈哈，这都是我们这些膏腴子弟无聊之余打发时间的小玩意而已，上不得台面，强者应该像小白同学你一样，上阵杀敌，将拳头轰向变异兽和畸变种的脑袋！”
“都是被逼的，家乡遭难，只能挺身而出，其实，要是有选择的话……”沈白敲了敲脸上的狐狸面具：
“我更喜欢靠脸吃饭。”
萧林海哈哈大笑：
“小白同学，我看过你的照片，讲真的，确实有点男女通杀的意思了……”
“林海。”少年旁边的女伴娇嗔：
“我还喘着气呢，勾搭别人的时候背着我行不？”
萧林海很喜欢笑，再又哈哈几声后，他好奇道：
“小白，虽然才刚见面，但还是容我小小八卦一下，一会儿，你的舞伴是谁？风花怜大小姐？或者是那个姜月灵？”
沈白愣了一下，摇头道：
“没想好，到时候再说吧，我只是在高中学习了几节交际舞而已，不是很熟练，上不上场都不一定。”
这倒是实话，虽然在沈白眼里，交际舞是正常社交，绝算不上勾勾搭搭，但上台跳舞起码要自身有一定水平才行，否则上了台洋相百出、甚至半路踩掉舞伴的鞋，岂不是当场社死？
第二百二十五章 舞伴
萧林海没有端着架子，给沈白的感观挺不错。
或者说，这种家庭出身的年轻人，如果要表现平易近人的话，根本不会有任何破绽。
不过沈白可不管萧林海这幅模样是发自内心还是装出来的，如果他一辈子都是这般坦荡近人，谁能说他装？
严于律人、宽以待己,这是做人的大忌。
“萧兄……你旁边的这位？”
沈白往嘴里塞了一颗葡萄，问出稍微私密的话题。
“哦，这是我未婚妻，我俩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我牵着她就跟摸自己好哥们手一样，贼别扭……哎呦！”
“啧啧，萧林海，嘴这么碎,还想不想让我帮你上分啦？”
“别生气啊亲爱的，我就是嘴秃噜了……”
沈白看着这对笑闹的璧人，对萧林海的好感又蹿上去半分。
——重视家庭、友情、爱情的男人，会获得旁人天然的好感，自动获得“可靠、值得信赖”的buff。
“呃，小白同学，让你见笑了，我这人有点妻管严……哈哈。”
萧林海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沈白，郑重道：
“沈兄，我萧林海虽然不才，但千金买马骨的道理还是懂的，你这样的潜力，前路自然一片坦途，但万一哪天，你想过轻松一点的生活,尽管来找我！”
沈白双手接过,这张名片是用贵重香木雕刻而成,其上“复苏生物萧林海”几个大字清晰可见。
复苏生物科技公司，实力强悍雄厚,在联邦之中，仅次于组成商盟的十大商业帝国，是治疗药剂和生物原材料的重要供应商。
沈白接过后又和萧林海聊了几句，二人便礼貌地分别。
萧林海的态度并不奇怪，虽然他表现出来的天赋绝对强于沈白，是a级天启者，但是能将公司开遍全联邦的复苏生物，仅有一位超级强者是不够的。
强力打手这种东西，是每个大势力的心头好，怎么着都不嫌多。
沈白知道自己的情况，孤儿、b级天启者、上过战场、重视情谊……这些标签叠加起来，构成了他“极适合招揽”的形象。
估摸着往后的很长时间，给他抛橄榄枝的人都不会少。
沈白笑眯眯地想着，狐狸面具左摇右晃，仿佛真的是只高兴的狐狸。
假面舞会依然在继续，过了大概十分钟，周围一暗,灯光聚焦到中央的舞池上。
萧林海几步走上去,轻启双唇，声音传遍白金大厅。
“众位同学，我是萧林海。”他顿了顿，脸上扬起笑意：
“在上台之前，我本来准备了很厚的稿子，当我念诵这些文字时，会让你们觉得我风趣幽默、值得信赖……但现在，我并不打算那么做。”
“我们都是还没成年的学生，虽然拥有常人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战力，但学生依然是学生。”
“既然是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成年人世界的繁冗规矩，我们暂时不要学了。”
他张开双臂，破有些轻佻地吹了个口哨：
“后天，就是疯狂十月的复赛，在这间白金大厅里的所有人，都会是彼此的对手，但起码现在，让我们享受这一刻，彻夜……狂欢！”
【元素极限】的能力发动，晶莹轻薄的冰花从空中飞舞而落，在灯光的照耀下变成五光十色的琉璃。
真正的舞会开始了。
参赛者找到相熟的人，或者干脆临时搭伴，随着音乐优雅起舞。
在舞池的正中心，萧林海和他的未婚妻如同欢快的蝴蝶，不断做出高难度动作，引得旁人一阵惊呼和赞叹。
不过，虽然白金大厅里的人生命力指数最低都超过四十，身体兼具力量和韧性，可以做出各种非人类动作，但跳舞这东西要随着节拍走，天生的乐感总不可能通过武道修炼找补回来。
沈白挺有自知之明地躲在后面，不去凑热闹。
让他幸灾乐祸的是，风花怜和柳天苍也没去舞池凑热闹，事实上这八百多号人，除了几十个人以外，其余人也就是在舞池外面搞搞气氛而已。
——大家都是修炼狂魔，很少有人的业余爱好是跳舞，都怕出丑，不敢上去。
不过萧林海这家伙显然是和未婚妻跳嗨了，想让场子再“热”一点，就打了个响指，灯光师了然地点头，随机摇晃激光柱。
沈白意识到了什么。
“不会是像上课时那种，抽到谁的学号，谁就要站起来回答问题吧……”
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就在沈白嘀嘀咕咕的时候，蓝色的激光柱子恰恰好好落在了他的头上。
“呜呼——让我们掌声欢迎这位幸运的同学，他将有机会挑选一位中意的舞伴，共舞一曲！”
沈白嘴角抽了抽，暗道真他娘的倒霉。
但他不是一个撑不起场面的人，有事是真敢上，因此瞄向风花怜。
戴着小狗面具的红发少女白了他一眼，拿起一瓶酒就吨吨吨往嘴里灌。
——我跳的也不好，所以喝一瓶再上！
即使舞得不咋地，也可以借口说是在耍酒疯。
风花怜虽然关键的时候很靠谱，但灌酒的时候毕竟耽误了些时间，场面有些凝滞。
舞池中的萧林海和风花怜没见过面，更不懂这二人的眼神交流，以为这种场面让沈白很尴尬，毕竟刚才聊天的时候，沈白提过自己并不擅长跳舞。
他反应很快，清了清嗓子，就想说说场面话，把沈白摘出来，毕竟假面舞会的目的是交友放松，弄成仇人就太不美了。
然而就在萧林海张嘴的时候，一道声音却从角落里传来：
“我和他跳。”
声音婉转清亮，显然是个女性。
众人寻声望去，皆不由得一愣。
替沈白解围的女人，正是那个穿着绿色恐龙睡衣、蹲在角落里自娱自乐的疯子！
参赛者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个一直蹲着的疯子站起身，一双素手从里面拉开恐龙服的拉链。
女人缓缓从睡衣里走出，真实面容依然没有显露。
——她穿着黑色的紧身骑士服，戴着全包裹式的摩托车头盔，全身上下只有双手和脖颈露在外面，但只看这两处的白嫩皮肤，和前胸被挤压得几乎崩开的骑士服，就足以让人浮想联翩了。
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跳到舞池，欢快地转了个圈，俯身、伸手：
“小白同学，可以和我共舞一曲么？”
沈白懵懵地搭上女人的指尖，上了舞台，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这人谁啊？”
第二百二十六章 背影
沈白曾经是个乖巧的学生，但这并不代表他每一科都能学得好。
譬如“社会礼仪入门”，沈白虽然可以记住各种规矩，但无奈乐感实在一般，跳交际舞时总跟个大马猴似的，不太雅观，当时还踩中了女舞伴的裙子,闹的很尴尬。
然而在这个晚上的假面舞会，沈白却跳的很好、非常好。
白色西装狐狸面具的沈白，被身材劲爆的黑衣女骑士主导着，二人如同雀跃的精灵，黑与白的交融，在舞池中央展现出妙曼的舞蹈。
黑衣女骑士身上散发着一股特别的律动，引导周围的气氛,让沈白下意识地做出动作。
被人带飞的感觉真爽啊,这是沈白此时唯一的想法。
白金大厅的参赛者被他们的身姿吸引，再也转移不开视线，舞池中的其他人，包括萧林海在内，都默契地退了出去，只把舞台留给这两人。
当最后一个节拍轰然落下，女子猛地一软，沈白下意识伸手去搀扶，却没成想这位卓越的女舞者用后腰靠住自己的掌心，身体舒展，做了个夸张的下腰动作。
黑色的女骑士如同天鹅，以沈白的手为中心，高傲地对观众抬起脖颈。
一舞终了，掌声四起,偶尔还夹杂着口哨声。
还没等沈白说什么,女人就直起身子，离开沈白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从始至终，她都像一片让人难以捉摸的云。
“小白同学,刚才那位女同学厉害啊！”
萧林海走过来，啧啧称奇：
“她绝对是舞蹈大家，有让舞伴也翩翩起舞的实力，这该花费多少功夫在跳舞上面？唉，我就是每天的修炼功课太多，不然现在也……”
沈白打了几声哈哈，和萧林海交谈起来，不过此时，他的心中已经有了抹不开的疑惑：
这个女人身上的味道，仿佛似曾相识啊……在哪里见过呢？
……
哒、哒、哒。
高跟鞋清脆的声音在楼道间不断响起，黑衣的女骑士慢悠悠地沿着步梯走下楼，嘴里轻哼悠扬的小调，心情很好。
然而在某一刻，她的步伐停止，站在了原处。
在她的下方，一名戴着小狗面具的红发少女如同钉子一般踩在楼梯上，死死地盯着她。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声音低沉,蕴含压抑的怒意。
“呀，妹妹,我还以为你认不出我呢。”
女骑手摘掉头盔，红色的长发如同瀑布自然垂下，妖娆美艳的脸庞依然令人动容，只是嘴角噙着的淡淡讥诮却丝毫没有掩饰的想法。
——是风雪柔！
风花怜摘掉小狗面具，冷哼道：
“你以为我傻么？你的声音我会听不出来？”
“呵，妹妹，多日不见，气氛太僵多不好，来，给姐姐笑一个？”
风花怜深吸一口气，脸色很不好看：
“风雪柔，这次不像以前，容不得你再含糊过去，我问你，从家里出来寻你的守卫和长辈，现在都怎么样了？”
“哎呀呀，你说那帮家伙啊？”风雪柔掏了掏耳朵，噘起嘴巴，掰弄葱指：
“我想想哈，使薄翼飞刀的刘叔，被我挖掉眼睛扔进水沟里了；头发最多最好看的蓝阿姨死前还嚷嚷着让我回家；封号[搬山]的赵百功赵叔叔，脊柱碎裂死得老惨了……我还挺怀念小时候在他肩膀上玩耍的日子呢……”
“住口！”
风花怜紧咬嘴唇，燃着复仇烈焰的金色羽翼在她身后缓缓成型，战裙和鳞甲从虚空鱼跃而出，自动护在身边。
——【拟神】之十一·炽天使！
看着宛如女武神的妹妹，风雪柔没有丝毫紧张，反而从心底里涌出跃跃欲试的战意。
这在以前，根本是不可想象的。
她可是风花怜啊……a级天启者，生下来就光彩夺目的那个，自从母亲生下她后，大部分人的目光就都聚焦在她身上了。
当然，风雪柔虽然妒忌，但她毕竟是女人，更看重外貌和手里的权利，平时与风花怜针锋相对，也只是出于“坏姐姐”的恶趣味而已。
区区嫉妒心理，绝不至于让她杀掉那么多熟悉的守卫甚至长辈。
风雪柔看着妹妹，眼中闪过两人在一起的时光，但马上迟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可遏制的厌恶。
“风花怜……我的妹妹……告诉你个秘密吧。”
风雪柔淡淡开口，强压不适感，冷声道：
“我不仅讨厌你，现在的我，厌恶你们的一切。”
“一切？呵……风雪柔，父亲很喜爱你，风家也没有对不起你……”
“风家？不是！你把我看得太小了，妹妹，我所说的[你们]，指的是所有人类啊……你们的样子、你们的语言、你们的科技、你们的历史……你知道么，仅仅是站在这座酒店里，强忍呕吐的欲望也是种很艰难的事啊。”
风花怜遍体生寒。
她意识到，自己的姐姐，已经成为了另一种东西。
不是因为嫉妒、不是因为得到力量后释放出来的破坏欲……
如今的风雪柔，只是单纯地厌恶人类罢了。
就像相反的磁极互吸引、碳酸饮料的气终将消散一样。
姐姐啊，你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抱歉，现在的你……太危险了。”
风花怜微垂眼帘，拳头嘎吱作响：
“对不起，姐姐，为了更多人的性命，我不能让你走出这栋大厦。”
“凭你？浸泡羽化之泉的我，已经和过去不一样了啊……哦，原来如此。”
风雪柔反应过来：
“就算拿不下我，但闹出大动静，也可以让镇守使吴离察觉到异样，甚至能引动那位【救世主】出山，很聪明的做法……可惜。”
风雪柔转过身，打开窗户：
“可惜，你会忘记，我们今晚见过面。”
当她的背影面向风花怜的瞬间，风花怜的大脑开始发生剧烈的变化，仿佛有无数根触手从她耳朵钻了进去，带来瘙痒难忍的痛苦。
下一秒，风雪柔从窗户旁边消失。
与其一起消失的，还有风花怜这几分钟内的记忆。
寂静的走廊上，金色的铠甲和羽翼变成光芒消失，只留风花怜一人站在原地，皱着眉头不断打转。
奇怪，我怎么会在这里？天之病症又犯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从无光明
沈白直到返回自己的房间，也没想起那个奇怪的舞伴是谁。
但他很快将这件事抛在脑后，回房洗漱结束，倒头便睡。
然而下一秒，沈白的脑袋没有碰到枕头，而是靠在了柔软又香喷喷的大腿上。
“猫儿姐。”
沈白噗嗤一乐，睁开双眼。
他又来到了那个废墟世界中。
像以前那样,这座宛如神国的无尽城市依然破败凄凉，曾经辉煌的楼宇倒塌损毁，如同死去的巨人。
天空中，边缘光滑的黑洞横亘在那，比太阳庞大无数倍。
沈白早已熟悉了这个废墟世界，没有再关注,只是笑嘻嘻地用脸蹭了蹭猫儿姐的大腿,继续道：
“猫儿姐，想我了？”
“是的呢，亲爱的。”
金瞳的少女噘起嘴，有些闷闷不乐：
“想到近一个月不能见你，追剧都了然无趣了呢。”
“可以来这里啊，你不是说过么，这是属于我们的世界。”
“哈……”黑猫小姐捋了下沈白的头发，轻道：
“[见到你]的含义，指的是每天都要在一起，少一秒钟，就是离别。”
“猫儿姐……”
沈白感动得一把抱住她，刚想说什么时，余光却瞟到了少女怀里的一本小册子：
《女性武器：让男人瞬间上头的一千个暧昧情话》
沈白：“……”
好家伙，猫儿姐你终究也被营销号腐蚀了啊……
沈白既感动又好笑，他牵起猫儿姐的手，在这座废墟城市中漫步。
疯狂十月结束之后，他有很长的休息时间，那个时候，跟猫儿姐商量商量,一起去度蜜月？
……
十月十六日这天,沈白起得很晚，因为第二天就是乌托邦的复赛，红灯笼大酒店特意提供了丰盛的变异兽套餐。
为了让身心保持在巅峰状态，沈白没有再高强度的修炼，只是进行了两个小时的“热身”而已，之后的剩余时间，他就没再修炼了。
到了下午五点，走廊外的麦克风传出了播报员柔和的声音：
“亲爱的同学们，七个小时后，即十月十七日零时整，疯狂十月乌托邦赛区复赛将正式开始，请您们做好准备。”
“本次的复赛，分为两个阶段：积分赛和擂台赛。”
“在积分赛中，您们将被允许使用任何武器。”
“如果想将随身武器带入考场，请先联络驻酒店的监考员，在打上许可烙印后，便可携带该武器进入考场。”
“请切记,您在考场的一切行为，将会实时直播在《乌托邦综合频道》和疯狂十月联邦官网上，请注意言行,严禁故意杀人或者恶意致人残疾！”
走廊外循环播报着注意事项，沈白将播报员的话全都记住后，便通过酒店的电话拨号，提出携带武器的要求。
不多时，巨大的黑箱从外面的窗户搬运进来，沈白接过，打开大锁。
箱子里面，是那辆古怪的重型机车！
“没想到这东西也被允许带入考场，看来复赛的灵活性很强啊……”
沈白喃喃自语，拍了拍车头，引得机车不安地发出轰鸣。
“车兄，能不能去总决赛，就全看你的啦！”
他挺知趣地拿出润滑油和保养液，给机车的轮毂和易损坏的地方涂抹均匀。
沈白知道，这种积分赛很可能会在某处封闭的地域中进行，有辆具有武道宗师级战力的代步工具，对自己很有利。
如今的参赛者，有很多拥有地对空的超远程狙击能力，再大模大样地飞行，怕是太过招摇了。
除了这辆摩托车，沈白又拿上了一些野外露营的工具，驱虫粉、应急药品什么的都有，这些东西虽然看着不起眼，但可以极大影响自身的状态。
当一切准备好后，已经是晚上十点了，沈白拿着背包，将变异兽肉干放在嘴里咀嚼。
这一刻，红灯笼大酒店里的所有参赛者，都不约而同地调暗灯光，或站或立，等待着十二点钟的到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当挂钟的指针，指向“十一点五十五分”时，老人的轻吟声突然飘荡在整个酒店中。
这声音粗粝低沉，夹杂着淡淡的哀伤与落寞：
“何为乌托邦？何为光明？
我们自诩高举火把之人
畅享着未来和过去在我们的肩膀闪耀
却不曾主动凝望，这片土地下掩埋的枯骨与恶血
是的
从来没有乌托邦
也从来没有光明。”
沈白心里咯噔一声，吓得差点拔刀。
——这尼玛的纯纯大逆不道之言啊！
咋回事？又有变故？
不至于吧，老子只想好好地打比赛啊喂！
然而还没等他做出动作，不能遏制的困意就席上他的脑海，金焰疯狂燃烧，但却不能阻止身体和精神双重的萎靡。
两秒钟后，沈白扑通一声倒在床上，呼呼昏睡过去，旁边的摩托车也趴下，排气管传出有节奏的嗡嗡声。
不只是房间里的沈白和古怪机车，红灯笼大酒店的所有参赛者，都在老人的轻吟声中陷入沉眠。
——除了帝天！
这个头发微黄自然卷的少年，虽然眼皮不住地打颤，但强横的力量支撑着他肉体，让他能够自如行动。
当然，伴随老人的轻吟声，拉扯他陷入昏睡的力量越来越大，帝天站起身，明悟如果再不做动作，自己也会失去意识。
但他明白，这是进入考场的必然步骤，作为“上帝之子”，帝天知道太多的隐秘。
“很伟岸的力量啊……该说，不愧是救世主大人麾下的最强扈从么……”
帝天轻笑，压制住自身庞大的力量，闭上眼睛，也配合地睡了过去。
至此，所有复赛的参赛者们，都失去意识。
光明市上空，须发皆白的老人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苦笑道：
“江山代有才人出啊……那个叫帝天的小家伙，已经强到这种程度了么。”
一旁的吴离依然是懒懒散散的模样，他打了个哈欠，接话道：
“胡老，咱们快点开始吧，疯狂十月期间，我要处理的事很多，鱼都少钓了好几次。”
“……你这小子，当了镇守使也没个正行！”
胡老瞪了他一眼，正了正神色，双手合十，恭声道：
“请救世主冕下！”
话音未来，一道乳白的圣洁符文就从胡老的怀里飘出。
嗡的一声，符文冲进了那个直径百米的“流光之珠”中。
光芒充斥在整个夜空，这个终日散发光明的瑰宝，时隔多年，再次轰然运作。
第二百二十八章 雪原
“老六啊，真是一群老六啊……”
无垠的雪原上，沈白不停嘟囔，将身旁的古怪机车扶正，跨步骑了上去。
他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漫天的大雪中，周围寒冷,温度大概在零下三十度左右，幸亏他是霸体境武者，不然都可能落下病根。
沈白刚才从背包里拿出手机，试着拨打电话，却只能得到“不在服务区”的提示音。
他已经预料到这种情况，毕竟现在是十月份,光明市周围又是丘陵地形,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雪原？
应该是被空间传送出去了……就是不知道这里是哪？
沈白拧动油门，机车轰鸣,猛然窜了出去。
淡淡的红色气体从摩托车的外壳喷涌而出，噪音和摩擦力同时降到最小，雪原上只有一条模糊的残影，即使是动态视力恐怖的飞鸟，也很难捕捉到沈白的影子。
单手扶住摩托，沈白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金色的火焰在瞳孔中燃烧，试图看破其上的每一个隐藏细节。
然而看了半天，除了上面的那几个小字外，这就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白纸而已。
上面的字，也让沈白抓狂：
“参赛者沈白，请帮助罗镇长拿到血骨杯。”
这一句话让他确认，现在的自己确实还在乌托邦疯狂十月的复赛中。
但沈白苦恼的是，比赛规则、如何获取积分、结束时间……这些重要的信息,在纸条上都没有丝毫体现。
有的，只是“罗村长”和“血骨杯”这两个词而已。
两眼一抹黑,屁也不知道。
沈白在车上摇头，虽然无奈,但却没有气馁。
他明白，这大概也是复赛的考核内容之一，在陌生的环境中，凭借有限的信息，去寻找、获取核心情报并完成任务，是件很了不得的事。
机车的速度很快，沈白将嗅觉和视觉的强度开到最大，在雪原中疾驰了很久，但除了自己和摩托车以外，还没有看到旁人。
“这是分开考试？或者地图太大，一时间碰不到人？”
沈白思索着，继续前进。
当天色开始昏暗时，有别于大自然的气味传到了他的鼻子里，沈白略微一沉吟，就朝那边驶去。
在掠过一处雪堆时，古怪机车的后视镜摆了一下，似乎在提醒着什么,沈白双腿轻夹车身,示意自己知道了。
又过了两分钟，沈白已经能隐约看到建筑物群,地面也平整许多，显然是已经驶上了人为修建的公路。
不过，正在他打算一鼓作气冲到前方时，突如其来的响声却在他耳边划过，带着刺鼻的焦糊味。
砰！
沈白将腿狠狠踏在雪地中，自己成为人肉刹车，不到半秒钟就停了下来。
他冷冷地看向前方，不发一言。
不论在哪里，率先开枪都是一种蛮横的挑衅，联邦的枪支管理很严，这种情况被抓到，绝对是要坐牢的。
“骑车的小子！你从哪里来，五秒钟内回答，否则就毙了你！”
前方传来声音，是不讲道理的威胁，和对着人脸开枪的行为倒是相配得很。
沈白咧嘴，身影从原地消失。
轰！轰！轰！
三道灼热的火浪几乎同时在雪地爆发，惨叫声响起，枪手们没有扣动扳机的机会，瞬间失去行动能力。
当摩托车自己动起来并开到前方时，沈白已经将袭击者捆在一起，他们不远处是熊熊燃烧的木头，显然这些持枪者之前就待在这些简陋的掩体中。
以沈白的性格，如果在平时，这些枪手起码会残一、两个，立威之后审讯也方便，但他想到现在是乌托邦复赛，外面还在直播自己的所作所为，还是不要表现得太过残暴比较好。
他拍了拍手，冷道：
“行啊哥儿几个，半路埋伏在公路旁，用狙击枪射杀行人，活腻了？真不知死字怎么写？”
“行人？哼！”
这些枪手倒也硬气，其中一个最为精瘦的家伙当即反驳道：
“装什么？你看你穿的衣服，哪有个行人的样子？我且问你，你敢把你的通行证拿出来么？呸！”
沈白一怔，仔细打量这几个枪手。
他们大都是三十多岁的年纪，皮肤有有晒伤的痕迹，骨节粗大，手上有老茧，显然都是定点狙击的行家，他们的衣服厚重，兜帽有古怪的气味。
沈白闻了几下，发现这味道跟远处城镇飘散而来的一样。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误会了什么。
“你说的通行证，我不懂是什么意思，我从来都是想去哪就去哪……现在，我要去前面的那个城镇了。”
说完这句话后，沈白清晰听到了这几人突然变急的心跳声。
果然，这帮家伙不是劫匪，而是前方城镇的守卫者……
沈白沉吟着，割断绑住他们的绳索，笑道：
“都是误会，我从远方而来，不知道这里的规矩，有点过激反应了哈，不过你们也是太弱，烧一下就不行了。”
枪手们：“……”
“我马上要去前面找个地方休息，但我人生地不熟，也不方便，要不几位跟我一起过去？冰天雪地的，你们受了伤，独自走不安全。”
几名枪手交换了眼神，最终还是那个精瘦的人站出来道：
“好！我们跟你去汽油镇！”
“哟嚯，这才对嘛，兄弟，出门在外就是要广交朋友才行。”沈白笑嘻嘻地搂住男人的肩膀：
“咱们怎么去？我看这里离前方的……汽油镇大概还有五公里，你们有代步工具么？”
“我们有雪地车，你……跟在我们后面。”
精瘦男人不自在地远离沈白，和同伴相互搀扶着走到一处隐秘的地棚中，将破旧的雪地车启动。
他们在离开时，很谨慎地将地上的一切痕迹处理干净，木头深埋于地，现在正下着鹅毛大雪，相信再过几分钟，这里又是白茫茫一片。
雪地车启动后，沈白悠哉悠哉地骑着机车跟在后面，这辆古怪而具有生物特征的机车性能强悍，根本不怕跟丢。
前方带路的枪手们在发现开到最大马力也甩不开沈白后，便放弃搞小动作，闷头前行。
将危险而强悍的陌生人带去汽油镇，是下策。
但这人既然有这么高的武力，目的地又恰好是他们的家乡，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被拦在外面。
还不如主动带他过去，也好及时提醒守城的同伴。
牺牲之花应该在最关键的时刻绽放，不要平白丢掉性命，这是汽油镇老兵的经验之一。
第二百二十九章 汽油镇
戴着兜帽的枪手伏在厚重的砖墙后面，瞄准镜外壳裹了一层涂有油脂的麻布，粗犷随便的卖相看起来真的不像狙击枪。
用厚实灰砖搭建的城墙上，这样的瞭望员随处可见，即使大雪之中，天寒地冻，但他们却依然趴在冰冷的砖上,没有半分懈怠。
当自己的工作关乎一家老小的生命安危时，人们会化身无畏的勇者。
突然，在某个瞭望员的视野中，几辆熟悉的雪地车从远方驶来，他定睛看了看，脸色猛然沉了下去。
——这些归来的雪地车,并没有像平时那样并排一字行走，而是排列成箭头。
这在汽油镇的暗语里,代表着“敌人来袭”。
瞭望员不敢耽搁，将这事汇报给队长，重型弩炮被推出来，正在休息的战斗员也马上集合，隐藏在城墙后面。
表面上，高耸结实的墙体依然平静，一切杀机都牢牢内敛，等待爆发的那一刻。
对于汽油镇的居民来说，这样的场景他们已经经历了成千上万次，饭吃到一半拿枪就上战场，是最熟悉不过的事了。
雪地车靠近城下的时候，沈白已经完全暴露在了瞭望人员的视线中，他的穿着很突兀，摩托车完美现代的造型也与汽油镇的不拘小节成了鲜明对比。
砰！
又是一声枪响，不过这颗子弹往上方打去,警告的意味大于杀伤意图。
那些驾驶雪地车的枪手趁着这机会,一溜烟地躲到墙根下面,警惕地看向沈白。
然而沈白艺高人胆大，他举起手,笑眯眯道：
“朋友们！我叫沈白，没有恶意！只是想在贵处休息而已，可否行个方便？”
不多时，上面城墙传来一道声音：
“沈白？没听过这个名号！”
“世界广大，我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过来的，这个时候，我家乡还是秋天呢！”
听到这话，拿着望远镜的守卫队长皱了皱眉，仔细打量沈白一番，又道：
“汽油镇往来四方之客，确实没道理拦你，但你要让我看看你的通行证！”
“没有！我从很远的地方来，那边没有通行证这个说法。”
“那就请你进来后接受检查，为了保险起见，你必须在安全屋里脱得一丝不挂……你必须证明，你不是畸变种！”
沈白明智地闭上嘴巴，有些牙疼。
对面的无心之言,可谓是一下戳在了他的软肋上，左手掌心的“命洞”万一被人看到,畸变种的身份百分百坐实，不是屎也是屎了。
——而且，现在可踏马的还在疯狂十月复赛直播啊！全乌托邦，不知道多少联邦公民正看着电视或者网络平台，自己现在把手套脱下，说不定下一秒守护者就会从天而降，灭了自己这条孽畜……
沈白不知道自己置身何地、直播是以什么方式进行的，但他明白，宁可脱裤子，都不能摘手套！
他顿了顿，大声道：
“不行，换一个！我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不允许我在别人面前脱光衣服，还有别的办法么？”
“那行，你呆在原地别动！”
城墙上的队长倒也痛快，判断畸变种的方法确实不止这一条，他走回去，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个黑色布包。
砰的一声，黑色布包丢到下面，正落到沈白旁边。
在数千人的注视下，沈白没有表现出丝毫异样，他甚至好奇地捡起布包掂量掂量，琢磨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城墙上的守卫安心了，队长点点头，吊篮滑了下来。
沈白摇头笑了笑，示意不需要，接着微微一屈膝，猛地跳到十几米高的城墙上。
他再次作揖，正色道：
“沈白，多谢诸位让我进来。”
“你是武者！？”
出乎沈白的意料，老成的守卫队长似乎对他的身体能力很惊讶，快步走上前来，又重复了一遍：
“你是武者？”
“对啊，我是。”
沈白摸不着头脑，这年头，成为武者是多么稀奇的事么？我楼下那个下棋总喜欢藏棋子的大爷，生命力指数都接近8了！
然而让他更意想不到的是，守卫队长的脸庞迅速涨红，嘴唇不断打颤，最后竟高举右手，眼角滑下泪水：
“兄弟们！他是武者！”
“他对我们切下来的人肉毫无反应，不是畸变种！”
“他很轻松就跳上了十几米的高度！他是武者！”
“那个传说是真的，我们人类，终于有生存下来的希望了……”
随着队长的怒吼，城墙上的士兵也举起枪，兴奋地高声喊叫。
他们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兵，经年累月的杀戮之中，心已经冷硬如铁，然而在这时，却都控制不住自己，有很多人已经泪流满面。
沈白张了张嘴，对这场景似曾相识，很快想到了一种可能：
——这里根本不是联邦，而是过去的某段岁月！
光明市，也掌握着穿梭时间的手段？
可是不对啊，拥有【创世牌·星期天】的自己，对穿梭时间并不陌生，猫儿姐也说过，破开空间避障时，必然要经过那个绚烂到极致的彩色世界，即使昏厥过去，潜意识里也会留有“刺眼、炫目”的模糊感觉。
可是自己在雪地里醒来后，却毫无这方面的印象。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沈白咋舌，对这似是而非的穿越时空琢磨不透，便索性不再瞎想，干脆打蛇随棍上，接话道：
“不错，我是武者，你不要激动。”
“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这么多年的苦等，终于让我见到希望了……”
守卫队长叹道，再无过多的防备，搀着沈白的手，将他请到城镇里面。
“队长先生，请问你的名字是……？”
“姓铁，熟的人都会叫我老五。”
“五哥。”沈白笑嘻嘻的，很自来熟：
“刚才那个黑布里面包着的，是人肉？”
“是的！”铁老五点头，眼里划过一丝哀伤：
“这年头，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过明天，我们也顾不得那么多，只能物尽其用……唉。”
“这些人肉块，是勾引畸变种和变异兽的？”
“是，不过主要是针对畸变种的，变异兽对人肉没那么渴望，用火光或者枪声更有效果。”
“五哥，我多问一嘴哈，这些人肉块……都是你们切割下来的？”
铁老五低下头，抿着嘴唇，很久之后才涩声道：
“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每个人，去世时，尸体都会被切成小块，这是很好用的陷阱，士兵、医生、镇长、农民、统领、老人、小孩、女人……除非肉块已经够用，否则，谁都逃不了死后被分尸的命运。”
“战尽最后一滴血，死后也为活着的人们做贡献。”
“这就是我们人类，能存活至今的原因。”
第二百三十章 跨越时代的人们
汽油镇如同其名，灰色城墙后面的街道，充满着燃料的气味。
街上行人不少，但绝大部分都身形瘦削，一幅营养不良的样子，他们穿着同样的粗布袍子，戴着兜帽,其上也有古怪的味道。
一辆辆吉普车停靠在街边，上面配备着机枪或者喷火器，女人和小孩默默地将后备箱里的战利品搬下来，细心地归纳收好。
与联邦社会不同，在这片土地，士兵们开着粗糙耐用的车辆外出打猎或清剿聚集成群的变异兽,所获战利品都会上交,再按照功劳和地位统一分配。
战斗人员分得最多、管理人员次之、再次则是普通男人和女人、最后是老人和小孩。
在这里，“尊老爱幼”成了一个奢侈而天真的词汇，当集全镇之力也无法获取让所有人都能填饱肚子的食物时，优先让士兵和战斗员维持充沛的体力是最优解。
沈白走走停停，不时还问上几句，只要不是机密，铁老五便会如实相告。
当走到中心区域时，沈白的脑海中已经勾勒出汽油镇的大概样子。
——人多、资源匮乏、无时无刻都面临着变异兽和畸变种入侵的风险。
虽然对这种场面感到心酸，但沈白还是觉得，这才更符合自己内心深处的“末日”形象。
而不是像上个月，自己意外穿越的至暗时代，那里人们的生活方式很“古代”，居然还有走镖，没有一点被科学改造的痕迹。
这件事沈白一直很疑惑，想不通为什么至暗时代的人们会忘了“科技”这个武器。
一路上，他套了许多话,知道这个时代已经有了武道的萌芽。
铁老五说，在车队外出打猎的时候，经常能碰到其他城镇的人,在以物易物的同时,双方也会交换情报。
“南边城市的人说，我们人类可以修行，通过不断吞食变异兽肉，再努力锻炼，就可以获得庞大的力量，他们说这是武道，已经有人可以飞到天空，与山岳大小的变异兽搏杀，甚至可以力战畸变种！”
“我才听到这话时，心里是一点也不信，我们汽油镇的肉食，就是落单弱小的变异兽，吃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力气增长半分。”
“我向那人提出了疑问，他没有恼，只是把一本小册子交给我，并说在武道的初期，需要配合特定的消化和锻炼窍门，变异兽也必须处理，将杂质全部剔除下来,营养要全留在上面。”
“他说，人类可以练武、可以变得像畸变种一样强！那些开辟出武道之路的天才，将修炼功法散播到人类的各个城镇和基地，让武道法门掌握在每个人的手中。”
“我对这说法半信半疑，但镇长已经决定，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
“镇长？”沈白恍然笑道：
“你家镇长可是姓罗？”
“正是！小白先生，你是怎么……”
“我周游四方的时候，也会打听些事情，偶然得知了罗镇长的事情，心里佩服不已。”
沈白打着哈哈，和铁老五一起进入镇中心区域的一间房屋中。
这屋子与平民所住并无很大区别，只是屋顶很高而已，想来这时代大部分人连饭都吃不饱，随时有可能沦为食物，没心思去搞阶级分化。
沈白跟着铁老五进去，在昏暗的室内见到了行将枯朽的老人。
汽油镇同样有电力，但在一天中，居民住所的供电时间只有晚上六点到九点，白天要想照明，只能用变异兽的油脂制作成的蜡烛，这种光源昏暗不明，气味也很难闻。
罗镇长坐在椅子上，身体佝偻着，喘气有些不均匀，但眼睛依然明亮。
“镇长。”铁老五走上前，捡起掉在地上的毛毯，盖到了老人身上。
“天气太冷，您别冻着，晚上我让下面的人刮层油脂烧火，给您取暖。”
“算了，我是要见列祖列宗的人了，就别浪费来之不易的战利品了。”罗镇长摆手，一口拒绝，看向沈白：
“好俊的年轻人，小五，这是新加入咱们汽油镇的居民？”
铁老五眼睛一亮：
“镇长，这位是小白先生，他是武者！那个传闻是真的！”
“哦？你说什……”
砰！
还没等罗镇长说完，沈白就拿起铁老五腰间的手枪，对着自己的脸扣动扳机，淡淡的硝烟味道弥漫，这颗拥有不小动能和杀伤力的子弹被沈白咬住，洁白的牙齿之间，一颗黄灿灿的子弹如同任人拿捏的糖果。
看到这个场景，罗镇长激动得几乎要站起身来，可他的双腿终究是有病根，行走不便，最终只能颤悠悠地伸出手，按住沈白的结实肩膀：
“天佑人类！我们真的能够拥有力量！”
沈白反手扶住他，宽慰道：
“罗镇长，有了武道，人类的日子想必会好过很多，只凭大炮枪弹解决不了变异兽和畸变种的话，我们就让自己化身同样的凶猛的怪物！”
老人喘了几口粗气：
“我一生都在等反攻的契机，本以为这会是遥遥无期的奢望，但是苍天垂怜，在我生前能得见武道这一伟大发明……唉，我死之后，把这喜讯带给先走一步的老哥们，他们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罗镇长说到这里时顿了顿，打量沈白：
“这位……小白先生，您是来自南边城市的习武之人？”
“是的。”沈白毫不犹豫地撒谎：
“我也是刚修炼武道不久，太多的事也不清楚，但是我辈武人，小有所成后就会周游四方，用畸变种的鲜血磨炼自己的意志。”
“说的好！想不到，武道这东西效果居然如此明显，短短时间内就能让人硬抗热武器的威力……”
短短时间？
沈白微怔，意识到什么，他试探着问道：
“罗镇长，你才得知有武道的存在？我还以为这事已经传得很远……”
“确实不久，满打满算才五个月吧。”
沈白暗自咋舌，联邦历史有一道经典考题，就是“人类从至暗时代，进入逆乱时代的标志是什么”。
标准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武道的发明。
——他面前的罗镇长和铁老五，甚至汽油镇的许多人，都生于至暗时代。
第二百三十一章 解愁
至暗时代发生了什么，一直是个谜。
但是按照主流的想法，在至暗时代，人类可能被强大的变异兽和畸变种完全压制，生活得猪狗不如，终年躲藏度日，以至于连记录时代的文字都没有流传下来。
但沈白曾经通过【创世牌·星期天】亲临至暗时代,知道一切没那么简单。
那个时候的人们，说话和生活方式如同影视剧里的古代人，他们的一生都被未知的生物圈养、当作肉畜看管起来，完全忘记了过去的历史和科学技术。
而他现在所处的逆乱时期，即使是看上去破败萧索的汽油镇，也有很多皮实耐用的车辆，人们用的是简陋的枪械,虽然一副破铜烂铁反抗军的样子,但却能依稀看到科技社会的影子。
这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沈白走神的时候,佝偻的罗镇长接着道：
“小白先生，这么说也许有些冒昧……但是可以请您帮我们一个忙么？”
老人虽然消瘦孱弱，但眼睛依然明亮，眸子里迸发着名为希望的光：
“为了武道开蒙，初入此道之人当食用特殊的变异兽肉，我们试过蒸馏法和结晶法，但是得到的液体都没什么作用，所以便想着按照那本武道小册子，制作【血骨杯】，但是这东西必须猎杀大型变异兽才可以……”
“交给我，罗镇长。”沈白笑着答应下来，作为从小接受联邦公立义务教育的武者，主动承担责任已经成为了下意识的选择。
“不过罗镇长，可以把那本武道小册子给我看看么？实不相瞒,我一直埋头练武,对布道天下的进程不太清楚……”
“好，小五，给小白先生拿过来。”
罗镇长欣然应允,沈白外貌出众，很容易获得他人信任，加上武道的启蒙小册子散播很广，几乎所有的人类聚集地都有，也算不上什么隐秘。
趁着铁老五去拿武道小册的时候，沈白继续问道：
“罗镇长，您是在这里出生的么？”
“是啊，我出生那年，汽油镇还没这么大，外面那堵厚实的城墙，就是上任镇长带着大家修建的，唉，一边搬运巨石大砖，一边提防随时有可能偷袭的畸变种，日子苦啊……”
“都是过去式了，好日子还在后头呢罗镇长。”
“如果血骨杯能被制作出来，我们人类当然有可能反攻旧土，就怕武道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害，罗镇长，别想那么多,满嘴顺口溜，想考研啊？”沈白噗嗤一乐，他知道在未来，人类会夺回失去的领土，一点也不担心。
老人被他的乐观态度打动，点头道：
“不错，即使面临绝境，我们也不能失去希望。”
二人说话的时候，铁老五已经回来了，他将一本厚厚的书籍放到沈白手上，轻道：
“小白先生，这就是武道小册了……呃，别这样看着我，我知道这么厚的东西确实算不得‘小’，但是谁让人家封面上写了[小册]二字呢。”
“没事，名字只是代号而已，武道包罗万象，只启蒙一道就有数不清的方式，这东西叫小册也没什么。”
沈白一边说一边翻开小册，他看书极快，罗镇长和铁老五知趣地没有说话，房间里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
这本《武道小册》写的很有水平……非常有水平！
因为是开蒙之书，上面的文字很是朴拙，对武道的每一个基础概念、境界、关隘都有很详细的解释，不求精简精炼，但求将每个字都说烂、说透。
考虑到人类对科学和理性的追求，武道小册中有很多定量的描述，看着很舒服。
在这本“小册”的最后，是接近二十页的附录，武道修炼的基础草药和辅助之物的制作方法都详细阐明，“血骨杯”赫然也在其中。
怪不得罗镇长没有提出让沈白帮忙解读武道小册的请求，这东西，只要不是傻子就能看明白，是最好的开蒙读物。
即使以沈白的阅读速度，将这本武道小册全部看完后，也花了近一个小时。
作为联邦时代的高中生，他当然参观过蓝海市的博物馆，沈白清晰地记得，在蓝海博物馆的古籍陈列室中，也有旧时代人们的武道功法。
不过，从内容上看，这本武道小册是总纲般的存在，保存在各大博物馆的古籍则更像是后来人们根据自己的理解创造出的秘籍。
大象无形，就像科学一样，最深刻的道理往往只需要最质朴的语言。
沈白感慨着，将书本合上，却偶然间看到封底上还有几个小字，他定睛一看，发现这是一个人名，大抵是这本书籍的作者。
——玉解愁
好名字，这是沈白的第一个想法。
然后他想了很久，都没有想起自己曾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无论是历史书中，还是博古馆的陈列室里，都没有“玉解愁”这个名字。
这是很奇怪的事情，写下《武道小册》、制定人类修炼总纲的人，不可能这么默默无闻才对。
不过沈白转念一想，就把这事抛在脑后，暂时不去理会了。
至暗、逆乱这两个时代，发生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逐一探究的话，穷尽一生都不可能找到全部答案。
还是把精力放在当下、专心应付乌托邦复赛比较好。
他把武道小册交还给罗镇长和铁老五，问道：
“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去捕杀无齿海龙兽？”
“后天，汽油镇的队伍已经集结完毕，只待最后的修整，就可以征讨了。”
“好，到时候叫我。”
沈白在小册子中看到了血骨杯的制作方法，知道如果没有自己的帮助，汽油镇的人很难得到想要的原材料。
为了解决纯化变异兽肉的问题，血骨杯另辟蹊径，杯身使用的是一种名为“无齿海龙兽”的变异兽的胃壁，经过特殊的加工方式，就能将变异兽肉里的灵能榨出来。
当然，武道小册里的内容很多，特别列出了可以制作血骨杯的近百种变异兽的躯体部位，汽油镇只是权衡利弊，觉得无齿海龙兽更容易捕捉罢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王座与枯骨
即使是物质生活极度贫乏、朝不保夕的逆乱时代，汽油镇用来招待沈白的住所也还是相对不错的。
——紧挨着罗镇长的小屋、靠近中心地带，是栋宽敞明亮的“二进二出”。
到了饭点，汽油镇将肉食呈递上来，取的是变异兽最嫩的胸口肉，烤制之后香气四溢，再用深山里的野菜一卷，称得上美味。
这绝对是汽油镇居民平常难得一见的美食，虽然时常对抗变异兽，能得到大量的兽尸，但这种以杀戮为生的变异怪兽的肉质大多并不合口，吃起来如同泥沙和橡胶，正因为如此，联邦时代的人们才会培育专用的肉兽，甚至在这个领域还催生了十大商业帝国之一的“大力神集团”。
伺候人的活自然不会让糙汉子来做，给沈白送来美味肉食的，是两个女孩。
年纪都不大，虽然算不上闭月羞花，但是却有这个年纪的青春活力，更难得的是，还是双胞胎。
——汽油镇里有很懂的人啊。
看着这两个姑娘抿嘴欲言又止的样子，沈白心中暗叹一声，这个时期，人类仍然挣扎在死亡线上，武道才刚开始传播萌芽，女性很难拥有高的地位。
他挥了挥手，将烤制好的肉食切下两块分给她们，便让这两人离开院子，自己坐在藤椅上吹风，一块一块地将剩下的食物塞进口中。
晚风的味道并不好闻，汽油镇如同其名，做的是燃料生意，城外不远处有简陋的油井，靠着这得天独厚的资源优势，镇上居民的生活比绝大部分聚集地好太多。
沈白是霸体境武者，身强体壮，区区寒风不会让他颤栗，变冷变硬的肉食反而也别有一番滋味，他吃完后回屋，不再思考这次乌托邦的复试，将自己当作这个时代的武者，倒头便睡。
第二日，汽油镇开始了总动员。
在中心处的小广场中，罗镇长征集了很多人力，几百名经验丰富的工程师拿着各种工具，开始改造大大小小的车辆，他们将轮胎更换、在车顶装上弹射型钩锁、用沸水清洗车身。
直到现在，沈白才知道镇中居民衣服上的怪味是什么。
——是风干的粪便！
变异兽保留了些许野兽的习性，它们也会释放自己的气味因子，以此来划定领地，这个时代的人们常常去战争级巨兽的领地，收集排泄物，再带回聚集地里风干磨成粉洒在衣服上。
汽油镇的很多车辆为了不被变异兽群围攻，也时常被涂抹上这种粉末，因此为了捕捉无齿海龙兽，必先洗去这味道。
有条理、有希望、有计划，逆乱时代的人们，更符合沈白心目中的末世求生者。
至于那个古古怪怪的至暗时代……沈白也只能看看以后有没有机会再去一次，解开杂乱无章的谜团。
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铁老五推着罗镇长出来，在沈白的身边停住。
下肢已经没有知觉的老人看着前面忙碌的场面，叹道：
“小白先生，这次汽油镇将会出动近千青壮年，几乎可以说掏空家底，但凡有意外，剩余的战士和妇孺绝对熬不过这个冬天。”
“罗镇长，这是否有些太过？倾巢而出，达到目的倒也罢了，万一遇到意外……”
“小白先生，时不我待啊。”罗镇长打断他的话，继续道：
“在我年轻的时候，我们人类绝没有如今这么强大，一处聚集地，有两台重火力机枪、超过十辆能用的汽车就偷着乐吧。”
“不过随着越来越多的科学时代的研究所被发现，我们获得了很多技术资料，又重新掌握了科学这一武器，可以铸造枪械和重炮，有厉害的聚集地，甚至启动了核武计划！”
“随着我们这边的力量愈发强大，敌人也改变了策略……唉，畸变种，这些和人类外表几乎一样的种族，也拥有不逊色于我们的智慧啊。”
“他们截断城镇与城镇间的道路、在水源附近下毒、策反离间人类团体……总之，如果我们再没有动作的话，汽油镇恐怕熬不过后年。”他顿了顿，接着道：
“与其等待缓慢来临的死亡，还不如趁有力量的时候奋起一搏！”
沈白暗叹一声，拍了拍老人的枯瘦硌手的肩膀。
从始至终，畸变种都是人类的大敌，他们拥有高级智力、天生拥有遗传的超能力、社会组织能力极强、而且还可以修炼人类的武道！
在地底世界的战场，无疆家的兄妹，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冲击。
畸变种确实有能力、也有可能将人类全部歼灭。
从这个时代到未来的联邦社会，对畸变种的防范和警惕从未有半刻松懈，今年疯狂十月的文化课考试中，就有一道论述题，名为“如果你是一支边境军团的统领，该如何压制甚至毁灭邻近的畸变种族群”！
因为知道彼此的强大，所以敌对、所以誓要将对方灭族。
罗镇长显然很明白畸变种的威胁，他沉默一会儿后继续道：
“小白先生，我很感谢您能陪我们冒险，但是畸变种强大，请答应我，万一事不可为，你要立刻丢下我们逃跑！你身负武道之力，更有活下去的价值。”
“罗镇长，人的生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不，有的。”老人轻笑，出生于至暗时代、成长在逆乱时期的他，已经见过太多太多残酷的事情，三观与沈白这样联邦时代的年轻人很不一样：
“小白先生，每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价值不可估量，但是有些人，因为自身杰出的武力、智力、势力、财力……可以对太多太多的人产生影响，他做出的决定，就像在平湖中投了一块巨石，轻易就能炸出水花。”
“普通人的死亡，也就只能让其家人和同伴感伤而已，而某些人的性命却关乎一场战争的走向、甚至一个族群的命运。”
“既如此，哪来的无贵贱之分？”
“小白先生，我们人类在畸变种和变异兽的环伺中艰难求活，就要懂得抓大放小……”
“无可奈何，但为了生存，只能如此。”
沈白沉默，他明白人类的价值观是随着时代而改变的，为了适应这个时代，人人都要牺牲。
他知道，不只是逆乱时代，即使是强盛的联邦社会，为了保护人类，边境的英雄们也付出了巨大的牺牲。
一个种族的王座下，有无数枯骨。
第二百三十三章 逆乱时代去捕鱼
第二日，浩浩荡荡的车队从汽油镇出发。
沈白骑着古怪的重型摩托，缀在车队左翼。
罗镇长也跟了过来，铁老五废了好大的劲都没劝住他，老人活了很久，颇有智慧，反而几句话就让人无法反驳：
“我太老啦，就算无灾无厄，也活不过下一个冬天，对于我这个从小操纵方向盘、嘴里叼着匕首就敢和变异兽肉搏的人来说，死在床上，还真不如亡于大雪中……就让我远远地看着吧，武道萌芽于人类的领土，我死而无憾。”
汽油镇的居民没有办法再反驳了。
让一个人自由地选择死亡的方式，是对他最大的尊敬。
风和雪刮在沈白的脸上，无需操控，身下这台通人性的机械生命也会行驶得极稳极快。
逆乱时代的荒野远比联邦危险，在联邦，城与城之间的地带就算再荒凉，也会有治安所的队伍定期巡游，可在这个人类被视为粮食的时代，荒野之上，尽是变异兽的乐园。
长着六只巨角的犀牛、喷涂火焰的飞蛾、口器中满是锐利细齿的泥地长虫……
变异兽千奇百怪，除了大多身体巨大外，外形也如多种生物拼接似的，即使是新生的变异兽，皮肤也堪比强韧的橡胶轮胎，等闲利器绝对捅不穿。
它们肆意生活在这片天地间，人类在其眼中，只是掌握古怪武器的直立猿而已。
不过，汽油镇到底是附近存在多年的幸存者聚集地，这次又是倾巢而出，镇中最好的猎人充当引路者，完美避开了变异兽群，就算偶然碰到三三两两的怪兽，通过鸣枪示警也能让它们远离。
重新获得“科学”这一武器的人类，依然拥有极强的辩证逻辑思维，他们很早就发现，变异兽除了体型巨大、战斗力恐怖外，与普通野兽无异，并不以人类为食。
——从古至今发生的“变异兽潮”，全部都是由畸变种掀起的，这帮人类大敌拥有对变异兽天生的威压，驱使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人类大敌，从来不是说说而已，这是真真正正的种族之战，败者会被杀到灭亡，再不会有血脉流于世间。
沈白紧了紧左手的棕色手套，不露出丝毫异色，他已经习惯了隐藏自己的“黑洞”。
在这样的风雪中，汽油镇的车队行驶了近五个小时，当天上的太阳升到最高点时，车队停下，有序地围成螺旋状，开始休息补给。
他们拿出常备的铁锅，以固体酒精为燃料，将冻实的肉块放在锅里煮熟，泡软饼片，以此为充饥的食物。
没有明火、没有大声的交谈、即使方便也会三五成群互为警戒，在这个时代成长的人们，全部都有很强的纪律意识。
毕竟，没有纪律意识的个体或聚集地，都被畸变种带着变异兽屠杀殆尽了。
沈白待在铁老五身边，吃着这顿特殊的雪地火锅，这东西实在算不上美味，但绝对暖和，冰天雪地的，喝上一口热乎肉汤的感觉还不错。
不过，在沈白干完第二口锅、准备再煮一锅时，灵敏的耳朵蓦地轻颤，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向远方眺望。
“五哥，不对劲……你们请了客人？”
铁老五闻言伸出大拇指，赞道：
“不愧是武者！五感居然被磨炼到这种程度，恐怕比起传说中的卫星也不遑多让了……安心，小白先生，那也是人类。”
对面的速度很快，只过了几分钟，浩浩荡荡的车队就停在了汽油镇众人的对面。
两方人马很熟，守卫只是象征性地站岗，便没有动作了。
强壮的力士开始搬运大箱子，没有金钱交易，只是最原始的以物易物而已。
从铁老五的口中，沈白知道这批人马来自“子弹村”，村里有一条简易的武器流水线，可以生产子弹和雷管。
在这片土地上，人类的各个聚集地不能自给自足，汽油镇有能源、子弹村有武器、丰收庄的粮食种得最好……
生存物资的交易经常进行，因为变异兽和畸变种给予的压力太大，也没有什么狗屁倒灶的腌臜事。
——更何况，以畸变种对人类展现出的“赶尽杀绝”的姿态，去投奔他们，还不如举起反抗大旗来的实在。
子弹村的领头跟铁老五的关系不错，他凑过来喝了口热汤，随便聊了几句。
从只言片语中，沈白知道这群来自子弹村的战士们的目的地，同样是某种奇特变异兽栖息地。
其目的，也是为了武道开蒙！
并且巧合的是，他们也碰见了一位年轻的武道家。
沈白在心里“哦豁”一声，抬眼眺望，果然，对面的队伍中，亦有一个打扮不似这个时代的年轻人。
“很熟悉……哦，想起来了，预测排名中，第23位的陆惊飞。”
沈白颔首，和陆惊飞遥遥示意后，仍然坐在铁老五身边。
他琢磨过味来，隐隐把握到了乌托邦复试的内容：
“运用某种特殊的手段，将参赛者置于过去的场景中，安排各自的任务，在完成任务的途中考察其应变能力，以此来打出评分，而且逆乱时代初期，正是人类慷慨悲歌、奋勇向前的血泪史，直播出去也很有教育意义……”
“只是奇怪的是，这手笔太大，往年的复赛绝对没有这么恐怖的投资，这和参赛者被袭事件有关？”
沈白思索着，小口抿着肉汤。
双方交易很快完成，子弹村的车队迅速离开，驶向下一处交易地点。
汽油镇的人歇息完毕，在仔细清理了营地痕迹后，也继续出发。
这次的路途更为漫长，他们跨过了两个白天，在第三天的中午停下脚步。
前方是一个巨大的湖泊，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水面早已结成厚厚的冰层，天空碧蓝如洗，静止的湖泊仿佛宝石。
然而从汽油镇远道而来的人都明白，美景下面隐藏着的恐怖杀机。
内陆小型湖泊的霸主之一，无齿海龙兽，喜欢在这样的冬天，将自己的卵产在这种冰湖深处。
这个时期的生命，是最敏感最暴躁的。
第二百三十四章 我的拳
沉白看着在冰面上忙忙碌碌的人们，感慨“科学”确实是人类璀璨的文明成果。
即使在逆乱时代，生产力并不高，完全没有成体系的工业，但是汽油镇的人们依靠简单的机械，就在冰面轻松切下一个个圆形的口子。
无声、迅速，他们每隔五十米就破开冰面，往冰冷的湖水撒下细腻的粉末，然后躲在一旁，默默地准备钩锁。
沉白在旁边看得分明，在粉末没入湖水的十分钟后，冰面下开始沸腾起来，如同煮沸的开水，但他知道，这并不是因为温度变化，而是无数巨兽在水下醒来，不断翻滚身体。
——这些粉末的原材料取自战争级变异兽的牙齿，人类偷到或偶然获取这些拥有信息素的残骸后，便用特殊的工艺打磨保存，需用时拿出撒在周边，等闲变异兽不敢靠近。
变异兽对领地很看重，当有相同等级的同类进入自己的地盘，简单嘶鸣警告后便会开始惨烈搏杀。
虽然“无齿海龙兽”并不是战争级变异兽，但它们是群居动物，一地族群的战力也能毁城灭池。
但是，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是雌性海龙兽产卵的时节，雄性在交尾后，强壮的鳍部会被伴侣扯去一部分，以此宣布主权，禁止旁的雌性染指，雄性海龙兽虽然身负重伤，但是也依然会守在伴侣身边。
正是这样忠贞唯一的态度，导致在此刻的冰面下，强壮的海龙兽们正处于此生最虚弱的时刻。
湖水的沸腾愈加恐怖，不一会儿巨浪轰的爆发出来，掀起几十米的高度，一条鱼鳍残缺的龙型变异兽高高跃起，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孝。
它目光血红，身长近四十米，口中无齿，取而代之的是强壮的磨状口腔，在以往，被这种无齿龙兽吃掉的人类会经历窒息和挤压的双重痛苦，被活活碾成肉沫而死。
砰！
在咆孝响彻湖面的瞬间，一支巨大的炮矛轰然划破空气，在极其刺耳的尖鸣中扎在了龙兽的脖颈处，带着倒钩的长矛一端连着长绳，绳子底部更是已经被汽油镇的人们打入冻土深处，任凭龙兽如何用力也挣脱不出。
数秒钟内，涂抹在矛尖沟壑的毒素顺着血液游遍龙兽全身，来自“药王城”的连锁剧毒麻痹了它的每一处肌肉组织，这头成年的海龙兽砰的撞到冰面，无力地瘫倒下去。
看到这一幕，铁老五脸上并无喜色，也没有急着拉回战利品，而是依然冷静指挥，让车辆排好阵型，将炮矛对准冰面上的空气。
果然，在极短暂的沉默后，一头头巨大龙兽破冰而出，在受到战争级变异兽的威胁后，这个族群往往会将头颅高高昂起，集体示威，但汽油镇的人们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把它们当成活靶子，根本不讲武德，钩链大矛不要钱似的往前甩，轰出炸雷般的破空声。
龙兽们纷纷哀嚎地倒地死去，偶有奋起巨力挣脱束缚者，也会马上被重点关照，扎成刺猬。
鲜血不断落下，将洁白的冰面染成红色，龙兽的断肢和内脏满地都是。
沉白在远处看着，斜靠在宽大沉重的机车旁边，索然无味。
——人类的种族大敌从来都是同样聪明的畸变种，而不是变异兽！
就算身躯再强健、个头比大山还高，但兽就是兽，只要掌握其行动规律，制作合理的战术，变异兽就只是人类随意获取的散养牲口而已。
有了畸变种指挥的变异兽族群，那才叫“兽灾”！
沉白替汽油镇的人们警戒四周，不再关注冰面上一边倒的屠杀，随意向远方眺望，想着疯狂十月结束后，要和猫儿姐去哪里“度蜜月”。
不过，在他张望四周的时候，却突然在视野里发现一个突兀的小黑点，沉白眼中金焰略微一晃，就看清了那人的长相。
“是他……”
沉白轻喃，踌躇一瞬后还是骑上机车，朝那人驶去。
十几秒钟后，他来到那人的身旁，跳下机车，笑道：
“同学，冰天雪地的好雅兴，独自一人躺在冻土荒原上，怎么，让外面看直播的乌托邦公民看你潇洒的英姿啊？”
仰躺在雪中的年轻人头发微黄带着自然卷，脸上有澹澹的雀斑，刘海遮住眼睛，散漫从容。
——他是本次乌托邦疯狂十月的预测排名第一，“帝天”！
“啊……我记得你，沉白。”帝天慵懒地睁开眼睛，算是打了招呼，接着道：
“不论发生什么事，你们这些拥有武道宗师级战力的参赛者都会顺利参加擂台赛的，更别提我了……”
“所以胜券在握、胸有成竹？帝天同学，这片土地上，依然有很多人类面临畸变种和变异兽的威胁呢。”
“正是因为这样，才没有意义啊。”帝天打了个哈切，依然将手枕在脑后，仰躺着望向天空，不论是在“乌托邦特快”的车顶，还是在漫无边际的雪原，他都喜欢保持这个姿势。
沉白知道，这是帝天无敌的心态和气魄，自信不论面对何等强敌，也能一拳轰碎！
当然，也有可能是单纯的懒，能躺着就不站着……
帝天看着天空，轻声道：
“沉白同学……算了，我还是和报纸上一样，叫你小白吧，显得亲切些，我们算是同届生，天然有层关系。”
“小白同学，我在电视上看过你的事迹，像你这样的聪明人，不会看不出这片土地正处于逆乱时期。”
“然而穿越时空，何其之难？”
“即使是以光明市之力，也绝然做不到将这近千号参赛者全部送回过去，因此，这周遭的一切，都是假的。”
“这雪原、这冰花、远处正在捕杀龙兽的人们、更远处的村庄和聚集地……都是假的。”
“光明市把我们拉入这个巨大的幻境，将过去发生的事情投影过来，让我们身临其境，感受这个时代的不易。”
“然而幻境再真，也是虚假的，镜中花水中月，感受感受即可，除了重温苦难外，便无他用。”
“我的拳，不会为无聊的幻境而挥舞，什么都改变不了，着实恼人啊……省些力气躺着岂不美哉？”
帝天嘴角轻咧，他的目光始终盯着天空，散漫中带着莫名的霸道：
“而且，区区虚假的世界，承受不了我的拳。”
第二百三十五章 雪原中的禁地
沉白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帝天骨节分明的拳头，伸出一根食指，举起。
随后金焰狂燃，彷佛冲天的神柱，一道璀璨的金光从沉白手指迸发，煌煌乎连接天地，数千米外都清晰可见。
空气被碾碎成微粒，聚集在一起发生剧烈的形变，每秒钟碰撞万余次，不断轰击彼此和周围的空间。
肉眼可见的褶皱出现，这是空间破裂的前兆，如果在外界，起码需要封王级的破坏力才能做到，但这虚假幻境的稳定性远远不能与真实世界相比，现如今的沉白也可以将这里的空间打出裂痕。
但裂痕只是裂痕，如果想再进一步，轰破空间壁障、进行两点间的瞬时跳跃，凭借初入霸体境的体魄加上b级的【暴君】，却是力有未逮了。
连空间都打不碎，更别说毁灭这个幻境世界了。
沉白与帝天的差距，可见一斑。
帝天看着他的举动，眼神中流露出真挚的赞叹：
“很棒的能力，强大、适用范围广，在b级中绝对名列前茅。”
沉白笑了笑，收回火焰。
帝天绝不是在说场面话，【暴君】确实强悍，可塑性也极强，当得起这样的赞叹。
只是一山还有一山高，即使已经强大如斯，依然还有更可怖的人。
因为刚才金焰的释放，周遭数公里的积雪都被熔化，冻土显露出黑黄的本色，到处泥泞，已经不适合平躺，帝天只能站起身来，揉了揉自己微黄的卷发，笑道：
“真的很不错，小白同学，不光能力犀利，外物也霸道……这架机车，是三代的衍生物？”
“三代衍生物？”沉白喃喃重复一句，若有所思：
“这辆重型摩托，是我的战利品，我倒不知道这家伙还有这么大的来头……”
“那可真是捡到宝了。”
帝天向远方走去，头也不回：
“小白，我要去做些有趣的事，少个众倒也可惜，跟过来看看？路上聊一聊，权当解闷了。”
“现在是乌托邦复赛的直播，看到我们言语行为的人成千上万，怎么能说缺少观众？”
“在庸庸碌碌之人面前表演，没意思，你……勉强够格。”
沉白咋舌，快步跟上去，出于对帝天强大力量的敬意，他故意落后半个身位，只走在后面。
“帝天同学，这是直播，不知道多少人看着我们，要谨言慎行……”
“你这人，看着机灵，怎么跟个老学究似的？古板！”
帝天嬉笑着摆摆手，他的头发很长，自然卷的微黄刘海牢牢遮住眼睛，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但是从声音中，能判断出他此时的心情应该颇为平静：
“疯狂十月是全联邦的大事，永远不能出错，我父亲是第三生活圈的守护者，我在公众眼中，就注定会是忠于人类和联邦的有为青年……隐藏在这个世界的摄像头和录音设备，在我要说出大逆不道之语时，就会把视角转移别处。”
他顿了顿，孩子气地将双手放在嘴边，卷成喇叭状：
“喂——听好了——我要搞破坏了——”
声音环绕在解冻的雪原，但除了一圈圈的回音外，无任何事发生。
沉白觉得帝天的性格有点好玩，颇有种“你不给糖就捣蛋”的感觉，随性而散漫，但他出奇地不讨厌这种性格。
帝天这样的出身、这样的天赋，性格上的些许跳脱任性，并不算大问题。
沉白没问帝天要去干嘛，只是跟着他一路走过去。
在颇为漫长的路上，沉白从这位临时同伴的口中得到了关于衍生物的一些知识。
就像猫儿姐说的那样，最初之石，可以描述为是一种固化的奇迹。
凡是靠近最初之石的事物，不论是客观实体，还是主观想象出来的概念，都会发生不可预测的变化。
流水变成细沙、春风化为杨柳、时间变化成叮叮作响的铃铛、正义变成光芒闪烁的宝石……
这些变化中，极大多数都是有害无益的，且没有逆转的可能。
但是也有运气极好的时候，某些物品会在最初之石的影响下获得巨大的力量，可以改写现实，单拿出来与神器无异。
这种直接被最初之石改变的物品，被称为“第一代衍生物”。
科学院视如珍宝的“创世牌系列”，就是第一代中的佼佼者，全套十八张牌，包含了穿越时空、全能治疗、死者复生、纯战斗……等多个领域。
可惜创世牌太难掌握，在那场意外过后，现今科学院掌握在手中的，只有四张牌而已，幸亏科学院底蕴深厚，除了创世牌以外还有多个第一代衍生物，圣城倒也没太大风波。
这些鼎鼎大名的第一代衍生物自身也是辐射最初之石力量的烘炉，在它们的影响下，第二代衍生物品应运而生，再接着就是第三代。
第三代衍生物上，辐射的威能已经接近于无，科学院做过计算，第三衍生物代的辐射能量大概是第一代的百万分之一，因此第四代相当罕见，力量也最弱小。
第三生活圈的守护者“上帝”帝无悔，其武器就是第一代的衍生物
——【双殛】！
当然，只凭出鞘的神光就能将大海瞬间蒸发的【双殛】，是帝无悔当年以碾压之姿获得疯狂十月冠军后，联邦给予的奖励，否则以他未成年时的战力，还得不到这种层次的惊世大器。
这也是帝天羡慕沉白的地方，即使天潢贵胃如他，也没有衍生物作为兵器，只能靠这双从未修行过的拳头。
不过，帝天凭拳头，就几乎碾压同代了。
沉白和帝天走着，不一会儿就走出被解冻的地带，来到了雪原上，沉白骑着重型机车速度飞快，帝天则只是闲庭散步般背着手踱步，只不过他每一步都能跨越数百米距离，是真正的瞬移。
既然能毁灭这个幻境世界，那么做到破碎虚空而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正如帝天所说，在这片雪原中，参赛者被零落分散在许多地区，过去的时代投影于此，他们和这里的人们一起反抗，共同抵御变异兽和畸变种。
沉白看到这些，经常生出前去帮忙的想法，不过最终还是忍住，没有去打扰其他参赛者。
最终，沉白和帝天停下，停在了一片竹林前面。
竹林翠绿，在冰天雪地的白色之中极为突兀，郁葱茂盛，无边无涯，其入口处有一石碑，碑面无字，顶部却有这片竹林主人的署名。
——玉解愁！
第二百三十六章 天下武道之祖
竹林外，沉白谨慎地和石碑保持距离，没有冒然靠近。
这是他第二次看见“玉解愁”这个名字，和《武道小册》上制式的印刷体不同，石碑上的三个字如游龙飞凤，纵横肆意，沉白似乎能看到醉酒的青衫客提笔挥墨，骄傲地书写自己的名字。
沉白开口，喟叹道：
“玉解愁……是谁？”
“天下武道之祖，开创了人类修炼体系的人，亲自敲定了所有境界和修行总纲。”帝天的声音里带着尊敬和向往：
“从这位[武道真祖]之后，人类发展了不知道多少年，开发了无数种惊天地泣鬼神的武道杀招，但从根子上讲，武道从来没有改变，那本《武道小册》的理论和规矩，依然是联邦时代所有人修炼的根基！”
沉白咋舌，没想到还能听到这样的秘辛。
“如此传奇人物，为何连半点相关都听不到？说实话，几天前，我才刚刚得知这个名字……”
“传奇隐没于黄沙，诸神埋葬在尽头。”
“帝天同学，你突然吟诗干什么……”
“没什么，只不过你问的我也不知道，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而已。”
帝天揉了揉脖子，轻道：
“多说无益，走吧，小白。”
他在石碑前深鞠一躬，随后顺着竹林前的小道走了进去。
在“至暗时代”和“逆乱时代”之间，以一己之力开辟武道的传奇，自然不是普通人，沉白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这究竟是位什么样的存在。
是生而知之的神灵？还是气运无双的天地宠儿？或者干脆就是老天爷垂青赏人类的外挂？
不论是什么，这样的人物居住的绿竹林，总不会普通。
在进入竹林后，气温陡升，外面的风雪和低温被牢牢挡住，透不过丝毫。
帝天走在前面，声音传了过来：
“这植物名为[蓝纹奇竹]，可以隔绝环境影响，采摘下来的死叶上会有蓝色条纹，是天下最好的药引之一……不过这东西早在辉煌战争时期就灭绝，仅有几颗种子被保存在圣城的科学院总部。”
“厉害啊。”
“确实厉害，不论在哪个时代，这种奇竹都是不可多得的宝物，可现在却被栽成了无边的竹海……”
“不是因为这个。”沉白摘下一片竹叶，笑道：
“开辟武道，这是滔天的大功绩，说是人类文明的救世主都算不得捧杀，这样的传奇存在种什么都不稀奇……我感到惊讶的是，光明市能够将远古的一切，都投放到考场上。”
“不要小看光明市，作为乌托邦地区实质上的首府，底蕴、宝物、即战力样样不缺，那颗流光之珠更是货真价实的第一代衍生物，可以将过去的一切都投影到现代……数千年前，玉解愁为传播武道，游龙天下，曾在这里定居过一段时间。”
沉白冷不丁地开口：
“所以，这就是你来乌托邦赛区的原因？”
“喂喂喂，可不敢乱说。”帝天回头白了他一眼：
“动用流光之珠，需要乌托邦地区守护者的钥匙，我哪有这本事？”
“哦……报纸上说，你来乌托邦地区打初赛，是为了节省体力，为争夺冠军做准备。”
“你信这说法？”
“不信。”沉白摇头，叹息道：
“你的拳太强，不需要用这种方法。”
“哈，小白，现在我看你越来越顺眼了呢，日后来天国，我做东！”
二人说话间，已经向前奔行数千米，竹林以极速在视野中倒退，郁葱的绿色几乎无穷无尽，四方都看不到尽头。
又过了一个小时，太阳打在竹叶上的光芒愈加衰弱，竹林昏暗起来，他们已经行进很远的距离，但依然没有看到任何值得注意的事物。
然而帝天却胸有成竹，他朝着旁边的沉白轻轻颔首，轻道：
“有东西在靠近，看你的了。”
“好。”
沉白眼眸变为金黄，身体瞬间加速，挤出一串串音爆声，灼热的火焰化成滔天热浪，悍然轰击到上方。
轰！
巨兽在空中显形，它形似大猿，完全由金属和碎石构成，并不是血肉之躯，其身长百米，四肢孔武粗健，举爪便可地动山摇。
在看到石头巨兽的一瞬间，沉白就认出了它。
——造化仙猿！
几个星期前，沉白受命去寻找怪兽机械家大小姐风雪柔，在那个堪比星球的巨大凋像身上，正是这种古怪巨猿给予的血液，才让风雪柔脱胎换骨、六亲不认。
不过在这片神秘的竹林，这些巨猿已经不是血肉之躯，但金石构成的身躯依然灵活到极致，辗转腾挪轻松自如。
沉白不知道这些“造化仙猿”究竟是什么，更不明白竹林中的仙猿和神墓中的有何异同，他只知道，这些家伙……很强！
彷佛天地初开的雷震，巨大石猿一爪拍向沉白，数百米的空间被瞬间碾碎，硬生生抓住了他。
卡巴！
巨力陡生，沉白的骨骼咯吱作响，巨猿的手掌比一般别墅更大，他如同被埋入小行星深处，浑身都受到恐怖的挤压之力。
然而，这挤压的巨力可以碾碎山脉、蒸发灼岩、将钢铁压成扁平的纸片，但是却弄不断沉白的骨头！
丝丝金焰从沉白的嘴角冒出，他忍着剧痛张口，将口腔里的空气全部吐出。
这空气从嘴里喷涌而出，到了外界就形成火焰瀑布，只刹那间就将巨猿的整个手掌烧红，熔化的金石以液态脱落，形成温度极高的恐怖大雨，下面的竹林轰的燃烧起来。
金石巨猿不知是什么构造，也知道疼痛，它下意识地甩手，将沉白扔了出去，自己则捂着红透的手掌龇牙咧嘴，踏地产生的震动能波及到竹林外的雪原。
在撞穿无数绿竹后，沉白终于停下，他的肋骨和手骨都有裂痕，这是自疯狂十月开赛以来，沉白受过的最重的伤。
只是没想到，这伤是由一头非人生命造成的。
“这是护卫？或者入侵者？”
沉白喃喃自语，【暴君】的力量迅速愈合他的身体，眨眼间，皮肤上的红肿和伤口就消失不见。
第二百三十七章 帝天和沈白的行路难
沉白没有因巨猿的力量而退缩，在伤口愈合得七七八八时，他倒拔出一颗绿竹。
金焰燃起，绿竹变成金棕色，硬度直线提升，三十几米长的竹身拥有了堪比金刚石的强度。
“果然，猴子和棍子更配啊……”
低喃声中，沉白持着金色的长竹，闪电般冲向巨大石猿，他在半空中旋转，如同火焰旋涡爆发，随后一竹棍敲在巨猿的肩膀上。
力量倾泻而出，千吨级的强悍攻击当头坠落的威力，即使是巨猿也吃不起，这力量穿透到大地，地面下塌近三十米，它半跪在塌陷的大坑中，石头做成的眼睛变得猩红。
“吼！”
石猿咆孝，勐地吸气，本来就高大的百米巨躯又大了三分，手臂炮弹般打出，带着凄厉的破风声轰向沉白。
然而沉白早有准备，他将长竹横在胸前，借用弹力飞向高空，两百米、五百米、一千米……
直到竹林中的石猿变成积木大小时，沉白才堪堪停下，他转动竹棍，又铺上一层金焰，随后下坠，当接近巨猿时，沉白如出一辙，再次挥棍。
这一次，他主发力的手，换到了左手。
轰！
比金刚石还坚硬的金竹断裂，接着被粉碎的是石猿的身体还有它脚下的大地。
地面开始崩裂，彷佛有巨龙在地渊深处翻身，比房子还大的土块被一一掀飞，以石猿为中心的千米竹林都面目全非。
远处的帝天哦嚯了一声，诧异地看向沉白。
霸体境武者、偏向战斗系的b级天启能力，结合之下的战力当然强悍，可是沉白现在的表现有些……强过头了。
和风花怜一样，帝天也第一眼就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的左手有什么不一样的么？
帝天的脑中闪过这个念头，但马上又抛之脑后。
他太骄傲了，骄傲到，自信不需要修炼武道就能横压一代人。
同龄人的底牌和秘密，他不屑去窥视。
沉白落到碎裂的石猿脑袋上，脚下有点软，索性就蹲在上面休息了会儿，他发现这头巨猿虽然由金属奇石构成，但毛发血管都与血肉生灵无异，栩栩如生，站在脑袋上丝毫不打滑。
“不错，很棒！小白，你这棍子耍的比猴子好多了。”
帝天鼓掌，出现在石猿的身上，他手指轻轻一划就破开石头，将里面的血管和肌肉组织展示给沉白看：
“这种生物叫[遗迹守卫]，长得很像山魈，身高百米，防御力和攻击力都很均衡，一般的武道宗师绝不是对手。”
“遗迹守卫？”
沉白轻怔，他从守夜人基地长杜山峰那里得知，风雪柔当天去的那个地方名为“神墓”，是至暗时代遗留的超大遗迹。
“所以说，在古代的重要之所，都有这些猿猴守卫？不过为何这里是石头做的？”
“玉解愁先生是武道之祖，在他居住的地方，有什么都不稀奇……即使这里只是他暂时的落脚之处。”
“我们能见到他么？”
“看缘分吧，我来此只是碰碰运气而已，如果有幸见到玉先生，说说话也能受益匪浅。”
“也是嗷……”
沉白若有所思地点头，心中想着万一见到这位传奇人物，该问什么。
武道的最终奥义？修炼的最强方法？至暗时代的秘密和历史？
又或者……问问他，认不认识赫莉薇尔？
猫儿姐在这个时代，也会留下浓墨重彩的足迹吧。
沉白很快调息完成，虽然还没到最佳状态，但也不想再拖下去了。
帝天还是散漫悠哉的样子，他把双手放在后脑勺，嘴里还叼着捻细的竹叶，继续向前走去。
然而二人只行进了不到十分钟，就再次停了下来。
又一只巨大石猿挡在了他们面前，它鼻息粗烈，夹杂风雷之声，比前面那个要强上一筹。
“呵……看来想见得先生，要过三关斩六将才行啊。”
沉白笑了笑，脚底升起金焰，再次迎上。
又是震天动地的战斗，这巨猿虽然比上一头强，但依然不是沉白的对手，马上就被牢牢压制，战败只是时间问题。
帝天在一旁等得无聊，索性拉弯一颗竹子，仰躺在上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沉白说话：
“小白同学，还有余力么？”
“多得是！”
“好，那咱们聊会儿天，我看新闻报道，你曾经随蓝海启明两市前去地底作战？”
“嗯！”
“最远到过哪里？”
“我想想啊……离光明市要好几万公里了，在第二十五生活圈【黄泉】的下方。”
“那里离边境线挺近的。”
“可不！越靠近旧土，变异兽就越凶勐……死！”
沉白说话间爆喝一声，金焰狂燃，将巨大石猿硬生生熔化，他喘息着落到帝天躺着的那颗竹子上，在脚底碰到竹子的瞬间，竹子没有丝毫晃动。
这种程度的战斗，还不能让他连体重和力量都控制不住。
“怎么了，帝天同学，想去旧土作战？”
“有这个想法，不过更多的是好奇，小白，你说旧土究竟是什么样子的？那边的太阳真的有好几个么？”
“我也不知道，教科书上写了很多，可我总感觉眼见为实，还是去闯闯比较好。”
沉白顿了顿，看了帝天一眼：
“你这样的出身，想知道旧土的真正情报还不简单？【上帝】帝无悔他老人家可是经常去扫荡畸变种。”
“啊，也对，可我也是那种想用自己的眼睛去看清楚一切的人呢。”
帝天指了指自己被刘海遮住的双眼，慢悠悠道：
“我父亲是个真正的英雄，生而强大、极为刻苦，忠于人类和联邦，身居高位却不惜命，依然敢深入旧土……怎么说呢，他是个完美的守护者，所以自然就不会是个很好的父亲。”
他挠了挠头，叹气道：
“我们父子俩关系不太好，虽然他对我的爱不打折扣，可是哪有能一直陪伴在家人身边的守护者？他是第三生活圈数亿公民的上帝，而不是我一个人的父亲……这些我都懂，我也理解他，可我也有闹别扭的资格不是？”
“所以你就离家出走？来这里参加疯狂十月比赛？”
沉白噗嗤一乐，对帝天的好感又加了一分。
——挺坦然的小伙子。
第二百三十八章 其名为……
有些人即使身居高位，也依然保留着赤子之心。
比如帝天。
这个毫无疑问是人类年青一代金字塔尖的年轻巨头，可能觉得跟刚认识不久的同龄人吐露心声，有些太小孩子气，便干咳一声，接着道：
“不过，这些说到底就只是我这个生在云端之人的牢骚罢了……如今的联邦社会，虽然温饱轻而易举，但也有很多人一个月也吃不了一顿变异兽肉，他们才是真正的艰难。”
这位头发微卷的少年顿了顿，看向沉白：
“小白，虽然这么问很失礼……但孑然一身的你，会感到孤独么？”
沉白认真想了想，点头道：
“那倒没有，我在白羊福利院的时候，天天只一门心思出去搞钱，好整点肉类补充营养什么的，而且那时太小，还不知道孤独为何物，离开福利院后，马上又结交了新的朋友，所以……”
“啊，真好啊，果然我这种状态只是生于大贵之家的无病呻吟么。”
“挺好，感情细腻也是一项难得的天赋。”
沉白感慨，对帝天的身世产生好奇：
“帝同学，你就没个兄弟姐妹啥的？”
“没，独生子……哦，以前也有个大哥，不过他早夭了。”
帝天澹澹开口，说出普通民众绝无可能知道的隐秘：
“据我父亲说，我大哥天赋比我还好，可惜天生患有顽疾……你知道的，天之病症，他每活一个小时，身体便会随机坏死五克的器官组织。”
沉白倒吸一口凉气，这天之病症的恐怖程度闻所未闻，可比风花怜的变小傻子严重多了。
不过由此可见，帝天那位大哥的天启者能力是何等霸道，以至于到了“天地不容”的程度。
“虽然父亲是联邦无可置疑的高层，但是天之病症却永远无法消弭，于是在那一天，我大哥死了，在一个刚刚上学的年纪。”
“然后，我母亲生了我……我天赋没我大哥强，这倒因祸得福，活到了现在。”
“所以说，弱点也没什么，能活着就好。”
“人啊，还是舒舒服服过一辈子最好……当然，顺带拿个最强的称号也不错。”
沉白眨巴下眼睛：
“帝同学，你觉得，你和风花怜谁强？”
“我。”
帝天回答得斩钉截铁，语调却依然散漫：
“她是个天才，武道天赋极高，更是a级天启者，不过若要达到我现在的程度……起码还要再过一百年。”
一百年后，她可与现在的我媲美。
当然，那个时候的我，已经立于人间巅峰。
他的语气就像说“今天早上吃了三根油条和一碗豆浆”那样随意，在他的认知中，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更何况，这本就是事实。
沉白挠了挠头，把帝天从弯曲的绿竹上拉了起来：
“走吧，帝同学，再唠下去，我都想退出比赛了，太打击人了……”
“别妄自菲薄，须知万物有失必有得……我获得了天生的强大和高贵的出身，可我永远失去了弱小和落魄的机会啊！”
“同感。”沉白叹了口气：
“我也失去追女孩子的乐趣了……就我这个样子，女生永远都是前仆后继飞蛾扑火，拦都拦不住，唉，好想当一回舔狗啊……不为别的，就想体验一把心碎的感觉。”
帝天：“……”
沉白指了指自己的脸：
“这也是天生的缺陷啊，唉。”
帝天嘴角抽了抽，摆手道：
“行了行了，最讨厌你们这些面貌英俊还挺有天赋的家伙……你以为我想留这么长的刘海么？要不是眼睛不好看，我早就把我饱满的额头露出来了好伐！”
二人完全没有紧张感，一起往前面走去。
随着离核心越来越近，巨大石猿也愈加强悍，沉白最初只是拿着强化过后的竹棍对敌，到后来堪比金刚石的竹棍在瞬间就被折断，他只能赤手空拳，凭借一双肉掌战斗。
当然，在这种情况下，沉白的主攻手自然是强悍的左手。
在成为b级的天启者后，他左手的力量依然在持续增长。
虽然没有一开始那般明显，但就像不断下坠的沙漏一样，积少成多，不知不觉间，这只手已经可以轻松捏扁钢铁，甚至可以如棉花糖一般揉搓。
只要用出左手，心思细腻的强者就一定可以发现异样，不过沉白不在乎，大不了就说自己天赋异禀。
有科学院在背后庇护他，这理由足以搪塞过去。
然而，从第十个小时开始，沉白的伤口出现得就愈加频繁了，而且都是伤筋动骨的重伤，虽然【暴君】可以强化伤口愈合的速度，但他依然变成了个血人。
看着很吓人，实际上也很严重，但沉白在地底世界作战时，已经习惯了疼痛，这伤势还不足以让他心生胆怯。
直到他们通过石猴组成的防线。
这里依然是一望无际的竹林，绿荫成海，壮观雄阔。
比竹海更让人震撼的，是天上的无数触手。
它们有大有小，小者直径只有几厘米，大者则堪比山岳，其上或有鳞状倒钩、或有旋转的奇怪涡轮、或者干脆喷吐冰霜和熔岩……
但无论如何，这些触手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无穷无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
沉白皱着眉头看向天空，舔着干涩的唇角。
他记得，在历史不明的至暗时代，自己被那些怪嘴掳去，被运到大陆中心，最后一眼看到的，就是无数包裹着人类肉体的半透明薄膜，和像昆虫口器一样吞食人类的无尽触手。
沉白自然不会记得，他曾通过【创世牌·星期天】前往1191年寻找自己的身世。
在那个比神国还伟大的、已经不存于一切时空的巨大城市，同样有无数大小不一的可怖触手，它们毁灭一切，抹除所有生命，让那座城市的存在和倒映在历史长河的伟岸身影们全部消失。
凡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客观的、主观的、存在于想象中的、活于记忆里的……一切的一切，都消亡殆尽。
如此可怖……却如此伟大。
即使忘却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沉白也能隐隐察觉到，这些触手拥有极其恐怖的滔天威力。
虽然不知道有多强，但总之能秒杀自己就对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
武道之祖，完全意义上的人类救世主，玉解愁玉先生的歇脚之地……为何会有这种东西？
而且还这么多？
沉白的血液慢慢不再外流，伤口几近愈合。
他心中有诸多疑惑，但并没有行动。
他知道，这里已经不是自己的舞台。
帝天打了个哈欠，神态依然散漫，遮在刘海后面的双眸犹如深不见底的潭水。
他就这样随意地踱步，埋于身体深处的霸道气势随着步伐喷涌而出，愈加浓烈，几乎要将这片天空捅穿。
“呵……果然，百闻不如一见，虽然听父亲说过很多次，但真正见到了，才发现比想象中的还要恶心啊……”
他顿了顿，吐出让沉白毛骨悚然的后半句：
“敬爱的，【神】大人。”
第二百三十九章 大逆、天命
神？
沉白怔住，以为帝天嘴瓢了。
在他看来，神和仙，都是带着特定意味的专属词汇。
——拥有战天斗地的力量、一言一行都能影响世界、不受命运和时空的束缚……
是的，在沉白的内心深处，“神”这种存在的形象是跟猫儿姐高度重合的。
以至于他潜意识地认为，神祇的外貌应该极为美丽或者英俊，就算没有人类的丰富情感，在外形上也应是无可挑剔的。
最起码，不能是丑恶的无尽触手。
然而帝天接下来的话却打破了沉白的所有幻想。
“神啊，原来在这个时代，你还没消亡。”
“我父亲的卧室里，挂着你的画像，他说，那画像只是你的一部分……犹如恒沙中的一粒尘埃。”
“神的触手无处不在，能以任何形式降临在人间、能使用任何力量。”
“吞噬世界、毁灭生命、重塑历史和未来……真是可敬可畏的力量啊。”
“现在，我眼前的你，也不过是你亿万万分之一的渺小折影而已。”
“谁也不曾听闻你说话，谁也不知道你从何而来，又从何处消失……属于神的一切，都已经埋葬在至暗时代了啊。”
帝天澹澹诉说着，声音不大，却以奇特的律动透过空气，传遍万里竹林的每一寸土地。
在他的眼中，漫天的触手并不是触手，而是不可名状的结合体……当触手碰到实物时，一切的未来都会被扭曲、被更改。
——山石并不是被触手击碎，而是在突然更改的命运中，它必然会在此时此刻碎成粉末，神的触手只是偶然出现在这里，维护“既定的秩序”而已。
神之触手修改未来。
凡忤逆她的，等同违抗命运。
反抗神之触手的生灵……皆大逆不道、其罪罄竹难书。
“大逆？”
帝天突然将嘴翘了起来，不爱笑的人，在这种时刻总会迸发别样的魅力，他的笑容散漫而随意，彷佛无聊的高中生用牛奶逗弄着小猫。
在旁边的沉白，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安心下来了。
他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强百倍万倍啊……
沉白在心中叹了口气，往后退去，将这里完全交给帝天。
天空中的触手依然狂舞着，勃发的力量迅速侵袭周遭的一切，更改着一切生物与非生物的未来。
这些未来在细节上各有不同，但终点却殊途同归。
——你们都将在今日消逝，变成养分和燃料，投入神的怀抱。
倏地，万里竹林发出沙沙声，无数动物齐齐咆叫，和沙沙声一起，迸发喜悦的情绪。
它们在这一刹那，看到了扭曲的未来，并从生物本质的深处，感到快乐。
神的国家，是无尽欢快之所。
那边，有想要的一切，丰获和极乐充斥每一处，却并无灾祸和罪孽。
随着万灵欢快的赞颂，神之触手的影响以恐怖的速度迅速扩大，很快就触摸到了幻境的边缘，没有雷霆轰鸣的撞击，神的力量更改命运，与幻境的界壁交融。
流光之珠，这个强大的“第一代衍生物”，可以将过去的事物投影到现代，然而触手通过碰撞过去，影响到了联邦时代的光明市。
再过半秒，神的触手就会通过最初之石的力量出现在光明市，掀起满天血海。
然而在下一刻，帝天动了。
他只轻轻往前走去，如同最普通的行人，毫不起眼，在前进的途中，他的右手抬了起来，握成拳头，撤到了肩膀后面。
因为打心底里认为“天生的强者不需要修炼”，帝天从来没有接触过武道，因此这一式破绽百出，滑稽可笑，比大街上打架的泼皮还不如。
在后方的沉白，甚至还发现帝天顺拐了。
然而沉白却没有嘲笑，反而竭尽全力绷紧肌肉，控制自己不要瘫倒在地。
他看着帝天的背影，双目流下血泪，如同万针穿刺他的眼球，要不是金焰疯狂保护，沉白的眼睛必然会爆开。
恍忽间，沉白想到了一句话。
——不可直视她。
帝天之强，已经接近肉眼凡胎不能视的地步。
“这踏马还比个屁的赛啊？这不炸鱼么？”
沉白脑中闪过这个念头的下一秒，帝天终于挥拳。
这是没有经过任何武道修炼之人挥舞的拳头。
毫无章法，不通道理。
如三岁顽童，如野鹤汲水，如老人枯败缓慢的句偻身体。
但这一拳，却很强。
强到不讲道理。
拳头破开空气，划出微风。
起初这风很小，彷佛蝴蝶扇动翅膀，但在下一秒却成了龙卷，恍忽间又蜕变成撕裂空间的巨刃，最终银白的流光席卷一切，君临天下。
竹海、雪原、光明市，在同一时间起了风。
这拳荡起的罡风将神之触手的每一寸都碾得粉碎，遮天蔽日的触手群轰的化为烟粉，被湮灭，磨成最细小的微粒。
神的“能修改命运和未来”的能力，作用不到这样的拳头上。
天空重新晴朗，绿竹依然挺拔。
沉白看着帝天的背影，心驰神往，恍忽间猜到了一个事实。
超越封王级的人物，被称为“天命加身”。
何为天命？
自己掌握自己的未来、即使是神也不能干涉他的命运，这就是天命！
我命只在我手。
身背天命，反抗诸神，这就是人类联邦各大生活圈守护者存在的意义。
“哈……”
帝天深吸一口气，没有欣赏自己轰开的澄澈天空，只是回头道：
“小白，怎么样？”
“很强，不，太强了，虽然这么说很不礼貌，但是你这个年纪就天命加身了？这根本他娘的就是科幻小说吧喂……”
“害，我不是说这个，我是问，刚才我挥舞的拳，你看清楚了么？”
沉白一怔，随后睁大眼睛看着他。
帝天依然散漫，双手插在裤兜，轻声道：
“我刚才特意放慢了速度，将挥拳的每一分意境和动作都展示了出来……小白，记住我刚才的拳，模彷、苦练，吃透它！这将会是你在疯狂十月复赛的一大杀招。”
这位头发微卷的少年挠挠头，颇有些不好意思：
“虽然我从未修习过武道，但是相信我，我用出的招式，绝对最接近[武]的本质，虽然卖相可能不太好就是了……”
他顿了顿，接着开口：
“因为我是s”
“s级的，【绝世武神】”
第二百四十章 夜话
同一时间，光明市。
胡老合上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半晌后他起身，走过典雅的回廊，来到枯木藤椅的后面。
他低头弯腰，视线没有丝毫上移：
“救世主冕下，神不会降临于此。”
“唔。”
枯木藤椅上的老人开口，声音沙哑粗粝。
扈从胡老已经很老了，但是这位坐在藤椅上的第六生活圈守护者，更加苍老。
这位被尊为“救世主”的老人，皮肤无一处不充满皱纹，头发雪白，身材句偻却瘦高，如同即将倒下的枯木。
但谁都知道，救世主不会倒下，作为现如今联邦二十八大生活圈守护者里年岁最大的存在，救世主的前半生经历了太多风风雨雨，早已练就平湖一般的心境。
但救世主也承认，在刚刚过去的那数秒内，他的心跳稍稍快了一丝。
神的降临，对联邦来说，无异于天灾。
当然，那片竹海上方的神之触手，在老人眼里和蝼蚁没什么区别，可面对竹林的主人，这位救世主却不敢有丝毫懈怠。
在刚才的刹那，如同朽木的老人已经做好了战死的准备。
他曾发过誓，在自己陨落前，第六生活圈不会被毁灭。
“救世主大人，帝天那小伙子可真强，这个年纪，就已经背负天命了……”
“和他父亲，以及他早夭的大哥相比，还是差了一筹。”
胡老哑然，帝无悔横扫同代无敌，他的长子天赋恐怖到“天地不容”，都是绝顶才情的代表人物，帝天确实逊于他们。
“救世主大人，您在担心什么？那些神之触手么？就算帝天拦不住，只要您出手，也不过弹指可灭罢了……”
“那些被冠以【神】之名的触手，已经被粉碎，力量不及其本体之亿万之一，当然不足为惧，真正令人敬畏的，是那片竹林啊。”
苍老的救世主澹澹开口，便再没说话，只是心思如电光急转，仔细推敲整件事。
因为波及全联邦的“参赛者袭击事件”，联邦政府插手，提高了疯狂十月复赛的受控程度。
——各大城市可以让参赛者在危险的环境中比赛，但是必须强有力地掌控整个赛场，以免再发生意外。
光明市在再三斟酌后，选择了使用流光之珠，没有什么比过去投影到现代更可控的事了，大不了关闭流光之珠，让过去的幻境消失。
况且救世主坐镇于此，基本不可能发生意外。
可意外，确确实实已经发生了。
这次流光之珠投影的过去时空，居然有神的残余。
当然，这些破败枯朽到极点的触手，并不会让救世主惊诧，真正令他心生死战之心的，是那片绿色的竹海。
更准确的说，是竹海深处的玉解愁！
救世主是知道玉解愁的，对这位武道之祖，他一直怀有敬畏和防备的双重心态。
玉解愁到底是不是人类，如今的联邦还难有定论，其滔天功绩虽不可抹杀，但如果真如【创世牌·梦】上显示的那样……
刚才的第六生活圈，真有可能在一瞬间毁灭。
流光之珠投影过去的能力，是随机的，使用者只能圈定一个时间段，至于投影过来的时间点，则凭运气。
救世主给乌托邦复赛划出的时间段，是整个逆乱时代的三千二百年。
而玉解愁在这里歇脚游玩的时间，只有不到一个月而已。
接近四万分之一的概率，却刚好被光明市碰上了。
救世主捏了捏满是皱纹的眉心，看向窗外。
在如今十月下旬的深秋，整个第六生活圈却春意盎然，鲜花娇艳盛开，暖风阵阵。
据气象科学家说，这是万年难遇的奇特天文现象，是足以载入史册的地理事件。
在不到十天的时间内，连续发生了两件超小概率事件。
这是巧合？还是……
“第一次这么讨厌春天啊。”
救世主突然开口，声音里夹杂着澹澹的无奈。
他察觉到了不对。
……
过去岁月的幻境中，沉白和帝天相伴而行。
在打败漫天的触手后，剩下的路便畅通无阻了。
帝天依然是散漫的样子，挥拳时战天斗地的霸气消失不见，似乎只是错觉。
但沉白知道，这位将骄傲埋于心底的同龄人，将会是未来人类联邦不可或缺的巅峰战力之一。
不过沉白也没有气馁，在见识到同龄人真正的天花板后，他反而更有修炼的动力了。
有人望山而却步，踌躇在山脚，但总有某些特例，不会畏惧攀登的艰苦。
当然，猫儿姐的存在也给了他亿点点底气。
竹林很大，似乎无穷无尽，沉白的帝天在这里过了三个昼与夜。
【暴君】虽然只是b级能力，但适用范围很广，通过强化泥土的可塑性，沉白总能轻而易举地搭建出很好的小土房，【绝世武神】是s级的战斗系能力，但除了打打杀杀也没什么用，好在帝天是个散漫的人，不会在意外物太多，于是他索性连土房都不搭……
就和沉白挤在了一个屋子里。
因为都是大男生，沉白也不拘谨，还特意用老树的枝干做了个上下铺。
帝天对这种学生式的上下床感到新奇，在上铺翻来覆去：
“小白，要是我大哥还活着的话，我非要跟他睡一间屋子，也整个上下铺，这样才叫兄弟嘛。”
“你不怕被大哥揍？你曾说他天赋是联邦真正的顶级……”
“我宁肯被揍，也不想一个人呆在家里。”帝天随口说的话，却让沉白愣了一下。
他觉得再这么聊下去，帝天可能会哭鼻子，于是转移话题：
“帝同学，你一直是走读？没住过校？”
“嗯，你懂的，家庭原因，我在第三生活圈那边的地位很高……而且我父亲仇敌颇多，有不少畸变种崽子想手刃我这个小畜生……嘿，他们也配？”
“畸变种潜入联邦？”沉白想起自己手掌的黑洞，装作不经意道：
“那很难吧？”
“难如登天，不仅要自残、抹去畸变种的特征，还要有联邦中地位超高的顶层人物遮掩，内奸这种东西，哪个时代都有。”
“啧，这帮家伙，日后我封王时，定要绞死这些叛徒。”
“你会单字封王的，小白，你的左手……呃，算了，这是你的隐私”。
“那不说这些了，帝同学，男生秉烛夜谈就聊这？没意思！”
“那说什么？”
“帝同学，你有女朋友么？”
“……这太私密了吧……”
“八卦一下嘛。”
“没有。”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文静一点的，最好戴眼镜……你呢？”
“猫耳娘。”
“好！能恬不知耻地说出自己是个变态的事实，小白你天命有望啊……”
第二百四十一章 林中小屋
不管多大的竹林，也总有走到目的地的一天。
在击败神之触手后的第四天，沈白和帝天得偿所愿，走到了一片开阔地。
“哦嚯……到了。”
帝天开口，颔首道：
“现在的年份大约是逆乱历30年左右，我在家中的藏书中读到过，这期间，武道之祖玉解愁在古代的光明市附近留下了痕迹，不过想来这等传奇人物，一定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们今天也不一定能见到……你干嘛？”
“正衣冠啊。”沈白收集竹叶上的露水，认真清洗脸部：
“一路风尘仆仆，怎么见玉先生？别人到我家做客时，我还要收拾一下呐。”
帝天若有所思地点头，也收集露水洗了把脸和露在外面的胳膊。
竹海中心的空地很大，比蓝海市的广场还大百倍，虽无竹子，但是有草地和鲜花，虽然是野花野草，但都葱郁鲜艳，很养眼。
看来玉先生还是个挺有闲情雅致的人。
沈白这般想着，和帝天一起走到空地北部的边缘。
那里，有一处青砖房。
房子不大，长宽各有四十步左右，其墙壁爬满藤蔓和野花，不过这些植物似有灵性，自行避开了两扇小窗户和红褐色的木门，院落同样不大，散养着可爱的鸡鸭和狗，此时正躺在芬芳的草地上鼾睡。
贤者云游歇脚之地，是一派自然亲和的景色。
还没等帝天和沈白说话，木门吱呀一声打开。
但二人等了许久，也没人出来。
“进去吧，在这干等着多没意思。”
帝天冲着屋子鞠了一躬，然后一马当先走了进去。
沈白紧随其后，既然门自己打开，那就说明玉先生是欢迎他们的。
然而让人失望的是，房间里并无任何生灵。
看来神秘的玉解愁，已经去了别处传道。
也对，在最初之石坠落后，世界的地理发生了巨大的改变，疆域宽广，要想将武道之理传到每个人类的耳中，一定要进行漫长的旅行。
“我记得古籍里有一句话，不诚之人不能得见我佛……嘿，难道是我们德行不够？”
沈白开了句玩笑，坐到地上，屋子的地板是用奇怪植物编织的草垫，柔软芳香，与皮肤接触时很舒服。
“看来，我们今天是不能见到玉先生了。”
帝天颇为遗憾，走到一张木桌前，这很明显是屋主人的书桌，上面有很多未干的纸张。
他开始翻动，如同朝圣。
“帝同学……你这未经同意就翻看别人的东西，合适么？”
“我这不是偷窥，而是瞻仰。”
“好借口！”沈白嘻嘻笑了一声，按捺不住好奇心，站起身来走到桌前，和帝天一起翻阅。
纸是细腻轻盈的上好宣纸，其上笔迹极俊极雄。
虽不知道在几千年前的逆乱初年，玉解愁是从哪里搞来极品的宣纸和狼毫笔，但这些显然不是两名大男生关注的重点。
他们的注意力，已经全被纸上书写的内容吸引。
玉解愁在纸上书写，皆是武道真理，如何行卧、如何挥拳、如何在受打击的瞬间绷劲皮肤……
言语精炼，没有半句赘言。
沈白看得入迷，手上动作也愈快，不一会儿就将厚厚的纸张翻完。
他恭敬地放下这一沓子，又在书桌旁拿了另一摞，再次坐在地上翻看起来。
就这样，他看得越来越多，很快，沈白的身子已经被带着芳草香气的纸张遮住。
然而在某一瞬，沈白却忽然倏地一顿，愣在原地。
他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些描绘武道真理的书卷，有奇妙的不协调感。
沈白放下写满字的纸，紧皱眉头。
玉解愁所书，确确实实是高度精炼的武道真理，每有半点偏差，字字珠玑，直指武道的终点和本质。
可是……问题就在于太精炼、太直指核心了。
为人类开辟武道一途，让非天启者的普通人也能拥有搬山拿岳的战力，这是大功绩、大伟业，彪炳史册，是真正的人类救世主。
可武道之路，从无到有，必然是个大工程，从0到1，其艰难可想而知。
然而在这座小屋中，玉解愁的字稿，却丝毫没有体现出这份艰难。
——他挥毫泼墨，所写所书皆是武道真理！
不用试错、不用试验、不用推敲、不用琢磨，玉解愁落笔的字，便是准确无疑的武道本质！
“不符常理啊……难道这个年岁的玉先生，已经勘破武的本源、知道了武的所有道理？可他连删改和涂抹都没有……而且遣词造句也浑然天成！”
“就仿佛，他是照着名为《武道最终解释范本》抄的一样……”
沈白脑中蹦出这个有些大逆不道的想法，随即自己也哑然失笑。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写尽武道真理的书。
“天纵之才……么？”
沈白低声喃道，没再翻看这些纸卷。
虽然只是b级，但在沈白的内心深处，也有“天启者的上限比武者高”这种想法。
他站起身来时，帝天已经在整理翻动过的宣纸了。
沈白明悟，这是做人的基本道理，擅自偷入别人的家已是不对，再搞得乱七八糟的话，就真成了恶人了。
二人把小屋仔细收拾好，将所有痕迹一一清理干净，出门时又在外面恭敬地做了个武人礼，便从原路退回。
没有见到极具传奇色彩的玉解愁，沈白颇有些遗憾，不过帝天此时却没有旁的表情，依然散漫。
沈白瞄了他一眼：
“帝同学，接下来去哪？”
“还能去哪，回去睡觉，积分赛快结束了吧，要打擂台战了。”
“乌托邦地区的参赛者，有人是你的一合之敌么？”
“没有，风花怜不错，但也仅仅是不错而已。”
“对你来说，确实。”沈白点头，完全赞成帝天的看法。
“那整个联邦呢？有跟你同等级的参赛者么？万一遇到了，我好提前投降……”
“啧，怕什么，脑袋掉了碗大个疤。”
帝天翻了个白眼，但还是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并谨慎答道：
“没有，我今年16岁，已经身背天命，是联邦同年龄段的顶级，也许有人和我伯仲之间……但却绝不会参赛。”
“哦……秘密武器？”
“嗯，有面子就有里子，畸变种还在旧土虎视眈眈呢，联邦总要藏几手。”
第二百四十二章 龙兽
回去的路很顺利，虽然偶有被称为“遗迹守卫”的巨大石猿出现，但它们对沈白和帝天视而不见，只安安静静地打盹歇息。
他们的使命是阻止外人进来，其他的一概不管。
回到冰冷刺骨的雪原时，沈白的手指放射出金光，接着光芒轰的一下蹿到高空，如烟花般绽放。
不多时，黑色的重型机车从远处驶来，卷起如龙的风雪，它到近处时也没减速，故意弄了沈白和帝天一身雪花。
“这小捣蛋鬼。”沈白笑嘻嘻地拍了一下车屁股，一点也不恼，旁边的帝天则是心高气傲到极致，根本懒得和懵懵懂懂的第三代衍生物较劲。
“帝同学，接下来你要去哪？”
“不知道……有点想眯一觉。”
“这冰天雪地的，虽然以你的身体素质，睡在野外也没事，但你不觉得寒碜？跟我回汽油镇吧，那里的人不错，而且特产一种热油茶，喝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帝天立刻同意了，喝茶之后躺在温暖的房子里，睡觉也能做个好梦。
黑色的重机车很大，二人坐在上面丝毫不拥挤，从排气管和车身的接缝处弥漫出淡红色的烟雾，其提供的动能远超液态燃料，几个小时后，他们又回到了那片冰冻的湖泊附近。
然而，想象中满载而归的热闹景象并没有出现在眼前，鲜红成了这片区域的主色调。
断肢和破碎的内脏满地都是，与沈白离开时不一样，这些毫无疑问是属于人类的。
出问题了！
沈白眉头紧皱，正欲说什么时，巨大的湖泊突然全部碎裂，有庞然巨物从湖水深处勃然而出，先是出现一只巨爪，再是伸出比高山还大的手臂，最后怪物全身浮出水面，冲着天空狰狞咆哮。
其身长数千米，遮天蔽日，形似飞龙，生有双翅，更可怖的是，它嘴内无齿，取而代之的是螺旋状的漩涡吸盘，嘶吼之时恐怖的吸力产生，可以轻易把一座大山吞入腹中碾成粉末。
这是“无齿海龙兽”族群中的顶点，战争级的怒海龙王！
汽油镇做梦也想不到，在整个无齿海龙兽的历史中，只出现过一两次的王者，会恰好在这处湖泊的地下洞穴中沉眠。
后代子孙被屠戮的鲜血顺着冰层渗到地下，最终惊醒了这位海龙中的王。
在汽油镇断后部队吹着口哨、兴高采烈地收拾残余战利品时，它怒而翻身，轻易灭掉滞留在这里的所有人类。
看着完全冲出地表的海龙王，沈白面色严峻，咬着牙道：
“看这头战争级变异兽的样子，是要在这片冰原上撒野了……群居动物都有社会性，肯定要报复！”
“冰湖旁边损毁的车辆并不多，这说明汽油镇的大部分人在这巨兽出现前就撤离了，在这里死去的人们大概率是清扫部队。”
“不能让这只战争级巨兽追上汽油镇的大部队，帝同学……嗯？”
沈白看着帝天的表情，倏地一愣。
微黄卷发的少年，依然散漫平静，甚至还用脚无聊地画圈圈。
“别急，小白，你忘了我说的么？这里的一切，都是流光之珠将过去投影到现代的幻境而已。”
“虚无缥缈，都是假的，你可以理解为虚拟游戏，不过仿真度高到爆表而已……”
“光明市做的很聪明，就算参赛者在这里搞出再大的事，也不会对两个时代产生丝毫的影响，看个乐子就行，反正只是投影而已。”
沈白皱眉，想起了帝天说过的一句话。
——我的拳，不会为无聊的幻境而挥。
“好，我理解你……但不代表我也会这么做。”
沈白耸肩，看着遮天蔽日的战争级巨兽，眼中金焰狂燃：
“我看不得人类被杀害，就算明知是幻境，是虚假，我也不舒服！”
“啊……小白，我要提醒你，怒海龙王这种战争级变异兽，可是实打实的封王级战力哦。”
“没事，咱有招儿！”
沈白洒然一笑，打了个响指。
沉重的机车开始轰鸣，淡红色的烟雾不要钱似的疯狂冒出，它在红雾中裂解，分离的部分在空中飞舞，滴溜溜旋转几圈后冲向沈白。
咔！砰！轰！
分离成一块块的部件在空中不断重组，碰到沈白的皮肤时，竟然合成了一套黑色的机械重铠！
机车本来就是重型，变成中空的铠甲后更是巨大，沈白成了个三米多高的黑甲武士，关节活动时有浓密的红雾喷出，隐隐有机械的轰鸣。
“卧……”
帝天眼珠子都红了，这是羡慕的。
——这可是机甲合体啊！
虽然过程太长，临阵对敌时必会被一刀攮死，但……
有一说一，确实帅啊。
谁能想到，一个外形是机车样式的第三代衍生物，还会这种花活？
“嘿，怎么样？帝同学。”
沈白活动机甲，各种齿轮逐一咆哮：
“这便是我准备的杀招了，穿上这层外骨骼机甲，我的防御力和机动性远超平时，再加上【暴君】的强化作用也可以作用到机械上，现在的我，可否能和封王级存在掰掰手腕？”
“大概……也许……嗯……差不离？”
“好，那我上了！”
沈白呼出一口浊气，套着厚重机械盔甲的右脚狠狠踏地，巨大的身躯腾空而起。
轰！
他与巨大龙兽的头颅狠狠相撞，暴风骤起，空间也被撞出些许涟漪。
帝天没有参与进去，他只是在下面看着，被刘海完全遮住的双眼，透露不出任何情绪。
他知道，沈白愿意在这幻境中耗费力量，绝不是为了给外界正在看直播的乌托邦群众作秀而已。
驱使沈白行动的，是名为“保护人类”的朴素观念。
这观念代代相传，被联邦的义务教育体系发扬光大，无数堪称天才的少年少女，都愿意为了“守护”而战。
帝天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下一秒，他出现在了沈白的旁边，这位s级的天启者屈指轻轻一弹，数千米的恐怖龙兽就哀嚎着扭曲身体，试图让被巨力崩碎的骨骼重新聚合到一起。
“哟？帝同学，你不是说……”
“你说的对，做的也对，沈白同学，我确实应该阻止这头龙兽，我有这样做的义务和责任。”
“为何？”
“因为保护人类，是我父亲一直坚守的梦想和信念。”
第二百四十三章 生殖隔离与甜料
姜月灵走在冰原上，不断吸引别人的目光。
——容貌秀丽，眼眸纯紫，但是左腿是古怪的机械，走路一瘸一拐的。
这个样子，想不吸引别人的目光都难。
她在刚进入这片雪原的时候，被好些个年轻小伙子示好，想一亲芳泽。
虽然在逆乱时代，身体残缺意味着更高的猝死概率、更弱的劳动力和战斗力，但无奈人类一直是颜控种族，总会不自觉地被俊男美女吸引。
大体上讲，姜月灵的性格比较温和，虽然此次潜入联邦是想重创人类，但她实在没兴趣为难这群小角色。
更何况，她必须要进入疯狂十月决赛，起码在这个时候，姜月灵不能露出破绽，必须表现得像一个接受过完整爱人类主义教育的、正常的高三学生。
她做的很好，在短暂的接触后，姜月灵成功让“药王城”的人相信自己是武道修行有成的先驱，并一起前往他处猎杀变异兽，取其尸骨做成器皿，以此来提纯变异兽血肉中的灵能。
她举起旗帜，带领人们杀伐巨兽，身先士卒，成功得到了药王城每个人的尊敬。
冰原上的长长车队，就是药王城倾巢而出的队伍，来时空空如也的卡车货箱，如今已经填满战利品。
姜月灵没有坐在车上，而是在雪原上行走，无疆家族与生俱来的空间能力略做伪装，用途依然极广。
这是保险，虽然在断去左腿、削掉“命洞”后，姜月灵嗜人肉的本能得到了很大的抑制，但她依然谨慎地尽量避免和一大推人挤在一起。
和药王城的人一起坐在车里？拜托，这和被关在美味罐头里有什么区别？
潜入者，当避免露出任何破绽。
在路上，对她示好的小年轻依然不少，虽然不像一开始那样直接，但献殷勤从来没有停过，他们会偷偷瞄一眼姜月灵白皙滑腻的脸蛋和曲线美妙的身体，再佯装无事地偏移视线。
姜月灵对此没什么感觉，已经习以为常，帝族和人类都是对“美”有执着追求的种族，审美观倒相差不大。
事实上，“畸变种”和“人类”这两大敌对万年的种族，相同点出乎意料地多：
外形特征几乎一样、对艺术和自我情感都有很强烈的追求、在重大危机来临时都能一致对外……
但于此同时，两方的不同点却仿佛天堑，将畸变种和人类死死分割，彼此隔着深渊愤然相望。
畸变种无法遏制嗜人的欲望，且有与生俱来的天赋能力和“命洞”。
封王级的人类则必须要从畸变种身上掠夺“帝血”。
而且，真正让两族永远不能化干戈为玉帛的隔阂，是一個冰冷的真相——
畸变种和人类，存在生殖隔离！
是的，这两个外貌相似的种族，可以同房，但是无法诞生后代，子宫似乎也厌恶对方的遗传因子，拒绝孕养敌人的骨血。
这也是沈白最近很少提“自己的父母可能是为爱叛逃的苦命鸳鸯”这个猜想的原因，他最近几个星期旁敲侧击地向科学院打听过，确认了畸变种和人类不会诞生子嗣。
关于这件事，如今独腿的姜月灵知道的更多，她是帝族“无疆”最小一辈的大姐，从小就获悉了很多秘密。
她知道，不论是人类的“科学院”，还是帝族的“炼金洞”，都做过一系列实验。
这些实验的数据和过程都被牢牢封锁，惨无人道且异常血腥，一旦公布，两方的研究机构就会被口诛笔伐，然而人类和畸变种的高层在当年都对这实验给予了充分的支持。
结果就是，双方都得到了“存在生殖隔离”这一事实。
自此，双方熄灭了最后那一点“种族融合”的美好奢望。
既然如此，就杀吧，杀到山崩地裂，打到对方最后一个个体消亡。
当然，姜月灵来到联邦，并不是基于种族大义，虽然她的目的是重创联邦、屠杀人类，但这么做的初心却只是“给弟弟妹妹出气”而已。
以人类之血，祭吾弟在天英灵。
“姜小姐……”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姜月灵的神游天外，她侧过头，皱眉看向来人。
凑过来的是一个年纪在不大的小战士，他浓眉大眼，长得很精神，笑起来的时候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姜月灵认出了他，他是这支药王城队伍里的厨子，今年只有十六岁。
“姜、姜小姐，这是给你的……”
“嗯。”
姜月灵接了过来，闻到了香味，这是粗糙奇特的肉卷，外层是小麦面烤出的筋饼，里面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变异兽肉，是最嫩的部分。
“姜小姐，我看你这几天吃的不多，是饭菜不合口味吗？您前几天和城主聊天时，说了一句喜欢吃甜食……您也知道，白砂糖这种东西在雪原上可是稀罕玩意儿，我试着弄了点甜料，您尝尝？”
姜月灵拿着卷饼，看了他许久，直到少年厨子脸颊发红才移开视线。
她轻轻咬住卷饼，撕下一小片咀嚼吞咽，奇特的甜味在舌尖绽放。
姜月灵满意地点头，随口问道：
“不错，这是花蜜？”
“是的，姜小姐。”得到心慕女神的表扬，年轻厨子高兴得直搓手：
“雪原虽然被冰层封住，但冰底下依然有顽强生长的花草，将其采摘下来研磨成粉，就能得到甜料了……这可是百花蜜哦。”
姜月灵低头，撇了一眼年轻厨子的双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已经全是冻疮和伤口。
即使有工具，但一个未修武道的少年，在这样寒冷的雪原上刨开冰面，依然是极其辛苦的事。
年轻厨子看姜月灵没有言语，挺失望地走了，不过少年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他很快投入到热火朝天的工作中，给这么一大支队伍准备饭食可不是件轻松的事。
独腿的少女站在原地，将肉饼全部吃完，又沉默地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枚药剂，捏碎瓶管，运用空间之力将里面的药液塞进了年轻厨子的胃里。
她不知道这处冰原只是流光之珠的投影，便用自己的方式还了这花蜜之恩。
作为曾经的帝族“无疆”的大小姐，她有自己的骄傲，无法容忍自己欠敌对种族的人情。
不欠人情、便可心无旁骛。
这样，在日后烹杀联邦万民时，才最舒爽。
第二百四十四章 夜中的帝族
蓝海市，凌晨两点。
往常在这个时候，就算是娱乐业发达、夜生活丰富多彩的蓝海市，也会十分寂静，毕竟第二天还要工作，总不能真的一天只睡两三个小时。
然而这几日，蓝海市的大多数人却不再养生，而是熬夜收看“乌托邦综合频道”或者其官方网站的直播。
原因无他，在今年的疯狂十月中，蓝海市很强，沈白、柳天苍二人都是武道宗师的战力，风花怜甚至是实打实的a级天启，蓝海市还从来没有这样强悍的参赛者。
他们熬夜，喝啤酒恰小龙虾，观看直播中的疯狂十月复赛。
雪原中的场景通过简单的编辑，被送到电视台信号塔中，审核过后放送到千家万户，少年少女们以拳脚或者神奇的能力抵御变异兽，帮助那时的人们修炼武道，看得人热血沸腾。
当然，正如帝天所说，有些画面是不会在直播中出现的，比如玉解愁的林中小屋，以及帝天自己说的某些惊人之语。
不过，帝天和沈白在绿色竹海中战斗的画面，倒是被一五一十地播了出去，隔着电视屏幕，很难发现那些巨大猿猴是石头和金属做的，旁人也只以为这是种厉害的变异兽而已。
在今夜的凌晨两点，依然有很多公民守着电视，猜测着最后的排名，偶尔还会吹吹牛逼：
“你别看这小子现在牛逼，当年我赠送了他好大一块变异兽肉呢！”
然而一座城市的运转，需要大量人员坚守在核心岗位上，发电厂、医护、警员……很多人脱离这场狂欢，履行自己的职责。
这其中，对蓝海市来说，最重要的工作就是“警戒旧土”了。
在离市区六十余公里的地方，地底世界的入口依然堂而皇之地横亘在这里。
蓝海和启明两市商讨了很久，最终决定，要将这座连接旧土和联邦腹地的巨大通道掩埋。
这是项浩大的工程，需要用到科学院提供的一种名为“息壤三号”的特殊填充剂，不过好在这东西被列入了“与旧土战争报销清单”中，所需完全由联邦支付，两市不用再从本就紧张的财政中硬挤。
不过虽然有“息壤三号”的帮助，但填满这样大的地底世界，依然需要很长的时间，蓝海市派出了精锐部队，他们一边保护施工人员，一边清理残余的敌人。
某些变异兽和畸变种，在大部队撤离后，隐藏在了地底通道沟壑的阴影中。
也因此，从地底通道离地面七公里的地方开始，每隔一千米就会有一道钢铁防线，运送补给的同时也防止敌人潜入。
畸变种，这种生物外形和人类太像，无特殊手段很难判别，为此蓝海市特意从驻乌托邦的科学院手中借来了“猞骨”，这种最初之石的衍生物在畸变种靠近时会发出尖锐的哨响，百试百灵。
在联邦与旧土延绵的边境线上，到处都是拥有“猞骨”的哨卡。
——科学院用特殊的方法分割猞骨，将这个第一代衍生物切成了成千上万的小份，只保留了“警戒畸变种”这一功能。
地底通道中有七座钢铁雄关，在外界的洞口处也有一座军营，这八道防护线共同将敌人死死拦在联邦之外。
洞口处军营外，五里，微微凸起的小土包上，风雪柔在月色中岿然不动。
她红发直垂到臀部，五官精致，神色妩媚，穿着精致的晚礼服，一动不动地凝望远处的军营。
“五、四、三……”
她默默数着，当在心中念到“一”时，军营响起了哨声。
这声音尖锐、极其刺耳，足以把任何人从睡梦中惊醒。
是猞骨！
肉眼可见的，远处的军营“活”了起来，无数战士起身拿上枪械，城墙上的迫击炮疯狂转动，操作员已经打开了保险。
风雪柔嘴角噙着笑意，在夜风中低语：
“忘掉吧……”
下一秒，军营重新归于寂静，起来的战士们面面相觑，在迷蒙之中回寝。
偶有精神力量强的，隐隐觉得事情不对，便跑到控制台察看电子仪器，但当看到那上面明亮的绿色指示灯后，也放下心来继续睡觉，并在接下来的梦乡中忘记“自己曾半夜惊醒”这一事实。
——电子仪器、工程器械的记忆或者说“记录”，也被风雪柔抹除。
“搞定。”
风雪柔笑眯眯地玩弄着自己的头发，继续在原地等待。
慢慢的，从昏暗的夜色中，涌出了许多黑影。
他们靠近风雪柔，围着她，不发一言。
娇艳的女人打量着这群穿越地底、从另一端而来的客人，笑得更加明艳了。
这些人有男有女，穿着古代样式的衣服，有的甚至干脆随便只裹上一件毛裘了事，打扮与联邦公民全然不同。
他们都是畸变种……或者说“帝族”。
“举火者大人。”
畸变种中走出一个容貌俊秀的少年，他半跪在地，恭敬地在风雪柔的大长腿下拜服，剩余的畸变种也跟着跪下：
“一百七十名帝族都已到齐，在下雪羽飞流，听候您的差遣。”
“雪羽帝族的现任族长么……”
风雪柔舔了舔嘴角：
“堂堂一大帝族的族长，为何跪得这般轻易？”
“您是举火者，是从黑暗重新投入光明的人，您是路标，亦是指引。”
雪羽飞流的头更加低了：
“您的生命，比飞流更重要。”
“呵……”
风雪柔微笑，这话她只信了一半。
“举火者”在旧土中，确实享有崇高的地位，但绝不可能高到让一位帝族族长下跪的程度。
究其原因，还是在几个月前，雪羽帝族的众多成年高手围攻蓝海市镇守使陈金戈，结果被屠戮一空，还未真正成年的雪羽飞流硬着头皮坐在了族长的宝座上。
实力不足，只能放低姿态，否则他一个堂堂族长，也不至于亲自来联邦涉险。
衰落中的家族，一步都不能出错，否则死的只剩两个人的无疆帝族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雪羽飞流此番前来，是积攒日后重新崛起的资本么？
风雪柔想着，转头就把这些思绪抛在脑后。
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她将鞋脱下，如同上位帝族面对下位帝族那般，赤着脚踩在雪羽飞流的背上：
“雪羽、乾机、大闇，你们三大帝族，此次前来联邦的一百七十位高手，从现在开始，要奉我为主母。”
“十分钟后，不远处会经过一辆交通工具，其名为……”
“乌托邦特快。”
第二百四十五章 各自的打算
跟帝天料想的一样，疯狂十月复赛的的“积分赛”部分很快就结束了。
那时沈白正在汽油镇喝着热茶，请教帝天一些武道方面的问题，忽然眼前一花，接着就出现在了自己的房间中。
八百二十七名参赛者，都在这一刻回到了“红灯笼大酒店”里。
沈白撇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十月二十三日，上午十一点整。
自己在那片雪原中同样也待了七天，看来流光之珠的投影幻境和真实的时间流速是一样的。
“亲爱的参赛者，欢迎回归现实。”
走廊外响起了女性播报员温和清亮的声音：
“现在是联邦时间十月二十三日，积分赛结束，除去意外失去比赛资格的参赛者，有机会晋级擂台战的参赛者共计八百一十人。”
“我们将按积分，由高到低选取前四百，晋级擂台战。”
“最终，整个乌托邦将会产生二十二位优胜者，他们将前往联邦的首都，参加本次疯狂十月的最终决赛。”
“请选手们前往餐厅用餐，身体不适者可以到第六层的医务中心接受治疗……”
播报员将推敲了很多遍的文稿念出，随后走廊的声音变成了平和放松的音乐。
沈白这些日子都在逆乱时代，虽然被汽油镇奉为贵宾，喝热茶吃大块肉，但那个时候条件毕竟有限，调味料的种类也不多，食物的味道有些单调。
“去干一桶碳酸饮料再回来补一觉吧……”
沈白打了哈欠，先去洗了个澡，再换上干净的衣服，便出门去了餐厅。
很多参赛者已经先他一步过来了，餐厅里的食物很丰盛，考虑到投影降临后，学生们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大厨特意做了很多重油重盐的菜肴，参赛者吃得大呼过瘾。
沈白拿眼一扫，看到了熟悉的红头发，不过让他诧异的是，风花怜的旁边还坐着紫眸的独腿少女姜月灵。
她们俩虽然没太多交流，但单看神态却已经颇为熟稔。
看来跟自己和帝天一样，其他参赛者也会在雪原上偶遇啊。
沈白嘴角翘起，坐在了风花怜对面，冲姜月灵微微颔首示意后，轻笑道：
“风军座，积分赛怎么样？”
“还好，我进入的是一个名为[火炉镇]的地方，是炼钢的重要基地，雪原上游荡的变异兽和畸变种对我来说不值一提，但是我从没想过在那个时代，人们的生存会如此艰难……”
红发的少女说到这里时歪头看了旁边的女孩一眼，接着道：
“多亏有月灵，她那时在药王城，赠送了火炉镇很多药材。”
“不算赠与，火炉镇也提供了大量钢铁。”姜月灵打断她的话：
“以物易物，即使没有我，药王城也会那么做。”
“害，我不管，反正你就是帮了我。”
风花怜扒拉口饭，表情很正经：
“这个人情我以后还你。”
“你这人，吃饭也堵不上你的嘴。”
姜月灵摇了摇头，对风花怜这种上杆子和敌人处朋友的行为感到无语。
——愚蠢的人类，以后被自己捅刀子的时候可别哭出来啊……
不多时，柳天苍也从自己的房间出来，他拿了很多烤制的肉食，坐到沈白旁边：
“历史课上，也学到过逆乱时代的先祖衣不蔽体、每天都必须在刀尖上拼搏的故事，但亲眼看到，才发现我们人类能站在今天这样的高度上，有多么不容易……”
这位健壮魁梧的高中生牛饮一大碗鲜奶，接着道：
“小白、风军座，军部的人找过我了，不论我最终在疯狂十月取得什么样的成绩，我都会被纳入军部的[少年将星计划]。”
沈白哦了一声：
“听你的意思……”
“是的。”柳天苍大大方方承认：
“我会在全部比赛结束后加入军部，去边境，从校官做起。”
沈白和风花怜同时正了脸色，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发一言。
联邦与旧土的摩擦从未停止，加入边境军队，比留在联邦腹地要危险许多，不过柳天苍这样的人，一旦做出决定就很难改变，沈、风二人也不会说什么。
更何况，怎能阻止一个男儿参军？
看气氛有些沉闷，柳天苍岔开话题：
“不要光说我，你们呢？有什么打算？”
沈白第一时间想到了猫儿姐：
“我还没做决定，不过应该去上大学吧……”他顿了顿，接着道：
“联邦四大顶级学府，我更喜欢人类第一大学，我刚才看到了一大招生办给我发的邀请函，想跟我详谈优惠政策什么的。”
人类第一大学，简称“一大”，是人类四大顶级学府之一，历史悠久，据说脱胎于逆乱时期的超级基地“变异研究所”，在历史、天启能力、武道、旧土人文与地理等方面有极其强劲的实力。
更关键的是，人类第一大学与科学院的关系较为密切，沈白进入那里是顺利成章。
当然，沈白最终的去向还要看那些大势力拉拢的力度，他这个级别注定是要被争抢的，说不定哪个势力就特别看好他，许以重利。
风花怜喝了口豆浆，淡淡道：
“我会直接去旧土，走荣光路。”
另外三人的碗筷一顿。
天启者生而高贵，a级的天启者就更是了不得，然而风花怜是怪兽机械家的二小姐，联邦也不会非要让她成为一方镇守使，还是要尊重她个人的意愿。
不过现在看来，风花怜对继承家业的兴趣并不大。
荣光路，从神都出发，一路向旧土深处潜入，斩杀畸变种、杀穿族地，待手中帝族人头堆积如山时再返回联邦，最后在神都郊外的“风火山”铸造人头丰碑，将自己的名字刻在上面。
那丰碑终年不塌，人类存则碑存，人类亡则碑倒！
沈白咂巴下嘴，柳天苍和风花怜这两人是真想报效联邦和人类，自己却钟情于回家跟猫儿姐过小日子，满脑子只想摸摸小手啥的……
唉，这思想境界，一下就被比下去了啊。
“那你呢？姜同学？”
沈白出声，觉得一桌四个人，只有一人不开口的话，有些故意孤立人家的嫌疑，便出声询问。
“我的打算么……”姜月灵嘴角翘起，紫眸绽放出暖洋洋的笑意：
“比赛结束后，美美的饱餐一顿，就是最幸福的事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乌托邦第二次预测排名
“这话我赞同，汉堡包上面裹一层芝士什么的最棒了。”
沉白竖起大拇指，觉得自己找到了一起干饭的同伴：
“月灵同学，问一句题外话哈……你出生在蓝海市么？”
此言一出，风花怜和柳天苍也看向紫眸的独腿少女，这样强悍的年轻天才不可能默默无闻，在疯狂十月前夕突然蹦出来的姜月灵着实有些奇怪。
对此，姜月灵早已有了腹稿：
“我从小在边境的小村庄长大，今年九月份的时候才办理转学手续来到蓝海市。”
她撸起衣服，将后背连着肩膀的那一块儿露出来，在白皙滑嫩的皮肤上，有两道黑色的抓痕。
“这是边境线上独有的变异兽[焦魔狼]抓伤的，这些畜生常年作为畸变种的斥候，给联邦的防御线造成了极大的麻烦……我曾差点死在它们的手上。”
姜月灵放下衣服，她很有自信，这伤痕是她捕捉焦魔狼后抓着爪子挠在自己身上的，任谁也看不出破绽。
果然，沉白他们并没有发现半点不对劲的地方。
——乌托邦政府负责审核参赛者背景的专业机构都没有抓到姜月灵的狐狸尾巴，这三个岁数还小的人就更没戏了。
正在这时，头发微黄微卷的帝天散漫地走了过来，他双手插兜，依然把眼睛藏在刘海后面。
“哟，小白，吃着呢？”他趴在沉白旁边的桌子上，头埋在手臂里，似乎才刚刚睡醒：
“流光之珠确实是个了不得的瑰宝，虽然没有办法真的让我吃饱，但汽油镇热茶的味道确实留在心底了啊。”
“嗯，那东西还挺好喝的，就是澹了点、烫了点。”
“在雪原上喝那个，等在同于这个时代的酷暑喝冰镇汽水，都是顶级享受。”帝天说完就有些迷湖，拍了拍沉白的肩膀：
“我先睡一会儿，有事叫我……”
“这可是光明市，救世主卧榻之侧，能有啥事？”
“我是说你，如果你觉得闷，可以把我喊醒聊天……”
帝天说完这句话，就趴在手弯处浅睡过去，不多时就发出了轻鼾声。
沉白叹了口气，暗道帝天这家伙看着散漫洒脱，相处起来却是个中央空调，挺让人暖心。
风花怜看着睡在沉白身边的帝天，他的头发微黄微卷，像一只毛茸茸的大狗。
红发的少女眼睛一亮，冲沉白挑了下眉，大拇指靠在一起碰了碰。
——你们在一起了？
沉白没理会突然变成腐女的风花怜，只是拿起不断震动的手机，看清上面推送的新闻后蓦地一笑：
“在积分明细出来之前，乌托邦赛区的整体排名就公布了啊……”
他的手机屏幕较大，于是干脆放到桌子上让大家一起看。
因为已经过了初赛和复赛积分赛阶段，这次的官方预测更加专业，通过仔细分析参赛者武斗时的录像，几乎所有选手的排名都有了变化。
当然，排名前三的还是那雷打不动的三个人：
“预测第一名：帝天，s级【绝世武神】”
“预测第二名：风花怜，a级【拟神】，真血境。”
“预测第三名：萧林海：a级【元素极限】，真血境。”
这三个人牢牢把持住前列交椅，强大到令人绝望，特别是帝天，那个大大的s彷佛加冕的皇冠，让参赛者生不起战斗的心思。
虽然并没有标明帝天的武道境界，但“s”往脸上一拍，什么级别的武道修为根本不重要。
往后的名次都有了些许变化，不过高等级的天启能力+正式武者的武道修为依然是硬通货，只是通过前两场比赛让官方看到了他们真正的战斗水平而已。
其中沉白的名次进步了很多，从原来的19变更为9。
“预测排名第9：沉白，b级【暴君】，霸体境，左手腕力握力惊人，力大无穷(有一定概率是暴君的衍生能力)。”
——括号里的话耐人寻味，但如果是了解天启者体系的人就会清楚，这是暗示沉白有可能隐瞒了一部分能力。
这种可能性其实不小，启明市的镇守使苏梦妍就隐藏了自己真正的天启者能力，将【有偿借贷】伪装成了【乐善好施者】，并在地底世界一举斩杀影子帝国派来的骑士们。
柳天苍也前进了一名，从26变成25，看来在疯狂十月中，纯武者确实不会很吃香，即使展现了强悍的战斗能力，进步也不大。
紫眸少女异军突起，也杀进了前二十：
“预测排名第15：姜月灵，b级【空间胀缩】，真血境。”
沉白啧啧称奇，不愧是最万金油的空间能力，即使只挨着边，就是b级天启。
“老柳，哈，这里就你一人二十名开外，乌托邦地区参加决赛的名额只有二十二个，可别到时候只有你一个人去不了神都啊。”
“不会，对纯武者来说，空间较小的擂台战发挥空间更大。”
“好，到时候咱们几个一起去神都，我听说那里有一条很古老的美食街，从逆乱时代起的所有小吃都能在那里找到……”
几个人聊了挺长时间，直到广播通知“积分统计结果已出，请各位参赛者移步会客大厅等候通知”后才离开餐厅。
临走之前，沉白还不忘叫醒帝天。
微黄卷发的少年迷迷湖湖伸了个懒腰：
“真舒服……”
沉白噗嗤一乐：
“听说那些家大业大的人会购买特殊的床具，不仅舒适，在睡梦中还能起到减小压力的作用，你可是[上帝之子]啊，怎么还钟意趴桌子？”
“你不懂，闲来无事的浅眠才最舒服。”
“看来你的嘴比拳还厉害。”
沉白耸了耸肩：
“去看积分排名么？”
“不了，我再趴一会儿。”
“那好，回见。”沉白摆摆手，快步赶上柳天苍他们。
帝天没动弹，安静地坐在餐桌旁边，慢慢的，周围的参赛者都去了会客大厅，餐厅中只余他一人。
这位从诞生之日起就不同凡响的人靠在椅背上，隔着刘海抚摸自己的额头。
参加疯狂十月后，他很少做噩梦了。
他嘴角翘起，说不出是悲伤还是喜悦。
天之病症在减弱啊……。
第二百四十七章 大日出行
“红灯笼大酒店”第九层的宴厅经常用于会客，在今天则被改成了疯狂十月复赛积分公布的场地。
八百多名参赛者的积分由高至低排列在大屏幕上，名字各个都加了特效，几欲闪瞎狗眼。
大体上，积分赛的排名与乌托邦的第二次预测排名基本一致，官方综合了参赛者在雪原中表现出的战力、判断力、行动力，给予积分。
结果就是拥有武道宗师甚至封王级战力的学生遥遥领先，碾得后面的选手渣都不剩。
积分前四百的最后一名，是一位生命力指数超过65的霸体境非天启者，沉白对他有些印象，在霸体境中也是绝对的高手了。
这四百人将在为期五天的擂台战中对决，直到决出最后的二十二人。
今天是十月二十三日，两天后的二十五日，就是擂台赛开始的日子。
优胜的二十二人将代表乌托邦前往神都，参加本届疯狂十月的最终决赛。
有资格参加复赛的参赛者没在大厅待太久，很快就回去准备接下来的武斗，剩余的被淘汰者虽然很沮丧，但接踵而来的各个学校的招生负责人却也让他们心里一振。
——他们在雪原上的表现可圈可点，且比赛进行到现在，就算被淘汰的后四百多名也是很不错的可造之材，联邦的各个势力自然不会放过。
沉白和朋友们告别，径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不多时，酒店的服务生给了他一张详细的赛程表。
他坐在床上，开始的时候还在仔细琢磨赛程，到后来就只想着还有多少天能回家见猫儿姐了。
也不知道她瘦了没？
……
在乌托邦疯狂十月擂台战赛程公布的时候，坐在藤椅上的救世主蓦地睁开了眼睛。
他还是形如枯木，苍老得几乎随时都会死去。
事实上，作为第六生活圈(乌托邦)的守护者，他从出生起就已经是个老人了。
衰老，即是他的“天之病症”。
这是他作为“s”级天启的代价，是生而强大的诅咒。
然而即使被衰老折磨、无时无刻都处于老死的边缘，他还是那般强大，强大到在成为乌托邦第一任守护者后坐镇千年，直到现在也仍然坐在这个位置上。
“小胡……”
救世主喃喃自语，声音沙哑粗粝：
“进来，我有事要交待给你。”
他的声音传到外界，在不算长的等待后，头发雪白的胡老走了进来。
“救世主大人，请吩咐。”
枯藁如朽木的老人静默半晌，随后澹澹开口：
“取我的刀和铠甲过来。”
扈从胡老很明显抖了一下，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退去，再出来时，他的双手托举着一个光球。
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在救世主面前最谦卑的胡老，是真真正正的武道天才，十五岁那年就是武道宗师，但在封王前夕却主动上书联邦，放弃单字，自取了“石卫”二字。
——救世主在成为救世主之前，姓石。
石卫王胡牛，早已决定用一生去侍奉这个天生苍老的男人。
胡老，才是乌托邦地区真正的第二高手！
可即使深藏不漏的胡老，在托举光球走向救世主时，也承受着极大痛苦和压力。
第一步，手臂碎裂。
第二步，肩胛骨被压塌。
第三步，腿部的大筋完全崩碎……
他走到救世主面前时，已经变成血人。
仅仅数步，这位封王级中的顶尖存在就几乎力竭身死。
可胡老依然神色恭敬，将光球放到了救世主的怀中。
“抱歉，小胡，总让你陪我这个老不死胡闹。”
“为您而战，为您而死，是我的荣幸，救世主冕下。”
“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你这家伙一点没变啊，总是冕下冕下的……”
救世主的脸上似乎泛起微笑，随后光球在他的怀中消失，古老染血的铠甲一块块地拼接而出，两米整的猩红战刀赫然出现在被碾成湮粉的虚空中。
光球沉重，是因为它是一颗死去多年行星。
铠甲和战刀古老，是因为它们已经传承了不知道多少年，是受最初之石影响最深的第一代衍生物。
星球的地幔和大气被打造成了铠甲，永不熄灭的星核成为了战刀。
然而这样一副来头比天还大的武器，穿在枯木老人的身上时，却只有一个目的：
抑制“衰老”，让这位救世主的滔天战力完全解放！
砰的一声，染血战铠的面甲落下，将救世主的面容遮住。
这位比肩神明的老人握住战刀，轰然站立。
胡老低头，半跪在地：
“冕下，祝您得胜归来！”
“说什么得胜不得胜的……小胡，我不是当世无敌之人，总有一天会败的。”救世主的声音从面甲后传来，每一个音节都连成了特别的线，震荡着蠢动的命运：
“败在同族手中，我想我会很高兴，因此当年帝无悔胜了我半招后，我大醉三天三夜，那不是气，那是乐，乐我人类后继有人。”
“但如果敌人是旧土的那帮帝族……只有战死的守护者，没有失败的救世主！”
“乌托邦就劳烦你和吴离那小子看护了，帝天也在，想来也没什么事，不过为防止意外，我的守护者之钥从此刻起交由你使用。”
“不过，我也好多年没去旧土了啊……那些老朋友还活着吧？也不知道他们的子孙经不经打？哈……”
不再衰老的老人轻笑着，已经不见了身影。
原地，只留下半跪在地的胡老，以及一枚闪闪发光的符文。
……
此时此刻，光明市，距离“红灯笼大酒店”十五公里的巷子中，身材窈窕的红发女人仰望着天，同样笑了起来。
她感觉到，横亘在乌托邦上空那道如同大日般的伟岸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当然，暂时失去守护者的乌托邦，依然拥有极其强劲的实力，且区区几十万里的距离，对救世主那样的存在来说根本就是近在迟尺，而且这里是联邦腹地，增援转瞬就能抵达，乌托邦不可能出现任何动乱……如果没有意外发生的话。
风雪柔眯起眼睛，声音平静：
“雪羽飞流，乾机无浊、大闇观音，你们三个待在我身边，其他人警戒。”
巷子的阴影中传来低语般的应和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听说，吞下这颗二级衍生物[咒胎]的人，没一个活过十天？”
风雪柔拿出一枚形似龙眼的东西，没有丝毫犹豫，一口吞进嘴里。
这颗二级衍生物瞬间在她口中消失，化作青烟，散布于身体的每一处。
呜咽般的痛哼从风雪柔嘴里发出，她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然而眼神却愈加坚定，童孔的深处彷佛燃烧着神火：
“足够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战!战!战!
无绝年轻的时候，很受家里人喜欢。
也没有办法不喜欢，他不仅天赋奇高，长得也俊秀，跟从画里走出来的谪仙似的，加上那张讨人喜欢的嘴，整个家族的人都视之为骄傲。
无绝自懂事起就刻苦修炼，不浪费每一分每一秒，即使是做梦都想变强。
变强之后，就能保护父亲，让他再不用上战场，更可以保护母亲和弟弟妹妹，给弱小者更好的生活环境。
他年岁还小的时候，就已经很强大，且总能超额完成父亲交待的任务，即使是最严苛的老师也挑不出半点毛病。
敏锐、强大、意志坚定、富有耐心、善于团结族人……
无绝是完美的家族继承者，这是所有人心中的想法，同时也是事实。
但没人知道，即使是完美的无绝，也依然有年少人特有的天真和烂漫，自然也会有属于自己的“小秘密”。
——他很向往墙外的世界。
从他家族最南边的果园眺望，可以看见在视线极限处，有一堵墙。
那堵正在建立的墙很高很高，高到脱离了“墙”的范畴，像一座延绵不绝的山。
所不同的是，这巨墙完全由人力铸造，是比肩自然造化的奇迹。
墙的那一边，是什么样子的呢？
年轻的无绝时常偷偷跑到最南边，满怀畅想地眺望巨墙。
他觉得，高墙那边一定是花园般的美妙世界，虽然父亲每次都顾左言他，但无绝却依然把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少年情怀寄托在墙的那边。
时间飞逝，日月如梭，无绝从少年长成了青年，父亲和母亲越来越老，那座雄伟的巨墙则不断升高，几乎将天空都拦腰斩断。
那一年，当无绝能够一拳将大山轰成粉末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个奇怪的男人。
那男人很老很老，皱纹如同枯死的树皮，满头白发没有丝毫光泽，让人担心他随时都会死去。
但是天生敏锐到极致的直觉告诉无绝，这个老人的年龄与自己相仿，是真真正正的年轻人。
更重要的是，直觉同样告诉无绝，这个苍老的年轻人和自己……并不是同一个种族。
他……是来自墙外的人。
无绝大喜，他张口，想将积压多年的好奇心诉诸于口，但是他马上发现，自己的舌头没有丝毫力气，根本发不出半个音节。
他低头，看见了自己胸前的血洞，随后无力倒下。
但无绝始终是根骨好到极致的英才，他的基础打得极牢，生命力强悍。
他挣扎在自己的血泊中，耳边传来的是族人惨遭屠杀的哀嚎，他开始只是哭，到最后泪已流尽，寡默无言。
屠杀掉无绝的所有亲族后，苍老的年轻人再次走了回来，怀中捧着无绝父亲视若珍宝的锦盒。
无绝心中的愤怒已经压抑得像黑礁下的熔岩，他咬断半边舌头，强些提了些许力气，声音模糊到极致：
“告诉我你的名字……为什么……”
刚刚犯下屠杀之罪的人顿住，嗓音沙哑粗粝：
“你问我为什么之前，先问问你自己，为什么能活到现在这个年纪。”
他打开无绝父亲的锦盒，里面是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珠子，无绝对这些珠子很熟悉，那是他、他父亲、以及每位族人每月都要吃的“还香丹”，是族内最重要的宝物，由主族分发，精确到每个族人。
苍老之人继续低语：
“尔等畸变种，每月都必须吸食人血人肉，一月不吃，生命力就会衰退；两月不吃，便会咳血枯槁；一年不吃，则必死无疑。”
“这还香丹的主料，就是我人类的血肉！”
“你们杀我同胞、毁我家园、欲圈养我族、将所有人类都囚禁起来，效仿养猪养羊。”
“我去年九月回家时，发现我石家上上下下五百三十二人全部失踪，追查数月才终于让我发现……”
苍老的年轻人抿着嘴唇，眼眶留下汩汩血泪：
“我父我母，我妻我妹，已经全都变成了我手里的这一盒还香丹了啊。”
“你问我为何屠杀你的亲族，我倒要问问你，为何你族的生存，要建立在我人类的尸骸上？”
“这堵通天的巨墙，除了作为缓冲和险要之外，还蕴含着一个天真的想法……你我两族，能否在未来的某一天以墙为界，过互不干扰的生活……战争和屠杀，是否也会在那时停止？”
“现在看来，这想法真的太过可笑……”
“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即使是畸变种，在被挖掉整个内脏和脊柱后，也活不长。”
“如果真的有九幽地狱，你和你的亲族见面时，告诉他们，杀汝之人，姓石，名云天！”
那之后，出乎两人的意料，无绝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他的主族找到这里，用大代价治好了他，并破天荒地赐予他嫡系的姓氏。
大闇。
大闇无绝！
从那以后，大闇无绝认识了很多同样拥有嫡系姓氏的同伴们，雪羽、无疆、乾机、……
之后的很多年，大闇无绝投入到与人类的战斗中，变得越来越强，也许是命运使然，他总能碰到石云天，他们彼此厮杀，已经大战了不知道多少场。
在多年厮杀中，他们各自立下了不朽的威名。
“救世主”石云天！
“天魔”大闇无绝！
再后来，“之墙”彻底铸成，大闇和无疆等三十个大族组成了“王族联盟”、联邦成立，人类以联邦历记年。
直到现在，在很多没有星星的日子里，大闇无绝总会时常想到这样一个问题：
如果一开始，自己没有吃下还香丹，自己能和石云天成为挚友么？
但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可笑到极致的奢想而已。
畸变种和人类的战争已经太久太久……久到双方都认为“自己种族的使命，就是灭绝对方”！
今夜，依然是没有星光的夜晚，大闇无绝坐在地面上，看着远方的巨墙。
墙上是数不清的重炮和武器，无数人类武者和天启者站在高处，严阵以待。
千万雄兵，高手纵横。
大闇无绝笑了。
对面千万雄兵如此紧张，原因只有一个。
他们面对的，是我大闇无绝！
“痛快！”
大闇无绝伸了个懒腰，冲着如墨的黑夜咆哮：
“老家伙！在等什么？这么长时间不见，还害羞了不成？”
星辰破碎的恐怖风暴从九天之上威压下来，穿着古老战甲的救世主傲然而立，声音粗粝沙哑，一如当年：
“老东西，还敢一战否？”
“有何不敢？”
“那就……战！”
“战！”
第二百四十九章 猞哨响，人不归
1206年，秋。
人类联邦，第二十五生活圈（黄泉）。
如果说，第六生活圈（乌托邦）是经济发达、娱乐生活多姿多彩的联邦腹地的话，那么从第二十五生活圈开始的四个大行政区就是货真价实的边疆地带了。
——黄泉、阿毗、轮回、彼岸。
光看名字，就知道这四大生活圈都不是太美好的地方。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这四个区域都分别位于联邦的最外围，毗邻旧土，狭长而贫瘠，人口数加起来都比不上乌托邦。
但它们却是人类最重要的防线，联邦在这四个地区投入的力量简直丧心病狂，每年都要从气候温暖适宜的腹地调来大量的军士和高手，布防在漫长的边境线上。
对于第二十五生活圈而言，最最重要的关隘，当属“之墙”了，这道高约四千七百米、长度超过百里的雄关，聚集了黄泉地区最近精锐的士兵和最强大的超级高手。
在漫长的边境线上铸造围墙无异于是愚蠢的，但是集人类之力，在敌人最容易攻破的地区建立超级防御点却在情理之中，之墙花费了七十年，运用了科技手段、最初之石衍生物、天启者能力等多种力量，是无比锋利的刀和坚固到极致的盾牌。
第二十五生活圈的守护者“黄泉大帝”，就常年待在之墙的最深处，可以轻松粉碎天地山河的巨大气势锁定在离黄泉最近的几大畸变种族地上，和那些同样强大的非人生命遥遥对峙。
不过虽然之墙驻扎着恐怖的军力，但近几百年却没有任何战役发生。
——对旧土来说，冲击这般伟大的防御工事，需要付出的伤亡绝对是个天文数字，等闲不会下这个疯狂的决定。
按联邦条例，除了黄泉大帝本人常年驻守之墙，其他人类守护者也要轮番值守在边境的几大险要之地，时刻防备旧土。
也因此，之墙上的军士们刨除日常操练、站岗警戒外，留给自己的时间也算可观，甚至可以在特定的时间段内上网，生活倒也不算太枯燥无味。
江陆林去年入伍，是他所在连队里年纪最小的人。
他虽然年纪不大，但一身搏斗技巧却炉火纯青，加之在之墙的训练场上练出的射击功夫，江陆林绝对称得上优秀的战斗员了。
他算不上修炼狂人，在武道方面的钻研也只是简单的“毕业后找个好工作”而已，就算参军、登上之墙，其内心深处也没有为联邦的伟大事业奋斗的想法，甚至于他被分到这里时，心中还不断偷笑。
“之墙听着吓人，可惜我在学校时查过资料，从联邦571年开始，整整五百三十五年，旧土都没有进攻之墙！”
“不是五年，也不是三十五年，是五百三十五年！”
“我在此服役三年，按照概率，碰见战争的可能性接近两百分之一！”
“这必不可能啊。”
“完成服役之后，我享受退伍津贴，政策上有倾斜，很容易找个铁饭碗，到时候迎娶小茜，给老爸老妈换一个大房子……”
他已经服役两年，再过十个月，他就能结束短暂的军旅生涯，回到都市享受接下来的人生，和自己的父母和青梅竹马的她相伴终身。
10月23日的这天晚上，江陆林习惯性地打开部队电视，收看疯狂十月的重播，并在帝天身上下了注，顺便又在“疯狂十月官方网站”下面投了帝天一票。
他很崇拜这位上帝之子，强、太踏马强了！
如果我有一天能像他这么强就好了……哪怕一秒钟也好。
正在他想入非非的时候，手机的铃声突然响起，扎着长马尾的女性头像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这是江陆林的女朋友，亦是他的未婚妻，小名叫“小茜”。
江陆林很爱她。
至于爱到什么程度？
江陆林不仅屏保是小茜，就连钱包都放了一张她的照片，平时和战友夜聊时还会拿出钱包里的照片，一边摩挲一边畅想未来的幸福生活。
用他战友的话，就是“你仿佛戏台上的老将军，浑身插满了旗”。
不过江陆林却完全不在乎，新时代联邦青年要相信概率学、相信历史规律，区区g怕它个鸟？
“宝贝，想我了？”
“陆林，我想你了。”
视频通话接通的一瞬间，二人同时开口，然后相视一乐。
“陆林，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是说过么，还有一年。”
“你可真有勇气，一走就要三年，不怕我被人抢走啊？”
“怎么会？我走之前已经打通叔叔阿姨的关系了，他们现在对我比对儿子还亲。”
“嘻嘻……”小茜笑起来的时候眉毛弯弯的，如同月牙，带着独特的明媚：
“咱家养的那只大花狸，快要有后代了，
“啊？跟谁？”
“是隔壁家的小母猫。”
“啧啧，猫不可貌相，这家伙的肚皮都快贴到爪子上了，我还以为伸都伸不出来……”
小茜脸色一红，啐了一口，正欲说什么时，视频通话却突然断了。
接着响彻云霄的，是刺耳的哨声。
这哨声尖锐、急促、悲凉，仿佛无数人死前的呐喊，如同古老龙角被鲜血浸润后最后的啼鸣。
这声音响彻在休息室、响彻在江陆林所在的“柴刀”战斗团、响彻在如同连绵巨山的之墙。
江陆林脸色惨白。
他浑浑噩噩地来到自己的连队、听从军士长的安排、拿上属于自己的武器、跟着柴刀战斗团的人集合。
团长的声音很大，但是江陆林却只听清了只言片语。
旧土、畸变种、敌袭、救世主大人……
然后江陆林回到自己的宿舍，获得了短暂的休息时间。
在这里，他可以留下书信，在发生不测后，这书信会作为遗书寄到他父母那里。
对于江陆林来说，这是个很难忘的夜晚。
他辗转反侧，小茜的音容和父母粗糙的手掌不断浮现在他眼前，让他半点睡意都没有。
整个之墙上的百万战士，此时的心情都落在谷底。
他们是最下层的士兵，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仅凭“旧土大肆进攻之墙、联邦腹地有守护者前来支援”这两条消息就够了。
战火重新燃起，之墙首当其冲，至于边境上的其他哨岗甚至各大防御要塞……这就不是低级军士能知道的情报了。
但不论多辗转不安，短暂的缓冲期总会结束，在夜半的黑色中，之墙上燃起了灯火，士兵开始准备弹药和补给，沉闷的呼吸和机械的轰鸣声中，这座强大的要塞愈加深邃。
在柴刀团的b-68房间，江陆林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封信。
信纸湿润，边角褶皱不堪。
信上，只有短短的几个字。
“爸爸、妈妈……儿当以死报国。”
第二百五十章 泪
“在过去的三个小时内，旧土方面共出动近十万畸变种，变异兽不计其数。”
独眼的军官摩擦了下磨砂质感的眼罩，语气平静：
“在短暂的第一波冲击中，我方阵亡人数大概在十二万左右，具体数目还在统计，但可以确定的是，封王级大高手一共损失了十一位。”
“之墙的战斗人员共计一百七十七万，对战争级变异兽的超大型武器共计两万一千座，在第一波损毁……”
“除了之墙，第二十五生活圈黄泉的三百四十三个哨所和防御要塞也同时遭受袭击，猞骨之哨的声音无处不在。”
“第六生活圈的救世主大人已经赶到，正与[天魔]大闇无绝交战，按以往的经验，天命级的搏杀起码要月余才能分出胜负。”
“各地的驰援将在两个小时后赶来，除了一直在这里坐镇的【黄泉大帝】外，还有轮值在附近的第十三生活圈黄金之乡的守护者【英雄王】、以及刚刚赶到的【救世主】，除此之外，联邦还会调派两尊守护者。”
“综上所述。”独眼的军官放下简报：
“敌人绝对攻不破之墙。”
语气笃定，仿佛在诉说真理。
此时在这间明亮会议室的十数人都是久经风雨的老练人物，虽然不是守护者，但也决定了战争的走势，在听到独眼军官稍微有些武断的结论后，都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
不论从现今的形势还是以往的经验来看，旧土的兵力确实不足以攻破之墙。
但在场众人的脸色却依然凝重。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旧土没有攻破之墙的军力这件事并不值得庆幸。
——这些畸变种的战略目的并不是攻入联邦，而是别的什么。
其背后隐藏的目的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吸引联邦军力致使其他边境防御点力量不足，要么是借战争而影响联邦内部。
古往今来，畸变种和人类的交锋无时无刻都在发生，他们同样聪明同样强大，其中的顶尖人物都极长远的目光和恐怖的耐心，经常能够用出高明的计策。
这一次，是旧土先出招，联邦被迫应对。
……
江陆林在写完“遗书”后就被编入了战斗序列中，他的运气还算不错，因为大学主修了一门“战斗机器人操作入门”，有一定基础，因此被分到了机甲大队。
联邦时代的人们虽然全民修武，但没到霸体境，身体就还是脆弱不堪，因此在大规模集团军中，镇守在最前线的往往是机甲部队。
机甲大部分都是八条腿的蜘蛛型，高约三米，重达二十吨，配备着重型火力，移动能力和防御力皆是不俗，操纵难度也不高，更关键的是造价不算夸张，可以随时爆兵生产。
在机甲中存活的可能性更大，虽然这东西是变异兽首先的攻击目标，但钢铁的外皮总比普通人的皮肤更硬。
十月二十四日，江陆林操纵自己的座驾埋伏在之墙西面的壕沟中，无数八脚的机械蜘蛛同样在这片山地中匍匐，背上的加农炮闪着幽幽冷光，空气中有无数电磁波穿梭，连接着机甲军团的军士们。
“头蛛102报告，集合点h没有敌军。”
“狼蛛75报告，集合点l没有敌军，但西北方向的大江似有异动，已派无人机前去侦查。”
“全体注意，全体注意，保持通讯……”
江陆林没有太在意耳麦中的电流音，在大战开始前，他出奇地平静，脑中想的最多的事，就是“终于能见到那帮长得跟人类一模一样的家伙了”。
畸变种和人类都具有名为“同理心”的东西，以人类为例，很少有正常人会面不改色地吃下与人体一模一样的蛋糕，只有极少数人会吃猴子等灵长类动物，大部分人总会觉得不忍。
同类相食，是刻在所有人基因里的一道枷锁。
可是畸变种这种生物却反其道而行之，长时间不食人肉必死无疑，在漫长的岁月中，两方的仁人志士不是没有考虑过和平共处，但事实证明，这只是理想者的奢望而已。
两个种族，有着最尖锐的矛盾。
突入起来的嘈杂声惊醒了江陆林，上官急切的声音从耳麦中传来，大地开始震动，猞骨之哨疯狂尖叫。
江陆林咽下一口唾沫，咬破嘴角压下恐惧，他操纵着机械臂抬起，炮管疯狂旋转，雷达瞄准的光屏不断闪烁着红色的警告。
这片山地中，数以万计的蜘蛛机甲也同样举起武器，马达全速转动，排气管发出嗡嗡的轰鸣，彰显着人类科技的力量。
数百道黑影从蜘蛛机甲的身边穿过，他们或隐藏在山石后面，或者潜伏在天空或者地下，有的则干脆跳到蜘蛛机甲上面。
江陆林对这些黑影不闻不问，他知道这些是之墙的神武军，是高手组成的斩杀部队，专对畸变种下手。
大地的颤动越来越剧烈，蜘蛛机甲的玻璃窗口较小，江陆林看不见外面的全貌，只能看到一条极长的黑线从天边奔涌而来，大地颤动得越发剧烈。
十秒钟后，机甲军团总指挥官的声音第一次出现在电流音的公共频道中：
“全体注意，准备迎接冲击……五！”
“四！”
“三！”
“二……”
“一！”
随着这个“一”字落下，枪炮齐鸣，机甲军团前方数十公里瞬间化为焦土，无数变异兽被炸得渣都不剩，变成了这场战役的第一批牺牲品，但在畸变种的驱使下，它们疯狂而不畏死，顶着恐怖的火力网继续冲锋。
三分钟后，变异兽和机甲军团碰撞，开始最惨烈的肉搏。
之墙又涌出黑压压的军队，不断开往前线，天空的云层发出星辰死去般的轰鸣，那是大能者在厮杀，偶尔有血滴落下，可以轻易砸穿大山和地脉。
昏恶的战争中，江陆林操纵着机甲不断战斗，他几乎忘了时间，迷失在杀戮中。
不过，他还是如愿以偿，第一次亲眼见到了畸变种。
那畸变种的外形是个女孩模样，还有可爱的婴儿肥，看起来靓丽异常，江陆林看到她时，她的手正撕扯一个黑袍神武军的胸膛，不断啃食里面的血肉。
她嚎叫着，大口吃肉，浑身颤抖，眼角似有泪水闪过。
随后，她被突如其来的穿甲弹炸死，身体四分五裂。
她的头恰巧崩落在江陆林的机甲旁边，操纵机甲的年轻人低头瞥了一眼，发现她脸上的泪水仍未干涸。
——你为什么哭啊？
第二百五十一章 狸猫
沈白看着电视上播报的画面，眉头紧皱。
酒店房间的电视上，炮火与导弹齐飞，异兽咆哮嘶鸣，不时有人类高手和畸变种惨烈搏杀，断肢鲜血铺满大地。
这无疑是很残忍的画面，但联邦自成立以来，对旧土战争报道的要求都只有一个：
实打实转播，不可打码或剪辑，还原最真实的战场！
让联邦的每一代人都知道，人类为了如今广阔的疆域，究竟都付出了什么！
今天是十月二十四日，之墙的战争已经传遍联邦，前方战报如雪花般源源不断。
但是，疯狂十月依然没有终止。
这是联邦在传递信号，边境虽起战事，但还不足以让百亿公民改变生活方式。
如今的人类，确实有这个底气。
沈白看着前线画面，默默用【暴君】的能力锤炼身体，他并不是第一次看到畸变种，在那个漫长无边的底下世界里，他和风花怜以及柳天苍作为神武军的中流砥柱，已经杀了不少。
但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如果有选择的话，沈白其实是不太愿意杀畸变种的，毕竟这生物和人类长得一模一样，有很多还是年幼儿童和妇女的模样，着实让人难以下手。
这么多年来，畸变种和人类屠戮对方的同时，也在折磨自己的心灵。
不合时宜的同情心，这大概是所有智慧种族的通病了。
沈白叹了口气，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套，无人知道，这个被乌托邦地区的官方赞誉为“天生神力”的左手，其掌心有个直径五公分的命洞。
正在这时，电话的铃声响起，沈白收回金焰，按下接听按钮。
“喂，您好，是沈白同学么？”
“是的，请问您是……”
“联邦中央军部，李专员，编号5763sj，负责乌托邦地区的新晋军官事宜。”
“来找我谈入伍的事？”
“没错，沈白同学，电话里不方便说，可以出来详谈么？非参赛人员或服务人员禁止进入红灯笼大酒店。”
“好的，在哪？”
“在……”
很快，沈白放下电话，随意冲凉后换上灰色的运动服，戴上蓝牙耳机走出房间。
在经过几道关卡后，他走出酒店，来到外面。
今天的天气不错，阳光明媚，温暖适宜。
靠近流光之珠的地方是光明市的中心，极为繁华，沈白在路边买了这里有名的小吃“冰糖酸枣”，一边吃一边顺着导航朝某个商业街走去。
这几天，沈白陆续接到了各大势力的橄榄枝，他的天赋很好，背调也极为清白，是绝对的香饽饽。
不过沈白也没有急着下决定，反而待价而沽，先看看他们的诚意再说，而且他打算将各个势力给予的条件列个表格给猫儿姐看看，让她给出建议。
“沈同学？沈同学！”
少年特有的清亮嗓音在旁边响起，沈白收好耳机，疑惑地看向这位拦住他去路的同龄人。
没等他开口，这人就率先解释：
“沈同学，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你也许不认识我，但我知道你啊！”
拦住他的同龄人戴着防风镜，满脸朝气：
“我是郑雨，乌托邦预测排名156，e级的【见真之瞳】，霸体境……害，我怎么自我介绍起来了，沈同学，我是你的粉丝！”
郑雨从书包里掏出一大堆明信片，双手呈上，沈白拿眼一扫，就看到那上面印着的全是自己。
他是蓝海市的战争英雄，七月份之后接受的报道挺多，有的新闻媒体作风活络，偶尔会搞个“战争英雄小白明信片”之类的附赠品当噱头，跟干脆面里的收集卡片似的，沈白本以为这玩意没什么人在意，却没成想有人收集了全套！
而且这些小小的明信片很明显被精心保养过，一层薄薄的油脂涂在上面，锃光发亮。
“沈同学，请签名，在这里！对对对。”
即使隔着防风镜，沈白也能看到郑雨那活泼灵动的双眼，虽然觉得有点唐突，但他还是在明信片的中间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还别说，欣赏和自己一起参赛同龄人的崇拜眼神还挺不错，沈白小小的虚荣心被满足了，他和郑雨聊了挺久，才继续向目的地走去，军部的人约了他在市中心的某个学校内见面，步行的时间不算短。
留在原地的郑雨偷偷比了个耶，心满意足地离去，他跑到公共厕所，打开书包，里面是满满当当的明信片，帝天、风花怜、沈白……乌托邦名列前茅的年轻高手们一个不落。
“哈哈，收集到小白中校的签名了，赶明儿回家的时候裱起来，日后羡慕死他们……”
郑雨捂嘴直乐，防风镜后面的眼睛闪闪发亮。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风花怜和柳天苍那种“向世间绝巅进发”的伟大目标；也不是所有人都有沈白“怎么样都无所谓，但就是很讨厌输”的执念。
e级天启者、霸体境武者的郑雨在外人看来已经是实打实的年轻高手了，但他知道，自己和真正的顶尖妖孽相差云泥，根本就碰不了。
与其这样，还不如把这次比赛当成偶像见面会，反正“乌托邦共济大学”已经给自己发了提前批的录取通知书，前途无忧……咦？
在郑雨美滋滋乱想的时候，他的视界忽然一暗，这光与暗的差别微乎其微，普通人即使注意到，也会以为是灯光正常的闪烁而已。
但郑雨不同，e级天启【见真之瞳】赋予了他恐怖的动态视力，他清楚地看到，那短短的瞬间，一个黑影从自己身前略过。
如果现在是考试中或者身处边境战场，郑雨绝对会立刻爆发全部力量，但这里是光明市，腹地富饶之城，和平的表象让他的警戒心降到了最低，他只是微微愣住，便下意识地抬头寻找刚才的黑影。
在抬头的刹那，他的脖颈完全暴露了出来。
咔嚓！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从墙壁伸出，毫不留情地扭断了郑雨的脖子，接着又是几条手臂探了出来，死死捂住他的嘴、缚住他强壮有力的四肢。
手臂们如同蟒蛇，粉碎郑雨的骨骼，将他的血肉碾成沫状。
数秒后，这个戴着防风眼镜的年轻人死去，微黑的鲜血从嘴角不断滴落。
他僵硬的手中，还攥着沈白刚刚签过的那张明信片。
再接着，一个俊秀的少年从墙壁钻了出来，他收回腹部伸出的手臂，沉默地把郑雨的防风镜摘下，戴在了自己的脸上。
郑雨的尸体消失在大理石的地板上，站立着的俊秀少年深吸一口气，仔细将血迹清理干净，推开卫生间的门，大步而出。
街上的阳光依然明媚。
第二百五十二章 擂台战!
无论是之墙的战役，还是乌托邦突然变成春天的古怪气候，亦或是现在还无人知晓的“狸猫”，都无法阻止时间的流逝。
十月二十五日，乌托邦复赛·擂台战开幕！
永生集团承担此次疯狂十月的所有花销，确实财大气粗，打造了极其庞大的战斗场地。
在光明市的郊外，巨型机械挖出了边长十公里的凹坑，其上又铺满了带着灰色花纹的大理石砖。
五十个擂台分别位于巨大的凹坑上面，每个都是标准的1000*1000，且擂台之间留有很大的位置，这部分要比擂台高十米左右，可以轻松看到擂台发生的一切，且就算眼神不好，密密麻麻的巨大屏幕也能清楚地展示所有。
而位于更高的云台上的，都是乌托邦的重要人物，各大势力负责吸收新血的专员也来了不少。
乌托邦擂台战第一天，四百晋二百，每个擂台都有四场比赛，上午两场下午两场。
第六生活圈不愧是联邦腹地的富裕地区，公民手里的闲钱不少，如此大的场地已经挤满了人，他们或坐或站，还有的拿着相机拍照，很多人手里拿着各式小吃，手里举着横幅，不断为自己支持的选手加油助威。
“联邦成立至今，已经一千二百零六年。”
“我乌托邦地区虽然地处联邦腹地，但每年都会向边境输送数以十万计的优秀战士。”
“人类生存之要义，在于牺牲，在于不屈的奋斗，在于代代薪火相传……”
“今天，乌托邦最优秀的四百名高中生齐聚在这里……”
“擂台战为一个小时整，不可故意杀人、不可有意重伤他人、不可使用衍生物、倒地不起者为输，若时间截止后双方皆站立，则由军部、科学院、联邦政府、高等学院联盟、永生集团等联合组建的裁判团决定……”
沈白用透明的丝线绑紧手套口，看着面前的资料若有所思。
他正坐在参赛者专用的休息室里，外面不断传来轰隆隆的说话声，这是光明市的镇守使“夜王吴离”在宣读比赛规则并做一个简短的开场演讲。
理论上讲，这个活应该由【救世主】石云天来做，但如今的乌托邦谁都知道，救世主冕下已经在前日抵达之墙，和畸变种的大能浴血厮杀。
救世主石云天，天魔大闇无绝。
这两个是从青年时代就彼此针对的宿敌，按联邦的传统作风，既然大闇无绝出现在边境战场，己方最好是有石云天出马。
虽然此时的乌托邦已经没有守护者镇压，但民众倒也没感觉不安，古往今来，腹地的守护者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边境镇守，旧土方面也曾看准这个时机偷袭没有守护者的生活圈，但却被联邦包了饺子。
联邦的智囊和军部的大人物位高权重，思虑极为周密，会尽一切可能杜绝“调虎离山”的事态发生。
比如现在的乌托邦，虽然救世主前往边境，但与乌托邦接壤的第五生活圈守护者【阿修罗】温素素已经结束闭关，莅临两大生活圈的交界，一有情况马上就能赶来。
而且救世主在临行前将“守护者之钥”的权限交给了胡老，埋于乌托邦深处的底牌随时可以启用，更何况在这一届的参赛者中，还有根正苗红到极致、拥有天命级战力的帝天！
——飞龙骑脸怎么输？
沈白也是这样想的，他一想到帝天散漫的样子，就觉得这波稳了。
因此沈白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左手的手套固定好，可别打着打着露了出来，这节骨眼上肯定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当场就给毙了。
他正在看的资料，就是自己擂台战第一轮的对手。
“张天南，预测排名第196，高三，非天启者，真血境，生命力指数86.5，兵器大师，唔，看样子不是我的对手，但也要注意，小心阴沟里翻船……”
沈白放下资料，张开双臂，让工作人员检查自己的身体。
其实也没什么好检查的，到这一步的参赛者每个人都被背景调查了三四次，有问题的已经被暗中清理。
——换句话说，如果现在还隐藏着居心叵测之人，那就是真正的大麻烦。
嗞……
工作人员拿着仪器不断在参赛者的身上检查，这个枪型的仪器由科学院提供，可以检测最初之石衍生物发出的辐射。
“好了，沈白同学，谢谢您的配合。”
温柔的工作人员点头示意，给他递上一杯茉莉花茶，让他坐在软椅上等待。
参赛者在上场之前，会统一待在擂台外的地下休息室里，值得一提的是永生集团花钱确实大手大脚，就连地下休息室也修得很奢侈，为了方便选手们观看比赛，还在休息室中放了个超大屏幕。
“谢谢。”
沈白礼貌地跟工作人员颔首道谢，抬头看向屏幕。
夜王短暂的演讲后，擂台战正式开始了，沈白第一轮的比赛被安排在上午第二场，地点是5号擂台。
此时站在5号擂台上的是一男一女，男方预测排名326，女方预测排名94，实力相差较大，这也是官方故意安排的，第一轮的交战双方都是前部与后部的交锋。
没有参赛者对这样的安排提出质疑，想成为最终晋级的二十二人之一，起码要有武道宗师级的战力，毕竟前去神都参加决赛就代表着乌托邦的颜面，捡漏的可能微乎其微。
在观众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中，5号擂台上哨声响起，女性参赛选手很明显也做过心理建设，知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在裁判哨响的刹那身影消失不见，下个瞬间就突袭到对方的身后，照着脖颈狠狠劈去。
砰！
男性参赛者勉强躲过去，掌风割破了他的脸颊，鲜血喷涌而出，瞬间就被吹飞。
看见自己的第一击落空，女性选手面无表情，连连挥拳，碎步贴身短打，根本不给对手喘息的时机。
她拳如烈火，招招果断，皮肤与空气摩擦，尖锐的啸声如缕不绝，打得对手节节败退。
在休息室中观赛的沈白喝着茉莉花茶，对这比赛形势早有预料。
纯武者之间的战斗就是这样“无趣”，比你高一个小境界、生命力指数稳压你，便很难翻身，除非你像柳天苍那样领悟武道真意，自身又是战斗天才。
第二百五十三章 首战
选手休息室里除了沈白，还有其他几个参赛者，不过沈白并不认识他们，便没有打招呼，只是盯着屏幕里的比赛看得入神。
不过，名气大实力强的坏处就是不论走到哪都能被人认出来，一名绑着麻花辫的女生走到沈白身边，笑着伸出手：
“沈同学，认识一下，我是预测排名131的戴婵娟。”
“哦，你好你好……”
沈白轻握了一下戴婵娟的手就准备收回去，可没想到这位看似文静的女生不仅没让沈白的右手抽走，而且还上前一步贴近道:
“沈白同学，你认为现在于5号擂台上战斗的两个人，谁能赢？”
沈白脸色微变，但他还是颇有礼貌地轻声回道：
“一定是那个排名前列的女生，一个真血一个霸体，如果不出现致命失误，根本输不了。”
“也对。”戴婵娟松手，咧嘴轻笑：
“想必在很多人眼里，前往神都参加决赛的二十二人，必然会在预测排名前五十甚至前四十的参赛者中产生……你就不怕有什么隐藏高手么？”
“隐藏自己的年轻高手么，每年确实有几个，但这情况少见，不需要考虑。”
沈白抽回右手，将其背在后面，低下眼帘：
“戴同学，你是不是想说……你就是那种[隐藏的高手]？”
“哎呀呀，那怎么敢啊？”戴婵娟似乎被吓了一跳，麻花辫也跟着晃悠了一下，她吃吃笑将起来，丁香小舌微吐：
“可不敢跟你们比，我呀，只是会些简单的[手活]而已。”
咚——
洪钟大吕般的声音响起，5号擂台的第一场比赛结束，在裁判顶着众人的欢呼声宣布胜利者的时候，一位工作人员走到休息室，在沈白身旁恭敬道：
“沈同学，到你出场了，祝旗开得胜！”
沈白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只是抬起头默默打量着戴婵娟，眼底有淡金色划过。
他才收回的右手，依然背在身后。
半晌后，当旁的参赛者和工作人员察觉到这里的气氛有些异样时，沈白终于站起身，像往常那样礼貌点头。
他和戴婵娟擦身而过，有意无意地轻轻一碰，随后便径直走向参赛者通道。
沈白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通道深出，戴婵娟伸了个懒腰，美好的身段展现得淋漓尽致，她坐到沈白刚才的位置上，向工作人员要了杯冰水，小口抿着喝。
无人能看到，丝丝鲜血从戴婵娟的口中流出，被稀释到冰水中，转而又被她面无表情地喝下。
……
参赛者通道修建在地下，为了方便高效，使用的是履带传送，所以即使沈白低头缓慢踱步，速度也颇为可观。
通道的出口越来越近，光明愈加浓烈，欢呼声愈加震耳。
“沈白！”
“小白中校！”
“小白！小白！小白！”
几乎能将天空云层震碎的巨大欢呼声让沈白惊醒，他深吸一口气，大步从出口走出，极短暂地适应光线后，入目皆是人山人海。
他被呐喊声包围，在乌托邦观众疯狂的氛围中差点迷失自己。
沐浴在阳光下、生活在众生仰视的目光中，是一件幸福和值得骄傲的事。
沈白将左手高高举起，向周围观众示意。
“现在，位于擂台两边的，分别是来自蓝海市的沈白，和来自启明市的张天南！”
“请两位来到中间近，缔结【武斗之礼】”
沈白和对面的张天南彼此靠近，各自伸出一只手共同结礼。
“礼成！现在由我来复述比赛规则……”
“禁止使用最初之石衍生物、禁止故意杀人致残……”
沈白的瞳孔冒着金色的火焰，将一直背在后面的右手提到与腹部平行的位置，低头仔细打量，仿佛在认真聆听裁判宣读比赛规则。
然而实际上，他的心里却充满疑惑。
那个叫戴婵娟的女生，是个高手……不，是大高手！
从右手传来的疼痛感判断，手掌骨是绝对是断了，搞不好筋膜都被碾成了一团。
这人很强，而且对自己有很大敌意……
可自己绝对没见过她，这敌意从何而来？
沈白紧皱眉头，回想过去的点点滴滴，确认自己确实是第一次见到戴婵娟。
“比赛……开始！”
裁判突如其来的暴喝打断了沈白的沉思，刹那后一道劲风从远处袭来，威力恐怖，但却没有丝毫声音。
沈白弯腰一躲，避开袭来的劲风，石头碎裂的声音从脚下的擂台发出，沈白忙里偷闲地往地下一瞄，看到了十几枚锋利的弯月镖。
嗖！嗖！嗡！
张天南的出手快如闪电，十根手指化成残影，不断投掷形貌奇怪的弯月镖，这些飞镖在真血境巨力的加持下超过音速，可以轻易射穿重型主战坦克的厚厚装甲。
而且沈白在闪避时发现，张天南会故意往地下投掷弯月镖，这些有奇特弧度的飞镖彼此碰撞进而旋转，形成二次加速并且改变方向，总能让他防不胜防。
这也是沈白不想用身体硬接的原因，这人连飞镖都别出心裁，指不定镖锋上涂着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疯狂十月擂台战禁止使用最初之石衍生物和热武器，却可以使用“非致命性”毒素。
“这就是[武器大师]么……啧，了不得。”
沈白看着张天南鼓鼓囊囊的背包，知道那里面必然是已经准备多时的各式武器。
“没必要拖下去，速战速决！”
沈白看了对面一眼，全身燃起金焰，这火焰强化了他腿部的力量和脚下擂台的弹力，附带着足以熔化金石的暴戾高温。
【暴君】发动！
轰！
灰黑的擂台上，骤然出现一条金色的火线，它始于沈白刚才站立之地，末端则出现在张天南身前。
作为身经百战的武器大师，张天南下意识地抽出身后的横刀，侧身就砍，然而在指尖碰到刀柄的瞬间他就眼前一黑，猛地失去意识。
观众的喧闹声骤然顿住。
擂台上，沈白单手托住陷入昏迷的张天南，轻轻把他放在地上。
一人站着，一人躺着。
十月二十五日，乌托邦疯狂十月复赛·擂台战第一轮，沈白胜出，晋级前二百。
第二百五十四章 那一抹被忘却的绯红
“乌托邦擂台战第一轮，5号擂台第二场，胜利者，沈白！”
在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中，沈白双手插兜走下擂台，没有回头。
他穿过人群，没有选择回到选手休息室，而是在巨大的武斗场地随意闲逛，顺便买些光明市的有名小吃。
因为人实在太多，大家都在关注比赛，也没有人发现和自己一起吃瓜游玩的少年就是刚刚以碾压之势获得胜利的年轻大高手。
走走停停的时候，沈白脑中还想着戴婵娟的事。
没办法不想，右手针刺般的疼痛到现在还没有消退，沈白虽然可以使用【暴君】强化自己身体的愈合速度，但断骨这种硬伤总不可能短短几分钟就能痊愈。
戴婵娟那几乎化成实质的敌意似乎可以刺破沈白的皮肤，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哪里得罪了这个姑娘，但沈白却隐隐觉得，戴婵娟绝不仅仅是“想教训一顿自己”那么简单。
万一遇到了，大概率是要玩命的。
沈白除了疑惑，倒没有急迫恐惧的感觉，b级的天启能力带给他很大的信心，在乌托邦复赛的四百名参赛者中，他自认敌不过的也就是帝天、风花怜、萧林海三人而已。
擂台战第一轮的上午，各擂台只有两场比赛，沈白结束得太快，绝大部分选手还没分出胜负，他趁着这个机会一边往嘴里塞东西，一边观看其他参赛者的战斗。
还真别说，想象中一边倒的战斗并没有多少，很多擂台的交战双方都打了很长时间，如果不是相差一个境界及以上的巨大差距，很难短时间内结束战斗。
沈白走着就着，就到了21号擂台，刚好看到打着哈切走下台的帝天，这位身背天命的少年衣服干干净净，连一点褶皱也无。
而作为他对手的参赛者则四仰八叉地躺在擂台上，显然是被瞬秒了。
“嘿，阿天！”
“啥？”帝天听到沈白的声音，诧异地看向他：
“你叫我啥？阿天？”
“对啊。”沈白理直气壮：
“帝同学太生疏，小天太托大，天天太暧昧，天哥社会气太重……叫阿天不是正合适？而且你都叫我小白了。”
沈白说着，将手里一串小狗形状的棉花糖递给帝天：
“分你一串。”
“哦……”
帝天接过，舔了一口，这棉花糖甜腻齁人，但他从没有吃过这种食物，倒也舔得津津有味。
“小白，你的比赛结束了？”
“是。”
“对方很强？”
“那倒没有，非天启者的真血境，虽然还算不错，但比我差了起码三个档次。”
“那你的手？”
帝天冲沈白的右手努了努嘴，他虽然从未接触过武道，但作为天生的【绝世武神】，勘破生命与有机物的弱点已经是刻入灵魂的本能，只一眼就看出沈白的右手掌骨完全碎裂，皮肤之下血肉拧结在一起，惨不忍睹。
“这个啊，是一个叫戴婵娟的奇怪女生……我去！”
突如其来巨大声浪将沈白接下来的话盖住，飓风凌冽，把高空的云层都吹散，不过当这些比刀锋还锐利的气流吹向观赛台无数公民的时候，却被擂台边缘突然升起的半透明护罩遮挡住，经过数以千次的削弱后，衰落到不会致人受伤的程度。
沈白脸色骤变，看向风传来的方向
30号擂台！
作为一个大行政区所有年轻高手的武斗之地，这些擂台拥有杰出的硬度，而且为了防止大高手战斗的余波伤害观众，擂台的边缘还嵌入了一层“龙鳞盾”，这东西阻隔能力极强，据说唯二的弱点就是无法大面积铺开且造价太过昂贵。
从理论上讲，武道宗师的力量绝不可能穿透龙鳞盾！
“我去……怎么回事？风军座或者萧林海发飙了？”
沈白咋舌，拉着帝天就往30号擂台跑去。
沈白拽着帝天，帝天吃着小狗棉花糖，一起来到人满为患的30号擂台旁边。
半透明的龙鳞护罩已经出现斑驳裂纹，无数风刃在护罩内流转激荡，它们划破比钢铁还坚硬的擂台合金，轻轻一刮就能钻出几十米深的恐怖大坑。
无尽飓风的擂台中心，一道身影静立在半空中。
她红发飘扬，发丝抚过弧度惊人的幽谷雪峰，仿佛骄傲的女武神，嘲弄似的打量躺在地上的失败者。
“哦，是风军座啊，怪不得有这么强的……”
沈白咧嘴一笑，但话说到一半时却戛然而止。
因为在同一时刻，30号擂台裁判的声音也通过巨型扩音器穿了出来：
“乌托邦擂台战第一轮，30号擂台第二场，胜利者，雪媚！”
她转过身，优雅地向观众行礼。
她和风花怜隐隐有几分相像，但绝不是同一个人，这个名叫“雪媚”的女人更艳、更丽，红发也更长。
不过看雪媚的脸蛋，便知她的年纪绝对超过二十。
这是留级生？
沈白皱着眉头打量红发的女人，思绪急转如电。
“绝对是封王级的年轻巨头……预测排名247的雪媚？开什么玩笑，年轻一辈的顶尖强者，仅次于帝天这个级别，需要隐藏实力？不对劲不对劲，这里面有事啊……”
“怎么了小白？”帝天在一旁嗦喽棉花糖的竹签，含糊不清道：
“你认识这姑娘？”
“没见过，就是觉得奇怪，封王级欸……每年的疯狂十月，这种级别的年轻巨头每个生活圈最多也就出现一、两个而已，有的时候甚至没有，她怎么……”
帝天弹了一下沈白的微翘的呆毛，轻声道：
“思虑过重对身体不好，别想那么多，我在这儿呢。”
“也对。”
沈白叹息一声，不再钻牛角尖，然而好巧不巧的，那位叫雪媚的年轻巨头下擂台时正好经过他和帝天的身边。
看着这副容貌娇艳的脸蛋，沈白越发觉得这姑娘和风花怜长得很像。
“这是风花怜的远方亲戚？红发、夸张般的强大、长得也像，对了，风军座似乎有一个亲姐姐……啧，没见过，叫什么来着……”
特殊的体香从沈白的鼻子钻了进去，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盯人家的时间太长，尴尬地侧过身子让开一条路。
雪媚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径直走过。
二人交错的一瞬，艳丽的红发蓦地划过了沈白的手心。
诡异的熟悉感让沈白身体轻抖了一下，他歪着头，目送这名妖娆的佳人离去，再次深挖自己的记忆。
然而最终，他还是什么也没想起来。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两张照片
夜王吴离坐在小板凳上，左手拿着鱼竿，身后站着十数位光明市官员。
他保持着钓鱼的姿势，仔细听着属下的报告：
“雪媚，女，隆山市十五中学高三学生，真血境，生命力指数83.5，预测排名247。”
“今天上午十点整，复赛擂台战第二轮，雪媚显露封王级战力，击败预测排名第31的王拂。”
“四个小时前，我们已经联系到隆山市教育局，并且暗访了雪媚的父母，甚至检查了她从小到大的成绩单、生命力检测数据，最后得出结论……”
“没有半点问题，对吧。”吴离慵懒开口，轻声道：
“如果真有问题，恐怕胡老早就启动应急机制，让第五生活圈的守护者【阿修罗】大人莅临于此了。”
“是的，夜王大人。”光明市治安所的高级官员抹了一把头上细密的冷汗，苦笑道：
“根据联邦条款，凡是有成为守护者潜质的年轻人都会记录在【逆之书】里，在疯狂十月就有封王级战力的参赛者从理论上讲不可能躲过联邦的探查……总的来说，雪媚只能被归类于[难得一见的特殊案例]。”
官员把快翻烂的资料呈给吴离一份，照片、文字描述、数据总结应有尽有。
在这资料的封面，是两张左右分立的照片。
左侧是的少女黑发齐刘海，穿着淡绿色的校服，脸上有浅浅的梨涡，虽然算不上美丽，但也清秀文静，这张照片下面的配字是“雪媚，高三分班学生证件照”。
右侧的女人则红发飘扬，面容妖娆艳丽，绝对是顶尖美女，其下的配字是“雪媚，摄于十月二十五日乌托邦复赛擂台战”。
不论从外形还是气质，她们都是完全不一样的人，就算真有“女大十八变”这一说，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十天内就出现这样大的变化。
以“雪媚”之名，参加乌托邦复赛擂台战的，是另一个人。
然而如此浅显的真相，却无一人察觉。
他们的心灵如同被蒙上了一层迷障，虽然理智不减，直觉也依然敏锐，但却下意识地避开了这骇人听闻的真相。
就仿佛，“参与比赛的人并不是雪媚”是绝对的思维盲点，逃逸于所有人思考的路线之外。
吴离皱着眉头，手指不断敲鱼竿，他知道这事有极大的隐患，但既然那些擅长在细节中找到破绽的刑侦行家们都没有发现问题，光明市也不能做什么。
“雪媚这个参赛者……安排多些人手注意她的行踪，外松内紧，通知科学院驻乌托邦的研究总长叶雯，请求【无秘者】介入此事。”
夜王吴离顿了顿，接着道：
“疑罪从无，这是救世主大人一直遵从的治理原则，他不在的这段时间，我们先按这个方法办。”
……
胡老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波纹若有所思。
在救世主石云天离开光明市、前往旧土的那一刻起，他就来到这里，再没有出去过。
他此时身处之地是球状空间的内部，周围是犹如油画般厚重炫丽的色彩，没有上下左右之分，更不存在重力，绚烂色彩的中心处，除了胡老自己外，只有一道乳白色的符文。
——守护者之钥。
作为一个生活圈中象征最大权柄的奇特晶体，守护者之钥绝不仅仅是一个漂亮的摆设而已。
手握这个钥匙，等于握住了整个乌托邦。
在救世主远去的时候，守护者之钥交给了他最忠心的扈从，即使是夜王吴离也没有反对这个有些唐突的决断，在过去漫长的岁月中，胡老早已证明了他对人类和联邦的忠诚。
吴离的话以波纹的形式传到了这个七彩绚烂的空间中，胡老斟酌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行动。
守护者之钥没有异动，则乌托邦无忧。
……
中午的时候，沈白和帝天离开巨大的武斗场地，来到了光明市中心区域。
他们在一家甜品店坐下，点了些小食和冰饮，直到现在，沈白也依然对“雪媚”抱有极大的好奇心：
“阿天，那个雪媚，真的有封王级实力？”
“眼见为实，你不也看到她的力量冲破龙鳞盾了么？武道宗师对那乌龟壳子可毫无办法。”
“啧啧啧，真的是……卧虎藏龙啊，这个天下。”
“怎么，对那个女孩子起了疑心？”
沈白点头，正色道：
“疯狂十月的封王级年轻巨头，都是拥有成为守护者潜力的绝顶苗子，联邦不可能发现不了，据我所知，科学院在很多年前就开发了一项检验技术，可以侦测出那些如锥立囊中妖孽奇才……”
“说的有道理，可惜，起码在光明市现如今的掌权者看来，雪媚并没有被列为危险人物之一。”
帝天的额头和眼睛被刘海挡住，沈白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也可以想象这位上帝之子此时一如既往的散漫和随意：
“安心啦小白，不要把上位者想得太愚蠢，光明市的镇守使夜王吴离是敢独闯旧土狠角色，那个雪媚要是真有什么问题，指定在前面的赛程中就被秘密清理出去了。”
沈白将身前的绿豆沙冰舀出一勺塞进嘴里，透彻的凉让他稍微平复了心情：
“行吧，听你的……不过话说回来，你还从来没有提过，疯狂十月后有什么打算？”
“走一步看一步呗，过好当下即可。”
“喂喂喂，你可是未成年时就身背天命的天骄欸，说不定就是未来联邦的头面人物之一，咋这么没志气？”
“志气这种东西，小白，是需要代价的啊。”帝天指了指自己：
“我父亲就是太有志气，成为了少年时代就心心念念的人类大英雄，才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哈？”
“我父亲有两个儿子，大哥因为太过强悍的天启者能力而早夭，我母亲也早已过世，唯一的小儿子还跑到了遥远的乌托邦参加疯狂十月，你说，他惨不惨？”
“我这么说你别生气哈……联邦谁都知道，第三生活圈的守护者【上帝】是一个人类至上主义者，因此忽视了家庭也很正常。”
“联邦的英雄，家庭的亏欠者。”帝天摆摆手：
“很伟大，但是太累，人呐，该耍赖的时候就必须得不要脸，对吧？”
第二百五十六章 皮囊之下
夜幕降临，天地间寂静无声。
在乌托邦地区的中心平原处，雄伟的光明市依然散发着璀璨的光芒，流光之珠是不会熄灭的天然光源，光明市的二十四小时都明亮温暖。
红灯笼大酒店并不禁止参赛者离开或进入其他人的房间，甚至每隔两层都有一个休息大厅作为交友放松之用。
对这些联邦未来的中流砥柱，乌托邦给予了很大的尊重。
在今夜，这个乌托邦复赛擂台战第一轮结束的夜晚，几个人来到红灯笼大酒店第二十七层的休息大厅里，默契地不发一言。
风雪柔是唯一坐着的人，她靠在柔软的鹿皮沙发上，如同贵妇般抚摸自己红色的长发，她的手指灵活地把玩一张联邦制式的学生证，上面名为“雪媚”的少女笑起来有两个梨涡，清秀可人。
只可惜，真正的雪媚姑娘已经死去多时，身体被微生物啃食殆尽，再也不能笑了。
“雪羽飞流、乾机无浊、大闇观音，你们三个做的很好。”
风雪柔轻声开口，笑吟吟道：
“没想到，帝族中最顶尖的天才，搞起暗杀也是一把好手。”
“如果没有您的力量，我们绝做不成这事，举火者大人。”雪羽飞流弯腰，依然毕恭毕敬，满脸笑意：
“为了我们共同的伟业，请您务必要注意身体。”
“哈，飞流，早就听说雪羽家的新任族长是个笑面虎，相处下来才知道所言非虚，不过，好话谁都愿意听，我喜欢。”
风雪柔淡笑着，贝齿露出，咬住学生证，手指捏着自己的衣角，轻轻一掀，露出平坦白皙的腰腹。
这本来是很香艳的场景，但房间里的三位帝族看到风雪柔衣服下面的光景，都不由得心里一寒。
——她小腹光滑平坦，白嫩诱人，但是在腹部正中，却有一双孩童的手在无意识地抓挠，这双小手漆黑污浊，随时都有可能破开肚皮降临人间。
“吞下那枚二级衍生物【咒胎】之后，我的肚子里便有这东西了。”
风雪柔放下衣服，嘴角依然噙着微笑：
“我来之前，【天魔】大闇无绝告诉我，吞下这东西的人活不过十天，现在想来，能撑七天都算是烧高香了。”
“也对，听说在很久以前，某位垂死的天命，在离世前的刹那接触到最初之石，被其辐射污染，带着无人知晓的怨恨死亡，分解成了几颗龙眼似的的奇异水果，这便是二级的衍生物【咒胎】了。”
“我虽然得到了力量，但生命急速燃烧……不，是被激发的天赋和生命力都喂给了这个小东西，我能感觉到，它在掠夺我的一切，嘿，真想看看这小家伙降世时的滔天凶威啊。”
“就算我们没有成功，仅凭我肚子里的这小家伙，就能将乌托邦搅得天翻地覆，这样吧，万一有变，事不可为，你们就把我抛到光明市中心，我会剖开肚子，让它在乌托邦大闹一番，你们也可趁此时机赶快逃跑……”
她伸出玉指，点在自己的小腹处，顺着身体里孩童的手缓慢滑动：
“啧啧，小家伙儿，你可要为妈妈争气，帮助这些哥哥姐姐活下去啊……”
噗通！
帝族三人齐齐跪下，雪羽飞流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他的语气变得极其郑重：
“帝族将永远铭记举火者大人的牺牲，有朝一日，您的名字必将被刻在祖庭的不朽丰碑上！”
雪羽飞流、乾机无浊、大闇观音三人都是帝族年轻一代的佼佼者，从小接受的是最核心的教育，掌握无数秘密。
他们知道，将一个人类的天启能力强行拔高到s级的程度，需要恐怖的资源和不可逆的代价。
但对整个旧土来说，这代价绝对是在可承受范围之内，且方法不止一种。
——归根结底，旧土需要的是风雪柔被强化到s级的“更改认知”的能力，而不是其肚中一具不可控的咒胎。
帝族不蠢，懂得会下金蛋的母鸡的价值。
是风雪柔，主动选择了这个方法。
咒胎更易保存，且吞食下去后就会马上起效，这是可以精确到秒的方法，救世主离去的这段时间并不宽裕，为了最大限度地利用乌托邦这短暂的虚弱时机，风雪柔不惜一死。
“呵，都起来吧，到这一步，我们这群潜入联邦的家伙有可能全部葬身于此，几日后，我必将死去，那时我的能力失效，乌托邦甚至更远的人类就会发现你们这群偷天换日的狸猫……靠着我孕育的咒胎杀出去吧，你们都是帝族的未来，都损在这里可不大好。”
风雪柔温和细雨，然而说着说着，声音却突然冷冽下来：
“大闇观音，你没有什么要说的么？”
绑着麻花辫的女生抿了抿嘴，不发一言。
如果沈白在这里，就会认出这位被称呼为“大闇观音”的少女就是今天碾碎他右手的戴婵娟！
看大闇观音不说话，风雪柔冷哼一声，这声音蕴含着举火者奇特的力量，直接轰到麻花辫少女的心脉深处，少女脸色惨白，感觉胸膛如同火烧，几乎喘不过气来。
“今日，为何要去做那般无聊的事？”
大闇观音抹了把嘴角滴落的血液，终于开口：
“见到仇敌，怒火中烧罢了。”
“呵……因为无疆霸道？也对，你和他从小一起长大，蓝海市神武军三人组联合击杀帝族首领也是人尽皆知的事，你想报仇，我理解。”
“但沈白并不是弱手，他的身体中隐藏着秘密，不要节外生枝，那除了让我们的处境更加危险外，毫无意义。”
“因私情而胡乱行动，是大忌。”
“焚毁你小半心脏，算是小惩，再有下次，你就带着你们大闇一族的人回去，到祖庭谢罪吧。”
听到“祖庭”两个字，大闇观音身体一颤，默默点头，不发一言地跪在原地。
风雪柔又交代了几句，便让三名帝族退了下去，随即关闭灯光，在黑暗中闭上了眼睛。
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心中无喜无悲。
黑暗中，她仿佛即将盛开的娇艳牡丹。
第二百五十七章 第二轮·颜料
十月二十六日，天气晴。
自从发生“千年一见的奇特地理现象”后，乌托邦广袤的大地从深秋变回了春天，连带着每日的天气也明媚晴朗。
复赛擂台战·第二轮就是在这样没有瑕疵的万里碧空下进行的。
沈白将右手怼在板凳上，稍稍用力，当石质的凳面发生以厘米为单位的下凹后，他才抬手，仔细抚摸掌纹。
疼痛依然存在，但却很轻微，断裂的骨骼已经重新长好，虽没有完全愈合，但也不会太影响战力。
今天他的对手非同小可，是硬茬子。
第一轮的比赛，乌托邦特意让排名有差距的选手武斗，淘汰了几乎所有二百名开外的人。
因为第一轮双方的战力差距不小，倒没有残疾或者重伤的情况出现，受伤最严重的是“雪媚”的对手，也不过是两腿皆断而已，用医疗器械接上即可。
但是在今天的第二轮，很多同一级别的高手会碰面，只看场地上比昨天多太多的医护人员就知道，乌托邦已经做好了大量参赛者受伤的准备。
因为人数更少且战力相近，用时必然变长，第二轮的比赛上午一场下午一场，沈白被安排在了上午的37号擂台。
他再次仔细检查手套是否绑好，试了试自己最大能用出多少力量，便闭上眼睛静静等待。
“沈同学，到您入场了。”
“好。”
“沈同学……”穿着黑色侍者服的年轻女子微微欠身，轻道：
“我是蓝海市人，您是我们的骄傲，愿您战胜强敌，武运昌隆！”
“哈，借你吉言。”沈白笑眯眯地应和，收下了这句漂亮话。
他站起身，沿着参赛者通道向前行走，和昨天一样，灰色的墙壁上有数百个被掏空的凹槽，每个凹槽里都放有武器。
疯狂十月擂台赛，不禁使用武器，只要不是衍生物就行。
沈白没有像昨天那样赤手空拳，而是拿起一柄长刀，套上刀鞘后负于背后，继续前行。
尽头的光亮愈加刺眼，观众的欢呼声也越发震耳。
“沈白！小白！”
“韩长乾！长乾！”
这一次，欢呼声并不独属于他。
沈白踏上擂台，静静地望向自己的对手。
“韩长乾，预测排名29，光明市第一中学高三学生，b级【色彩戏法师】，真血境！”
“出身高贵，父母都是军部的中高层干部，一年前曾参加军方的[冲壁]计划，前往旧土猎杀畸变种，通晓已知的各种枪械和武器，师从格斗大家……光看介绍就知道，绝对是劲敌，更关键的是，这人的天启者能力名称太模糊，不好提前预测。”
沈白按照裁判的指示走了过去，准备搭武者礼，途中还不忘仔细打量韩长乾的穿着和装备。
对面的韩长乾身量普通，面貌倒算俊秀，一身漆黑的衣服，看着有些酷酷的。
“果然，腰腹处鼓鼓囊囊，看形状并非是什么利刃，莫非是颜料？【色彩戏法师】这名字听起来就不像是正面刚的，一会儿必须率先攻击吃掉距离，省得他作妖……”
按常理来说，天启的命名都会暗示能力的本质，【暴君】真正的强点在于“限定时间内强制修改客观事物的属性”、萧林海的【元素极限】一听就知道是远程炮台，绝逼有超大范围aoe大招、至于帝天s级的【绝世武神】，只看名字就会晓得这家伙一定是那种降生即逆天的绝代妖孽。
二人走近，伸手礼成，然后各自后退五十米。
“左方，蓝海市第六中学，沈白！”
“右方，光明市第一中学，韩长乾！”
“比赛……开始！”
轰！
话音刚落，沈白就消失在了原地，坚硬的擂台上只留下了两道深深的踏印。
百米的距离，在数个厘秒内被迅速突破，沈白拔刀，握紧，附焰，斜斩，一气呵成。
擂台发出哀鸣，数百米的火焰刀痕狰狞地撕破比钢铁还坚硬的擂台主体，熊熊金焰燃烧，几欲引燃空气。
“没有斩到的感觉……”沈白呢喃一声，凭着皮肤反馈的触感抬腿向后飞踹，这一下踹到了实处，名叫韩长乾的男生向后倒飞，直接撞到龙鳞盾上被弹了回来。
“呼……”
韩长乾迅速吐气，将胸腹的阵痛强行压下去，沿着擂台的外沿奔跑，快得几乎化成一道残影。
与此同时，韩长乾打开贴身的特质腰包，露出里面一罐罐的颜料。
在半秒不到的交手中，双方都判断出了一个事实。
——比拼贴身短打，韩长乾绝对不是有【暴君】加持的沈白的对手。
“既然这样，就用能力远距离轰杀！”
然而韩长乾没有想到的是，他的手指尖刚碰到颜料罐时，沈白的刀锋就已经触及到了他的脸颊。
哗啦！
血光迸溅，韩长乾的脸部被划开一道口子，沈白不依不饶，丝毫没有停手的打算，刀光飞舞裹挟滔天金焰，疯狂斩击对手的胸膛。
铛铛铛铛——
钢铁碰撞的声音不断在两人之间爆发，韩长乾口吐鲜血，脸色惨白，但衣服却丝毫没有破损，只是巨大的蛮力透过衣服传进他的内脏和腹腔，肆虐他的身体。
虽然受伤颇重，但都不是致命伤，韩长乾趁着这机会拿出两瓶颜料罐，啪啪弹指打开瓶塞，将其中一瓶倒在脸上。
刷拉，漆黑的颜料浇满他的脸部，这液体流速极快，马上就布满韩长乾的每一寸皮肤。
他现在不仅衣服漆黑，浑身也比锅底还黑了。
铛！
在黑色颜料覆盖皮肤的下一瞬，沈白的刀锋斩在了韩长乾的额头上，如他所料，刀被皮肤挡住，虽然部分力量可以穿透过去，但也只是让对手后退数十米而已。
“黑色是……杜绝器切割和大幅度削弱打击力量么……啧。”
电光火石间沈白做出判断，他扔下刀，抬起左手，崩拳如雷霆，轰的打向对手。
“来的好！”
韩长乾目光一亮，将手上的另一瓶颜料洒出。
这一次，是明艳的黄色。
咔！
沈白的拳头结结实实地打在韩长乾的胸膛，磅礴巨力爆发，发出世界末日般的轰鸣。
下一秒，他被相同的力量击飞出去。
二人同时向后倒飞，砸穿擂台，千米宽的武斗场瞬间被摧毁，他们染着血的身影轰隆隆的深入地下数十米，直至撞到龙鳞盾才堪堪停下。
“哇……”
韩长乾吐出带着鲜血的内脏，恐惧地盯着被破开一个大洞的黑色衣服，在结实的皮肤上面，一道拳印清晰可见。
如果不是穿着特质的黑衣，身上又涂抹了黑之颜料，仅这一拳就能将他洞穿轰杀！
“这家伙，拳比刀还硬啊……”
第二百五十八章 色彩的弱点
“黄色是……反弹攻击？”
数十米深的地底，沈白陷在泥土和碎石中，双眼紧盯着被自己撞开的大洞。
他并没有立即冲上去，背后触碰大地的沈白拥有更快的启动速度，如果韩长乾这个时候来追击的话，沈白有一定优势。
很可惜，韩长乾没有上当，几十秒后沈白站起，以不快的速度慢慢往上爬去。
因速度不快，使得他有一定的时间去检查自己的伤势，顺道还可以思考对敌的计策。
“太被动了。”
“【色彩戏法师】，绝不可能仅使用两种色彩，黑色加强防御，黄色反弹攻击，最好的办法是在战斗中提前看清楚颜色，再行交手……”
“不过，也有可能是这家伙故意表现出[一个颜色只有一个超能力]的特性，故意引我上钩。”
沈白揉着太阳穴，另一只手按住坑洞边缘，猛地跳了上去。
看到参赛者从地底钻出，观众席上再次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韩长乾看到沈白重新出现在视野，也松了口气，他倒不是担心自己失手杀人，而是觉得敌人隐藏在地底伺机偷袭是个很被动的局面。
正面对敌，韩长乾对自己有很大的信心。
他指尖逐一从腰间的颜料罐摸过，又抽出两个。
砰！砰！
瓶口崩碎，里面的颜色相继飞舞。
一为灰，一为紫。
灰色的颜料与空气发生反应，瞬间膨胀，直至长成为肩高百米的三首巨狼，紫色的颜料却只有几滴，落在了韩长乾的眼角，浸润眼眸。
“机会！”
沈白眼中金光一闪，在韩长乾双眼紧闭的一瞬间冲了出去。
不过他并不是低头蛮干的脑残，相反，沈白的战斗智商和临场决断极为优秀，为了防止这是请君入瓮的计策，沈白在冲出时踢飞几个和自己等大的碎石，借着石头的掩护快速向韩长乾迫近。
灰色的三首巨狼咆哮，创造它的主人暂时目不能视，它却将沈白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巨狼抬起大爪，毛皮下的肌肉如翻滚的蛟龙，每一块都蕴含强大的力量。
它爪子下落的速度极快，只刹那就扇到了沈白的身上，然而浑身燃烧金焰的少年只是用肩膀一撞，三首巨狼就吭哧一下滑倒在擂台，打着旋滚到边上。
——沈白的金焰已经在巨狼站立之地附上薄薄的一层，这层火焰强化了“擂台的光滑度”，使之变成了比溜冰场还滑溜百倍的特殊镜面。
巨狼越滚越远，跟个球似的撞在龙鳞盾上，沈白愈来愈快，躲在巨石后面迫近韩长乾。
然而当沈白距离对手不过五步时，韩长乾睁开了眼睛。
他眼眸已经被颜料浸染，变成纯紫，搭配漆黑的皮肤，显得古怪异常。
睁眼的一瞬，沈白跌倒在地。
轰！
他速度太快，冲劲太大，倒地时砸出了个大坑，烟尘四起，反而将他的身形遮掩住。
沈白满脸懵懂地躺在地上，他想爬起，却无论如何也站不起来。
人类从降生之后的第六个月开始，每日都要重复的“站立”、“行走”、“奔跑”等一系列动作，都被沈白遗忘了。
他的腿依然健壮有力，但却忘记了如何使用双腿。
“紫色是精神系攻击么……”
沈白脑中划过这个念头，双手拍地，整个人冲天而起。
金焰燃烧，强化他周边空气的浮力，使沈白能够在高空长久屹立不动。
于此同时，沈白右手狠狠一攥，随后往韩长乾的位置抛去。
伴随轰的一声，韩长乾下意识地用双掌护住脸颊，但仍然被打飞出去，后背触地倒退七十余米，在擂台上划出长长的擦痕，皮肤上的黑之颜料也随之消散一部分。
“刚才那是什么？空气导弹？”韩长乾喘着粗气咬牙想到，指尖再次在腰间摸索，又拿出一罐颜料。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猜测已经很接近事实，沈白用【暴君】强化空气的可压缩性，又加大其密度抛出去，只要控制好时间，就能在接近目标时爆开挤压周边的空气，威力巨大，是透明且难以防备的空气炸弹！
上空的沈白看到韩长乾又拿出一罐颜料，也不由得感到牙疼。
对面的手段五花八门，自己虽然可以记住颜色对应的能力，但这罐子是不透明的，无法提前判断，颜料撒出后再应对就有些晚了。
砰！
韩长乾打开瓶口，往前方抛去，黑色的颜料轰的洒落，他身子一滞，往前稍微前进，如同沐浴阳光般让黑之颜料再次沾满身体。
沈白啧了一声，韩长乾这人看着酷酷的，怎么还挺骚包，涂抹加强防御力的黑色还要往前走几步摆个姿势……嗯？
沈白想到了某种可能，金色的眸子紧盯着韩长乾的双手。
硬接了自己刚才的“空气炸弹”后，韩长乾的手掌血肉模糊，不过只是看着吓人，对于真血境的武者来说，这不过是破了一层皮罢了。
但他知道，人类手掌的皮肤组织，有无数敏感的神经，一旦被破坏，感应外界细节的能力会大大降低。
不可遏制的古怪念头从沈白脑中蹦出，他没有过多犹豫，腮帮子鼓起，降低高度，冲着下面吹出散乱的金焰。
金焰与空气的水分接触，火焰的温度被压到最低，但“水的蒸发速度”和“水的导热系数”却以指数级增长。
大量水汽蒸发，带走大量的热，空气中水的导热系数疯狂上涨，不断吞噬温度。
韩长乾的周围快速变得寒冷。
手掌磨破、空气寒冷，让他皮肤的触感降到了冰点。
这位出类拔萃的少年瞳孔一缩，下意识地摸向各种小罐子，反复确定后，眼神里出现慌乱的神色。
沈白这家伙……这么快就发现自己的弱点了。
看到韩长乾的脸色有些异样，沈白长舒一口气，知道自己的大胆猜测居然是对的，不过他谨慎地没有落地，只是聚齐一个个“空气炸弹”，不断砸向对手。
韩长乾没有使用颜料，只是拼命躲闪，狼狈不堪，却完全没有认输的意思。
沈白见此情形，暗道胜利稳了的同时，心里也不住感慨。
“小罐不透明，他却可以精准拿出想要的颜色，说明他有分辩罐子的特殊方法。”
“虽然有可能提前记住，但是他腰间的罐子太多，位置并没有规律，而且战斗时小罐子的位置也会变化，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罐上有特殊的磨纹，手指摩挲后便可确认。”
“第一次被空气炸弹轰飞时，他下意识地用手护住，磨破了皮肤，致使无法准确找到正确的罐子，拿出了防御系的黑色，所以动作才会尴尬……”
“不过归根结底，使用透明的瓶子装颜料是更好的选择，虽然敌人会提前看到，但基于此却可以开发更多的战术，比如用双层玻璃瓶装不同颜料之类的阴招，韩长乾不可能想不到，所以……【色彩戏法师】的天之病症是……”
“无法分辩颜色！”
第二百五十九章 深埋于皮肉下
轰！
沈白的手再次挥舞，被揉成透明刚体的空气以急速撞在韩长乾的身上，发生剧烈爆炸。
低温和手掌的受创，让韩长乾不能辨别刻在小罐子上的花纹，天生不能分辩颜色的缺点在这一刻暴露无遗，他无法使用恰当的颜色，仅凭真血境的武道境界又不可能飞到高空反击，只能被动挨打。
擂台被沈白炸得坑坑洼洼，空气炸弹尽情宣泄，直到某一刻，沈白又突然回忆起了“如何使用双腿”。
——紫色颜料的效用已过，韩长乾的精神攻击失去作用了。
看着浑身是血的对手，沈白沉吟半秒后落了下去。
一方气定神闲，只是体力耗费很多；另一方被炸得鲜血直流，几乎要站立不住。
高下立判，胜负只在弹指之间。
沈白看了看韩长乾的脸庞，他微薄的嘴唇轻抿，没有丝毫要认输的意思。
“想堂堂正正战败么……好，我满足你。”
沈白右手燃起金焰，十几米的距离瞬间即逝。
他抬手，五指成钩爪状，几乎要按在韩长乾的肩膀上。
然而就在此刻，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突然出现在沈白的心头，这感觉让他头皮突然收紧，口腔发干，心脏几乎漏掉一拍。
——有危险！
韩长乾大笑，这笑容幅度太大，又喷出一口鲜血。
鲜血落到地下，和更多的血混在一起。
二人站立之地，已经是一片鲜红之色。
这是沈白刚才凌厉的攻击造成的战果，数以百计的空气炸弹落到韩长乾的身上，让他的身体千疮百孔，几处动脉都被炸破，体内血液不要钱似的流到擂台上，多亏真血境的武者体魄锻炼已经深入到造血层次，新血的生成速度远超一般人，否则早就休克了。
看着闪电般暴退的沈白，韩长乾咬牙，吐出一个清晰的音节：
“凝！”
擂台上的鲜血涌动，犹如从墓地获得新生的恶灵。
小罐中的各色颜料，是韩长乾的体液混合染料做成的奇特灵物，不同的颜色拥有不同的超能力，与敌战斗时千变万化，极为强力。
可惜【色彩戏法师】的天之病症，是“终生无法分辩颜色”，这病症极富有恶趣味，大幅度削弱了韩长乾的战斗能力。
但，即使是无法认出颜色的韩长乾，也知道血是红色的。
血液就是韩长乾最后的底牌。
随着“凝”字吼出，红色的血液拟形，变成五官模糊的恶鬼。
沈白暴退百步，拉开一个自认为安全的身位，谨慎地盯着刚刚诞生的血之恶鬼。
数分钟前，韩长乾用出灰色颜料，制造出了百米高的三首巨狼，如今又用红色血液创造了恶鬼，两种颜料的能力十分相近，但沈白能感觉到，巨狼和恶鬼在生命的“层次”上完全不同。
“来吧，沈白，这是我最后的绝招了。”韩长乾坐到地上，将手肘支在后面，勉强不让自己倒地。
他话音未落时，人形恶鬼起了恐怖的变化。
缕缕金焰在恶鬼血液的皮肤上燃烧起来，这火焰除了温度极高外，还如霸道的君王般强行修改了周围客观事物的特性，让其脚下的擂台更具摩擦力和弹性、空气的阻力更小、血液挥发的速度更慢……
“沈白同学……真是强大的天启能力啊，绝对是b级的佼佼者了……去吧，红鬼！”
被金焰包裹的红鬼消失在原地，一记足以将大山踢碎的鞭腿正中沈白的胸膛。
炽热、蛮横、凶戾，沈白总算知道自己手下败将的的感受了。
他大口鲜血喷出，倒飞数百米，轰然撞到龙鳞盾上。
“开什么玩笑，这又不是老掉牙的热血漫画，[复制对手能力]这么经典的超能力早就落伍了好么……”
沈白苦笑一句，拔腿就跑。
从这就可以看出沈白天才般的战斗智慧，他没有选择更“大武者主义”的正面硬刚，而是战略性撤退，消耗敌人的体力。
——韩长乾释放“红鬼”后，脸色白得跟死了一个星期似的，百分百快油尽灯枯了，这个时候最好的决策就是游击战斗，拖时间就能稳赢。
然而沈白没想到的是，红鬼这东西速度比自己快，它全身由血液组成，本来就轻，金焰加持后几乎没有重量，眨眼间就追上了沈白。
眼前一片红影，沈白不再思考，这种硬碰硬的时刻，优柔寡断无异于自缚双手。
“那就拼！”
沈白的眼中划过决绝的意志，他抬起左手，稳住重心，蜻蜓点水似的一摆。
下意识的，他模仿起流光之珠搭建的幻境里，帝天挥出的拳。
咔——崩！
空间哀鸣，大地咆哮。
龙鳞盾泛起一片片复杂的纹路，拼命防御这拳荡起的罡风，内部比钢铁还坚硬的擂台全部塌陷，地面出现千米的大坑。
不多时，尘埃散去，露出里面的场景。
红鬼烟消云散，深坑上面，只有保持挥拳姿势的沈白、陷入深度昏迷的韩长乾、以及单手扛着韩长乾的夜王吴离。
吴离诧异地看了沈白一眼，嘴角露出笑意：
“比在蓝海市时强了很多啊，小子。”
他随手将昏迷的韩长乾抛给赶来的医护人员，在现场数以万计、直播频道前数以百万计观众的欢呼面前，宣布了沈白的胜利。
乌托邦复赛擂台战，第二轮，沈白成功晋级。
当沈白顶着众生的欢呼，走进参赛者通道时，他还有点缓不过劲来。
“帝天这家伙……随便一挥的拳，都是武的终极奥义？这拳确实强劲，似乎要把我全身的力量吞噬似的，啧，晚上再请他搓一顿……”
他的身影在通道里消失，将欢呼声抛在身后。
如果帝天在这，就可以一眼看出，沈白刚才挥出的拳，只不过是模仿了自己的皮毛，对招式虽有加成，但最多也就增添两三成威力而已，绝不可能达到夜王吴离亲自救下韩长乾的程度。
而且韩长乾的底牌“红鬼”可以复制同级敌人能力的九成五，正常情况下绝不可能如这般被轻易秒杀。
原因犹未可知，但有一点，韩长乾在最后清醒的刹那却冥冥中意识到了。
红鬼已经将【暴君】复制得很好……但是却无法复制沈白左手的威力。
那只被手套牢牢遮住的左手中，栖居着比【暴君】更可怖的力量。
第二百六十章 以下克上的参赛者们
沈白回到选手休息室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了。
安静的休息室里，红头发的妖娆女人提着高脚杯，独自轻靠在柔软的沙发上，在看到沈白进来后，她还笑眯眯地往上举了一下酒杯，轻声道：
“要喝么？这里的酒调得很好。”
沈白对这个名字叫雪媚的参赛者印象很深，毕竟是封王级的年轻巨头，但他没有上前套近乎的想法，只是礼貌地颔首，而后便在最前面的位置坐了下去。
他觉得，这样美貌又隐姓埋名的年轻大高手，就算没有阴暗的想法，也一定有难以向人诉说的秘密。
——还是不要轻易靠近比较好。
沈白向工作人员要了一管浓缩的灵能溶液，打开瓶口吞服之后，便安静地坐在沙发上观看比赛。
在这间选手休息室中直播的，是46号擂台的比赛。
交战双方是两名少女，长得都不错，更难得的是出手凌厉，破坏力巨大。
砰！
短发的女选手在某次后退时重心不稳，摔倒在擂台，她的对手眼睛一亮，也不知使出了什么能力，皮肤变成石块状，暴龙般撞向短发女生。
屏幕前的沈白一凛，他看得分明，短发女生虽然重心不稳，“架势”已乱，但双眼清明丝毫没有慌乱，显然是故意卖出的破绽。
果然，在对手肩膀撞到自己的一瞬间，短发女生突然长啸，双手撑地，两腿并在一起向上猛踹，来了个姿势奇怪的“兔蹬鹰”。
在做这个动作的同时，对手的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失去了恐怖的突进速度，威力自然也大打折扣，如同慢放的电影，她被短发女生的双脚结结实实踹在了心口上。
鲜血飘荡在擂台上空，滑出一条无力的曲线。
乌托邦复赛·擂台战第二轮，46号擂台，粱姗姗胜！
“粱姗姗……”沈白歪了歪脑袋，翻开休息室里的某本杂志，这是参赛者特供的情报资料，比外界的要详细一些。
“粱姗姗，万明市雅丽女子中学高三学生，预测排名207，非天启者，真血境，生命力指数90.24。”
“不对啊，她最后使用的那个东西，很明显就是超能力，绝对是天启者，难道又是隐藏自己天启者身份的家伙？”
沈白皱眉，找到了粱姗姗对手的资料。
“熊艳平，启明市十五中学高二学生，预测排名121，d级天启【灰岩】，霸体境，生命力指数68.2……”
这是一场很明显的以下克上的胜利，两者预排名的差距接近90，一个是普通的真血境武者，另一个是战斗力摸到武道宗师门槛的天启者，按照常理来说，粱姗姗即使获胜也必会受到危及生命的重创。
“不过，她很明显隐藏了自己天启者的身份，赢得比赛倒也说得过去……”
沈白轻轻喃道，用遥控器换了个频道。
这一次，是6号擂台的比赛。
6号擂台的比赛已经白热化，沈白转到直播画面时，只能看到在一片湖泊上，两个人影在疯狂纠缠。
沈白哦嚯一声，看出这是谁的能力了。
黎雨婷，岳峮市河湾私立中学高三学生，预测排名51，c级天启者【水连天】，真血境武者，生命力指数93.16！
一出手就是洪水泛滥，擅长大范围杀招，进攻、防御、逃遁、隐匿四项均衡，战斗时没有短板，是被沈白暗戳戳地标记为“遇上了可能翻车”的存在。
然而在此刻的6号擂台，黎雨婷却和对手打得难分难解。
她的武道基础打得极牢，很明显受过名师指点，每一招每一式走的都是“正大雄浑”的路子，无尽的水随着她的挥舞弥漫，早就将擂台淹成汪洋。
黎雨婷的对手，是一名戴着防风镜的俊秀少年。
他很强大，身上有着百战武道宗师的精悍味儿，体魄强得恐怖，经验也很丰富，往往能提前预判对手的攻击，从一开始就立于不败之地。
这二人战力差不多，打了很长时间才分出胜负，戴防风眼镜的少年以微弱优势获胜，沉默地走下擂台。
沈白趁着这个空挡瞄了一眼特供情报，微微愣住。
“郑雨，光明市第三中学高二学生，预测排名156，e级的【见真之瞳】，霸体境修为，生命力指数61.9。”
“又是下克上，有点古怪。”
“而且这人……我是不是见过？”
沈白回想了一下，很快就记起前天发生的事，莞尔一笑。
这个叫郑雨的同龄人似乎是明信片的狂热收集者，他前天应军部的邀约前去商谈事情，恰好在街上碰到了郑雨，这位戴着防风镜的少年热情而清澈，沈白还在明信片上签了名字。
也许世上真的有“缘分”的存在，郑雨恰好来到了沈白所在的参赛者休息室。
沈白看着满身是伤的郑雨，寻思着自己怎么说也跟他有一面之缘，而且看这人当时的表现，就是自己的小迷弟，理应去打个招呼。
于是沈白从沙发上起身，倒了一杯温水走近郑雨，递了过去：
“郑同学，恭喜恭喜，没想到你还隐藏了这样的实力……喝杯水吧，好好休息。”
“唔……”
“拿着啊，怎么还不好意思了？你前天还很热情呢，咋跟变了个人似的……！！！”
刹那间，思维的盲点被触发，由点到面，以海啸之势冲破了认知的枷锁。
蓦地，沈白意识到了不对。
眼前这人，根本就不是仅有一面之缘的郑雨！
那个惊才绝艳、如今正在这间休息室悠闲品酒的雪媚，就是失踪多时的风雪柔！
擂台战的选手中，有很多面庞，自己在预排名的花名册上根本就没看到过……
不好……
沈白的眼瞳急剧放大，金焰如滔天之火就要钻出。
乌托邦被渗透了……要出大事！
必须马上示警！
然而在下一秒，莫名的伟力从虚无中爆发，猛地侵蚀了沈白的理智和心灵。
郑雨这人，只见过一面，没认出来很正常。
风花怜虽然有个姐姐，但是从没见过。
预测排名的选手来自天南地北，我只注重于他们的能力和战斗习惯，没有关注他们具体长什么样。
思维被扭曲，记忆被牢牢锁死，心智蒙尘。
沈白忽略了所有不对劲的地方，像平时那样，和郑雨寒暄几句，就接着坐回沙发看比赛了。
类似的事情，在这几天乌托邦广袤的大地上，已经发生了太多太多。
第二百六十一章 武神之梦
轰！
破片手榴弹在小轿车旁边爆炸，密密麻麻的金属片状物将小车的玻璃和车门撕成碎片，有些动能颇大的铁片还穿透了单薄的车架，轰击到柏油路上。
其中有一片恰好划过了帝天的脸庞，在他唇边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直可见骨。
联邦的任何一位公民看到这幅场景，保准被吓得六神无主，脑子里绝对会生出“帝天你是不是在演”这种想法。
——s级的【绝世武神】，已经是太强太强的能力。
天生强悍到碾压所有战争级变异兽的体魄、随意挥拳便是武道真意的极境、一眼看穿所有弱点、体力永远不会衰退、不会生病和虚弱、超速再生……
这些所有特性相加起来，也不过仅仅是【绝世武神】的基本属性而已。
帝天太强，强到在他报名参加这次的疯狂十月后，联邦的大部分预测机构和公民都觉得他会是这次永生杯的冠军。
理论上讲，帝天也会受伤，但划破他的皮肤，起码要用足以推动小行星的超级能量才行。
而今，在这个黑夜，绝世的武神却被一枚手榴弹的弹片划伤。
天方夜谭，滑天下之大稽。
不过，帝天却没有对这件事感到丝毫诧异，他只抹了一下脸颊上滑落的血水，就从掩体后走了出来。
街道上，他的对面，是一个奇奇怪怪的人。
鳄鱼头颅、上身赤着、肌肉隆起，后面背着巨大的重型多管旋转机枪，手里还拿着一把一米多长的大砍刀。
看起来，很像单机游戏里某个关卡的小boss。
而且还是粗制劣造、没什么创意的那种。
鳄鱼头的强壮男人用长刀在自己胸膛划了两下，淋漓鲜血滚下，更激起了他的凶性。
他将背着的重机枪移到身前，对着帝天扣动扳机，凶猛的火力倾泻而出，黄澄澄的弹壳不断落到公路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如果是平常，这种攻击对于帝天来说，威胁程度还不如炒菜没放盐，但是在这个黑沉的夜晚，帝天却只能狼狈地再次躲到掩体后面，手抱头缩紧身子。
他的速度、力量、反应……变得跟普通联邦公民一样，不，因为没有修炼过武道的原因，此时的帝天连普通人都不如。
咚、咚、咚！
在枪林弹雨的怒吼声中，沉重的脚步不断接近，鳄鱼头的强壮男人单手提着重机枪，另一只手紧握大刀，离掩体越来越近了。
说是掩体，其实也不过是立交桥下的桥墩子罢了，重机枪的火力虽然猛，但是也不可能射穿三米厚的混凝土结构。
帝天抱着头，看着眼前纷飞的水泥渣子，细数敌人的脚步声，开始有节奏的呼吸。
“一……二……三！”
心中的“三”字刚刚落下，帝天便迅速转身，朝着鳄鱼男冲了过去。
以一个没有修炼过武道的普通人的身份，悍然向敌人发起冲锋！
他的时机找的很好，简直妙到巅峰，刚好卡着最适合自己冲击的距离，敌人的机枪也恰好在这个时候换弹。
帝天抬手、挥拳，用尽全力。
唰——
刀光银亮，在黑夜中如同月光，划过帝天的下半身。
血光乍现，帝天无力倒地。
他的腿与身体分离，惨白的骨头混合着猩红的血液，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刺眼。
鳄鱼头男子抬手，狰狞的大嘴残忍地翘起，挥舞大刀，噗嗤一下斩断了帝天的左臂。
“吼……”
它仰天狂吼，兴奋地拍着胸膛，好像知道自己的手下败将就是人类联邦年轻辈首中屈一指的武神。
帝天微黄的卷发下，依然看不清他此时的神情，但在任何时候，行动都比表情更能体现一个人的性格。
帝天没有说半句废话，只是用右臂支撑身体，缓慢而坚定地爬向敌人，鲜血不断从身体里流出，即使拖着即将死去的身体，帝天也没有丝毫退却的念头。
——就算失去s的【绝世武神】，他也依然是个决绝而强悍的人。
然而，意志再强悍，面对百倍级的身体机能的差距，也无可奈何。
鳄鱼男人的大刀，捅穿了帝天的身体。
他的腹部被整个刨开，肠子和内脏洒落一地，跳动得越来越微弱的心脏无助地暴露在空气中。
帝天瞳孔涣散，黑夜中，他的双眸渐渐失去神采。
然而就在这一刻，一道声音由远及近，仿佛隔着一道门似的，传进了他的耳朵。
“阿天？”
“帝天同学，在不？”
“阿天，一起去外面逛逛，喝个下午茶？”
是小白的声音。
帝天猛然惊醒，睁开眼睛。
他从梦魇中逃脱，回到了现实。
此时的他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极为凄惨。
双腿和左臂不翼而飞，腹部被整个刨开，内脏散落一地，床单已被鲜血染成红色。
这濒临死亡的沉重伤势，和噩梦里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现实世界的帝天，依然是年少的武神。
【绝世武神·超速再生】发动。
断肢重生，血液重造，万分之一秒内，帝天的身体完全复原。
他静静地坐在床上，嘴角勾起弧度，说不出是喜悦还是失望。
当一个人的天之病症，是“在梦中受到的创伤会如实反应到现实世界”时，他每次睡眠都会面临死亡的威胁。
而如果他恰好是个夜夜做噩梦的人，这个天之病症，无疑就变成了随时都会斩落的铡刀。
在梦中死去，现实中也会死。
无人知道，帝天最讨厌的，就是睡觉。
当然，他对光怪陆离的各种噩梦早已习惯，真正让他在意的是，为何频率已经降低许多的噩梦，会突然再次袭扰自己。
自己的天之病症，又恢复到和往常一样了啊。
是你那边出现了什么状况么……父亲大人。
他在床上定了定神，随便拿些被褥遮住床单上的血迹，便打开门。
门外，沈白笑眯眯地冲他招手：
“哟，阿天，刚才在睡午觉？我敲了好半天门。”
“嗯，做了个噩梦。”帝天不动声色地前进半步，顺道把门关上：
“走，出去找点东西吃。”
“好……你真做噩梦了？满脑袋都是汗。”
“是，幸亏你把我喊醒，否则我就在梦里死掉了。”
“这么说，我救了上帝之子一命咯？哈哈哈……”
“没错。”帝天顿了顿，接着道：
“小白，我欠你一条命。”
他认真的语气让沈白愣了愣，但沈白仍然浑不在意，一把揽住他的肩膀，笑嘻嘻道：
“这么严肃干什么，阿天，别说只是打断了你的噩梦，就算我真的走了狗屎运救了你，你也千万别把什么重担都压在自己身上，包袱太重，累不累啊……好好活着、守护人类和联邦、和自己所爱的人生活在一起，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
帝天猛然抬头，看着被橘红色阳光包裹的沈白，在这样温暖的夕阳下，他浑身被包裹了一层金边，温暖且明亮。
上帝之子沉默半晌，灿然一笑：
“好。”
第二百六十二章 审判
十月二十六日，深夜。
这天是乌托邦复赛擂台战的第二轮，同时也是之墙战役的第四天。
边境的战争逐渐走向白热化，双方在之墙投入的战力愈加庞大，战死的人数每分每秒都在累计。
边境上热闹，联邦本土也暗流涌动。
在乌托邦第二轮擂台战刚刚结束的这个夜晚，几个黑袍人越过第六生活圈和第五生活圈的交界处，踏足乌托邦的土地。
黑袍有四人，看身形是三男一女，脸部皆被厚重的兜帽遮住，他们各自背负着灰色的木箱，在荒野上静默地行走。
四个人，四个木箱。
如果有科学院的高层看到这一幕，就会在刹那间想到这几个人是从哪里来。
灰色的木箱，其原料取自旧土深处的“哭之树”，这种矮细的植物极度坚硬，加工方法只保存在科学院，每次切割粘合都要耗费巨量的资源。
但不论付出多少，科学院每年都会尽全力制作一些，提供给联邦政府。
“哭之树”的枝干，是世界上唯一可以衰减最初之石辐射的材料。
——这四人归属联邦政府，木箱里装着的，是四件最初之石的衍生物！
携带最初之石的衍生物，不论是干什么差事，都绝不能交给普通人，这四位黑袍都是封王级，而且不是垫底的那种。
他们都是强者，从小被秘密培养，几乎从未抛头露面，深得联邦议会信任。
就连科学院和军部，也绝无可能知道他们的名字，而具体的人员名单，则是联邦政府隐藏最深的秘密之一。
外界知晓的，只有这群人所在部门的名号而已。
——审判所！
从审判所出来执行任务的人，自联邦成立以来都如出一辙：黑色宽袍和兜帽、装有衍生物的灰色木箱、以及绝不弱于封王级的单体战力！
科学院拥有最多的最初之石碎片，军部有巨量的大型武器和战斗人员，联邦则保管着最多的衍生物。
人类势力相互之间有着很微妙的平衡。
不过，虽然各大势力都有着自己的秘密和诉求，但是在人类联邦成立后的这一千二百多年里，大方向上倒也从未背离过成立联邦的初衷：
让人类昂首挺胸，骄傲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这个夜晚，同样也是如此。
虽然这四位审判所成员趁夜而行、身背拥有大威力的衍生物，但他们要做的事却光明正大、毫无私心。
——联邦政府派他们四个来此，是为了给乌托邦兜底。
之墙战役，旧土方面出动畸变种数十万众，变异兽更是不计其数，老祖级别的大能相继出现，边境线的压力很大。
其中，因为畸变种“大闇家族”的老祖大闇无绝现身之墙，作为他的宿敌，救世主石云天也重披星辰战甲，与之浴血厮杀。
但也正由于乌托邦的守护者不在境内，联邦唯恐这是旧土方面的调虎离山之计，所以便派遣四名审判所成员，各自携带一件衍生物秘密前往乌托邦，万一有事发生也能及时镇压。
深谋远虑的联邦议员，不可能漏掉这么一个致命破绽。
当然，说是秘密前往，其实联邦政府也提前通知了几个人：握着守护者之钥的胡老和夜王吴离都被提前告知、远在之墙的救世主也知道这件事、下决定的联邦议会和审判所自然对这事门清、这四人的审判所小队在两个小时前还觐见了守护者【阿修罗】，传达了联邦的意思。
但除了这些人之外，旁人恐怕是再难得到关于这次行动的消息了。
联邦是历史悠久且秘密众多的超级机器，自然有极其成熟的保密机制，往年在和旧土作战的过程中也证明了这套保密机制的完备，只要想，世上便无人能提前得知审判所的动向。
黑沉的荒野上，身背秘密的四位审判者快速行进，他们会到达联邦在乌托邦地区的某个安全小屋，在那里默默等待，如果相安无事，这次的行动就是一次“公费旅游”，但若有什么变故，他们这四个人就要操着衍生物上去玩命了。
他们按照绝对安全的路线朝光明市方向前进，今夜天气不好，雾蒙蒙的，月亮仿佛披上了薄纱，联邦某些地区的人们会认为这种天气很不吉利，尽量不要出门。
审判者自认不会在意这些民间说法，反而觉得这样的夜晚非常适合行动。
然而在他们刚刚越过一个小山包的时候，最前面的审判者骤然停了下来。
砰！
另外三名审判者虽不明所以，但是深入骨髓的信任让他们下意识地跟着同伴停住，四个人背靠背，手指勾住灰色箱子外部的某个拉环，心神瞬间绷紧到极致。
半秒后，四人站立之处的荒野，赫然变成了更加荒芜的大地，红色的岩石裸露着，不时有岩浆喷涌而出，空气的温度高到让金属熔化，仿佛太阳的表面。
乌托邦为处联邦腹地，这个月还发生了千年罕见的“深秋回春”的奇特天文现象，绝对没有这样的地表风貌。
地狱般的环境中，有很多人影自远方而来。
最先停下的审判者开口，声音中夹杂着淡淡的苦涩：
“是乾机家的[阵域]啊……”
他话音落地时，己方四人已被不速之客团团包围，为首之人是个年轻女子，她红发及腰，面貌妖娆，是世间绝色。
短暂的沉寂后，拉环的机关声相继迸发。
四位审判者分别取出灰箱内的衍生物，准备搏命。
在联邦腹地，遇到旧土的帝族大高手，本就不用多说什么。
不过，在短暂的凝滞中，审判者小队的头领心里，不由自主地闪过了许多念头，每个念头都让他如坠冰窖：
旧土的目的，真的是战力空虚的乌托邦。
行动被敌人提前洞悉……联邦引以为傲的保密机制失效了……但依托于电子仪器和一级衍生物的秘密指令理论上讲根本没有泄露的可能才对。
地位超然的内奸？
还是某个超越天命的存在？
亦或……
这个气息……对面是乾机、雪羽、大闇三家联合，刚好克制我们四人的战技和天启能力，考虑到他们大费周章地做了这么多，一定拥有很完美的遮掩和处理痕迹的手段，今夜十死无生……
被算计到死了啊。
啪！
清脆的响指声骤然响起，红发的美艳女人打断审判者头领的沉思，笑吟吟地开口：
“衍生物留着，人……杀！”
她突然想到什么，用纤细白皙的手指捂住嘴巴，笑得愈发娇艳：
“说错了，人不用杀。”
“全吃了吧。”
第二百六十三章 第三轮
第二日，太阳照常升起。
沈白懵懵地坐在床上，泡了杯蜂蜜水，咕嘟一声喝了下去。
昨晚发生的事，沈白已经记不太住了，只知道帝天似乎心情很好，一改平日懒散随便的处事态度，拉着自己去市区喝酒。
沈白是初入霸体的武道境界，身体素质很好，一拳打穿一辆汽车都没问题，分解酒精的速度自然不慢，但酒量这东西总归有个限度，他又没使用【暴君】强化自己肝脏分解酒精的速度，因此昨晚还是醉了。
他记不得自己都说了什么，只模模糊糊知道是帝天把他扛了回来。
“喝酒误事啊……今天还要打第三轮比赛呢。”
沈白捏了捏眉心，一边用【暴君】醒酒，一边庆幸自己的比赛被安排在了下午，凭借自己的能力在上午完全可以调整好状态，不会影响第三轮的武斗。
经过前两轮的淘汰，现如今的乌托邦参赛者还有一百人，各个都是高手，即使是沈白也不能掉以轻心。
上午十点左右，沈白调整好自身，离开房间，来到红灯笼大酒店的餐厅吃饭。
散漫的帝天没在这里，风花怜和柳天苍倒是已经在餐厅享用变异兽餐了。
两日不见，这两人的身上都有些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势，柳天苍的右脚有点坡，似乎不敢用力；风花怜则饶有兴致地把玩掉在桌子上的米粒，这个充满童趣的动作昭示了她【拟神】的天之病症已经有些控制不住了。
但值得高兴的是，蓝海市神武军的三巨头都成功打入了第三轮，朝着神都再次前进一步。
“哟，两位。”沈白坐到他们身边，将自己的早点也放到桌子上：
“这两天都没见到你们，咋？这么忙？”
“你太悠闲了，小白，昨晚有人看到你和帝天凌晨两点多才回红灯笼。”柳天苍将一个大包子塞进口中，接着道：
“吾辈武者，当收敛私欲、励精武道、不可懈怠分毫……”
“欸欸欸，咋又整你这套大武者理论了。”沈白无奈地看了柳天苍一眼：
“我可不像你和风军座，你们这群励志于登上顶点的人啊……活得也太有激情了些，至于吗？”
他把手枕在后脑勺上，笑呵呵道：
“都说攀上世间绝巅是一个人最了不起的志向，可我思来想去，爬那么高干什么啊？”
“当然，爬还是要爬的，但也不一定非要踩在山尖上啊，在高处歇脚，坐看云卷云舒不也挺好？”
“而且啊，真有一天登临绝顶，身边就真的什么人都没有了，旁人只会敬你、畏你、惧你、甚至恨你，到时候啊，你就只能坐在最高峰的王座上，孤苦伶……”
沈白一愣，没再说下去。
他想到了半月不见的猫儿姐。
黑发金瞳的她，在遇到自己之前，会是个什么样子的？
“行了，天苍，这么长时间了，你不可能看不出来，小白这家伙就是胸无大志，小富即安……”风花怜好笑地拍了拍柳天苍的手臂，将自己还没吃完的食物推向沈白那边：
“小白，帮我吃了吧，我还没动。”
“好嘞，没问题。”
沈白没有拒绝，他们三人属于一个战壕厮混出来的兄弟，几个月前的地底世界里，他和风花怜还喝过一个碗里的肉汤，没什么可避嫌的。
“风军座，怎么饭量这么小？看你前面堆的盘子，也就才吃了七十多斤的肉食吧？”
“嗯，没食欲。”
“说来听听？这肉饼有点淡，正缺下饭的东西。”
“哈……”风花怜笑了笑：
“没什么大事，就是见到那位名叫雪媚的参赛者后，有点想家了……”
沈白一愣，有点没想明白，直到一旁的柳天苍暗戳戳地指了指自己的头发后，才恍然大悟。
睹物思人，看到同样拥有红色长发的参赛者，风军座也伤春悲秋了啊。
“不过，那位叫雪媚的，真不是你的远方亲戚啥的么？头发的颜色一模一样，长得也很像啊。”
“不是，她和我一样，都是年轻的封王级，如果我风家有这种人物，我不可能不知道。”
“哈哈哈，有没有可能是你姐姐？”
“你想象力可真丰富，我姐脑子不错，长得超一流，但是实力么……还不如我七岁时用的武道陪练机器，巧合而已。”
沈白点点头，没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太久，转而讨论起了接下来的赛程和关于神都的都市传说。
不过在刚刚谈到雪媚时，沈白还是下意识地环视餐厅一周，想寻找那个红色长发的妖娆身影。
只可惜一无所获，雪媚并不在这里。
……
时间一晃来到了下午两点整。
沈白熟门熟路地从选手通道走出，沐浴在观众的欢呼和阳光下，看向自己的对手。
“方金城，夏屿市珊瑚实验高中高三学生，预测排名184，非天启者，真血境，生命力指数74.97。”
沈白回忆对手的资料，虽然对面的预测排名不高，但也没有掉以轻心。
以184的预测排名杀到第三轮，绝对是隐藏了实力的。
第二轮中，那位驱使颜色的天启者给了沈白很大的麻烦，让他在擂台上越发谨慎。
“不可故意杀人、不可故意致人残疾……”
“不可使用衍生物……”
“现在，请两位参赛者结成武者之礼……”
“比赛，开始！”
裁判的哨声响起，沈白单手扣住擂台坚硬砖头的缝隙，硬生生抓掉一块后附上金焰，唰的一下投掷出去。
轰！
砖头砸在擂台上，撞出一个大坑，不过对面的方金城没有受伤，很轻松地躲了过去。
沈白对此早有意料，也不慌张，他双手不断刨地，抓出一块块本就坚硬的砖头，绕上金焰后投掷，一时间擂台上空仿佛下起了金色的火雨，差点就能连成瀑布。
沈白的攻击如同狂风骤雨，他觉得既然敌人板上钉钉隐藏了战力，随意靠近就意味着更高的风险，还是保持距离远攻比较好。
火焰爆炸的声音充斥在擂台的每个角落，这声音聚在一起，变得更加雄浑急厉。
仿佛暴君在怒吼。
第二百六十四章 一个代价、一个弱点
方金城看着漫天火雨，眼瞳深处闪过阴霾。
他战斗经验极其丰富，只一瞥就能看出包裹着金焰的擂台碎石有多么恐怖的破坏力。
硬接，死路一条。
躲，火雨范围太大，躲不开。
那就只有……扰乱！
方金城双手撑地，心中默念一个字诀，莫名的错位感突然出现擂台上，金色的火雨依然凶猛，但却失了方位，砸落之时自动避开了他。
待火焰熄灭，坑坑洼洼的擂台重新出现在视野中时，沈白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又是一个隐藏天启者身份的参赛者……这年头，老六这么多？”
他再次察觉到了可疑的地方，可还没等细想，就被荡漾在乌托邦广袤大地上的伟力抹去了心底的涟漪。
“算了……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比赛呢。”
沈白活动了下脖子，见方金城还是保持手掌撑地的姿势不动，也不客气，脚下一踩金焰燃烧，轰的冲了过去。
看到沈白快到夸张的速度，方金城再次在心中念出口诀。
轰！
金色拳头如同坠落的陨石，砰的砸在擂台上，轰出数十米深的大坑，却没有伤到方金城分毫。
像刚才那样，沈白的贴身攻击避开了方金城的身体。
沈白微微一挑眉，没有犹豫，跳步提膝，却再次落空。
“奇怪……我明明瞄准了他的脑袋，可最后却不由自主地轰到另一个位置，这是改变了方位？”
“他的手一直没离开过地面，可能意味着他的能力必须要手掌撑地才能发动，嗯，试探一下他能力的范围吧。”
短暂的思考后，沈白再次攻击，他每一拳过后就会改变攻击方向，并且牢牢记住自己攻击最终落地的方位。
很快，沈白找到了规律。
“前后颠倒、左右在轴心处顺时针扭曲了二十五度、每过五秒上和下便会调换位置，而且其干扰的范围是以自己为中心一百三十米左右，限制颇大……”
在某一刻，沈白靠着自己找到的规律，向自己后方的某个角度挥肘，那个位置空无一物，却成功打到了方金城的肩部。
沈白没怎么留手，这一下打得方金城皮开肉绽，右肩整个塌陷下去，肩胛骨几乎被砸到胸腔里。
他的鲜血洒落在擂台，红得触目惊心，加上恐怖的伤势，怎一个惨字了得。
然而沈白注意到，在方金城向后倒飞的那几秒钟，自己的的方向感依然没有恢复。
他瞬间明白，“双手触地才能发动能力”的限制，是方金城故意展现给自己看的，是诱敌之计！
因此沈白谨慎地没有立马追上去，而是屏息站在原地，等着方金城的下一步动作。
“他没上当……可恶。”
气喘吁吁的方金城咬着牙，按住自己巨大的伤口，眼中的阴霾浓郁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他知道，自己唯一获胜的机会，就是沈白可能的轻敌大意。
然而方金城想不到的是，沈白的能力是b中顶级的【暴君】，战斗方式却更偏向于“先分析情报找出弱点，再一击必杀。”
步步为营，耐心谨慎，面对这样一个本就强于自己的对手，是令人绝望的。
方金城站起身，冷冷地看了沈白一眼，便扭过头，向擂台边缘走去，直到龙鳞盾的边缘。
“我，方金城，认输！”
他说完这句话，也不管诧异的沈白，径直跳下擂台，没入到人群中消失不见。
沈白皱着眉头，不是很理解为何方金城明明还有底牌，却轻易地放弃战斗，不过他对陌生人并没有刨根问底的习惯，很快便将这名第三轮的对手抛在脑后，享受观众们的欢呼声。
……
方金城离开武斗场地，在街头巷尾中穿梭，因为受伤的原因，他此时的外形有点可怖，因此特意从商城顺走了一件大衣穿在身上，避免引起他人注意。
三十分钟后，方金城来到光明市郊外，他穿过三道特殊的身份识别暗哨，走入了偏僻的别墅。
堂皇明亮的别墅一楼，是他熟悉的族人们。
与刚潜入联邦时相比，已经少了很多。
昨夜的那一场战斗，即使占尽了先机，他们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四位人类王级、加上四枚衍生物，放到哪里都不弱了。
方金城心中叹了口气，抱着臂膀靠在墙壁上，沉默不语。
这里，还没有他说话的资格。
依然坐在所有畸变种最中心的风雪柔嘴角翘起，轻声道：
“乾机英戮回来了，至此所有人到齐，总共……七十三人，少了很多啊。”她顿了顿，语气没有丝毫感伤：
“除去散在光明市以备后患的人，晋入乌托邦前五十的一共十七人，没有想象中的多，但也勉强可用，看情况在后日，能参加擂台战最后一轮的，起码会有七个。”
风雪柔语气优雅，却在说完最后一个字时猛地咳嗽起来，且幅度越来越大，让人担心她是否会当成咳死。
离她最近的雪羽飞流、乾机无浊、大闇观音三人不为所动，只是低下头颅，心情复杂。
他们知道，风雪柔快死了。
吞下【咒胎】者必在十日内暴毙身亡，这是必然的代价，更何况昨晚他们全体出动与那四位联邦审判者大战，虽然成功击杀并且夺取了衍生物，但也付出了惨痛的伤亡，风雪柔的身体几乎当场崩溃，坚持到现在已经是个不小的奇迹了。
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不确定的因素被消灭，他们要做的事，又增添了半分成功的概率。
“呼……”
几分钟后，风雪柔终于缓了过来，她慈爱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娇嗔道：
“这小家伙，差点弄死我，好啦好啦，反正你母亲我绝活不过十月份，你再晚两天出世又如何？”
也许是听懂了风雪柔的话，她腹中未出世的【咒胎】竟真的慢慢安分下来，不再胡闹。
“好了，这小家伙搞定，后天你们要注意……”
风雪柔又变得妖娆娇媚，对自己仅剩几十个小时的生命毫不在意。
在进入光明市之前，她已经想得很明白了。
吞下【咒胎】，在短短的数日内获得s级的力量，扭曲整个乌托邦公民的认知，这是逆天之道，自己暴死是必然的结果，代价虽然残酷了些，但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而且细算下来，【咒胎】这东西还挺“物美价廉”，可以短暂得到庞大力量的同时，也只有“一个代价和一个弱点”而已。
第二百六十五章 幻宫、寸金
胡老手指一捏，碾碎昂贵的紫色核桃，将壳与核一同倒入温水中，冲泡好后却迟迟不喝，只皱着眉头盘膝而坐。
他依然处于五光十色的球形空间中，面前神圣的“守护者之钥”如同调皮的精灵，在他银白的胡须里来回穿梭。
今日是【救世主】离开乌托邦的第五天，亦是胡老掌握守护者之钥、坐镇这虚幻空间的第五天。
一切都风平浪静，除了疯狂十月中又冒出几个年轻巨头外，并没有其他值得注意的事发生。
然而胡老发现，对“紫核桃水”这种平日最爱的茶饮，自己没有半点胃口。
好像有什么天大的灾变，让他茶不思饭不想，魂不守舍。
“奇怪……”
胡老喝光核桃茶水，味同嚼蜡，心情莫名又差了一分。
他跟随救世主征战了太多年，早已练就了波澜不惊的心境，出现这种情况，要么是自己寿数已至极限，心境随着体魄的衰弱而低落数筹；要么就是冥冥中有事发生，“守护者之钥”在给他预警。
作为暂时守护十数亿人类安全的人，胡老知道自己绝不能忽视第二种可能性。
他想了一会儿，站起身，平静道：
“开。”
五光十色的绚烂褪去，球形空间急速缩小，最终变成一缕小小的微光，钻回守护者之钥。
球形空间消失后，胡老重新出现在了乌托邦。
当然，他现身的地点并不是光明市政府的办公室或者热闹的大街，而是在一片小小的宫殿群中，这宫殿群袖珍可爱，仿佛模型，虽楼阁千座，但每间房屋也不过几厘米而已。
胡老行走在袖珍的宫殿群中，一会儿就到了头。
尽头处，是一个与袖珍宫殿群格格不入的公用电话亭，其上并没有数字键，只有个“开始”的按键而已。
——这电话只可单方向联系，且永远只能联系一个地方。
胡老站在电话亭前，先组织组织语言，而后拿起电话，按下开始键。
“嘟——嘟——嘟——”
电话那头接线员的声音响起，她的嗓音并不甜美清脆，反而极其严肃，一板一眼：
“您好，幻宫，这里是联邦议会，您需要什么帮助？”
“守护者之钥传来预警，但外界依然无恙。”
“您是需要支援么？”
“是的。”
“好，联邦议会将在十分钟内下达决意，请您挂掉电话，等待片刻。”
“多谢。”
胡老放下电话，看着袖珍的宫殿群叹了口气。
从掌握守护者之钥的那天起，他就不在现实世界了。
那个五颜六色的球形空间，独立于现实世界之外。
他现在所处的袖珍宫殿群，则位于现实和虚幻之间，被称作“幻宫”，可以勉强与外界联系，算得上是缓冲区。
“天命之下掌握守护者之钥，必须隔离于现实世界之外”，这是写入联邦宪法的规矩，受到所有人类大势力和守护者的拥护，必须遵守。
而且在非天命掌控守护者之钥前，必须去神都和圣城接受最严格的审查，最先进的血液机器人可以检测出其是否携带畸变种的基因、最高明的心灵系天启者可以探寻其心底是否有危险的思想、某种手段可以回溯其过去的时光……
当通过所有检测后，那位非天命者才被允许暂时掌控守护者之钥，且必须躲藏于现实世界之外。
胡老以前曾暂时掌握过守护者之钥，因此这次不用去神都和圣城接受检查，算得上轻车熟路。
不过即使这样，他也不敢有丝毫松懈和大意，日日夜夜盯着那一道形似符文的守护者之钥，生怕出了问题。
而且因为曾三次暂时掌控守护者之钥，胡老渐渐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守护者之钥，根本就不是一把钥匙。
它只是叫这个名字，实际上绝对打不开世上任何一把锁。
它的上面，承载着重要到令人窒息的东西。
联邦议会显然极其重视时间和效率，六百秒一过，公用电话亭的铃声便响起。
“您好，幻宫，联邦议会已经做出决意。”
“经过慎重计算和考量，联邦对乌托邦的安全持乐观态度。”
“s级的帝天、暂时掌握守护者之钥的您、夜王吴离及一干封王级的镇守使、四位携带衍生物的封王级审判者、已经到达两域交界的守护者【阿修罗】，这几股力量拧合在一起，乌托邦出事的概率极小。”
“联邦议会决定，不会派出增援。”
“但，联邦议会绝对尊重前线人员的直觉和判断，既然幻宫认为有古怪之处，议会将暂借您一件一级衍生物，您将获得这件衍生物的使用权，请在【救世主】归来后交还给联邦议会。”
“确定位置……”
“空间甬道连接中。”
“连接完毕。”
“开始投放……”
“投放完成，您的血液和乌托邦的守护者之钥就是开启灰箱的钥匙，这件衍生物威力巨大，请您妥善使用。”
电话挂断，胡老的耳边已经失去了接线员的声音。
他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灰色箱子，没有失望的情绪。
在他看来，乌托邦现在的力量配置虽然说不上无敌，但也绝对能抵挡大部分的突变了，刚才向联邦议会的求援也就是为了安心，毕竟知道哭的孩子会过得好一点，多准备些底牌总是没错的。
眼前的这件一级衍生物，算得上意外收获了。
胡老割破手指，轻轻在守护者之钥上一弹，红色的鲜血混合着点点符文之光弹入了灰箱。
严密到令人胆寒的机械声过后，箱子完全展开，里面的事物显露在胡老眼前。
这是一柄好看的匕首，护手金色，刀柄靛蓝，看着有些花哨，旁人看到，也只以为这是马戏团里的道具。
胡老静默半晌，认出了这柄匕首。
一级衍生物，【一寸金】！
联邦议会对乌托邦确实很重视，居然舍得拿出这件东西。
“上面的这群家伙，虽然有的时候惹人厌烦，但关键时刻还是靠谱的啊……”
胡老低声喃喃，将【一寸金】放回灰箱。
他背上箱子，抚了抚守护者之钥，待五光十色的球形空间开启后，再次走了进去。
第二百二十六章 各自的对手
沈白昨晚睡的并不好。
因为擂台赛已经打到第四轮，剩余的参赛者只有五十个，各个都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人物，永生集团为了确保这些人能肆意战斗，特意在第四轮前改造了擂台。
扩大场地、将几个擂台合在一起、升级龙鳞盾的防护级别……
整个晚间，都能听到机器作业的轰鸣声。
当第二天沈白去武斗场地的时候，就看到十座边长五公里的纯黑擂台矗立于空地上，擂台边缘离地三十米整，高大雄伟。
第四轮比赛，不分上下午，双方分出胜负就换下一组，直到二十五组全部打完。
选手休息室中，五十名参赛者齐聚一堂。
沈白、帝天、姜月灵……
风花怜、雪媚、萧林海、戴婵娟、柳天苍……
这里随便拿出去一个，都是各大势力争抢的天才，人类四大高等学校随便上，是真正的前途光明，他们有机会成为各地镇守使，甚至加冕天命，成为守护者。
十月二十八日，全乌托邦十数亿民众都把目光集中在光明市的巨大武道场地上，等待着今天的武斗。
今天打完后，晋级人数便只剩二十五人，而今年乌托邦前去神都参加疯狂十月决赛的名额只有二十二个。
只差三人，很明显不可能用武斗的方式淘汰最后三个人，熟悉疯狂十月规则的民众都知道，乌托邦最后的第五轮比赛极有可能搞出奇奇怪怪的花活，淘汰最后三人。
今天，大概就是擂台赛烈度最大的一轮了。
风雪柔依然妩媚，她大大方方地坐在所有参赛者的最中间，手里拿着一杯绿色的苦艾草汁，与旁人目光交错时还会主动颔首示好，轻提酒杯。
——自信、强大、从容、美艳，这是“雪媚”给所有参赛选手的第一印象。
然而只有风雪柔自己知道，这种姿态是她特意展现出来的，坐着的姿势会让肚中的【咒胎】稍稍安静下来，苦艾草的汁水则可以抑制疼痛。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起码能活到明天。
她玻璃般晶莹剔透的眼眸含着淡淡的笑意，隔着酒杯看着和沈白站在一起的风花怜。
她们是姐妹，容貌虽各有各的妙处，但天赋相差太远，简直是云泥之别。
风雪柔记得，在风花怜还很小的时候，自己最爱干的事，就是对妹妹做各种鬼脸：
“小怜，你猜我昨晚听到了什么？”
“猜不到吧，哈哈，爸爸妈妈要把你送走啦！”
“听说啊，像你这么可爱的小娃娃，边境山区的人可喜欢了呢，明天我们就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送出去，嗯，寄特快！”
“略略略，哈哈哈，以后你就再也不能住进自己的小屋子里啦……”
捧着酒杯的风雪柔眼中笑意更甚，温暖得仿佛一汪清泉。
她再次抿下一口苦艾草汁，回想着很多年前的那个夏天。
艾草的汁水，似乎也没那么苦了。
当初在听到“自己会被打包送往边境”后，小妹是什么反应来着？
哦，对了，想起来了。
那时小妹才六岁，听到这话只懂得哇哇大哭，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很好玩。
她哭哭啼啼，话也说不连贯，只抱着自己的腰说什么也不撒手，声音带着细软的哭腔，含糊不清：
“呜呜呜……姐姐，你不要让爸爸妈妈把我送走。”
“我以后一定听话，好好修炼，再也不往你的水杯里扔脏东西了。”
“姐姐，我舍不得你……”
风雪柔的端着酒杯的手骤然一抖。
往昔岁月，历历在目。
她对小妹和父母的感情，没有半分减弱。
然而即使站在最亲之人的对立面，她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决意。
风雪柔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那天，沐浴在“羽化之泉”的她，看到了……人类的原罪。
这样的种族……必须被毁灭，即使我和我爱的人都同属人类。
风雪柔低下头，强迫自己的视线离开风花怜，几秒钟后她调整好心情，再抬头时，状似不经意地从某些参赛者身上扫过。
一十七个，这就是旧土的潜入者杀进乌托邦前五十的全部人数了。
明日过后，还能活下几人？
“请各位确认武器，前往写着自己名字的选手通道，进行第四轮的战斗……”
休息室中播报员的声音响起，参赛者们互相看了几眼，便按着指示前往各自的通道。
风雪柔走进自己的通道，没走几步，便看到了明晃晃的金色卡片。
她一把拿起，看清上面的文字后，噗嗤笑将起来：
[尊敬的雪媚同学，您的对手是光明市绝武中学高三学生，萧林海。]
风雪柔将金色卡片放回原地，朝着前方走去。
潜入敌营，从古至今都是危险且变数极大的行动。
支开救世主、以不可逆的代价欺骗乌托邦民众、提前拦截联邦的审判者……
风雪柔和她的帝族手下们已经将一切做的完美，然而在计划发动的前一天，却依然发生了变故：
如果风雪柔不能成功晋级明天的最后一轮，他们做的所有都没有了意义。
“成败的关键，提前来到了我的头上了么……”
风雪柔低语，步伐愈加坚定。
吞下咒胎后，她的能力获得了增强。
浸泡羽化之泉时得到的“清除记忆”变成了如今的“改变认知”。
然而只看名字就知道，“改变认知”的能力虽很强很强，战略价值极大，但却不是直接的战斗系。
而萧林海，是a级的【元素极限】！
“出手时宛如九天震怒，煌煌乎似神近仙。”
这是乌托邦预测排名给他的评语，萧林海极擅正面硬战，不可小觑。
如果想要战而胜之，最稳妥的办法，是暂借【咒胎】的力量。
“啧，看来又要少活几个小时了啊，小家伙，你可要帮帮妈妈啊……”
……
另一边，沈白在自己的通道中走着，也看到了属于他的金色卡片。
他看完后嘴角翘起，从心底涌出亢奋和期待。
接着沈白往前继续行走，直到离开幽暗狭长的选手通道，步入宽广的擂台。
四周人声如沸，各式摄像机和无人机抓拍着擂台上两人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沈白张口，声音中夹杂着莫名的感慨。
“天苍，哈，这是我们的第二次交手了……这一次，我，不会输！”
第二百六十七章 沈白vs柳天苍
看着面前高大雄健的好友，沈白颇有种时空错位之感。
三月份的时候，自己前往大日重工和柳天苍对战，被碾压式地打败，二百多天过去，他们将在今日再次战斗。
“小白，你知道我的脾气，别留手。”
柳天苍露出笑容，一如常日般率直明朗：
“你是一个很好的朋友，是可以放心交予后背的战友，而且，你也是值得倾力一战的对手！”
沈白深吸一口气，眼眸染上金色：
“来！”
“好！”
二人的声音震动空气的刹那，身影便同时消失在原地。
百分之一秒后，两个千锤百炼的拳头堂堂正正的轰击在一起，冲击波在两人中间爆炸，瞬间压碎脚下的擂台，千米之内的一切被碾成湮粉。
沈白倒飞而出，身躯撞在龙鳞盾上，几乎透明的防护盾发出巨大的声响，这声响蕴含的震动能量极高，如果不是被龙鳞盾层层削弱，只凭声波就能轰塌楼房。
“四重武道真意……”
倒飞的短短时间内，沈白意识到了柳天苍现如今的战力层次。
生命力指数刚刚过百，实打实的武道宗师，且领悟了他这个境界所能领悟的所有武道真意。
普通武者和领悟武道真意的武者，完全是两个概念。
体魄、速度、恢复能力、力量……所有体现身体能力的指标，领悟武道真意者都要碾压普通武者。
按科学院和武者联合中心的权威说法，一重武道真意带给个人战力上的提升，相当于多了一个e级的天启能力。
柳天苍四重武道真意，加上其武道宗师的境界和本身优秀到令人发指的近身格斗术，带来的结果就是近身战完全胜过沈白。
即使包裹金焰，沈白强化过后的身体能力也不是柳天苍的对手。
沈白想明白这些，马上改变战术。
他后背在龙鳞盾上一弹，整人如同蜘蛛沿着盾壁向上爬升，升到擂台上方的极限范围后才停下。
在这个过程中，他又硬捱了柳天苍四拳三脚。
沈白压下翻滚的气血，右手按在龙鳞盾近乎透明的光膜上，火焰席卷能量壁，将光膜镀上金色。
以龙鳞盾为起点，擂台空气中的氧含量急剧下降，这层附于光膜上的火焰不仅迅速吞噬氧气，也阻止了外面的空气钻进里面。
即使是柳天苍这样的武者，也需要呼吸。
而沈白在刚刚攀爬的过程中，已经强化自己细胞储存氧气的能力，绝对能比柳天苍撑得更久。
“好计谋……”
柳天苍大笑，没觉得沈白“不正面战斗”的战术有何不妥。
战斗之道，讲究勇猛不退，也不排斥灵活多变。
他大口吸气，趁着氧气还没有低到特别夸张时候，尽量保持自己的状态。
柳天苍对自己的身体了如指掌，他知道自己憋气的最长时间是三小时四十分钟，但那是静态或者低烈度运动的时长，和沈白这样的高手交战，身体的能量会急剧消耗。
不换气的话，大概可以坚持两百秒左右。
柳天苍在擂台上狠狠一踏，炮弹般冲向沈白，势大力沉到极致，空气发出刺耳的音爆声，仿佛一整座大山轰了过来。
这拳又快又重，沈白没有完全躲开，只被擦了一点边，胸膛的衣料就马上炸开，坚硬的肋骨也有了丝丝裂纹。
“这个家伙，还真没留情面啊……不过我有主场优势，这种程度的战斗，他闭气时间绝超不过五分钟。”
沈白贯彻自己的战术，在躲开柳天苍势大力沉的一击后双脚燃着火焰，在擂台上空盘旋，打算耗过这段时间。
要么被拖过去，直到氧气耗尽后认输；要么花大代价破局，让沈白占得优势，怎么选都是柳天苍亏，且拖的越久越亏。
然而柳天苍显然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在沈白刚往旁边蹿的时候，他根本没有犹豫，划破自己的指尖，推出滚滚鲜血，猛的朝沈白掷去。
真血境的特点，是让构成武者身体的每一部分变的沉重百倍，柳天苍领悟这一小境界的武道真意后，每一滴血液都能在泥土上砸出小坑。
他的血如同长鞭，眨眼间跨过二人间的距离，轰击到沈白身上。
滋啦——
血液与金焰接触，蓦地蒸发掉，这血液远远不能和柳天苍的拳相提并论，但奈何他泼出的血液太多，还是成功将沈打得身形晃了晃。
感觉自己身形不稳的时候，沈白便知道大事不妙了。
他只来得及用金焰强化皮肤和肌肉的防御力，柳天苍便一脚点在刚刚泼出的血液上，借着这微弱的反作用力再次升高，出现在沈白上方。
他十根有力的手指紧紧攥在一起，握成标准的“锤印”，照着沈白的脑袋轰然砸落。
比第一次更大的冲击发生在这座擂台上，沈白被由上自下轰入地底，硬逾钢铁的擂台无法承受这般恐怖的勃然巨力，被瞬间洞穿，几乎没有了可以落脚的地方。
柳天苍双眼一眯，双脚重重踏在龙鳞盾上，朝着沈白砸开的大坑冲了进去。
他速度极快，半秒内就坠入数百米深的地底，大坑的岩壁上偶尔会有几近熄灭的金焰，一闪一闪仿佛天上的星星。
柳天苍脚底触碰到了坚硬的石头，他的双目比苍鹰还锐利，一扫之下就把洞底的情景看的一清二楚。
然而在碎石无数的大坑深处，除了柳天苍外并无旁人。
“埋伏！”
柳天苍瞳孔猛地一缩的同时，脚下的泥土突然隆起，一只戴着棕色手套的左手毫不留情地打在他的胸膛。
这拳毫无章法，没有半点美感，仿佛路边醉汉打架时相互挥出的王八拳。
但是柳天苍的后背却猛然收紧，刹那间汗毛炸开，一股极其危险的感觉从他心中生出，再难遏制下去。
“帝拳！”
沈白低吼一声，学自帝天的拳法全力打在了柳天苍身上。
柳天苍以更快的速度飞回地面，几乎要将龙鳞盾震碎。
沈白被激起了好战的凶性，他飞快冲到柳天苍身前，火焰包裹住对方，形成一个金色的“鸡蛋”。
二人在火焰里面举拳互殴，砰砰的声音连绵不绝，似乎有陨石雨砸落大地。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两场胜利
二人互殴的第45秒，柳天苍第一次后退。
他面无表情地抹了抹嘴角的鲜血，立刻冲了回去。
看着眼眸金黄，攻势狂暴的沈白，柳天苍心中生出由衷的感慨。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好友已经完全超越了自己。
在所有b级的天启能力中，绝对算得上出类拔萃的【暴君】，对近身搏杀的增幅极其恐怖，发动【暴君】后沈白单论身体能力，跟普通的武道宗师没什么两样。
加上炙热的火焰、各种被强化特性的客观物体，沈白的攻击手段可以说层出不穷，任何东西只要粘上金焰，就有可能变成他的武器。
不过，最让柳天苍忌惮的，还是沈白那只藏于手套中的左手。
这只手的力量，让柳天苍恍惚觉得自己正在跟比山岳还大的战争级变异兽掰腕子。
“预测排名中说小白的左手天生神力……这说的也太保守了……”
柳天苍暗叹一声，找准机会一个肩撞让沈白后退百余米。
他扫了眼四周，龙鳞盾上依然笼罩着细细的金焰，外界的空气无法进来，里面的氧气又被沈白强化了消耗速度。
时间对于柳天苍来说，越来越不够用了。
“小白！”
柳天苍活动了下脖子，哈哈大笑：
“这么拖下去可不妙，我会出最后一击，要是还无法打败你的话，我就认输！”
沈白吐掉积在喉咙里的淤血，感觉稍微好了些。
纯粹的武者，特别是领悟了多重武道真意的武者，其体魄之强大匪夷所思，沈白的右手对柳天苍几乎造不成什么伤害，只有左手才可以打破他肉身的防御，但柳天苍魁梧雄健的身躯比猿猴要灵活万倍，沈白每次都只能以伤换伤。
沈白有种打持久战的不妙预感，但是和纯武者比拼耐力，想想都令人头皮发麻。
不过正在沈白琢磨着是否改变战术的时候，柳天苍的话传到了他的耳边。
他想了想，觉得这提议还行，和纯武者打持久战变数太多，便高声回应：
“好，下一击决胜负！倒地者认输！”
沈白捏了捏左拳，这个动作在旁人眼中，只会以为是挥拳前的小习惯，但沈白自己却明白，这么做是为了确认手套是否撑到最后，别打到最后崩开命洞露出来了。
二人都没做太多的准备，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内就调整好身体，同时朝对方撞过去，高速摄像机都捕捉不到他们的身影。
沈白用的还是那一招“帝拳”，学自帝天的招式威力庞大且完全不需要架势，出手速度极快，可以用任何姿势挥出。
柳天苍的最后一击同样没有太繁琐的架势，他只将双手放在胸前，自然舒展开，手掌向外，有些像“无畏印”。
二人相互冲击的速度太快，在做出动作的瞬间，就正面撼在一起。
擂台中心发生了剧烈的爆炸，本来就摇摇欲坠的巨大平面建筑轰然倒塌，被两个少年强大的力量压得粉碎，气浪冲到高空，将龙鳞盾坚固的能量护罩挤得变形，再不似一开始的浑圆形状。
观看这场比赛的观众屏息凝视，他们肉眼凡胎，只能看高速摄像机拍摄的残影，但这丝毫不能影响他们对结果的期待。
——这对从蓝海市走出来的神武军袍泽，究竟谁能笑到最后？
尘埃散去，答案很快揭晓。
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的深坑中，沈白站着，柳天苍则躺在地面上。
他们身上都有恐怖的伤痕，乍一看来倒是拼了个半斤八两，但最终还是沈白的力与焰击败了柳天苍。
乌托邦复赛擂台战第四轮·沈白胜！
火焰散去，龙鳞盾开启。
看着从外面疯狂跑过来的医护人员，沈白半开玩笑道：
“老柳，他们是生怕你挂了。”
“放心，死不了……就是要在医疗舱里待几天罢了。”躺在地上的柳天苍调整了下姿势，尽量让自己舒服点：
“我这边倒没什么，你怎么样？明天就是最后的第五轮了，你必须尽量养好伤，可别影响自己的战力。”
“感觉主办方应该会拿出什么黑科技吧，这可是永生集团欸……”
二人说话间，天空一黑。
他们同时向上看去，皆微微张嘴，被眼前的场面镇住。
天空像布一般，被撕来一角。
这一块被撕下的“天之布”大约有二十公里宽，和一个小平原没什么区别，它被某种恐怖的力量折叠，自上而下，盖在了别处的一座擂台上面。
盖上的一瞬间，那座擂台出现了龙鳞盾破碎的声音。
“那是……1号擂台。”
沈白倒抽一口冷气：
“雪媚和萧林海么……这是打出真火了！封王级的战力太强，龙鳞盾挡不住，这是乌托邦哪位大佬出手了？”
“没见识……”柳天苍重伤后话有点多，此时医护人员已经赶来，拥有治疗能力的天启者将手放在他们二人身上，冰冰凉凉的很舒爽。
柳天苍舒服地吸了口气，被抬到担架上后继续道：
“你看看，上方的天空是不是缺了一块，变得灰蒙蒙的？这是有人用[守护者之钥]控制了光明市的土地和天空，像玩模型似的，撕下那一处时空盖在了擂台上，不让萧林海和雪媚战斗的余波扩散出去。”
“好好好，你见多识广行了吧，快些躺到医疗舱里吧。”
“小白，你觉得1号擂台谁能赢？”
“雪媚。”
“为何？她的能力至今还是个谜，但是萧林海的【元素极限】却是极为强大的正面战斗型……”
“她头发的颜色跟风军座一样，支持她不是理所当然么？”
“哈哈……”
……
当天晚上九点，在整整十一个小时的鏖战后，那块被裁切下的“天之布”徐徐展开，归于原位。
1号擂台，浑身已无一处完好的红发女人走了出来，她的肩膀上，扛着已经昏迷命悬一线的萧林海。
“胜利者，雪媚！”
随着裁判的大喊，风雪柔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她身躯弓着，拼命捂住肚子，几乎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晚一点、晚一点、小家伙，妈妈有必须要做的事……”
风雪柔用出全部力量，安抚住了【咒胎】。
她大口喘气，手臂搭在自己的眼部，嘴角咧起。
仿佛站在了胜利的晨昏线上。
第二百六十九章 十月二十九日
光明市地下一千七百米处·永生集团特级医疗室。
参加擂台赛第四轮的五十名参赛者，几乎全部被放入了特制的医疗舱中。
——除了帝天。
他是超越常理的天之骄子，即使第四轮的对手是预测排名第八的高手，帝天也做到了瞬间秒杀。
不过，他依然跟着工作人员来到了这间地下医疗室中，做常规的检查。
沈白带着呼吸面罩，站在浑浊的营养混合液中，时不时地还吐出几串泡泡，永生集团确实财大气粗，什么贵用什么，医疗溶液不要钱似的给选手用，花钱的速度比烧钱还快。
四十九个医疗舱，越靠近墙壁的越大，在里面的参赛者伤势也越重。
萧林海受伤最重，几乎接近死亡，风雪柔的医疗舱紧挨着萧林海，这俩人凭着医疗舱里的机械手臂站直身体，都陷入昏厥。
剩余的参赛者虽然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但都没夸张到这种地步。
嗡——
生命检测仪低吼，绿灯闪烁，沈白所处医疗舱的溶液从管道中迅速排空，他晃了晃脑袋，接过工作人员递给他的衣服，套在身上后走了出来。
与此同时，很多医疗舱缓缓打开，参赛选手一个个出来，接受医护者的检查。
“小白。”帝天冲沈白颔首，扔过来一冰镇的瓶碳酸饮料：
“感觉怎么样？”
“头还有点晕……”
沈白扯开易拉罐的拉环，让正在给他测量心率的医护小姐一顿紧张：
“沈同学，在医疗舱里接受深度治疗后，尽量不要喝冰水特别是碳酸饮料，这很有可能造成肌肉酸痛无力……”
“哈，没事没事，喝这东西心情会变好，心情好了身体也康复的快。”
他笑嘻嘻地回了一句，一口气把整瓶炫完，接着对帝天道：
“阿天，现在几点了？要不要出去吃个夜宵？”
“吃个甚啊，早餐还差不多，现在已经是凌晨四点了。”
沈白一愣，诧异道：
“已经是第二天了？”
“是，再过六个小时，就要开始最后一轮比赛了。”
“……”
沈白转头，朝旁边的医护小姐咧嘴：
“医生，可以洗胃么？把刚才喝的碳酸饮料弄出去。”
医护小姐噗嗤一乐，没搭理他。
帝天摇了摇头：
“放心，你们这帮人在医疗舱里的时候，第五轮比赛的小道消息已经出来了，应该不会有武斗。”
“那就好，我就说嘛，二十五选二十二怎么选？”
沈白放心地拍了拍胸口，扫视一圈。
医疗舱里的大部人已经出来了，风花怜样正接受医师的检查，柳天苍还泡在营养溶液里，不过他的状态还不错，已然醒转，还有心情冲沈白眨眨眼。
整个地下医疗室，还有七人未从医疗舱里出来，其中只有萧林海和风雪柔紧闭双眼，依然昏厥。
沈白穿上外套，看着萧林海若有所思：
“【元素极限】竟然也不是雪媚的对手，这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大高手？我们蓝海市的一位名叫姜月灵的参赛者也是，不声不响就走到第五轮了。”
帝天没有回话，只是揉了揉自己微黄的卷发，散漫随性，想说的话不言而喻。
——大高手？这里除了我，哪有大高手？
沈白啧了一声，觉得帝天这家伙真是有种骨子里的高傲，目无余子到极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永生集团提供了很多灵能丰富的肉干和冲剂，在补充了营养物质后，大部分参赛者都恢复了八成甚至以上的战力。
上午八点整，风雪柔悠悠转醒，她先看了一眼周围，发现自己并不是身处森严的囚笼中，松了口气。
在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自己的力量依然扭曲着这片广袤的大地。
“雪媚同学，您能听清我说话么？”
“雪媚苏醒，准备[黑彩虹3号]精神药剂，注入量15毫升。”
“准备打开舱门……”
医疗舱的舱门缓缓掀开，几个医护人员上前扶住风雪柔，她乖乖地让旁人摆弄自己，偶尔还笑着说几句话。
风雪柔趁着这个时间看清了医疗室中的每个参赛者，成功晋级下一轮的参赛选手会换上代表乌托邦的蔚蓝礼服，她很轻松就确定了突入最后一轮的旧土潜入者人数。
加上自己，一共八人。
接近三分之一，比预想中的好一点。
正在这时，地下医疗室的密封门打开，夜王吴离领着一群人进来，他依然是懒踏踏的模样，说话也有些没精打采：
“就只剩下萧林海还没苏醒么？”
“是的，镇守使大人，不过萧同学已经成功脱离危险期，最多五小时就能恢复意识。”
“那就好，除了还在医疗舱里的人，其余人再休息一会儿就跟我回地面吧……还有两个小时，乌托邦疯狂十月的最后一轮就要开始，赶紧打完赶紧去神都，可别在我这地界闹了。”
沈白无语地看着夜王吴离，心想这人还是和在蓝海市一样，总让人觉得不靠谱。
“夜王大人。”
一个戴防风眼镜的男生突然举手，不好意思地挠头笑道：
“我可以先回地面一趟么？我没晋入下一轮，待在这里总觉得不太合适……”
沈白瞥了一眼发言的男生，认出了他。
——戴着防风镜，是郑雨没错了，不过这人有这么腼腆嘛？当时还揪着自己索要签名来着……
夜王吴离没为难他，摆手道：
“除了晋级最后一轮的二十五人，其余人在通过健康检查后就可以离开了，去哪都行，不过别忘了，在今天的赛事全部结束后，会有简短的闭幕仪式，尽量出席。”
“好的好的。”
郑雨嘿嘿笑了笑，大大方方走了出去。
他在离开时神色如常，没有任何特别的肢体动作和眼神交流，仿佛只是个开开心心的少年郎而已。
但风雪柔在内的这些人却知道，他究竟是去干什么的。
郑雨离开后，晋级下一轮的参赛者开始做最后的准备，晋级失败者觉得无聊，便也陆续离开了。
离开的人中，有一部分直接去了疯狂十月的武斗场地，想去亲眼见证最后二十二人的诞生，然而剩下的选手却隐于黑暗，在无人知的角落中跪地，向着遥远旧土的祖庭祈祷。
十月二十九日，乌托邦风和日丽。
第二百七十章 不群者
夜王吴离看着二十五名身穿蔚蓝礼服的少年少女随着升降机远去，捏了捏发酸的脖子，来到了位于疯狂十月武斗场后方的指挥室中。
他是a级天启、武道修为也是封王级，可以连续十日十夜酣战不休，然而在这些天里，吴离却感到了真正的精神压力。
——【救世主】前去旧土，不论联邦和乌托邦准备了多少后手，吴离都觉得心里不踏实。
好在只要扛过今天，发生突变的概率起码会小一多半。
“怎么样，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么？”
吴离开口询问身旁的高官，声音依然有些懒散。
“夜王大人，从十月十日到现在，整整二十天，光明市所有官方部门没有一刻松懈，监控系统、治安所巡逻队、科学院和军部派过来的支援人员皆没有发现值得注意的人或物。”
疲惫不已的联邦官员苦笑，摁着紧绷绷的眉心道：
“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但依结果看，咱们光明市有超过九成九的概率是杞人忧天……”
“就算在最春光灿烂的幸福时光里，也要保持对悲惨未来的恐惧。”吴离笑道：
“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么？”
“知道，这是武道之祖玉解愁先生在某部[武典]中的随笔。”
“不错。”吴离叹了一口气：
“即使以我光明市镇守使的权限，也不知道玉解愁先生长什么样、为何如今的联邦会对其讳莫如深……但是有一点我却明白，他那样通天彻地的人物都谨记生于忧患的道理，我们这些晚辈末学，还是不要太骄狂了。”
他顿了顿，接着道：
“叫兄弟们再加把劲，千万不能松懈，巡逻密度加大三倍，今天太阳落山前不要休息。”
“是！”
官员退下后，吴离又交代了几件事，随后觉得以自己的能力已经做不到更好，便来到位于指挥室右边的办公室中，在得到应允后推门而进。
“叶雯……唉卧槽，你在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
“你啊！你在干什么！”吴离捂住眼睛不去看她，声音有些哆嗦。
“穿裤子啊……呵，脑子里只有黄色废料的男人啊。”戴着细框眼镜的女人皱眉：
“如果想要研究[高等级天启者求偶时的普遍特征]的话，用自己的眼睛去获取第一手资料是最合乎科学的方法吧？”
“那、那你也不能穿成那样在我办公室里啊！你……穿好了没？”
“没有，在你遮挡眼睛的时候我换了套条纹比基尼，要看不？”
“你、你、你成何体统！”
“你这家伙，怎么多年怎么还跟纯情男孩一样？明明已经是油腻大叔了啊。”女人拍开吴离的手，淡淡道：
“有事快说，老熟人了。”
吴离看着眼前穿着黑色宽松西装的漂亮女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在光明市一手遮天，甚至在整个乌托邦地区，值得他敬畏的也就寥寥数人而已。
【救世主】石云天、他的扈从胡老、军部在乌托邦地区的大将裴封、以及眼前的这个女人。
——科学院驻乌托邦研究长，叶雯！
作为大学时的同学，吴离可太了解眼前这个女人了，别看她一副风轻云淡的素雅模样，实际上最为腹黑阴险，上学时就带领大家偷跑去旧土打野味杀畸变种，每次都能成功，而且老师还总踏马的认定他吴离就是主谋！
吴离想起并不美好的大学生活，本就松松垮垮的肩膀又耷拉下来一点。
“叶雯……别闹，说正事。”
“你想问在擂台赛中以下克上的参赛者们有没有问题？”
“是，我总感觉此事有蹊跷，但手下的人无论如何也查不到可用的线索。”
“那不就得了。”叶雯推了推细框眼镜，语气淡淡：
“你我都知道联邦和科学院的本事，既然都查不出结果，就是天下太平咯。”
“嘿嘿。”吴离笑了起来：
“老同学，这话要是别人说我还可能会相信，可伱？大一的时候，你为了证明教科书上某句话的偏颇，可是敢跑到圣城的科学院总部堵门啊，你就真觉得万事大吉？”
叶雯歪了歪头，语气欣慰：
“小吴狗，你真的聪明了，七岁小孩级别的谎言，已经完全被你智慧的双眼看破了啊……”
“……咱能不能别提这外号？而且你的意思是八岁小孩就能骗倒我？”
“哈，我记得大三的时候某人说过，只要能搞来帝族[绯逆]家嫡系的大好头颅，就认我做一辈子大姐。”
“叶姐！雯大姐！咱还是好好说话，说正事。”
“好……”
叶雯摘掉眼镜，把头发扎成高马尾，伸出舌头。
吴离清楚地看到，叶雯的舌头上，有一道游动的金色细蛇，这细蛇金光内敛，从叶雯的口腔中延伸，直到耳根处才消失。
“这是二级衍生物，[不群者之蛇]。”
叶雯放下头发，遮住自己皮肤上的异样：
“小吴狗，你的博物课成绩很好，应该知道这枚衍生物的作用，[不群者之蛇]会让宿主强行生出和主流观点相反的想法……拥有反对权威的意识，这对于科学家来说是比智商更重要的东西，因此我把它嵌在了舌头上。”
“我知道，这东西又被称为杠精小蛇。”
“呵，挺恰当的比喻。”
叶雯神色淡淡，接着道：
“自从嵌入了这枚衍生物，我就时刻拥有截然不同的想法，这些想法虽然疯狂，有的甚至反联邦反人类，但确实对科研很有用处。”
“五天前，疯狂十月乌托邦赛区进入了擂台战阶段，我作为科学院在这里的研究总长，听到有大量以下克上的情况发生后，立刻让手下去调查这件事。”
“结果你也知道，万事大吉，没有任何异常。”
叶雯似笑非笑：
“就连我舌头上的[不群者之蛇]，也没给予我任何特立独行的想法。”
二人对视一眼，自然而然地生出不妙的念头。
然而下一秒，流淌在乌托邦上方的伟力去抹除了他们心底的猜忌。
叶雯疑虑全消，吴离又变得懵懵懂懂。
叶雯的念头，始终停留在“不群者之蛇表现有些异常”这个层次上。
然而，即使是这般微小的不协调，对于绝顶聪明的人来说，也足以说明很多事了。
“小吴狗，我心中觉得乌托邦并无异样，但……”
叶雯闭上双眼，笑容依然淡淡：
“吴离，我还可以信任你么？”
吴离一怔，没有犹豫：
“你可以一直信任我，直到死亡。”
“好……”女人推了推眼镜，眸子里划过疯子般的毫光：
“你的能力，可以拽落星辰么？”
第二百七十一章 第五轮，开始!
沈白穿着蔚蓝色的礼服，站在擂台上。
因为只剩二十五人的缘故，永生集团再次将武斗场地进行了大修。
二十五个擂台被清出二十四个，只留下了最中间的12号擂台。
参赛者们站在一起，等待着最后一轮比赛。
沈白、帝天、风花怜、姜月灵……
二十五个脱颖而出的年轻翘楚穿着蔚蓝色的礼服，彼此较为熟悉的会低声交谈几句，不过因四周观众太多，喧哗声如缕不绝，参赛者说了几句就觉得有些听不清，只能放大声音交流。
沈白没有跟风花怜或者帝天说话，只是盘算着回家的日子。
“如果成功晋级、去神都参加决赛的话，那就起码要十一月七日才能到家，最快今天回蓝海，最慢也就还有九天……也不知道猫儿姐胖了没？”
他想得入神的时候，乌托邦的时间已经来到了十点整。
周围一静，接着礼炮齐鸣，无数各种颜色的烟花子弹被射到高空，将万里无云的澄澈天空染成彩虹般的模样。
光明市疯狂十月武斗场，超过三百万的观众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不断呐喊自己所支持的选手的名字，虽然知道最后的第五轮比赛大概率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武斗，但他们还是无比期待最终的人选。
毕竟，神都的决赛才是疯狂十月的压轴节目，来自各地的年轻巨头浴血厮杀，其中还夹杂着不可言说的地区荣誉感，只看选手们穿着的代表本地区的礼服，就足以让人热血沸腾。
在观众的欢呼声中，夜王吴离走了出来。
他伸手微压，示意群众安静，当喧哗声降到一个限度后，才缓缓开口道：
“疯狂十月乌托邦赛区，复赛擂台战，第五轮，开始！”
“在之前的比赛中，场上的二十五名选手已经证明了他们的强大，战力方面，都可服众。”
“因此，这一轮，我们只比意志。”
“若无强悍的精神，武者也不过是空有蛮力的肌肉蛮子；没有始终如一的意志，高等天启者也只是持着恐怖武器的疯子。”
“第五轮，只考验意志强度，从[迷失梦境]中最先走出的二十二个人将获得前往神都的资格。”
“请选手们放松精神，跟随流光之珠的引导，进入迷失梦境。”
参赛者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听话地深呼吸。
流光之珠绽放更强烈的光晕，从灿烂的光辉中飘来了二十五個纯白的圆圈，这圆圈很像传说中的天使光环，一看就是套脑袋上的。
帝天微微皱眉，他的天之病症是“在梦中受到的伤害会复制到现实中”，本能地对精神意志类的东西很敏感，而且迷失梦境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很克他。
但他太骄傲了，骄傲到不屑修炼武道，也觉得自己能横压一代人。
比拼精神意志，他也不怵任何人。
因此，他和其他人一样，拿起飘在自己眼前的光环，放到了头上。
嗡——
二十五个光环，分别没入了各自参赛者的脑中。
沈白晃了晃脑袋，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在刚才的瞬间，他蹦出了一个有些滑稽的恐怖想法：
“这些白白的圆环，不会是啥劳什子暗器吧？跟血滴子似的，套在脑袋上就会弹射出鲨鱼般的紧密锯齿，将头骨整个割下来……”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流光之环”是光明市特有的修炼方法，体魄只要花大价钱、大时间就能练得很好，可是精神意志却很难锤炼，只有活得更久、经历更多，人才能变得坚定强硬。
作为流光之珠的次级衍生物，流光之环并不能作为武器使用，想将其套在别人脑袋上的唯一方法就是那人必须自愿，否则便无法禁锢住其精神意志。
在光环进入选手大脑的一刹那，二十五道光门出现在了擂台上。
“请参赛者进入各自的迷失梦境。”
话音刚落不久，参赛者们便鱼贯而入，擂台上顿时冷清下来。
没有光影投屏，没有实时直播，涉及到精神意志的考验并不适合公之于众，数百万观众只能百般无聊地盯着二十五道光门，猜测着谁能最先走出来。
……
光明市东醒街。
作为历史悠久的老街道，随着城市的扩建和修葺，东醒街如今已经远离市中心，公共设施也颇为老旧，都是二三十年前流行的风格，但这种有历史的老街道永远都保持着一座城市最本质的独特味道。
虽老旧，但也别有一番滋味。
雪羽铮背着灰色的木箱，在东醒街上缓步走着，完全赞同光明市公民对这条老街的看法。
雪羽铮很喜欢有年代感的老物件，在雪羽族地的家中，他收集了很多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有不知道多少年前的莫名鸟兽羽毛、有亿万年前火山爆发喷涌到极高空的浑浊晶体、有帝族先祖茹毛饮血时的粗糙工具……
巧的是，他杀掉并占据身份的那位名叫“郑雨”的人类少年，也同样拥有常人不能理解的收集癖，郑雨收集了很多人的签名，并将其细心地分类装裱起来。
如果他不是人类，我们大概会挺有共同语言。
雪羽铮叹气，从心底涌出真正的悲伤。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铮哥儿，开始了。”
熟悉的声音在雪羽铮耳边响起，他微微一怔，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好，如果一切顺利，回家之后，我请大家痛饮三夜……”雪羽铮顿了顿，笑容中带上了暖意：
“记得留肚子，我藏了一瓶很多年的好酒。”
“哈哈，就是铮哥儿你小时候从祖庭顺走的那瓶？”
“擦！我就说当年你衣服里怎么那么鼓！”
“你这铁公鸡居然也会拔毛……”
同伴们的声音越来越小，欢快的气氛过后，是寂静而沉默的肃杀。
要想囫囵个的回家……难！
雪羽铮深吸一口气，拉动灰色木箱上的拉环，精密的机械声过后，一枚小拇指粗细的铁钉出现在他手上。
——二级衍生物，【死盲星】！
纯粹战斗型的衍生物，配上雪羽帝族的天赋能力，可以说如虎添翼，现在的雪羽铮有信心和封王级的人类大高手碰一碰，短时间内都不会落入下风。
每当他把玩这枚衍生物时，他的心中都会升起浓浓的敬畏和感慨。
发动之墙战役，调离守护者，相当于废掉了乌托邦的两只手臂。
以疯狂十月之名，在帝天的脑中嵌入流光之环，暂时封印他的滔天战力，等同于断掉乌托邦的两条腿。
在半道截杀联邦秘密派遣的四位审判者，并夺取灰箱中的衍生物以为己用，则是连满口尖牙都拔掉了。
虽然乌托邦依然是强壮的巨人，但在此时此刻，他无疑已经处于最虚弱的状态。
雪羽铮眼中厉色闪过，中指和食指掐住形如钉子的【死盲星】，拇指狠狠抵住钉尾，照着某个方向一弹。
轰！
漆黑的死寂降临在钉子行进的路线上，离这路线较近的人们瞬间失去了视力。
六公里外，打扮成普通人模样、暗中警戒四周的光明市治安所武道宗师级的探员身体爆开，血液如针般射向四方，周围百米行人全部被血液洞穿。
下一刻，轰隆隆的声音在光明市各处不断响起。
混乱降临。
第二百七十二章 在梦中
沈白睁开眼睛，在光线还没有透射到眼底视网膜的时候，满鼻的香气已经让他笑容满面。
“猫儿姐。”
眼前的画面正如他脑中所想，黑发金瞳的绝美少女笑吟吟地看着他，娇声轻道：
“亲爱的，你醒了？”
“嗯……”
沈白起身，头靠在少女身上，低声呢喃道：
“头有点晕啊……”
“哦？伤势还没好透？”
“是啊。”沈白揉着太阳穴，回想着一个月前的那场战斗，在神都疯狂十月的决赛中，自己不敌拥有封王级战力的恐怖对手，被击中头部昏迷了一个星期，直到现在，他睡醒之后还会昏昏沉沉的。
“哈，亲爱的。”猫儿姐心疼地捏着沈白的脸蛋，嘴巴微嘟：
“叫你别这么拼命嘛，没事跟封王级的大高手拼命干什么？真当自己是打不死的小强啊？”
“全联邦瞩目的赛场，不知不觉便热血沸腾起来了啊，不过幸好帝天那家伙帮我报了仇，还赢得了永生杯的冠军。”
“嘻嘻，帝天再强，在我心目中也不如你。”
“那是，他哪有我这么俊俏的脸蛋啊？”
沈白嬉皮笑脸地起身，来到落地窗前，噗嗤一下推开小窗户，让午后的微风灌进室内。
橘色的阳光暖烘烘的，连带着微风也荡漾着温和的味道，街边绿植被这风吹拂，青草和嫩花的香气沁人心脾。
沈白张开双臂，身后的猫儿姐走过来从后面抱住了他。
二人无言，心有灵犀的静谧在客厅中蔓延。
“哦，对了，猫儿姐。”沈白拍了拍少女的手，回头笑道：
“帝天早上跟我说，他今晚会从旧土边境回来，顺道过来做客，咱们准备准备？”
“好嘞，亲爱的。”
猫儿姐轻笑着跳开，在客厅光滑的地板上旋转一圈，做了个古典的邀请礼：
“我的王子，请容许我和你一起出门。”
沈白乐不可支，牵着少女的手，一同走了出去。
街上已经一片雪白。
十月份的乌托邦，因为“万年难遇的特殊地理气象”的影响变成了春天，但到了十二月份，冬天依然如约而至。
蓝海市的清洁工作做的很好，即使昨夜下了大雪，路面也很干净，洁白的积雪如同整齐的瓷砖，踩上去嘎吱嘎吱的。
猫儿姐玩心大起，她将玲珑玉足踩在沈白的脚上，笑嘻嘻黏着他。
二人在海洋之心商业中心采购了很多东西，考虑到帝天出生于第三生活圈，那里的公民大多喜麻喜辣，沈白还特意买了油光锃亮的朝天椒。
他们玩一会儿休息一会儿，休息一会儿后又去购物，回到家里时，已经夕阳西下，接近日落了。
“猫儿姐，帝天那小子应该喜欢火锅，咱们洗洗菜、把肉切成片就行。”
“啊？你的好朋友来家做客，不是应该整十个八个菜好好招待么？”
“那都是形式主义，不熟的人才那样做，况且人家指名道姓地来咱家，肯定是想感受家的氛围啊……”
“亲爱的，你把抠门说的清新脱俗，嘻嘻。”
“喂喂喂，这可是战争级变异兽[百足天犣]的腰腹精肉！上好的肥牛啊……”
二人说笑着，开始准备火锅。
火锅这种东西实在好预备，讲究的人家也就是将肉片切得薄厚相等、蔬菜豆腐摆成好看的造型而已，按道理来讲应该很快才对。
可惜沈白和猫儿姐总是在洗菜洗到一半的时候打闹在一起，虽然甜蜜，但总归耽搁了准备火锅的进度。
然而直到太阳落山，月亮高高挂起，肉和菜已经洗好，火锅的汤底煮了一遍又一遍，帝天还是没来。
晚上九点，沈白再一次拿起手机，可刚想按下拨出键，就被猫儿姐阻止。
黑发金瞳的少女娇嫩的手掌伏在手机屏幕上，她微微摇头，冲着电视机努嘴示意。
沈白跟着她的视线望去，蓦地一呆。
电视机的画面，已然一片黑白。
[联邦综合频道，紧急插播：第三生活圈守护者之子、s级天启者帝天在今早七时整穿越旧土边境时，被畸变种【天魔】大闇无绝伏击，不敌，已确认死亡。]
[帝天现年16岁，在今年的疯狂十月中以横扫之姿获得永生杯冠军，他忠于联邦和人民，英勇善战，是无数青少年学习的榜样……]
沈白讷讷地看着新闻，画面里的女主持人端庄秀丽，她的打扮极为严肃，穿着很素的衣服，吐字清晰到极致。
每吐一字，都仿佛轰击到沈白的心上。
“怎么会……”
沈白失魂落魄地坐下，脸色煞白。
“亲爱的。”
猫儿姐心疼地抱住沈白，像哄小孩地轻拍他的后背：
“没事的、没事的，都会过去的，去睡吧，睡醒了就……”
“不！”沈白突然站起，背对着猫儿姐：
“我要去边境。”
“你说什么？！”
“我要去边境。”沈白粗重地喘息着，声音颤抖：
“大闇无绝……他杀了我的朋友，我要报仇！”
“你疯了！”黑发金瞳的少女怒吼：
“那可是【天魔】大闇无绝！跟【救世主】石云天纠缠大战了千年的人物，连那个帝天也不是对手，你要去边境给他报仇？”
“是，不论付出什么，哪怕生命，我都要拧下大闇无绝的头颅。”
“我不许你去！”猫儿姐拉住沈白，语气语法激烈：
“你要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
“噗哈哈哈！”
“？”
“呃，抱歉，你继续，我只是想到了开心的事情。”
“……亲爱的，不要冲动，为了我、为了这个家……”
“嗷哈哈哈！”
“？？？”
沈白开始大笑，笑得眼泪都止不住了，他放开少女的手，颇有些不好意思：
“抱歉，这个梦境真的很真很真，连猫儿姐下意识的小动作都能模拟出来，但是抱歉，我还要去神都参加决赛呢……而且你在我眼里，破绽还是太大了啊。”
“……蛤？”
沈白叹了口气，看向电视机的黑白屏幕，语气温和笃定：
“如果是猫儿姐，在我说出‘无论如何，我都要拧下大闇无绝的脑袋’这句话时，她就已经把那个畸变种的尸体摆在客厅里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混乱的光明市
沈白看了眼窗外，又看了看屋里。
外面星河灿烂，屋内火锅热气腾腾，在温暖的小屋里，只有自己和绝美的少女。
这确实是他最喜欢的场景，在温馨的家中，和自己最爱的人在一起。
“可惜啊……梦境再好，也是虚幻。”
沈白摇头，摆了摆手：
“很美好的体验，谢了。”
他的瞳孔中燃起金焰，随着他身体急速移动，金焰变成了长线。
在勘破“自己所处的地方是幻境”后，沈白冥冥中感到了出口所在，他飞翔在空中，朝着东方逼近。
二十分钟后，他来到城市边缘，冲入一处密林中。
如他所料，在林子深处，有一个正在释放温和白光的光门。
沈白走上前，一把推开光门，扑入光辉中。
“也不知道我是第几个走出来的……不过应该不可能是最后三个吧？我还挺想去神都看看呢。”
温和的光辉浸润他全身，几个呼吸后，沈白看到了乌托邦擂台特有的灰黑方砖。
下一秒，他看见了脚下的擂台、四散奔逃的观众、市区冲天的火光和黑烟，以及……
满身鲜血的帝天。
“哎我擦，跟哥们整梦中梦呐？厉害啊！”
沈白哟嚯一声，自言自语道：
“在自己以为尘埃落定的时候，突然杀一记回马枪，心神放松之时给予二次进攻，啧啧啧，疯狂十月的组织者真是资深老六。”
“小白，你脑袋秀逗了……”帝天喘息着搭住沈白的肩膀，苦笑道：
“这是现实世界，我也刚从迷失梦境出来不久。”
沈白像看傻子似的瞅着他：
“这个npc挺智能啊？那我考考你，你知不知道帝天的天启者能力是啥？那可是s级的【绝世武神】！能让他受这么重的伤，光明市早就被战斗的余波打爆了，而且我知道【绝世武神】有超速再生的基本能力，你看看你，胸前那么大的伤口还没愈合，我都能看到里面的内脏了……”
帝天捂脸，深吸几口气，咬牙切齿道：
“我没死也会被你气死……你小子给我听好了，我暂时失去了天启能力。”
“蛤？”
“你蛤什么蛤！刚才钻进我们脑中的[流光之环]，拥有拖人入梦的能力，我不知道你经历的梦境是什么，但在我的噩梦中，我失去了天启能力，直到现在，虽然从光门中走出，但那个流光之环仍在暗示我的大脑，暗示我还处于梦中！”
沈白不解：
“理论上讲，离开迷失梦境后，我们脑中的流光之环应该被取下来啊？”
“是这样的，所以现在的问题有些严重。”帝天挠着微黄微卷的头发，即使在这个时候，他的身上也带着若有若无的散漫气质：
“敌人的准备天衣无缝，不仅知道我会在梦中失去能力，还用某种手段把流光之环固定在了我体内……总的来说，很糟。”
沈白眨巴下眼睛，仔细盯着帝天。
“阿天，如何证明你说的话？”
“没法证明，看你信不信喽，我应该不是第一个出来的参赛者，刚才我看到西边的天空有金光闪过，那应该是风花怜的【拟神】，你倒可以去问问她。”
“算了，不用问，我信你。”
沈白站起身，淡淡道：
“我实在想象不到你浑身染血的样子……既然在想象之外，这里自然就不是梦境，而是现实了。”他舔了舔嘴唇，看向混乱的光明市：
“非法教派？或者……旧土？”
“不知道，我大出血，脑袋有点迷糊，出来后一直坐在擂台上，没法做出判断。”
“好吧。”沈白转过身，单膝跪地：
“上来，我背你。”
“啥？”
“别磨蹭，阿天，你知道的，这是我能想到的最优解。”
帝天沉默，但还是爬上沈白的背，金焰如同藤蔓般环绕帝天，强化了他的伤口愈合能力。
“坐稳了，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沈白说完后，拔腿就朝武斗场外围冲去。
在他看来，无论如何都不能把帝天一个人留在空旷的擂台中央。
从私来说，帝天和他一见如故，二人已经处成了很好的朋友，沈白对朋友绝不会见死不救。
从公来讲，在【救世主】前往旧土后，帝天已经成为了乌托邦最强的人，怎么想都是翻盘的定海神针，救他等于保护己方最珍贵的底牌，再正确不过。
沈白奔跑的时候，周围的景象尽收眼底。
从光门里刚刚出来的时候，沈白只看到好多黑烟和火光从市区各处升起，哭声和惨叫声随处可闻，武斗场上的数百万观众也在仓惶逃窜。
但离得近了，沈白才发现如今的情况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武斗场上的观众虽然在向外逃跑，但并没有太过混乱，有不少武者自发地站出来，和治安所成员一起疏散观众，避免发生踩踏事件。
背着帝天，沈白自然不会按部就班地从武斗场大门撤出，他的脚底和地面保持五公分的距离，算得上掠地飞行，二人以极快的速度翻过擂台、建筑和高墙，如同一道难以发觉的金光冲出了武道场地。
轰！
然而，在沈白前脚刚出武斗场围栏的瞬间，一道漆黑的死光从远处飞驰而来，它太快太猛，沈白只来得及用胳膊稍稍挡一下，就被正面击中。
轰隆隆隆隆……
一路烟尘四起，沈白和帝天被这巨大的力量打得倒飞出去，撞穿了十几座大厦后才堪堪停下。
在这途中，沈白唯恐帝天被直接摔死，干脆把他护在胸前，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他。
当漆黑色死光消失后，沈白已经带着帝天躲进了一栋民居中。
“那黑光……有问题！”还没等喘一口气，沈白就阴着脸看向自己的手臂。
这手臂的肌肉本来结实分明，但在挡下黑光后，肌肉却如潮水般迅速消退，皮肤也肉眼可见地变得枯黄暗沉。
沈白仿佛嗅到了死亡和衰老的味道。
他没有犹豫，另一只手狠狠抠进这条臂膀，用力一扯，将变异的血肉和筋膜整个撕了下来。
可是还没等他松一口气，眼前的世界却忽然一暗，所有东西都变成了黝黑的重影，仿佛无数飞蚊乱哄哄地在眼皮子里乱窜。
沈白揉眼，再睁开时却还是半瞎状态。
“阿天，有情况，我视力严重受损。”
没等他说完，帝天就轻声打断道：
“偷着乐吧，我已经完全看不见东西了……是【死盲星】啊。”
第二百七十四章 难回
“你完全看不见了？”
沈白一怔，两只手伸到帝天面前，竖起中指：
“伤在你身，痛在我心……”
帝天抬脚往前踹，四十三码的脚印印在了沈白的衣服上。
“你不是说你看不见嘛？”
“是看不见，但你的声音听起来贱兮兮的。”
“哈哈……”
沈白尴尬地笑笑，再次揉了揉眼睛。
他的视界中，依然有无数黝黑的阴影，这使他的视力受损严重，五米开外的东西都看不清，而且因为暂时失去【绝世武神】的缘故，帝天已经变成了孱弱的普通人，在刚才的袭击中变成了瞎子。
虽还是嬉笑怒骂如常，但沈白明白，形势正滑向最糟糕的地步。
“刚才袭击我们的东西，是二级衍生物【死盲星】。”正在这时，帝天轻轻开口，解释道：
“因为父亲的缘故，我小时候背过衍生物的图册，虽只是惊鸿一瞥，但还是认出了这东西……小白，死盲星被收容于联邦政府。”
“你是说，袭击光明市的团体来自联邦？”
“有这种可能性，但更有可能的是敌人杀联邦人员强夺衍生物！”
“反正就是没有一个好消息是吧。”沈白的金焰席卷被自己扯烂的手臂，刺激细胞不断分裂愈合伤口，他的心中升起庆幸，暗道多亏受伤的是右臂，自己最强力的左手还可以战斗。
“阿天，改变计划了，我们从地底挖隧道走。”
沈白把蔚蓝色的礼服撕成一条条的，系成绳子，将帝天绑在自己的后背上：
“可能有些颠簸，但忍着点，记得跟我说说话，我现在半盲，把你落路上了都不知道。”
“放心，我没那么矫情。”
沈白和帝天确实都有“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的气质，即使狼狈地在地底打洞匍匐前进，也有心情插科打诨。
帝天对沈白地底潜行的计策赞不绝口，他对沈白说，二级衍生物【死盲星】并没有追踪的能力，只能在模糊的范围中随机袭击，并不能精确到具体的个人。
“也就是说，敌人在大范围制造骚乱？”
“对，比如刚才的死盲星，敌人给它的命令很可能是‘射杀武道宗师’，在它行进的路线上，生命力指数不高的人类会被摧毁视神经，就算体魄锻炼小有所成者也会视力大损，仅死盲星一出，光明市就要动乱了，更别说暗处一定还隐藏着更多敌人……”
“呵，这帮宵小……”沈白不屑，边挖土边道：
“乌托邦十几位镇守使随时可以杀来，其中夜王吴离可是巅峰王级，再者，我听小道消息说，有一尊天命级守护者一直游曳在乌托邦边界，而且联邦怎么可能没有后手？退一万步来讲，等我把你安置稳妥了，你恢复天启者能力，那群入侵之敌不是翻手可杀？”
“好耶。”帝天哦了一声：
“小白，你可能想象不到，身为s级的我，天之病症是联邦必须守护的大秘密，夸张一点讲，除了我和我父亲外，我实在想不出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如此精准地针对我的天之病症。”
“我父亲那人虽然有些……逗逼，一把年纪了还热血冲脑，但有一说一，他是完美的人类守护者，也是毫无保留爱孩子的父亲，他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至于我么……我虽毛病一大把，但也犯不着寻短见。”
“小白，敌人知道一些，他们绝不可能知道的东西。”
“我和你一样，对联邦和人类充满信心，但是能完美封印我天启者的能力、发动战争调离乌托邦的救世主，你如何能确定，敌人没有更恐怖的后手？”
“阿天，天哥，你可别说话了，我挖土没动力了都。”
“没事，吃点东西，补充下体力，给你……”
沈白嘴巴张开，自然而然地咬住帝天从后头抛过来的东西，皱着眉头咀嚼起来：
“这是啥玩意？滑滑嫩嫩的……是提拉米苏？不过似乎味道不正，你放多少天了？”
“是蚯蚓，你放心，我抓了两条，咱俩一人一条，谁也别占谁便宜。”
“……你是不是觉得你还挺大方的嗷？”
……
风雪柔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搂着红头发的小女孩。
这很明显是女孩的房间，墙壁贴满靓丽明星的海报，毛茸茸的可爱玩具随处可见，课桌上有歪歪扭扭的刻字，都是些“我再也不跟姐姐好了”、“爸爸妈妈我要蛋糕城堡”之类的童稚之言。
天真幼稚，足以让成熟的大人莞尔一笑。
风雪柔对这个房间很熟悉，这是十二年前风花怜的房间。
十二年前，妹妹也才六岁。
“姐姐……”
怀中红发的小女孩轻哼着，抱紧风雪柔，似乎在拥抱全世界。
“乖、乖、小花怜要好好睡觉哦……”
风雪柔拍着妹妹，声音轻和。
小风花怜再次昏昏沉沉的睡去，风雪柔则抬起头，看向门口。
她在这里，已经度过整整两天了。
她知道这里是[迷失梦境]，亦知道在外界的现实中，跟随自己的帝族们正在搅乱乌托邦，按着计划等待自己归来，开始真正的作战。
她必须尽早出去，而且越早越好。
可即使风花怜提起知晓了这一切，她还是在这个房间里待了两天。
妹妹一次次从梦中惊醒，她便一次次哄其入睡，无一次不耐烦。
梦境难破，因为这是人们心底依恋的事物。
风雪柔看着年幼妹妹熟睡的脸庞，不断问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否真的正确？如计划成功，妹妹必死在光明市，自己吞下【咒胎】后也活不过十月份，父母在一日之间就失去了两个女儿……
这真的值得么？人类罪孽深重，父母和妹妹自然也流淌着罪的血液。
但即使罪该万死，他们也是我的亲人啊。
撕心裂肺的疼痛突然从腹中传来，将风雪柔从迷茫和痛苦中惊醒。
她用尽全力起身，颤颤巍巍地下床。
是啊……我肚子里有咒胎，我沐浴了羽化之泉，我看到了人类的原罪，我带着帝族深入联邦腹地，我……
已没有回头路了啊。
风雪柔踮起脚尖，面无表情地向门口走去。
温和的光辉在门口绽放，那就是返回现实世界的出口。
她的手指触碰到光辉，在身影消失的一瞬间，床上酣睡的小风花怜突然惊醒，她迷茫地看着门口，童稚的声音如剑一般冲击着风雪柔：
“姐姐……你要去哪？”
红发的妖娆女人如遭雷击。
她转身，回头，泪水从眼角滑落，直至摔碎在地板上：
“对不起，花怜，姐姐……再也回不来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同源
风雪柔踏出了光门。
下一刻，她回归光明市疯狂十月的擂台。
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挤进她的鼻腔，市区冲天的火光和惨嚎声让人不寒而栗，偶有罡风从高空波及到地面，那是两方的高手在搏命厮杀。
从梦境中走出的风雪柔，已经将犹豫和不忍彻底抛到脑后，她现在唯一所想，就是完成自己的使命后，被【咒胎】反噬而死。
或者行动失败，被乌托邦的大高手击杀。
不论结局是哪个，风雪柔都能接受。
腹中的疼痛再次袭来，【咒胎】想要出世的欲望愈加强烈，不过这次风雪柔已经浑不在意。
她纤细的手腕伸到嘴里，食指勾住事先缠绕在牙齿上的丝线，然后轻轻一提，将吊在胃部的东西取出。
这是一个只有一半拳头大小的板砖，通体乌金，看着有些可爱，不过其周围散发的特殊能量辐射无疑不在昭示这是一个衍生物的事实。
——二级衍生物，【无柄锤】！
这也是夺取自联邦审判者的衍生物，作为【咒胎】的母体，风雪柔已经成为了实际意义上的“灰箱”，吞进腹中的衍生物，不会被检查出来，加上她被强化到极致的扭曲认知的能力，可以说是双重保险。
风雪柔将【无柄锤】端在手上，在擂台中央坐着，这一举动本应很引人注目，但被扭曲认知后，高手们下意识地忽略了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某个刹那，风雪柔的眼睛突然睁开。
同一时刻，距离她二十五米的位置，一道门形的柔和光辉出现在空气中。
有参赛者要从迷失梦境中走出来了。
“哈，终于出来了，这个梦境居然是我小时候差点被拐卖到旧土的悲惨遭遇，也不知道我是第几个出……”
轰！
刺耳的音爆声打断他的自言自语，从光门走出的参赛者能晋入到第五轮，自然不是弱手，只见他体型瞬间变大，短短数秒内身躯变成闪电和雷霆组成的灵体，口中一喷就是火焰熔岩，整个人威武霸道到极致。
然而下一秒，乌金的方砖却轻而易举地射穿了他的身体，在粉碎血肉之躯后越来越快，直至没入光门，将里面的迷失梦境轰成粉碎。
一个极不稳定的通道出现在光门后面，空间褶皱和碎片密密麻麻，如同魔物的肠道。
【无柄锤】，能放不能收，从手中飞出后，终点一定是最近的空间薄弱点，且这个过程几乎不可抵挡。
变成雷体的少年参赛者眼神渐渐黯淡，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这样死去，作为乌托邦预测排名第6的真正天才，他的未来本应无比绚烂。
可死亡最公平也最无情，他的心跳迅速衰弱，意识开始模糊，失去生命的身体最终只能无力倒下。
风雪柔冷冷地看着被【无柄锤】轰开的空间通道，知道已经来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光明市已乱，帝族的部下正在竭尽全力扰乱整个武斗场和中心市区，自己的能力还在持续对乌托邦地区施加影响，没人会注意到擂台中心的巨变。
更何况，被轰开的空间通道极为不稳定，随时都会关闭，连痕迹都不会留下。
“来吧，最后的战斗……”
风雪柔红发飘扬，大踏步走进空间通道。
绚烂到极致的色彩降临，她眼睛一眨不眨，直至空间激荡的色彩消失。
风雪柔出现在了一座宫殿群中。
这宫殿群内水榭楼台足有千座，但每个建筑都只有几厘米大小，仿佛将真正的宫殿缩小万倍一般。
袖珍的宫殿群中，风雪柔笔直独行。
但还没等他走几步，一道苍老的声音就传到她耳边。
“此为幻宫禁地，擅入此地者速速退回。”
“胡老……不，石卫王阁下，小女子可没有擅入。”风雪柔娇笑，花枝乱颤：
“小女子特意来此拜访您老人家，并顺道……杀死您。”
“原来是……人类的叛徒！”
苍老的怒吼声刚落，风雪柔脚下的袖珍宫殿群就开始翻滚起来，它们迅速膨胀，从一厘米到十米，从十米到千米，再从千米到万米……
眨眼间，袖珍的宫殿变成了镇压天地的庞大巨物，每一个假山的碎屑都堪比现代都市的大广场，每片砖瓦都比城市还巨大。
妖娆的红发女人，仿佛沧海中的一粒沙。
在乌托邦精心打造的幻宫中，巅峰的王级手握“守护者之钥”，不用想都能猜到，此时的胡老一定可以和天命级大能掰掰手腕，虽不可能赢，但拖一段时间总能做得到。
风雪柔当然知道这点，但她还是不为所动地过来了。
人类的一大优点，是能根据敌人的特点做出针对，爆发力强的便耗死、独行的便围攻、巨大的便在地上布陷阱……
在这封闭的幻宫中，自己几乎立于不败之地。
风雪柔轻笑着，张开一直紧握的右手，洁白的掌心中，一道荧光灵巧地跳跃着。
这是风雪柔和旧土帝族小队最大的底牌，因为这个东西，他们才有信心来到乌托邦。
“去吧……”
随着风雪柔的话语，这枚小小的荧光如同飞燕般扑到空中，在某个闪烁后消失不见。
同一时间，五光十色的球形空间中，正在驱使守护者之钥，马上就要轰杀来犯之地的胡老，看到了这枚从虚无中挤进来的小小荧光。
跟随【救世主】征战数百年、曾面无表情冲进旧土腹地的胡老，心脏几乎漏掉一拍，他的手颤抖起来，眼里满是不可置信的震撼和惊恐。
这荧光纯净无暇，完全由神秘的符文组成，与胡老手里拿着的代表乌托邦地域的守护者之钥几乎完全一样。
而那几处微不可查的不同，也昭示了二者真正代表着什么。
胡老手中握着的符文，边缘圆润剔透，仿佛婴孩，代表第六生活圈乌托邦。
而那枚被风雪柔驱使的荧光符文，其中心处有一段光芒流转不定，似云似风，代表着第三生活圈。
第三生活圈，被称为“天国”。
胡老剧烈喘息着，他有千万种疑问，但最终却只化为几声惨笑：
“帝无悔……”
第二百七十六章 陨石星辰
吴离站在办公桌前，面露愁苦。
他旁边的叶雯倒是依然神色淡淡，还有心情拿起眉笔补了个淡妆。
窗外火光冲天，惨嚎声一片，袭击者隐藏身形与光明市战士游斗，跟扛着炸药的泥鳅一样，很难对付。
但夜王吴离终究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当年在旧土远征时也是冉冉升起的将星，胆气绝对够，之所以露出愁容，是因为叶雯让他做的事太……疯狂。
“真有必要那么做么？叶大姐，咱能不能想个折中的办法？”
“呵，男人。”叶雯一边描眉，一边不屑道：
“刚才还说[完全信任我]呢，才不到半个小时，就变卦了？”
“那是两回事好吧！”吴离苦笑：
“大姐，你让我击落的，可是[幻宫]啊……胡老持守护者之钥坐镇幻宫，这是你我都知道的秘密，轰击守护者之钥等同于叛出乌托邦！”
“所以啊，凡人的智慧。”
叶雯白了他一眼，啪嗒一声盖上化妆镜，她看了一眼窗外的混乱场面，聪明的大脑自动升起了诸多疑惑，但横亘在乌托邦地域的伟力无时无刻都在抚平她的疑惑，直到现在，叶雯也没怀疑到那些以下克上的参赛者身上。
但即使被扭曲了认知，叶雯也仍然是个聪明人，绝不会死钻牛角尖。
“小吴狗啊小吴狗，用你油腻的大脑袋瓜好好想想，敌人出动了这么大的阵仗，所图的绝对不是杀几个人，一定还有更大的阴谋，【救世主】大人离开后，乌托邦无人能护住的珍宝，想来想去，也只能是守护者之钥了。”
“守护者之钥么，这倒有可能，可是胡老到现在也没给予我们任何信息……”
“最坏的结果，胡老已经被敌人击杀。”
“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是证据呢？击落幻宫引发的后果会很严重，如果你推断错误，咱俩就只能去旧土当战奴了。”
“证据就在你眼前，我就是证据！”
叶雯冷笑，嘿道：
“小吴狗，你是天生的战士，很强大，也是很好的朋友和镇守使，可是凡人的智商与我相差太远，你们看不到我眼中的世界！”
“我一定是你见过的最聪明的人，我可以凭借最小的异动推断出某个事件的走向，可以根据一片落叶勾勒出它所处山脉千年内的地理变化，我很聪明，简直可以称之为聪明到变态！”
“但是如此聪明的我，直至此时此刻，都没有想到谁才是袭击光明市的幕后主使人，这只能说明一点：敌人用某种手段扭曲了我对世界的认知。”
“整个乌托邦，一共十一亿人口……呵，真是大手笔！”
“敌人出动如此庞大的力量，一定有惊人谋划，他们的目标一定是守护者之钥，别想那么多，相信我，把幻宫砸下来！起码要砸出一个可供支援的通道！”
叶雯神色冷淡，说出的话却高傲非常。
吴离怔怔地看着她，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大学的那段时光。
虽然总被坑，但确实是一段值得怀念的日子啊……
“好吧，真是败给你了，要死一起死。”
吴离轻笑，手指一弹，办公室的窗户便被碾碎成湮粉。
他屏息站在空旷的窗户前，双眼紧闭，头部微仰面朝高空。
云层之上出现了巨大的黑影，它霸道地把照耀在光明市的阳光挡住，在吴离的a级天启能力【万物牵引】的作用下，缓慢而坚定地坠落。
——这是一颗直径超过四分之一个光明市的巨大陨石！
几十分前，当叶雯说出“你可以拽落星辰么”这句话时，吴离便开始着手牵引这颗游荡在数万里高空之上的武器了。
这确实是武器，当年夜王吴离深入旧土时，曾将几座庞然大山用能力牵引到高空中，让其在引力的作用下绕着世界转动，经过时间和高空极端气候的洗礼，大山已经被磨成表面粗糙的陨石。
纯粹战斗型的高等天启者，就是这般霸道。
巨大的陨石速度越来越快，在超过音速后的刹那变成一个炽热的火球，从地面上看，几乎就是第二个太阳。
它下坠的速度太快，岩层摩擦燃起火焰，每秒钟都能烧掉数以万吨的质量，但这颗陨石实在太大，砸落过程中的损耗不过九牛一毛。
吴离眼中神光愈盛，他手掌遥遥指向位于光明市最中心的“流光之珠”，毫不犹豫地将陨石牵引到那个位置。
作为光明市的地标和象征，流光之珠的内部被前几代镇守使秘密掏空，并在里面建立了幻宫，时至今日，幻宫已成为非天命者代掌守护者之钥的绝佳隐藏地点。
这个秘密，从来只有乌托邦顶尖的高位者才能获悉。
流光之珠拥有很强的防御能力，在受到冲击时会自动升起护罩抵御，因此吴离并不担心自己的陨石毁灭整个光明市。
他曾听【救世主】说，流光之珠的防护能力在王级顶峰，普通封王级高手很难打破，但吴离毕竟是纯粹战斗型的高等级天启者，自信可以轰碎流光之珠的防御。
至于打破之后有什么后果……吴离只能祈祷叶雯的猜测没错。
否则，自己和她就真的只能跑到旧土挖老鼠吃了。
他心中胡思乱想，手上却一刻不停，陨石星辰在无数公民惊恐的眼神中轰然撞到了流光之珠。
防护的波纹自动升起，以绝强的韧性对抗陨石下坠的力量，陨石星辰骤然停住，无数碎石如流星雨般崩落到远方，将天空熏成末日似的景象。
好在流光之珠守护光罩的力量很强，短暂的僵持后，巨大的陨石被重重抛了出去，在光明市外宽阔的平原上划出宽度十数公里的深渊。
在陨石被崩飞的同一时间，布匹撕裂的声音从流光之珠发出，接着裂痕出现在珠子的整个表面。
小时袖珍、大时顶天立地的幻宫彻底震动，空间被强硬的撕扯，引发恐怖的破碎风暴，这风暴又波及了幻宫中的空间力量，导致了一波波的循环爆炸。
幻宫和流光之珠被撕成了碎片，坠落到光明市各处，这些拥有奇异空间力量的碎片改变着这个城市的地形和面积，各种乱七八糟的历史投影随处可见。
下一刻，荡漾在乌托邦地区的伟力消失无踪。
被扭曲的认知，重新恢复了正常。
第二百七十七章 大海之上
幽深的地底，背着帝天、正在打洞的沈白一怔。
过去种种划过脑海，被扭曲的认知重新归于正常。
“甘霖娘，是踏马的风雪柔！”
沈白狠狠捶地，气得直翻白眼。
“喂喂喂，怎么了你，冷静点小白。”
“冷静不下来，阿天，那些参赛者，我根本就没在预测排名的网站上见过，他们都是畸变种！”
“非常时期，更应该冷静。”帝天依然散漫：
“往好地方想，我们的认知恢复正常，这说明始作俑者要么死亡要么濒死，看来外面的人已经有所行动，嗯，胜利在望啊。”
沈白瞥了一眼帝天不再流血的伤口，没好气道：
“你别报喜不报忧啊，你伤势没有自动愈合，这说明【绝世武神】还没恢复对吧？我们这边少了你这尊天命级的大佬，结果怎么样还真难说。”
“这不还有你么？”
“我？我拼了老命也就只能挡住封王级高手几息而已，更别说现在还是半个瞎子，不拖光明市后腿就不错了……不好！”
沈白边说边挖，嘴上手上都不闲着，可没想到手上突然一空，前面的泥土瞬间消失，接着汩汩的流水声从被挖开的通道传来，四面八方涌入湍急微咸的浪花。
“怎么可能呢？光明市地底怎么会有海水？”
沈白的脑中只来得及闪过这个念头，就被激流冲了出去，大海旋涡的威力绝不是河流可比，各种方向的力不断裹挟着他朝未知的地方远去。
不过，沈白虽然视力大损、右臂暂时不能发力，但好在临场反应还算快，他拽着绳子，一把将帝天搂在怀里，脚部燃起金焰向上游去。
在这个过程中，为了照顾已经是普通人的帝天，沈白还特意将上浮的速度放到最慢，避免上浮过快导致帝天患上减压病当场死翘翘。
在帝天被海水呛得翻白眼的时候，沈白终于带着他游了上去。
二人举目望去，皆是蓝汪汪一片，既咸且湿的水汽让人心神莫名一松，远处还传来了海鸥的叫声。
“阿天……我是不挖的太卖力，挖到南边的大海了？”
“咳咳，你以为你是挖掘机转世么？”帝天轻轻拍了拍沈白的头，脸色煞白：
“伤口又裂开了……小白，找一个地方让我躺一会儿。”
“好嘞！”沈白背着帝天一跺脚，在海面上狂奔起来，如果在平日，他早就潇洒地飞到高空寻找陆地，然而现在毕竟成了半盲，即使用【暴君】强化视力，眼中的一切也如雾里看花般模糊不清。
好在人类的感知器官不仅只有眼睛，沈白的鼻子还完好无损，他就靠着鼻腔空气的水汽含量来判断大陆的位置。
这么做效率很低，不过沈白足够细心，而且他运气也算不错，在大海上奔波三个小时后，视力受损严重的眼睛已经能隐隐看到前方黑色的陆地了。
噗嗤一声，沈白舀起一捧海水浇在帝天脸上，使劲晃了晃他。
“阿天，别睡，现在的你太虚弱，很容易休克甚至死亡，我们快到陆地了，坚持住！”
帝天哼了几声示意自己没死，但为了保存体力，他也没多言语。
沈白加快了速度，几分钟后，他踩在了细软的沙滩上。
来不及想“为什么好好的光明市会变成现在的模样”，沈白冲过海滩，钻进树荫，扶着帝天靠在树下。
沈白收集了些淡水，从沙滩上捉了很多形似梭子蟹的软壳生物，用金焰炙烤一番后放到帝天面前。
“阿天，还活着吧？喝点水吃点蟹子，没有调料味道不太好，将就一下吧。”
“谢谢了……”帝天的精神头还行，接过食物后也没有客气，二人将蟹子全部吃完，懒散地躺在树荫下，都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阿天，你见多识广，知道这片大海是怎么回事么？”
“你仔细想想，现在的情形像不像复赛的积分赛？不同之处只是当时是雪原，这里是大海而已。”
“流光之珠？可是把我们拽到这里干嘛？”
“不一定是故意的，这种一级衍生物拥有很强的力量，它的一部分也拥有主体的些许威能，如果流光之珠被击碎，其碎片飞溅到各处，便会将光明市分割成一块一块的小幻境……”
帝天恢复成了散漫模样，他叼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野草，接着道：
“不过倒也起了怪了，【救世主】离开乌托邦的时候，一定会将守护者之钥交给最值得信任的人，只要操纵守护者之钥，就能控制乌托邦的山河大地，被一块块切割的光明市本应很快恢复成原状才对啊……”
“你可别说了老大。”沈白捂住帝天的嘴，苦笑不已：
“你越说我越害怕，照你这么分析，难不成守护者之钥被敌人打碎甚至夺走了？”
“怎么可能！”帝天哼了一声：
“要想对守护者之钥的持有者下手，起码要天命级的大能出手才行，联邦边境线的防御水平就算再不尽人意，也不可能放一尊畸变种老祖进来。”
“那除了天命级，就没有别的办法针对守护者之钥了？”
“有啊，全系列的一级衍生物【创世牌】、超过七百三十克的最初之石碎片近距离辐射、另一枚守护者之钥的撞击……嗯？”
帝天说到这里时一愣，紧接着，沈白第一次看到他的手抖了起来。
“我说老哥，你别讲到这里时发抖好不好，搞得我都慌了……”
“我没抖……就是突然想起个事。”帝天咽了口唾沫，接着道：
“一个多月前，我父亲在某天突然找到我，扭捏半天后才支支吾吾地说了句''儿子，我守护者之钥被抢走了，咋办？''”
“我当时正玩电子游戏呢，总通不了关，心烦，便随便说了句''那就报告联邦呗。''”
“我父亲当时好像还挺高兴，急匆匆就出去了，好像去了神都。”
“你也许不清楚，我父亲帝无悔虽然强大，但是有孩子气，这个岁数还热血中二，平时就爱嘻嘻哈哈地和我开玩笑，我当时以为他在恶作剧呢。”
“如今想来，哎我去……他当时表情还挺严肃？”
第二百七十八章 凝海
“嘎哈哈哈哈哈……”
离沙滩不远的树荫下，沈白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阿天，想不到你这家伙还挺有幽默感，有人从【上帝】手里抢走了守护者之钥，哈哈……哈……”
帝天面无表情，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沈白。
意识到帝天真的不是在开玩笑，沈白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阿天，问你一个私事哈，你父亲帝无悔，有没有战力倒退之类的情况？比如像你现在这样……”
“没有，我父亲如同会呼吸的奇迹，从来没有一刻衰弱，他一直是那般强大，强大到即使有时候跟缺了一根筋似的，也能成为联邦最完美的守护者，【上帝】之名用来形容他，再合适不过。”
“那，有没有可能，咳咳，他叛变了？”
面对这个问题，帝天认真想了想，然后很严肃地答道：
“我这么说也许很伤他面子，但以我父亲大大咧咧的性格和哈士奇似的智商，就算叛变，也绝瞒不过身边人的眼睛……他倒现在还在追[蓝猫探长]，前几个月还偷摸溜出去参加某明星的应援会，就这还能背叛人类？”
“呃……”
沈白嘴角抽了抽，他还真没想到光芒万丈的【上帝】帝无悔私下里是这样的人。
虽然紧张的气氛稍稍缓解了些，但沈白的冷汗却没停过。
如果第三生活圈的守护者之钥真的被抢走，那么一个很显而易见的事实就可以被推断出来——
有某个超越理解极限的存在，介入了此事。
风花怜很强，沈白与她战斗超过五分钟，必然败北被击杀；帝天更强，他的【绝世武神】使他一出生就站在了金字塔尖，懵懵懂懂时便身背天命；帝天早夭的大哥天赋恐怖到被“天妒”，世间根本不允许这样的怪物存在；而从年少时就横压同辈无敌、被尊称为【上帝】的帝无悔，在沈白眼里更是强到没边……
那位敢从帝无悔手中强夺守护者之钥的存在，又该是何等的无敌之姿？
沈白颇有些心驰神往的意味，他砸巴下嘴，刚想问什么时，灵敏的耳朵却突然一动。
这片沙滩，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脚步声。
因为视力受损，沈白半眯缝着眼睛看向那边，幸亏随着时间的流逝，被破坏的眼睛已经恢复不少，加上【暴君】的强化，他看清了来人的脸。
轰！
沈白抱着帝天在原地消失，不久之后，他们出现在几公里外的小山中，沈白挖了个石洞让帝天进去，严肃道：
“阿天，碰到敌人了，我去杀掉他，你待在这里。”
“好。”帝天如今的普通人体魄并没有沈白那样的修复能力，依然是盲人。
沈白点头，沿着来时的路折返回去，直到脚踩到细软的沙滩上才停下。
他的对面，是一个俊秀的年轻人。
沈白没有见过这张脸，但却认识年轻人手里拿着的防风眼镜。
这个防风眼镜，本应属于一位叫“郑雨”的少年。
“你叫什么名字？”沈白开口，金焰已经勾连到沙滩底部，随时准备雷霆一击。
俊秀的年轻人叹了口气，扔掉防风眼镜：
“果然啊，举火者大人的能力不起作用了……沈白，这算是我们第一次真正见面，雪羽铮，久仰小白中校的大名了。”
他做了个武者的抱拳之礼，动作标准，架势自然，如同浸淫武学之道多年的老饕。
——据联邦和军部的情报，人类的武道同样适合畸变种修炼，这么多年的交锋中，畸变种通过偷学、绑架、甚至自己补充，已经将人类武道学了个九成九。
沈白没有回礼，只目光冰冷地盯着雪羽铮，在他看来，和这种入侵联邦腹地、残杀光明市公民的敌人对战，不需要讲究体面。
敌死我活，这就足够了。
看着气势愈盛的沈白，雪羽铮轻笑一声，也没再说话，只是拉动背负的灰箱，将【死盲星】取出。
嗡——
没见雪羽铮如何动作，一道黑光就极速杀向沈白，带着特殊波动的光晕在黑光的轨迹中蔓延，破坏了沿路所有生命的视力。
“原来是这个东西……”
沈白喃喃自语，弯腰躲过，贴着沙滩向敌人冲去。
几十米的距离瞬间而逝，沈白一拳轰在雪羽铮面门，将其打飞数百米远，砸在远方的海面上，崩出巨大的浪花。
“第一步，把战场放在海洋中，远离阿天。”
成功将敌人打出陆地，沈白暗松一口气，他跟着倒飞的雪羽铮冲入海水里，金焰不断释放，增强敌人周围海水的阻力，将这里变成自己的主场。
因为视力还没有完全恢复的缘故，沈白看不到太远的地方，只能选择近身缠斗，比拼贴身搏杀的功夫。
砰砰砰砰……
二人如闪电般交手，每一击都能卷起百米高的巨浪，无数条银白的游鱼被掀到空中，落回海水时被凶猛的冲击波碾成碎渣。
轰！
刺耳的声音从沈白后背死角处爆开，他扭身避开要害，却依然被杀回来的【死盲星】穿透了左腿。
“不用每次都弹出去么……”
沈白脑海中划过这个念头，金焰强化自己忍受痛苦的能力，一拳挥出，再次将雪羽铮打退千米。
他不再试探，每一击都是学自帝天的“帝拳”，虽然看不见千米开外的地方，但沈白凭借挥拳的方向和水流的波动判断出了雪羽铮的落脚点，一拳接着一拳，根本不给对面喘息的机会。
二人一退一进，很快就远离陆地数万米，沈白已经占据主动，只要避开【死盲星】，雪羽铮对他就无可奈何。
更何况沈白已经是半盲，对变成全盲没啥心理负担，很敢以伤换伤，根本不在乎越来越浑浊的视界。
然而在某次进攻中，沈白突然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些迟缓凝滞，连带着喘息也急促起来。
交战之地所在的深海，也出现了比船只还大的冰山。
“这是……畸变种的血脉天赋？”沈白咬咬牙，没有后退，依然和雪羽铮贴身缠斗。
凭借现在的视力，远攻必死无疑，唯一赢的办法就是近身轰杀！
他意志越发纯粹，眼里的金焰愈加明亮。
二人所处的这片大海表面，已经盖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第二百七十九章 老虎头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联邦都认为雪羽帝族的血脉天赋是“制造寒冷”。
但是在经过多年的交战后，科学院给雪羽帝族的能力定了性：
不是“降低温度”，而是更强大的“夺取能量”！
温度急剧降低，直至绝对零度，只是失去能量后的最表征的现象而已。
雪羽家的老祖级大能，甚至可以瞬间吸干一个星核的能量，堪称能量黑洞！
当然，雪羽铮远远达不到这种程度，但作为雪羽帝族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吸收十五公里内海水的能量却可以做得到。
周围的温度转瞬降到零下一百二十五度，沈白的周围已经全是坚硬的寒冰，他的拳头受阻，身体的温度被急速剥离，血液迟缓到极致。
这些被夺取的能量，全部聚于雪羽铮的眉心，他双眼之间仿佛有一轮烈日，在寒冰的海洋中散发夺目的热与力。
气温降到零下二百三十度，即使有【暴君】的保护，沈白的皮肤也全部龟裂，血液无法飞溅，在血管内就变成如沥青般的液体，他的心跳缓慢，几乎停止跳动。
敌人还未真正出手，沈白的身体就已经濒临崩溃。
然而他眼中流淌着的金焰，依然昂扬坚定。
轰！
沈白和雪羽铮同时出手，一方是寒冰地狱中的光与热，另一边是皮肤溃烂的半盲之人，然而雪羽铮并没有生出丝毫轻敌之心，一股极其强烈的危险感觉从沈白身上爆发，仿佛几欲噬人的君王。
两拳对轰，震碎了十五公里内的所有冰层，海底的岩层猛然断裂，比楼宇还宽厚百倍的海底山脉被压成碎屑，冰层和海水瞬间消失不见。
二人所处之海域，已经成了末日般的荒原。
“嘎……”
雪羽铮茫然地看着自己腹部的大洞，无力跪倒在沈白面前。
如果有选择的话，他也不希望自己跪在人类身前，可濒死之人哪来那么多的力气和尊严？生命力急速在他身上消退，雪羽铮知道，自己最多还有数秒可活。
“好可怕的拳头……不，是好可怕的左手。”
雪羽铮颓然笑了起来，下意识地去看致自己于死地的罪魁祸首，却在下一刻愣在原地，表情极度古怪。
在刚才拼尽全力的对轰中，棕色的手套已经在巨大的压力下灰飞烟灭，沈白的左手完全暴露在了空气中。
他的左手白皙修长，在掌心中间，有一个直径五厘米的光滑小洞，小洞内部纯黑无垢，半点光线都透不过去。
雪羽铮对这东西很熟悉，他自己、存活于旧土的所有帝族，身上都会有个一模一样的命洞。
“哈哈……咳。”
他笑了起来，虽感到无比滑稽，却没有多问，再大的秘密，对于死人来说也毫无意义。
沈白也是这么想的，他紧盯着将死的对手，要亲眼确认他咽气才放心。
叮当——
在短暂的静谧中，从雪羽铮只剩一半的上衣口袋中，掉落了一颗紫色的小石头，它咕噜噜地滚着，直到撞在沈白的脚才停下。
雪羽铮暗叹一声，心中升起遗憾。
在发动攻击前，他特意去了光明市有名的老街道——东醒街。
出于收集各种各样小物件的癖好，他在东醒街的古玩一条路中逛了好久，最终找到了这颗紫色的小石头。
圆圆滚滚，有很独特的棱角，看着很像一颗q版的猛兽头。
在雪羽铮旧土的家中，有一个用紫色石头拼起来的小老虎，只要一得空，他就会在大山里寻找大小形状合适的小石头，可这么多年过去，还是差了只虎头。
他在东醒街找到这颗石子时，心里高兴得不得了，差点就飞奔回旧土，将心心念念多年的小老虎拼接成功。
只可惜，自己要死在这名人类手上了。
沈白盯着这颗模样可爱的石头，拿在手里端详了一会，看了看几乎失去意识的雪羽铮，犹豫一瞬后还是走上前去。
他将这枚小石头，放在了雪羽铮的手心上。
“眼光不错……这是小老虎的头？”
雪羽铮眼睛一亮，他张了张嘴，想说说这些年走遍旧土大山的辛苦，想说说自己家里的的紫色小石头是多么漂亮、想说说在他的书房还有很多好看的小玩意……
他有千言万语，最终但却半点声音也没发出。
永恒了黑暗拥抱了他。
过了半晌，当无边的海水涌入这片荒原时，沈白才堪堪回过神来，他的眼睛黯淡无光，体力已经濒临极限，不能飞行，只能游回岸边。
在脚底踩到细软沙子的时候，沈白身体骤然一滞。
他抬起手，看了看掌心。
“差点忘了这东西……”
沈白苦笑，猫儿姐说过，掌心中的黑洞，现在的自己虽然无法观测到，但人类的封王级高手看得见、畸变种也能看到。
如果自己回去时，帝天已经恢复天启者能力，凭借着s级的【绝世武神】，他绝对能看到自己的命洞。
“帝天……应该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再不济也会给我时间跑路才对，不过万一这家伙只是表面散漫，心底深处也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格，把我大义灭亲了咋办？”
沈白在沙滩上踌躇了好久，最终还是一咬牙走入内陆。
他回到那处小山，看到帝天支了一团火，百无聊赖地烤树叶玩。
帝天身上的伤痕依旧，很明显天启者能力并没有恢复。
沈白松了一口气，绕到帝天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嘿，阿天！”
“小白，老大不小的人了，别搞这些幼儿园恶作剧。”帝天丝毫没有被惊到，淡淡道：
“敌人是谁？”
“一个畸变种，叫雪羽铮，挺强的……阿天，你天启者能力啥时候能恢复？”
“脑袋里的光环没了，自然也就恢复了，具体时间我也说不清。”帝天顿了顿，接着道：
“我们探索一下这里，最好能找到同伴，问一问现在的究竟是个什么情况，风雪柔死没死？守护者之钥还完好么？”
“这样好么？随意走动的话恐会遇到敌人，阿天，你现在的身体状况……”
“没事，遇到敌人我躲一边就行，而且在这干等着说不定会成为敌人的目标，有行动总会有收获。”
“也对……”
第二百八十章 被扭曲的认知
如果有大能降临乌托邦上空，就能看到，本来璀璨热闹的光明市已经变成了一片汪洋。
岛屿星罗棋布，大者跟陆地相差无几，小者也就数亩而已，城市被海洋切割开来，被困到一个个或大或小的岛中。
位于这片汪洋中心的，是一个巨大的岛屿，这岛形似龟背，其上乌云密布，闪电雷鸣伴随着倾盆大雨，环境恶劣到极致。
风雪柔拄着不知道从哪掰下的树枝，磕磕绊绊地走着，道路泥泞不堪，她必须尽量小心，不要让自己摔倒。
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摔倒之后，可能就再爬不起来了。
雨越下雨大，风雪柔想着去前面的密林躲雨，却在快到达时顿住，拄着树枝默然不动。
在密林的前方，站着一位绑着麻花辫的少女。
二人都没有特意遮雨，任凭雨水打湿她们的头发和衣裳。
“大闇观音……”风雪柔笑意盈盈地开口，语气依然妩媚：
“我现在身体不适，扶我到林子里休息一下。”
大闇观音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半晌之后，大闇观音才挪动脚步，来到风雪柔身边，扶着她往前走去。
“哎呀呀，观音，刚才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见我弱小可怜无助，要把我弄死在这儿呢。”
风雪柔不知死活地捏了捏大闇观音的脸蛋，笑道：
“突然对我这个态度……是出了什么事么？”
“您应该清楚，举火者大人。”大闇观音开口道：
“我在擂台赛开始的那天，偶遇沈白，粉碎了他的右手，还因此受到了您的处罚……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对，您是举火者，我认罚，没什么可说的，可我为什么要针对沈白，您是知道的。”
“我大闇和无疆家的关系向来不错，每代都有通婚，虽然这些年无疆没落，但我们这些小辈却是真正的穿一条裤子长大。”
“蓝海市神武军的年轻三巨头，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功勋，就是拼死阻击旧土的帝族统帅，也就是无疆霸道。”
“沈白、风花怜、柳天苍他们三个导致了无疆霸道的死亡，这仇我忘不了，看到沈白后我没控制住自己，这是我的错，我认。”
大闇观音削断一颗大树，让风雪柔坐在树墩上面，自己则跪到她面前，将头深深低下：
“但是举火者大人，观音只想问你两个问题。”
“第一，为什么无疆霸道的姐姐，无疆月灵会在这里参加疯狂十月的比赛？”
“第二，为什么和她一起长大的我……没认出她？”
大雨倾盆，雷鸣怒吼，密林中却有一股肃杀般的沉寂。
“因为，我扭曲了你们的认知啊。”
风雪柔突然开口，没有任何借口，也没岔开话题，就这么直直地将自己所做的事说出：
“姜月灵……或者说无疆月灵，同样也认不出你还有从旧土来的这些昔日同伴们，我将你们对彼此的记忆抹除，可惜啊，我现在已经临近大限，不能再使用能力了。”
大闇观音猛地抬头，一字一顿道：
“为什么？”
“哈，别这么严肃嘛，小观音，你想想，你们这叫他乡遇故知，见了面还不得两眼泪汪汪啊？干脆扭曲你们所有人都认知，省得麻烦。”
“真是……如此么？”
“真的，仅仅如此。”
风雪柔摸了摸大闇观音的头，笑眯眯道：
“不要担心自己成为弃子，非要认真算的话，从吞下【咒胎】那一刻开始，我就是注定被放弃的人了。”
“完成你们该做的事，回到旧土，除此之外，其他的不要想了。”
“一刻钟后，你和我一起，追杀石卫王胡犇。”
“不惜一切代价，务必要抢到乌托邦的守护者之钥。”
……
汪洋中的某座岛屿上，柳天苍跺了跺脚，尽力将痕迹抹除干净。
这片土地下面，埋着萧林海和他的医疗舱。
——柳天苍埋的。
流光之珠被击碎，其碎片崩裂到光明市各地，将城市分割成一块块的，散落在海洋之上。
当时萧林海和柳天苍都在地下医疗室的医疗舱里，巨变发生后，又恰好出现在同一座小岛上。
柳天苍的伤势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但萧林海杯风雪柔打得太惨，还没有恢复意识，因此柳天苍便把他连着医疗舱一起埋在地下，省得被敌人找到。
他不担心萧林海会被活埋致死，医疗舱有离线供养系统，伤者身体衰落到一定程度时会启动唤醒程序，而且萧林海这样的大高手只要恢复意识，怎么想都不可能在地下闷死。
柳天苍活动了下脖子，穿着病号服，赤着脚在森林里走来走去。
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前一秒还躺在地下的医疗室里，后一秒就来到了原始森林。
不过，在没有来到这片森林的时候，医疗室的红色警报灯已经在不停闪烁了，他问了医护人员一嘴，得到的答案是“有敌人在光明市制造混乱”。
“如此看来，我和萧林海来到这里，也是敌人搞的鬼？”
柳天苍想着，在原始森林中前进。
他艺高人胆大，也没故意隐藏自己的行踪，就是想碰上敌人或者伙伴，问清楚现在的状况。
只可惜过了数个小时，除了呆头呆脑的小动物外，柳天苍并没有碰到别人。
太阳西落，柳天苍用坚固的树叶做了战裙围在腰间，他受过专业训练，知道夜间最好不要单独行动，便三两步攀上一颗大树，躺在枝干最粗的地方，摘了几颗果子吃。
当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柳天苍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他往那个方向一扫，看到了瘸腿的姜月灵正在黑暗中行走。
柳天苍眉头一皱，也没多想，便跳下枝头。
“姜同学。”
姜月灵似乎心不在焉，被突然出现的柳天苍吓了一跳，不过她马上反应过来，强笑道：
“柳同学，真是巧啊。”
“是蛮巧，姜同学，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么？”
“不太清楚。”姜月灵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说话多少有些心不在焉，不过她知道眼前的男人不好糊弄，便强打起精神道：
“我只记得，当我走出[迷失梦境]后，光明市就变成这样了。”
“这样啊……”没得到有用的情报，柳天苍也没如何失望，只是指着上方道：
“黑夜中行动危险，跟我一起上去，明天再探索这里。”
“也好……”
柳天苍说话直接，敏感的人会觉得有些霸道，不过姜月灵并不在意他的态度。
那些出现在这里的帝族同胞，才是真正让她心烦的事。
第二百八十一章 向北而去
茂密的枝丫上，柳天苍和姜月灵相隔十米。
魁梧强壮的年轻人已经入睡，呼吸平稳富有节奏，在他看来，从同一个城市里出来的姜月灵可以被归类到“伙伴”这一列，值得信任。
姜月灵却没有柳天苍这样神经大条，事实上，在斩断自己的左腿、偷渡到乌托邦后，她就再也没有睡好过。
深陷敌营，当万般小心。
更何况，今天发生的事，让姜月灵几乎没有办法冷静思考。
——突然出现在光明市的旧土入侵者，有一些是她认识的同族，绑着麻花辫的大闇观音，和她相交莫逆，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
为什么会忘记他们？扭曲乌托邦公民的认知，为什么连我的记忆也被暂时抹除？
姜月灵的睫毛轻颤，心里极为不平静。
“喂，你怎么回事？”
低沉的声音在密林中响起，姜月灵一惊，看向柳天苍。
黑暗中，魁梧少年的双眼明亮有神，仿佛蓄势待发的猛兽。
“没……没什么。”姜月灵抱着膝盖，将头深深埋进大腿中间，不让自己的表情暴露在柳天苍面前：
“只是对现在的状况感到害怕而已。”
“你不像是恐惧黑暗的人，姜同学。”
姜月灵心里一紧，手指尖下意识地聚起空间之力。
被发现破绽了？柳天苍这家伙体魄强悍，必须先下手为强，要砍掉脑袋才行……
然而还没等她有所行动，柳天苍的下一句话就让她跳到嗓子眼的心缓缓落到了肚子里。
“不过，即使是最无畏的勇者，也会有迷茫的时候，刚才我躺在树枝上，觉得虽然战死在这也没什么大不了，但不能埋在家乡，终归是种遗憾。”
“埋骨他乡么……”姜月灵愣了愣，她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天上的圆月。
联邦和旧土的月，看起来没什么不一样，可这终究不是家乡啊。
“柳天苍，原来你也会怕啊。”
“我小的时候，曾和弟弟在悬崖边打雪仗，那个时候我胆子是真的大啊，也不怕失足踏空，可到了现在，修成了四重武道真意的宗师，胆子却愈发小了，觉得短短一世，惜命一些总没错。”
“哈，所以接下来的几天，我们躲在这里？”
“不，我要横渡这片汪洋，一路向北，那边的天空中有大片乌云，应该不是普通的岛屿。”
“你刚才还说要惜命呢。”
“惜命，但并不代表做懦夫，武者当一往无前。”
“呵……”姜月灵轻笑，看着魁梧少年棱角分明的脸。
蓝海市神武军三巨头，沈白、风花怜、柳天苍三个人的脸，她已经在梦中见了无数次，作为杀死弟弟的最直接仇人，姜月灵恨不得生啖其肉。
“我跟你一起去，我的空间能力最适合逃跑。”
柳天苍诧异地瞥了她一眼，但也没有多问。
“好。”
月光下，少年少女各自入眠。
第二日，他们共同做了一条小船。
体魄强大的好处就是，可以用力量和变态般的控制力弥补技术的缺陷，柳天苍和姜月灵都没有做过木匠活，但对于这种级别的高手来说，将百年巨树削成小舟是很轻松的事。
二人上路，各自拿着一杆自制船桨，收集些淡水和食物，离开了小岛。
汪洋之上，一叶扁舟向北划去。
他们都是精力充沛的猛人，即使用船桨作为动力，小舟的速度也超过一般的快艇，虽然有时会遇到狂风和大漩涡，但凭借姜月灵的空间能力和柳天苍纯武者的体魄，总能化险为夷。
大海寂寥，彼此是唯一能对话的生物，慢慢的，姜月灵和柳天苍也熟悉起来，不像一开始那样生疏。
“姜同学……你有兄弟姐妹么？亲弟或亲姐的那种？”
浓烈的阳光下，柳天苍问出的话让姜月灵一愣。
经过数日的相处，姜月灵没有再在暗地里做防备的动作。
她知道，如果对面这个魁梧健硕的少年知道自己的身份，便绝不会做这些无聊的试探，一定会堂堂正正与自己搏杀。
“有，两个，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姜月灵开口，说着半真半假的话：
“不过，与我生而为天启者不同，他们都是普通人，如今正在老家上学，前几天还打电话给我加油助威呢。”
“真好啊。”
“你呢？”
“只有个弟弟，叫柳天朗。”
“略有耳闻，听说在八月份的[影子内乱]中，被那帮人类叛徒杀死了……”
“哈。”柳天苍轻笑：
“我柳家是大日重工的掌舵者，在蓝海市很有影响力，治安所要顾及舆论，所以隐瞒了真相……是我杀了弟弟。”
姜月灵手中的船桨一顿。
在长久的沉默中，少女空灵清脆的声音蓦地响起：
“柳天苍，你后悔么？”
“无时无刻，每分每秒。”
“可人死不能复生，过去的事无法改变。”
“是啊。”
“如果让你重新来过呢？你……还会下手么？”
“会。”柳天苍斩钉截铁，没有任何犹豫：
“他乱杀无辜，破坏家乡，勾结人类宿敌，站在影子帝国那边，再选择一千次、一万次，我都会杀他。”
“杀完之后呢？再次陷入无尽痛苦之中？”
“是。”
“呵，可悲的男人啊。”
“有时候，我们必须做最艰难的抉择，即使知道会痛苦一生……大丈夫当如是。”
“如果是我，我不会杀我弟弟。”
“不敢手刃人类奸佞，有什么资格做武者？”
“连亲人都杀，你就算单字封王又有何用？”
二人莫名感觉话不投机，默契地闭上了嘴。
即使坐在同一条船上，他们也不是同路之人。
……
漫长的大海漂流终于结束，第四天，他们来到了厚重阴沉的乌云之下。
乌云笼罩着大岛，泼天暴雨一刻不停，气候恶劣到极致。
小舟慢悠悠地靠岸，姜月灵和柳天苍同一时间看到了站在岸边的人。
他模样清俊，身上有斑斑血迹，似乎刚经历了惨烈的大战。
“乾机无浊……”
姜月灵心中暗叹，扯了下柳天苍的衣角：
“是敌人，小心，你正面牵扯，我用空间能力隐匿身形，寻找机会游走刺杀！”
“好。”柳天苍不疑有诈，大踏步涉入水中，向敌人走去。
体魄强悍的武者正面硬刚，天启者在后头输出或辅助，本就是联邦最深入人心的常用战术之一。
第二百八十二章 刺客
乾机无浊一直知道，人类很难对付。
但他没有想到，光明市的这帮家伙，居然难缠到这种程度。
三天前，他接到风雪柔的命令，来到这座汪洋之上的最大岛屿，任务就是诛杀一切胆敢登岛之人，为风雪柔和大闇观音争取时间，猎杀石卫王胡犇、夺取乌托邦的守护者之钥！
然而，超乎所有人意料，年老不堪且身受重伤的胡老仅凭着最后一口气，和风雪柔她们纠缠到现在，虽然随时都会咽气，但就是拖着濒临崩溃的身体逃到了这个时候。
更可怕的是，光明市的人类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一直在凭借武力试图强行登上巨岛！
——这座岛屿太大，不仅处于海洋正中心，其上方天空更是乌云遮日电闪雷鸣，看着就不寻常。
而且所有来此的人类强者全都了无音讯，这更说明了这座巨岛有问题，光明市的人们不断再此集结，已经有零星几人突破封锁成功进入内陆，让畸变种们懊恼不已。
大闇观音陪着风雪柔，剩下的帝族中，便只剩雪羽飞流和乾机无浊两位堪比人类封王级的战力，他们理所应当地镇守巨岛的一南一北，剩下的同族们则分散在各处，浴血搏杀。
数个小时前，一位人类的封王级强者强行冲岛，和乾机无浊疯狂大战后死了深海中。
这是乾机无浊杀死的第三位同等级的人类大高手，但作为代价，他此时的伤势也极为沉重，几乎油尽灯枯。
不过他现在还不能倒下，在短暂的喘息中，乾机无浊用秘法联系了大闇观音，询问了风雪柔的情况。
得到的反馈，只有短短几个字。
“咒胎将出。”
得到这个消息后，乾机无浊叹息一声，早有预料。
算算时间，从风雪柔吞掉【咒胎】的那天起到现在，已经整整九天了。
就连风雪柔也没想到，自己可以撑到现在，四天前的十月二十九日擂台战，风雪柔和她的帝族下属们都以为她只有十几个小时可活，但在石卫王胡犇绝命逃亡的时候，风雪柔也凭着顽强的意志撑了过来。
可惜，二级衍生物【咒胎】“吞服之后十日内必死”是难以违背的铁律，风雪柔再撑，也不能活多久了。
那时，风雪柔身死、咒胎降世，虽然会导致乌托邦大乱，但也意味着风雪柔和帝族一行人的彻底失败。
身死事败，客死他乡，真是想不出比这还惨的未来了。
乾机无浊苦笑的时候，视界里出现了一叶扁舟。
他心中暗道不妙，但还是站起身，以垂死之躯面对敌人，然而当他看清楚来人时，却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喜悦的笑声。
那位美丽的少女，他认识。
——无疆家族年轻一辈的大姐，无疆月灵！
他和无疆月灵，是认识的。
虽然不熟，但年少的时候也见过几次，还曾一起切磋过武艺，无疆家没落之后，他和无疆的年轻一代渐渐疏远，但怎么说也是熟人以上。
更何况，这里是人类联邦腹地，乌托邦的光明市！
乾机无浊很容易就猜到了无疆月灵的目的，无疆家唯一的男丁死于人类之手，除了复仇外还能干嘛？
深陷敌巢，当同仇敌忾，而且两人不仅认识，还是同族，目的也一样，乾机无浊知道，无疆月灵一定会出手偷袭柳天苍。
看着越来越近的魁梧人类少年，乾机无浊的手按在了粗糙的沙子上。
日月轮替，斗转星移。
气候恶劣的海上巨岛消失不见，三人所在之处，变成了熔岩焦土的荒原。
——乾机家的血脉天赋，名为“阵域”，族人都是天生的阵地战大师，变换战斗环境如吃饭喝水般简单。
那四位从联邦总部支援过来的的审判者，就是先被十数名乾机家的族人联手拖入阵中，然后被慢慢磨死的。
感受着地面传来的灼热气浪，柳天苍不为所动，他重重一踏，战神般冲向敌人。
“姜同学，我正面强攻，你找机会偷袭，要全力！”
柳天苍低声细语一句，但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美丽的少女已经藏匿于层层空间中，再难寻觅。
轰！
柳天苍没有察觉出任何不对，声音未落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横在了乾机无浊的面前。
他拳如陨石，堂堂正正地砸下，空气也承受不住这般巨力，被压缩成比钢铁还坚硬的古怪晶体，如同硕大的拳套。
“噗啊！”
乾机无浊只来得及升起矮山抵挡，但柳天苍的拳太重太沉，火焰的山被巨大的力拦腰砸断，余势落到乾机无浊的头上，把他轰进地底数百米。
“这群肌肉蛮子……”
乾机无浊在心里嘟囔一句，连斩三位人类封王级强者，他也快油尽灯枯，遇到武道宗师级的天才，已经有些挡不住了。
“不行，柳天苍这小子有两把刷子，我必须正面硬刚消耗他的体力，给无疆月灵创造偷袭机会……”
乾机无浊这般想着，咬破舌尖，尽全力稳固阵域，毫不畏惧地和柳天苍对轰。
阵域中的火山荒原被二者的巨力打得断裂翻滚，柳天苍和乾机无浊将力量倾泻在对方身上，都没有退让。
——我有隐藏在暗处的同伴，我怕啥啊？
当荒原面目全非的时候，柳天苍和乾机无浊的拳头同时碰到了对方的身体。
他们的呼吸已经紊乱不堪，身体伤痕累累，都是强弩之末。
“就是现在，月灵！”
二人同时意识到，现在就是对方最脆弱的时候，是偷袭的大好机会。
果然，出身名门大族的少女，没有错过这一闪而逝的绝佳时机。
她如幽灵般从空间里挤了出来，并指如刀，向着目标的脖颈处毫不留情地一啄。
咔嚓——
脊柱应声而断，大好头颅如断线的风筝飞了出去。
火山遍布的焦土消失，阵域解除，阴沉的巨岛重新出现在视野。
粗粝的沙滩上，柳天苍和姜月灵并肩站着。
砰。
乾机无浊的头颅撞到了礁石上，被迫停下。
他极速失去生命力的瞳孔中，最后倒映着的，是姜月灵的脸。
她脸色苍白，嘴唇发抖，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和发自内心的惊恐。
仿佛刚才有什么人，控制了她的手。
……
同一时刻，巨岛深处。
“噗！”
风雪柔依偎在大闇观音身上，吐出了一口带着内脏碎片的鲜血。
“举火者大人，您要不歇一歇……”
“不了，小观音。”
风雪柔翘起嘴角，红色的鲜血让她有着妖魔般的致命美艳：
“身为举火者的我，还有未很多尽的义务啊。”
第二百八十三章 登岛的人们
沈白冷漠地扭断一名畸变种的头颅，背着帝天踏上巨岛。
乌云如九重天宫，暴雨半刻不停，雷霆疯狂嘶吼。
“真是恶劣的环境啊……”沈白顺手摘下一片硕大的厚实叶子，撑在头上当雨伞，金焰噼里啪啦地燃烧着，让他和帝天两个人的身体保持干燥。
他们的身后，断掉脊柱的畸变种被浑浊的泥水淹没，这位大闇家族的高手败亡于沈白之手，葬身联邦。
不光是沈白，此时此刻，越来越多的人类强者开始登岛，在巨岛外围，畸变种和人类进行着殊死搏杀，虽然这些来自旧土的入侵者早有准备，但架不住这里终究是人类的地盘。
随着时间流逝，两方的力量对比发生了变化，胜利的天平摇摆不定。
只要胡老还能坚持住，剿灭这帮人类大敌是早晚的事。
认知恢复正常后，科学院驻乌托邦的研究总长叶雯很轻易地推出了当前的局势，她和夜王吴离一起来到前线，下了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冲进巨岛，将守护者之钥掌重新握在手中。
夜王吴离正在和岛屿北端的帝族强者“雪羽飞流”大战，叶雯则一直待在巨岛外的孤舟中，一刻不停地联系神都和圣城。
到现在为止，联邦都没有出动任何天命级存在，审判所支援的力量也不见踪影。
叶雯知道，事情远远没有结束，敌人的“牌”还有很多。
背着帝天的沈白却没想这么多，在解决掉一名武道宗师级的敌人后，他身上的伤势开始恶化，连续交战的恶果显露，体力和金焰都降到冰点，他只能钻入密林中，用结实的巨树搭了个简易木屋，架起火堆稍作休息。
帝天失去能力后，没有半点患得患失的表现，反而比平常更悠哉散漫，而且这些天里，他时常以“现在的我只是废物一个”的借口要这要那，前一秒刚吃完沈白做的烤鱼，下一秒就要尝尝天空中飞鸟的滋味。
沈白对朋友一向耐心，如今正架在火堆上烘烤的，就是刚刚在林子里捕捉的不知名小鸟。
一共二十只，一窝端。
“小白，刚刚叶雯跟你说了什么？”
“让我在疯狂十月结束后直接去科学院呗。”沈白摆弄着简易烤架，轻声道：
“你也许不知道，我还是科学院正式的守夜人呢，理论上讲，叶女士就是我在乌托邦地区最大的领导，啧，不愧是研究总长，真大方啊。”
“听你的语气，叶雯许诺的条件很优厚咯？”
“嗯，直接就任光明市守夜人副基地长、科学院[渎神]计划的参与名额、直接给予一件任意类型的二级衍生物或者……”沈白顿了顿，接着道：
“或者其余【创世牌】的下落，但科学院只负责提供位置，能不能拿到还要看我自己。”
帝天若有所思：
“你手里有某张【创世牌】？”
“嗯，有一张星期天。”
“那还真是很优厚的条件了。”火堆上的鸟儿泛起阵阵香味，帝天拿起一只，慢悠悠地剥下烤成焦炭的鸟皮。
“在所有一级衍生物中，单张【创世牌】的效果并不算强力，但如果收齐全系列的九张，合在一起使用，便能偷天换日。”
“这玩意哪有这么好收集……”
沈白笑了笑，正想说些什么时，耳朵却微微一动。
一公里外的地方，有很明显的脚步声音。
其中有一个，他很熟悉。
几分钟后，两个身影出现在木屋外，一人高大魁梧，一人体态婀娜。
正是柳天苍和姜月灵。
“天苍。”沈白率先开口，语气极其熟稔：
“外面雨大，快点进来烤火取暖，最里面的位置足够宽敞……”
“小白，你确实是我们三个里心思最细的人，在这种环境下也不忘试探……你放心，我是你熟悉的那个柳天苍，不论是在神武军中还是别的什么地方，作为武者，守在最危险的地方是我的责任。”柳天苍淡笑着进来，盘膝坐在木屋入口处，往火堆里撇了几块干木头。
沈白呲牙，和瘸腿的少女打了声招呼，姜月灵脸色苍白，只强笑着点点头，就坐到离火堆最近的地方，看着金黄的火苗发呆。
柳天苍对沈白摇摇头，示意不用管她。
自从登岛时杀掉那个畸变种后，姜月灵的状态就很不对，仿佛失了魂一般，一路深入都是木讷地跟在柳天苍后面，几乎闭口不言。
柳天苍只以为姜月灵是第一次杀畸变种导致的心理负担，也没多在意。
——他柳大少参加神武军，在地底世界扭断一个女性畸变种的脖子时，也沉默了很久。
物伤其类，智慧生物都有不合时宜的同情心，这种情况很正常。
柳天苍看出帝天的状态不太对，拿东西时摸摸索索的，仿佛看不见东西似的，便谨慎地没去管他，囫囵个地吞掉鸟腿肉后，皱眉道：
“小白，你知道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么？”
“啊……大概是风雪柔那家伙背叛了人类，从旧土那边获得了力量，带着一大帮畸变种偷梁换柱，试图夺取乌托邦的守护者之钥吧。”
“风军座呢？她登岛了么？”
“没，在外面被拦住了。”沈白叹了口气：
“夜王大人早早就去了岛屿北部，与一名强力的畸变种大战。如今在前线主事的是科学院的叶总长，她向风军座下了死命令，勒令她绝不能入岛。”
“不来也许是最好的选择。”柳天苍淡淡道：
“看着亲人在自己面前死亡，不论出于什么理由，都是人一生不能磨灭的创伤。”
沈白附和地点点头，心中升起后怕和庆幸。
在前去光明市集合地点的时候，他忘了自己的手套已经在之前的大战中变成了碎片，只要是人类封王级的大高手，就能看到他掌心中的命洞。
幸运的是夜王吴离那时并不在场，叶雯的武道修为又只是宗师级而已，沈白反应过来后只说了几句话，就直奔这巨岛而来。
在这过程中，他借着给帝天捉鸟的借口离开一会儿，趁此时机去了趟那个“死去的废墟世界”，猫儿姐在某个地方放了很多备用手套，沈白戴上一只，又多带了两副，才放心地返回这里。
第二百八十四章 最后的关键之物
巨岛，深夜。
暗沉的天空下，白发的老人坐在枯木旁，平静地望着天空。
他右臂不翼而飞，腹腔被掏出个大洞，脊柱被某种力量扭得粉碎，断成两节的骨头扎穿了心脏。
这种沉重的伤势，正常人早就死了，即使封王级的武道大高手，也绝拖不过五分钟。
然而石卫王胡老却不为所动，甚至还有心情欣赏一下漫天雨暴的壮阔景象。
沉静中，他从怀里掏出了柄匕首。
这匕首小巧精致，护手是华贵的金色，刀柄靛蓝，正是前些天联邦投送过来的一级衍生物【一寸金】。
胡老反握匕首，猛地砍了自己一刀。
【一寸金】划过他的胸膛，却没有一滴鲜血滚落，甚至连划痕也无。
刹那后，胡老腹腔的大洞瞬间愈合，脊柱重新变得笔直坚硬，内脏里的骨头渣子全都不翼而飞。
感受着身体里奔流着的澎湃力量，胡老站起身，继续向前走去。
联邦珍藏的一级衍生物【一寸金】，拥有“斩断时间”的能力。
每斩中生灵一刀，就能让其状态回到一年前。
一年前的今天，胡老并没有与敌人战斗，正是战力巅峰。
凭借这个，胡老才能从风雪柔和大闇观音的追杀中逃到现在，并且愈加游刃有余。
只要不当场死亡，拿着匕首往自己身上一捅就能满血复活，联邦确实大方，暂时借用的衍生物堪称逃亡路上的极品宝贝。
经验丰富的胡老利用这柄【一寸金】的特性已经布下很多陷阱，给追杀者带来了很多麻烦，不过他没有沾沾自喜，而是更加谨慎地隐藏踪迹，轻易不正面硬拼。
直到现在，徘徊于乌托邦边界的守护者【阿修罗】也没现身。
是被什么拖住了？还是……
每每想到这里，胡老都会头皮发麻。
他的手里握着守护者之钥，凭着【一寸金】游斗是最稳妥的选择。
担负着乌托邦十数亿公民的安危，胡老必须慎重。
……
“哈……歇一歇吧，小观音。”
风雪柔一屁股坐在断成两截的岩石上，笑着对大闇观音招手：
“每逢大事有静气，小观音，看来你养气功夫还不够好啊。”
“举火者大人。”大闇观音面无表情地看着没有星星的夜空，语气中夹杂着苦涩的意味：
“今天，是十月二日了。”
“是啊，十月二日了，现在应该刚过凌晨。”
“您的身体……”
“快不行了。”风雪柔把衣服撩起来，平坦的小腹上，一张婴儿哭泣的脸清晰地映入大闇观音的眼帘。
“还有几个小时，我就一命呜呼了……啧。”
她放下衣服，揽住大闇观音的肩膀，一字一顿道：
“小观音，石卫王拥有某种治疗自身的手段，我们很难抓住他了。”
绑着麻花辫的大闇观音不为所动，只坚定地看着她：
“举火者大人，我家老祖是鼎鼎大名的【天魔】，他从不服人，也不需要服人，但是在我临行前的那个夜晚，老祖却找到我，对我说了一句话。”
“观音，跟着举火者，她知道会发生什么，而且，她会成功的。”
“在您成为举火者前，您也只是个可恶的人类而已，但我相信老祖，因此，也相信您。”
风雪柔摸了摸大闇观音的发稍，轻笑道：
“小观音，事实上，我也只是提前知晓了今天以及之前会发生的事而已……”她顿了顿，语气唏嘘：
“我们此行的成功与否，关键在于五件衍生物。”
“首先就是【咒胎】，没有它，我蛊惑不了全乌托邦的人。”
“石卫王手里的【一寸金】，只要有这东西在，他就几乎立于不败之地，想抓到他难之又难。”
“夺于联邦审判者的【死脑】，可以暂时固定帝天脑袋里的流光之环，短暂封印他的天启者能力。”
“同样从审判者手里抢来的【无柄锤】，是打通幻宫通道的关键。”
“至于最后一个嘛，依然是夺取于审判者的二级衍生物【蟾蜍之蛇】”
风花怜眼中感慨之意更浓：
“算来算去，除了守护者【阿修罗】那边不需要我们操心外，关键的五件衍生物中，有三件是夺取于那晚偷偷前来的联邦审判者。”
“如果他们没来，或者携带的衍生物出现变动，我们便连半点机会都没有了。”
“果然啊，提前知晓一切会让人感觉自己跟神仙没什么区别。”
“可惜，我也仅仅被告知这么多了。”
她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
“这个时间点，是使用【蟾蜍之蛇】的最佳时机。”
绑住布袋的绳子掉落，一个奇怪的生物从里面钻了出来。
它外貌如同一只蛇吞掉了一个肥胖蟾蜍似的，蛇头被撑出蟾蜍的形状，带着倒钩的长长舌头耷拉到地，让人不自觉地恶心反胃。
“呱！呱！哈！”
【蟾蜍之蛇】说话声音尖锐刺耳，宛如用锋利的指甲划过玻璃：
“风雪柔！红发的女人！举火者！人类的叛徒！你这个可恶的骗子！你这个可悲的被骗者！你将在五小时三十七分后死亡！”
大闇观音脸色一沉，抬手就要打，却在半路被风雪柔拦了下来：
“算了吧，小观音，它对我的描述很正确啊，作为二级衍生物，【蟾蜍之蛇】的预言能力极为强大，特别是预知死亡，在联邦对它的使用记录中，其对死亡的预言从没出错过。”
红发的女人毫不嫌弃【蟾蜍之蛇】的丑恶，抚摸着它带着粘液的皮肤，轻声道：
“先说坏的预言、再说好的预言……说吧，说出我想知道的事。”
“呱！呱！呱！”
“哦，差点忘了。”风雪柔一拍脑袋，懊恼不已：
“小观音，如果想让这家伙说出好的预言，就必须献上祭品。”
“是，举火者大人。”大闇观音颔首，没有犹豫，划破了自己的胳膊。
大闇一族嫡系天才的血淋落在似蟾似蛇的怪物身上，它舒爽地颤抖，再次口吐人言。
“畸变种的举火者、人类的背叛者，如果想要守护者之钥的话，就现在出发，去苍鹰一般的大山之巅吧。”
“在那，你会得偿所愿。”
第二百八十五章 苍鹰之崖
对于暴雨不断的巨岛来说，白天和黑夜其实没那么多区别，都是昏暗阴沉，潮湿且阴郁。
在小木屋稍作休息后，沈白一行四人再次上路。
距离沈白登岛，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畸变种在巨岛外围布下的防线几乎被击穿，只有零星几个还在负隅顽抗。
越来越多的光明市强者出现在巨岛上，沈白离开木屋后的第二个小时，上空如山岳般的黑云渐渐变得单薄，不久后，倾盆大雨也停了下来。
沈白碰到了光明市的武者，询问过后才知道，是萧林海从医疗舱里醒过来了。
他的a级能力【元素极限】，控制天气如吃饭喝水般简单，比起阴雨，当然是晴朗的白天更适合搜寻。
乌云散开后，满是星星的夜空璀璨浪漫，东边的天空已经略微发白，很明显长夜将逝，黎明马上就要到来。
巨岛上的人类越来越多，每隔几分钟就能看到行色匆匆的同伴，各种信息层层转达，整理分类后，巨岛的地形图被绘制了出来。
——科学院驻乌托邦的研究总长叶雯是可以心灵交流的天启者，她庞大的精神力在巨岛上肆意游走，将有用的信息分享给每一个人类强者。
胡老、风雪柔、大闇观音三人所处的地区已经被确认了大概范围，包围网不断缩紧，只要人类强者找到胡老，就能将其护送出去，或者干脆率先击杀风雪柔和大闇观音，以绝后患。
所有人，都等在待着黎明的曙光。
……
“快到白天了啊。”
风雪柔趴在大闇观音背上，一边抚摸自己的腹部，一边笑眯眯地看着前方的大山。
这山雄奇险峻，顶部有皑皑白雪，山峰弯曲如钩，远远望去，真如巨大的雄鹰一般。
【蟾蜍之蛇】描绘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大闇观音沉默地背着红发妖媚的女人上山，风雪柔的长发滑落，顽皮地刮蹭着她的鼻尖，要是在平时，大闇观音一定会不动声色地躲开，但到了现在，她的心中只有忧虑：
“举火者大人，石卫王不仅拥有可以玩弄时间的【一寸金】，本身更是老辣到极致的老江湖，这山雄伟高大，但植被稀疏，进入其中都没有躲藏的地方，对逃亡者极其不利……他真的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我不晓得石卫王会不会过来，但我知道，我们会在这座大山的顶部得到想要的。”风雪柔顿了顿，接着道：
“我被告知，只要按照【蟾蜍之蛇】的话做，我们就能得偿所愿。”
“被告知？”大闇观音一愣，几个小时前，风雪柔也说过类似的话。
帝族一行人来到联邦，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波折，他们可以在乌托邦的大地上截杀秘密行动的审判者小队，而且夺取的那四件衍生物，有三件都有着事关成败的关键作用。
大闇观音本以为，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是人类高层中有旧土的线人，使得风雪柔可以精准把握联邦的动向。
但现在看来，真实情况可能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哎呀呀，别在胡思乱想了，小观音。”风雪柔笑着点了点自己手腕上的电子手表：
“距【蟾蜍之蛇】说出预言后，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二十分钟，还有一百三十七分钟，我就要死了啊。”
大闇观音心中一沉，【蟾蜍之蛇】对死亡的预言精确到可怕。
她将风雪柔往上托了托，尽量让这个命不久矣的女人趴得舒服点，随后埋头赶路。
前方，雄伟的苍鹰之崖如同无情的神祇，静静地俯视山脚的一切。
……
“胡老！胡老在这里！”
“我们找到石卫王大人了！”
“马上报告叶雯大人，集合所有镇守使，护送石卫王大人出去！”
巨岛的某一处，一群人类强者围在胡老旁边，不断向临时指挥部发出信号。
胡老左手持着【一寸金】，右手捏着形如符文的守护者之钥，站在众人正中间，也长舒了一口气。
虽然联邦没有派出增援，但包括蓝海市镇守使陈金戈在内，乌托邦的所有镇守使都已赶到附近，胡老一旦与他们汇合，此次的危机就已经渡过大半了。
“石卫王大人，我是光明市治安所副指挥使陆兴舟……您应该见过我。”一名气质沉凝的中年男子来到胡老前面，恭敬道：
“请您跟我们离开这座巨岛，各地的镇守使正在急速接近这里。”
“好。”胡老点头：
“联邦有何反应？”
“据我所知，没有，叶雯总长已经联系了无数次，但……”
“没事，慢慢来。”胡老拍了拍这位治安所高官的肩膀，安慰道：
“守护者之钥依然在我手上，事情还远远没到最糟糕的地步，出去后，我会……咦？”
胡老猛地怔住，诧异地望向天空。
随后他低首闭目，轻声低语道：
“大人，谨遵您的旨意。”
胡老转头道：
“稍等片刻。”
他飞到空中，将手放到自己的胸前，他的胸膛蓦地泛起水光似的波纹，五指破开水光伸了进去，再出现的时候，竟然抓出了一个袖珍小巧的黑弓。
“大人，请接好。”
在黑弓出世的刹那，胡老前方的空间如镜子般破碎，对面的景象短暂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混沌无序的九天之上，两个伟岸的人影厮杀在一起，他们的力量庞大到极致，稍稍一动便可杀灭无数生灵，宛如传说中的神明。
——正是【救世主】石云天和【天魔】大闇无绝！
空间裂缝距离战场中心足有万里之遥，可胡老依然能感觉到这两位超级大能足以撕裂星辰的伟岸力量。
黑弓受到其主人的感召，钻入了时空裂缝中，但在它进入的一刹那，一道属于救世主的力量却蓦地在交战中被打散分离出来，在亿万万个空间坐标中，恰好轰击在了胡老身前正要合上的裂缝上。
救世主的力量爆发，但它们似有灵性，自动避开了胡老，尽数往天上轰击。
然而，感受到了熟悉而亲切的伟岸力量，守护者之钥如同雀跃的孩子，鸟儿似的朝着力量来时的方向扑去。
可是胡老前方的空间裂缝已经关闭，守护者之钥无法破开空间壁垒钻进去，但它去时动能太大，竟然刹不住闸，随着惯性急速向前跳跃着，眨眼便离开数十公里。
而且好巧不巧的，守护者之钥冲向的方向，正是如同苍鹰一般的雄伟大山！
一连串的巧合中，这枚关乎乌托邦命运的符文，脱离了胡老的掌控。
第二百八十六章 【大佛】
“要糟！”
胡老瞳孔猛然一缩，身体轰的在半空中消失，朝着守护者之钥的方向急追而去。
【救世主】石云天，生于联邦建立之前。
一千多年前的处世之道和规矩，自然和今天大相径庭。
“骑士与扈从契约”，便是旧时代强者与今日的最大区别之一。
强者与弱者缔结契约，借用某件威力奇大的一级衍生物，将强者的一部分力量寄居到弱者身上，这力量可以是武道修为，也可是不完全的天启者能力或者武器和其他外物。
缔结契约的好处，非常类似于“零存整取”，强者在交战时可以抽取寄居在扈从身上的力量，做到持续战斗甚至反败为胜！
当然，【救世主】石云天战力太高、天启者能力太强，而且他与石卫王胡犇相交多年，并不会将部分力量寄居在他身上，毕竟异种之力会极大缩短被寄宿者的生命。
但是，【救世主】受到天之病症“衰老”的折磨，平日不会把战斗用的武器携带在身边，因此便凭骑士与扈从的契约，将几柄武器放到了胡老的身体里。
这几柄武器并不会消磨胡老的生命力，甚至可以在危难的时刻保护他，因此渐渐的，胡老成为了【救世主】某种意义上的武器库，在必要时，只要破开空间，就能将武器召回，方便且安全。
至于破开空间召唤武器是否会有危险，石云天和胡老两人都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只要战斗，就必然有发生意外的风险，武者每次挪动气血都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气血冲脑直接变成白痴，为此畏首畏尾的，无疑就是蠢材。
然而今天，在极低的概率下，意外真的发生了。
旧土那边的战斗让守护者之钥产生了共鸣，短暂地脱离了胡老的掌控。
“所有人类，聚！”
石卫王胡老长啸一声，声音传遍巨岛，几个闪烁就追到守护者之钥后面。
他意识到，既然概率如此之小的事情都发生了，那么“这一切都是敌人搞的鬼”这样的猜测就绝不能被忽略。
半秒后，守护者之钥朝着形似雄鹰的大山坠落，胡老紧随其后，他扫了一眼山顶的状况，面色唰的变成雪白。
屹立于苍鹰之崖顶端的，是两个美丽的女子。
“风雪柔、大闇观音……”
胡老咬牙，目眦欲裂，悍然发动了能力。
在十月十七日，即乌托邦复赛积分战开始的那天，胡老发动能力催眠了红灯笼大酒店里所有的参赛者，迫使他们进入流光之珠投影的旧时幻境，是强悍的精神系能力。
然而，站在苍鹰之巅的风雪柔，在吞下【咒胎】之后，其能力几乎是精神系的顶点。
她看着越来越近的晶莹符文，又看了看怒吼的胡老，灿然一笑。
风雪柔重重一拍肚子，腹中之胎翻云覆雨，她用这剧烈的疼痛刺激自己的精神，勉强挤出了力量。
胡老的精神系干扰在离风雪柔十米的位置就烟消云散，愤怒的老人只能用封王级的武道修为轰击山巅，却被大闇观音一一挡下。
一道绝望的念头划过胡老的大脑，让他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整个乌托邦的所有应对和举措，都被敌人预料到了，他们这些自诩为人类守卫的家伙，仿佛是提线的木偶，自始至终都在敌人的剧本上起舞。
他们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下方，苍鹰山崖的山巅，风雪柔伸手，如同接住雪花般，握住了飘然落下的守护者之钥。
红发女人调皮地冲大闇观音眨眨眼：
“你看，我就说嘛，只要我们来到这里，就必会得偿所愿的。”
大闇观音目瞪口呆：
“这……我们得到守护者之钥了？”
“是啊，对于这东西来说，除了【救世主】本人外，其余生物都没什么区别，它才不管是畸变种还是人类呢。”风雪柔顿了顿，声音中夹杂着感慨：
“即使我的手上有第三生活圈的守护者之钥，但因为【上帝】帝无悔还镇守在那里，我也不能也不敢做什么，但这里么……【救世主】远在旧土，正和你们家的那位老祖厮杀，可没有什么东西能束缚我了。”
“所以，举火者大人，我们现在要干什么？”大闇观音的头深深低下，语气越发恭敬：
“是带着守护者之钥去旧土么？有了这个，【救世主】石云天必死。”
“哎呦，别急嘛。”
风雪柔划破自己的眉心，将形似符文的守护者之钥嵌了进去。
她闭上眼睛，舒爽地轻吟一声。
整个乌托邦，两千三百万平方公里的广袤大地，在这一瞬间刻入了风雪柔的心底。
地底暗河的流向、巨型山脉的走势、空气中各种气体的精确占比……
这片土地上的一切，风雪柔都了然于胸。
“果然，传说是真的，远古的大战，那些诸神的遗骸并没有消失……”
风雪柔祈祷般低语，她张开双臂，朝着乌托邦某处轻道：
“醒过来吧。”
下一刻，山河动摇。
以乌托邦东北部的小镇“石岗镇”为起点，第三等级的大城市“云波市”为终点，一条巨大的山脉突然从无尽的地底里升了出来。
它长宽皆远超千里，如同地平线上升起了另一个星球，让人恍惚觉得，这巨山之上也有一个生长万物的世界。
它破土、升空、仿佛擎天之柱。
紧接着，它动作缓慢地下砸，就好像拍苍蝇和臭虫似的，毁灭了大地河流。
如果离得极远，就能清楚地看到，这遮天蔽日的巨大天柱，其实是一个细节分明到恐怖的手臂！
手臂之上，也有草木山脉、河流清泉。
奇情奇景，虽然破灭了无数人类生命，但仍伟大到超乎常理，让人不禁发自内心地询问：
一条手臂，便生着一个世界，佛陀之境界莫非真的存于世上？
可惜佛陀慈悲，拥有惊天伟力的巨大手臂却视万物为刍狗。
联邦历1206年，十一月二日，四点十五分，【大佛之右臂】乌托邦登陆七秒。
死亡人数，一百三十四万七千六百五十二人。
第二百八十七章 敲钟人
联邦历1206年，十一月二日，四点二十分。
中央平原·神都。
虽然这片面积超过两百万平方公里的巨大平原并不处于联邦地理上的中心，但“中央”二字却起得恰到好处。
联邦议会所在、人类真正意义上的“心脏”、让人倍感骄傲的“不会陨落之城”——【神都】就坐落在中央平原上。
相比于地处人类势力最北边、终年积雪、冷酷森严得仿佛万载寒铁一样的圣城，神都才是代表这个时代人类文明巅峰的辉煌符号。
科技的奇思妙想、最具活力的繁盛经济、针对“最初之石”和“衍生物”海量的研究报告、人类最悠久的高等学院、军部档案室被层层封禁的对旧土作战计划、关于黑暗时代失落历史的分析解读……
一切人们能想到的，关于“文明”这两个字的描述和修饰，在这里都能找到。
不论在任何时代，人们对于“首都”这个词，总会添加些异曲同工的奇妙联想：深邃、血腥、埋藏着众多秘密、要是再来点有关伦理道德的宫廷秘闻，那就真真是对味了。
钟泽维平日最喜欢的，就是买上一杯热茶，在神都随处可见的老式茶楼中听说书先生的评书或单口相声。
——于科技感爆棚的现代都市中喝茶听书，是神都这两年开始流行的娱乐方式，有些瞎讲究，但确实惬意。
然而现在，钟泽维没有办法端着茶水去茶馆里听书，这不仅是因为现在是凌晨四点多，茶楼早已关门，更重要的是，这个时候对于他来说，是正经八百的上班时间。
二十出头的钟泽维，是一名监听员。
他工作的环境狭窄脏乱，电子仪器占据着这个房间百分之九十的空间，屏幕闪烁着幽冷的白光，导线如同血管铺满灰白的墙壁。
钟泽维记得，前年自己入职时，同事们为自己举行欢迎仪式后，领导把他带到了这里，隆重向他介绍了工作的全部内容。
“泽维啊，你的任务，就是监听死去的神明。”
钟泽维对天发誓，他当时听到这句话后热血冲脑，以为像网络小说那样，自己偶然进入了关乎联邦命运的神秘部门，拯救世界、抱得美人归那样英雄式的未来正在向自己招手。
可干了一个月，钟泽维才发现，自己的工作无聊到极致，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泡上一杯好茶，对着冷幽的屏幕和昂贵仪器发呆。
等他在这里混熟时，才得到一个惊人的“内幕”：
联邦自成立那天起，一千二百多年过去，那些埋于各处的诸神遗骸，没有任何异动，老实得跟坐在课堂里的幼儿园小朋友一样。
这还监个屁的听啊！
钟泽维知道自己工作的本质就是“将监听室的钥匙保管好”后，整个人也没了雄心壮志。
久而久之，他便享受起了现在的生活。
——上班时间可以玩手机、除了锁好监听室的门外便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东西、薪水优厚、米面肉蛋等福利随便拿、年底有三个月的奖金……
对于钟泽维这种素来胸无大志的人来说，这简直是神仙日子。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这一辈子都不用担心被开除，隶属于“联邦安全理事会”的监听部门，是典型的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根本不可能裁员。
谁敢提裁员或者削减经费，钟泽维的领导就会跳到会议室的桌子上，咔嚓一下摔碎喝水的杯子，红着眼睛怒吼：
“呔！混账东西！诸神遗骸为人类文明之大敌！你居然想放弃监视？你是要叛族么？”
钟泽维偷偷瞄过领导的手机网购记录，看到了很明显的“经典暗号杯一摔就碎”的字样，琢磨着以后得空了也买几个。
这玩意儿摔起来是真他娘的响啊，跟摔炮似的。
总的来说，钟泽维这份监听员的工作惬意舒适，他对此很满意。
这个夜晚，刚转夜班的钟泽维生物钟还没调整好，便泡了杯热茶，将手机里的有声读物app点开外放，自己轻哼着歌，享受着热茶苦涩的甘甜。
然而，他才刚喝两口，就瞪大了眼睛，嘴里的茶水哗啦啦淌下来，但他仿若未觉，只是瞪着眼睛看着前面的电子装置，如同池塘里的蛤蟆。
钟泽维的前方，最大的机械仪器上，有五个大小相等的圆形led灯。
平时，这五个都是雷打不动的绿光，《监听员技术指导手册》上特意注明，当有人入侵诸神骸骨的所在地时，第一个绿灯会变成红灯闪烁；当这些遗骸有空间上的变化时，第二个红灯会亮起；而当五盏灯全部变成红色，就代表某个坐标下掩埋的诸神遗骸彻底复苏。
神骸复活，相当于老祖级畸变种攻入联邦腹地，是大灾难！
如今，钟泽维眼前闪烁着的，正是五个要命的红灯。
他吞了下口水，机械式地向前走去，但走到一半时意外再生。
那五盏红灯，又突然变成了绿色。
“呼、哈哈，是电子故障么，维修部的那群家伙，干活越来越敷衍了啊……”
钟泽维长舒一口气，拍了拍五个绿色的圆灯，心中的石头落地。
“吓死我了，那么好的茶叶都浪费了，不行不行，再泡一杯。”
他拿起杯子，走向房门，但是在指尖碰到门的瞬间，他的身体猛然一顿。
钟泽维接受过系统的科学教育，是个思维正常甚至优秀的人，在这个时候，过去学到的知识和卓越的理智如同诅咒，疯狂地尖叫着一个可怕的问题：
“如果那警报，不是电子故障，是真的呢？”
“那根本不可能！”钟泽维大叫，在没有旁人的监听室发疯：
“诸神的生命层次，最低都是【天命】！其尸骸一旦复活，绝对是震惊联邦的大事，消息根本拦不住！而且据我所知，科学院也有一套监视死去诸神的手段，且这手段比我现在所处的监听室更精确！万一有异动，他们便会第一时间告知联邦，这就是电子故障！那五个重新变绿的灯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大喊大叫，仿佛诉说真理，然而在他的心底，冷肃的理智也同样反驳着他：
“科学院没有监测到、外界并无异常，这才是真正危险的情况！在这种情况下，只要假设[敌人拥有愚弄整个联邦的力量]，一切便都说的清了。”
“淦！那为什么警告灯又变绿了？”
“运气、巧合、敌人能力的破绽，随你怎么想，联邦总不可能完全监听不到！”
“擦……”
钟泽维烦躁地抓着头发，咬牙看向监听室中最醒目的黑色按钮。
这按钮自从联邦建立后，就从来没有被按下过。
他喘着粗气走过来，手指不住地颤抖。
作为地地道道的神都人，他清楚地知道，按下这颗黑色按钮的后果是什么，万一自己的判断有误，等待自己的绝不会是一份惩罚性质的检讨报告，而是终身的牢狱之灾！
——浪费天命级战力的资源，是联邦不可容忍的愚蠢失误，即使这失误的出发点是好的。
恍惚间，钟泽维仿佛回到了自己在军事大学时上的第一堂课。
“面对两难的抉择时，我们应该怎么做？”
钟泽维已不记得是哪位老师讲的那节课，也不记得那节课讲了什么，但奇迹般的，他记起了那位老师笔直的后背和漆黑的军靴。
更重要的是，他记起了那节课上，自己选择的路。
钟泽维深吸一口气，如剑一般的冷酷意志出现在了他的眼眸中。
他的手，毫不颤抖地按在了黑色的按钮上。
下一瞬，大如夜空的巨钟虚影在神都上方出现，声震万里。
无数人从睡梦中惊醒，更有数道如星辰大日般的伟岸身影踏月而来。
天命降临、神都的防御体系轰然运转，刺耳的警告音疯狂鸣叫。
神都，这个人类引以为傲的联邦首都，瞬间变成了战争要塞。
联邦历1206年，十一月二日，四点三十分。
在这个昏暗的黎明前夕，如同过去无数年那样，人类的血液中，依然流淌着名为“勇气”的东西。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一小步
四点十五分，乌托邦。
大地在哀鸣。
晴朗的夜空下，石卫王胡犇眼睁睁地看着红发的女人将守护者之钥拍进了眉心。
山川开始动摇，以万吨计的巨大岩石如雪花般被抛向空中。
极远处，一只巨大的擎天之臂从不知多深的幽暗地底中钻出，它的每一根血管都比乌托邦最长的运河还宽，其上山川草木俱全，生命的气息流转不止。
“【大佛】……”
胡老脸色煞白，目露绝望之色，但紧接着，他的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脚尖一点，也不管远处正在大肆破坏的诸神遗骸，转身就朝风雪柔冲去。
自己绝不是【大佛之右臂】的对手，这是胡老的第一个判断。
如今之计，只有强行夺回守护者之钥，才能避免乌托邦被毁灭。
这是胡老的第二个判断，比第一个有希望得多，但也无比艰难。
“燃！”
胡老大喝，浑身被血焰包裹，他的力量以指数级增加，不论是体魄还是天启者能力，皆在瞬间得到了提高。
于此同时，他的生命也在极速衰退着。
这是所有人类封王级都掌握的搏命手段，燃烧帝血！
危急时刻，胡老毫不犹豫地燃烧生命，他如同红色的彗星，在万分之一秒的时间内就突破了大闇观音的防线。
轰！
胡老手如鹰爪，猛然按在风雪柔的脖颈上，这力量庞大无比，就算是一座宽逾万米的高山也会被胡老一爪抓断。
然而红发女人的皮肤上，却突然出现了压缩到极致的空间叠嶂，区区数毫米的距离，胡老就算冲击千里也难以突破。
这是掌握了守护者之钥的人才能享受到的特权，乌托邦对风雪柔来说已经没有任何秘密可言，她能操纵这片土地上的一切非生命物体，创造空间盾牌也是等闲而已。
“石卫王，坚持到现在的你，确实是个厉害人物，但大局已定，还是不要再反抗了……”
风雪柔轻笑，却趁着说话的时间将一座大山拔起，利用守护者之钥的力量将其压缩成沉重的细针，于死角处向胡老飞射过来。
反派死于话多，这是谁都明白的道理。
红发的女人时刻都记得，这是联邦腹地，人类是个极其聪明且不乏勇气的强大种族，意外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她必须速速战速决。
胡老没有理会她的言语，只是执着地将手戳向风雪柔的眉心。
他知道守护者之钥的力量，但依然有强烈的信心阻止这次灾难。
轰！
轰！
轰！
三道血色火光突然在风雪柔身边出现，仅凭气息，石卫王胡犇就认出了他们。
启明市镇守使，“不言王”苏梦妍！
蓝海市镇守使，“九霄王”陈金戈！
鸣山市镇守使，“暗日王”裘匪！
三大镇守使，同时燃烧帝血，趁着这个时机来到了风雪柔身边。
联邦认命镇守使的标准之一，就是拥有在封王级中也出类拔萃的武力，能修到这种程度的人，哪个不是尸山血海里趟出来的老江湖？
胡老故意吼出的那个“燃”字，就是在暗示赶来的镇守使们不要留手，必须燃烧帝血立刻搏命！
陈金戈三人领悟到了他的意思，并且也忠实地执行了。
三道引以为傲的杀招一同轰向风雪柔，空气被瞬间打爆，红发的女人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无尽的海底，皮肤上的每一寸都在承受莫大的压力。
“固！”风雪柔低吼，一座完全由金刚石堆砌而成的大山从地面浮出，刹那间包裹住她，挡住了四名人类封王级大高手的联合攻击。
远处，轰隆隆的大地震颤停止，擎天的诸神臂膀静静地停在原地，仿佛失去电力的遥控赛车。
时间从风雪柔召唤【大佛之右臂】开始到现在，一共过了七秒。
在这七秒中，乌托邦超过百万人死亡。
“金戈、梦妍、小匪，还有正在赶来的所有镇守使！”胡老只来得及吸一口气，就再次冲了出去：
“不要让她有喘息的空档，诸神已死，除非躯体完整，否则绝不会复活，【大佛之右臂】之所以能活动，全是因为守护者之钥的存在！”
“我们必须缠住她，让她专心于眼前的战斗，不能双线操控！”
“为了人类和联邦，为了乌托邦……”
胡老后半段的话已然模糊不清，但所有听到的镇守使们皆毫不犹豫地冲向风雪柔。
只要能让那恐怖的巨臂停下，乌托邦的镇守使们，愿意付出任何东西。
天空中，燃起了一团团的血色火焰。
……
四点三十五分。
清澈地小溪边，少女正在洗脚。
她明艳俏丽，一双小脚也圆润白皙，虽然在野外洗脚不太讲究，但看到是这样的美丽少女，任何人也会笑着当做无事发生。
少女在这里待了很多天，在这些天里，她游山玩水肆意闲逛，但从没越过这条小溪。
同等级的猛兽，不会轻易进入对方的领地，这条森林中的铁则，也暗暗适用于人类社会。
嗡——
寂静中，一道声音在少女耳边响起，她没有手机等电子产品，理论上讲，别人应该很难联系到她才对，但这声音经过了特殊处理，无视空间和时间，从遥远的地方直接传输到少女的耳边。
“说，赶紧说。”少女打了个哈欠：
“每次联络都像特务接头一样，我很见不得人么？”
“您可别这么说，【阿修罗】冕下……”从遥远地方传来的声音恭敬到极致：
“冕下，联邦安全理事会下属的监听部门发现了神的波动，在乌托邦中心，诸神的遗骸复活了。”
“哈？”少女一挑眉，诧异地看向前方：
“在我眼中，乌托邦一切如常。”
“问题就在这里，冕下，不论是天上的高空卫星，还是科学院神秘莫测的探察手段，都没有找到乌托邦的异常，但……”
“好啦好啦，你们这帮小家伙，想让我去乌托邦就直说，绕来绕去干什么？我记得你是联邦治安所总处的老大是吧？官职不小，怎么胆子却跟小老鼠似的？”
遥远的神都传来苦笑：
“冕下，只有联邦最高议会的正式文件才能命令像您这样的守护者。”
“啧，你这小家伙，我为【阿修罗】，不代表我真的残忍无情啊……”
少女摇头，轻快地踩进小溪。
她踩着冰凉的水，越过小溪，在脚底重新踩到泥土的瞬间，她的身体猛然顿住。
接着，少女继续向前走去。
越过边界，进入了乌托邦境内。
不知什么时候，她的手中，出现了亮到极点的耀斑。
这耀斑盖过了世间的一切光芒，让人恍惚觉得，这是一种另类的“黑”。
“喂……小家伙，你还在吗？”
“在，您有何吩咐？【阿修罗】冕下。”
“没什么，就是让用你最快速度，去联邦最高议会，叫醒那些熟睡的阴险老头子们。”
“议员们已经醒了，他们正为诸神遗骸的事开会。”
“那你就马上跑过去，踹开会议室的门，告诉他们，赶紧派守护者过来，越多越好，最好帝无悔那家伙也能过来。”
“【阿修罗】冕下……您、您、您的意思是……”神都那边的声音已经惊恐到结巴。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请求支援而已。”
少女摆手，盯着眼前之人，宛如梦呓般轻喃道：
“身背天命，可以与诸神搏杀，但也算不上无敌于世，与您这样的存在战斗，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必然会万劫不复……您说对吧？”
“七宗罪的no.7，古寒大人。”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三个基石、【s】
“给你。”
古寒找到no.2，将一沓写满字的纸交给他。
“哎呦，还挺快。”戴着金丝眼镜的no.2放下手中的书本：
“小七，稍等，我计算一下……唔，出来了，适配度百分之八十，很不错，要不要尝试一下？”
“尝试什么？还有这个适配程度指的是……？”
“你和联邦第五生活圈的守护者【阿修罗】温素素的婚恋适配程度啊！我为了不让你看出来这份试题的真实目的，可是下了好大的功夫。”
“……早知道你搞的是这么无聊的东西，我才懒得理你呢。”
美得雌雄模辩的古寒摇了摇头，在no.2身边坐下。
“哎哎哎，小七，你这家伙，孤家寡人那么多年，就不想找个伴？”
“没必要。”古寒看着池塘里银亮的游鱼，轻声道：
“明天，我就会驻留在乌托邦边界，防止任何外来的联邦守护者进入其中，温素素如果真的进来，我会履行自己的责任，杀了她！”
“何必呢真是，咱们这几个人威名太盛，你若不动，【阿修罗】温素素一定不会主动攻击，那时你们在山水之间谈谈心，俊男美女的，这缘分不就来了？”
“没必要。”
拒绝的话语依然坚定，no.2拍了拍古寒的脑袋，知道这家伙的性格极其执拗，只有首领能让他改变想法。
“说真的，不开玩笑，小七，我劝你最好不要动手，即使动手，也别杀她，你应该明白，当一个人戴上遮蔽双眼双耳并且束缚住四肢的刑具的时候，仅用舌头战斗实在不是个理智的选择。”
古寒微笑，一如既往的温和腼腆：
“不错，我们七个的力量永远被束缚着，但那又如何？即使如同将要燃尽的朽木，我残存的力量，也是位于s级顶端的【概率修正】，足够了。”
no.2摇头，没有再劝。
首领还在的时候，他们七个的力量便逐渐衰退了，原本足以扭曲和改变一切的伟力已经不复存在。
联邦成立不久后，七宗罪力量的衰退停止了。
虽然在外人看来，他们依然立于世间的顶点，但no.2和小七他们却知道，和过去的自己比起来，现在的这点微末力量如同月亮前的萤火虫。
七宗罪全员被束缚削弱的状态，被命名为“祂殇”。
“七宗罪维持祂殇状态”，正是如今世界秩序的三大基石之一。
旧土、联邦、七宗罪，每一方都需要遵守一个强硬的誓约。
当然，即使处于“祂殇状态”，七宗罪也拥有让人敬之如神能力，这能力不过是他们真正伟力的倒影，但依然强悍无比。
被联邦奉为圭臬的《人类宪法》中，定义了天启能力等级划分的标准，对于e~a级，科学院用了一种名为“绝对输出能量”的东西来划分不同的等级，这方法精确有效，充满着人类现代文明的严谨气息。
然而，s级的定义，有且只有一个。
——天启能力接近七宗罪的祂殇状态，便是【s】。
“唉……小七啊。”no.2又拿起了书：
“真不考虑考虑和温素素搭话？你俩的婚恋适配程度真的很高。”
“没兴趣，二哥，你在担忧什么？”
“无非就是怕温素素叫来更多的守护者，然后你打出真火，解除了祂殇状态，连锁反应下，大家又把脑浆子打出来了，世界大乱……”
“呃，所以你是在道德层面上劝我？”
“没有。”no.2摇头，声音轻柔：
“不论是拯救世界的神明之举，还是毁灭世界的恶行，我们七个都已经做过了，即使所有生灵的尸体都堆到我面前，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但是，如果无人将激情和理智编撰成书的话，那岂不是很没意思么？而且那个时候，谁来给小六做饭？”
古寒打了个冷颤，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老六那个二逼，不仅是个超级大话痨，还是个自诩天下第一的美食家，每天都要掳走资深的厨师给他做饭，而且他每隔一个小时就要品尝一次甜点！
如果我解除祂殇状态，世界大战爆发、那些厨师恐怕全都要在战火中死去，老六一定会跟个嗷嗷待哺的小屁孩似的，天天嚷着要吃的，想来想去，给他做饭这活肯定会轮到我这个no.7头上……
淦。
如果真有这样的未来，还是让我死了吧。
“你放心，二哥。”古寒无比严肃，一字一顿道：
“为了老六的干饭大业，我会尽一切努力不把【阿修罗】弄死……”
“这就对了嘛！”no.2哈哈大笑：
“不过你就真不考虑跟人家谈谈恋爱啥的？都老大不小的人了，你看看首领大人，头七都过那么久了，还能吃到赫莉薇尔的软饭……”他说到这里时眼睛一亮，神秘兮兮地趴到古寒的耳边：
“小七，我突然想起个事，当年去觐见赫莉薇尔，首领他……”
“首领怎么了？”白发的梦无月突然出现在二人身后，好奇道：
“首领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么？二哥，你和首领认识最久，也跟我讲讲呗？”
no.2和古寒对视一眼，同时摇头。
……
林子中的古寒，面对缓步走来的少女，不由得想起了那天的事，他嘴角翘起，因为外貌太过出挑的缘故，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紧张感都稍淡了些。
“身背天命，可以与诸神搏杀，但也算不上无敌于世，与您这样的存在战斗，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必然会万劫不复……您说对吧？”
“七宗罪的no.7，古寒大人。”
温素素缓缓开口，声音清脆甜美，和她美丽的少女模样极为般配，这位守护者在说话时身子略微伏低，以示对七宗罪的敬意。
然而她的手上，耀眼的光斑愈加强盛。
“温素素，退出去。”
古寒微笑，轻声道：
“退回你的第五生活圈，远离乌托邦，我允许你活。”
他仔细看了一眼温素素，感慨no.2的“婚恋适配度调查问卷”确实有点东西。
单看这位【阿修罗】的外貌，确实是自己喜欢的类型。
手握太阳的美丽少女静静看着他，缓缓道：
“感谢您的不杀之举，但我是守护者，没有任何力量，能把我驱离这片需要我保护的土地……除了死亡。”
风吹过密林的树叶，带起沙沙的声音。
这个女人值得尊敬，古寒心想。
他的眼中再次绽放出笑意，恐怖的力量弥漫在天地间。
在除了他以外无人可见的刻度盘上，代表着“温素素生还几率”的那几个数字，以令人绝望的速度锐减。
直至归零。
第二百九十章 不做大英雄
沈白看着天空中一闪而逝的血色火焰，从心底涌出悲壮的感觉。
那些火焰中，包裹的都是乌托邦封王级的大高手甚至镇守使们。
他们燃烧帝血，不断向风雪柔发起冲锋，迫使她将全部精力转移到战斗中，没办法分心去操控诸神的遗骸。
“行了，别看了。”
在旁边喝水的帝天拍了拍他的胳膊，淡淡道：
“现今的情况没有看到的那么糟糕，没事儿。”
“这还不糟糕呐？”沈白皱眉，遥遥指着那座奇俊的苍鹰之崖：
“咱乌托邦的封王级高手跟放烟花似的，一个个都开始搏命了，但到现在，那个巨大的手臂也没消失，这说明守护者之钥还在那个疯婆娘手上……”
“可直到现在，我们也没听到任何人类强者陨落的消息，这说明我方采取的是车轮战，没有逮一个人薅羊****天打了个哈欠，从树枝摘下一个小红果塞进嘴里：
“而且联邦不是傻子，这么大的动静，就算敌人做了什么手脚，也不可能一点异常都察觉不到……四舍五入，简直就是胜利在望，你如果有闲情逸致的话，我们可以提前开香槟了。”
“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嘴这么贫……”
“天天做噩梦，我哪有心情跟你掰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沈白和帝天所处的位置，是距苍鹰之崖五十公里的密林中，与那边激烈决绝的战斗相比，这里绿草如茵，林中毛茸茸的动物极多，和平得仿佛天堂。
他们俩并不孤单，这片密林里聚集着很多人类强者，柳天苍和姜月灵也在不远处，不过瘸腿的美少女依然无精打采的，仿佛被什么东西吸了魂魄似的。
王级以下的所有人类，都来到了位于苍鹰之崖五十公里处的这一圈环带上。
对于山巅上的战场，他们无能为力，根本没有资格加入进去，但在这场关乎乌托邦十数亿联邦公民的战斗中，他们希望自己能做最后的见证者。
不论是生存，还是灭亡，自己看到结果总归更有意义。
帝天的【绝世武神】依然没有恢复，叶雯刚才过来看他，认为可能是某个衍生物凝固住了帝天脑中的“流光之环”。
这位聪明的科学院驻乌托邦研究总长很快想到了解决办法。
“我的一个学生醉心于假死研究，他去年曾配置了一种药剂，可以让人处于真正的假死状态，连心跳也可以停止。”
“作用于精神的衍生物诡秘莫测，几乎无法用物理手段破解，但只要宿主死了，衍生物也会自然掉落。”
“我们可以让帝天处于无限接近于死亡的虚无状态，等待流光之环自己失去作用。”
“这个学生曾经将配方发给了我……我找找，哦，有了。”叶雯检索着手机信箱，很快就翻出了堆积在电子海洋中的宝贵信息：
“三十五毫克γ级灵能浓缩液、十微克[梦狐]的毒腺分泌物、低于二百摄氏度的合成环境……”
叶雯眼睛一亮：
“有门儿！这些东西我都能找到，给我一个小时，我就能把假死药剂带过来，沈白，保护好帝天的安全，他是胜利的关键！”
说完这句话后，叶雯便急不可耐地走了，沈白看着她的背影，暗道真是个厉害女人。
从始至终，沈白都没有机会插上一句话，全程都是叶雯自言自语地分析，但即使再零碎的信息，经过叶雯的整理和归纳后，也被串成了调理清晰的作战计划。
“玩脑子的家伙，果然都不是好惹的啊。”
沈白用手肘碰了下帝天：
“叶总长一看就是极有时间观念的人，一个小时内，你将再次成为乌托邦唯一的天命级高手，拯救十几亿公民，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守得云开见月明？心情都灿烂很多？”
“没。”
“蛤？”
沈白感到奇怪：
“做拯救十几亿人的大英雄，这还不能令你高兴？”
帝天歪头想了想，拉着沈白来到较为隐秘的位置，一屁股坐在草地上，认真道：
“说实话，能拯救乌托邦，我肯定是高兴的，但这高兴的程度……也就一般。”
“哟，合着你老人家还挺淡泊名利？”
“淡泊名利指的是一个人真心实意地不在乎那些虚名，但我不是，我对成为十几亿公民的大英雄无感是因为……”帝天顿了顿，说出了让沈白大吃一惊的话：
“是因为，我不在乎他们。”
沈白赶紧捂住他的嘴：
“注意身份啊老大，你这话要是传出去，舆论都能把你压死……”
“没事、没事。”帝天拍开沈白的手，无所谓道：
“我和我父亲不一样，小白，你想必听过很多我父亲的传说，现在，我要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他确实和传闻中的一样，是个正直热血到骨子里的男人。”
“守护人类、守护联邦，视人类命运为自己最大的责任，是他恪守的信条。”
“但守护人类是他的梦想，不是我的。”
“我总觉得，怎么说呢，爱人类当然很好，可却有些太大、太空了。”
“人类是一个种群，但单论这两个字，也只是一个概念而已。”
“如何爱一个概念啊？我想不明白。”
“与其将激情放在太过宏大的东西上，倒不如专注于眼下，爱具体的人。”
“小白，你刚才说，我将成为拯救乌托邦十几亿人的英雄，可他们在离这里很远的钢筋混凝土的房子中，我看不到他们，也不认识他们，救和不救有什么区别？反正我都看不到。”
“但如果你说，我会拯救这座岛屿上的战士，这倒是一件很令我高兴的事，我现在虽然依然看不见，但刚才却听到了他们说话的声音，能让这些声音的主人继续生存下去，这是件很有意义的事。”
帝天说完，嚼着不知名的植物细杆躺在了厚厚的落叶上，仿佛已经陷入沉睡。
沈白看了他很久，正欲说什么时，却被一道巨大的音爆声打断。
他护在帝天身前，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神情变得凝重。
雄伟的苍鹰之崖，已经断成两截。
第二百九十一章 初啼
刀锋如炽，直径足有万米的苍鹰之崖被拦腰斩断。
断面光极为滑，仿佛用绝世宝刀切割过的凝固脂肪。
这刀光不止斩断了大山，还划过了两名乌托邦强者的身体。
一人为周车市镇守使，“镇江王”程菲。
另一人为舜和工业集团供奉，“十全王”李叹。
这二人性别、战力、流派、人生经历都完全不同，然而在这个黎明还未到来的清晨，迎接他们的命运却出奇地一致。
——都被斩成了两半。
这束锋利无比的“刀光”上没有一滴鲜血，它仿佛一条真正光线，被风雪柔拿在手中。
守护者之钥最被世人熟知的能力，就是“操控生活圈内的非生命体”，是绝不能落到敌人之手的大具重宝。
不过，手持这符文的人虽然可以如臂驱使地玩弄山河草木，但原本战力却没有变化。
风雪柔手中这个如同鱼线的锋利光刀，是从远处【大佛之右臂】上强行剥离出的本源，威力巨大，风雪柔借着守护者之钥的力量驱使刀线，战力瞬间飙升。勉强弥补了这不足之处。
“可恶……”
胡老看着死去的两位封王级，眼中的光芒愈发冰冷。
他手中的【一寸金】虽然用途广泛，却不可能让这两位王级重新回到一年前的状态。
死而复活，从来都只是浪漫主义的传说而已，胡老几百年的阅历中，从没有见到这样的事。
“胡老，冷静。”
一位头发花白的男人将手挡在胡老面前，他是这里唯一一个没有燃烧帝血的人，然而即使没有悲壮的红焰，这男人的气势也如同冲霄的战斧，普通人见之必会两股战战。
——周陆，天芒市镇守使，是乌托邦地区唯二的单字封王者。
王名，“枭”。
枭王，周陆！
在这个战场上，他是人类一方的最强者。
周陆皱着眉头看了远方一眼，叹气道：
“吴离被那个叫雪羽飞流的畸变种缠上了，这次战斗，应该是等不到他过来了。”
“时间站在我们这边，你注意到了么？敌人发动守护者之钥的频率在逐渐降低，她已经筋疲力竭了。”
“时间确实站在我们这边。”枭王周陆重复了一句胡老的话，继续道：
“可只要【大佛之右臂】矗立在那儿，乌托邦的公民就会被死亡的阴影笼罩，我不想等了，而且敌人的部署太周密，我恐怕她还有别的后手。”
“你想……？”
“我会燃烧帝血。”
胡老张了张嘴，然而劝诫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
联邦条例特别规定，单字封王者禁止燃烧帝血。
对比普通王号，单字封王者的潜力无疑更出类拔萃，联邦守护者的继任者几乎都是从单字王级里面挑选的。
燃烧帝血，这种非常规的作战方式会消耗大量的潜力与寿命，稍有不慎便会致残甚至死亡，因此除非危及到自己生命，联邦禁止单字封王者燃烧帝血。
“别这么看我，胡老，搞得像我快要牺牲似的。”周陆笑了笑：
“放心，我很惜命的，会尽量控制燃烧的速度，最好一击必杀……唔，考虑到敌人可能藏着的后手，一击必杀的任务还是留给你们吧。”
他的皮肤有点点红色冒出，与旁人的火焰状气浪不同，周陆在燃烧帝血时，力量表现出的形状如同一颗颗明灭不定的星星，煞是好看。
在场的所有封王级武者看到这幅景象，心中一震。
他们看出了枭王想做什么，但作为翻过尸山血海的老江湖们，这些封王级没有表现出丝毫异样，只是暗中中积蓄力量。
肆意燃烧潜力和生命后，枭王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了空气上。
风雪柔前面的空间出现个大洞，恐怖至极的吸力不断撕扯着她，从诸神遗骸那里借来的光之刀锋瞬间寸断，她急忙发动守护者之钥，用厚重如山岳的巨岩包裹住大洞。
然而即使这样，风雪柔的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向大洞的位置移动，她的皮肤被撕裂，鲜红的血肉暴露在空气中。
“机会！”
几乎同一时刻，封王者们猛烈爆发，他们经验太丰富，立马就看出这绝不是风雪柔布下的陷阱。
枭王周陆，真的暂时封印住了她。
天空猛的一暗，王级高手们倾力而出，各种威力浩大的杀招疯狂攻击到风雪柔身上。
本来就只剩半截的苍鹰之崖，瞬间变成粉末，大地上出现了方圆百里的巨大深坑，轰隆隆的震颤传遍整个巨岛，海水如同油锅中翻滚的死鱼，疯狂地扑腾。
然而这还没完，在这一轮大范围杀招结束后，包括蓝海市镇守使陈金戈在内，几名擅长近身搏杀的封王级们以极速冲到风雪柔身边，心脏、咽喉、后脑、腹腔……红发女人身上的每一处要害，都在这短短的千分之一秒内遭受到了重创。
最后，速度最快的“飞鹏王”冲到风雪柔身边，在近身攻击落到红发女人身上的同时，他的指尖已经碰到了守护者之钥。
“成了！”飞鹏王大喜，狠狠攥住了这枚神奇的符文。
这一切，都发生在苍鹰之崖被斩成两半后的数秒内。
封王级们是联邦的中流砥柱，在拥有高破坏力和机动力的同时，也具备极高的战斗素养，在看到风雪柔破绽的一瞬间，简单的几个眼神沟通，就做到了完美翻盘。
然而当飞鹏王五指合上、攥住守护者之钥的刹那，乌托邦封王者们的幸运戛然而止。
飞鹏王的手，突然不动了。
陈金戈离他最近，以为风雪柔又使了什么花招，想也不想地托住飞鹏王的胳膊，向后一扯。
飞鹏王的手依然不动。
陈金戈心里一沉，他明白自己的力量，刚才这一扯，即使是一座大山也会被自己掀飞。
有什么东西吸住了飞鹏王。
陈金戈这般想着，看了一眼飞鹏王的手臂，心情瞬间跌落谷底。
一只属于婴儿的白皙嫩手，牢牢攥住了飞鹏王的手腕，这只可爱的胖乎乎小手，仿佛拥有着盖世无双的力量，怎么挣扎也摆脱不了。
下一刻，婴儿的啼哭声从风雪柔的腹部传了出来，这声音古怪难听，仿佛夜里哭泣的猫头鹰：
“妈妈——”
第二百九十二章 武器与母子
深不见底的大坑内，风雪柔惨笑。
刚才对她攻击的封王级高手，超过了三十位。
虽然浸泡过“羽化之泉”，进入旧土后也被帝族的老祖级人物用珍宝秘药特殊强化过，但这种程度的攻击已经远远超过了她的承受极限。
濒临崩溃的身躯和生命，在这一刻走到了尽头。
意识逐渐模糊的时候，风雪柔还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电子表。
十一月二日，五点五十二分。
距离【蟾蜍之蛇】预测的自己死亡的时间，还有不到一分钟。
“呵，对于死亡的预测，还真是精准啊……”
风雪柔瘫倒在地，飞鹏王的手臂齐肩而断，然而他却顾不得止血，只是和乌托邦的所有封王级强者一起，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红发的女人仰躺在地面上，线条优美的腹部猛的胀起，婴儿的啼哭声越来越大，一双白白嫩嫩的小胖手已经破开了风雪柔的肚子。
阴冷粘稠的诡异氛围弥漫在这座巨岛上，它像沥青之海般将封王级们牢牢固定在原地，半点动作都做不出。
乌托邦的王级大高手们脸色惨白，他们清楚地意识到，能将己方的所有人在瞬间定住，只有一种可能。
风雪柔即将诞生的“孩子”，是个生而天命的怪胎。
腹部难忍的疼痛让风雪柔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紧接着，也许是因为弥留之际，她竟然感觉浑身一顿轻松，除了思维和意识朦朦胧胧外，倒像是泡在温泉里似的。
迷蒙中，她又想起了在旧土的那段极短的日子。
大闇无绝是个看起来挺和善的老头，他把这次最重要的任务反反复复地告诉了自己，并强调了很多遍：
“孩子，你是举火者，地位尊崇，你确定，要吞下这颗【咒胎】么？”
“是的……不过，大闇族长，你能别这么……礼貌么？”
“哦？”
“您和救世主的战斗已经持续了千年，你们都是天命中的佼佼者，力量远超过我，相比于您掌握的庞大族群和秘密，我微不足道，举火者不过是个谁都可以戴的高帽子，您不必这么……”
“这么虚情假意、这么能……装？”大闇无绝笑着，像看自家孙女一样看着她：
“孩子，帝族跟人类不一样，我知道，人类有一种名为[科技]东西，其更新速度快到夸张，每个月，最尖端的技术都会升级完善。”
“这真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啊，人类总能把目光锁定在未来。”
“可我们帝族不一样，即使最年轻的帝族，也是食古不化的老顽固。”
“我们放弃科技，专心走在祖宗留下的道路上，到现在还住在这样的房子里……这里跟联邦电视剧里的古装片很像对吧？”
“但，这就是我们帝族的生存之道，我们将祖庭奉为最神圣之地，守着老传统过活。”
“你是举火者，我就会敬你，不欺骗你。”
“因为忘却过去，等于背叛种族。”
“我时常在想，也许正是因为心理上的巨大差异，使得人类和帝族不能诞生共同的后代。”
“共存……”风雪柔的眼睛闪过亮光，然后像火苗般转瞬熄灭：
“不可能的，您、我，联邦和旧土的大人物们都知道，这是比死而复生还不切实际的天方夜谭。”
“对啊。”大闇无绝叹了口气，沉默地坐着，像一尊老而朽的石像，很久都没再说话。
那之后，风雪柔拿到了【咒胎】，亲自挑选了和自己一起潜入联邦的帝族卫兵们。
最后的最后，大闇无绝和另外几位只在传说中出现过的帝族老祖们，向风雪柔重复了此行一定要完成的最重要任务。
——“把那件武器，送入神都。”
所有人都不会想到，风雪柔和帝族的最主要目的从来不是“毁灭乌托邦、夺得守护者之钥、杀掉【救世主】……”
当然，这些任务，风雪柔和她的帝族守卫们也在忠心地执行着。
但风雪柔自始至终关注的，还是那件“武器”。
当她确认自己已经达成目的时，剩下了路程就轻松了许多，在大闇观音背着她攀登苍鹰之山的时候，风雪柔还挺有闲情逸致地唱了几句山歌。
虽然“那个武器”还在乌托邦，但风雪柔清楚地知道，它被送入神都已是定局。
也许是十天、也许是一个月、也许会更久，但无论如何，那件武器终将会出现在神都。
可惜，她看不到后面发生的事了。
风雪柔的意识和记忆不断闪回，她想起了很多自己小时候的事，想起了和父母、妹妹在一起的日子。
在意识陷入黑暗混沌的一刹那，她看到了一个没有脸庞的婴孩。
风雪柔没有犹豫，抱住了他。
“妈妈……”
婴孩咯咯直乐，趴在风雪柔的怀里，天真烂漫地玩着红色的柔顺长发。
“你这坏小鬼。”风雪柔轻轻掐了下婴孩的鼻子，直到他委屈地蹭着自己。
“妈妈为了你，可真是搭进去一条命啊。”
风雪柔抱着他席地而坐，像很多年前哄妹妹睡觉时那样，轻轻拍打着婴孩的肩膀。
“我们娘俩，是注定见不到面了，【咒胎】出世之后，只能活一个小时，这是铁律。”
“不过，作为母亲，我要送你一个小玩具……呐，这是守护者之钥，你出生后，会看到一个很大很大的臂膀，嗯，你就把这枚符文当成遥控器吧……你理解什么是遥控器对吧？”
婴孩笑嘻嘻地点头，白嫩短胖的手指做出按键的动作，逗得风雪柔哈哈直乐。
“小家伙，你出世后，只有一个小时的生命，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吧，好好闹一闹……”红发的女人顿了顿，像怕人听见似的，在婴孩耳边细语：
“妈妈只求你一件事，你在外界，如果碰到和妈妈有一样颜色头发的漂亮女孩，别杀她，好吗？她是你的……小姨。”
“作为回报，妈妈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从前啊，有个黑漆漆的丑小鸭……”
……
【蟾蜍之蛇】预测后的第五小时三十七分，风雪柔死亡。
同一时刻，白皙胖嫩的婴孩撕裂风雪柔的肚子，从里面钻了出来。
他出来时打了个哈欠，下意识地来到风雪柔脖子旁边趴着。
然而等了许久，他的耳边都没有响起风雪柔的声音。
丑小鸭故事的下半部分，他再也不能从妈妈的嘴里听到了。
婴孩怔怔地看着风雪柔苍白的脸，意识到妈妈已经不在了。
他双眼流出灰色的泪。
乌托邦地区，下起了大雨。
雨中有啼哭声。
第二百九十三章 子弹
灰雨落到地面上的一瞬间，在场所有封王级大高手全部恢复了行动能力，他们没有任何交流，身上爆发闪耀的血色浪焰，同时向着婴孩冲去。
没有一人选择逃跑。
“啊——”
婴孩尖叫，他的嘴裂成四瓣，尖锐刺耳的声波冲击从这恐怖的口器中发出，声音阴冷哀怨，只听着就让人不寒而栗。
空间被寸寸扭断、人类强者的精神世界被山一般的大锤猛砸，无边的痛苦蹂躏着乌托邦封王级们的身体和意志。
如同核弹爆炸的最中心，婴孩周遭的一切都瞬间气化，封王者们倒飞出去，撞断一座座大山，最终落到了海里。
既定的悲剧造就了婴孩庞大的力量，出生的代价就是母亲的死亡、寿命只有一个小时，咒胎从来不被允许存活于世。
即使咒婴诞生的愿望，仅仅是看一眼自己的妈妈而已。
他无意识地握住风雪柔给他的守护者之钥，用力挥舞了下，极远处的【大佛之右臂】轻轻颤了颤，又带起了范围巨大的地震。
“小家伙，在你有限的生命中，尽情地闹一闹吧。”
风雪柔温和的声音似乎又出现在了他的耳边，咒婴看向乌托邦的广袤大地，像个真正的孩子那样，轻轻笑了起来。
他的身体开始分裂，从一变二，由二变四……
不多时，漫山遍野的四瓣嘴唇的咒婴从核爆的中心往外狂奔。
“猫捉老鼠咯！”他们齐齐呐喊，童稚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下一秒，屠杀开始。
……
二十五分钟后。
“情况不妙，真的不太妙了。”
沈白将帝天放在树枝上，捂住自己的腹部，不让内脏流出来。
这道伤口的始作俑者，是一个四瓣嘴的咒婴，沈白在碾碎敌人喉咙的同时，婴儿的手也差点穿透了他的腹部。
从这以后，沈白便一直嘀咕“不太妙了。”
——确实不妙了，沈白虽然连续作战，但因为【暴君】的保护作用，他的伤势也只是看着吓人，战力保持得相当可以。
但那个四瓣嘴的咒婴，居然在死前重创了他。
咒婴的单体战力，大概已经摸到武道宗师的门槛了。
数以十万计的咒婴，就是数十万个最弱的武道宗师，他们在山野中狂奔，与巨岛上的人类玩着猫捉老鼠的杀戮游戏。
为了不让这些咒婴逃出巨岛、进入普通人生活的城市，人类组成了两道简易的防御圈。
内圈由三十七名封王级大高手组成，外圈则是此时在巨岛上的所有人类强者。
然而，防御圈组建完成的第十五分钟，内圈和外圈相继被冲破。
数不清的咒婴们将人群冲散，他们见人则杀，毫不手软，沈白看到一名乌托邦的武道宗师被四个咒婴擒住四肢，被生生扯成五段。
咒婴虽才出世，但有天生的恶。
不过万幸的是，这些恐怖的怪物此时还没有进入海洋，他们依然在巨岛上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似乎要杀光岛上的所有人类才肯罢休。
跟打游戏似的，一关一关地过。
“阿天，真的不妙了。”
“你说了不下一百遍了，放轻松，小白，这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风水很好。”
“你这心态是真好。”沈白叹了口气，防御圈崩溃时，他下意识地背着帝天往外跑，在解决了两个咒婴后，他们藏在了一根树杈上。
但沈白和帝天都知道，咒婴迟早会追来。
好巧不巧的，二人才休息了几分钟，林子里就传来沙沙的声音。
“追兵过来了……”
沈白眼眸中的金焰再次燃起，凝视着包围自己的咒婴。
一共二十五个。
以重伤之躯，面对二十五个武道宗师。
“抓老鼠咯——”
诡异的婴孩尖叫着，同时消失在原地。
轰！
心脏、腹腔、手臂、咽喉……在极短的时间内，沈白的所有要害都被咒婴疯狂蹂躏，【暴君】的火焰忽明忽暗，似乎随时都要熄灭。
“滚开！”
沈白怒吼，用嘴咬断了一个咒婴的脖子，忍着剧痛退到原位。
“这种程度的攻击，还能再接两次。”
沈白咬了咬牙，然而在这时，金焰在闪烁间终于停止燃烧。
嗯，看来只能扛一次了。
沈白深吸一口气，将喉咙里的血咽下去。
“小白，这东西是这么用的吧？”
帝天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沈白下意识地看了过去，惊得直瞪眼。
保险被拉开，子弹上膛，帝天拿着一柄手枪，怼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
这架势，分明是要自杀！
“阿天，你疯了？”
“没，但是如果我再没有行动的话，大家就要全部都死在这了。”头发微黄微卷的懒散少年语气淡淡：
“如果我和叶雯猜的不错，敌人应该是使用了某种奇特的衍生物，将流光之环的效果固定在了我的脑中，让我的潜意识将现实当作噩梦，自我封印了能力。”
“叶雯的解决方法应该会有用，这种精神系的能力确实不能作用在假死的状态上，但我不能再等了。”
“与其假死瞒天过海，不如真死。”
“你！”沈白脸色大变，想上前阻止，但身上传来的剧痛却让他停了下来。
——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态，绝对阻止不了帝天扣下扳机。
“冷静点，阿天。”
“我特别冷静，子弹打穿我的大脑，会爆开一个巨大的洞，我手上的这个雷兽系列的转轮手枪威力巨大，可以将我嘴部以上的全部轰碎，我会在第一时间死亡。”
“……然后呢？”
“然后我能力复苏，大杀四方，拯救乌托邦。”
“喂喂喂，我读书少，你别骗我啊。”沈白莫名觉得牙疼：
“你昨天还亲口跟我说过，你的【绝世武神】有超速再生的基本天赋，可这跟死而复生是两回事吧？”
“是两回事，但问题不大，不过是一场豪赌而已，不赌一定会死，赌一下也许能活。”
“你这家伙，怎么突然这么大义凛然了？刚才还说不愿做大英雄呢。”
帝天的表情很认真：
“不错，我讨厌太过宏观的概念，像什么拯救乌托邦啊、守护人类啊……太飘渺，太遥远了，可是小白，正在和我说话的你，是虚假的么？”
“不是……”
“那不就对了。”生来就背负天命的少年嘴角咧起，他平时散漫随意，然而此时的这个微笑，却如四月的春风：
“小白，你是具体的人，不是虚无缥缈的概念，只凭这一点，就足够我堵上性命了。”
他的指尖用力，扣动了扳机。
——砰！
第二百九十四章 武神
子弹轰入帝天脑袋的时候，他的思绪戛然而止。
事实证明，从来没有使用过枪械的帝天终究是想错了一件事。
这柄雷兽系列的转轮手枪，威力比他预料的大了很多。
这颗子弹似乎是特殊弹，在拥有强劲穿透力的同时还附带爆炸效果，帝天的脑袋像被塞进了一个小型炸弹，轰的爆开。
肩膀以上，不翼而飞。
世界在帝天的思维里停止，他感觉身体很轻，飘飘欲仙，这跟平日【绝世武神】带给他的力量感截然不同。
是生？是死？
自己超速再生的能力会强到连头都长出来吗？
帝天惊奇地发现，此时此刻，自己并没有哀伤和惊恐的感觉，反而有种出奇的平静。
自己已经做了力所能及的所有事情，如果乌托邦依然被毁灭的话……那就当做是既定的命运吧。
刹那后，帝天的世界释放出五颜六色的光芒，他过去做过的事一一浮现在脑海中。
童年的经历、与父亲相处的时光、班级同学崇拜的目光、疯狂十月发生的事、小白眸中明亮冷冽的金焰……
他如同电影院里的看客，欣赏着自己人生中的每一幕。
然而在某个刹那，人生的电影突然变得漆黑，老式的胶卷疯狂倒退，声音古怪，仿佛某人在哭泣。
一个人出现在帝天的记忆里，他也是少年，不过与帝天散漫的气质不同，少年爽朗热血，笑起来时会露出齐刷刷的白牙，看起来很……中二。
少年站在举世瞩目的擂台上，朝着对手轻声道：
“在听到这句话后，你会败。”
他确实说对了，在“败”字从少年口中离去的时候，对面的年轻人应声倒地。
伴随其落地的，是作为擂台使用的浮空大陆，这座巨大的洲陆也承受不住少年强横到极致的力量，从天上跌落下来。
少年以无敌之姿，横推了整整一代人。
万民欢呼，共同庆祝联邦出了一尊真正的少年巨头。
帝天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从一开始的微笑，变得面无表情。
他知道，这不是他的记忆。
这是父亲帝无悔的记忆。
父亲的记忆如流水般在帝天面前徐徐展开，被称为【上帝】的男人是强大的天之骄子，真正的难逢敌手，在夺得疯狂十月的冠军后，他孤身入旧土，斩下无数畸变种的头颅，将其串在极为坚韧的丝线上，就这么拖着走回神都。
那条长长的头颅链子，可以绕神都三圈。
少年的帝无悔，以无敌的姿态进入联邦高层，他是真正的守护者，以保护人类为己任，万事冲到第一线，永远战最强的敌人，几乎没有清闲的时候。
他很快和自己喜欢的姑娘结了婚，新婚那天，他正式受封第三生活圈的守护者，被冠以【上帝】之名。
最爱的人在身边，受他庇佑的十数亿公民共同祝福着他们。
无敌的伟业和温暖的家庭，年轻的帝无悔全都拥有了。
再之后，他的妻子有了身孕。
帝天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他知道父亲的一切，所有的一切。
自然也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不要给我看这个，求求你，让我死吧，不要给我看这个……”
帝天无助地呻吟，死死哀求，他在缥缈的记忆宫殿中下跪，几乎抠瞎了自己的眼睛。
然而这丝毫不能阻止死前的记忆回溯，那天发生的事，再一次出现在帝天眼前。
残月，黑夜。
红的，红的，周围的一切都是红的。
帝天恍惚地跪在地上，悲痛得不能呼吸。
迷蒙中，他变成了背负【上帝】之名的成年男人。
在那个夜晚，他同样跪在地上。
不同的是，男人怀里抱着死去的妻子与儿子。
三口之家，只有一人活。
一夜之间，他生命中最亲近的两人相继死亡。
也是在那一夜，帝无悔又多了一个儿子。
帝天。
帝天。
并不是“无敌天下”，也不是“天之骄子”。
在那个月亮惨白的夜里，帝无悔给自己新的儿子取名为“天”。
——不求绝世，只愿你一生天真幸福。
……
可是无敌的父亲啊，我怎么可能幸福？
无尽噩梦中，出现频率最多的，就是那天晚上的事啊。
……
光明市，巨岛。
六点二十三分，沈白的面前，帝天死去的身躯又站了起来。
他身上的伤势在瞬间消失不见，脖颈的位置生出一根根神经组织和肌肉筋膜，洁白的骨骼也极速长了出来。
两秒后，帝天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回头对沈白笑道：
“运气还不错，嗯，要抓紧时间买个彩票了。”
“……你这家伙。”沈白长舒一口气：
“我还以为你死了，这就是s级的力量么？超速再生，即使是【绝世武神】的基本能力，也可以做到重新长出头颅。”
“那倒不是，认真说的话，多亏了我有必须要活下去的理由。”
“唔？说来听听？”
“去神都的三一步行街，听说那里的香草丸子最好吃。”
“切……”
“行了行了，闲话以后再说。”帝天扶着沈白靠在树干上，语气散漫：
“我先解决敌人。”
他摘下一片树叶，将细小的脉络撕下来含在嘴里，看着面前二十四个咒婴。
“无尽哀怨的产物么……呵。”
帝天叹了口气，看向天空：
“不该存活于世的东西，还是早早埋入土中吧，你们的妈妈已经死了，如果真的存在地狱，现在下去说不定还能追得上。”
他握紧左手，没有丝毫架势地挥拳。
“剩余咒婴……八万四千三百七十五，看来乌托邦这边的战果还不错，消灭了大半。”
【绝世武神】基本能力之一·超直觉感知发动，帝天刹那间知晓了巨岛上剩余的敌人。
于是在一秒钟内，他挥出了八万四千三百七十五拳，每一拳都犹如九天砸落的彗星，携着无敌的气势和炽烈的杀意，极其精准地落到每一个咒婴身上。
轰隆隆隆隆……
一连串爆炸声在巨岛上响起，海底的基岩被这伟力震碎，其上的巨岛下沉三十余米，树林被完全淹没，只有地势较高的山地还露在海面上。
八万多武道宗师级的咒婴，全部死亡。
第二百九十五章 背后的手
帝天的【绝世武神】，可以拆解为“超速再生、诸神之躯、超直觉感知、完美战斗天赋、永恒之炉……”等多个基本能力。
其中，“永恒之炉”赋予了他不会衰败的体力和精气神，即使在一秒内轰杀八万武道宗师，帝天也没有感到半点疲惫。
杀灭所有咒婴对他来说，和喝水吃饭没什么区别。
他的眼睛具备沈白望尘莫及的超级视力，只在高空处随意瞥了一眼，就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帝天的身影在空中消失，他高速在巨岛上移动，再出现时，已经回到了沈白的身边。
“小白，接着。”
沈白接过两枚闪烁着洁白圣光的符文，好奇道：
“这就是……守护者之钥？”
“没错。”
“这玩意双生的？”
“没，一个是乌托邦的，另一个属于第三生活圈[天国]。”
沈白开始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等他意识到这句话细思恐极的含义时，立刻不可置信地看向帝天：
“你的父亲……？”
“我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我父亲不可能背叛人类。”
帝天想起那晚上残忍的月亮，又悲痛得无法呼吸：
“算了，不说这个了，小白，用守护者之钥再次将那个诸神的遗骸埋入地底深渊吧，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这个事我做合适么？我咖位不够啊，要不你来？或者找个可以信赖的镇守使，夜王吴离其实很靠谱的。”
“不用。”帝天盘膝而坐，一副要给沈白护法的模样：
“在我眼里，没有比你更值得信任的人了。”
“你这家伙，不去当中央空调可惜了啊。”沈白揶揄一句，握紧了灵动的符文。
下一秒，一个三维立体的大陆出现在沈白心中，他如一头栽在网里的鸟儿，晕头转向地从高空俯冲进大陆的怀抱。
过了不知多久，他才渐渐回过味儿来。
“很奇妙的感觉……乌托邦仿佛被变成了我的积木玩具。”
“这话对我说说还行，可千万别在外面大放厥词，否则那群连呼吸都要耍心眼的联邦议员们肯定会把你列为特殊关注对象。”
沈白笑了笑，试着操控远方的诸神遗骸。
擎天的手臂轻微颤抖着，万亿吨的泥浆和岩石从地底无限涌出，它们包裹住手臂，慢慢沉了下去。
少了这个巨大的阻挡物，太阳光终于肆无忌惮地照在了乌托邦广袤的大地上。
虽然在【大佛之右臂】七秒的凌虐中，这片大地已经有了恐怖的伤疤，超过百万人因它而死亡，但是时间终会掩埋一切。
不论是伤痛，还是真相。
“啊，真好啊，这样阳光灿烂的日子。”帝天打了个哈欠，躺在树干上：
“我们就在这里等吧，联邦的人一定会来收拾烂摊子。”
“也行……不过应该还有几个畸变种没有解决吧？”
“圆滑点，小白，剩下的几个小人物，交给那些封王者解决就好了，难道你还想一个人独吞所有功劳？”
“这话说的，我明明什么都没做。”
“你保护了我，只此一项，你就是首功！”
……
大闇观音狼狈地在林子里跑着，早在风雪柔和乌托邦的封王者们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她就开始逃跑了。
她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任何事都与自己无关，她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护送举火者拿到了乌托邦之钥。
如果一切顺利，她将有充足的时间回到蓝海市，从那个地底通道离开联邦，返回旧土，【咒胎】和【大佛之右臂】即使不能完全毁灭乌托邦，也能拖很久很久。
然而那一场霸道如神的拳雨，却轰碎了她所有的希望。
大闇观音做梦也想不到，居然能在一个年仅十七岁的人类少年身上看到那种级别的力量。
“真是个怪物……”
大闇观音拼尽全力压下心中的恐惧，不顾一切地向前逃去，在这个生死存亡的时候，她像一匹濒临崩溃的野马。
她冲出巨岛、横渡汪洋，穿过星罗棋布的小岛，渐渐出了光明市的范围。
在大闇观音踏足某一个小岛的时候，她的脚猛地顿住，然而当她看清来人，心神却突然松懈下来，鼻子有些发酸。
“雪羽飞流……太好了，你没死。”
几乎不成人形的雪羽飞流苦笑着展示自己的伤痕，蹒跚着来到大闇观音前面。
“夜王吴离，确实是个狠角色，这些单字封王的人类强者啊，战力和意志几乎无懈可击。”
“别想那么多，能活下来就好。”
大闇观音搀扶着他，再次向前狂奔，对于她这样的高手来说，带着一个人上路并不会消耗太多的力气。
刚刚经历了生死大恐怖的畸变种天才，迫切地想和同族分享自己的心情，即使是不太熟的雪羽飞流，此时也成了她心心念的救命稻草。
“观音，有还香丹么？”
“还有一颗，给你。”
“谢谢……”雪羽飞流吞下这颗由人类血肉压缩制成的丹丸，感觉精神头好了很多。
“飞流，我们还有活着的同伴吗？”
“不知道，我一直按照举火者的命令，死守巨岛北部，对他们的情况并不清楚。”
“可恶……”大闇观音咬牙骂了句什么，而后又想起了某件事：
“对了，飞流，你还记得无疆月灵么？”
“当然，无疆家的大小姐，和我们同辈。”
“她也来这里了！并且化名为姜月灵参加了疯狂十月，举火者担心节外生枝，这十几天里抹去了我们对无疆月灵的记忆。”
“举火者这么做自有她的道理。”
“话是这么说，可我总觉得……嗯？”
轰！
一只有力的手穿透了大闇观音的胸膛，毫不留情地摘出了心脏，血管全部崩断，血液和大闇观音的生命一起急速流失着，如同溃堤的大坝。
这只夺取大闇观音生命的手，属于她身边的同族。
“对不起，观音……”雪羽飞流狠狠碾碎心脏，又将女人的头颅扯下，大口喘息着躺在地上。
但他没有感伤太久，而是挣扎地起身，向着前方坚定不移地走着。
他必须杀死剩下的十七个来自旧土的同伴，将他们一个个杀死，不留半点痕迹。
最后，他将杀死自己。
……
“诸位老祖，我雪羽家绝不能失去族地，我会尽全力修行……”
“太晚了，雪羽，你虽天资甚佳，但要继承雪羽的衣钵，还要很长的路要走。五十年？一百年？一千年？我们等不及了。”
“那请冕下告诉我，有什么办法，可以让祖庭等雪羽家一千年？”
“包括你在内，此次所有前去联邦的人，都不能活。”
“……”
“在这之后，雪羽的族地会被保留，你的弟弟会获得充足的时间，如果他没有那个天赋，他的后代也同样享有祖庭的耐心，雪羽终是雪羽，不会是下一个无疆。”
“雪羽飞流……领旨。”
第二百九十六章 【希望之罪】
十一月二日，七点二十分，神都的使者出现在了沈白面前。
这是一个嘴唇很厚的男人，看起来就不会撒谎，属于那种只见第一面，就会让人觉得“他应该是老实靠谱的人”的老好人。
然而这个“老好人”说的第一句话，却让沈白勃然色变。
“沈白同学，从现在起，根据《人类宪法·联邦特殊安全条例》，您将被限制人身自由，请不要离开我的视线，以免调查团误判，对您的监察尺度升级。”
“什么意思？”沈白皱眉：
“我是''黄金骑士''勋章的获得者，按照法律，可以享有一定的豁免权。”
“当最高级别的紧急事件发生时，人类宪法将拥有唯一的合法性，我再说一遍，沈白同学，请您务必不要离开我的视线。”憨厚的男人许是觉得自己言辞有点激烈，便轻轻安慰道：
“这不是在针对您，事实上，乌托邦疯狂十月的所有参赛者都将被限制人身自由，每位选手都会被严格……照顾，直到调查团宣布他与此事无关，当然，不仅是参赛者，调查团的名单是很长的一串人名，乌托邦所有高层和武道宗师以上的强者都在其中。”
听到这话，沈白的心莫名好受了些。
“请问如何称呼？”
“刘柏功，调查团的一名监察员而已。”
“好吧，刘先生，我会遵守联邦的条例。”沈白话锋一转，指着帝天道：
“但他可以自由活动是吧？阿天，去帮我买个热狗呗，我都快饿死了。”
帝天撇嘴，没理他，叼着狗尾巴草继续发呆。
外表憨厚老实的刘柏功笑道：
“帝天冕下当然是可以自然活动的。”
“啧啧，老刘。”沈白没什么紧张感地套近乎：
“很会嘛，都叫人家冕下了。”
“联邦有规定，天命不受法律制约。”刘柏功顿了顿，接着道：
“在帝天冕下的监察员到来前，他当然是自由的。”
“听你这话……帝天也会受到调查、甚至在某一时间段被限制自由？”
“是。”
“刚才你还说天命不受法律约束呢。”
“没错，但这依然遵循人伦公理：当最高等级的灾变发生时，联邦有责任替整个人类……”
“哎哎哎。”沈白赶紧打住他的话。
作为接受过公立教育的人，沈白自然明白联邦为了更稳固地统治，一定会对超级大能做出约束，使得每次行动在法理上都挑不出错。
虽说帝天为了乌托邦给了自己太阳穴一枪，可以说倾其所有，尽到了天命的义务，从感性上讲不应该受到这样的猜忌。
但理智告诉沈白，联邦必须调查每一个可能的疑点，不论他是什么身份什么战力，也要一视同仁。
地位越高，叛变时危害越大，人类漫长的岁月中，拥有了很多宝贵而血腥的经验。
“唉……”
沈白拍了拍帝天的肩膀以作安慰，不过帝天却一副无所谓样子，只是好奇问道：
“刘柏功，看你的样子，应该也是名武道宗师，但绝对强不过小白，调查员派你过来看住他……也就是说，我对应的那个监察员，会是尊天命咯？”
刘柏功仔细思考了下，认为回答这个问题并没有违反调查团的禁令，便如实说道：
“是的，帝天冕下，您的监察者也是位天命。”
“那他人呢？”
“在乌托邦的边界。”
“哦？那边有情况？”
“是。”
“啧，过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过来，该不会是去哪偷懒了吧？”
“我宁愿您一语成谶，帝天冕下。”刘柏功望向遥远的边界，眼神中充满不安：
“那些大人手里握着的，可能是世界大战的导火索。”
“……那些？”
“是的，此时聚集在乌托邦边界的，不止一位天命。”
……
第六生活圈与第五生活圈交界处，小溪边。
古寒静静地坐着，目光一直停留在倒地的少女身上，仿佛在思考着什么事。
联邦在十分钟前得知，【阿修罗】温素素败于七宗罪no.7古寒之手。
这是早就被预料到的结果，温素素很强，虽然外貌还保持着少女模样，但却是实打实的战神级人物。
但即使是履历辉煌的【阿修罗】，也没有半点击败古寒的可能。
处于“祂殇”状态下的七宗罪，其能力依然位于s级的顶点。
而且真正让联邦头疼的是，温素素可能战死后的连锁反应。
据智囊团计算，一旦【阿修罗】死亡，联邦与七宗罪开战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九十五点六。
好在，当四位守护者赶到这里的时候，温素素虽然奄奄一息，但依然顽强地活着。
古寒没下杀手。
五人隔着小溪对峙，冰冷的沉默几乎要将空气凝固。
古寒好看的眉毛挑了挑，看向了只有他能看到的概率轮盘。
一对四，自己战胜这四名联邦守护者的概率，是百分之三十三。
虽然可以修正概率，但s级的能力并不是万能的，古寒知道，自己修正后的获胜概率应该接近百分之八十，绝对到不了百分之百。
和温素素的战斗，古寒并不是毫无代价。
在古寒思考的时候，有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联邦的第五位守护者到了。
古寒面前的概率轮盘疯狂震动，数字极速降低。
最终，停在了“百分之四”的位置上。
即使发动能力，古寒的获胜概率也只在百分之十以内。
最后到来的男人，和前四个守护者相比，几乎不在一个级别上。
“如果不解除祂殇状态，我会有很高可能性战死么……呵，不论是哪种情况，再继续战斗下去，世界便会于今日重燃战火，二哥，你看到的未来，究竟是哪一个呢？”
古寒想起no.2儒雅的脸，叹息着从温素素身边站起。
最后到达的联邦守护者微微弯腰，声音醇厚：
“人类第三生活圈守护者，帝无悔，见过古寒大人。”
“我在此代表两百九十五亿人类，向您献上最诚挚的祝福。”
“此祝福也请转述给另外几位大人。”
“愿您们早日找到家园。”
“联邦永记七宗罪的大恩，但也不会忘记您们罪从何来。”
“请您遵守联邦、旧土、七宗罪三方共同定下的基石契约。”
“是战，是和，选择权皆在您，尊敬的no.7，【希望之罪】古寒大人。”
第二百九十七章 双面法案
《关于乌托邦十月事件的分析（第44号文件）》：
……
[今年十一月份，联邦启动了自成立以来的第三次最高级别安全响应程序，与前两次的巨大灾难相比，发生在乌托邦的十月事件死亡人数最少、被破坏的地区更少，有生力量和经济财产的损失远远没有超过联邦的承受能力。
但这里却有两个致命的疑点，其背后可能隐藏的恐怖真相让我们如履薄冰，仿佛行走在无尽的深渊边缘。
疑点一：隔绝乌托邦所耗费的资源与可能得到的收益不成正比。
根据前方调查团传过来的资料，科学院总部在第一时间做出回溯，判断从十月二十三日至十一月二日，外界无法收到乌托邦的任何信息，包括但不限于电磁波、衍生物共振、图像和声音。
那个时间段，乌托邦如孤悬汪洋的小岛，即使偶有信息逃逸出来，也会被立刻曲解和遮盖。
在乌托邦疯狂十月复赛阶段，整个联邦的人都没有察觉到异样。
直到【大佛之右臂】复苏，位于神都的监听部门才收到了一闪而逝的信号。
根据人类第一大学的计算，要做到这种程度，耗费的资源足以建立三个乌托邦，但即使反叛者拿到守护者之钥逃到旧土，联邦最多也就是失去乌托邦的十二亿公民和【救世主】石云天而已。
（请原谅笔者用“而已”这个词，这篇报告本意是用理性分析乌托邦十月事件的影响和走向，与人类的灭亡相比，这真的是极小的代价了。）
综上所述，旧土用了极大的代价，做了即使成功收益也成不正比的事。
在过去无数年里，畸变种不止一次证明了，他们是和我们相同等级的智慧生命，因此可以轻易推断出一个结论：
我们尚不知在乌托邦十月事件中，旧土的真正目的。
这无疑是极其危险的。
疑点二：七宗罪的出现。
因为世界秩序三大基石契约的原因，这些超越概念的存在时刻处于“祂殇”状态，单体战力虽被抑制到人类层次，但其能力依然位于【s】级的顶点。
在联邦成立的一千二百多年中，七宗罪公开出现的次数屈指可数，对于旧土和人类联邦，他们表现出模棱两可的暧昧态度，几乎不偏不倚。
尊敬的议员，笔者想要在这里再次强调一下联邦遵守了很多年的《双面法案》：
考虑到七宗罪为拯救世界做出的无人能及的贡献，联邦对他们任何的猜忌都是泯灭人性的；
考虑到七宗罪犯下的无可弥补的大罪，联邦也必须准备严密的计划去提防甚至反制他们。
这就导致了《双面法案》令人矛盾的根本原则：
我们既要如敬神般尊敬他们；同时又要将他们视为传说中的恶魔。
而且让人意外的是，旧土方面对七宗罪的态度，跟人类联邦如出一辙。
但是，【希望之罪】古寒击败第五生活圈守护者，已经动摇了这个微妙的平衡。
最坏的猜测，是七宗罪和旧土展开了密切的合作，虽然原因未知，但联邦因这件事而毁灭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但依照过去的经验来看，七宗罪并不愿深入旧土和联邦的纷争，这次的介入，有极大的可能只是偶然的合作，双方并没有达成长远的共识。
【希望之罪】古寒没有杀掉【阿修罗】、并和【上帝】交谈后离去，都为第二种可能提供了有力证据。
但疑点依然存在：究竟出于什么原因，七宗罪会和旧土短暂合作？
考虑到乌托邦巨变发生的时间，这个疑问虽然暂时没有解答，但一定跟“疯狂十月”有很大关系。
——乌托邦的疯狂十月，有值得七宗罪和旧土注意的人。
因此，针对疑点一和疑点二，联邦必须启动紧急机制，做出非常之事。
笔者建议，联邦立即颁布紧急法令。
其一：暂停本届“疯狂十月”，是否继续、何时继续，当在调查团输回完整情报后再做决断。
其二：寻找七宗罪，进行外交沟通。
……
人类第一大学对旧土战略学院，院长张成乾。]
……
十一月四日，神都联邦议会，一间阴暗的办公室。
紫红色的桌面上是堆积如山的报告，法令纹清晰异常的男人放下手中的文件，手指很有节奏地点着自己的眉心。
张成乾，人类第一大学对旧土战略学院，这两个名字他都很熟。
法令纹深重的男人曾被评为“对旧土战略学院最让人看不透的阴谋家”，在那个学院，这个称呼几乎可以算作最高等级的夸奖了。
男人很了解张成乾这位老同学，他敬佩这个老同学敏锐的思维能力。
法令纹男人站起身，端着咖啡，扯开厚厚的窗帘，阳光照耀在他的衣服上，将镶嵌进右边衣领的徽章映得金灿明亮。
徽章上，十三柄带着星光的利剑闪闪发光，仿佛灵动的游鱼。
整个联邦，近三百亿人类，有资格佩戴这枚徽章的，也就区区十三人而已。
法令纹深重的男人抿下咖啡，瞥了一眼桌面，那上面堆积如山的分析报告，大多是关于乌托邦的。
从内心深处讲，男人赞同张成乾的两条建议，虽然在细节上他们有着几乎南辕北辙的分歧，可大方向都是一样的。
而且桌面上堆叠如山的分析报告，即使与张成乾的观点不尽相同，但“乌托邦十月事件的影响还未结束”的推断却在很多份报告中有所体现。
冥冥中的直觉告诉男人，猎人还未扣下扳机。
“来人。”法令纹深重的男人开口，声音低沉温和。
“周议员，请您吩咐。”
“将这份报告给另外十二位议员看，告诉他们，我认为上面的建议可行。”
“是。”
……
十一月四日，十四点整。
一份紧急声明从神都发出，以急速扩撒到全联邦，网络、书信、新闻、广播……任何可以传递信息的东西都是这份声明传播的媒介。
二百三十分钟后，全联邦的公民都知道，本届的“疯狂十月”暂停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小白的第一次询问
十一月四日，光明市阳光明媚。
从神都远道而来的调查团已经陆续进驻城市，他们带来了某件可以消弭空间碎片影响的衍生物，成功将四散的流光之珠碎片一一清理。
汪洋消失，被割裂成一座座小岛的城市再次聚合在一起。
虽然街道破碎、超过百分之三十的建筑倒塌，但这座城市终究没有死亡，而是坚强地活了下来。
只不过，曾经代表着光明市的流光之珠已经永远不存在了。
透过小窗，外面的阳光照进密室中，沈白循着光亮望去，看到了清澈的蓝天。
有点像冰淇淋，他想。
随后密室的门打开，沈白回过头，看向来人。
“哎呀，抱歉，小白中校，让您久等了。”
来人年纪不算大，不修边幅，乱糟糟的鸡窝头与他胸前“神都调查团特别探员”的铭牌极为不符。
“小白中校，正式认识一下，我是萧青羿，特别探员，负责您的调查工作。”
“萧探员你好。”沈白伸手和他握了握，轻笑道：
“可别一口一个‘小白中校’了，您年龄比我大，叫我小白就行。”
“好嘞，小白！”萧青羿哈哈大笑，丝毫看不出调查员应有的城府：
“吃中午饭了么？”
“还没。”
“抱歉，你也知道，现在需要调查的人太多，总会有疏忽的地方，咱们赶快开始，早点结束，你也好去外面垫垫肚子……小刘，开灯啊，这么黑，搞得咱们跟特务似的！”
灯光打开，照亮了这个陈旧的密室，沈白和萧青羿相对而坐，门口有一个萧青羿的下属在做记录。
“小白，我们现在开始？”
“您决定。”
“嗯，姓名？”
“沈白。”
“籍贯？”
“人类联邦第六生活圈，蓝海市。”
“年龄？”
“十七。”
“可有亲人？”
“没，我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养父母也都意外去世了”
“资料上说他们是职业军人，可以具体说说么？”
“好……”
二人对话的速度很快，萧青羿开始只是问些寻常问题，但随着询问的进行，话题逐渐走向了乌托邦的疯狂十月。
“有情报显示，风雪柔在疯狂十月正式开赛前，偷偷找过你。”
萧青羿的眼神稍微变得凌厉了：
“她找你何事？”
“她和风花怜有矛盾。”沈白冷静地将那天的事复述一遍，然后道：
“……以上就是全部了，在我之前，她应该先找了柳天苍，你可以从这方面去印证我说的话。”
“好，对于风雪柔背叛人类的这件事，你怎么看？”
“不可思议，当日看她的眼睛，我没有感觉到疯子的情绪。”
“也就是说，在你的判断里，起码在初识的那天，风雪柔没有背叛人类的倾向。”
“仅就我个人的人生经验而言，我实在想不出一个商业帝国的大小姐反叛人类的理由。”
“嗯，这是一个很有价值的判断，事实上，这也是如今困扰调查团的难题之一。”萧青羿点头：
“小白，我们再聊聊流光之珠破碎后的事……你为何要帮助帝天？”
“他是我的朋友，也是人类翻盘的希望，救他很奇怪么？”
“即使牺牲生命？要知道，带一个普通人横渡海洋，等同于将命交给天意。”
“我对自己和【暴君】有信心，而且更重要的是，我从不背弃朋友。”
“好，【咒胎】全部被击杀后，你操纵守护者之钥掩埋了诸神的遗骸，请你如实回答我，小白，在那一瞬间，掌控了乌托邦的你，心里在想什么？”
沈白歪了歪头，不确定道：
“操纵守护者之钥……比贪吃蛇简单多了？”
“哈哈哈，你这小子！”萧青羿捂住肚子，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不愧是武力和理智都不缺的天之骄子啊……行了，小刘，把笔收起来吧，你看不出这就是走过场么？”
这个邋遢的男人站起来，抻了个懒腰：
“小白，也许我这么说很不称职，但在我们调查团的初筛中，你身上的可疑之处是很少的，不论从背景经历，还是从巨变发生后的表现来看，你跟这件事有关系的概率都很小很小。”
他给沈白倒了杯热水，接着道：
“好了，询问结束，你可以离开这里了……喝口水再走吧，省得别人说我们招待不周。”
“嗯，辛苦萧探员了。”
沈白对这结果早有预料，如果是调查其他的事，他可能还会犯怵，但关于乌托邦的十月事件，沈白敢拍胸口保证，自己绝对问心无愧，从头拼命到尾，简直是人类楷模。
“小白同学，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继续修行呗，还有决赛呢。”
“决赛？不一定有喽。”
“什么？”
“哦，对，你是上午进来的，不知道那份声明也正常。”萧青羿轻声道：
“联邦刚刚下发了文件，说是本届的疯狂十月暂停了，什么时候继续、还继不继续，等以后的通知。”
“上面是想求稳。”
“对头，我感觉在乌托邦十月事件有个结果前，神都的决赛是别想了。”
“也是，不过我正好可以回家。”
“小白同学，真羡慕你有家可回，我这种职业，只能到处漂泊……”
萧青羿叹了口气，看着正在喝热水的沈白，一拍脑门道：
“糟糕，小白，这水烫么？我喜欢喝沸水，刚才没注意，给你也接了九十摄氏度的茶。”
“哈，没事没事，喝起来感觉暖乎乎的。”
“也对，你这个武道修为，食道很坚韧，而且你戴着手套，也感受不到烫手……不过很奇怪啊，我看过你以前的班级合照，发现你小时候并没有戴手套的习惯，怎么现在却日日不离身？”
气氛陡然沉寂下来。
也许是错觉，沈白瞬间觉得，这个狭小陈旧的密室，变得更加幽暗冰冷了。
他知道，如果没穿衣服，对面的调查员一定会第一时间看到自己手臂上细密的汗珠。
沈白喝了一口热水，再次看向对面的萧青羿。
这位探员依然不修边幅，但在沈白眼中，此时的萧青羿已经变成了另一个样子。
一条耐心、机敏、拥有恐怖自制力和攻击能力的……毒蛇。
第二百九十九章 十月事件后的光明市
沈白曾在某本书上读到过这样的句子：
“最伟大的刺客在出手前，从来都不是刺客。”
“他们将杀意深埋于心底，背负秘密活着，比自然界最耐心的毒蛇还要冷酷一万倍，你不会想到刺客动手前会是什么身份，蹩脚的厨子、认真的老师、严谨的工程师……当他们撕破伪装，其生命将在那一刹那尽情绽放。”
沈白确认，面前这个不修边幅的调查团特别探员，就是一位高明的刺客。
他的语气、肢体动作、表情，无一不在放松自己的警惕，当自己精神松懈下来的瞬间，他快速利落地出剑，毫不犹疑地割破温情的面纱。
萧青弈是必须全神贯注才能应付的狠角色。
但可惜，我已经露出破绽了……可恶。
沈白心中暗骂一句，继续喝茶。
——这就是他露出的破绽了。
在萧青弈石破天惊地问出手套的问题时，沈白下意识地喝了口热水，当滚烫的茶叶流入胃部时，沈白才发觉到自己的疏忽。
人在慌乱的时候，会不自然地做些小动作，摸耳朵、抖腿、咳嗽……
如果手里刚好握着茶杯，惊慌失措的人们总会下意识地抿一口。
沈白知道，萧青弈这个优秀到令人发指的猎人一定注意到了这个破绽。
可是他毫无办法，总不可能水喝到一半就喷出来，因此沈白大大方方地将茶汤全部吞到肚子里，趁着这短暂的两秒钟平复心情，编织措辞。
沈白放下茶杯，指了指戴在左手的手套：
“我女朋友给的，算得上定情信物。”
他说这话时表情自然到极致，即使是敏锐如萧青弈，也不能从沈白的语气和表情中发现任何破绽。
这是真话，萧青弈下了个判断。
“小白同学，你懂的，为了尽到调查员的责任，我阅读了这半年来关于你的所有新闻报道，发行于九月份的《乌托邦日报》中，记者提到了''小白中校和他美丽的女朋友生活在一起''……就是她么？”
“是啊。”沈白顿了顿，接着道：
“女孩子嘛，关注的点总是和我们这些大老爷们不同，她嘱咐我要时刻戴着送给我的手套，一刻不离。”
这也是真话，萧青弈再次做出判断。
“真是羡慕啊，小白同学，不仅前途无量，爱情也一帆风顺。”萧青弈上前和沈白握手，轻笑道：
“多谢你对我们工作的配合，询问结束了，后天会有一个简单的笔录。”
“笔录？”
“嗯，十月事件的影响力太大，为了还原那几日发生的事情，我们需要记录所有当事人和目击者的行为和描述，编撰成册。”
“哦哦，那还真是个大工程呢，辛苦了。”
沈白笑眯眯地抽回手，压根就没信这个说法。
他走出调查团临时征用的光明市治安所，神色如常地走进某间路边面馆。
如今的光明市，气氛极其紧张，联邦宣布暂时接管乌托邦，来自神都的调查团进驻这座城市，这些经验丰富的调查者们每天都要审查数以万计的公民，这两天小道消息特别多，时不时就有“某某某是旧土间谍”的谣言在街面上乱传。
通敌，特别在人类和畸变种这样的敌对种族间反复横跳，不论是在联邦还是旧土，都会判以死刑。
不仅在光明市，随着乌托邦十月事件传遍世界，大范围的筛查从神都开始向整个联邦发酵，遮蔽乌托邦这样的庞大地域，从来都是一件不简单的事，联邦怀疑人类高层有潜伏的敌人，并且地位极高，甚至不排除守护者和议员的可能。
当然，对真正大人物的调查都在秘密中进行。
“客人，您的面。”
“好的，谢谢。”沈白往面汤里撒了食醋和辣椒油，秃噜秃噜地吃了起来，他借着这个动作安抚自己的内心，冷静思考现在的局面。
“我被盯上了，但疯狂十月以来，我做的事都堂堂正正，绝对全心全意为联邦，调查团不会连这个都看不出来，所以……他们真正的目的应该是想寻找[具有特殊性的人]，在这个过程中恰好注意到了我的左手。”
“看来上面关注的重点是旧土侵入的原因。”
“现在假设我左手的[命洞]被发现，会有什么后果？”
“被带到神都是可以预见的结果，但如果要解释这东西的来源，势必要牵扯出猫儿姐，这必然会导致整个世界走上不受控制的未来……”
“所以，我要隐瞒[命洞]，避免让封王级存在看到我的左手。”
沈白慢慢思考，发现吃完后便又点了一碗面，直到他身前的碗堆了将近半米高，沈白才准备走人。
“老板，结账。”
“好嘞，一共三百九十元，抹个零，三百吧。”
“您这抹零的幅度可够大的……您认识我？”
“可不嘛！”头发花白的面馆老板搓了搓手：
“你是沈白，是来自蓝海市的参赛者，咱俩可是老乡啊，你为咱蓝海市挣了不少面子，可以合照不？”
“没问题。”
沈白从面馆离开，直接回到红灯笼大酒店。
光明市重新聚合后，这座地标性酒店依然给疯狂十月的参赛者使用，沈白回到这里时大厅空荡荡的，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那些参赛者们，此时要么住进了医院里，要么被带到审讯室询问，根本没空回来休息。
流光之珠碎裂、改变光明市的空间结构后，这些选手是距离巨岛最近的强者，联邦多年的人类主义教育在那个时刻体现出了作用：
参赛者们无所畏惧，在乌托邦各地的支援到来前，他们是第一批冲岛的强者。
这也导致了参赛者中出现了不小的伤亡，柳天苍和沈白帝天分开后，似乎受到了咒婴的围攻，差点被打死，如今正住在医疗舱里。
而剩下的一小部分参赛者，身上疑点很多，被神都方面重点调查。
帝天与风花怜就在此列。
帝天其实还好说，只是受他父亲丢失守护者之钥的牵连而已，深层情况非常复杂，而且这爷俩一个比一个能打，地位高到没边儿，调查团绝对不敢轻慢。
然而风花怜却不太好受了，她的亲姐姐背叛了种族，怎么着也会有连带责任。
与沈白相熟的这几个人，包括他自己在内，此时的处境都不咋地。
第三百章 各自的询问
沈白离开审讯室后，萧青羿独坐了很久。
二人对话的所有细节在他脑中不停地闪过，即使是眼睛中的光芒也被拿出来反复咀嚼。
“这人还是有问题。”他突然开口，皱着眉头道：
“谎言之所以能被识破，是因为它是假的，不论编织得多么巧妙，在真相面前都不堪一击。”
“他刚才骗过了我，是因为他所说的都是真，只不过避重就轻，绕过了问题的关键。”
“可是老师。”助手小刘走上前来，将一沓子资料放在桌子上：
“从收集的情报来看，沈白几乎是联邦公立教育最希望培养出的那种人：无畏、敏锐，敢于牺牲自我……”
萧青羿打断助手的话，轻声道：
“沈白属于站在年轻一辈山巅的那拨人，他确实有毫无瑕疵的履历，但也正因为如此，他的身上才更有可能隐藏旧土和七宗罪都感兴趣的东西。”
他顿了顿，接着道：
“不仅是他，乌托邦疯狂十月中任何出挑的参赛者，此时都处于严密的调查中，帝天、萧林海、风花怜、姜月灵……越是出色的人，越是可能隐藏秘密。”
萧青羿拿起文件，推开门走了出去。
“准备准备，后天的笔录很重要。”
“是，老师。”
……
风花怜坐在椅子上，身上穿着束具，双手被拷在后面，这是科学院制作的特殊合金，几乎是世界上最硬的物质。
她对目前的处境没有任何疑议，只是闭口低头，红发遮住了她的脸，将此时的表情挡得严严实实。
在这个时代，联邦代表着人类，文明和科技的痕迹深入到了每个公民的血液里，对人的尊重更是联邦执法者不可逾越的底线。
然而，这个时代，却存在封建的“株连之罪”。
——背叛人类者，其亲人朋友必被牵连。
这条法律除了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伙外，其实也有一定的道理，投靠旧土畸变种就是背叛自己的种族，能养出这样的孩子，联邦有充分理由怀疑其家庭潜藏着反人类的思想。
“风花怜。”
负责调查风花怜的特别探员身材偏胖，他的声音在这间密室中响起，语气平稳，几无波动：
“你最后一次见风雪柔，是在什么时候？”
“十月十五日，我们乌托邦的参赛者举办了假面舞会，散场后，我见到了她，我意识到她会给光明市带来危险，但……”
“但她发动了能力，让你遗忘了她的到来。”
“是。”
“在你心目中，风雪柔是个怎样的人？”
“除了武道天赋和天启者能力，她什么都比我强，这些年我四处转学、醉心于和高手武斗，她承担了怪兽机械一部分的管理事务，并且做得很好。”
“怪兽机械是组成商盟的十大商业帝国之一，掌控了它，财富地位唾手可得……你们俩是风家家主唯二的女儿。”
“是。”
“你认为，风雪柔有可能因为嫉妒你的天赋而反叛人类么？”
“不可能。”风花怜直到现在还低着头，这让她的声音听起来含糊不清，但回答这个问题时却很坚决：
“她没那么蠢。”
“那以你对她的了解，基于什么样的原因，她才会做出背叛人类的决定？”
良久的沉默后，风花怜才干涩道：
“不清楚……在我的认知里，她不会干这样的事。”
“好，那么下一个问题……”
“不要再说了，探员先生！”
红发的女人突然直起身子，因为力道过大，银白的手铐与金属柱发生碰撞，整个密室轰的一震：
“风雪柔是我的姐姐，她的堕落，我负有连带责任，根据联邦律法，我会成为战奴进入旧土，在那里战尽最后一滴血。”
“风花怜，你……”
“探员先生，我是a级天启者，享有率先去旧土的权力，审讯到此为止吧，我会替我姐姐赎罪，为了我风家，更为了乌托邦因她而死的百万无辜公民！”
“即使那真是你最后的命运，我们也应该先走程序，完成这次审讯。”
特别探员的声音依然平稳，仿佛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风花怜，你们这些高等级天启者总有一个共同的毛病，那就是觉得什么事自己都能扛得住。”
“这是不对的，我要告诉你，联邦成立的意义，不仅是保护弱者，同时也要照顾强者，你们虽生而高贵，但……”他顿了顿，平稳的声音中夹杂着微不可察的暖意：
“……但在我眼里，你还是个孩子，不要做冲动的决定，你的父母还在等你回家。”
……
与沈白和风花怜相比，帝天所处的环境好了太多太多。
这是一间位于光明市郊区的别墅，宽敞明亮，帝天懒洋洋地躺在摇椅上，对面是正襟危坐的调查团首席探员。
一时之间，几乎分不清是谁询问谁。
身背天命，反抗诸神，作为人类世界最顶尖的战力，天命级存在享有巨大的权力。
其中一条，就是“超脱于法律之外”。
而且据小道消息，帝天已经是备选的守护者，这给他的形象又镀了一层辉煌的金边：
帝天极可能成为联邦有史以来年纪最小的守护者！
战力、地位、背景，从各方面来讲，别墅中的调查团首席探员都没有资格询问帝天。
因此，这个身材矮小的首席探员拿出了一张薄薄的信封。
信封的火漆上，刻印着十三条如游鱼般的利剑。
——这是来自联邦议会的信。
探员拆开信封，恭敬道：
“帝天冕下，我们开始？”
“好，快一点吧，我会配合。”
“多谢，联邦议员只在信上写了两个问题，不论您回不回答，您都不会再被调查团打扰了。”
“嗯。”
“第一个问题，您父亲帝无悔，人生的梦想是什么？”
“守护人类、守护联邦。”帝天回答得毫不犹豫，从小到大，父亲做的每件事都贴合这个梦想，属实是大龄中二男。
“好的。”首席探员很满意地点点头，接着道：
“第二个问题，您呢？您的梦想呢？”
“……”
帝天面朝天空，一句话不说。
在漫长的沉默后，探员恭敬地点头：
“缄默即您的答案，我要谢谢您，帝天冕下，您没有欺骗我。”
第三百零一章 我们在液体中
“哈哈，老柳，你跟医疗舱有缘！”
沈白站在医疗舱外面，敲了敲玻璃：
“天天受伤，这说明你战法有问题，要不考虑一下走轻灵的刺客路线？”
柳天苍站在子弹状的医疗舱里，浸泡在粘稠半透明的液体中，这是灵能液和医疗药剂的混合液，里面蕴含足量的氧气，可以呼吸。
魁梧高大的年轻男人张嘴，气泡咕嘟咕嘟地冒出来，他的声音虽然有些古怪，但依然清晰地传到了沈白的耳边：
“跟战法没问题。”
“还搁这嘴硬呐？你要不要先看看自己在什么地方？”
“不是嘴硬。”柳天苍叹了口气，声音穿过灵能液时带上了特殊的沉闷：
“当时是为了救人，所以才不慎落入咒婴的包围圈。”
“呃……姜月灵？”
“是，这女人不知道怎么回事，登上巨岛之后一直心不在焉的，特别是在斩杀那个守岛的畸变种后。”
“这是她第一次杀畸变种么？夺去有自己相似的生命，确实会导致心理问题，但我看她在疯狂十月中的表现，应该没这么不堪才对。”
“我也是这么想的，为了救她，我抗住三个武道宗师级的咒婴，接连斩杀后，被赶来的第四个重伤，如果不是帝天及时恢复，我必死无疑。”
“英雄救美。”
“她确实是美人，但我没想当英雄，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
沈白听到这话后砰的打开汽水，再次敲了一下医疗舱的玻璃窗：
“为了这句话，我干了！”
“……够豪气！可有个问题，我喝什么？”
“灵能液啊，这得有好几吨吧。”
“你现在说话跟有毒一样，你以前没这么气人啊？”
“可能是跟帝天混久了吧……”
……
太阳垂落西边的时候，姜月灵从审讯室走出，一瘸一拐的身影看起来有些可怜。
她一头栽倒在床上，用枕头捂住脸，躺了很久。
姜月灵知道，今天差点露馅了。
那个调查团的成员显然有备而来，针对自己最大的破绽“疯狂十月前名声不显”展开攻势，几乎快要攻破防线。
幸好姜月灵对今天早有准备。
或者说，位于人类高层、包庇她的那个人做的准备很充分，充分到令人惊叹的地步。
虚假的出生证明和户籍信息、编造的过去经历、足以以假乱真的录像……更重要的是，那个人甚至还篡改了联邦的公民信息库，把姜月灵的虚假信息加了进去。
虽然还是有些说不通的地方，但调查团的探员已经确认“姜月灵是个真正的人类”。
帝族的身份没有被识破，姜月灵度过了最大的危机，这个破绽成了思维盲点，以后只要小心些，便没人能质疑她人类的身份。
然而顺利走到这里的姜月灵，一颗心却仿佛堕入冰窖。
她现在知道，前几天在巨岛外围时，是风雪柔动用了最后的精神力量，扭曲了她的认知，让她背后偷袭杀了乾机无浊。
风雪柔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想明白这个问题，姜月灵的脑袋已经一团乱麻。
无论从任何角度想，风雪柔叛出联邦后，就一心一意地站在畸变种一方，绝无反复横跳的行为，坚定异常。
风雪柔扭曲姜月灵认知的目的，已经随着她的死亡带进了坟墓。
姜月灵烦躁地冲进洗手间，用冷水冲洗自己的身体，当她稍微冷静下来后，才蓦地发现自己又有了一个弱点。
——在巨岛的这些天，她和柳天苍走的太近了，神志迷蒙之际几乎形影不离，表情和动作肯定露出了很多破绽。
如果柳天苍有叶雯那样的敏锐思维，她身份暴露的风险肯定高到天际。
“真是麻烦……”
姜月灵暗骂了一声，穿上衣服后走回房间。
她倒了杯酒，思考了会儿，从床垫下面拿出一把锋利的刀。
……
二十分钟后，她来到光明市军需医院，空间的力量开始波动，在监视器闪烁的一瞬间，姜月灵的身影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她来到了809号特殊病房。
昏暗的病房中，只有一台孤零零的医疗舱在工作，魁梧雄健的少年在灵能液中酣睡，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
幸好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不然灭起口来太麻烦。
姜月灵松了口气，缓步走到医疗舱前。
半透明的混合液中，柳天苍的脸庞忽明忽暗，他的腹部有一个拳头大小的伤疤，这是咒婴的杰作，前些天，为了保护姜月灵，柳天苍差点被当场杀死。
姜月灵眉宇之间闪过黯然，她想起了自己在帝族年轻一辈中获得的评价：无疆家的大小姐无疆月灵，是个从不欠人情的主，虽然愚蠢，但依然值得钦佩。
如今，她将杀死为了保护她而濒临死亡的人。
“真是讽刺……”
姜月灵叹息一声，拿出利刃，硬撬医疗舱的舱门，她早已将屋内的监控系统破坏，现在要做的就是隐藏自己的能力，用物理手段杀人灭口。
轻微的细响后，舱门被掀开了一道缝。
她收起刀，莫名地想起了登岛后，自己杀死的乾机无浊。
风雪柔、被扭曲的认知、死于巨岛的同族、复活的诸神遗骸、藏于人类高层的那个人、从不欠人情的自己……
刹那间，她的心灵防线几乎决堤。
月光下，姜月灵看了一眼柳天苍腹部上的伤疤，咬牙怒骂：
“去他娘的！”
……
柳天苍在温暖的灵能液中惊醒，意识到医疗舱里多了一个人。
小脸娇美如花、身材凹凸有致，只可惜丰腴白皙的左腿被金属的假肢代替，破坏了天然的美感。
“姜月灵？”柳天苍大惊，眼睛不敢看她，只能瞥向玻璃窗外，月光下，姜月灵褪去的衣物静静地躺在地上，更显旖旎。
“你……干什么？”
“你说呢？”
“别乱……”
“怎么，瞧不起我这个瘸子，觉得我配不上你柳大少？”
“完全没有，只是，你要冷静，不应一时冲动……”
“闭嘴，你这个呆子！”姜月灵用头撞了一下柳天苍的胸膛，声音细若蚊吟：
“别管那么多了。”
……
这个夜晚，特殊病房中，灵能液激荡的声音愈发大了。
第三百零二章 绝杀!
沈白完全不知道他离开特殊病房后发生的事，在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他全身心地准备后日的“笔录”。
十一月六日的早晨，沈白又来到了审讯室。
这一次，萧青羿来的比他早。
“小白同学，来，还是老位置。”不修边幅的探员笑着指了指对面的座位：
“咱们快点开始，别耽误你的时间。”
“您太客气了。”沈白知道萧青羿的能耐，这次打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
“萧探员，我会全力配合你。”
“好，小刘，记得做好笔录，咱们开始了。”
萧青羿顿了顿，接着道：
“小白同学，我们还是从风雪柔开始谈起，她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来找你麻烦的吧？”
“是，因为风花怜的关系，她对我很不客气。”
“富贵之家的事，向来复杂。”萧青羿感慨一句，又道：
“我们调出了那天的楼道监控录像，发现风雪柔从你屋子离开时，受了伤。”
“对，我辈武者，从不屈服。”
“从不屈服是难得的精神品质，可说实在的，这个世界终归是谁拳头大谁有道理……那个时候，风雪柔拥有数名封王级护卫。”
萧青羿紧盯着沈白的眼睛，意思已经很明显。
——你是怎么在封王级的保护下伤到风雪柔的？
沈白眨巴下眼睛，语气轻松道：
“我是科学院的守夜人，而且因为某些原因，我受到了超规格的特殊保护。”
审讯室中的气氛开始变得沉寂，萧青羿手指不断点着自己的眉心，似乎是在思考这句话的真假。
沈白知道，这个解释表面上虽是真相，但有很明显的破绽。
压制住那些封王级护卫的是猫儿姐，与科学院没有半点关系，虽然沈白事后得知，乌托邦研究总长叶雯用【无秘者】对风雪柔进行了威慑，但两者之间存在着时间差。
只要叶雯说出具体的时间，沈白的谎言必会不攻自破。
沈白在赌，赌即使萧青羿真的去询问叶雯，叶雯也不会全盘说出。
——在科学院眼里，自己是拥有【创世牌·星期天】的人，身上有秘密很正常，只要没有反叛人类的倾向，坐拥圣城的科学院绝不会跟联邦多说什么。
果然，在漫长的沉默后，萧青羿洒然一笑：
“小白同学，正如你所说，科学院驻乌托邦的研究总长叶雯女士昨天已经跟我确认，你确实位列科学院的特殊人才保护计划当中，多问一句，你已经决定疯狂十月结束后加入科学院了？”
“还没决定，而且疯狂十月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比赛，未来的事难说。”
审讯室的气氛陡然一松，萧青羿靠在椅背上和沈白聊天，话题都是流光之珠破裂后发生的事。
沈白对答如流，但依然没有放松警惕。
他在等这位刺客的最后一剑。
当助手小刘的笔录本接近写满时，萧青羿问出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
“小白同学，也许有些冒昧，但据乌托邦预测排名，你的左手似乎力大无穷……这也是【暴君】的能力么？”
来了！沈白心中暗想。
果然还是认为我的左手有问题……
这个时候，我不能露怯。
“对啊。”沈白淡笑，慢悠悠地摘手套：
“这也是我的能力之一，萧探员，您肯定调查过我，自然也知道我是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受的苦多了，就喜欢万事留一手……不过疯狂十月的战斗太激烈，我必须全力以赴，如今左手力大无穷的秘密也暴露了啊，”
他把手套摘下，左手伸到萧青羿面前：
“要不您检查检查？我看您对我这只手很关注的样子……”
“哎呀呀，这可使不得，天启者的能力可是性命攸关的大秘密，小白老弟，快快把手套戴上。”
萧青羿将手套按回去，神色日常，但沈白却敏锐地发现他的眼睛雷达似的扫过掌心和手指，在极短的时间内认真观察了好几遍。
又赌对了！调查团即使有封王级的强者，也不会屈尊干探员的活，萧青羿的眼睛看不到我掌心的命洞。
沈白舒了一口气，用细绳将手套口绑好。
“萧探员，左手的事情还请你帮我保密，虽然很多人都能猜到这件事，但我现在还不想公之于众。”
“当然、当然！”萧青羿满口答应，又问了几个问题，检查完助手小刘的笔录后，便道：
“小白同学，今天辛苦了，你可以回去了。”
“好的。”沈白起身想走，却没想到被萧青羿拦了下来：
“等一下，小白同学，还有个事，两天后有时间么？”
“啊？还要……做笔录？”
“是这样的，你可能不知道，封王级大高手的视界和普通人不一样，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东西，小白同学，你必须被仔细检查，才能彻底洗脱嫌疑……不过你放心，这就是走个过场，你把手套脱下来给封王者看两眼就行。”
“……如果我没理解错，萧探员的意思是，两天后会有封王级专门来检查我的身体？”
“嗯，神都那边派过来给调查团帮忙的，别紧张，这也是为了你好，彻底洗去疑点，你光明的未来才能更畅通无阻。”
沈白和萧青羿握了握手，对这位探员的谨慎和直觉深感佩服。
如果真的被封王级看到命洞，事情就大条了。
他的脑筋极速转动，思考着对策。
为今之计，只有请求援助了。
“好的萧探员，两天后，我会接受封王级的检查……对了，顺便问一句，光明市的宠物市场在哪？”
“福东街那里，怎么？小白同学，要去买宠物？”
“那倒没有，不过我养了一条田园犬，寻思着回去的时候，买点外地的狗粮……”
萧青羿瞳孔巨震。
他仔细调查过沈白，知道这个年轻人家里有一条很好看的黑猫，但绝对没有狗！
这个事有必要去蓝海市查一查啊……
沈白看着萧青羿眼中一闪即逝的异色，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一半了。
当调查团出现在蓝海市的时候，希望猫儿姐能读懂自己给她的暗示。
——快遭不住了，救我啊老婆！
第三百零三章 光阴的书
之墙西北方向，一千二百公里，联邦黄泉兵团26号营地。
江陆林已经习惯了沙场生活，人类对外界环境的适应速度是恐怖的，战争开到现在虽只过了半个月，但任何人看见他，都会轻易认出他军人的身份。
严肃、粗粝，眼神中有着对遵守命令的执着……以及麻木和漠视。
杀死与自己一模一样的智慧生命，对人类是种负担，但两族血仇太深，都把对方视为不应该存于世上的东西，随着战争的进行，江陆林和他的战友一样，将自己的心封闭，毫不留情地和畸变种厮杀。
这一日夜晚，江陆林从坚守的岗位上撤下，他操纵外骨骼机甲回到营地，将这个巨大沉重的老伙计送到工程部队保养，自己则领了份士官的标准餐，坐在了战友身边。
卫星电视的节目很丰富，这个时代，因为杀戮敌人的庞大心理压力，军营并不禁止战士们收看娱乐节目。
事实上，这比心理辅导更有效。
听着战友们天南地北的聊天，江陆林的心渐渐安定下来，他在人群中感受到温暖，这暖意弥足珍贵，仿佛沙漠中滴到嘴里的冰水。
话题越聊越远，爱情、联邦政策，孩子教育、小时候打过的架……他们什么都聊，但都默契地避开了关于战争的话头。
三天前，当乌托邦的消息传到前线时，包括江陆林在内，所有的战士都冒出了“战争将结束”这个想法。
这是很符合逻辑的推断，既然旧土袭击了乌托邦，那么攻击之墙的战略目的就一定是针对【救世主】的调虎离山！
天命级的守护者镇压一域，旧土很难找到机会。
我们马上就可以回家了，江陆林对这个想法感到羞愧，认为自己愧对军人的身份，但他也只是芸芸众生里的普通一员而已，虽然愿意为联邦抛头颅洒热血，可依然希望能回到家赡养父母、与自己喜欢的女孩结婚。
然而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旧土并没有撤军。
无数变异兽从旧土深处涌来，畸变种的各大帝姓纷纷投入战斗，极高处【天魔】和【救世主】的战斗从没停过，破碎的星辰和罡风不断轰击到地面，仿佛永不停歇的战鼓。
江陆林隐约意识到，这场战争一时半会应该结束不了了，至于何时休战，他实在没这个见识和本领能预测到。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随波逐流才是常态。
……
黑发金瞳的少女趴在沙发上，阳光透过窗帘洒落在她的肩膀和后背，点缀出绝无仅有的美丽。
她比太阳更威严、比鲜花更娇艳、比海洋更深沉、比命运更难琢磨。
“唔……”
她睁开眼睛，世界就像卑微的仆从，将她感兴趣的一切事都映到她的记忆中。
自从沈白离开蓝海市后，猫儿姐便一直在酣睡。
她对睡梦的状态很熟悉，在过去的岁月中，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呼呼大睡，只有觉得“世上发生了有趣的事”后才会醒来，或坐在高处看云卷云舒，或化身加入其中找乐子。
和沈白在一起的这八个多月，她如同陷入最美妙的梦中，以至于沈白离开蓝海市后，她百般无聊，沉沉睡去。
在猫儿姐的预想中，她家小白绝不可能获得疯狂十月的冠军，因此她掐着点在十一月七号醒来，等待亲爱的回家，她甚至还准备好了安慰的说辞，甜言蜜语也想了一大堆。
然而事情却出现了偏差，沈白没有回来。
猫儿姐知道，这是某个有趣的存在出手，波及到了小白。
但她没有生气，命运和未来都是世上最精巧的游鱼，每一瞬都有上亿种变化和可能，只需微微扰动，就会出现绝然不同的结果。
“亲爱的，你需要我的帮助么？”
猫儿姐轻喃，下一秒，她出现在了无尽的废墟世界中。
辉煌如天宫的宏伟都市已成死寂的废墟，黑发金瞳的少女赤着脚走在大地上，仿佛行走在人间的雪莲。
她的黑发渐渐飘起，但是随着细不可闻的破碎声，猫儿姐的力量又瞬间收回。
“亲爱的，我们的世界，依然脆弱啊。”
猫儿姐叹了口气，不再强求，往前行了两步。
第一步，她回到了星空的神殿中，这是她待过的最长的地方，在这里，无尽的伟力可以肆无忌惮地宣泄，不用在意是否会影响到万象众生。
第二步，她黑发飘起几根，踏出神殿，来到了一个诡异的长洞中。
乳白色的光芒照亮长洞，粗糙的洞壁表面是鬼斧神工的网格状方块，一本本或薄或厚的书籍放置在上面，让这里飘散着淡淡的书香。
这镶满书籍的长洞一边没有尽头，另一边则像虫子般急速生长，每过万分之一秒，长洞就会增长百米，新增的部分自有书籍凭空出现，固定在新生的洞壁上。
长洞从过去的岁月延绵到现在，并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直增长着，发生过的事被称为“历史”，被编撰成书册嵌入其中。
这是光阴之洞，记录着世间的一切。
过去已经编撰成书，现在的书册则不断新生，一直通往未来。
猫儿姐打了个喷嚏，知道这里不欢迎自己这个“入侵者”。
“小气鬼，我给我家小白办完事就走。”少女笑眯眯地向过去的尽头挥手，逆着时光向前走去。
她走了三步，便是跨过三年。
长洞中刮起了风，每一缕风都夹杂着千万根细若牛毛的晶莹尖刺。
这尖尖刺是“百年光阴”，生命被扎到一下，就要被吃掉百年的岁月，一缕风刮过，便会失去数百万年的寿命。
然而猫儿姐只任由这风吹拂自己的身体，依然笑眯眯的。
不过她知道，跨过岁月的幅度越大，受到的阻力便越庞大。
那些影响了世界命运的时间节点，只进入就要付出恐怖的代价。
真正古老的历史，并不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好啦好啦，小气鬼，我又不会乱改什么。”猫儿姐叹了口气，随着她出声，一本书从虚空中现身，猫儿姐的力量在上面书写着，直至将整本书写满。
她翻阅一遍，满意地点头。
随后将书插在了洞壁上。
轰隆隆……
自这本书之后，无量数的书籍扑簌簌地翻开，其上的文字自动改变。
改变过去，现在亦会改变。
长洞过去的尽头，猛然传来了死神般的咆哮。
可惜当这咆哮声轰到猫儿姐站立之处时，少女已不见了踪影。
仿佛调皮的猫。
第三百零四章 意外撞破的秘密
沈白通过调查团给猫儿姐发出暗信后，便恢复了日常的生活作息。
因为乌托邦十月事件的影响，参加比赛的选手们暂时不能离开光明市，必须配合调查。
沈白对此没有异议，在伤势养好后，他保持修行强度，累了便和熟人去找光明市的有名小吃，日子过得还算惬意。
十一月八日这天，沈白再次见到了帝天。
“哟，小白。”帝天坐在红灯笼大酒店餐厅的偏僻角落，向沈白招手：
“好久不见。”
“没有很久吧，满打满算才六天而已。”沈白坐在帝天旁边，好奇道：
“这几日我时常去敲你的门，可是你都不在。”
“嗯，去见我父亲了。”
“哇，【上帝】也来了？”
“是的，二号那天，他和四尊天命来到乌托邦，拦住了一名七宗罪……你知道七宗罪么？”
沈白微怔，想起了几个月前的影子帝国。
那个叫洛何悲的男人教会了他冲泡咖啡的窍门，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位优雅博学的影子皇帝最终消失不见，没有再出现在乌托邦。
事后，他隐隐约约打听到洛何悲跟“七宗罪”有关，但再深入的情报，却无论如何也询问不到了。
“我只知道七宗罪这个名字，他们很强么？”
“强这个字，甚至都不配形容七宗罪……我遇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必死无疑。”帝天挠了挠头，接着道：
“算了算了，不说他们，联邦禁止讨论七宗罪。”
“好。”沈白没再追问，不过他看出来帝天状态不对，似乎有话要说。
“阿天，你心绪不定。”
“被你看出来了，啧，小白……我可能把我父亲坑了。”
“*******天将那天的事说出。
“在联邦调查员询问我的梦想时，我一直沉默。”
“沉默了很久？”
“直到今天早上。”
“你和那几个调查员一句话不说，大眼瞪小眼地沉默了四天？！”
“是，尬住了，他们离开时表情很平静，但我可以想象调查报告上会写什么：【上帝】之子，并不是一个和他父亲一样的人。”
“我说老兄，你就不会撒谎么？你身份高、战力顶、乌托邦十月事件时力挽狂澜，救了不知道多少人的性命，你拍着胸口说‘守护人类和联邦就是我毕生的梦想’，谁能不信？谁敢不信？”
“我当时确实想搪塞过去，但是……怎么说呢，我觉得这样很下贱。”
帝天将勺子叼在嘴里，双手枕着后脑勺靠在椅背上，无精打采道：
“就像是一个男人向女人求婚，本来他心里想着的是随便找一个人应付生活，可还是要说[我爱你]这种话。”
“那不是很正常么？谁求婚不说点好听的？”
“嗯……可是对我来说，这很不正常啊，誓言和梦想这种东西，不能沾染半点灰尘。”
“不懂，感觉你就是矫情，做了大英雄的事，偏要闹别扭。”
“害，怎么说呢，反正我对守护人类这种事情，真的没兴趣，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已经挺好的了，那么伟大干什么？”
“你不在意这个世界。”
“世界太大，即使是s级的我，也只是渺小的流星而已，爱人类和守护联邦什么的，我真的提不起兴趣。”
“你把这个思想以沉默的形式告诉了调查团。”
“他们都是聪明人，肯定能探明我的想法。”
“所以这会牵连你父亲？”
“难说，我父亲来到乌托邦和七宗罪的某位成员当面对峙，这件事极为重要，搞不好就要世界大战，只能交给最信任的人，从这方面来看，联邦对我父亲的倚重没有半分缩减。”
“看来守护者之钥的事确实跟你父亲没关系。”
“小白，你没跟联邦议会打过交道，不知道那些老不死的心眼有多脏，我敢肯定，现在，关于我的调查报告已经摆在了十三位议员的桌子上，人家说不定正在讨论如何杀杀我的锐气呢。”
“你父亲是守护者，你是年轻一代中站在顶峰的【s】级，联邦会对付你们？这不自断一臂嘛。”
“地位越高的人，叛变的威力越巨大，联邦吃过这样的亏，肯定会谨慎。”
帝天吐掉勺子，揽住沈白的肩膀朝外面走去：
“不说这些了，晦气，走，出去找点东西吃。”
“好啊……不过阿天，其实我也很好奇。”沈白顿了顿，凑近帝天：
“你的梦想，究竟是什么？”
“……”
“得，又开始沉默了？”
“……”
“行了行了，不问了。”
他们并肩走着，在电梯里时，沈白想了想，按下了七楼的键。
“去找老柳。”沈白对帝天解释道：
“以他纯武者的体魄，算算时间，今天也应该从医疗舱里出来了，叫上他，一起出去吃大餐，人多才热闹。”
“随你。”帝天打了个哈欠，没所谓地耸耸肩。
叮咚一声，电梯门打开，沈白左脚刚刚踏出，就被帝天一把拉了回来。
“嘘……我的超直觉感知告诉我，有情况。”
帝天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神示意沈白偷偷往外瞄。
沈白点头，侧着身子往外偷瞅，帝天也趴在他旁边向走廊看去。
走廊上，703号房间的外面，穿着短裙的姜月灵斜靠在墙上，低着头摆弄发稍，左腿的假肢在灯光的照耀下泛着冷光，有种残破的美感。
因为背德感和兴奋感，她甚至没注意到走廊尽头的电梯开门声。
这人……姜月灵？她来找老柳有事？
沈白感到好奇，随即又觉得自己这种偷窥的行为很变态，便想着出去打声招呼。
然而就在这时，柳天苍的房门打开。
姜月灵做出了沈白意料之外的动作。
——她抱了上去。
她虽瘸腿，但依然美丽妙曼，这一扑显然用了力，将柳天苍带得连连往后倒退。
少女的娇笑声中，房门关上。
叮咚。
电梯门关闭，沈白和帝天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的震惊。
——柳天苍啊柳天苍，你这浓眉大眼的家伙，不好好练武，居然也骗人家小姑娘？
第三百零五章 将军
叶雯在通过询问后，加入了调查团。
她是联邦认定的高智商人才，不仅拥有极其出色的科研履历，还具有出类拔萃的战术战略思维，在确认叶雯与乌托邦十月事件无关后，她进入调查团，领了副团长一职。
人类联邦是各大势力的统合体，因此各个副团长皆出自不同的势力，科学院占两席，军部两席，联邦政府占了四个，剩余两位则分别代表商盟和民间组织。
叶雯没去管这些，她全身心地投入到十月事件的调查中，作为亲历者，她知道还有很多疑团没有解开。
不过身为副团长，总要应对恼人的场合，十一月九日这天，团长邀请副团长们开了个会。
叶雯虽想继续跟自己手上的事，但调查团的团长是天命级存在，她没敢拒绝，且为了日后工作更好展开，最终还是去了。
光明市的某间大厅中，调查团的副团长们聚集在一起。
【阿修罗】温素素是调查团的团长，她坐在长桌的一端，看都没看下属们，轻声道：
“我还要养伤，调查团的一切事宜，你们商量就行。”
她闭上眼睛，就这么沉沉睡了过去。
叶雯瞄了一眼温素素的俏脸，知道这位第五圈的守护者此时的状态并不好，祂殇状态下的七宗罪依然拥有人类最高级的战力，温素素很明显并不是【希望之罪】的对手。
半晌的沉默后，大厅中的副团长们开始商议起来。
叶雯不得不承认，这些副团长都是善于谋划的翘楚人物，他们仔细剖析十月事件的疑点，敲定最危险最紧急的任务。
和聪明人打交道总是令人舒心的，时间很快过去，这次会议接近尾声。
温素素从始至终都在酣睡，没有半点要插手的意思。
而且叶雯发现，直到会议结束，十位副团长也只来了九个人而已。
还有一人，从始至终都没来。
看席位座次，那人应该隶属军部。
叶雯和军部的另一位代表颇熟，悄咪咪地问了句，得到的回答是那人还在路上，中午才能赶到。
“谁啊？”叶雯好奇问道，如今坐在会议室的副团长可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仅从别域调来的单字封王镇守使就有三个，就算是战力不高的自己，也是科学院驻乌托邦的最高长官。
军部姗姗来迟的另一个副团长是谁？居然这么托大……
和她聊天人的笑而不语，气得叶雯牙根直痒痒。
……
临近中午的时候，沈白再次来到了审讯室，他对这里已经很熟悉，大大方方地坐下，等待着萧青羿。
昨晚他睡得并不好，柳天苍和姜月灵的事把他镇住了，沈白没看出这两人平时有什么火花，怎么就突然在一起了？而且还发展得这么快？
想来想去，沈白也只能认为这是英雄救美的魅力，就连姜月灵这样的年轻强者也吃这套。
“小白同学，抱歉，路上有些事耽搁了。”萧青羿带着助手小刘走了进来，他与前两天不同，换了套新衣服，胡子也剃干净，没有那么不修边幅。
“萧探员。”沈白笑笑：
“今天怎么没有平日洒脱了？”
“还是小白同学会说话，我哪里是洒脱，纯粹就是懒而已，但今天可不行了，我特意请动一位副团长来洗脱你的嫌疑，请人帮忙，可得先收拾收拾自己，否则就显得没诚意。”
沈白心中暗叹，知道一会儿就是必需要度过的终极考验了。
乌托邦十月事件死亡的普通公民超过一百万，战死的武道宗师级高手约有千名，封王级也死了十多个，更遑论旧土和七宗罪各自的目的还是深藏在迷雾里的秘密，敌暗我明，联邦对调查团很重视。
这段时间，调查团的工作排在了联邦第一位，团长是【阿修罗】温素素，她一边养伤一边镇压各个山头，不会插手平日事物。
剩下的十位副团长也都是真正的人中龙凤，要么是单字封王镇守使，要么是叶雯这种以智力和能力见长的高层。
萧青羿能请动一位副团长，是通过正常渠道申请的[必要性支援]，由此可见他是那种“有了疑点就会死咬不放”的人，沈白要想在接下来的日子过的舒服，就必须摆脱这位猎人。
“小白同学，时间快到了，我出城去迎迎副团长，麻烦你再等一会儿。”
“请随意，萧探员。”
萧青羿和助手出去，审讯室里又只剩了沈白一个人。
他很平静，一点也不慌，有猫儿姐在身后，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也不知道猫儿姐会用什么手段帮我……扭曲封王级副团长的认知？或者关键的时候用障眼法抹去我手上的命洞？”
他很期待看到猫儿姐的手段。
半个小时后，最后一位代表军部的副团长来到光明市。
至此，十位副团长全部到齐，调查进入最终阶段。
萧青羿虽并不太喜欢官场上的弯弯绕绕，但在联邦任职这么多年的他，自然也懂的待人接物的道理。
因为战力和身份的差距，萧青羿没怎么跟副团长说话，他亲自开车回到调查团的驻地，领人来到审讯室外，躬身道：
“大人，沈白就在走廊尽头的房间，请您检查他的身体。”
里面的沈白隐约听到声音，眉毛一挑，知道考验来了。
他冷静地抬头，直面前方。
吱呀一声，门从外面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漆黑的军靴和镶嵌着金边的神武军袍。
这是彰显男性力量美感的黑色军装，然而此时穿着的人，却是位女性。
而且很美。
她极美，美到像一副不真实的画。
黑发金瞳的少女，身上的军袍庄重肃穆，两者结合起来，看着比平日更有冲击力。
沈白愣住，他怎么也没想到，猫儿姐的解决方式，就是亲自前来！
“小白同学，别愣着，这是云将军，常年在边境作战，你要好好配合她……大人，那我先出去？”
“好，请便，萧探员。”
猫儿姐背对众人，看着身边轻轻开口，眼眸里蕴含着只有两人能懂暧昧的笑意：
“我会好好检查他的身体……一寸一寸的。”
第三百零六章 我来给你检查身体
门关上后，猫儿姐脱掉镶着金边的神武军袍，顺手挂在了审讯室靠近门口的衣架上，这是监控的位置，宽厚的黑袍将其牢牢挡住，连带着记录声音的麦克风也被莫名的伟力屏蔽。
她轻踮脚尖，来到沈白后面。
“来，亲爱的，我给你检查检查身体。”
猫儿姐黑色的长发无风自动，如弱柳般缠上沈白的胳膊。
“右臂骨折三次，现在已经完全好透了。”
“生命力指数破了50，正在向真血境迈进。”
“身上暗伤十四处，需要花三百二十个小时调养，不过好在……”
黑发金瞳的少女用手捞起沈白的下巴，让他抬起头看着自己。
“不过好在，脸蛋没有划伤，还是那么俏，来，让姐姐香一个。”
她凑过去，在沈白的脸颊上闻嗅，二人气息纠缠，少女身体的香气愈加明显。
等沈白回过神来的时候，猫儿姐已经骑在了自己的腿上，她身上的神武军服被自己揉得皱皱巴巴的，靠近脖子的几颗纽扣也被解开了。
猫儿姐笑吟吟地看着他，沈白有点分不清她眼神中含义。
是让自己更近一步？可在审讯室中也太没情调了……
让自己见好就收？可她也没有任何拒绝的暗示动作啊……
看到沈白发愣不知所措，猫儿姐白了他一眼，轻哼道：
“帮我把衣服扣好……真是的。”
“嗷？哦哦。”
沈白很听话地照做，余光瞄到挂在墙角落的神武军袍，兴奋道：
“猫儿姐，你咋成了联邦军部的将军了？”
绝美的少女看着沈白瞪大的眼睛，莫名觉得他很像一条摇着尾巴的撒欢大狗。
“嗯……”
猫儿姐笑眯眯地摸了摸沈白的狗头，轻声道：
“游戏人间，自然要安排一个合情合理的身份，不可太高也不能太低，足够帮到你，又不会引起联邦的注意。”
“哈？跟风雪柔一样的扭曲认知？”
“不是的哦，那种低级的小把戏只能瞒得了一时，总会有露馅的时候。”
猫儿姐顿了顿，接着道：
“我改变了微不足道的过去，编造了一个名叫‘云薇’的年轻天才的历史，把这段伪造的故事塞进了历史中，这样，现在和未来也会随着过去的改变而改变。”
“关于云薇的历史已成必然，所以这便是真的，不是假的。”
“懂了么，亲爱的？”
“能听明白，你的意思是，现在和未来这两个时空都基于[过去]而存在，只要改变历史，在那个时间点后发生的事也会随之改变？”
“亲爱的，你真聪明。”
“哇！”沈白夸张地叫了一下：
“猫儿姐，我以前一直以为如果穿越时空改变了历史，现实就会发生分裂，形成类似于平行宇宙的东西，看来不是这样的啊……”
“当然不是，时间是一条没有边界的直线，万物和诸神生于其上，不会再有第二个时间，也正因为改变过去会造成很大的影响，所以在时间的图书馆中，有强大的家伙守在那里。”
沈白意识到，这是自己第一次从猫儿姐口中听到“强大”这个词。
——而且还是用来形容另一个存在的。
“所以猫儿姐，你和那家伙大战了？”
“没，在它追到我之前，我就跑了。”少女吐了吐舌头，显露出平时不常见的娇憨和调皮：
“只要不涉及到最古老的历史，和改变世界命运的重要时间点，那家伙也懒得跟我搏命，都是老朋友了嘛，而且它也打不过我，嘻嘻。”
“猫儿姐，你不用为了我这样，早知道我就去问帝天能不能帮忙了……”
“去去去，我们俩什么关系，什么叫不用为了你这样？”
少女轻笑，金棕的眼眸有着坚定不移的炽热和决心：
“我说过，为了你，埋葬全世界也值。”
沈白感动不已，捏了捏少女的鼻子：
“猫儿姐……是不是以后有外人在场时，我就要喊你云将军了？”
“那还用说，大胆狂徒，刚才还一直摸本将军，难道不怕被枪毙么？”
“哈哈，不怕，被枪毙也值了，云薇、云薇，很好听的名字……咦？跟我的名很配啊，刚好组成白云。”
对自家小白的奇怪脑回路，猫儿姐噗嗤一笑：
“白云算什么啊？好土的感觉。”
“我觉得还不错，很像棉花糖，听起来就软绵绵很好吃的样子，猫儿姐，你有什么计划么？我待在光明市好无聊，想出去转转……”
猫儿姐正欲说话时，敲门声响起，萧青羿的声音从外面的走廊传了进来。
“云将军，请问好了么？调查团规定，除了我这个专门给沈白配备的探员外，其他人不可与之在审讯室单独相处超过十分钟。”
猫儿姐挑眉，眼睛里闪过很明显的不悦，她还有好多话想跟亲爱的说，被人打断的感觉糟透了。
不过考虑到如今“云薇”的身份，她还是从沈白身上跳下来，淡淡回道：
“马上，萧探员，现在正是关键时候。”
猫儿姐回头，示意沈白出去再继续，随后也不见她有什么动作，被揉皱的军袍就再次变得整洁。
沈白倒没有“好事被打断”的感觉，他明白，萧青羿喊那一嗓子其实是为了保护他，严刑逼供这种事屡见不鲜，这位经验丰富的探员是怕“云薇”把军人的冷硬作风带进审讯中。
沈白是身上有疑点的年轻人，但同时也是战力强横的天之骄子，审讯必须在避免结怨的前提下进行，这才是对联邦未来负责任的做法。
猫儿姐披上军袍，将帽檐拉低，打开门。
“云将军，打扰您实在万分抱歉，但这毕竟是调查团的规矩，保护参赛者的生命与尊严，也是【阿修罗】大人首肯的宗旨……”
“你不用拿团长压我。”
女人都是天生的演戏高手，猫儿姐很快带入角色，将一个天赋极高的鹰派少女表现得淋漓尽致：
“作为军人，完成上面交代的任务是我的天职，但是请注意，萧青羿萧探员，如果你是我的兵，仅凭你刚才在门外的那一嗓子，你在三年内都升不了职位，我说的。”
“云将军，我……”
“行了，下不为例，我没那么小气。”猫儿姐摆摆手，轻声道：
“记好我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我，云薇，已经检查了沈白的身体，他是正常的人类，左手的异常只是其天启能力的外在表现而已。”
第三百零七章 延期的疯狂十月
“是，云将军。”
萧青弈恭敬点头，迟疑一瞬后接着道：
“可是云将军，我注意到您刚才把监控系统给瘫痪了，按照规矩，最好要留一份清晰的视频备份……”
“不必。”猫儿姐把军人的强硬表现得淋漓尽致：
“我的话就是规矩。”
萧青弈微滞，但也没什么办法，他根本没有权力去影响军部的将军，而且就算他把这事报上去，调查团的人也会不以为意。
“尽量照顾被审讯参赛者的尊严”，是副团长们一致通过的基本原则之一。
猫儿姐一挥军袍，率先离开，沈白和萧青弈随便聊了几句，便也快步走出审讯室。
果然，黑发金瞳的少女在外面等他。
“亲爱的。”猫儿姐笑眯眯地走过来：
“从红灯笼大酒店搬出去吧，我是调查团的十位副团长之一，在光明市有专门的住所哦，过来跟我一起住？”
“没问题啊……可是有什么好的借口么？”
“我现在云薇的身份是联邦第二十六生活圈[阿毗]边境的神武军长官，权力很大，我一会儿让光明市颁布招人公告，招一个临时警卫员……到时候你直接报名就行，我会只录取你。”
“猫儿姐，虽然走后门的感觉很爽，可这么做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么？毕竟在大众眼中，你才刚检查完我的身体。”
“这就是我给自己安排军部身份的好处了，亲爱的。”猫儿姐挠了挠沈白的手心，轻笑道：
“军部，特别是边境军队，从来不需要解释那么多，旁人只会以为我雷厉风行惯了，想省事，就找了有一面之缘的你。”
沈白若有所思地点头：
“说得我都很想加入军部了，猫儿姐，他们给我开出了很有诱惑力的条件。”
“这个事慢慢商量，如果你最终决定去高校，我会再伪造个新的身份过去陪你，话说回来，亲爱的，你喜欢女校长么？”
沈白：“……”
……
与此同时，光明市以东二十三公里的一座无名矮山上，叶雯冷着脸，盯视着脚下的尸体。
这不是一“具”尸体，而是“一块块”尸体。
——某种利器或者力量将死去的身体切成碎块，丢进矮山的隘口，调查团发现这些肉块时，大部分已经开始腐烂了。
但是调查团里人才济济，叶雯的手下刚好有技艺精湛的缝尸匠，在艰辛的工作后，这些肉块被重新拼接起来，腐烂的地方塞进了填充物，成功还原了死者的原貌。
“这是雪羽飞流。”站在叶雯旁边的吴离语气笃定：
“一个星期前，在巨岛北部，我和他纠缠了十数个小时，这绝对是足以媲美单字封王的强者，而且关键的是，他还这么年轻。”
“再年轻、再强大，又有何用？不还是死在这无名之山上了。”叶雯的表情并不好看：
“这是调查团找到的第一百三十具畸变种的尸体，根据情报，这也正是乌托邦十月事件中旧土入侵者的总数，加上早已确认死亡的风雪柔，一共一百三十一个敌人，全部死亡！”这位聪明的科学院总长平静道：
“这绝不是巧合，巨岛之战虽然惨烈，但畸变种不可能全军覆没，而且他们之中有很多已经逃到了极远处，可依然死了……他们中间，隐藏着负责杀戮同伴的鬣狗。”
“如果按照战力来看，这条鬣狗很有可能就是雪羽飞流。”
叶雯叹道：
“但是不是雪羽飞流，现在根本不重要了，我们注定无法从死人的嘴里得到情报……一切推理都建立在有线索的前提下，以我的能力，查不下去了。”
吴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没事，也许其他副团长有什么意外收获呢？”
“不可能。”叶雯回答得斩钉截铁：
“探寻旧土的真实战略意图，他们做得到么？找到风雪柔性格大变的原因，他们能行么？就算是最简单的任务，研究【咒胎】使用时的代价和弱点，可我们联邦根本没有使用这个二级衍生物的记录，凭着图鉴中的一句[一个代价、一个弱点]，怎么研究？”
“没可能的，老吴，敌人已经把我们的每一步都算死，旧土的出招又狠又阴，调查团已经没用了，如果我估计不错，现在负责调查参赛者的那两个副团长已经在整合最终报告了，呵，我敢肯定，那些参赛者全都没有问题……起码表面是这样。”
她越说越气，有种智商发挥不出来的憋屈感：
“【希望之罪】古寒出现在乌托邦边界，这说明七宗罪在这件事上倾注了一部分力量，能算无遗策到这种程度，看来他们的【代首领】no.2……”
“哎哎哎，叶大姐，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有话回去再说。”吴离赶紧捂住她的嘴，低声道：
“别在外面说这些。”
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叶雯深吸一口气，抿嘴道：
“谢谢，是我没冷静下来。”她顿了顿，语气极为认真：
“老吴，和我联名做报告吧，我的直觉告诉我，旧土的真正目的依然隐藏在深渊下，太危险了，我会建议联邦终止疯狂十月！”
“好！但是……”
“你怕我们人微言轻？没事，我在联邦高层有很多说得上话的朋友，他们会在建议书上一起签字。”
“我不是这个意思，叶大姐，你这个建议注定不会成功，今天中午，胡老告诉我，联邦已经决定继续疯狂十月了。”
“什么？”叶雯脸色大变，声音有些颤抖：
“这是谁做的决定？简直混账！乌托邦已经死了超过百万人，如果神都的决赛再出现变故……”
“别着急，疯狂十月虽然确定继续，但会延期，至于延后多长时间，现在还没决定，但到那时，联邦会有更充足的准备。”
“延期也不行！风险太大，那可是神都！”
“可是换个角度想，如果旧土的目的是[不让疯狂十月继续进行]呢？终止疯狂十月，岂不是正中敌人下怀？”
“……”叶雯张了张嘴，没再说出反驳的话。
她自然也知道，联邦的议员都是真正老谋深算的人物，智囊团们也是可怕的棋手，延期之后，继续疯狂十月是比较主动的做法，也许联邦可以顺着机会钳制住旧土，甚至反过来将上一军。
毕竟神都是联邦苦心经营的地方，将敌人引到最坚固的盾牌上，硬碰硬敲碎阴谋，也是很好的策略。
第三百零八章 【咒胎】的弱点
沈白这两天春风得意。
不可名状的猫儿姐，其伟力已经超越了神的层次，达到人类想象不到的高度。
然而她在沈白身边时，一直是处于热恋期的少女模样。
沈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搬进猫儿姐在光明市的住所后天天腻歪在一起，几乎忘记了修炼。
而且双喜临门的是，这几天，他的朋友们也陆续洗脱了嫌疑。
风花怜最终还是没有被重罚，在乌托邦十月事件中，她确实不知道风雪柔做的事情，而且联邦也要考虑到风家执掌的“怪兽机械”的影响力，总不可能真的把风花怜丢到旧土做战奴。
最终，调查团判风花怜五年内斩杀千名畸变种，以战功抵消连诛之罪。
而帝天就更简单了，流光之环固定在脑中是旧土计划的一环，谁都想不到居然能出现这种情况，他已经竭尽所能，不能再苛责了。
至于对那句“你的梦想是什么”的沉默，联邦和调查团也没放在心上。
将守护联邦和人类视为自己今生最大梦想是极为难得的事，几乎就是圣人，帝天要是说出类似的话，联邦反而要怀疑。
于是这几天，沈白除了大部分时间都和猫儿姐腻在一起外，偶尔也会跟他们几个出去玩耍，觥筹交错间，让沈白恍惚觉得自己又回到了蓝海市。
值得一提的是，柳天苍并没有带姜月灵出来。
沈白很了解柳天苍，知道他是很纯粹的武人性格，直率勇猛，心性较为单纯，绝对做不出“只是玩玩”这样的事。
看样子，应该是姜月灵让他保密。
沈白没有太在意柳天苍和姜月灵的关系，这对小情侣的事，他一个外人也管不着。
这样的神仙日子过了四、五天，沈白明显感觉到，光明市的气氛没有之前那么剑拔弩张了。
娱乐场所重新开业、进城的军队开始陆续撤出、调查团的人越来越少出现在街面上。
——艰辛的工作后，调查团仍然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敌人完美隐藏了自己的目的，毫无破绽，即使偶有调查人员抓到灵光乍现的点子，也会因为证据太少而查不下去。
联邦最终认定，光明市的这些参赛者和各个高手，在乌托邦十月事件中都是无辜的受害者。
调查团是从临近几大行政区抽调过来的高手，总在光明市蹲着是极大的浪费，十一月十四号这天，联邦一纸调令，派遣其中的五位副团长前往乌托邦各地做事。
因为【大佛之右臂】的短暂复活，超过百万人死亡，楼宇倒塌无数，联邦下了大力气赈灾，这期间很容易发生混乱，副团长们在灾地可以起到定心丸的作用。
在这期间，乌托邦进行了公祭，【救世主】依然在之墙和敌人搏杀，因此是胡老和夜王吴离主持了这次盛大的默哀。
从光明市到蓝海市，从最南边的鄧江到最北边的呡山，乌托邦全域十数亿公民，在那十分钟里鸦雀无声。
为死去的亲人祷告、并重新振作起来开始新的生活。
公祭之后，一切井然有序地恢复着。
值得一提的是，乌托邦的气候由春天变成了符合十一月份的深秋。
突变的春天终究是短暂的，虽然还没下第一场雪，但温度却日益降低，沈白偶尔会在草坪上看到白蒙蒙的霜花，鸟儿早就开始了迁徙，乌托邦的供暖系统陆续工作，屋子里渐渐热了起来。
十一月十六日这天，联邦关于乌托邦十月事件的调查报告终于在喉舌媒体上披露了出来，看完大段落的分析后，沈白读到了最让他惊讶的消息——
“经议会通过，本届全联邦优秀高中生选拔赛将于今年十二月继续，具体时间和赛程会在十一月底公布，因为十月事件，乌托邦的参赛者将以复赛排名补位，依然选取前二十二人前往神都参加决赛。”
沈白看到这条新闻，脑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老柳可以去参加决赛了。”
蓝海市的神武军三巨头，最终还是全去了神都。
疯狂十月延期，沈白知道联邦肯定要准备很多底牌和手段，花费的时间绝对不短，很可能十二月下旬才开始决赛。
于是沈白琢磨着和猫儿姐商量商量，这段时间去哪、是回蓝海市还是接着在外面玩。
于此同时，调查团的副团长们开始销毁这段时间的资料，这里面有很多绝密情报，绝不能泄露给敌人。
在调查团将要撤出光明市的时候，叶雯依然不眠不休地研究那些毫无头绪的疑点，厉害的科学家大抵都有钻牛角尖的精神，她疯狂地寻找每一个可能的突破口，却最终一无所获。
“唉……”
联邦宣布继续疯狂十月的这天，叶雯无奈地整理文件准备销毁，她看着密密麻麻的资料，觉得万分心痛。
她最近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咒胎】上，联邦没有使用过这枚二级衍生物的记录，只有一句短短的“一个代价、一个弱点”八个字而已。
代价肯定是“十天内必死”，至于弱点，因为没有可供参考的数据，叶雯只能对比类似作用的衍生物，但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不过，即使找到【咒胎】的弱点，又有什么用呢？风雪柔已经使用过了啊。”
叶雯这般想着，将关于这枚衍生物的分析和猜想扔进了焚毁炉里。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咒胎】确实是这一连串计划中最容易攻克的突破口。
二级衍生物【咒胎】，全世界一共有四枚，而且好巧不巧地，全部在旧土手中，畸变种已经有较为丰富的使用经验，但联邦对它的认知却一片空白。
正是这个不平等的认知鸿沟，完美遮蔽了这个破绽。
一个代价，一个弱点。
吞下咒胎的人会成为宿主，能力获得极大增强的同时，十日内必死，这是代价。
宿主被超级强化的能力，无法作用于s级的天启者身上，这是弱点。
从乌托邦复赛开始，风雪柔便使用能力扭曲了这片大地上生灵的认知，让他们忽略自己和那些狸猫换太子的畸变种的诸多不对劲之处。
【救世主】被调虎离山、【阿修罗】徘徊于边界，二者都无法发现乌托邦的异常。
瞒天过海，莫不如是。
但是那些天里，在乌托邦疯狂十月的参赛者中，有一位真正的s级。
风雪柔的能力无法作用于他，他能看出这些人并不在乌托邦预测排名和公布的选手画报上。
——然而，他什么都没说。
第三百零九章 知晓一切的男人
光明市渐渐寒凉了起来。
联邦公布疯狂十月延期继续后，沈白开始将这几天荒废的武道锻炼捡了起来，得益于猫儿姐如今“云薇”的身份，灵能溶液和锻体外物可以很轻松地得到，他修炼资源不愁，又吃上了软饭。
在十一月中旬的某一天，帝天找到了他。
“小白，你怎么天天赖在云薇将军这里？”
“我是警卫员啊，保护上峰可是我的职责。”
“拉倒吧你。”帝天叼着狗尾巴草，将手枕在脑袋后面，无精打采道：
“每次出来，你都春光满面的，做警卫员还能把你做兴奋了？回去照照镜子吧，一副坠入爱河的少年模样……”
“我本来就是单纯的美少男啊。”
“啧。”帝天嗤笑一声，拉着沈白进入市区：
“走，饮茶去。”
他们来到某座临街的茶馆中，上了六楼，进入有窗户的雅间。
沈白最近发现，帝天很喜欢喝茶，每每有空闲的时候，他就拉着自己去饮茶吃点心。
对于帝天来说，他喝茶并不是为了品尝回甘浓郁的饮品的滋味，而是趁着这个时间什么话都不说，什么事情都不做，放空自己，把时间全部用来发呆。
沈白意识到这点后，便也悠然悠哉地坐在帝天对面，很少说话。
他愿意陪着朋友做一些无意义的事，即使很无聊。
点心和茶水已经上齐，沈白和帝天靠在窗边，一句话也不说。
“真是沉得住气啊，小白。”这么坐了两个多小时后，帝天突然开口：
“我还以为你是那种视时间如生命的人呢，不论是武道修炼还是天启者能力开发，最忌讳的就是玩物丧志、三分钟热情。”
“拼命修炼，那是老柳和风军座，我可没那么大的志向。”沈白摆弄着见底的茶碗，无所谓道：
“人生在世，还是要尽量过得开心点才好，而且你看看这大街上，虽然光明市才遭大难，但行人的脸色却并没有多少阴霾，这是对联邦力量的绝对信任！他们相信生活终将变得更好，总的来说，虽然前线依然和旧土摩擦不断，但如今也算是和平年代了。”
沈白笑嘻嘻地将一块抹茶小蛋糕扔进嘴里，浑身散发一种轻松愉悦的味道：
“宁做太平犬嘛，既然有幸生于这个时代，就要好好享受享受，否则怎么对得起联邦先烈的牺牲？”
“那如果天塌了，你就会专注于战斗和修炼了么？”
“阿天，你这个问题很奇怪，但也挺有趣，我想想……如果真有巨变，我可能会将更多心思放在修炼和杀敌上，不过拯救人类这么帅气的使命，还是由你这样强到不讲道理的家伙背负吧，我自认没这个力量。”
“哈……”帝天笑笑，不再说话。
时间渐渐流逝，太阳升到最高点后缓缓落下，沈白辞别帝天，又回去找猫儿姐腻歪了。
临街茶馆的六楼雅间，帝天沉默地沏茶，却没有再喝下一口。
太阳的高度越来越低，几个小时后，橘红色的夕阳挂在西边，将乌托邦的大地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帝天依然没走。
轻不可察的脚步声从门外响起，来访者没有敲门，而是直接走了进来。
帝天抬头，看到了等待已久的客人。
来人大概二十七、八岁，模样儒雅俊逸，戴着窄框的金丝眼镜，手上还拿着一本书。
“玉先生。”
帝天起身，颔首行礼，随后回到座位，依然认真沏茶。
来访者涵养极好，他轻声将门带上，坐到了刚刚沈白的位置上。
帝天瞄了一眼来访者手里的书，微微怔住，下意识地念了出来：
“最初之石碎片的超距作用……？”
“嗯，很不错的一本书，作者理性的思考让我惊叹，不愧是被誉为科学院未来最有可能扛起大旗的年轻俊杰。”
“我还以为您喜欢的书会是武道相关的呢。”帝天顿了顿，将沏好的茶敬到来访者面前：
“毕竟，您是武道之祖，以一己之力开发武道的人。”
名为“玉解愁”的儒雅男人轻笑，接过茶碗。
二十天前，帝天和沈白在流光之珠的幻境中相遇，他们跋涉雪原，进入竹海里，想要找到传说中的武道之祖玉解愁，可惜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并没有在他的小屋中，沈白还为此扼腕叹息了很久。
流光之珠的幻境是完美的比赛场所，这颗巨大的一级衍生物可以将过去的人和物投影到现在，让参赛者体会到旧时代疾苦的同时，也可以保证安全性和可控性。
——毕竟是投影，是幻境，就算参赛选手在里面搞出再大的事也无伤大雅，只要流光之珠一撤，雪原竹海自会消失，也不可能影响到数千年前的旧时代。
然而帝天知道，面前这位名叫玉解愁的男人一定会知道自己找过他。
在旧时代的雪原竹海，这个男人会在某一天突然看到，数千年后，联邦1206年的疯狂十月中，【上帝】之子去拜访了他在幻境的住处。
不需要说话，更不需要传递信息，在“帝天”这个名字映入玉解愁脑海的瞬间，他的所有想法和做过的事都会被玉解愁知晓。
接下来，对于帝天最重要的，就是这位玉先生对他是否有兴趣了。
今天早上，帝天想着“如果玉先生想见见我，就下午五点半来到光明市的这间茶馆吧。”
他脑中闪过这个想法，知道如果玉解愁正在注视着他，就一定会“看”到这条信息。
在不算漫长的等待后，帝天终于见到了这位真正的传奇人物。
“你很紧张，小伙子。”玉解愁拍了拍帝天的肩膀，宽厚的手掌有着独特的温度：
“放轻松，在你面前的我，并不是一个噬人的恶魔，也不是曾经拯救世界的一员，现在的我，每天会读一本好书，和那些老兄弟们聊天喝茶，偶尔去找找乐子……生活如此美好，我想，仅仅是为了这如此美好的生活，我们也应该轻松下来，不是么？”
帝天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被眼前的男人完全压制着，无论是心智还是力量，他都处于绝对的劣势。
他对这场面早有预料，如果自己占据上风，帝天反而会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眼前的男人，不仅仅是武道之祖。
他还有个更令联邦和旧土恐惧的身份——
七宗罪no.2，【全知之罪】，玉解愁。
第三百一十章 何以解愁?(一)
公元2035年。
玉解愁打着哈欠，从睡梦中醒来。
他迷蒙地盯着窗外，神色恍惚，眼神游离不定，有着很重的心事。
“玉解愁！又在发呆啊？”
讲台上的数学老师重重点了几下桌子，大声道：
“精神点，你现在可是高三！决定一辈子命运的高考两个月后就要开始了，这个时候加把劲……”
“老师，可饶了我吧。”玉解愁瘫在书桌上，惫懒至极：
“我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高考什么的都不想参加，未来我最大的梦想就是躺在家里混吃等死。”
轻笑声从课堂各处响起，显然教室里的学生们已经习惯了玉解愁这幅无赖模样。
“你！你这个人！”老师气得直跺脚。
如果是成绩差的学生在高三不想学习，只要不打扰到别的同学，他也不会去管，可玉解愁这个学生……
老师沉默一会儿，拿起粉笔唰唰在黑板上写了起来。
“来，玉解愁，上来，把这道题做了。”
底下的学生们看向黑板，大部分只是看个懵懵懂懂，只有极少一部分学生的脸越来越白。
[设s是平面上至少包含两个点的一个有限点集，其中没有三点在同一条直线上。
所谓“风车”是指这样一个过程，从经过s中单独一点p的一条直线l开始，以p为中心顺时针旋转，直至首次遇到s中的另一点，记为q，接着这条直线以q为新的旋转中心顺时针旋转，直至再次遇到s中的某一点，这样的过程无限持续下去。
证明：可以适当选取s中的一点p，以及过p点的一条直线l，使得由此产生的“风车”将s中的每一点都无限多次用作旋转中心。]
班级内成绩优秀的学生不知不觉被这道题吸引，他们察觉到这是道极难极难的问题，几乎无从下手。
然而玉解愁却只是歪了歪脑袋，就走上讲台，毫不迟疑地书写答案。
教室内的某个学生皱眉，他上次模拟考成绩本校第一，省内联考经常杀进前十，是真正的学神。
他觉察出这道题目的难度已经突破天际，远超出高中水平，即使有同龄人能解出，但也应该花费数个小时甚至几天的时间才有可能。
然而玉解愁的手没有半点停顿，将答案写在了黑板上：
[定义：任取一条过点p的有向直线l，当l的箭头顺时针旋转一百八十度时……
引理：对于s中任意一点p，存在一条只经过s中点p的有向直线l……
引理证明……
原题证明：设有限点集s为……]
班级的同学都没看明白黑板上的东西，只有那位最优秀的学神懂得了玉解愁答案的精妙之处：
极具创造力的解法！通过变号来缩小讨论范围，类似于离散介值定理……
怎么可能！平时虽然能看出玉解愁很聪明，但居然会厉害到这种程度？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想到答案……
这位学生不知道的是，讲台上老师的震惊程度远胜于他。
这是三十几年前imo的试题，即使放眼整个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的历史，也是极具分量的史诗级难题，正常人根本没有办法解出……更遑论还只用了这么短的时间！
玉解愁，这个学生，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强天才，他必须受到最好的教育，数学王国会因他而改变……
老师挥了挥手，再没有心思上课，勉强安排了自习任务后就转身走出教室。
他要去见自己大学时的恩师，玉解愁这名学生必须获得最好的资源。
“何必呢……”玉解愁轻喃，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他知道，自己并不是数学上的天才，对于数字和几何图形的敏感程度就是普通人水平。
但在玉解愁看到黑板上题目的一瞬间，他就知晓了答案。
不光是这道数学题，光学的衍射极限、实物与场的关系、霍奇猜想……
操场外蚁窝中蚂蚁的数量、风吹过国旗时的震动次数、刚刚出去的老师要去做什么……
上到困扰人类的难题，下到生活中最琐碎的小事，玉解愁都知道答案。
“然而，这有什么意义呢？我、这座学校、这个世界，终会变成一座巨大的墓啊。”
玉解愁这般想着，再次趴到了桌子上。
叮铃铃的声响过后，放学时间到了，玉解愁糊弄住前来搭话的学神，背上双肩书包，径直向家里走去。
这座城市一年四季都很美丽，走在放学的街上，是玉解愁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
然而这美好的心情，却被一只流浪猫打破了。
这是一只很可爱的流浪猫，白胖白胖的，蓝色的眼睛透着调皮和对人类世界的好奇，即使是再讨厌猫的人，也会对它抱以微笑。
可玉解愁的脸却瞬间耷拉下来。
他看到了十分钟后，这只野猫惨死的下场。
“混蛋，这么漂亮的猫……”
玉解愁咬了咬牙，快步冲上去，嘬嘬地勾引野猫，这只漂亮的小猫并不怕人，她跳到玉解愁前面，乖巧地看着这个英俊的人类少年。
“我带你走，离开这儿。”
他抱起野猫，快步从街上通过。
“喵，喵……”
小猫在他怀里轻声叫着，依然很乖，玉解愁奖励般地给小猫喂了一根火腿肠。
“等一会儿，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死亡是很可怕的，没有阳光也没有食物，这样不好，非常不好……”
轰！
他话说到一半时，一块玻璃从天而降，正好砸中了他。
视线瞬间模糊，鲜血从头上不停流下，玉解愁踉跄倒地，很滑稽地知晓了这块玻璃的来历：
擦玻璃的女主人不小心打翻了脏水桶，棉质的拖鞋打滑，接着身子撞在了窗户上，将落地窗推了出去……
他艰难地抬头，看到了流浪猫被玻璃碎片划成两半的身体。
那双可爱的蓝眼睛已经黯淡浑浊，没有一点生机。
可恶……
每次都是这样。
每一次，都是这样。
不论做什么，未来就是未来。
昏迷的前一秒，玉解愁陷入了最深的绝望中。
他知晓一切，却什么也改变不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何以解愁?(二)
七十年后，太平洋某处。
嗡——
机械在轰鸣，比山岳还巨大的穹顶噼开海面，露出夸张科幻的金属结构，一队队持着先进热武器的军事人员从穹顶内部升上来，谨慎地看向天空，深海之中，以核聚变为能量核心的超级武器蓄势待发，已经解除了保险。
轰隆隆的声音中，天空出现阴影，这是空中巨型运载飞行器，和七十年前相比已经大了太多，最大载重量为两万吨。
“快！快！将难民接过来！”金属穹顶的军人们发射空中云梯，和运载飞行器连接在一起，在两方的配合下，乌泱泱的难民从巨型飞行器里源源不断地进入穹顶内部。
十几分钟后，三万难民进入穹顶下的基地，飞行器离开，穹顶缓缓落下，再次深藏海中。
……
“新进的民众注意：请在保卫人员的指引下前去b-b5区，进行身份登记，并在b-b6区做身体检查，住所将在检查结果出来后分配，新进居民将有四十八小时的时间去适应深海基地的生活，四十八小后，所有人都会被分派工作……”
玉解愁戴着破麻头巾，跟着人群往前走去。
这个深藏于海沟的基地很明显已经习惯了接收难民，流程做得极为细致，保卫人员此时拿着的并不是枪械，而是威力强大的电流发射器，这东西既可以震慑宵小，也能避免引起混乱。
“哇，哇……”
哭声从前方传来，玉解愁没有抬头，便知晓了有关这哭声的一切：
三岁半的女娃，父亲在四年前病死，母亲带着她在荒野上的营地讨生活，幸亏这个坚强女人缝得一手很结实的百纳鞋，这一大一小才不至于活活饿死，一百二十三个小时前，那个营地破灭，深海基地的巡逻人员偶然救下了她们。
“乖乖不哭、乖乖不哭……”
憔悴的母亲抱着女儿，小心翼翼地对旁边的人道歉，生怕惹人不高兴。
队伍很快排到了玉解愁，他进入一间单独的屋子，摘下破麻头巾。
“姓名”
“玉解愁。”
“年龄？”
“八十七。”
工作人员抬头，看着玉解愁年轻英俊的脸庞，冷声道：
“请不要浪费我们的时间，根据基地条例，不配合检查者将被逐出此地。”
玉解愁默了默，轻叹道：
“十七。”
……
“这就是你的房间。”工作人员将玉解愁领进门，简单交代些事后就离开了屋子。
这间编号为45l-1250的小屋，便属于玉解愁了。
墙体是灰色的金属，大约十五平，没有厕所，如果要解决个人问题或者洗漱，就必须去公共卫生间。
这座位于太平洋海底的基地，与其说是人类避难所，倒不如说是全力运行的科研与战争机构。
只要具备行动能力的人，就必须工作，不论是体力活还是脑力活，基地每天的工作量都很大，每个人的一天工作时间都超过十二个小时，且几乎没有娱乐项目，连“生育”这种事情都要进行最严格的管控。
这种基地遍布于如今的世界中，它们或藏匿于深海，或深潜于地底，或躲避在热带雨林的深处，但无论建在哪里，都不会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地表上。
因为大地和天空，属于她们。
虽然这些大基地规矩森严，苦干一天的酬劳也只是蛋白质、碳水、微量元素的混合汤而已，但比起外面朝不保夕的营地，几乎就是天堂般的存在。
玉解愁在上报信息时，透露了自己有工程学背景，得到了些许优待，分得的房间较好，甚至还有一个热水壶。
他简单收拾下屋子，仰躺在床上。
各种各样的信息涌入他的脑中，他过滤掉大半，只挑选些最有用的。
随后他定了定神，开始“写信”。
一个精巧的信号发射器从怀里掏出，这东西看上去跟收音机差不多，基地的工作人员没有丰富的侦查经验，很容易带进来。
玉解愁将天线拉开，调到一个频道，拿出只有几个键的简易速录机，开始在这个特殊的频段上发送信息。
他知道这座深海基地的主攻方向是“可被单兵携带的受控核聚变技术”，一旦成功，相当于每名士兵都随身携带着太阳，但这项技术难度极大，涉及到最顶尖的工程技术和基础科学的突破，深海基地现在也只是走到了“抗恒星级高温材料”这一步而已。
然而这项技术在玉解愁眼里，并不困难。
他就像最优秀的抄袭者，将自己知晓的有关于这项技术的一切细节输入到发射器中，电磁波在深海基地中震荡传播，最终汇聚到一根根接收信息的天线上，等待着基地人员的发现。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将待在这座基地，不断纠正科研人员的错误，直至这项技术彻底完成。
这种事情，玉解愁做过很多。
十五年前，欧洲的波塞冬基地获得神秘信息，研制出了超级威力的行星级炮台“快子长矛”。
十三年前，位于太行山脉深处的红城基地接收到大量技术信息，由此科技大爆炸，打造出了“量子干扰盾”。
十年前，深藏于爱琴海的十字要塞受到神秘人士的点拨，成功开发了第一代“自适应装甲”。
慢慢的，人们给那个给予了无数知识的神秘频段成为“上帝频道”。
如灰鼠般躲到不毛之地的人类，并没有放弃希望。
直到手指隐隐作痛的时候，玉解愁才逐渐停下，他在床上发了会儿呆，便将发射器放回怀里。
“这样还不行，这样还不够，仅凭这种东西，无法战胜她们……”
玉解愁喃喃自语，将破麻重新披到头上。
科技和战略，必须两手都要硬。
他生而知之，因此必须将这能力最大化利用，成为人类高层直接决策是个很好的主意……但这次必须谨慎。
在过去的岁月中，玉解愁曾经主动暴露了自己的能力，然而在最开始的愉快合作后，他遭到了背叛。
知晓一切，这是令宇宙都嫉妒的能力。
那之后，逃脱大难的玉解愁在荒野中漫步很久，他对人类失去了信心，甚至会生出“这是个应该被毁灭的种族”的想法。
但是，他总听到小孩的初啼、战士濒死前的怒吼、绝望的母亲微弱的哭声……
徘回在荒野上的玉解愁深深吸了口气，再次奔波于各大基地之中。
这个时代，人类依然没有忘记历史。
这个时代，人类依然忠实记录着时间。
这个时代，人类并不知道，真正的黑暗和失去还未降临。
第三百一十二章 【首领】
若干年后。
不可知的某个时间点。
滚滚黄沙的边界，草叶枯黄衰败之地，有一座小小的客栈。
这里虽然荒凉，但却绝不偏僻，来往商队繁多，他们不差钱，也不缺武力护卫，便喜欢向客栈主人购买一大缸子凉茶解渴，久而久之，这座客栈的名头倒也传了出去。
客栈名为龙门客栈。
客栈主人名为玉解愁。
客栈很奇怪，因为这片沙漠的名字并不是龙门。
客栈的主人更奇怪，他是英俊儒雅的年轻人模样，看着并不是个习惯干粗活的，但在这只有一人的龙门客栈中，他总能将所有事都做得很好。
江湖之大，奇人异事极多，来往商队和走镖之人只以为这是个有故事的人，出于谨慎，并不会过多打探。
如今玉解愁最爱干的事，就是煮上一锅热茶，对着黄沙发呆。
很多很多年前，如果有人看见“龙门客栈”的牌匾，一定会好奇地问老板是不是这部电影的忠实粉丝。
然而现在，不会有人这么问了。
一切终将变成遗忘的墓。
每逢深夜，玉解愁总会问自己，那些年做过的事情，真的值得么？
暗中引导科技大爆炸、进入人类高层亲自做决策、利用先知先觉的能力布下无数暗子……
他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事，但世界依然落得这般田地。
知晓一切，却无法改变未来，只能在黄沙中盖一座所谓的龙门客栈，守着这里，直到岁月夺去自己的生命。
玉解愁觉得，如果将自己的经历拍成电影，一定会赚足眼泪。
当然，其实每天看经过这里的人们，也是种乐趣。
玉解愁一直很喜欢观看人们的过去和未来，这让他有种欣赏电影的既视感，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不可模彷的书，走镖的武师、私奔的卷侣、殚精竭虑的商人、羞涩的江湖雏鸟……
其实这样的人生还不错，活到现在，倒也不算太糟。
时间一天天过去，滚滚黄沙中的龙门客栈，送走了一代又一代的人。
直到某个清晨，小小的客栈中走进来了一位少年。
他很年轻，穿着月白色的袍子，玉树临风到极致，无论在哪个时代或哪个地方，他都符合“美少年”这个称谓。
玉解愁看了少年一眼，好久没移开目光，这倒不是他惊叹于这个少年的英俊，而是——
他无法知晓关于这个少年的任何信息。
姓名、年龄、过去、心里正想的事情、未来……
这位突然来到龙门客栈的少年，是玉解愁活到现在，唯一一个看不透的人。
“你好，你是客栈的老板？”
“是……”玉解愁迟疑地点头，他意识到，今天对于自己来说，绝对不同寻常。
“哎呀呀，终于找到你了！”少年夸张地大叫，一张脸迅速垮了下来，对玉解愁大倒苦水：
“为了找你，我翻过比天还高的大山、击杀了有九百九十九个头颅的蛇妖、喝掉了三座大海、吃掉了十个太阳……”
“你等等！翻过大山我能理解，可后面的那三件事都是什么鬼？”
“总之，为了找到你，我付出了很多，你看看，这双百纳底的鞋都穿烂了啊！”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玉解愁抓了下头发，有气无力道：
“你到底是谁……”
少年顿了顿，露出个灿烂的笑脸：
“我是来寻你的人，我姓云。”
“你就告诉我姓氏？很没诚意啊。”
“可我真的只有姓啊。”少年有点委屈巴巴的解释道：
“云就是云，飘荡于世，终将化为虚无……哪来的名啊？”
玉解愁翻了个白眼：
“你是不是以为我没听过评书？距离这间客栈十里地的蜉蝣镇，最近很流行一个叫《云剑侠客传》的话本，你这几句话是照搬这个话本的第七章吧？”
“唉，你这么认真干嘛……我真的姓云，但确实没名字。”
云，玉解愁在心中默念了这个姓，眼睛瞪得都快凸出来了，却依然一无所获。
“云……兄弟，我们开门见山地说，你有什么目的？别告诉我是为了喝茶，我的能力虽然对你不起作用，但脑子还算清醒。”
云姓少年眼睛一亮，轻声道：
“某一天，我正躺在山里看星星的时候，突然觉得夜空雾蒙蒙的，但是仔细观察时，却什么也看不到。”
“我想了很久，心中有了一个猜想，但这猜想太过离谱，所以我决定去寻找天下间最博学的人。”
“我的直觉告诉我，知道一切的人，就在这座龙门客栈里，就在我的面前，这个人就是你。”
“那么，请你告诉我，我的这个猜测是否正确。”云姓少年的脸凑近玉解愁，表情认真：
“天上是否存在着……什么东西？”
玉解愁的手剧烈颤抖起来。
这是已经被埋藏的秘密，亦是如今世界无可奈何的真相。
“是……的。”半晌之后，玉解愁涩声道：
“比天还高的地方，居住着她们。”
“啊啊，果然如此，我就知道，我的直觉不会错。”云姓少年灿烂一笑，说出了让玉解愁目瞪口呆的话：
“以后你就跟着我吧，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玉解愁……呃，你刚才说啥？”
“老玉，以后你就跟着我吧。”云姓少年揽住他的肩膀，丝毫不给玉解愁反驳的机会：
“你虽然岁数比我大，但我的拳头比你硬太多了……老玉，你认我当首领，咱们去干一票大的！”
玉解愁发现自己根本就理解不了云姓少年的脑回路。
你这话题跳得也太快了吧？而且为啥你要自称首领啊？咱们只有两个人好么……啊不对，我什么时候承诺要跟着你了！
云姓少年哈哈大笑地搂住玉解愁，怎么说也不撒手。
“行了行了，云……兄弟，你冷静点，要我跟着你也行，甚至认你做首领也没问题，可你总得说我们要干什么吧？”
“这个啊，其实很简单，一共就两件事而已。”云姓少年依然在笑：
“首先啊，我们两个人还不够，要多几个伙伴才行……嗯，就再找五个吧。”
“我们七个人，取一个特别帅气的名号，我做首领，然后去比天还高的地方，找到她们。”
云姓少年的脸上已经没有笑容，他一字一顿的，说出了让玉解愁一辈子都忘不了的话：
“我们找到她们，问她们一个问题。”
“你们……会流血么？”
第三百一十三章 在朋友的怀里死去
天刚暗下来的时候，帝天双手插兜从茶馆里走出。
和想象中的不一样，他和玉解愁的谈话不仅没有刀光剑影的机锋，反而很融洽，这个活了太多太多年的儒雅男人温醇如老茶，做什么事都不紧不慢。
他们并没有聊太深入的东西，只是点到为止，就像两个茶友悠闲的下午小憩。
但对于【全知之罪】来说，这就足够了。
玉解愁知道了帝天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有什么样的过去、他内心深藏着的究竟是何种炽烈的情感。
知道帝天的一切后，玉解愁信任了这个人。
分别时，玉解愁轻道：
“神都时再见吧，别死，要活着，活着，本就是生命最大的意义。”
“玉先生，您这样的人居然也会说如此天真的话……”帝天笑了笑：
“已经犯下大罪、并且注定越错越离谱的我，死亡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我身为七宗罪，不也活得好好的？年轻人，不要轻易言死，你我都清楚，如果将目光放长至千万年后，今日的罪孽未必不会是未来的善果。”
……
昏暗的街道，帝天缓慢踱步，脑中不断想着玉解愁的话。
独行时，他总会觉得很自在，认为孑然一身的自己才是最完美的状态，不必保护什么，也不用担心牵连到旁人。
——“我想在孤独的坟墓中死去。”
这是帝天年少时写在书本上的句子，别人看到也只会以为这是男孩的中二病，绝想不到从那时起，生而背负天命的他就已经想好怎么去死了。
帝天惬意的散步之旅没有持续到住处，在走到一半时，几人从街角的阴影中出现，正好挡在帝天的面前。
“帝天冕下，请您留步。”
“说。”帝天轻声开口，语气有些无奈：
“你们几个也是联邦的官员，怎么做事偷偷摸摸的？”
“您别介意，按照条例，我们不应该私下见您。”为首的人讪笑，他正是当日调查团派来专门负责帝天的探员，旁边几人都是他的下属。
“帝天冕下，您在乌托邦十月事件中的功勋有目共睹，明天联邦会发布公告表彰包括您在内的乌托邦勇者们，之前针对您的询问是按规章办事，为此，联邦让我们送您件小礼物。”
为首的探员拍了拍手，又有几人从街角走过来，他们每人都驮负着灰色箱子：
“此次乌托邦十月事件中，隶属联邦的几件衍生物大放异彩，除了【死脑】被您用自戮的方式破坏外，我们回收了剩下的所有。”
“【死盲星】、【一寸金】、【无柄锤】、【蟾蜍之蛇】。”
“您可以挑选一件，作为压惊之礼。”
有些昏暗的街道上，帝天的心中生出哭笑不得的感觉，如果让联邦知道自己做过什么、刚才在和什么人喝茶，恐怕自己此时面对的，就是暂时镇守在光明市的【阿修罗】温素素了。
帝天明白，这是联邦对天命级的人物示好，顺便表示对自己和父亲的信赖一如既往，四件衍生物的威力都不小，但那个【一寸金】却是实实在在的一级衍生物，可以欺骗时间，最为珍贵。
但帝天觉得，在叛出联邦前收下这么贵重的东西，心里总有些不得劲。
他是懒得武道修炼的天生武神，心高气傲到极致，从来不屑欠人什么。
“我就要这个了。”帝天手指微微一动，装着【蟾蜍之蛇】的灰箱就被他提在了手上：
“这东西挺可爱，我正好缺个宠物。”
虽然奇怪帝天的选择，但探员们也没说什么，恭敬告退，隐于黑暗中。
白捡个不用喂养的宠物，帝天心里挺高兴，背着灰箱继续往前走，脚步比刚才更加轻快。
可惜这个夜晚注定不平静，那些探员离开十几分钟后，夜跑的沉白出现了帝天的视野中。
他背负着昂贵的“深海模拟装置”，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然而沉白的步伐却依然平稳，每步之间的差异小于两个毫米。
“哟，小白！”
帝天漫不经心地打招呼，心情真正放松下来。
“哈，阿天，才喝完茶回来啊？”
“是的，今天晚霞很美，就在那里多待了会儿。”
“欸欸，可惜了，早知道我就不那么早走了。”
“你这家伙，上午还说不想拼命修炼呢，怎么这个时候还在夜跑呢？”
“让别人玩物丧志，自己偷偷努力呗。”沉白开了个玩笑，看向帝天身后的灰箱：
“这是个啥？”
“专门放置衍生物的容器，可以屏蔽最初之石相关的特殊辐射……你想看么？”
沉白眼里冒出小星星，用力点了点头。
“哈……”帝天的笑意直达眼底，他以前在家里见过这种束缚衍生物的箱子，于是很熟稔地拉动拉坏，将【蟾蜍之蛇】置于手上。
“这……是？它父母跨物种的爱情很感人啊……”
“别瞎想，这东西叫【蟾蜍之蛇】，风雪柔就靠着它……”
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正在此时，这只半蛙半蛇的怪物却突然开口。
寂静的夜里，它的声音如尖锐的铁钉摩擦玻璃，刺耳难听。
“呱！呱！”
“沉白！沉白！总是受所有人喜欢的小子，尽情享受这短暂的美好吧。”
“一个月后的神都，你将在朋友的怀里死去。”
夜空似乎彻底安静下来。
良久之后，沉白懵懵地看着帝天：
“这丑东西……在咒我？”
“哼，不听话的家伙。”帝天打了个哈切，有气无力道：
“【蟾蜍之蛇】的能力就是心理暗示，别听它瞎诌。”
“放心，我没那么脆弱，虽然说很瘆人就是了……”
二人又聊了几句便分别，沉白戴着武道装置继续夜跑，帝天则依然慢悠悠地踱步。
然而生而背负天命的少年却越走越慢，最后停了下来。
【蟾蜍之蛇】在说出第一段坏的预言后，会很快说出好的预言，然而好长时间过去，这个半蛙半蛇的怪物却依然未吐一字。
帝天张开手，被碾碎成原子形态的【蟾蜍】之蛇化为湮粉飘散。
黑夜中，天命少年的声音中有着压抑不住的寒意和怒气。
“聒噪。”
第三百一十四章 戏弄命运的手
沉白回到猫儿姐的住所时，衣服已经湿透了。
“深海模拟装置”属于那种有钱都买不到的玩意，其制作材料特殊，是某种生于旧土冰渊海深处的战争级变异兽的皮肤缝制，可以完美模拟超高压力。
不过以猫儿姐如今“云薇”的身份，还是成功搞来了一套。
吃软饭的好处数不胜数，至于坏处么……
沉白表示真的没有，总不可能凭空捏造吧？
“猫儿姐，我回来了……”
沉白没有敲门，直接进了猫儿姐的办公室，黑发金童的少女将白皙滑嫩的双腿并在一起架在办公桌上，她拿着几份文件，看得还挺认真。
沉白发现，猫儿姐很享受“云薇”的伪装身份，她会履行自己的职责，而且做得完美无缺。
“你看看，亲爱的。”猫儿姐将一份文件交给他。
沉白第一眼就看到了文件右上角标识的“军部受控”的字样，但他和猫儿姐都不在乎。
“嚯，联邦军部有动作啊？”沉白往嘴里塞了颗葡萄，仔细阅读起来。
这个文件是一纸军令，大概意思是调查团的临时征用结束后，云薇将回到第二十六生活圈的军营中，执行一项代号为“鹰狱”的任务。
“猫儿姐，军部让你什么时候离开光明市？”
“后天。”
“！
这么快？”
“是的呢，亲爱的。”猫儿姐撅着嘴扑到沉白怀里，在他身上打滚撒娇：
“军部那些战争狂人，最近可是卯足了劲想在旧土扳回一城，乌托邦十月事件的影响不小，联邦鹰派势力抬头，这些天闹得可欢了呢。”
“联邦要报复旧土？也对，死了超过百万人，封王级战死十四位，整个乌托邦被人玩弄于鼓掌间，联邦总要做些事情，必须对民众有个交代。”
“是的，所以军部最近忙疯了，边境集团军收到了多如牛毛的战斗任务。”
“猫儿姐……你不走好不好。”沉白低头蹭了蹭她的耳朵，轻轻呵气：
“多陪陪我，和我一起去神都参加疯狂十月决赛吧，反正云薇也是个假身份，不要便是。”
黑发金童的少女感觉到身体麻麻的，一瞬间鬼迷心窍，差点答应下来。
但她还是强行压下冲动，暗道了一声“男色误人”后，轻哼道：
“才不呢！”
“蛤？猫儿姐，你不会演戏演傻了吧？还真打算驻守边境了……”
猫儿姐摇了摇头，笑嘻嘻道：
“神都有什么好玩的？到处都是勾心斗角，一板砖拍下来砸死九个人，能解剖出二十个心眼……亲爱的，咱们去旧土吧！”
她的眼睛亮亮的，闪动着沉白无法拒绝的光芒：
“你还没去过旧土吧？其实那里的风景还不错，我可以利用这个身份带给我的权力，借用你一段时间，而且【鹰狱】这个计划很适合你……亲爱的，我们在旧土耍一段时间，再去神都参加疯狂十月好不好？”
“好！”
沉白想都不想，立刻答应下来，他吧唧一下亲在猫儿姐脸上，心中暗道了一声“女色误人”。
天生登对的二人相视一笑，连交汇的视线都缠绵在一起。
……
五个小时后，沉白沉沉睡去。
黑发金童的少女独自待在客厅中，若有所思地盯着前方。
某个时刻，奇迹出现在猫儿姐的手上，无数基本粒子活跃起来，它们再次组合，按照特定的方式架构堆积，重新变成之前的形态。
一只似蛙似蛇的怪胎，木然地出现在猫儿姐白皙娇嫩的手掌中。
它呆滞地看着眼前绝美的少女，做不出任何动作。
这是极为不寻常的，猫儿姐知道，面对此时状态的自己，任何无机物和有灵智的生命体都会感到恐惧，会不由自主地臣服。
——除了亲爱的。
但这只丑蛤蟆显然不是亲爱的。
“哈哈……”猫儿姐被自己逗笑，觉得自己还挺俏皮，怪不得能和亲爱的情投意合。
但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如有如无的叹息。
“被人动了手脚么……【蟾蜍之蛇】。”
她对着手指轻轻吹气，这只半蛙半蛇再次被碾碎成粒子。
暗夜中，黑发金童的少女静静坐着。
彷佛即将灭世的。
……
第二日，十一月十七日。
沉白醒过来的时候，觉得鼻尖痒痒的。
他对这种场景早已熟悉，习惯性地一翻，将猫儿姐压在身子底下。
“亲爱的，你闭眼的时候也很帅。”猫儿姐在他的下巴浅啄一下，抱着他不撒手。
“猫儿姐，你就这么看了一夜啊？”
“你是我最爱的宝贝，我眼睛怎么舍得眨啊。”猫儿姐说起情话来一套一套的，丝毫不脸红：
“舒服的话就继续趴着吧，亲爱的，一天也可以。”
“嘿，你还别以为……哦不对，我是要起来的。”沉白拍了一下脑袋，叹息道：
“今天有联邦的特别直播，关于十月事件的，我总要看看。”
“啊……”猫儿姐都嘴：
“就不能看重播么？”
“看重播等着被剧透啊？”沉白哈哈一笑，抱起猫儿姐来到大厅。
“云薇”的身份很高，光明市给予的临时住所豪华异常，猫儿姐将所有保洁、通信兵、警卫全部还给光明市，只留了沉白一人，美其名曰“这样做有利于提高办公效率”。
沉白来的刚刚好，在打开电视的时候，联邦综合频道刚好开始播报特别新闻。
沉重的哀乐声中，十三位联邦议员坐在主席台上，那个法令纹深重的议员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有力：
“乌托邦十月事件，是旧土针对人类的亡命袭击，但是巨变后短短的几天里，乌托邦人民并没有放弃希望……”
“旧土是联邦之敌，畸变种和人类的血仇不可化解，在往后生命的每一秒，我们都要记住：畸变种每月都要吞食的[还香丹]，是用我们祖辈的血肉炼制的……”
“在这次惨剧中，乌托邦涌现出了很多英雄。”
“疯狂十月参赛者帝天饮弹，赌上性命……”
“科学院驻乌托邦研究总长叶雯在认知被扭曲的条件下找出破绽，即是击碎流光之珠，强力干扰了敌人的计划……”
“【救世主】的扈从胡牛，拖着重伤之躯一次一次地从敌人手里逃脱，守住了希望……”
“此外，还有很多英勇的战士捍卫了人类的荣耀：光明市镇守使吴离、疯狂十月参赛者沉白、风花怜、萧林海、柳天苍……”
第三百一十五章 未果的交易
沉白抱着猫儿姐坐在软皮的沙发上，很认真地看电视。
他从那位法令纹深重的联邦议员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亲爱的，你的黄金骑士勋章可以换成[火炬之心]了，享受更多的特权，从此以后终身免税，很多人得到这项便利后选择开办公司，轻易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我不在乎钱，那种东西够花就行。”沉白捏了捏猫儿姐的脸蛋，没太在意联邦给予自己的“火炬之心勋章”。
他现在只想疯狂十月快点结束，之后就能和猫儿姐去世界各地看看，即使是对于普通人危险异常的旧土，有猫儿姐在沉白便不会怕什么。
在讲话临近结束时，议员宣布了疯狂十月延期开始的时间。
“乌托邦遭受了严峻的挑战，此后一个月，联邦军部会实施一系列的复仇行动，但苦难并不能阻碍我们向美好未来迈进的脚步，第一千零三届全联邦优秀高中生选拔赛将在12月20日重新启动，届时，来自联邦各地的年轻俊杰将齐聚神都，决出最后的胜利者。”
讲话在宏大的奏乐中落下帷幕，与会者的步伐都恰到好处地卡在节拍上，显然十月事件的总结会议已经提前演练了很多遍。
联邦用这场从容不迫的“秀”告诉民众：别怕，这个世界还远远没到最糟糕的地步，我们还扛得住！
“亲爱的。”猫儿姐亲了沉白一口，嬉笑道：
“咱们穿好衣服出去吧，我会通过军部正式向乌托邦和科学院申请调用你，明天我们就乘坐[无距甬道]前往旧土。”
“好，听你的。”沉白拿起神武军袍给猫儿姐穿上，二人替对方整理衣服，随后一同出门。
科学院的办事处离这里不远，和研究人员谨慎理智的作风不同，光明市科学院分部的建筑是个装饰古朴的金字塔，颇有种神秘主义的感觉。
作为乌托邦的研究总长，叶雯常年待在这里，她不忌讳会做血腥的研究，光明市的居民偶尔会看见一卡车一卡车的活体试验品被送入这座金字塔，久而久之这里竟成了光明市的都市传说，带上了某种恐怖意味。
猫儿姐和沉白很顺利地来到叶雯的办公室内，这里与其说是办公室，不如说是科学怪人的老巢，奇形怪状的器皿、浸泡在防腐液里的尸体、各种颜色的催化剂……
穿着白大褂的叶雯正在用给几只灰毛小仓鼠喂食物，看到二人进来，她没有表现出多少惊奇：
“云将军，稀客，有什么事请尽快说，我还有活要干。”
猫儿姐更加直接：
“沉白会暂时调离守夜人，重新加入神武军。”
“好。”
沉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俩，想不通为什么交接得如此顺利。
——我对科学院来说就这么不重要？不应该啊！
“不过，请云将军先离开一会儿，我有事要向沉白交代。”
猫儿姐听到这话，微微侧头对沉白笑了笑，做了个口型，示意自己先去军部正式提交申请，随后便真的离开了。
充满古怪药水味的办公室中，只剩下沉白和叶雯。
“沉白、小白，没想到你这么受欢迎……你以前跟云薇认识么？”叶雯皱眉问了句，但她没在这方面思考太多，只是抱起灰色小仓鼠道：
“算了，这是你的私事，我不感兴趣，小白，你知道我手里抱着的是什么吗？”
“实验小鼠呗，不过这种灰毛的倒很罕见，我还以为全都是白色的呢。”
“你对这种活体实验材料怎么看？”
“呃……”
“实话实说。”
“怎么说呢，虽然残忍，也挺不人道的，但生物和医学想要进步，这种实验小鼠必不可少，总不能直接解剖志愿者吧？”
“能说出这话，说明你既有良心，也不是伪君子，小白，你知道调查团对你的总结报告是怎么写的么？”叶雯笑了笑，轻道：
“敏锐勇毅，不乏灵活，联邦优秀年轻人之典范，可以委以重任。”
“我在大人物眼里的形象这么光芒万丈么……”
“你已经是出类拔萃的俊彦了，当然，和风花怜、萧林海这样的a级天启者还比不了，更别说帝天这种生而天命的存在了。”叶雯夸了沉白一句，接着道：
“小白，我想让你帮我做件事。”
“跟这次的旧土之行有关？”
“不错，我手里的这只实验小鼠，是从旧土运过来的，繁育能力强大的哺乳类动物会因生存环境的不同而发生基因筛选，因此做旧土和联邦的小鼠比对试验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这能让科学院发现旧土生物的弱点，但是……小鼠终究只是小鼠，不是智慧生命。”
“你想让我绑来畸变种？”
“对。”
“我年纪小，说话有些直，您别介意。”沉白对这位名义上的顶头上司认真道：
“科学院是庞然大物，对圣城有极大的影响力，掌握着联邦最先进的技术和最多的最初之石碎片，虽然媒体没有披露，但只要有思考能力的人都能想到，科学院一定圈养着大量畸变种作为研究材料，当然，旧土也一定圈养人类，咱先不讨论这个事有没有道德层面的错误……您是堂堂一大行政区域的研究总长，会申请不到使用活体畸变种许可？呃，我换句话问，叶雯总长，你使用畸变种的目的，真的是为了实验吗？”
叶雯认真看着沉白，半晌后，她露出笑容，颇有些欣慰道：
“你果然够敏锐。”
“您抬举我了，这点小事情谁都想到。”
“不，这世上的人大多庸庸碌碌，独立思考就已经能领先同辈一大截了。”叶雯叹息一声：
“我使用畸变种的目的，当然是为了实验，不过这实验不能被科学院知道，我们拥有的每个畸变种都有标记，用完后会被收上去，总部的检验手段太厉害，我不能冒这个险。”
沉白若有所思：
“但您总会有特殊渠道。”
“最近风声太紧，很难从特殊途径搞到畸变种。”
“您让我思考会儿……”
“狡兔三窟，小白，我不止拜托了你一个人，我同时向十个人委托这件事，总能得到想要的，但我最看好的还是你……”
“算了，叶雯总长，我感觉自己不适合做这种事。”
“不听听我的条件？”
“没必要。”沉白歪了歪头：
“杀畸变种没所谓，但他们也是拥有人格和感情的智慧生物，把人家掳到敌巢做实验……啧。”
“这话传出去，你只会得到[同情血仇之族]的骂名。”
“这样不好么？人有底线，才能称之为人。”
叶雯怔了怔，思考半晌后哑然：
“确实，这样真的很好。”
第三百一十六章 悲哀的尸体
出乎沉白意料，叶雯并没有对他的拒绝而产生丝毫怒意。
这位聪明的研究总长没有逼迫沉白，反而提出了另一个要求：
“如果你不想强绑畸变种的话，那就帮我收集一些他们的血液吧，这也是很珍贵的消耗性材料，我会给你相应的报酬……某张【创世牌】的具体位置怎么样？”
沉白最终答应了叶雯。
他在走出科学院的时候，才蓦地反应过来叶雯真正想让他做的事很有可能就只是收集血液而已。
——先提出一个注定被拒绝的要求，再将真正的目的说出，这是很实用的谈话技巧。
叶雯收集血液的要求并不低，她给了沉白很多可以压缩液体的金属装置，上面标示了“婴孩、“青年女性”、“老人”、“天生残疾”等诸多类别。
虽然沉白也不太喜欢这么做，但收集血液总比绑人回来做活体实验好。
反正，他终归是要杀畸变种的。
“小白。”
在路上时，沉白碰到了帝天，这位生而背负天命的散漫少年双手插兜，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听说你快要去旧土了，我过来送送你。”
“你空着手送我啊？”
“……啧，忘了，没有送行的经验，下次补上。”
“欸欸欸，我开玩笑的。”沉白笑嘻嘻地搂住帝天的肩膀：
“你能来我就很开心啦……今晚上我那吃一顿？”
“算了，我还有事。”帝天揉了揉自己微黄微卷的头发，继续道：
“你打算在旧土待多长时间？”
“二十多天吧，我得赶回来参加12月20日的疯狂十月决赛。”
“……”
“咋了？”
“别去神都。”
“因为【蟾蜍之蛇】的预言？”
“对，那天晚上我骗了你，这个二级衍生物预测未来的正确率只在百分之三十左右，但是其对死亡的预言……高到可怕。”
“有多高？”
“百分之百，从无例外。”
“哟嚯。”沉白一挑眉，毫不在意道：
“没事，阿天，你还不了解我，我告诉你哈，我上面有人，绝对死不了，嘿嘿嘿……”
“别不当回事，曾经有人被预言[死于金属]，他来到旷野之中远离一切人类造物的地方，自以为能逃过一劫，但最终却被天外飞金砸成肉泥。”
“哈哈，放心，我心里有数！”
帝天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却只是重重拍了一下沉白的肩膀，陪他走到住所。
“阿天，我回去了，谢谢你的忠告。”
“嗯，早点休息，明天我就不来送你了。”
帝天看着沉白的背影，有些头痛地揉了揉眉心。
——该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阻止小白去神都呢？
……
黑发金童的少女穿着神武军袍，脚步轻快地走在街上。
沉白的调用申请很顺利，在科学院没有反对的前提下，军部调用沉白的行为属于某种意义上的“联合交叉培养”，只要把执行任务的死亡率控制在一定程度内，联邦也乐得促成此事。
猫儿姐已经在期待和亲爱的在旧土撒欢的日子了。
然而这份美妙的心情却没有持续多久，玄之又玄的灵觉闪电般划过猫儿姐的心头，让她下意识地轻哼出声。
下一刻，猫儿姐破碎时空，轰然降临比天空和大地还广袤的神殿中。
她坐上王座，神色已经没有了沉白最熟悉的俏皮和深情。
取而代之的，是深邃到极致的威严，彷佛世界就是她的玩具、最宏伟的战争也不过是她解闷的舞台剧而已。
不在乎任何人、不关心任何事、她如命运般端坐于王座上，亘古永恒不朽。
“玉解愁，我允许你觐见我。”
她的声音震动了这个比世界还大的神殿，空气因这命令整齐排列，变成了最忠诚的传信兵。
很快，一道身影从远处走来。
儒雅沉稳、手里拿着书，正是【全知之罪】玉解愁。
“玉解愁，你只有三句话的机会，倾你所能去想吧，三句话之后，你解释不了，我便杀你。”
少女的目光没落在玉解愁身上，她语气平澹，无半分波动。
玉解愁微笑，豪不犹豫地轻声道：
“大嫂，您吓到我了。”
他说完这句话后，神殿依然宏伟、空间漂浮着的火焰恒星依旧在静静自旋，但玉解愁能察觉到，少女身上属于“生命”的气息逐渐苏醒。
玉解愁知道，自己大概是不会被少女直接碾死了。
首领大人，您真是吾辈楷模，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啊……
“哼。”
这句话取悦了猫儿姐，她终于肯正眼看玉解愁了。
“玉解愁，将【蟾蜍之蛇】的事说出来。”
“没问题，大嫂，二弟这就为您解释。”玉解愁在这神殿中根本不知道脸为何物，他轻笑着拱手：
“我将二十七克最初之石的碎片，打入了【蟾蜍之蛇】中，当这东西出现在首领大人面前的一瞬间，它升华成了超越一级衍生物的存在，虽然只有短短百分之一秒，但也足够说出【判言】了。”
“死在神都，死在朋友的怀抱么。”
“是，首领残存的力量太渺小，小到只能维持b级天启的强度，嗯，这给了我机会，即使他是首领，【蟾蜍之蛇】还是勉强判定了死亡。”
“无聊。”少女澹澹开口：
“收回所有暗子，抚平命运，滚回家去，我不允许你伤他。”
“有您在、有我在，首领不会死。”
“可他依然会受到有史以来最大的伤痛。”
“恕我直言，大嫂，首领大人……是和你相爱之人，他不是你的孩子。”
“那又如何？”猫儿姐轻道：
“他死后，便和七宗罪没有一点关系，我们可以活到时间尽头，直到下一个世界再次轮回。”
“即使您枕边的首领大人，本质来说只是一具尸体，也无所谓么？”
轰！
恒星化作湮粉，命运被巨大的威力震慑而停滞不前，玉解愁的双腿不翼而飞，他咳着鲜血直起上半身，凝视着暴怒的少女：
“从始至终，都无死而复生之人。”
“首领的力量庞大，已经成为世界的某种秩序。”
“力量、名、呼吸，首领这样的存在必须三位一体，否则就是半死之鬼、会说话的尸体而已。”
“您给予了首领[白]这个字，日后他背负天命，名这块勉勉强算够。”
“呼吸这东西也好解决，只要心脏还在跳动，便没什么问题。”
“可力量呢？首领那连您都惊叹的伟力，可现在……”
“三位一体！”
“三位一体！”
“如果不能完全复活，他终会遭受厄运，您在首领身边，可以替他挡住一劫百劫万劫，可这亿年的时光，首领要一直蜷缩在您给他打造的温床上么？”
“大嫂，我不愿看到首领这样。”
第三百一十七章 无距
第二日，沉白起得很早。
他是个颇重视仪式感的人，因为今天就要离开光明市，接下来的一个月都会待在旧土，再之后就要去神都参加决赛，可能以后都没有机会回到光明市了。
“猫儿姐，起来啦。”
沉白抱起少女，不由分说地把她抗出卧室：
“我今天做了你最喜欢青草味提拉米苏，里面有红酒奶昔哦～”
少女形态的猫儿姐“喵”了一声，没说话。
她慵懒地趴在椅子上，啊呜一口把甜点吞下去。
“猫儿姐，咱什么时候出发？”
沉白有点兴奋，在参加蓝海市远征军的时候，他曾经到达离旧土很近的地底世界，但那毕竟是地下深处，而且严格意义上讲，那里依然是联邦的势力范围。
“你很开心啊，亲爱的。”
“当然，能看见不一样的景色总是件值得期待的事情，联邦这么多人，有机会前往旧土的也才不到百分之一而已。”沉白叹了口气：
“听说联邦延绵的边境线上有很多小村庄，那里的小孩经常去旧土外围寻找特殊的植物，再转卖给前往联邦内部的商队……唉，要是没有风雪柔那档子破事，我都已经和来自边境军团的天才交过手了。”
“你又打不过他们。”
“多和高手切磋也有好处嘛。”
“这次旧土之行，你有的是机会，亲爱的。”猫儿姐抻腰：
“走吧，去旧土度假咯。”
……
十一月十八日中午，猫儿姐和沉白来到光明市外的常驻军团。
“云薇”的身份是神武军高层，和蓝海市一样，这个军种没有太多在编人员，各个都是高手，猫儿姐的军衔是“中将”，权力很大。
地处光明市以南的驻军是乌托邦最大的军事基地，承载着重要职能，戒备远比叶雯的科学院分部森严很多，深处有隐约可闻的军号声，显然这个基地比从外面看上去的更大。
在军事基地的某个接待室里，沉白见到了柳天苍和风花怜。
“小白，一路顺风，我们神都再见。”柳天苍沉声开口，他在三十多天后也要前往神都参加疯狂十月的决赛。
——乌托邦复赛的选手有很大一部分是旧土的入侵者，按照依次递进的原则，柳天苍最终的排名是11，成功进入决赛。
风花怜则显得有些沉默寡言，虽然调查团的板子高高扬起轻轻落下，但“自己家出了人类叛徒”这个事实还是让她萎靡不振。
“小白，注意安全……”风花怜的红发乱糟糟的，可能好几天都没洗：
“遇事别逞强，多听云将军的话。”
“哈，怎么跟我长辈似的，风军座，你也要支棱起来啊。”
风花怜勉强笑笑，没再说话。
沉白看出来她还需要时间抚平伤口，便只和柳天苍简单聊了几句，他本打算问一下姜月灵的事，但转念一想，这毕竟是老柳的私密情感，还是别瞎掺和为好。
直到风花怜和柳天苍二人离开，帝天也没出现。
“想不到这家伙还挺害羞……”沉白心中冒出这样的想法，离开接待室，和等在外面的猫儿姐一同乘坐电梯来到地下。
在外人面前，沉白并没有表现出和猫儿姐很熟的样子，他扮演警卫员的角色，一动不动。
叮冬一声，电梯停在了地下的某一层。
电梯外面宽敞的候车室，站满了穿着漆黑军袍的神武军。
“将军！”
他们行礼，动作不算整齐，但绝对严肃庄重。
看来“云薇”在这里的威名不低。
“出发。”猫儿姐拉低军帽，率先走向停留在轨道上的梭形列车。
她和沉白坐在第一节车厢，剩下的神武军则自觉地在后面的车厢找位置。
隔着坚硬的玻璃车窗，沉白好奇地看着外面。
“轨道”和“梭形列车”都是沉白按照经验取的名字，实际上这轨道是一枚枚释放斥力的精密装置，它们的间隔为十公分，半点距离都不差；这辆列车没有轮子，似乎可以直接滑动，很像是一个巨大的玩具。
而且，列车没有司机，全程自动化。
猫儿姐解释道：
“这是最近一段时间才开始在边境军中普及的新玩意，名叫[无距甬道]。”
“哇哦，空间隧道？”
“差不离，但直接从联邦腹地跳跃到旧土耗费的资源太多，军部难以承受，所以无距甬道使用的技术是更简单的间歇性空间跳跃。”
“蛙跳？”
“形容得很好，下次不许再形容了……哼，我又有点生气了！”
“呃？”
“我现在很讨厌类似蛤蟆的生物。”
二人说话间，梭子形列车已经启动了。
“乘坐本次甬道列车的乘客注意，前方目的地是第二十六生活圈边境73基地，预计运行时间二百四十分钟……”
播报员的声音响起，列车毫无噪音地往前加速。
开始时，沉白还能看到极速向后退去的岩石墙壁，然而每隔一段时间，四周都会变成黝黑的环境，随后又变成地底世界的岩石壁，二者反复交替。
沉白和猫儿姐二人霸占第一节车厢，前方视野极好，小白很快就反应过来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军部并没有修建完整的地下通路，而是在地底随意插上很多段隧道，剩余的绝大部分则还是泥土和岩石，当列车快撞到未凿开的大地时，便会进行空间跳跃。
“这真的很像蛙跳啊……”
沉白颇有些委屈地喃喃自语，又被猫儿姐白了一眼。
不连续的无距甬道中，梭子形的列车不断跳跃。
猫儿姐靠在沉白的肩膀上，偷偷看他的侧脸。
很多很多年前，他也这么偷偷地看着自己。
那个时候，亲爱的还姓云。
恍忽间，黑发金童的少女彷佛又回到了昨日。
玉解愁的声音萦绕在她耳边，句句直指内心。
“大嫂，您是他的爱人，但我却是这个世界上认识他最久的人。”
“我们让首领自己选择，您带他去旧土，我能看到，在那里，他会遇到一些事。”
“首领会意识到，返回神都的代价，那时，参不参加疯狂十月，由他自己决定。”
“他有权力选择自己的人生。”
第三百一十八章 两个世界的边界
沈白醒来的时候，猫儿姐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亲爱的，睡得好么？”
“还行……不过有一说一，猫儿姐，这个甬道列车的科技含量确实了不得，一点震动感也没有。”
“小傻瓜，那是因为车没开啊。”
“呃……”
“四个小时前，我们就已经到边境了。”
“猫儿姐，那你怎么不叫我起来？这种军事任务，想必对时间的要求很严。”
“没所谓，反正这个基地是我主导的。”猫儿姐起身，车门自动弹开。
“走吧，亲爱的，这里就是边境了。”
沈白弯了弯眉毛，跟随猫儿姐离开车厢。
依然是建在地底的军事基地，墙壁是足有百米厚度的特殊混凝土，可以抵挡封王级高手的攻击，一旦遭遇敌袭，基地里的军人便可依仗防御工事从空间甬道离开。
电梯运行了接近三分钟，才“叮”的一声停下。
沈白闻到了新鲜的空气，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地底。
“猫儿姐，我们不先去73基地报道么？”
“我都说了，这里我是老大，神武军不同于一般军队，规矩没那么严。”
“我还想参观参观呢……”
“没什可看的，无非就是武器、军部密文、补给和战利品之类的东西。”
沈白离开电梯，发现自己正位于在一处岩壁的旁边，身后这个和地底直连的电梯门是褐色的岩石样貌，与周围环境完美融合到一起。
他意识到，73号基地大概有很多个类似的电梯，它们从地底各处升到外面，方便运送补给或者执行任务。
“唔，猫儿姐，我们来这里干啥？”
“约会啊。”黑发金瞳的少女原地转了一圈，威严的瞳孔此时闪烁着如水般的温柔：
“星空如此灿烂的黑夜森林，是最适合情侣散步的地方啊。”
“这是从哪听来的歪理……压马路当然要选择环海公路啊。”沈白笑着拍了拍猫儿姐的脑袋，牵起她的手。
少年和少女在联邦与旧土的边界线上漫步。
远离人类文明社会的边疆，自然不会有路灯或者带着探照光源的飞行器，森林很暗，暗到沈白必须燃烧金焰才能看清周围。
但与黑寂的森林不同，天上的星空极为绚烂，人类的科技会制造很难消弭的光污染和有害气体，不论是蓝海市还是光明市，都是看不到多少星星的。
临近旧土，大自然又恢复了本来面貌。
沈白深吸一口气，由衷道：
“空气真清新啊，虽然有泥土的腥味，但也比城市好太多了。”
“那你很适合在旧土生活哦，亲爱的。”
“那不行，没有冰淇淋和油炸的垃圾食品，我会死的。”
“你都说了是垃圾食品了。”
“你猜我为啥那么辛苦地锻炼？我生命力指数都超过50了，消化能力和抵御病毒的能力很强大，吃啥都扛得住。”
“亲爱的，你就是小猪。”猫儿姐轻笑，指了指远方道：
“从十五公里外的那座山到这里为半径，以我们刚才出来的电梯口为中心，整个圆形区域就是73号基地的势力范围，这是属于神武军的基地，军士们从这里出发潜入旧土，获取情报或者执行暗杀行动。”
“这里虽然是第二十六生活圈[阿毗]的管辖范围，但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条绵长的边境线是三不管地带，是缓冲区。”
“这条缓冲区宽约一百公里，长么……联邦和旧土的边境线有多长，缓冲区就有多长。”
“那这里岂不是很危险？”
“对于普通人来说，确实。”猫儿姐点头：
“但缓冲区也是遍地黄金的地方，两边都有对面需要的东西，旧土对联邦生产的科技物品很着迷，联邦的武道修炼则需要大量变异兽，按照常理来讲，军队每年虏获的变异兽加上人工饲养的改良肉兽根本不够全联邦这样巨大的消耗……”
“所以说，这条隔开旧土和联邦的缓冲区，是做生意的好地方？”沈白咋舌：
“可联邦旧土是世代的血仇，两边的高层都发过死命令，私通者杀无赦……”
“哈哈，亲爱的，你说的很对，这是掉脑袋的买卖，可是财帛动人心，更何况，两边都很渴望对方拥有的东西，联邦政府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当地发生战争，缓冲区就是鱼龙混杂的灰色坊市。”
“可是我们已经走了十几分钟，一个商人也没看见啊……哦，这里接近73号基地，旁人禁止入内。”
“是的，所以我们去坊市逛逛？亲爱的，马上就要去旧土执行作战任务了，熟悉熟悉这里的氛围也好。”
“好啊……”沈白下意识地答应，随即沉默起来。
两个有血仇的敌对种族，居然会在边境线上以物易物？
联邦边境军团每年都会招收很多边疆人士，他们战斗力更强，而且熟悉战场环境。
换句话说，每个和畸变种做生意的本地商人，都有亲朋好友战死在旧土，甚至被做成了还香丹；旧土也是如此，畸变种每年死在联邦军部手上的都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这种情况，该怎么心平气和地与敌人做交易？
“亲爱的，迷茫了？”
“没，只是想不通而已，两族之间就这么实现和谐相处了？”
“怎么可能，只要畸变种必须吃人肉，两族就永远不可能建立真正的外交，缓冲区里的灰色坊市，永远不能放到台面上说，心照不宣即可，一旦捅出去，就是比乌托邦十月事件还大无数倍的窟窿。”
“是啊，通敌叛族，十死无赦。”
沈白叹了口气，拉着猫儿姐就往远处跑去。
“去坊市看看吧，我对这件事很好奇，非战争状态下，人类和畸变种都是怎么相处的？”
“你会大吃一惊的，亲爱的。”
灿烂的星空下，沈白和猫儿姐沿着山脊往前行进，他们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出了73号基地的控制区域。
“猫儿姐，坊市有什么特别的标记么？”
“每个坊市的入口，都有一座相同的雕像。”
“是吗……”
沈白喃喃自语，仔细看清周围的环境，二十多分钟后，他的余光划过某一物，猛地停下。
他看向这座只有巴掌大小的雕像，久久不语。
雕像很小，但雕刻者功力却极深厚，一刀一凿皆有章法，显然倾注了很大心血。
然而就算这位不知名的雕刻家用尽了自己一生的灵性来完成这个作品，在沈白眼里，这个雕塑也依然是个哀伤的泡影。
在绵延旧土和联邦边界的缓冲区里，灰色坊市外的小小雕像宣扬着不切实际的可笑梦想。
雕像名为，【铸剑为犁】。
第三百一十九章 黑市
沈白一直觉得，“铸剑为犁”这个雕像很扯。
——用青铜打造的男人强壮至极，他把锋利的大剑狠狠怼在地上，右手高举铁锤，把象征杀生的剑打造成耕田的犁。
整个雕像充满张力与暴力，更像是在说“只有强权，才配赢得和平”。
但无论如何，这个雕像的寓意总是好的。
沈白走近雕像，发现这东西仿佛在地上生了根，如果不使用【暴君】的话根本拽不出来。
“亲爱的，戴上这个。”猫儿姐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两个面具，递给沈白一个小狗吐舌头面具，笑道：
“按照规矩，进入缓冲区黑市的人应该遮掩自己的身份，当你碰触那尊雕像后，黑市会派人过来，带你去真正的集会地点。”
沈白点了点面具上猩红的小狗舌头，好奇道：
“遮掩自己的身份……也就是说我们无法判断对方是人类还是畸变种咯？”
“小傻瓜，你仔细想想，你真的判断不出来么？”
沈白歪头，看着戴上猴子面具的猫儿姐，恍然大悟：
“哦，也对，人类一方的交易者，筹码肯定是联邦的科技产品甚至情报；畸变种拿出的则应该是变异兽之类的。虽然可能有人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而进行多轮交易，但那样的人应该不多……”
“亲爱的，你真聪明，如果我们不是戴着面具，我一定会mua你一下~”
二人说话间，远处传来的夜鸟啼鸣的声音，幽静的森林里，这声音更显得哀怨悲凉。
穿着黑袍的人从远方奔来。
“桀桀桀……两位……可有介绍人的信物？”
沈白一见来人的打扮，就在心里哦嚯了一声。
黑袍罩身，半寸皮肤不露，声音嘶哑怪异，分不清性别，一来就要证明身份的东西，谨慎而机敏。
完全跟想象中的“灰色坊市守门人”对上号了啊……
沈白默默退后半步，示意猫儿姐才是主事的。
戴着猴子面具的少女轻笑出声：
“没有信物。”
“桀桀……啊？”
轰！
黑袍还没反应过来，便头昏眼花倒在了地上。
“猫儿姐？”
“这人好烦，没事桀什么啊，脑子秀逗了？”
“那也别把人整晕过去啊，这打扮和声音还挺带感的……”
“哼。”猫儿姐跺了下脚，黑袍如梦初醒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忘了刚才自己失去了意识，记忆和认知也被修改，接着道：
“那么请两位跟随我来……”
他走在前面，带着沈白和猫儿姐来到一处山洞前面，熟练地拨开杂草，露出一根粗麻绳子。
“两位，顺绳而下。”
黑袍人抓住绳子消失在洞口，身后的少年少女极有底气，也跟着下去。
沈白下去后才发现，地底如同蚁穴，无数根麻绳穿插在各种小洞之间，黑袍人每隔几秒都会领着二人更换绳子和路线，如同灵活的穿花蝴蝶。
最终他们停下，黑袍从怀里掏出个奇怪的锥子，轻轻往前方一点，地底的黑暗逐渐收敛，如同水波。
水波之后，别有洞天。
“看来二位都是有大本事的人，第一次来，很容易跟丢，那些废弃的小洞里可是有很多脾气暴躁的看门犬，桀桀……”
猫儿姐靠在沈白身上，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竟然直接将声音压成一条线：
“这人指定有点什么大病，他带着我们转来转去，其实还是回到了原点，故作神秘，其实进入黑市只需要用他手中的那个衍生物划破空间就行……”
沈白无语，但还是很配合黑袍地拱手道：
“多谢。”
水波之后的洞天宽敞明亮，没有丝毫阴森诡异的气息，沈白戴着小狗面具四处张望，活脱脱一只快乐的哈士奇。
这里是巨大的钟乳石洞，石壁上镶嵌了很多发光的小珠子，大大小小的石屋错落在明亮的洞中，偶尔有三三两两的人进入石屋，没过多久后又出来。
沈白很快就意识到，在这里，自己可以很轻易地分出人类和畸变种。
——人类穿着联邦的衣服，迷彩服、运动衫、短裙、背心……都是很常见的款式，跟步行街没什么区别，而畸变种则身着类似古代的长衫或者武人斤装。
在这里交易的人，没有隐藏自己阵营的想法。
不论是联邦还是旧土，对“私通种族之敌”都会判以最酷烈的极刑，来到黑市的人类和畸变种，已经事实上形成了短暂的同盟。
即使出了这里，他们依然会打生打死，但起码在这明亮的钟乳石洞中，他们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明晃晃地穿代表着自己种族的衣服，其实是另一种形式的投名状。
“多功能军用手电筒，太阳能充电，怪兽机械公司产品，只考虑交换旧土特有的银鹭三叶草。”
“战争级变异兽[雷震飞龙]的爪部鳞皮，需要联邦第十四生活圈种植的黑茶……”
如同热闹的早市，戴着面具的人类和畸变种介绍自己手里的货物，沈白听了一会儿，发现交易的内容并没有涉及“人肉”、“情报”、“旧土祖庭”等敏感内容。
当然，这些真正一本万利的大买卖不可能当众交谈，那些大大小小的石屋或者外面的黑夜森林，都是绝佳的交易场所。
领路的黑袍人早已消失不见，沈白和猫儿姐在钟乳石洞中闲逛。
“亲爱的，你有什么要买的东西么？”
“没有，我倒是想要一份旧土与这里接壤的地图，可这玩意73号基地里应该有，而且就算这里的畸变种肯卖，索要的报酬也一定会很夸张……算了吧。”
“可这就跟我们逛超市一样啊，走了一天，什么也不买？”
“这倒也是……可我看这里也没有卖旧土特色小吃啥的啊。”
“你就知道吃。”猫儿姐哼了一声：
“总得买点什么吧。”
“要不买条旧土小猫？你好久不变黑猫形态，我都没东西撸了。”
“……”
二人低声说话，随意闲聊，不知不觉竟然逛完了这个灰色坊市，这里没有沈白想象中的那么大，除了进来需要“绕路”以外，真正交易的面积其实很小。
——或者说，缓冲区里这样的黑市很多，导致哪里都不太拥挤。
第三百二十章 木头陀
沈白拉着猫儿姐闲逛，也觉得什么都不买没意思，他拿眼一扫，注意到静坐在不起眼角落的畸变种。
他只穿了褐色短卦，盘膝靠在冰凉的钟乳石旁边，头戴金色发箍，黑发散乱披在肩上，整个人孔武有力，英武至极。
沈白刚才听到他说了一句“需要联邦第一生活圈产出的最名贵宝石珠玉，酬劳可商议。”
“这位……大哥。”沈白走上前去，斟酌地问了句：
“请问怎么称呼？”
“人类，不需假惺惺的客套，出了这里，我们依然还是种族大敌。”戴着发箍的强壮畸变种开口，声音低沉浑厚：
“你有宝石么？”
“有，我家长辈在神都任职，管的就是珠宝开采这块儿。”沈白说谎时都不用打草稿，张口就来：
“第一生活圈盛产宝石珠玉，其中当属[孔雀玛瑙]、[龙之泪]、[云玉]、[无间血]四种最为稀有珍贵，当属世间绝品，我手里刚好有一块拳头大小的无间血……但不知道你给我的报酬能否配得上这枚玉石？”
“你尽管提就是，我会倾尽一切。”
“冒昧问一句，你大概是什么实力？”
强壮的畸变种顿了顿，认为这并不是对旧土不利的问题，便直接答道：
“返血吞天……可以匹敌你们人类的封王级。”
沈白点头：
“那好，我要战争级变异兽[北地巨兽]的籽，不用太多，四两即可。”
“我要先看你的无间玉。”
“那种东西指定不能随身携带啊，但是我戴着一块同样材质的玉佩，你看……”
猫儿姐偷偷瞪了沈白一眼，心有灵犀地在他脖颈处幻化出一枚红色的貔貅。
貔貅玉佩滴露玲珑，这红色绝不是血腥之色，更不是市侩的财气福气，而是宛如厚重云层下的红霞，缥缈无羁，如灵如仙。
戴着发箍的畸变种明显研究过联邦珍贵的宝石名玉，他认出沈白戴着的配饰就是货真价实的“无间血”。
“好，十五天之内，我会带着北地巨兽的籽和你交易。”
沈白看出这畸变种似乎很需要这种华而不实的名贵摆件，于是轻声道：
“十五天太长，那个时候，我已经返回神都了。”
畸变种默了默：
“十三天。”
“还是太长，联邦四大珍稀宝玉难得一见，听说某位联邦议员家里就有一件用孔雀玛瑙雕刻成的苍龙教子，稀罕得不得了……”
“十一天。”
“好，成交！”
沈白今天可算是感觉到做甲方的美妙滋味了，这个畸变种战力强横，但因为有求于自己，只能一退再退。
“北地巨兽”的名头很大，它是世界上已知的最大变异兽，只存活于旧土最北部的冰海中，性情懒惰却易怒，一般情况下绝不会离开北部冰海。
北地巨兽的卵，是公认的绝顶美味，这是联邦和旧土达成的为数不多的共识。
与成年后大如山岳的体型不同，北地巨兽的卵直径不到一毫米且总数不多，更有意思的是，这些没有受精的卵离开母体后会立刻死亡，无法保存。
这也导致，联邦人类想吃到北地巨兽的籽，就必须横跨旧土、在极北之地俘获这种巨大的战争级变异兽，并将其运送回联邦。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沈白算是个吃货，每到一个新的地方，便会尝试当地的美食，但他总不可能吃旧土的名菜“人肉油泼面”，便退而求其次，选择北地巨兽的籽。
强壮的畸变种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
“那么，在十一日之内，我会去往边境的[七黄山]，和你完成交易。”
他转身欲要离去的时候，沈白在后面喊住了他：
“喂喂喂，等等，你就这么相信我么？就不怕我是逗你玩的？”
畸变种一怔：
“为什么要逗我玩？”
“呃……好吧，那总得告诉我你的名字吧？不方便说出姓氏的话，告诉我化名也行。”
“木头陀。”戴着发箍的畸变种沉声道：
“我无姓氏，在外闯荡时，别人都会叫我木头陀。”
木头陀说完这句话后便向远处走去，直到消失在钟乳石的阴影中。
“亲爱的，你真打算如约去七黄山么？”
“不一定……这个自称木头陀的畸变种虽然堪比封王级，但在十一天内弄来北地巨兽，难度着实不小。”
沈白拉着猫儿姐来到钟乳石林的阴影中，皱眉道：
“北地巨兽栖息的地方距离这里太远，时间过于紧迫，而且我听说畸变种的领地意识很强，木头陀这种级别的高手不大不小应该也算个人物，受到的限制应该挺大，他真的能穿梭各大帝族的族地？”沈白顿了顿，似乎叹了一口气：
“他给我的感觉很像柳天苍，应该是守信的人，可守信这种品质也要看对象，面对我这个种族之敌，可能……不，是有很大概率暴起杀人、抢夺无间血，都不是小孩了，自然知道屁股决定脑袋的道理，杀掉血仇，是天经地义的事，设身处地的想，如果是我，我可能先来到交易地点布下陷阱，再杀人越货！”
“亲爱的，你心好脏……但是我喜欢，嘻嘻。”
二人说笑着，丝毫不把鱼龙混杂的黑市放在眼里，沈白来到这儿，完全是抱着度假的心态，满脑子想着和猫儿姐过二人世界，好好放松后前往神都，参加疯狂十月的决赛。
旧土无边的疆土，于他来说，跟度假村没什么区别。
哎嘿，就是玩~
逛了很久，沈白和猫儿姐没了兴致，二人从出口离开，返回黑夜的森林里。
重新站到星空下面，沈白才蓦地发现，黑市并没有向自己索要好处，他当了一回好奇心很重的游客，半毛钱都没掏，和木头陀达成的交易也是口头上的，黑市不可能抽成。
“搞了半天，这黑市还是做慈善的不成？”
沈白在心里吐槽，和猫儿姐手牵手往回走去，现在已经接近凌晨，他们必须早点回去装装样子。
然而走到半路，沈白却蓦地耸动下鼻子。
夜风里，有很淡的血腥味。
第三百二十一章 危险的迟疑
黑夜中，沈白抬头往远处望去。
血腥的气息夹杂在风里，随着空气的流动被裹挟到鼻腔中。
沈白鼻尖微微耸动，迟疑道：
“猫儿姐，我们……去看看？”
“想去行侠仗义啊？你都不知道对方是畸变种还是联邦人类。”
“去看看嘛，今晚没尽兴。”
猫儿姐哼了一声，表达了对破坏二人世界的突发事件的不满。
然而她终究还是听了沈白的话，和他一起沿着风追逐过去。
血腥气味的源头并不远，最多也才两公里左右，当沈白可以看清厮杀的人时，他立马躲在了大树后面。
一方为畸变种，一方为人类。
“血仇种族的战斗在边境也随处可见么……不对！”沈白仔细看了几眼，发现情况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畸变种一方分为两派，彼此厮杀；人类也同样如此。
——人类在杀人类，畸变种在杀畸变种。
他们大多拿着锋锐的冷兵器，毫不留情地与自己的同族搏杀，反而对近在咫尺的种族之敌不闻不问。
“有意思……”
沈白低声喃喃，仔细看着前方的战场。
这帮家伙，无论是畸变种还是人类，很明显都是习惯刀口舔血的人物，下手又黑又狠，绝不留活口，虽然没有武道宗师级的战力，但这样的贴身搏杀往往能更快分出胜负。
果然，随着一道刀光划过脆弱的颈部，人类的某一方全部被击杀。
存活下来的人类一方，其领头是个扎着头巾的年轻人，看着也就十八、九岁，他冷漠地用树叶擦干匕首，一眼不发地打量着还在厮杀的畸变种们。
在头巾年轻人的身后，五个伙伴也跟他一样，面朝畸变种，半句交谈也没有。
他们的手中，依然紧紧握着武器。
大概过了一分钟，畸变种那边也分出了胜负，胜利者的老大是个粗豪汉子，他大大咧咧地向人类一方走来，似乎没看到对面六名人类眼中的谨慎忌惮。
“林老弟，别这么生分。”粗豪的畸变种开口，语气熟稔：
“我们都是老朋友了。”
头巾年轻人冷笑，将匕首立起来指着他道：
“谁跟你老朋友……拿上你们的战利品，离开这里，我们今天晚上并没见过。”
“哎呀呀，真的是，此处是三不管地带，那么小心谨慎干什么？”粗豪畸变种摇头：
“前几个月，我偶然听到传闻，你老妈似乎得了很严重的肺病，需要一大笔钱，要在医疗舱里住超两个星期，嘿嘿，林老弟，你有那么多积蓄么？”他说着说着，从布兜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锦盒。
“联邦的医疗手段主要是科技，说实话，医疗舱和技术精湛的医师确实厉害，可我们旧土在治疗疾病方面也有自己的见解……变异兽群的伴生药材，拥有很多奇妙的特性，你们联邦的所有高级药剂，原料中必有变异伴生药材，这枚丹药是我凭古法炼制的，可以救你的母亲。”
四周一片寂静，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林姓年轻人默默看着地上的锦盒，伫在原地很久。
砰！
刀光闪过，他把匕首甩在锦盒上，将其砸得稀巴烂。
“林老弟，何必……”
“交换情报，袭杀黑市外的劫掠者，但只能对同族出手，我和你的关系，仅限于此。”年轻人顿了顿，冷声道：
“再前进一步，我们就是仇敌，我林凤眠什么都敢做，可就是当不了人奸！”
对面的畸变种们脸色难看，有几个脾气火爆的几乎要大骂出声。
领头的粗豪大汉似乎对这情况早有预料，他蹲下去，心疼地捡起锦盒，唏嘘不已：
“林老弟，旧土与联邦的浩大战争可能还要持续上万年，不论是帝族还是人类，都将会是存留时间很久的种族，但我们这些个体的寿命却是短暂的……以有限爱无限，何必呢？种族大义固然重要，可哪里比得上自己母亲的性命？”
林凤眠依然冷着脸。
“好吧好吧，五年了，你这脾气倒是从来没改过，还是个倔小子。”粗豪的畸变种大汉站起身来，指挥自己的下属带上所有畸变种尸体，转身离开。
他离开时依然在絮絮叨叨，声音通过空气，准确地传到林凤眠的耳朵里：
“真是可惜，我这丹药是秘传古方，炼制起来挺费劲，需要用二两云梦飞蚁的伴生灵草向月花、地走蟾蜍的半斤唾液、战争级变异兽电王天熊蹭过的杨树皮，先用文火熬制一刻钟，再……”
林凤眠脸色变了变，但最终还是没有捂上耳朵。
他沉默地接受了这名畸变种的好意。
畸变种离开后，林凤眠扯下头巾，叹了口气。
“收拾战利品，要快。”
他和手下一起行动，将倒在地上的人类尸体一一处理，把值钱的东西收走。
很快，林子里这场黑吃黑的痕迹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林凤眠看了一眼昏暗的远方，确认四周无人后，带领自己的手下快速离开原地。
他们很熟悉这片区域，在黑夜中也能准确地找到回家的路，林凤眠甚至还谨慎地沿路布下陷阱，用来误导意料之外的敌人。
然而，即使小心到骨子里，意外还是发生了。
两个戴着面具的人，倏地出现在他们六人面前。
“好快！”
林凤眠瞳孔猛然一缩，他站定在原地，手伸进了腰间的武器包。
畸变种？黑市附近的劫掠者？联邦巡逻员？还是……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戴着小狗面具的人轻声开口：
“我们是军部的人，请配合调查。”他拿出奇怪的铭牌展示给林凤眠看。
戴着头巾的年轻人心中一沉，嘴角发苦。
军部行事向来霸道，又最尊重规矩，想凭借“意思意思”渡过难关，怕是不可能了。
戴着狗脸面具的沈白将林凤眠的表情尽收眼底，知道这场临时起意的谈话，自己已经占据了绝对主动。
他开口，第一句就让林凤眠的身子轻颤了一下：
“你和畸变种合作，坑杀联邦人类？”
“军爷，我绝对没有！”林凤眠一口否决：
“那群畸变种只是偶然出现，我和我的兄弟正在绞杀隐藏在森林中的劫掠者，战胜强敌后，已经没有力气再战畸变种，只能放任他们离去，军爷，根据联邦《战争法》第七条，非亡族战争时期，我们应尽量避免无意义……”
“我们应尽量避免无意义的牺牲，因为战争的意义在于更美好的未来。”沈白将话接过去，继续道：
“但是，那个畸变种的领头，给了你一个东西。”
“是险恶的糖衣炮弹！军爷，我并没有收。”
“可你和他聊了不短时间。”
“我在试探他，这是边境，情况复杂，探明敌人的意图和真实力量是必要的。”
“哦嚯……这么说来，你倒是个有勇有谋的三好青年了。”沈白似笑非笑，声音透出面具的时候变得有些阴森戏谑：
“那么，忠心耿耿的联邦公民，请你告诉我，那群畸变种往哪个方向去了？”
“……”
林风眠微滞，迟疑了短短三分之一秒。
但即使是这样短暂的迟疑和犹豫，也能说明很多事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 混沌的边界
沈白心里叹了一口气。
如果他是真正的“人类至上主义者”，仅凭林凤眠的迟疑，就足以将这个在边境讨生活的年轻人押送军部了。
如果他是居心叵测的叛徒，则必定会忽略林风眠的不对劲，将这事掩饰过去。
可惜，沈白两者都不是。
“军爷，他们往西北方向去了。”林风眠在迟疑后指了一条路，这确实是畸变种们离开的方向，可他知道，那帮家伙一定会有特别的撤离密道。
在缓冲区讨生活的人，都明白狡兔三窟的道理。
“那里？”沈白指了指那个方向，淡淡道：
“畸变种不是傻子，他们会绕路的。”
“军爷高见。”
“军爷……嘿嘿。”沈白古怪地笑了一下，对这个称谓感到滑稽。
旧土之地，其风俗习惯与联邦人类绝然不同，倒有些类似于古装影视剧，“军爷”、“少主”、“客官”等称谓是旧土的主流。
缓冲区的生命，不论是畸变种还是人类，都沾染了对方的说话习惯和作风。
联邦的科技产品在旧土很受欢迎，但旧土三十王族曾联合下达禁令，禁止了科技产品大规模的使用，虽然这封禁并不严苛，大家私底下使用也没人会管，但却绝不能放到台面上。
甚至于，旧土会禁止联邦教科书和新式科学教育的传播。
——这同样是联邦绝大多数人疑惑不解的地方。
在过去的岁月里，畸变种不止一次地证明了他们是智力和情感毫不逊色于人类的高等级智慧生命，他们也不缺乏创造力和耐心，人类的“武道”传入旧土后很快就发扬光大，每个畸变种都练。
但“科学”这个东西，畸变种却不屑去沾染。
仿佛对于他们来说，科学就是毒药。
这个问题，沈白也偶尔会思考，但却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好在他马上就要潜入旧土，可以用自己的双眼寻找答案。
他定了定神，不再胡思乱想，摆手道：
“啧，你们这些缓冲区的家伙，倒是跟畸变种越来越像了。”
林凤眠脸色涨红，嘴唇抿动，似乎想要反驳什么，幸好身后的同伴即使掐住他的后腰，让他勉强冷静了下来。
“军爷，您要是没别的吩咐，在下和兄弟们就先告退了。”
“好。”
沈白颔首，转身离去。
并在心里给自己的演技打了个满分。
从联邦腹地调来的军士们，对边境居民的态度是“维护和打压并重”，这早已是心照不宣的常态了。
边境漫长，承受着极其重要的防御作用，因此联邦每年给予缓冲区公民的补贴都是真正的天文数字，林风眠看着挺落魄，其实如果不是其母患了严重肺病，小生活也是过得有滋有味。
但因为缓冲区是旧土和联邦的三不管地带，是间谍和被策反人士的大本营，打压和警告同样必不可少。
不论对内还是对外，一个劲的施恩或者施威都是自取灭亡的做法。
二者平衡才是王道。
这一点，旧土和联邦都很清楚。
沈白和猫儿姐手牵着手回去，但在去往73号基地的路上，沈白却没了玩闹的心情。
“猫儿姐，联邦和旧土都隐藏着很深的秘密啊，就比如这绵延万万里的缓冲区，凭借畸变种和人类的力量，将这里弄成无人区轻而易举，但他们却同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两边的民众搅合在一起……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哈，亲爱的，先不谈战力如何，人类和畸变种，从来不缺浑身上下都长满心眼的家伙，去旧土看看吧，说不定你很快就能找到答案了呢~”
“猫儿姐，你说这话时的语气挺欠儿，但是我确实很期待这次的旧土之行，退一万步来讲，那里的空气应该很新鲜，野味或许也不错。”
听到这话，黑发金瞳的少女顿住脚步，她歪着头，看向少年，语气依然宠溺慵懒：
“亲爱的，如果你喜欢旧土，我们可以在那多玩一段时间，别管什么疯狂十月了，反正你一轮都撑不过去，嘻嘻。”
沈白哈哈笑着揽住猫儿姐的香肩，在她脸蛋上吧唧了一下：
“那可不行，被强到变态的同龄人打败，是不可多得的体验。”
猫儿姐捏了捏沈白的鼻子，再没提“不去神都参加疯狂十月”。
二人故意放慢了速度在黑夜的森林里漫步，享受着这片宁静美好，但不论多慢，总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
“亲爱的，前面就是73号基地了。”
猫儿姐松开沈白的手，仔细抚平衣服上的每一寸褶皱。
“猫儿……哦，对不起，云将军。”在猫儿姐的逼视下，沈白收起嬉皮笑脸的表情，变得肃穆干练。
这是猫儿姐的要求，用她的话说，就是“角色扮演的妙处，就是全身心地投入到角色里。”
“我们走，小沈。”黑发金瞳的少女带着沈白来到一处大树旁，似乎随意地拍了拍，随着嗡的一声，大树的树皮分开，黑黝黝的电梯露了出来。
他们乘坐电梯，很快就来到了地底的73号基地。
这里是标准的军部风格，简练严肃，没有太多装饰，金属的墙壁埋藏着无数线路管道，每一根都有其作用，看到猫儿姐进来，人们只是行了个军礼，便接着去忙各自的事了。
他们也确实很忙，“73”这个编号看起来很大，但第二十六生活圈阿毗边境的基地们并不全都用于军事。
科学考察与实验站、前线运输补给中转站、情报输送枢纽……73号基地是阿毗边境军团神武军掌握的基地，每天都要处理很多事物。
马上要开始的[鹰狱]计划，就耗费了73号基地的颇多心血和注意力。
猫儿姐带着沈白走了挺久，终于在一个很大的作战会议室前停下。
“小沈，鹰狱计划明天就要开始，你去里面熟悉战友和路线，虽然进入旧土后会分开行动，但认认人总是好的。”
“是，云将军。”
猫儿姐冷漠地点头，当着作战会议室的守卫和神武军士的面，平静道：
“你是我的警卫员，今晚来我房间，明天一起出发。”
“是，云将军……”
沈白恭敬应和，感慨角色扮演什么的真是太好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 鹰狱
沈白进入作战会议室的第一眼，看到的是满墙的图片。
大山、丘陵、河流、村镇……这里有的是手绘，有的是照片，很多线条穿梭在其中，标示出打勾或者画叉的地方。
打勾代表安全，画叉代表危险。
这些图片和线条共同构成了巨大的地图，沈白偷偷比量了一下，估算出地图的范围大概延伸到了缓冲区外二十万平方公里。
再往后，就是一片灰黑的阴影，这代表超过了73号基地探察的极限，虽然联邦一定会有比这要详尽千倍万倍的地图，但很显然，针对这次任务，73号基地的神武军们没必要跑到那么远的旧土深处。
地图墙壁的前面是用坚硬木头雕成的长桌，穿着黑袍的神武军们围坐在这儿，气氛并不紧张。
“沈中校，来这里坐。”
看到沈白，离门口最近的中年神武军站起身让出位置，他先让沈白坐下，然后自己再搬来凳子回到长桌边。
神武军士们对沈白含笑点头，但并没有寒暄，反而再次沉浸到讨论中。
沈白谢过给他让座的军士后，便认真聆听神武军们的谈话。
他一边倾听，一边记忆墙壁上的地图，最后向一旁的警卫员要了份任务的参考资料。
鹰狱任务参考资料的第一句话，就展现了锋锐的杀机。
[发生在今年十月末十一月初的乌托邦十月事件，联邦损失惨重，军部认为，有必要对旧土实施一系列对等报复，以展示人类捍卫自己生命及联邦尊严的决心。]
[四大边境行政区域，均要承担报复任务，其中第二十六生活圈一共执行七十四项复仇行动，“鹰狱”便是其中之一。]
[选拔精锐高手，携带科学院的伪装工具，潜入旧土，逐一斩杀畸变种年轻天才，甚至废掉他们后掳回联邦，作为活体实验材料。]
[此次行动目标，扫荡第二十六生活圈73号神武基地外二十万公里之旧土疆域，诛杀在此区域内的所有畸变种天才。]
[鹰本该翱翔天际，但此役过后，这一区域内的畸变种天才要么身死，要么被折断双翼，终身困于科学院之牢笼中。]
[此为鹰狱计划。]
沈白喝了一口水压压惊，意识到了这次任务的关键。
——二十万平方公里的区域内，畸变种天才们的具体位置甚至战力水平，联邦是怎么搞到手的？
这范围不算小，旧土边境的畸变种并不密集，如果没有可靠的情报，这些精心挑选出来的神武军士恐怕会无功而返，甚至会被反包饺子。
“旧土那边，有联邦的间谍啊……啧，这双方你来我往的，谁都不肯落入下风。”
沈白在心中感慨，便放下参考资料。
他知道，自己大概是不会直接参与到猎杀当中了。
鹰狱计划是分头行动的猎杀盛宴，讲究的就是情报的精细程度和神武军田忌赛马的狠活，身经百战的人类精锐高手对付乳臭未干的畸变种天才，正面战斗绝对会占据压倒性优势。
更别说，神武军一定会尽量避免正面战斗，深耕于暗杀，这样一来，畸变种天才就更难逃一死了。
在信奉“饱和式暗杀”的神武军中，沈白就是多余的添头，有没有他都一样。
猫儿姐的伪装身份“云薇中将”，在鹰狱计划中的作用也是坐镇中央随时支援而已，联邦甚至已经安排了在紧急情况下替代她的人。
沈白作为警卫员，自然要跟在猫儿姐身边，他的任务就是和“云薇中将”在一起，做些杂活什么的。
当然，猫儿姐和沈白已经计划好，明天一进入旧土就往深处前进，全当这是旅游散心，不去管什么任务。
不过猫儿姐显然是个挺有责任心的演员，她对沈白说，她会弄个假的云薇中将执行可能的支援任务，不会耽误事。
过了一个小时，大概到了凌晨三点钟左右，鹰狱作战前的最后一次任务讨论结束，封王级的73号基地神武副军长率先站起身：
“都是自己人，说太多没有意义，我只有一句话……”他顿了顿，接着道：
“旧土危险，活着回来。”
……
沈白将地图信息全部记清楚后，才走出作战指挥中心，他刚一出来，门口的守卫就向他敬礼：
“沈中校，需要现在领取潜入装备么？”
“嗯……好。”
“那请您随我来。”
又是经过绵长的基地通道，侍卫领着沈白来到了装备处。
“您请便，里面有专业人员。”
沈白颔首，走了进去，感觉自己来到了古装剧的后台。
短褂皂衣、梅花大氅、书生袍、广袖罗裙、金步摇……
放眼望去，全是贴合旧土的衣物配饰。
“这位长官，您来领取潜入装备？”一名列兵从衣服堆后面钻出，在看了沈白的身份证明后，开始热心介绍起来。
“这个给您，这是科学院最新型号的蜃15伪装仪，可以模仿命洞，旧土虽然有把命洞遮住的风气，但出入城关时却必须露出命洞才行。”
我有货真价实的好不好，露出来吓死你……
沈白接过，在心里蔫坏地嘟囔一句。
“还有这个，沈中校，旧土的货币，他们那里购买力不错，这个钱袋子里的东西足以在旧土繁华之地购买一栋三进三出的大宅子。”
“沈中校，验证身份的名帖，这个很容易仿造，以旧土的手段，绝对看不出来。”
“最后，当然就是重中之重了。”列兵搓着手，语速越来越快：
“沈白中校，出入旧土，必须要有一身很好的行头！”
“所谓人靠衣裳马靠鞍，既然要假装畸变种，就必须穿得像畸变种。”列兵的眼中有着名为狂热的情绪：
“据我观察，这些年旧土流行深色，尤喜墨绿、深蓝、玄黑，但月白儒衫也很受年轻畸变种的青睐，粉色底的绣花长裙最近也风头正盛……”
沈白听得头晕目眩，被列兵拉着进入衣服堆里，有种来到购物中心被强买强卖的错觉。
搞了半天，原来这人是个时尚达人啊……
第三百二十四章 气味
第二日，沈白和猫儿姐在73号基地用过午餐，便携手出发了。
鹰狱计划是暗杀大批畸变种天才的阴狠行动，自然是分开潜入旧土，这样既可以避免引起旧土注意，也能最大发挥神武军单体战力高的特点，不过分开行动的缺点也很明显，就是作战人员与后方大本营联系艰难，没法及时得到支援。
“就在这里吧，猫儿姐，快出缓冲区了。”隐藏在森林里的瀑布旁边，沈白将代表联邦神武军的黑袍脱下，换上了准备好的衣服。
——青衫、步云履、头发束起，腰间系有一白色游鱼玉佩，潇潇洒洒，风流倜傥。
猫儿姐笑眯眯地吹了个口哨：
“哟，是哪家的小郎君呀？真是俊俏鲜嫩，看得姐姐直流口水呢。”
沈白哈哈大笑，看向猫儿姐。
黑发金瞳的少女此时自然也是符合旧土风气的打扮，她穿着留仙裙，头上扎珊瑚素簪，美得让沈白心跳漏掉一拍。
“走吧，亲爱的，前面就是旧土了。”
……
与此同时，光明市，郊外的某栋小别墅。
“天苍，在外面可千万要吃好喝好啊，别苦着自己，差钱不？妈再给你打……”
“这话说的，妈。”柳天苍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咱家多有钱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天在武道上面的花销超过普通人一整年的收入，怎么可能饿着自己？”
“你瞧瞧你，修炼起来就收不住，就算再有钱，没时间也吃不上饭啊。”
柳天苍马上承认错误：
“好好好，妈，我会按实吃饭。”
“多花点钱在自己身上，平时多跟朋友们出去走走，风花怜和沈白不都是你的好朋友么？呀，我突然想起来，成功晋入神都疯狂十月决赛的选手中，还有一个小姑娘，叫姜月灵，那姑娘长得叫一个美啊，可惜生有残疾，怪让人心疼的……”
听到这个名字，柳天苍本来就放松的脸庞蓦地迸发出暖意，他的嘴角轻翘，似乎在咀嚼一颗甜入心脾的糖。
如果柳天苍的母亲此时坐在他对面，一定能发现自己的儿子已经坠入了爱河。
可惜，这对母子正隔着数千公里通过电磁信号视频交流，画面不可避免地失真延迟，柳天苍的母亲没有发现儿子表情的变化。
“老头子，别在旁边偷看了，我和儿子唠这么久，你连个屁都不放？快过来！”
随着柳天苍母亲的河东狮吼，对面的视频抖动几次，父亲那张沉稳严肃的脸出现在画面中。
柳天苍正了正神色，坐得溜直。
他家的教育是传统的“严父慈母”，从小到大，父亲一直是大家长的形象，寡默少言，但每次说话都挺有力度。
“天苍。”
“父亲。”
“十月事件，乌托邦受创严重，我看到了联邦对你们这些挺身而出的参赛者的褒奖，这很好，我们柳家虽是商贾，但从不敢忘记种族大义……下个月去神都，注意安全，旧土的侵略计划可能还没完全浮出水面。”
“我明白的，父亲。”
“比赛结束后有什么计划么？”
“我想去军部。”
“军部么，守土卫疆自然很好，可我们柳家的后代，只剩你一……”
“啧，你这老东西，给孩子这么大压力干嘛？”柳天苍的母亲嗔怪地掐了一下丈夫，避开了这个家庭的禁忌话题。
“天苍，好好修炼，好好比赛，别多想，爸妈还有事，下次再聊。”
“嗯，回头给你们邮点光明市的特产。”
视频挂断，柳天苍叹息一声，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
弟弟柳天朗，是他们家的禁忌。
柳家可以接受至亲的死亡，但哥哥手刃弟弟……
柳天苍这样心性直率的武人，没有因这事抑郁成疾，已经是泼天大幸了。
叮——
一声脆响，别墅防盗门被从外面打开。
来人的脚步极其轻盈，犹如调皮的狸猫，熟悉的体香钻进了柳天苍的鼻子里，让他自然而然地放松下来，卸掉一切戒备，几乎想将击杀弟弟之后的憋闷全部倾诉出来。
然而他受到的教育不允许他这样“软弱”，柳天苍睁开眼睛，含笑望着身后的佳人。
“月灵，你来了。”
“哼，你这算是情话？”姜月灵绕开沙发，坐在柳天苍的腿上，她在魁梧年轻人的脖颈间深吸一口气，皱眉道：
“你看起来心情并不好……又在想你弟弟的事？”
“嗯。”
“都过去了，往前看。”
“嗯。”
“时间会治愈所有伤口，实在想他的话，多去他坟前看看。”
“嗯。”
“嗯来嗯去的，哼，如果做的时候你这么会叫就好了，多有气氛。”
“呃……”柳天苍听到这话，耳根都红了：
“正经一点。”他顿了顿，接着道：
“下个月，疯狂十月结束后，和我一起回家吧。”
姜月灵翻了个白眼：
“到时候再说，你要不要看看我们现在才多大？你才刚十八吧。”
“这种事跟年龄有何关系？我会对每一个认识的人说：姜月灵是我的女朋友，以后也会成为我的妻子。”
“……比赛结束后，我们再讨论这个事。”姜月灵将头埋在柳天苍怀里，闻嗅着他的气味。
对于畸变种而言，人类的血肉有种奇特的味道，这味道会引起他们的食欲和吞咽的冲动。
闻嗅着柳天苍的气息，姜月灵有种发自内心的啃咬欲望，以至于她与柳天苍独处时，最喜欢干的事就是钻进这个魁梧年轻人的怀里。
然而，在今天，姜月灵的心中突然蹿起一个不妙的念头：
——自己喜欢依偎在柳天苍怀里，真的只是因为噬人的冲动么?
她的心剧烈痉挛一瞬，几乎停止呼吸。
对于和柳天苍的这段关系，姜月灵看得很开。
他是食物、是血仇之族、是害死弟弟的可恶凶手之一。
但同时，柳天苍也是救过自己的人。
跟他在一起胡天胡地……对于只剩仇恨的自己来说，也算是报了这段恩情。
神都之行，由于她，会死掉很多很多的人类，包括疯狂十月的天才们……自然也包括柳天苍。
那将是远远超过乌托邦十月事件的巨大灾难。
真相大白的时候，他会怎么待夺去无数人类性命的自己呢？
姜月灵用头撞了一下柳天苍的胸膛，恶狠狠道：
“别胡思乱想了……来吧，我们还没试过在沙发上。”
第三百二十五章 旧土第一顿
清风镇。
旭日初升，一切都充满生机。
太阳光撒在每一片砖瓦上，不时传来犬吠鸡鸣之声，农人已经开始在田间劳作，小商小贩也早已出摊，早点的香气氤氲袅袅，将清风镇染上了浓郁的人间烟火味。
老骆用粗布毛巾擦了一把汗，继续熬煮骨汤。
他看上去五十多岁，皮肤黝黑，手指关节粗大且伤痕累累，一看就是干惯重活粗活的人。
“老骆，一碗兽杂汤，多放点肺子哦！”
“好勒！”
熟客登门，老骆笑着舀出大半碗骨汤，又切了些变异兽的心肺肠管什么的一股脑放进去。
那客人也没急着掏钱，接过汤碗，沿着碗边吸溜一圈，将赠送的馍馍掰开泡了进去，吃得昏天黑地。
“老骆，你这手艺是真不错，料多实惠，味道也好。”
“承蒙抬举，小本买卖，要是不用心，客人不全都跑光了？”
老骆笑着擦擦汗，继续熬汤、招呼其他客人。
不论是在联邦还是旧土，干早点买卖的小商贩都很辛苦，起早贪黑，凌晨两三点就要起来准备。
时间一点点过去，老骆的兽杂汤卖了一碗又一碗。
“哟，两位？进来坐……”
一对陌生人出现在不大的店面里，老骆看清他们的面孔后一愣，赶忙低下头去。
新进来的两名客人是一男一女，都是青春年华，少年青衫倜傥，少女沉鱼落雁，宛如璧人，都是颜色绝佳的人物。
特别是穿着留仙裙的少女，老骆活了五十余年，头一次见到这么美丽的人。
因此老骆的头低得很快，声音透出谦卑。
岁月会给生命珍贵的智慧，老骆意识到，这两个年轻人绝对大有身份，自己不能怠慢。
“老板，早啊。”少年的声音响起，清朗温润：
“您这卖的是……”
“兽杂汤，送馍馍或者烧饼，可以泡着吃。”
“来两碗。”
“好嘞，两位去楼上坐？”
“哟，你这么小的店还有雅间啊？”
“就一张桌子，不大，但起码视野开阔，也不用受路边灰尘之苦。”
“行，那辛苦了。”
少年掏出一枚白花花的银子递给老骆，随后便和少女牵手走了上去。
老骆赶紧将银子放进囊中，暗叹果然是大人物，出手居然这般阔绰。
少年率先来到二楼，打量几眼后噗嗤一笑：
“猫儿姐，这大概是老板平时的私人空间，可以打个盹喝口茶什么的，你看看，桌子旁边还有卷边的。”
“那是人家看到我们俊男靓女，以为我们是畸变种里的大人物。”
“果然，商人最精啊，坐吧猫儿姐，这旧土小镇还挺有烟火气的。”
这对少年少女，正是沈白和猫儿姐。
在换上符合旧土风气的衣物服饰后，他俩便穿越缓冲区，来到旧土，并在进入之后一刻不停地往深处前进，直到今天早上才停下来。
此时此刻，沈白已经离开联邦边境三千五百公里，绝对超过了73号基地神武军执行任务的范围。
他们将不再赶路，开始真正的游玩，过甜蜜的二人世界。
看着外面忙碌热闹的“人”，沈白轻声道：
“从这个角度来看，人类和畸变种真的很像，猫儿姐你看，那两个顽童在商量一会儿去哪里捉青蛙、那个戴着草帽的人正在行窃、街边的几个女孩子挑选胭脂闹得不亦乐乎……”他顿了顿，叹了口气：
“真看不出有什么两样。”
“但是亲爱的，他们吃人哦。”
“是啊，这就很麻烦了。”沈白揉着眉心，似乎在自言自语：
“在我看来，这是畸变种在道德层面上大幅度落后于人类的地方……吃外貌与自己一模一样的智慧生命，他们怎么下得去口。”
“为了生存呗。”
“也对……唉，我差点忘了，畸变种每月都必须食用一定量的人类血肉，否则必会衰败身亡，他娘的，这是何等操蛋的设定？造物主真是个恶趣味的家伙。”
二人说话间，老骆端上来两碗兽杂汤和很多馍馍，他粗中有细，怕贵人嫌自己手脏，特意拿了托盘。
“两位，慢用，有什么事叫我就行。”
“多谢。”沈白拱手笑了笑：
“我们初来贵地，很多地方都不熟，您一会儿忙完了，可否上来小叙？全当给外乡人普及当地风土人情了。”
“好嘞，您们再等我一会儿。”
老骆很快下楼，二楼又只剩沈白和猫儿姐。
“尝一尝、尝一尝……”沈白兴奋地搓手手，舀了满满一勺子，正欲塞进嘴里时，却猛然停住，看向对面娇笑的少女：
“猫儿姐，这里面……没有人脑人肝啥乱七八糟的玩意吧？”
“想什么呢亲爱的，一看就是将高中知识忘光了，在旧土，人类血肉可是稀罕东西，这种边陲小城，怎么可能奢侈到用人脑做汤啊？”
“这知识点我记得，就是想找你确认确认，别真吃到那种东西，多恶心啊……”
“哎呀呀。”黑发金瞳的少女嘴角翘起，带着很明显的恶趣味：
“亲爱的，话不能说得太死哦，你怎么知道会恶心？说不定你会觉得很美味呢……”
看着沈白一会绿一会紫的脸，猫儿姐哈哈直乐，笑得捂住肚子：
“亲爱的你好傻吖，真是的，骗你的啦。”
沈白满脑袋黑线，将这一勺子兽杂汤送进嘴里。
还真别说，这旧土的第一顿确实给了他惊喜。
完全不同于联邦的烹饪手法，兽杂汤不管人类最在意的“鲜”，而是花费大心思提升汤的口感，使其醇厚异常，入喉后一条肉香之线贯穿食道，让人精神一震。
“好汤！”
沈白赞不绝口，觉得旧土之行开了个好头。
“亲爱的，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这话说得我跟饿死鬼投胎似的……猫儿姐，客人的大快朵颐，就是对厨师最大的尊敬了，这老板手艺确实好，唉，祝愿他以后别上前线，万一死了，这门熬汤的艺术就失传了。”
“喝汤喝傻了？亲爱的，刚才这个老板是旧土的[奴族]哦。”
沈白怔了怔，拍了一下脑袋，觉得自己心底还没有接受“已经身在旧土”的事实，思维心态方面也没转变过来，居然忘了这么大个事。
奴族，没有资格参与旧土和联邦的战争。
第三百二十六章 王族、贵族、奴族
类似于“天启者”和“普通人类”，生活在旧土的畸变种也可分为两类。
生而有家族遗传的天赋能力、拥有姓氏的“旧土贵族”。
以及像老骆那样，虽是畸变种，但世世代代没有天赋能力的“旧土奴族”。
其中，旧土贵族里最强大的三十支共同组成“王族联盟”，掌握着旧土的所有权力，沈白较为熟悉的无疆、雪羽、乾机、大闇，都是旧土的王室。
至于旧土奴族，因为没有强大的武力傍身，只能祖祖辈辈活在旧土贵族们的阴影下，虽然人数占比超过畸变种的百分之九十七，但都是升斗小民，不允许当官和祭祖，他们甚至没有姓氏，比如开兽杂汤小店的老骆，因为他母亲分娩时门外刚好有骆兽经过，就给他起了个“骆”的名。
不过沈白也知道，其实旧土奴族生活得还可以，虽然向上爬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日子过得也算凑活。
这得益于联邦成立时给予旧土的文化冲击，旧土贵族，特别是那三十支王族开始认真思考数量庞大的奴族存在的意义，给予了他们经商和拥有土地的权利。
很多奴族世代侍候贵族，已经成了很重要的扈从甚至家人。
当然，就算旧土奴族没有战斗的力量，他们也是货真价实的畸变种，身体某处有着“命洞”、每月必须吞食一定量的人类血肉。
沈白向外望去，这座名为清风镇的小城在朝阳下温暖平静，他回想高中课本上的知识，不确定道：
“这里人口不超过二十万，绝大部分都是畸变种奴族，但城主及其亲眷一定是贵族，王族不太可能，这里对于整个旧土来说还是太偏了，属于鸟不拉屎的破地方，旧土王族肯定瞧不上。”
他说话的时候，楼梯有脚步声传来，沈白闭嘴不言，等老骆完全出现在二楼时，才笑道：
“老板，请坐，我们人生地不熟的，想打听打听事。”
“您说。”老骆坐下，屁股只半边挨着凳子，声音恭敬谦卑：
“我一定知无不言。”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随便问一嘴，咱们这里可有特色的小吃？”
“客官，从这条街出去一直往东走，快到牌坊处有一[精锦轩]，专门做芝麻团子的，他们家是老字号，做法较为独特，您可以尝尝鲜。”
“精锦轩么……好。”沈白颔首，对这回答很满意：
“我们是外乡人，对这里不熟，附近可有声誉较好的客栈？”
“东街的睡翁阁和山水楼都不错，开了很多年，价钱虽然贵了点，但绝对不会有扒手无赖骚扰。”老骆顿了顿，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黝黑的脸庞更显淳朴：
“两位客官，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来小老儿的家里住，我儿子在涌城，是防卫军，除了我和我老伴，家里并无旁人，空出了足足三间屋子。”
沈白注意到老骆在谈到自己儿子时眼中露出的骄傲神色，笑道：
“老板，你儿子看来是个有出息的。”
“不行不行，跟两位比不了。”老骆连道不敢，却笑得满脸褶子：
“他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棍，痴迷武道，不愿像我一样，祖祖辈辈做个小商贩，便跑去千里之外加入了涌城的防卫军，说什么以后起码要做个校尉……嘿，客官，你说这不是痴心妄想嘛！”
“那倒不一定，有志者事竟成。”
“借您吉言！”
“参军，确实是个不错的出路，武道之路虽然艰苦，但确实有可能混出头来，万一真是个有天分的，立下大功之后得赐贵女……”
“哎哟哟，客官，这话您们说得，我可听不得啊！”老骆吓得差点跪在地上，不敢再听，不过与此同时，他的心里却涌出狂喜：
这两位绝对是贵族，甚至有可能是王族！
奴族中人，绝不敢将“贵女”二字这般轻易地说出口。
贵女，即旧土贵族的女性族人，她们有可能是嫡系，也有可能是旁支偏脉，但无论如何，贵女的血液中流淌着生而世袭的天赋能力，其后代子孙，自然也有极大可能天生神异。
对于奴族来说，“迎娶贵女”这四个字，是遥望不可及的奢望和无上的荣耀。
其困难程度，要远远超过联邦影视剧里的“金榜题名”。
奴族没有血脉世袭的天赋能力，生生世世只能种地，好一点的可以做小买卖，再好一点的可以去参军，最好的则可以去侍候贵族。
至于想富甲天下？不可能！
在军中做到将官？更不可能！
承包大片土地种田？亦不可能！
挡在所有奴族头顶上面的，是坚不可摧的两个大字
——力量！
贵族拥有绝对的权力，所以也有天生的责任，每年死在联邦和旧土边境上的贵族数以万计，虽然作为炮灰的奴族死得更多，但如果按照比例来算，牺牲率却要低于贵族。
活于强者的羽翼下，奴族自然只能认命。
正因为如此，迎娶哪怕是最小贵族的旁系女性、诞生拥有天赋能力的后代，将自己的家族也变成贵族，是每一个奴族毕生的梦想。
偌大的浩浩旧土，每年得赐贵女的奴族俊杰，平均不超过五个。
至于“迎娶王女”……
那已经是可以写进里的传奇故事了。
几十年出一个。
旧土畸变种，以血脉继承力量，对嫁娶之事看得极重。
沈白刚才那句“得娶贵女”，在旧土绝对是了不得甚至僭越的祝福之语了。
这话要是被某些小心眼的贵族听到了，是要生生拔去舌头的。
给了你们生存的权力和较为体面的生活，但力量这种东西，绝不能轻易交予。
当然，这里面隐藏着很复杂的隐秘，畸变种诞生子嗣的概率、贵族和奴族的比例……等等等等，下赐贵女是必须认真考量的重大决策。
可能是害怕沈白再吐惊人之语，老骆站起身，行礼道：
“两位，要不现在就去小老儿的家？时辰还早，我让我家老婆子收拾收拾，很久没人住，总会有些乱。”
“行。”沈白点头：
“那就劳烦老板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阳光灿烂的小镇
事实再次证明了，人类和畸变种真的很像。
老骆口中的“家里有些乱”，只是谦虚而已。
独栋的小院，东西南北各有一间青瓦房，虽然并不华丽，但干净整洁，收拾得很利索，显然老骆夫妇都是爱干净的人。
沈白又给了老骆一点钱，让他晒一床被子，随后便和猫儿姐出去闲逛。
街上熙熙攘攘，挺热闹，清风镇不大但五脏俱全，客栈、医馆、茶楼随处可见。
沈白先带着猫儿姐去了精锦轩吃了芝麻团子，但他们一出现在街面上，旁边的行人总会避开或者低头。
——这是把他们当成贵族了。
也不怪这些畸变种，实在是这二人的形象气质太好，跟画里的人物似的，奴族绝对培养不出来，很难不想歪。
在旧土，对于奴族而言，能快速认出贵族，是一项极为重要的生存技能。
行人不自觉地低头，沈白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一片后脑勺，他觉得这样挺没意思，便和猫儿姐来到最近的茶楼，要了个雅间，听楼下说书。
啪！
说书人一拍醒木，震得台下观众一个激灵。
“列位看官，咱们上回说到，之墙突现星辰！”
“当日，三十王族之一，大闇家老祖，【天魔】大闇无绝冕下亲至，镇得之墙城头上千万人类雄兵瑟瑟不敢言语，然而这星辰一至，人类一方声势大振，吼声震得天空都晃动两下！”
“来人，正是联邦乌托邦守护者，【救世主】石云天！”
“这石云天乃何许人也？此大能生于千年前，半月能言、百日会跑、三岁就开始习武！不到十岁，便深入我旧土，大肆斩杀我族同胞，是真正的大敌！”
“这两尊大能见面，真如彗星撼地，一发不可收拾……”
沈白嗑着瓜子喝着茶水，听得津津有味。
还别说，这个说书人虽然偏向旧土，但在说到【救世主】石云天时也没敢添油加醋地贬损，顶多是更捧【天魔】大闇无绝而已。
这个现象在联邦也有，对于畸变种的“老祖”以及人类的“天命”，两个敌对的种族都是抱着敬畏的心态。
在联邦，对大闇无绝的评价是“克定祸乱，威名煌煌。”，绝对是很高的评价了；而对于石云天，旧土的人都会称其为“星辰大帝转世”。
他们这种存在的力量太过伟岸，即使是敌对，也不敢轻慢。
不过沈白听了一会儿，却有些腻了，他在联邦已经读过很多份之墙的报道，已经滚瓜烂熟。
“这位先生。”沈白在雅间开口，声音清朗：
“劳烦换一段。”
正听着津津有味的观众嘘声四起，雅间和外面隔着厚厚的帘子，他们看不到沈白的脸，自然也不会像外面行人那样觉得这二人是贵族。
然而沈白却颇懂规矩，他大手一挥，分别将两枚银光闪闪的钱币抛向说书人和店小二。
“先生，劳烦换一段，这是辛苦钱；小兄弟，给在座的诸位每人都上壶好茶，如果有余钱，便备些瓜果点心赠与诸位吧。”
这几句话一出，怨气顿消，甚至有好几个社牛的畸变种起身抱拳，大声道谢，扬言今日一见如故，必要义结金兰……
对此沈白只是呵呵笑了两声，暗道果然彪子哪里都有。
说书人是个久混江湖的老油子，反应很快，谢过沈白后，立马换了一段。
“列位看官，咱们今日不说别的，就说那位名为[蜂]的少年英雄，七进七出，救得贵女，抱得美人归的故事。”
“好！”
“这个好，说书的，赶快！”
台下喧哗起来，沈白刚开始还有些不明所以，听了两句后在心里哦嚯一声，知道为啥这帮家伙跟打了鸡血似的了。
——这是屌丝逆袭迎娶白富美的故事。
名为“蜂”的奴族少年，经过勤学苦练，加上亿点点的运气，最终迎娶贵女，诞下有血脉天赋能力的子嗣，整个家族变成新的一支贵族，彻底走上人生巅峰。
在说书人的口中，这段故事热血、传奇、香艳。
“这分明就是最好的宣传啊，啧，歌颂了大家族的慧眼识珠，暗示只要奴族好好为贵族服务，赴汤蹈火不惜牺牲，就能获得赏识……”
管中窥豹，沈白大概能猜测出奴族卯着劲求娶贵族女性的场景了。
这段书说了近一个小时，太阳光正浓烈的时候，沈白和猫儿姐走出茶楼，挑了一个最合眼缘的饭馆，美美饱餐一顿。
当他们返回老骆家的小院时，老骆的妻子已经将东屋收拾出来了。
和沈白预想的一样，这对夫妻真的是很爱干净的人，屋子收拾得一尘不染，被子经过阳光暴晒，散发出独特好闻的味道。
“客官，晚上可有什么想吃的？”
“老板，我们想尝尝你的手艺，做些家常菜就好，不需太过丰盛。”
“好嘞！”
老骆笑着答应下来，沈白从他的表情中看出，晚上的这顿饭绝对跟“家常菜”沾不上边。
这个年老的畸变种奴族，肯定会竭尽所能地让沈白和猫儿姐吃得开心。
至于目的，就算他不说，大家也心知肚明。
迎娶贵女这样的目标，对于老骆来说是不切实际的奢望，但是如果能让自家儿子在涌城过得更好、在守卫军里升得更快，倒却有些可能。
对于贵族来说，提拔一个奴族，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比选择晚上的菜谱还简单。
可惜，沈白注定不能如他的愿了。
晚饭过后，沈白抱着猫儿姐躺在床上，看着外面的月亮发呆。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旧土的月亮和联邦的月亮没什么区别，经过一天的相处，沈白甚至觉得人类和畸变种的差异比想象中的还要少。
当然，愈加深入旧土，环境就差的越远，听说旧土核心的太阳和月亮都与联邦不同。
也许在那里，畸变种和人类会出现很大的差异呢？
沈白想到这里时轻笑出声，他和无疆熏相处过一段时间，感觉那小姑娘和人类女孩没什么两样。
伴随着说不出的心情，沈白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他被嘈杂声吵醒。
第三百二十八章 请你们去找乐子
砰！
“你、你们要干什么？”
“哼，干什么？骆老头，马上入冬，我们这些做晚辈的怕你冻着，让你暖和暖和！”
哗啦一声，气味刺鼻的油物泼洒在小院里，柴火堆、小树、藤椅、青砖房……所有东西上面都淋上了极易燃烧的油。
几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奴族青年笑嘻嘻地将老骆夫妇推搡到一旁，他们的手中各有一圆木桶，里面的易燃油物已经全部倾泻在了小院中，一滴不剩。
“你们这群畜生！”老骆声嘶力竭地大喊，抄起犁地用的耙子，呼的向这几名不速之客打去。
然而他毕竟年老体衰，怎么可能是精壮小伙子的对手？
为首的跋扈青年抬起大脚，将老骆踹飞出去。
“老大，这老东西太犟，不如我们……”说话之人做出个抹脖子的手势，眼神狠戾。
跋扈青年思考一会儿，摇头道：
“不行，这两个老家伙不能死，他俩死了，远在涌城的那个泥腿子就真的无后顾之忧了……别忘了少爷的吩咐！”
“便宜他们了。”手下舔了舔嘴角，一手一个提溜起老骆和他的妻子，像提小鸡仔般轻松惬意：
“点火！”
他话音刚落，同伙还没来得及掏出火石，一道清朗的声音就突然出现在所有人的耳边：
“嘿，把房子点着了取暖，倒是很有创意，可临近入冬，老板和老板娘岁数都不小，还怎么熬得过去？这光天化……”沈白看了看天色，此时东边的天空才蒙蒙亮，现在大概是深秋的早晨五点钟，绝对算不上光天化日。
“……咳，胆大包天，竟然当街放火？”
几名凶悍的不速之客看向沈白，皆不自觉地向后缩了缩。
一袭青衫，风流倜傥，整个人比挂在夜空的明月还夺目几分，普通奴族绝对养不出来这气质。
这是……贵族？
为首之人额头流下冷汗，他暗示手下先放开老骆和其妻子，抱拳道：
“这位公子，有何见教？”
“将院子收拾好，滚出去。”
“公子，这里面也许有误会，我们少爷……”
“欸欸欸，打住打住。”沈白轻笑一声，遥遥点着青年道：
“看你穿着，虽然是粗布衣裳，但衣服的缝纫技巧却很好，想来不算便宜，你手下孔武有力，肯定修行了人类的武道，你作为头领，也一定有说得过去的功夫傍身……看来，你的那个所谓的''少爷''对你还算不错，小伙子，告诉你个人生道理，说话之前，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再说话，别让你家少爷把肠子都悔青了。”
跋扈的青年呼吸一滞，推敲着面前这个俊秀得不像话的青衫少年是什么来头，究竟是过江猛龙还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联想到在涌城的那个家伙，他最终选择了妥协和后退。
我并不是怕牺牲，我是怕踢到真正的铁板，祸及少爷……嗯，是这样的，没错！
“照着这位公子说的做。”他闷闷吭声，与下属一起收拾院子，这不是一项简单的工作，油污渗进泥土，很难清理，需要用铲子一块块挖开处理才行。
当小院重新变得干净整洁时，天已经亮了。
“这位公子，完事了。”
“嗯。”
“公子，我家少爷……”
“啧，蠢到坑主人的东西！”
沈白冷哼一声，也不见有什么动作，这几名健壮的青年畸变种就飞了出去，他们仿佛缩成一团的瓢虫，在街道上不停翻滚，直至消失在街边。
小院清净下来，但是沈白知道，这事还不算完。
老骆和他的妻子已经站在原地好久，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脚下的泥土，没有离沈白很近，但也没有很远。
沈白歪了歪头，想到那碗兽杂汤喝起来确实不错。
“你们两个……有什么话要说么？”
“贵族老爷，救命啊！”
老骆猛然下跪，见沈白没有否定贵族二字，心中升起狂喜，不住磕头：
“请您垂怜！”
“起来吧，真是的，动不动就下跪怎么成。”沈白将老骆扶起，平静道：
“这对我来说倒也不是难事，你可迁入他城，不过途中可能会遭遇危险，我护送你……”
“贵族老爷，您会错小人的意了。”老骆再次一磕：
“我如今六十有九，年纪虽不算太大，但这几年却疾病缠身，我老伴也是，每月都要去药铺拿药，我们一辈子生活在清风镇，末了却葬在他城，这岂非天大的笑话？我们不会离开这里，死也不后悔。”
“老骆，可你刚才，说了救命。”
“是，贵族老爷，请您……救我儿子的命。”
“你儿子在涌城，是防卫守军。”
“是。”
“哈，老骆，你可知人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帮你，是随手为之，可你却让我辗转千里去帮助你的儿子……我问你一个问题。”沈白的嘴角似乎翘起一丝冷讽之意：
“我欠你的么？”
“贵族老人不欠我的，您仗义出手，救了我们老两口，您是我们的恩人，我们应该报答您，可是我们除了两条贱命，真的没有值钱的东西了，但恩公，您去涌城，绝对会有收获。”
“收获？”
“您会收获……乐趣，恩公，您和您的妻子，是我这辈子都没见过的人物，我曾遥遥看了一眼城主，他犹如威武的猛狮，让人见之生畏，但和您们比起来，却犹如大日下的萤火虫，微不足道，太渺小了，也许在您们眼中，我和城主，没有区别。”
沈白嘿然一乐：
“那是因为，我们外表很好，唬得住人。”
“恩公，我活了六十多年，作为小商贩走街串巷，一双眼睛比旁人要稍微好使一点，我看得出，您们不只是英俊和美丽，而是……有恃无恐，行走在这座小镇中，您和您夫人将一切当成了游戏，您们是来散心的？我不知道，但我确定，您们肯定喜欢旅程中突然出现的……乐子。”
“这些都是你的想象，不过老骆，照你这么说，我去涌城，救下你的儿子，会得到乐子？”
“是的，恩公，对于您们来说，救下一个卑微的奴族不过举手之劳，但是，这里面，隐藏着一件又恐怖又有趣的事情……”
老骆抬起头，犹如臣子在死谏君王：
“贵族，用见不得人的手段刺杀奴族，背后隐藏的秘密，您不想亲自去看看吗？”
第三百二十九章 有光辉闪烁在砂砾中
清风镇，中心城主府。
丹流宇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几名劲装武士，许久没说话。
偏殿中的气氛愈加沉重，武士们感觉喉咙里有了压不住的血腥味，他们强忍着恐惧，压下沸腾的气血。
这不是错觉。
他们知道，面前的少爷，跟自己等人不一样。
丹流宇是真正的旧土贵族，姓氏为“丹流”，虽然不属于三十支王族里的一员，但也拥有不可小觑的血脉天赋。
对于丹流一族来说，控制血液、在体内碾碎五脏，真的如吃饭喝水般简单。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丹流宇才哼了一声，淡淡开口：
“那几个废物呢？”
“回少爷，都死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少爷仁慈，我们会将他们几个葬在镇西头的坟地中……”
“自作聪明！蠢货！”丹流宇嗤笑，说话的那名武士哇的从口中吐出千疮百孔的肝脏，随即在地上抽搐几下，便没了生机。
丹流宇的声音，仿佛地狱里的魔鬼：
“本事没有，脑袋也不灵光！把那几个蠢货的尸体找回来，扒掉衣服，扔出清风镇，去喂变异兽！他们的家人，全部给本少爷发配到矿场去！”
几个武士没有迟疑，磕头如捣蒜，连连应诺。
这幅场景，绝不可能发生在联邦，这倒不是因为人类比畸变种更善良，而是因为，恩威并施才是御下之道。
——那几人前去老骆家，虽然办砸了差事，甚至连性命都交代在那儿，但无论如何，他们死在了意料之外的敌人手上，是为丹流宇而死！
这绝对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典型代表，稍微有点心眼的上位者只会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安顿死者的家人，收买一波人心，就算再怎么不济，也不可能把战死下属的尸体拿去喂变异兽，连带其遗孀亲眷都发配矿场。
然而不论是丹流宇还是那几名武士，都对这处决习以为常。
奴族的这个“奴”字，真不是瞎起的。
虽然在如今的旧土，奴族的生存环境已经比数百年前好了很多很多，但……
奴族终究是奴族，贵族杀的再多，只要没有惊动王族甚至祖庭，就真的是微乎其微的小事。
丹流宇烦躁地摆手，戾气消散了一点。
“仔细说一下，那间小院里发生的事。”
“是，少爷，一开始，他们几个按照您的吩咐，只放火，不杀人，一切进行得很顺利，但最后却突然出现了搅局者。”
“能查到身份么？”
“……没有，少爷。”察觉到丹流宇的眼神又阴沉下去，武士赶紧大声补充：
“但是，据邻居目击，搅局者是个穿青衫的少年，有人说，他和一曼妙女子昨日一起来到了老骆的家中……我们问了很多人，得到的情报惊人地一致：少年和少女拥有难得一见的容颜，特别是少女，她的美貌无人能及。”
“你是在暗示本少爷，他们俩都是贵族？”
“小人不敢，但见过他们的人都说，他们绝不可能是从小地方出来的。”
“呵。”丹流宇冷哼，却也接受了属下的判断。
在他心里，也认为搅局者是贵族。
奴族的泥腿子，怎么可能那般大胆？
“他们现在人呢？”
“离开清风镇了。”
“拿着我的令牌，找我四叔，让他老人家带两支家族卫队追杀过去……不，等等，事情要跟我四叔说清楚，让他谨慎一点。”
“是！”
几名武士离开后，有下人鱼贯而入，将血迹和尸体清理干净。
丹流宇静静靠在椅背上，不断思索着刚刚发生的异变。
在涌城的那个泥腿子，背后也有贵族靠山？怪不得……
绝世容貌的少年少女，哼，没有见识的奴族，这也叫线索？真该把他们全杀了。
王室那边催得紧，涌城的事不好办了……
他揉着眉心，感到苦恼。
放火烧家，却要留老骆和其妻子的性命，就是要让他们的儿子从涌城回来，只要到了自己地界儿，丹流宇就可随意拿捏，就算这泥腿子再有本事，也掀不起风浪。
可现在，却有了变数。
……
“嘚——驾！”
沈白扬起鞭子，在马兽的耳边挥舞一下，马儿受惊，速度又快了几分。
“猫儿姐，这个世界可真不得了啊！”沈白摩挲着鞭子，回头对少女说道：
“那个老骆，本只是一个卖兽杂汤的小商贩，但却在危及生命的时刻看穿了许多，那嘴皮子、那分析能力……啧啧。”
“亲爱的，你似乎挺欣赏他？”
“确实，猫儿姐，这个世界太大，人类和畸变种太多，但出于风口浪尖的弄潮儿只是那么一小撮儿而已。”
“绝大多数人，都是芸芸众生的一员罢了，他们是螺丝、是砂砾、是砖石，世界有没有他们都一样……这样说虽然可悲，但现实就是如此，很多很多人的存在，对这个世界并无意义，他们也许是完美的父亲母亲，也许是尽职的教书先生，但除了他们的亲朋子女外，他们的一生都如落入大海的雨滴，只能翻起刹那的细小水花。”
“听起来很残酷，可当把万物都放进宏观的时间里时，几乎所有生命都是可有可无的点缀而已，当然，猫儿姐你这样的存在除外。”
“可即使卑微如一粒尘沙，但当阳光偶然照耀在其上时，某些人却总能闪耀出动人的光芒。”
“近乎冷血的智慧、可以匹敌神明的勇气、比时间界壁还坚不可摧的意志……这些璀璨的瞬间点亮了岁月，让时间和命运的长河有了最动人心魄的美丽。”
“这样的人真的不多……我记得这个月初，【大佛之右臂】复活，其波动传播到了神都却又马上消失，是一个年轻的监测员及时发现了它，并冒着监禁一生的风险拉响了最高等级警报。”
黑发金瞳的少女笑开了花：
“亲爱的，你想做英雄啊？”
“英雄谁都想做，但做英雄的后果……害，这个话题以后再说吧。”
沈白活动下脖子，收起鞭子，看向后面。
“总算过来了，看样子，幕后黑手不是胆小鬼。”
“可惜……他运气不好。”
第三百三十章 卸甲
旧土的官路，自然不是联邦那般沥青混凝土铺就的柏油路，而是土路。
不过虽然是土路，但修建得也很平坦，几乎没有石子，马蹄踩在上面发出哒哒的声音，清脆好听。
沈白附着金焰的耳朵极为敏锐，他听出后面有马兽的蹄声，猜出是追兵过来了。
“猫儿姐，我去处理一下。”
沈白将缰绳交到少女手中，脚尖轻轻一点飞入空中。
轰！
平坦的土黄色官道被砸出个大坑，几十头马兽嘶鸣，追兵用力拉紧缰绳，才不至于被甩飞出去。
沈白慢悠悠地走出大坑，神情悠闲地仿佛在自家院子里散步。
“诸位，跟了我们一路了，有何指教？”
他青衫倜傥，而且从天而降的出场方式太过夸张，追兵们皆被镇住，没人敢上前接话。
“咳、咳。”一名锦服老者分开众人，从后方骑马过来，他在离沈白十米时就翻身下马，抱拳道：
“丹流增龙，敢问阁下是……？”
“我的姓名不说也罢，我只问你，你带着这些个凶神恶煞的家伙一路跟来，想做什么？”
“凡是路过清风镇的人，我们丹流家有义务确认其是否会对旧土产生危害。”丹流增龙将手放下，背在后面冲下属做了几个手势。
——面前的青衫少年没有第一时间报上姓氏，这说明他有可能是联邦间谍！
“丹流家么。”沈白笑了笑，开始往前走去。
“手伸得真长。”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这几个字刚刚落下，对面的锦服老者就爆喝一声：
“他是人类，杀！”
沈白眼中金焰划过，也不思考为何自己会被看穿，而是立刻全力爆发，金色的火焰如同陨石雨，精确地将追兵和他们胯下的马兽焚烧成渣。
看着满地的尸体残渣，沈白压下翻滚的气血，他的喉咙里出现了腥甜的味道，在刚刚的刹那间，丹流家族的天赋能力也作用在了他身上。
“奇怪……刚才是怎么被他看出来的？”沈白喃喃自语，也不清理现场，大摇大摆地离开。
回到马车上时，沈白向少女问出了这个问题。
“猫儿姐，我觉得自己装的很像，没有露怯，对方虽然会有怀疑，但也不可能突然暴起杀人。”
“因为这是旧土啊，亲爱的，畸变种虽然和联邦人类很像，但性格上的不同也是有的，譬如对领地的占有欲。”
“哦……”沈白想了想，恍然大悟：
“也就是说，我说的那句‘手伸得真长’是破绽对吧？对于丹流家族来说，统帅清风镇本来就是分内之事，就算是王族，也不能质疑他们管理自己族地的权力。”
“是啊，亲爱的，所以我们还去涌城么？”
“去！当然要去，我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畸变种，对他们很感兴趣。”
沈白哈哈大笑，一边和猫儿姐说笑一边赶路。
……
同一时刻，涌城外。
小骆披着黑甲，骑在拥有八条粗腿的马型凶兽身上。
父亲叫老骆，儿子自然就叫小骆。
小骆和同袍一起，穿着相同制式的黑甲，骑着凶兽，离涌城越来越近。
旧土之上，一城之防卫军，肩负着很多职责，他们不仅要守城，还要对外出征，甚至城内治安也要管，那些难以解决的强人悍匪，大多是训练有素的防卫军成功缉拿归案的。
这些防卫军，除了最高位的统领们外，都是奴族，城主每年会专门拨款，收集大量资源，让他们修炼人类武道。
在旧土，服侍贵族和参军这两条路，对于奴族来说已经是顶好的选择了，前者相当于“靠近权力中枢”，后者则走的是“自己获取力量”这条路。
对于小骆来说，自然更喜欢后面一条路。
他还是个孩童时，便跟着老爹一起走街串巷、售卖兽杂汤，老骆从不允许别人赊账，即使得罪老主顾，也要当面把钱结清，即使只是几毛碎银，老骆也要把它们紧紧攥在手中。
老骆就这么一点点地将小钱攥在手心，最终卖掉推车，兑了一间临街的铺子，凭着这些年的积蓄，将儿子送到了涌城防卫军。
受到父亲的影响，小骆也打心眼里觉得“能握在手心的，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侍候贵族老爷，荣华富贵全然系于他人一念之间，哪有掌握力量来的自在？
如今，小骆已经当上了涌城防卫军的百夫长。
这名听着霸气，但放在庞大甚至臃肿的防卫军中，实则是芝麻绿豆的小军官，攒十年俸禄，才能在城内购买一处房产，但这对于小骆来说也够了，他还年轻，现在手下有七十几号人，连人带马也能出城冲杀剿匪。
按照官位大小来看，他和城内的“河东牐官”权力不相上下，但吃兵饷的，永远是底气更足的那个。
真要有什么席卷全城的意外发生，刀子和拳头才是真理！
尘烟滚滚，在距离涌城外十公里的地方，小骆轻轻一夹马肚，这头通人性的坐骑便小跑着来到队伍最前方。
百夫长是这支队伍的最高长官，在危机四伏的野外，小骆自然会隐藏在队伍中间，防止人家擒贼先擒王，可若是临近城下，他就必须走在最前面，向城头士兵出示放行令牌。
小骆太懂这里面的弯弯道道了，作为一个兽杂汤小贩的儿子，爬到百夫长这一步，他的经历简直可以写成一部血泪史，踩的坑多了，自然也就明白了很多道理。
然而在今天，当小骆看清城墙下黑压压的一群时，他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在回城的路上，遇到了拦路的不速之客，这是很棘手的问题。
更棘手的是，这些人……他都认识。
在短暂的沉默中，小骆轻声道：
“兄弟们，一会儿发生任何事，都不要动，更不要拔刀。”
小骆不等属下回话，肚子去往城墙下。
到了地方，他翻身下马，跪在地上：
“属下，参见都统！”
“嗯。”
被他称为都统的男人轻哼，冷酷的话从他口中说出：
“百夫长骆，从此刻起，解除你的职务……带走！”
第三百三十一章 以两万性命为引的风暴
穿着黑甲的小骆沉默一瞬，他身后七十多名全副武装的战士则神色大变，手不自觉地放在刀柄上，身下坐骑感受到肃杀的氛围，不安分地打着粗重的鼻息。
小骆眼神一厉，爆喝道：
“休得在都统大人面前放肆！”
他站起身，直视着前面黑压压的军队，张开双臂：
“卸甲！”
短暂的迟疑后，小骆麾下的两名战士走上前来，将沉重的多层甲胄一一拆下。
被小骆称为“都统”的男人骑在碧眼的狮兽上，他身形魁梧，面色冷漠，也是身着黑甲，不过作为都统，男人穿的是黑曜万鳞铠，防御力超过普通铠甲万倍。
他名为“丹流铁雨”，是涌城防卫军的都统，亦是旧土贵族丹流家现任家主的三弟！
在丹流铁雨的身边，也有一名丹流家的嫡系族人，不过与军队冷肃沉闷的气质不同，丹流鹤穿着花里胡哨的红绿色大氅，里面什么都没穿，露出结实的胸肌和小腹，如果仔细观察，能看见这家伙居然还做了美甲！
涌城之地，是丹流家的大本营，丹流铁雨和丹流鹤，不论是战力还是资历，都能在家族中排到前十。
小骆的甲胄被卸下，对面立刻有一队士兵走了过来，他们拿着束具，咔吧一下搭在小骆的身上。
这束具很像联邦影视剧里的“木枷”，都是把双手束缚在头颅附近，让人难以放松和发力。
当然，小骆戴的木枷材质并不普通，专门针对武人。
“百夫长骆，请。”
那几个士兵压着小骆，往城中走去，然而还没等前进几步，丹流鹤就轻咳一声：
“他蛮力过人，仅凭木枷，怕是锁不住他。”
几名士兵下意识地看向丹流铁雨，这位防卫军的都统轻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咯嘣！
带着锋利倒钩的金属链条缠绕在了小骆的身上，几乎将他绑成银色的木乃伊。
这一次，他除了走路外，便再不能干别的事了，这些金属链条拥有吸血的特性，真被在皮肤上划开口子，小骆绝对会大出血而死。
“等等，慢着。”丹流鹤淡淡开口，在黑压压的军阵中，他的声音突兀却有力量：
“还是太小看他了，把七星镇虎钉给咱们的骆百夫长用上吧。”
一直半阖双眼的丹流铁雨手指微微动了一下，这动作极其轻微，指尖移动的距离也才百分之一毫米，但丹流鹤依然清晰地看在了眼里。
“铁雨。”丹流鹤将手放在丹流铁雨的肩膀上，做了美甲的手指和冷硬的盔甲几乎不是同一个画风：
“大局，为重。”
“哼……”
嗖！嗖！
两道尖锐的声音响起，比婴孩手臂还长的钉子分别刺穿了小骆的琵琶骨。
他哇的喷出一股鲜血，绝望地看着丹流铁雨。
随着血液滚落，百夫长小骆被带走。
然而，黑压压的军队依然没有撤离，丹流铁雨和丹流鹤伫立在原地，看向更远处。
今天他们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
这一日，涌城的奴族百夫长皆被押入大狱，有人反抗，质问都统为何要这么对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但随即都被血腥镇压。
百夫长的缺口，当晚就被补了上来，似乎一切都回到了从前。
……
“你看看你，铁雨，这么多年还是这个暴脾气，来来来，喝酒！”
涌城内的一座大殿中，穿着彩衣的丹流鹤嘻嘻哈哈地拍着丹流铁雨的肩膀，整个人都散发着不正经的味道：
“知道你爱兵如子，知道你是咱涌城的军神，但那些百夫长，不都是奴族的泥腿子么？为他们叫不平，何必？”
丹流铁雨冷笑：
“这帮奴族，还没资格让我共情。”
“那你还……”
“他们都是军人，死了这么多百夫长，我不心疼，但是军人当战死沙场，如今却都要死在自己人手上……不如这样，反正都是要死，让他们去之墙，杀够一百个联邦人类再回来，你我都知道，前线凶险难测，他们绝对杀不够数，迟早会死。”
“嘿，那万一真有天才能做到呢？”
“那就是天意如此。”
“哈哈哈哈……”丹流鹤笑得前仰后合，跟个花蝴蝶似的：
“铁雨啊铁雨，不愧是你，硬是给这帮倒霉鬼寻了条生路，但很可惜，不行！”
丹流铁雨喝了一大碗酒，奋力将碗甩在大殿的穹顶上。
“混账！”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让素来胆大的丹流鹤吓得冷汗直流，他知道，眼前这个同族，骂的不是那些百夫长，也不是自己，而是……做出这个决定的那支王族。
丹流鹤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五指抠住丹流铁雨的黑甲，心情极度紧张之下，坚固的盔甲瞬间形变。
“铁雨，收声！你真以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么？王族要是真想查，我们丹流家族上上下下七千余口，全都会因为你这句话被凌迟处死！”
“我说过，大局为重，他娘的，你以为我心里就好受？那些奴族百夫长，虽然不能和我们同族的兄弟姐妹相比，但也是真金白银培养出来的，那日我收到王族的谕令后，已经试探了能否稍微宽容，可惜，王族的意志很坚决。”
“铁雨，王族终究是王族，违抗不得。”
“而且，不光是我们涌城。”
“潶城、瑾城、浒城、四峰城……方圆七十万里，所有大城，奴族百夫长甚至千夫长全部都要被处死！”
“一共两万奴族军官，此时此刻，要么被关入大牢，要么已被当场击毙！”
“他们将会被冠以叛族之罪，钉在耻辱架上，诛九族！”
“你算算，这要死多少人？”
丹流铁雨烦躁地摆摆手，冷哼：
“别跟我扯这些，上面的决意，我们改变不了，你的那个在清风镇的侄子来信了，你看了么？”
“看了，丹流宇那个成事不足的二世祖完全曲解了我的意思，真以为我们丹流家会针对一个小小的奴族百夫长？”
“那可不，人家针对的是我们这片所有的奴族军官。”
“啧，都说了让你说话小心点……上面的大人物是想敲山震虎，这两万军官只是牺牲品而已，就是个引子。”丹流鹤顿了顿，叹了口气：
“要下大雨了，但愿这次，风暴别吹到我们涌城这边。”
第三百三十二章 涌城
越深入旧土，气候就越与联邦相差甚远。
在距离清水镇五百里时，沈白和猫儿姐彻底离开了气候与联邦相似的“偏远”区域，进入了旧土的青天域。
青天域地大物博，全年只有春夏两个季节，天空中的太阳是青色的，月亮是青色的，多是平原，少有丘陵和山脉。
不过美中不足的是，因为地大而多平原，青天域会常年刮大风，这风同样是青色的，比刀子还吓人，一次就能刮几天甚至几个月。
旧土的“域”大多不太稳定，在数个月前，蓝海启明两市发起地底远征，不言王苏梦妍带队潜入旧土，彻底歼灭无疆家的所有老弱和附属奴族，登陆之地为“魔炎域”，经常火山喷发，地壳跟蹦迪似的，时时刻刻都在移动。
相比之下，青天域的气候算得上相当不错了，只要不刮大风，就是一望无际的肥美大草原。
而且即使刮大风，也不算什么，只要躲在城里不出来，大风也卷不走，顶多就是事后修缮城墙而已。
这样美好的广袤土地，自然有其主人。
大闇王族，就是青天域的绝对王者。
这个姓氏统治着青天域，其上的城池、贵族以及数不清的奴族，都要以大闇家族马首是瞻。
沈白在看到大河时放开缰绳，让马兽重归自由，旧土的变异兽资源丰富到爆炸，这头马兽是从旷野上抓来的，不需担心其能否适应野外的环境。
沈白和猫儿姐找到一个渡口，花一点小钱，乘上了船。
涌城光看其名，就知道一定与大江河相邻，涌江如同白色的巨龙，将涌城分为南北两半，水路很发达。
旧土的船，依然是老式的风力船，速度全看老天爷，不过沈白的运气还不错，客船在江上一路畅通无阻，没有再生事端。
在登船的第二天上午，船上的小工笃笃敲响了沈白的门。
“两位客人，我们已经到涌城了。”
“唔？这么快？”沈白朝外张望了一下，皱眉道：
“怎么离城这么远？”
“客官，涌城有规定，外来客必须先在城外验明身份才行，我们头儿与守城门的防卫军相识，往常只需要几两碎银就可畅通无阻，可谁曾想今日的规矩却这么严……”
看来是出事了，沈白心中暗忖，在船靠到岸边时，和猫儿姐一起下了船。
旧土的路修得大多都不错，虽然不是混凝土路，但也平坦整洁，沈白二人闲逛似的来到城墙下，安安分分地排队等待入城。
穿着黑色甲胄的士兵查得很严，沈白远远看到，他们要求进城者必须露出命洞，确认不是伪装、检查行李后才放进去，偶有几人塞过去装有银子的锦囊，也会立刻被黑甲士兵甩开，更有甚者会被直接押入大狱，连喊冤的时间都无。
很快就到了沈白，他毫不心虚地伸手，摘下左手的手套，大大方方地对着守卫军展示。
这是他掌心出现命洞以后，第一次毫不避讳地暴露在阳光下。
守卫看他仪表堂堂，打扮得也好，没敢轻慢，认真履行职责后侧身让路：
“请进。”
他们视猫儿姐如无物，看来已经被暂时改写了认知。
沈白进城的一瞬间，就感受了不同寻常的氛围。
——压抑、血腥、萧条。
路人们行色匆匆，走路很快，买卖东西时也只是低声言语几句便迅速分开，街边的很多铺子都关闭，很明显是“暂时避避风头”。
在墙上，沈白看到了涌城的通告，那是一张张灰白的纸，每张纸上面都有人的画像，看笔记新旧，可以知道这些画像才贴上去不久，可能就是这两天的事。
每个画像下，都有一行小字，除了名字和官职不同外，判处结果完全一模一样：
“……罪大恶极，判凌迟，诛九族。”
沈白凭着老骆的描述，果然找到了小骆的画像。
“就是这人了，猫儿姐。”
“亲爱的，你要劫法场？”
“那倒没有，整那么轰轰烈烈干什么，今晚去大狱把他救出来就行。”
“你好勇哦亲爱的。”
“这不是还有你嘛？猫儿姐，我看你刚才那招混进城门就挺不错的，我劫狱的时候，你让那些守卫军看不见我好不好。”
沈白笑嘻嘻地说着，拉着猫儿姐就在客栈开了一间房。
“猫儿姐，晚上就拜托你了，你要吃啥？我让店小二给你送过来。”
“哼。”黑发金瞳的少女翻了个白眼，语气揶揄：
“怎么不硬劫狱了？”
“那个太没技术含量了，来的路上，我特意向船公打听过，涌城是贵族丹流家的大本营，肯定是铁桶一个，我刚才看外面的判决通告，好家伙，这是把涌城所有奴族军官全给一股脑抓进去了啊！现在大狱肯定戒备森严，硬闯是不行的。”
“那你叫我一声好听的？”
“呃……老婆？”
“深情一点。”
“老～婆～”
“再来个嗲版的？”
“啊呜老婆ヾ(@^▽^@)ノ”
“嘿嘿……”猫儿姐发出痴女般的笑声，掐了掐沈白的脸蛋：
“亲爱的，你晚上放心大胆地去！”
二人闹了一会儿，沈白就叫小二上来选菜了。
很快，勤快的店小二举着托盘上来。
“二位慢用，按着您的吩咐，这些都是今天早上刚从涌江打捞上来的河鲜，您们尝尝。”
“好。”沈白含笑点头，继续道：
“小哥，可否告诉我，涌城这些天发生了什么？”
店小二面露为难之色：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啪！”
沈白将一枚银子拍在桌子上，笑呵呵地看向店小二。
“客官，我不是不想告诉你，但这事牵扯很深……”
“啪！啪！”
“客官您别砸了，而且我也只是听到些风言风语，都不一定准……”
“啪！啪！啪！啪！啪！啪！”
“哎呀我的祖宗欸～”店小二把桌上的银子全部揽在怀里，认真道：
“我一定知无不言。”
他站起身，小跑着把窗户关上，又很有反侦查能力地看了一下走廊，才回到桌旁边。
“客官，据小道消息，这是一场贵族对奴族的清理！”
第三百三十三章 红印案
店小二嘴皮子利索，虽然他这样的阶层无法了解事情的全貌，但连蒙带猜，加上市井坊间的各种谣言，也说得绘声绘色，八九不离十。
防卫军作为一城武力的代表，自然有直接沟通高层的权利，百夫长及以上的军官，可以直接书写揭贴上禀城主，城主批复时会在上面盖上城主大印，再吩咐属下实施。
涌城的势力范围很大，算上其控制的村镇、良田和河流，占地面积约为三万平方公里，防卫军经常要出去巡逻和剿匪，当向主城请求额外的粮草和军械支援时，因距离过远，回复一般都不会很及时，毕竟揭帖要一级一级传奏上去。
这很明显会贻误战机，因此防卫军想出个招来，就是“先盖印，后补报”!
揭帖送入涌城时，先盖上仿制的印泥，把支援和军械什么的拿到手，战役结束后，再弄一个相同的揭帖呈上去，完美闭环。
当然，这么做的前提是，在外执行任务的百夫长确认自己的揭帖百分百会被批准。
好在涌城对于小军官一向不错，给予了很大的自主权，辎重补给什么的只要上奏就会给，从来没出过事。
——起码以前是这样的。
数日前，奴族百夫长小骆前去荒野剿灭游荡的匪徒，他写了一个揭帖，请求主城派兵支援，这个事不像要粮要军械那么简单，涉及到了涌城军力的调配和布防战略，往常小骆都会谨慎地等待城主批复，然而那天战场形势太过危急，他只能兵行险着，先印后补。
但不知怎么的，涌城城主丹流正纶却因这事大发雷霆。
他怒斥百夫长小骆“伪造符玺，无视纲常”，迅速将这件事的调查范围扩散到整个防卫军军官阶层。
结果就是越查越大，每个奴族百夫长甚至千夫长都有私自造印的行为，即使偶有那么一两个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也存在着知情不报的情节。
两日前，所有奴族军官全部被抓入大狱，统一处决。
在旧土，奴族违逆贵族已经是天大的罪名，除死之外，别无他路。
店小二唉声叹气，他也是奴族，为这事打抱不平。
沈白还要问，但店小二也怕引火烧身，怎么也不肯多说了，不过他告诉沈白，今天下午就是这帮奴族军官的朝堂公审，谁都能去看。
沈白点头，把店小二打发走，就和猫儿姐一起用饭了。
“猫儿姐，今天晚上，我会偷偷潜入牢房，救出小骆，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你顺便把清风镇的老骆和其妻子也送过去吧，让他们一家三口团聚，那么好的兽杂汤手艺，失传的话就真的可惜了。”
“好嘞。”猫儿姐笑眯眯地点头：
“只救他们三个？”
“只救他们三个。”沈白回答得斩钉截铁：
“虽然傻子都能看出这是涌城城主的欲加之罪，这些奴族军官都是冤枉的，但和我有什么关系？直到现在，我心底还是绝对偏向于联邦和人类，救下老骆一家三口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店小二刚才说话时，每每到关键之处就说得格外谨慎，特别是涉及到城主丹流正纶的时候，沈白虽然没有细问，但稍稍思考就能想到其中隐藏的疑点了。
——城主丹流正纶，绝对早早就知道“先印后补”这档子事了。
涌城之地，被丹流家紧紧掌握在手中，防卫军的所有高层都是丹流族人，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不知道？
恐怕，这就是一直握在丹流家手中的把柄，有需要的时候，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大开杀戒。
至于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沈白还不得为知，但他现在已经对这事起了兴趣，打算多待几天，看看后续发展。
吃完午饭，沈白和猫儿姐在客栈又待了一会儿，便双双来到街上，涌城衙门很好找，旧土大多数城池都以北为尊，城北最高的建筑物便是涌城的核心所在了。
沈白到这里时，已经是人山人海。
他牵着猫儿姐在鸣冤鼓旁边站定，往里张望，在金焰的加持下，即使和大堂相隔甚远，沈白也看得明白、听得清楚。
说来也巧，在森严宽广的大堂上，正跪着一地奴族军官，小骆首当其冲，戴着刑具、琵琶骨被长钉洞穿，跪在最前面。
大堂之上，三缕长髯的涌城城主丹流正纶眯缝着眼睛，淡淡开口：
“百夫长骆，你可知罪？”
“小人不知。”小骆抬头，他拼命地挺直腰杆，任凭锋利的束具割破他的皮肤：
“自从小人加入守卫军以来，不敢说立下多大的汗马功劳，但起码兢兢业业，不敢有半刻放松，军帐攒有敌首七百三十五颗，这其中有人类，也有荒野上游荡的匪徒……大人明鉴，我何罪之有？”
“好一个何罪之有，来人，给他看看！”
城主话音刚落，一个拳头大小的剔透玉制玺印就被仍到小骆面前。
“这东西，你可识得？”
“认识，这是小人差工匠仿制的……大人的红印。”
“你倒是实诚。”
“但大人，这并不足以定我的罪。”小骆没有丝毫畏惧地盯着丹流正纶，仿佛这位养尊处优的城主老爷才是跪着的那个人：
“大人，这枚玺印，只被使用过五次，每次都是在战况危急、逼不得已之际才被小人用出，盖在了揭帖上。”
“七日前，细流镇有匪徒集结，小人探明，这帮亡命之徒的目的是途径细流镇、马上要运送到涌城的那批还香丹！此事重大，万一被他们得逞，涌城将会有超过万人不能及时服用还香丹而亡。”
“当时情况太过危急，权衡利弊之下，小人只能先印后补，先调集军队平了那群匪患。”
“小人清清白白，报效我族之心日月可鉴，绝无他想！”
他一番话过后，大堂寂静无声，沈白几乎想拍手叫好。
然而丹流正纶却不为所动，依然皮笑肉不笑：
“百夫长骆，你加入守卫军，是为了什么？”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以武力夺取功名，报效我族！”
“好！好一个报效我族！”丹流正纶语气森然，他抬起一根手指，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小骆：
“我族？”
他摇头，回指自己：
“我族！”
沈白清晰地看到，这句话被丹流正纶说出来后，小骆的后背瞬间弯了下来。
仿佛一只被打断脊梁的狗。
第三百三十四章 最后一颗还香丹
沈白和很多畸变种打过交道。
那些凶悍而机敏的敌人，经常会以“我堂堂帝族……”介绍自己。
帝族，是这些生活在旧土的智慧生命对自己的称谓。
联邦称他们为“畸变种”，但是人家总不可能自己贬低自己，因此在对外战争时，都会统一口径称呼自己为“帝族”。
这事很容易理解，就像在联邦流行的仙侠中，魔教会称呼自己为“圣教”一样，总不能敌人说自己是什么就是什么。
帝族这两个字，将贵族和奴族维系在了一起。
不论他们怎么想，在面对联邦这个强大的敌人时，王族、贵族、奴族，实质上已经是最亲密的同族了。
数百年前，一座名为“兄弟之碑”的建筑立在了旧土祖庭前面，碑上无字，只有三个肆意打闹的顽童的浮雕，这三个顽童象征王贵奴三族，寓意勠力同心，共同抵御联邦。
因此，王族和贵族付出极大代价得到的人类血肉，制成还香丹后都会免费提供给奴族，奴族则承担了生产劳作的任务。
然而即使这样，依然有很多贵族抱着极端主义的想法。
涌城城主丹流正纶就是这样的人，他对奴族的态度与对待猪狗无异，每每路过奴族的生活区域，他都会捂住口鼻，生怕“世代恶臭的气味”钻入自己的身体。
当他看到跪在地上的小骆那般笔挺的后背、听到那般刚正不屈的话语时，丹流正纶生出了不可遏制的愤怒：
——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也配说“报效我族”？
他忍不住出言讥讽，但开口说完后就马上后悔了。
在任何公众场合，涌城的城主，都不该说出这种话，即使他真的那么想、也确实诛杀了所有奴族军官，但却不能留人以柄。
饭可以乱吃、人可以乱杀，但话却真的不可以乱说。
但正所谓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丹流正纶再后悔也没用了，他只能强撑下去，以强势的姿态继续这场公审。
“百夫长骆，你可知罪？”
出乎丹流正纶所料，小骆苦笑摇头，已经不再辩解：
“我……知罪。”
“好！如此说来，你倒是良心未泯，你私仿印玺、欺上瞒下……”
“不，大人，这些都不是我的罪，我唯一的罪，是我非贵族。”
……
沈白牵着猫儿姐的手，感慨不已：
“这小骆可真是一条汉子，够爷们儿，救他的话，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哟，亲爱的，你今天上午还说，你绝对偏向于人类呢，你就不怕今日救下的小骆，他日会成长为带给联邦巨大伤亡的敌人？我看他这人对旧土挺忠心耿耿的，不可能因为丹流正纶的几句话就背叛族人……”
“那都不管我的事，想那么多累不累啊？做事之前想太多，活得也忒不痛快了。”
……
深夜。
沈白换上夜行衣，顺着房子之间的阴影行走，他宛如灵巧的狸猫，走路没有一点声音。
涌城并没有封王级存在，沈白在这里已是顶尖高手，他艺高人胆大，沿着守卫军巡逻的路线往城郊赶，不一会儿就来到大狱外。
这些天是非常时期，监牢的巡逻密度是以前的数十倍，几百名全副武装的奴族巡守在监牢周围，手中兵刃在月色中闪烁着丝丝寒光。
在靠近监牢的地方，丹流家的族人成队守护在入口旁，防御之森严，连苍蝇都飞不过去。
沈白躲在远处的阴影中，冷静地观察巡守畸变种的破绽，可惜他们确实有两把刷子，居然没有半点可乘之机。
“只能硬闯了么……咦？”
就在沈白一筹莫展之际，他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辆马车。
这马车上有漆黑的帷幔，赶车人是个孔武有力的丹流族人，沈白清楚地看到，车轮在地上压出了很深的痕迹，很明显里面有沉重的货物。
车夫赶着马车，大摇大摆地穿过巡逻人员布成的警戒外圈，来到了同族人面前。
“十一叔。”一个持着雁翎刀的丹流族人迎了上来，指着马车道：
“这里面……都是还香丹？”
“你这小子，恁多废话，你十一叔我押了半辈子还香丹，此时赶着的不是还香丹是啥？大粪啊？”
“十一叔您这话说的……”年轻的丹流族人摸了摸后脑勺，语气有些为难：
“您要送给里面的奴族军官？十一叔，不是我啰嗦哈，他们都是将死之人，马上就要被处死，还香丹这玩意我每月也才能吃到一颗，您不觉得给他们太浪费了么？我理解行刑前必须要吃顿好的，但正常情况下给碗好酒、两块好肉就行了，至于吃还香丹么……”
“因为现在，不是正常情况啊。”十一叔耸肩，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这些还香丹，本来会在细流镇被匪徒劫走，多亏了里面的某个小子，才能顺利送过来。”
年轻的丹流族人一滞，说实在的，他也觉得今天白天，族长说的那些话过份了。
——分那么清干什么啊？归根结底，咱不都是旧土帝族么……
当然，这话他不敢说，但并不妨碍他此时给十一叔让路。
“十一叔，你快点哈。”
“这话说的，就是给他们晚饭加了一粒还香丹而已，真出了事也跟咱没关系，总不能不送断头饭吧？”
年轻的丹流族人连连称是，笑着打开监牢的大门，十一叔赶着马车进入，消失在幽深的通道中。
咔的一声，大门再次关闭，年轻的守门者站得笔直，他看向静悄悄的城内，有些疑惑地摸了摸鼻子：
“奇怪……刚才似乎有风吹过？”
……
十一叔进入幽暗的牢里通道，向前赶着马车。
这里的防卫依然森严，每隔五十步就有一穿着黑甲的守卫，烛光摇曳，映衬着他们的影子仿佛魔鬼。
他每经过一个牢房，就会停下来数秒，拿出盛有肉食美酒的木盒，随后又在奴族囚犯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将装在锦盒里的还香丹递了过去。
“吃顿好的吧，这辈子最后一颗还香丹了。”
十一叔声音幽幽，耐心地说着走着，最后来到了小骆所在的牢房外。
第三百三十五章 迎娶王族的男人
“小子，起来吃最后一顿喽。”
十一叔的声音响起，和之前一样，他递给小骆装满美酒佳肴的食盒和一粒还香丹。
牢房里，蓬头垢面的小骆抬起头，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副统领大人，我明天就要死了么？”
“嗯，凌迟，忍着点吧，很快就过去了。”
“唉……”小骆叹息，眼眶有些发红。
他参军，一是为了可以过得更好，二则确实是怀着朴素的种族大义，想为帝族做出一点贡献，可没想到最后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局。
白天丹流正纶的那番话，伤了他的心。
不过更让他伤心的是，他们这帮军中弟兄的死亡，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引子而已，那个高高在上的王族，为了达成目的，居然可以不顾奴族死活到这种程度。
“行了，小子，看开点。”十一叔摇摇头，赶车离开了这里，作为涌城守卫军的高层，让这些倒霉的下属临刑前吃顿好的，已经是仁至义尽。
昏暗的牢房中，小骆更咽了很久，最终他止住泪水，把食盒和还香丹拿了过来。
就像十一叔所说，小骆现在能做的，只有“看开点”了，用美酒佳肴麻痹自己，还能较为舒服地度过人生中的最后一段时光。
然而就在他拿开食盒盖子的时候，一双脚蓦地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小骆下意识地抬头，看到了一个穿着青衫的俊美年轻人，他隔着栏杆，大大方方地打量自己，与污浊的牢房格格不入。
“小骆。”沈白轻笑：
“我来救你出来。”
“你是……”
“你父亲的朋友。”
小骆张大嘴巴，下意识地升起警惕心，这人是丹流家派出的间谍？或者是心怀叵测的匪徒？或者这干脆就是陷阱……
不过很快，他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将这些念头抛之脑后。
——我只不过是数万名牺牲品的一员而已，毫无价值，别人犯不着大费周章地对付自己。
“小骆，嘴巴别张那么大，你可以选择待在这里明日被凌迟处死，或者大喊大叫引来守卫，或者直接和我离开牢狱，和你的父母团聚。”
“我选第三个！”小骆回答得斩钉截铁。
沈白满意地点头，双手握住牢房的金属栅栏，金焰滚动下，其可塑性被疯狂增强，沈白像捏橡皮泥似的撑开栅栏，颔首道：
“走吧……对了，带上食盒，在路上吃，浪费是可耻的。”
小骆听话地点头，将食盒和还香丹绑在身上，跟在沈白后面。
沈白的时机掐得很好，在接近入口的时候，送断头饭的十一叔恰好要出去，和来时一样，沈白带着小骆跳到马车中，金焰强化了他们吸收光线的特性，可见光反射不出来，在黑咕隆咚的夜晚，极难被发现。
很顺利的，沈白和小骆离开牢狱，他们翻过城墙，来到涌城的野外。
“恩公，请受我一拜！”
到了安全区域，小骆二话不说，马上跪在地上咣咣磕了三个响头。
沈白没有心里负担地受了这礼，摆手道：
“行了行了，你沿着这条大道往前走，大约二十公里处，停着一辆枣红马拉的马车，你的父母都在那里，去和他们团聚去吧，这车有神异，躲在里面不会被找到。”
“谢恩公！”
小骆再次磕头，恭敬道：
“不知恩公您姓甚名谁？小人好在家里供奉您的长生牌位，日夜祈福！”
“欸欸欸，得了得了，别整这套事，今晚过后，我们此生大概不会再见。”
“这……”小骆有点急了：
“恩公，可有什么是让小人能为您效劳的？”
“真没有，我过得幸福美满。”
“别！恩公！一件小事也行啊！”
“呃……”沈白看出来这个小骆是个认死理的性子，便认真地想了想，道：
“好，我来涌城不久，就遇到了你这档子事，奴族军官全部被斩，你可知这里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如果晓得，跟我说说即可。”
听到这里，小骆悄悄地打量了一眼沈白。
涌城的“红印案”，里面确实藏着隐秘，但旧土的聪明人很多，在青天域有年头的老人都能想明白，只是没人敢捅破这层窗户纸而已。
恩公玉树临风，又很明显身具武道之外的能力，如果真的不知道红印案后面隐藏的真相，只有两种可能：他要么是外域来云游的贵族；要么就是潜入进来的联邦人类！
如果是平常，小骆恐怕打死都不会说，但他今天被伤透了心，心里想着“去那帮贵族的亲娘。”，直接开口道：
“恩公，这件事，我虽身份低微，但也是在涌城待了小半辈子的人了，加上又是守卫军，因此确实知道一些风言风语，这里可能有与事实相悖的地方，您也不需要全信，但以我的见识来看，大部分都是贴合实际情况的。”
因为暂时放下了种族之见，小骆接下来的话很直接，许多奴族应当遵守的避讳也全然不管：
“恩公，我在牢里时，听到了一个消息，在这几天，不光是我们涌城，潶城、四峰城……等等很多城池，奴族军官都全部被处死了，涌城用的借口是[红印案]，其他城池则各有各的手段，直接遭到处决的奴族军官大概在两万左右，算上被诛灭九族的，奴族死亡总数超过五十万！”
“但这一切，都只是施压手段而已。”
“统治青天域的大闇王族，以光明正大的理由处死了我们这些奴族军官，目的就是将罪名引到那个人的身上……那人同样奴族出身，但却是远远强过我等蝼蚁的绝代天才！”
“恩公，如今临近年末，每年这个时候，三十支王族就要开始筹备祭祀祖庭了。”
“但在祭祀祖庭前，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就是[升恩大典]！”
“所谓升恩大典，就是民间所谓的''得娶贵女''，每年，都会有奴族的天才迎娶贵女，诞生拥有血脉天赋的后代，成为新的贵族。”
“以往，下嫁的只是贵族适龄女性而已。”
“但今年不同，那位从奴族爬上来的天才太强，而且听说他的成长环境与普通奴族不同……总之，如果一切顺利，大闇王族将会赐嫁一位适龄女。”
“这事虽然少见，几十年才出一个，但按照往常来看，王族也不会吝啬这个收买人心的机会，但今年……嘿嘿，发生在青天域的事，已经完全暴露了大闇王族的想法，至于为何这个高高在上的王族会反对这门对两方都有好处的婚事，小人确实不知道。”
“大闇么……”沈白喃喃自语，猛然想到，那位依然在之墙与【救世主】石云天厮杀的【天魔】大闇无绝，不就是大闇家族的镇族老祖么？
这里面会有什么联系么？
沈白歪了歪头，最后问了一句：
“那个有可能迎娶王族女的奴族天才，叫什么名字？”
“回恩公的话，那位天才就是青天域主城大将，木头陀！”
第三百三十六章 天命之下我无敌!
旧土，极北之地。
人类联邦对这个地方知之甚少，从仅有的情报来看，联邦和科学院只能确定这是世界的最北端、拥有一片冰海，至于其他，则几乎一概不知。
其实，旧土也是一样，冰海太大，温度太低，就算是帝族出名的武士来到这里，也会在漫天冰雪中迷失方向，被活活困死在这里，王族老祖曾携手探察极北冰海，进入了很深的地方，归来后，他们闭口不谈这件事，将极北冰海深处的秘密封存在祖庭中。
这一天，旧土极北的冰雪世界里，几个人影静静地站在暴雪中，比联邦重型机关枪子弹还沉重锋锐的雪花打在他们脸上，却连皮肤都没有划破。
“见鬼的天气，见鬼的任务。”
倏地，一个穿着兽皮的大汉骂了一句，他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啐道：
“都是混蛋，全部死光了才好。”
“哟，大闇蛮，你在说谁？”手拿扇子、白面书生打扮的俊秀男子轻笑，很骚包地摇着扇子：
“你是在说木头陀？还是在说我们？或者是……家主大人？”
“滚你个蛋，大闇灵御，装模装样的狗东西，给你蛮爷爷挖坑？老子把你头打进胸里，再从屁眼出来！”兽皮大汉毫不客气，跟泼妇骂街似的：
“我还就告诉你，咱们大闇家，迟早被你们这些心眼肮脏的狗东西败光了！老祖不在，你们就瞎搞！欺负人家一个奴族，什么玩意儿……”
摇扇子的骚包书生不为所动，笑嘻嘻道：
“蛮子，这话你敢在家主面前说么？”
“不敢！”
“那就别任多废话，早办完差事，早回族地复命，你若真气不过，老祖从之墙回来后，你再告御状呗，反正他老人家向来偏爱你。”
“哼……”兽皮大汉气闷：
“老大，你倒是说句话啊，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咱们堂堂大闇王族，居然做背信弃义的小人？我日他仙人……”
“蛮子，说话注意点，撒完泼就好好等着。”
被称作“老大”的人，是一个美丽的女性，她穿着直垂脚跟的白色大氅，宛如冰雪女神：
“而且你心里也很清楚，家主做的这个决定是对的……木头陀，绝对不能娶大闇清音。”
大闇蛮说不出话来，只能狠狠锤了一下胸口。
这六位站在风雪中的大闇族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大闇六将星”！
他们六人从小一起长大，都是一等一的俊杰，多年的征战中，全都达到了“返血吞天”的境界，可以力敌人类封王级。
而且，他们六将星在封王级别中，也是说得上话的高手，譬如这个穿着兽皮的大闇蛮，他战力绝对凌驾于a级的【拟神】，可以轻伤代价击杀风花怜！
六将星的老大，即那个美丽的女性，名为大闇水兰，更是相当于人类联邦的单字封王级！
这六将星，绝对是大闇王族拿得出手的高战力团体了，在旧土也是声名赫赫。
将这六位一股脑地派来，更显得大闇王族对木头陀的重视。
或者说，是对“阻止木头陀迎娶大闇清音”这件事的重视。
在漫长的等待中，轰隆隆的声音传来。
六将星几乎同时看到，远方的天空变黑了，且这变黑的速度越来越快，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前方的天空全部黑沉，一座巨山出现在了六将星的眼前。
不，这不是山，而是一个形似鲸的巨大变异兽！它如同传说中的鲲，昂扬矗立在天地间，比山还高大。
然而，这头人类和畸变种公认的“世界最大的变异兽”，已经陷入了最深的昏厥中，它被比大江还粗的金属链束缚，被人硬生生拖拽，从极北之地拉到了这里。
轰！
沉重无比的金属链勐然砸到地面上，这一下的威力震塌了冰川，冰海如同岩浆翻滚，山峰开始雪崩。
面对这一切，此时站在风雪中的七名畸变种皆不为所动。
木头陀舒展了下后背，缓缓向六将星走来，和与沉白交易时不同，他现在没戴面具，一张古拙的脸被风雪吹打着，没有半点表情。
“六位，好久不见。”
“大将军。”
作为六将星的老大，大闇水兰此时站了出来，她拱手敬道：
“我们奉家主之命前来。”
“说。”
“家主让我告诉你，你不可以娶清音小姐。”
“为何？”
“大闇不想成为第二个无疆。”
“呵。”木头陀停下脚步，澹澹道：
“按照帝族规矩，我战功足够，可以迎娶王室女。”
“不错，家主没有否定你，大闇清音虽不会嫁你，但这不代表你不能娶别人。”
“比如？”
“我。”大闇水兰轻轻开口，一张俏脸在风雪中美得不可捉摸：
“只要你点头，我就会嫁你，我不是嫡女，但也是大闇清音的表姐，血脉依然纯粹，而且没有男人碰过我，你可放心。”
她话一出，站在风雪中的六个男人都有些愣住了。
木头陀是差异，大闇蛮是吃瓜的过瘾表情，至于其他四位六将星，则都下意识地露出痛苦的神色。
——这些年的出生入死，怎么可能没有对老大产生非分之想？大闇蛮那个二逼除外……
然而，木头陀没有犹豫，摇头道：
“抱歉，我非清音不娶。”
“木头陀，别先想着拒绝。”大闇水兰皱眉：
“外貌我不输清音，而且我家里父母早亡，你也不必担心娶我之后有烂糟的破事，至于你的前途……你放心，家主已经做了承诺，如果你放弃娶清音，就会让你做青天域元帅，而且我这些年也攒了很厚的家底……”
“大闇水兰，你不要再说了。”木头陀打断她的话，在风雪中，这个强壮的男人第一次露出了笑意，这笑意温柔至极，与极北的苦寒环境格格不入：
“我娶清音，只是因为，她是清音而已。”
四周刷的寂静下来，六将星同时意识到，木头陀是劝不动了。
劝不动，便只能杀！
“如此的话，我们倒还真没有缘分啊。”大闇水兰轻喃，眉宇之间闪过厉色：
“结阵，杀！”
天空完全暗了下来，六位堪比人类顶尖封王级的强者同时爆发，仿佛六个小太阳，将冰川大海瞬间融化。
面对六将星，木头陀不为所动，他只是回头看了一眼，担心战斗的余波将昏迷北地巨兽撕成粉碎，不能和那个人类交易玉石。
“速战速决吧……”
木头陀低语，往前踏出一步。
大闇水兰瞬间倒飞出去，身躯砸断了无数冰川大山。
木头陀再次踏出，又是一名六将星萎靡败退。
六步之后，他身前已无敌手。
木头陀澹澹笑着，再次扛起巨大的金属链，向远方走去。
老祖之下，谁能阻我？
第三百三十七章 偏房少爷
沈白推开窗户，用力深吸一口气。
也不知道是否是错觉，他感觉鼻尖发痒，似有一股血腥味冲入鼻腔，带着绝望和怨恨的味道。
沈白关窗，躺在榻子上。
监牢中的奴族军官，已于昨日全被处死了。
在发现百夫长小骆逃之夭夭后，涌城派遣了大量军力去搜查追捕，然而猫儿姐事先准备好的那辆马车带有神异，躲在里面便不会被发现，涌城搜寻了一整天，一无所获。
为避免夜长梦多，涌城没有再拖下去，干净利落地将关在牢里的奴族军官全部处决，有的运气好，被判处腰斩，疼一下便解脱了；有的则摊上了千刀万剐的凌迟，沈白昨日前去围观，虽事不关己，但也觉得倍感恶心。
涌城虽用特制的药液冲刷血腥气，但今天早上，沈白能明显感觉到全城的气氛压抑，奴族居民如行尸走肉，失去了生机。
——断头容易，失去的心气如何弥补？
“走了，猫儿姐。”沈白玩了一下少女的耳朵，去楼下退掉押金。
前日晚上，他从小骆那里听到了木头陀这个名字，暗自感慨天下之小。
因此沈白打算今天就离开涌城，并且改变行程，往东出发。
他和木头陀约定在旧土与联邦交界处的七黄山交易，以北地巨兽换取宝玉“无间血”，沈白之前认为旧土极北之地路途遥远，中间又隔着好些个旧土大域，木头陀想按时完成交易难如登天，极有可能放他鸽子，沈白便没打算赴约。
然而在听完木头陀的一部分事迹后，沈白对木头陀的战力、心性又有了新的判断，觉得这位奴族的不出世天才大概是会如约而至的。
即使面对畸变种，沈白也不想做失信之人。
算算时间，那日和木头陀定下交易时间和地点，到现在，正好是第六日，如果木头陀成功捕捉到北地巨兽，如今应该在返回的路上了。
沈白现在往东走，大概能在青天域截胡木头陀，他不担心自己能否碰到这位奴族的天才，扛着比山岳还大的变异兽，自身又是青天域的绝对焦点，打听到他的行踪，比吃饭喝水还简单。
退完押金的时候，猫儿姐刚好出来，她牵出一驾马车，拉车的白马圣洁高贵，车身用锦缎围住，很像大族公子外出游玩时的座驾。
“亲爱的，我们用这个赶路吧。”猫儿姐跳上马车，又把沈白拽了上来：
“能坐着就别走路，这可是现代人的基本修养啊。”
“猫儿姐，你都从哪里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沈白无奈地笑笑，驱车前往东城门。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城门口乌泱泱一片，沈白定睛一看，发现这些畸变种大都身穿官服或黑甲，很明显是有官职在身的奴族甚至是丹流家的贵族。
沈白看到，涌城城主丹流正纶以近乎卑微的姿态小跑着，他伺候在一辆极为华丽的大轿旁边，丝毫看不出那日公堂会审的高高在上。
“……有大闇王族过来了？”
沈白闪过这个念头，没有围观，驱着马车离开涌城。
——吃瓜，自然要在当事人的身边吃！
……
“殿下，您请坐。”
丹流正纶笑着让身穿华服的年轻人坐在主位上，自己则褪去身为涌城城主的威严，亲自煮茶。
“客气了，丹流族长。”
大闇崇武笑眯眯地接过煮好的茶水，抿了一口。
他是英俊的少年模样，穿着金色的华服，头戴紫玉冠，贵气逼人，连声音也温和有礼：
“这段时日，辛苦你们了。”
“回殿下，为大闇王族办事，不辛苦。”
“这话说的可见外了，你们的苦楚，我都知道。”大闇崇武轻耸鼻子，似乎在闻嗅空气中还没散开的血腥味：
“奴族人多，占据了我帝族总数的九成七以上，承担着所有劳作和生产任务，虽弱小，但却不可或缺，让其中出类拔萃的人物参军，一是为了不浪费英才，二则可以稳定旧土，不至于发生暴乱……蜗牛虽然一踩即死，但弄得汁水满鞋都是，也太有失体面了。”
“为了让这些奴族认为自己也是旧土的一份子，我们这些年，不论是王族还是贵族，都付出了很多，但本来大好局面却出了这档子事，啧啧。”
“但，这近五十万奴族的牺牲，是有意义的。”
大闇崇武叹了口气，似乎真的悲天悯人。
“殿下，您说的对。”丹流正纶点头附和，他和这位丹流家的偏房少爷认识的时间不算短，深知大闇崇武和自己一样，都是极端排斥奴族的人：
“我帝族能和联邦人类酣战万年，靠的是什么？靠的是贵族一代一代的牺牲！我们的血脉中流淌着神异，代代传承下来，和人类天启者浴血搏杀，才能守住旧土，奴族虽然也起到作用，但是……聊胜于无。”
“丹流族长，别这么说。”大闇崇武轻笑：
“他们在后勤方面做的很出色，因此，奴族才能得到今天的生活条件，对于奴族现在的地位，我是不反对的，甚至战功赫赫的天才迎娶王室女，我也赞同！但……”
这位衣着华美的大闇王族偏房少爷语气一顿，再开口时，已经全然是沸腾的杀气：
“但，那木头陀想要迎娶家姊，却是绝对不行！”
“人心不足蛇吞象。”
“旧土皆知，王族嫡系向来子嗣艰难，大闇在我这一辈，也仅有三个嫡系血脉而已。”
“长兄在十五年前，被人类斩杀。”
“二姐观音，上个月随举火者潜入人类联邦，也不知所踪，存活可能性微乎其微。”
“嫡系血脉，就只剩三姐清音了。”
“在以往，奴族即使能迎娶王室女，也只能和偏脉旁支结合而已。”
“但木头陀此人，狼子野心，他曾是我大闇家的马奴，出入族地颇为方便，竟然趁此机会，提出要娶我二姐……我二姐处世未深，不知人心险恶，居然答应下来！”
“可怜了流云大哥一片痴心……算了，先不提这事。”
“我们这些做亲人的，就要在这个时候，替她做出正确的选择，可惜，那个木头陀确实有本事，居然从极北之地归来，但不论怎么样，青天域，是属于我大闇的。”
“他会死，带着他肮脏丑陋的欲望一起。”
第三百三十八章 山海流云
青天域最出名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多，一望无际的肥美草原、刮起来就没完没了的青色飓风、修得无比整齐宽阔的官道……
这些答案都有道理，青天域地大物博，代表性的东西很多。
但如果被问到“青天域什么地方最美”，得到的回答，大部分都会是“无终峰”了。
无终峰，取“有始无终”之意，是青天域最高之山峰。
在广袤的草原上，无终峰是真正的擎天巨柱，它的尽头隐没于云层中，一直往上延伸。
统治青天域的大闇王族，就居住于无终山巅。
高高在上，俯视一切。
无终峰顶·听雨殿。
大闇清音全身浸在奶白色的液体中，只露出脑袋，她不时吐出几个泡泡，笑咯咯地玩得不亦乐乎。
作为大闇家族年轻嫡系仅存的硕果，她的地位很高，老祖不在时，甚至可以恃宠跑到【天魔】大闇无绝的寝殿里玩耍。
然而，大闇清音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女孩，她喜欢待在听雨殿，只靠发呆就能待一天。
“小姐。”门外传来了贴身丫鬟的声音：
“流云少爷来了。”
“我不见！”大闇清音嘟嘴，将头也埋在水下：
“跟流云哥哥说，我身体不舒服，让他回去吧。”
门外的丫鬟像哄小孩似的轻笑：
“小姐，别闹脾气啦，流云少爷今日是来辞行的，家主大人说，您和流云少爷是一起长大的玩伴，多少也要去送送他呀。”
“唔……流云哥哥要走了？”
大闇清音微怔，想到些什么，急忙道：
“给我更衣，我要去见她。”
“是，小姐。”
两个年龄不大的丫鬟进来，娴熟地给大闇清音梳妆打扮。
当最后一枚凤凰步摇戴在云鬓上时，大闇清音迫不及待地起身，前往竹雅殿。
竹雅殿中，一位穿着月白长袍的俊雅年轻男子，已经等候多时了。
“清音。”俊雅男子看到飞奔过来的美丽少女，眼中含笑：
“今天怎么这么着急？哦……知道我给你带礼物了？”
他含笑伸手，拿出个粉嫩可爱的翡翠小猪：
“知道你最迷这种东西，我让手下悄悄潜入联邦，从人类手中花大价钱买到的，他们在雕刻方面的造诣确实比咱们帝族强，这块料子也相当好……”
“流云哥哥。”大闇清音连看都没看翡翠小猪一眼，着急道：
“你此次出行，是要对付木头陀么？”
穿着月白长袍的俊雅男子微滞，手中的翡翠小猪出现丝丝裂纹。
气氛，刹那间沉寂下来。
俊雅的男子姓山海，名流云。
山海流云！
山海一族，和大闇、雪羽、无疆一样，都是旧土的三十支王族之一，传承着霸道的血脉和力量。
山海流云，更是山海家年轻一辈的嫡系大少！
他和大闇清音，不论是从外貌、天资、血脉、还是地位，都完美登对，加上山海流云和大闇清音是从小就相熟的玩伴，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是此刻，少女分别前的第一句话，却是询问另一个男人的安危。
山海流云不动声色地将残破的翡翠小猪收起，笑道：
“怎么会，他是即将成为我妹夫的人，我保护他还来不及呢。”
“哎呀，流云哥哥，什么妹夫不妹夫的，他还没正式提亲呢……”大闇清音脸色羞红，眼睛里却透出掩饰不住的喜意：
“你说，他究竟什么时候来无终峰啊？”
“这我可不知道，清音，你在听雨殿等着即可，有情人终会成为眷属。”
山海流云看着大闇清音，眼神中充满渴望。
少女无疑是美的，她体态婀娜，充满风韵，偏得一张脸却娇憨烂漫，加之大闇家族传承的嫡系血脉天赋……
山海流云一直视少女为禁脔，按照规矩，如果他们成亲，生下的第一个男孩会姓大闇。
不论是对山海王族还是对大闇王族，这都是最好的选择。
一介马奴，居然贪婪至此，想迎娶王族嫡女？
山海流云压制着怒气，勉强笑道：
“好了，我要走了，回来时，会再给你带礼物的。”
“祝流云哥哥一路顺风！”
山海流云含笑点头，转身离去。
他越过一重重宫殿，来到一处演武场。
三百人的军队静静站立在这里，他们身披红色重铠，是大闇王族的绝对精锐。
山海流云走到一个中年人面前，拱手敬道：
“重澜叔，我来了。”
“上马，此行，你是我的副官。”
“是！”
这个中年人气质冷漠，对待山海流云这个王族嫡系大少的态度也是不冷不淡，几乎可以说是爱答不理。
但包括山海流云在内，没人对中年人的态度而产生丝毫不悦。
带领这支精锐军队的中年男人，名为大闇重澜。
【地魔】大闇重澜！
大闇家族中，除了【天魔】大闇无绝外，第二尊老祖级的超级大能！
整个大闇，也只有这么两位老祖而已。
不过，大闇重澜早年被帝无悔重伤，其伤势之沉重，即使逆转时间也治不好，随时都会殒命，平时就只待在族地潜修，轻易不出动，唯恐再次折损寿数，提早死亡。
然而这一次，【地魔】大闇重澜拼着损耗生命甚至猝死的代价，也要出关，斩杀木头陀！
对于王族来说，血脉的强度代表一切，无疆家族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大闇王族如何能不谨慎？
往小了说，大闇清音的婚事关乎整个家族的兴衰；往大了说，这很有可能影响整个畸变种！
折损一支无疆，旧土帝族已经为自己的无知和贪婪付出惨痛的代价了。
三百大闇精锐已经全部上马，他们之中根本没有弱手，最差劲者都能日行万里，其胯下之马也不普通，可以短距离跳跃空间，节省体力。
木头陀“老祖之下无敌手”的名号，是靠实力一步一步打出来的。
大闇家不能不慎重。
气氛愈加冷沉，在某个刹那，大闇重澜淡然开口：
“走，去把那马奴的头拧下来！”
话音刚落，大闇重澜、山海流云、三百精锐军士，皆骑着骏马跳跃空间，在原地消失不见。
无终峰恢复了平静，然而谁都没注意到，一名天真烂漫、身材却好到爆的少女偷偷从听雨殿溜了出来，骑上她的小马，也离开了这里。
她去找那个最讨厌也最喜欢的马奴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山神庙
飓风呼啸，青色的风犹如锋利的快刀，将嫩草连根斩断，连带着泥土也一起被卷到高空，很多体型较小的动物被吹到天空，在慌乱的挣扎中摔死在地上。
砰！
一头形似小鹿的动物砸在马车前，汩汩鲜血从嘴里流出，当场被摔死。
“呜呼~这是上天的恩赐啊。”
沈白的声音从马车里传了出来，一朵金色的火焰弹到小鹿身上，开始小火慢烤。
“猫儿姐，今晚吃鹿肉。”
“没盐没蘸料，干吃啊？”
“一边看我一边吃呗。”沈白指着自己的脸蛋笑道：
“我秀色可餐。”
“哈……你越来越不要脸了，亲爱的。”
恐怖的飓风中，马车依然平稳，二人在锦缎的围布里笑闹，没把这种自然灾害放在眼里。
不过沈白还是感到有些头疼，今天是他出涌城的第二天，出城那日阳光灿烂，但在夜里，却突然刮起了青天域标志性的飓风，没有半点先兆，前一秒还风平浪静，下一刻粗壮的老树就被连根拔起吹到天空。
旧土的环境多变诡异，有时就连月亮和大日都会抽风，联邦则要稳定太多。
沈白虽然不怕飓风，但也担忧自己被耽搁行程，不能提前找到木头陀，吃不了瓜。
下等的马奴，凭借赫赫战功迎娶王族嫡女，只一听就很带感。
“猫儿姐，我们现在就走吧。”沈白将手伸出围布外，感受着吹刮在皮肤上的力道：
“与昨天晚上相比，这风已经小了很多，我估摸着很快就能停，咱们启程吧。”
“哟，不等鹿肉了？我还想着秀色可餐呢。”
“不啦不啦，都没佐料，吃起来也没意思。”
沈白一抖缰绳，骏马嘶鸣一声，在飓风中奔跑。
和他料想的一样，随着时间流逝，青风确实在逐渐减弱，当太阳垂到西边时，余风仅有吹弯小树的威力。
马儿欢快地踩着蹄子，它们是猫儿姐随手点化的产物，具有灵性，虽然不惧大风，但也喜欢风平浪静的好日子。
在沈白的纵容下，马儿拉着车，自己去寻找过夜的地方。
不多时，在咴咴的叫声中，马车停下，沈白和猫儿姐走下来，看向前方。
此时天色已然黑沉，在前方长满枯草的小山头上，一座不大的山神庙耸立在那，里面有橘红的火光传出，显然已有畸变种歇息在山神庙里。
猫儿姐打了个哈欠，凭空拿出斗笠戴在头上，白纱垂落，将她的绝美容颜牢牢遮住。
“亲爱的，江湖水浅王八多，为少生事端，我从此刻起将遮住面容，一切你做主就好。”
“猫儿姐……你现在怎么满嘴顺口溜？不过也行，我在外面怎么称呼你？”
“姑姑。”
“蛤？”
“嘻嘻，开玩笑的，叫我师姐吧。”
“好……”
沈白点头，将缰绳解开，让有灵性的马儿自己去找吃的，自己则和猫儿姐走入山神庙。
金焰微不可察地在沈白眼中划过，刹那间，庙中所有人都被他收入眼底。
里面的人，分别坐在三个位置上，很明显不是一路人。
待在离山神庙门口最近的干草堆上的，是一对衣衫褴褛的爷孙，老人满头白发，正给白胖的孙子擦嘴。
围柱而坐的，是一群统一着装的黑衣武士，他们人数最多，一共十五人，有男有女，皆用黑巾蒙面，无人说话，只静静调息。
坐在山神雕像下面的，则是一个白面书生，他借着面前篝火的余光看书，津津有味，怡然自乐。
沈白抱拳朗声道：
“外面风大，我和我师姐路过此地，叨扰一夜，望诸位见谅。”
他随意找了个角落坐下，猫儿姐在他后面寸步不离，仿佛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衣服破旧的老人冲他沈白笑了笑，人数最多的黑衣蒙面武士没有半点反应，那位白面书生倒是回了一礼：
“小兄弟，山神庙无主，萍水相逢本就是缘分，何来叨扰一说？”
沈白含笑点头，和猫儿姐靠在一起，将身子正面对着这三拨人。
外面大风虽然已经减弱很多，但余风依旧呼啸，打在石缝瓦片上时呜呜作响，仿佛夜鸦啼哭。
山神庙中，每拨人前面都燃着火堆，橘红色的火光温暖明亮，但奇怪的是，庙里极为寂静，没有半点寒暄，唯一的响动就是那对衣着褴褛的爷孙，老人时不时地发出古怪的声音逗弄孙子，胖娃娃被逗得咯咯直乐。
沈白环视四周，发现并无虫鼠蚊蝇，暗道今晚大概是睡不着了。
这些生命力顽强的小动物，天生拥有敏锐的直觉，它们即使被大风刮走，也不愿踏足山神庙半步，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乖孙，乖孙，要好好吃饭哦……”破旧衣裳的老人拿出拨浪鼓，似乎想要逗弄自己的乖孙，但他刚拿出来，就被一道冰冷的声音阻止：
“敢摇，你和你的那个怪胎，都要死。”
说话之人，是黑衣蒙面武士中的一员，他身形魁梧，手臂比一般人大腿还粗健有力。
“军爷莫怪。”那老人连连哈腰，哀求道：
“我这孙子爱闹，又从小患有怪病，不知疲惫，必须听着我摇拨浪鼓才能入睡，您行行好！”
“我说过，敢摇，你们便死。”
被一口叫破身份，黑衣的蒙面客却丝毫不恼，只是在他说完后，围着他席地而坐的武士们都冷冷地盯着老者，暴虐的杀意在空中肆意荡漾。
那老者哀嚎一声，转头向白面书生和沈白求助：
“哎呦呦，老天爷何在哟，军痞子蛮横，欺负我们爷俩手无缚鸡之力，两位小哥，这位侠女……”
白面书生不为所动，依然津津有味地看书。
沈白则随意道：
“老人家，您的力量，杀鸡绰绰有余了。”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老人唉声叹气，扣着拨浪鼓的指头却越发用力了。
他胖乎乎的孙子虎头虎脑的，含着手指看向老头手里的拨浪鼓，眼中似乎再无旁物。
沈白的眸子深处已经变成金色，他死死盯着老者和胖小孩，不敢有片刻分心，书生翻动书籍的速度越来越快，那群黑衣蒙面客的杀意几乎要撕破这座小庙。
只差一根稻草，就能引燃这剑拔弩张的火药桶。
然而在此时，山神庙外，传来了女孩娇憨天真的声音：
“请问……里面有人么？”
第三百四十章 清音
这道充满少女特有娇嗔的声音，冲散了山神庙里压抑的气氛。
衣衫褴褛的老者，微微松开拨浪鼓。
黑衣的蒙面客们，眼神不再那么冷冽，白面书生夸张地长舒一口气，继续翻书。
沈白看向外面，朗声道：
“姑娘，外面风大，进来歇息吧。”
他话才说到一半的时候，外面的少女便蹦蹦跳跳地进来了。
——这姑娘不傻，知道下雨往家跑、知道风大不能在外面干等着，要先进屋躲一躲。
“谢谢啦！”
少女清脆的声音仿佛百灵鸟。
山神庙里的几拨人仔细打量这个最后进来的姑娘，眼睛一亮。
她脸庞娇俏，还有些婴儿肥，看起来涉世未深的样子，但其身材凹凸有致，把无数女性都比了下去。
考虑到旧土帝族千奇百怪的血脉能力，这姑娘到底多大，山神庙里的众人一时半会也猜不出。
但总不可能是普通人。
确切的说，这个时候，进入观海榭一千公里以内的人，都是潜在的“猎人”。
最后进来的姑娘左右张望，靠着一根柱子坐下。
紧接着，她从怀里掏出一个鹅卵石大小的绿色宝石，轻轻摩挲一下，小声嘀咕：
“宝贝呀宝贝，快给你家小姐吐些好东西出来。”
一道彩虹从宝石内部涌出，一直延伸到地面，随着沙沙声响起，香喷喷的枕头、烹制精美的菜肴、自带被子的小床……等一系列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奢饰品出现在少女旁边，这里面有吃的也有玩的，但不论用处如何，都透露着从里到外的奢侈。
衣衫褴褛的老人看得眼睛都直了，他低呼一声，似乎咬到了舌头。
沈白隐隐约约听到了“衍生物”这几个字。
这姑娘人挺虎啊？不知道财不外露的道理？
当然，沈白也明白，这姑娘敢把珍贵的衍生物大模大样地拿出来，肯定心里有底气，要么是自身拥有强横战力，要么就是家世逆天。
老者似乎也想到了这点，他目光闪烁，瞳孔深处的光芒摇摆不定。
那队蒙面的黑衣武士则没有多少出格的动作，他们似乎拥有严明的纪律，只要头领没有命令，便会一直静坐调息，看来刚才老者的那声“军爷”叫的没错。
不过没人注意到，那个白面书生看到少女手中的宝石型衍生物后，瞳孔剧震，他揉了揉眼睛，似乎在确认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
每个人都怀揣着与众不同的想法，本来稍稍缓解的压抑感再次回到了山神庙里。
在又变得静谧的氛围中，娇憨的少女喜滋滋地摆弄枕头，她躺在小床上，小口吃着美味佳肴。
沉默中，衣衫破败的老者缓缓向少女走去，一张老脸笑得布满褶皱：
“这位姑娘，行行好，我那大白胖的孙子，已经两天没吃饭喽，他身子骨弱，哪能受得了这罪？”
“可以啊。”少女咧嘴，露出一对可爱的虎牙：
“给您，老人家，这是变异兽葵花石斑鱼做成的肉酱……”
“混蛋，放肆！”
陡然间，白面书生爆喝出声，他大吼时腮帮子鼓起，形似在田间捕食的蟾蜍，巨大的声浪成为了威力恐怖的炮弹，猛地轰向老者的胸膛。
然而在声浪的重炮触碰到老者之前，他手中的拨浪鼓，已经摇了起来。
咚咚咚——
这声音仿佛是钥匙，坐在干草堆上的白胖男孩突然消失，下一刻，他出现在了少女身前。
男孩白胖的手青筋暴起，皮肤变成灰色，弥漫着死亡的味道，他的指甲如同弹簧，眨眼间就触及到了少女白嫩的皮肤。
轰！
想象中鲜血迸溅的凄惨模样没有出现，男孩的尖锐指甲落到了少女的脖颈上，却连皮肤都没破开。
一道如同水面的镜子从少女的皮肤上升起，它幻化成指甲模样，以相同的力量轰到男孩的嘴里。
血花四溅，男孩威力巨大的一击，就连他自己也承受不住，还没有排球大的脑袋猛地炸开，如同被砸碎的西瓜。
“【睚眦之铠】！”
老者不受控制的尖叫，认出了少女的身份，以及保护她的衍生物。
青天域谁都知道，大闇家的嫡系二小姐从小就很受老祖宠爱，在她十岁生日那天，珍贵的一级衍生物【睚眦之铠】被作为守护礼物送给了她。
这件衍生物的神异，简单好用到令人嫉妒。
——封王级以下的攻击，完美反弹；封王级的攻击，吸收九成的力量反弹回去，其主人只需承受剩下一成的威力！
大闇家族的嫡系二小姐，当然是那位“即将被嫁给奴族”的大闇清音！
这一刻，老者亡魂皆冒，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
在青天域，对大闇王族的嫡系出手？
然而还没等他说话，白面书生的攻击就轰到了他的胸膛上。
白面书生显然是下了死手，他的音波从老者皮肤的毛孔钻进去，化成一缕缕小蛇绞杀内脏和骨骼，毫不留情。
失去了最大战力，老者已经无力回天，声波肆意在他体内作乱，很快就夺去他所有的生机。
噗通！
噗通！
老者和胖男孩的尸体同时倒下，血液交汇在一起。
突如其来的巨变，让沈白摸不着头脑，他安静地坐在原地，等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白面书生缓慢调息，跪倒在地：
“小人木琴啸，见过殿下！”
大闇清音皱眉，看着眼前的一滩血污，捂着鼻子道：
“又脏又臭，把这里收拾干净了。”
听到少女的命令，木琴啸不怒反喜，他轻轻一吐气，地上的血渍和尸体都被吹到外面，山神庙里半点痕迹也无。
“舒服多了……”大闇清音高兴地看着白面书生：
“你还不错，想要什么奖赏？”
“为大闇服务，是我的荣幸。”白面书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表现得太急切，因此很恭敬地道：
“大闇是青天域的王，您是如今唯一的继承人，理应得到我们所有人的效忠。”
“那为何刚才那俩人……”
“他们被贪欲蒙蔽了心神，如果他们事先察觉到您的身份，绝不敢行刺您。”
“是这样么……”大闇清音愣了愣，认真道：
“那以后，我不隐藏身份了。”
“正确的决定，殿下，千金之子不坐垂堂。”
大闇清音摇头，看向外面，语气轻柔：
“如果他们知道我的身份，便不会做傻事。”
“那样的话，他们就不用死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让所有人知道我们的爱
沈白看着眼前明丽娇憨的少女，脑海里自动把她和木头陀放在了一起。
木头陀的胳膊，恐怕比少女腰还粗。
美女与野兽？
娇柔美少女配糙汉？
不是传统组合，但也能嗑！
沈白不动声色，做好吃瓜群众的本分，静看事态发展。
听到大闇清音刚才的话，白面书生木琴啸一时半会摸不清她究竟是在演戏，还是真心实意的慈悲，只能顺着道：
“殿下仁慈，一会儿小人在外面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把他们埋在一起，不用曝尸荒野，也算全了这段同住山神庙的缘分。”
他说话的时候，暗自庆幸自己书读的多，一眼就认出了大闇清音使用的那枚宝石型衍生物。
一级衍生物，【不完整的许愿石】，可以实现持有人小小的愿望，召唤陨石什么的做不到，但弄出美食和床具却是轻轻松松。
这是【地魔】大闇重澜送给少女的十岁生日礼物，旧土之上很少有人见过，不像【睚眦之铠】这么出名，不然再借那老者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动手。
知识，就是力量。
“辛苦了。”童颜的少女颔首，转头面向围柱而坐的那群黑衣蒙面客：
“气息浓烈如火，吞吐间却整齐有序，你们是军人？”
领头的黑衣武士犹豫一瞬，还是站起来躬身道：
“是，见过殿下。”
“为何蒙面？”
“……我们在执行任务。”
“哦……”大闇清音拉了个长音，好看的眉毛皱在一起，似乎有些生气：
“攀将军，为何不表明你的身份？”
此言一出，黑衣武士大惊失色。
他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位高贵的二殿下，加上此时乔装打扮，除了特别亲近的人，旁人不可能认出，然而他自诩天衣无缝的伪装，却被这个看起来脑筋不太灵光的少女一语道破！
大闇清音叹了口气，有点婴儿肥的脸蛋泛起哀愁：
“记得两年前的一次谈话中，木头陀说他新提拔了一个手下，也是奴族，名为攀，盘膝而坐时总会不自觉地拇指轻颤，你刚才拇指不断点着自己的胳膊……而且攀将军，你平时很少撒谎吧？水平比我还差。”
黑衣武士的首领默了默，摘掉面纱，郑重抱拳：
“飞捷军统领攀，见过殿下！”
“攀将军，你来这里做什么？”
“……”攀将军没有回答，只是深深低头。
“就算你不回我的话，我也能猜出来。”大闇清音静静道：
“是为了你们的大将军吧……自从他向我父亲表明要娶我的意愿后，无终峰上的气氛就变了，我再傻也看得出，家里是不同意我嫁给木头陀的。”
“你们都是木头陀的心腹，万事都要替他考虑，为了安全，不告诉我目的，我理解。”
“但，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我来此，也是为了你们的大将军。”
少女说着，眸子露出温柔之色：
“青天在上，黄土在下，我发誓，我会嫁给他。”
山神庙中，大闇清音诉说着她心里的情感，攀将军怔住，他的直觉告诉他，面前这位高贵的王族嫡女，说的都是真的。
——她没有理由撒谎。
攀将军心里一松，他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木头陀，当然，他和兄弟几个的战力远远不能和大将军相比，但万一有变，他就能带着木头陀从准备好的密道离开，免得困死在青天域。
“殿下，我们唯您马首是瞻。”
攀将军恭敬抱拳，他的属下也半跪在地宣誓效忠。
大闇清音回头，看向始终安静坐着的沈白和猫儿姐：
“那两位，你们呢？”
“我们自远方而来。”沈白呲牙一乐：
“来此，是来看戏的。”
“看戏？”
“是啊。”沈白夸张地“哇哦”一声，接着道：
“奴族迎娶王族，这是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才会发生一次的稀罕事，我知道如今青天域并不安稳……为了木头陀，大闇王族已经下令斩杀数万奴族军官，敲山震虎之意路人皆知，我很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大闇清音颔首，她有少女娇憨的神态，但在严肃时，却自有一股浸润已久的威严：
“让你失望了，接下来无戏可看，我会在所有人面前表明我的心意，而且，大闇会给予奴族必要的赔偿，我和木头陀，也终会在一起。”
“那么，祝您好运，殿下。”沈白轻笑，表情玩味：
“但我们都知道，不会那么顺利的。”
大闇清音沉默，她虽然涉世未深，但却极为聪颖，从无终峰偷跑出来后，青天域数万奴族军官死亡的消息让她震惊，少女很快想明白，这是家族为了逼迫木头陀做的杀局。
这些年来，随着人类武道的普及，奴族的地位越来越高，已经很少发生这样针对奴族的血腥杀戮，要办成这事，需要大闇家族内部没有反对意见才行。
屠杀奴族的命令下达给各个贵族时，一路畅通无阻，效率高得让人害怕。
——大闇家族上上下下，除了大闇清音本人外，无人希望木头陀娶她。
现在想来，那日流云哥哥匆匆告别，肯定不是回家。
家里阻止我和木头陀在一起的决心，究竟有多大？
大闇清音想着，语气漠然：
“既然是看戏之人，便与我不是同路，今晚过后，我们就各走各的吧。”
白面书生一愣，他还以为大闇清音会灭这两人的口，毕竟现在情况复杂，保密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大闇清音不光不杀人，甚至还让他们住山神庙？
这……臣不密失身啊！
似乎看出白面书生的疑惑，少女摇头，裹紧了小被子：
“我要嫁给木头陀，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要嫁，作为大闇的嫡女，整个青天域都应知道这个消息，且传得越远越好。”
“多谢殿下。”沈白拱手，靠在猫儿姐香软的身边，昏昏入睡。
攀将军和他的手下警戒在大闇清音四周，依然缄默有序。
山神庙安静了下来。
第二日，沈白抻了个懒腰，看着除了自己和猫儿姐外，已经空无一人的山神庙，轻叹一声：
“天家小姐和穷小子的爱情故事么……猫儿姐，我们走吧，去他们昨天说的那个地方，观海榭。”
“猫儿姐，麻烦给我弄一块无间血，我会在那里完成和木头陀的交易。”
“而且我真的很想看看，最重视血脉纯洁的旧土，容不容得下这对苦命鸳鸯？”
第三百四十二章 观海榭
青天域地大物博，几乎什么都有。
——除了不靠海。
因为是内陆，自然也就没有惊涛骇浪的壮美景象。
但奇怪的是，青天域西部，依然有个名为“观海榭”的地方。
代替海洋的，是一望无际的青翠草原，微风呼啸而过，将这片超过一万平方公里的平坦草地吹的沙沙作响，绿草如浪花如水滴，除了是绿色外，确实有几分大海的韵味。
观海榭是一座高台，三百年前，由当时的大闇王族族长修建，是青天域很有名建筑物。
大闇王族性喜登高，因此观海榭也建得格外高大雄伟，它原本是一座大山，被层层削去其表面的植被和泥土后只留下岩石，接着又被掏空雕刻，最后就成了这座足有百米高的观海榭。
大闇王族的现任族长曾说过，在未来的某一日，旧土会战胜人类，打穿联邦，将观海榭移到联邦的东海岸，成为名副其实的“观海”。
在平日，来到观海榭游玩的人就很多，在这几天，这里聚集的畸变种更是以几何倍数增长，最后偌大的观海榭也装不下，后来的人便干脆睡在外面的草原上，天当被地当床。
沈白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人满为患了。
他没有凭着武力硬往上挤，而是和猫儿姐在马车里一躺，等着吃瓜。
沈白在旧土待了有八、九天了，大体上适应了这里的行事风格，他将一块银子弹到最近的畸变种怀里，轻声道：
“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表现的好，我会再赏你。”
那个畸变种掂量了下手中银子的分量，又眯起眼睛打量马车的装饰和材料，猜测是遇到狠角色了，他恭敬作揖，大声道：
“多谢这位公子。”
“据我所知，青天域主城大将木头陀战功赫赫，半旬前，向王室提出迎娶嫡女大闇清音。”
“大闇王族并没传出应允的消息，但也没拒绝。”
“然而在前几天，意外突生。”
“青天域中，有数十座大城爆发危机，在各个城主的稽查下，发现是奴族犯上作乱，深入挖掘后，背后全都有木头陀的影子。”
“近百城池，奴族两万军官全部被斩。”
“在木头陀提出迎娶王室嫡女的后几天，奴族突然爆发问题，且幕后黑手隐隐就是这位天纵之才的大将军，王族手段，嘿嘿……真是令我等敬畏。”
那个畸变种说到这里时已经嘿嘿冷笑，显然，大闇王族的手段并不高明，白痴都知道他们意在敲山震虎，以酷厉手段阻止木头陀，让他放弃染指大闇王女的想法。
这件事，青天域的畸变种们全都知道。
大闇王族也知道他们全都知道。
畸变种甚至也知道大闇王族知道他们知道。
但，大闇王族并不在乎，虽然因为时间紧迫，手段拙劣到极致，但毕竟，这是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嗖的一声，一枚银子再次弹到了这位畸变种的怀里：
“接着说。”
“多谢公子。”
那位畸变种心中的愤慨被冲散了些，他握紧银子，缓缓道：
“那位木头陀，不知道怎么回事，已经消失了很多天，但数日前，大闇王族找到了他，他居然去了极北之地，还带回了一头北地巨兽！”
“那巨兽比山还大，他就这么扛着拖着，从极北之地一路走了过来。”
“有人研究过他的路线，发现他的目的地，很可能是与联邦第二十六生活圈接壤的七黄山。”
“观海榭，是必经之地。”
“因此，有好多人就过来了。”
“有的人觉得这是在大闇王族面前表现的机会，有人认为这可能是一件会改变青天域的大事，甚至有悲观者觉得今天就是大闇王族屠杀所有奴族的日子。”
沈白躺在马车里轻笑：
“确实悲观了些，为何不是木头陀带领奴族将王族拉下马？”
“公子您说笑了，就像人类的纯武者联合起来也对付不了他们的天启者一样，王族天生拥有太过强大的血脉天赋，甚至还有数千支贵族给他们保驾护航，奴族，斗不过的……”这个畸变种顿了顿，以一种微不可察的失落语气轻声道：
“一时为奴，一世为奴，万世为奴……唉，不过话说回来，自从人类武道传入之后，奴族的日子已经好过太多太多了，可以种田，可以经商，可以参军。”
沈白颔首，再次抛出银子，让他走了。
“亲爱的，怎么感觉你不太高兴的样子？”
黑发金瞳的少女趴在沈白身上，双手撑住自己的下巴，巧笑嫣然。
“没……只是觉得，旧土王族可真不是东西，都有命洞，都是同族，干嘛这么对奴族啊。”
“当你活得够久，你就会明白了，亲爱的。”
沈白啧了一下，聚精会神地看着远方。
那个方向仍然是一片无垠的绿色，如果木头陀途经这里去七黄山，必然会在那个位置出现。
沈白把玩着拳头大小的红玉，这是猫儿姐刚刚交给他的“无间血”，似玉似石，非金非木，里面的红色在阳光照耀下会缓缓移动，像极了被透明壳子包裹的血液。
也不知道，木头陀拿这玩意要做什么。
……
观海榭顶层。
作为青天域的主宰，以及这个事件的漩涡中心，大闇家族自然聚集在了这里。
【地魔】大闇重澜坐在主位，左手边是山海流云，右手边就是大闇清音。
如果沈白在这里，一定会惊讶地发现，相别仅仅两日，这位娇憨的大闇嫡女就瘦了一圈，那夜于山神庙中宣誓效忠的木琴啸和潘将军等人也消失不见。
“清音，不要害怕。”
山海流云满脸温和，轻声道：
“你的那些手下，不会死，也不可能死，你是堂堂的大闇嫡女，谁敢对他们下手？等这件事了了，他们便会被放出来。”
“我知道他们没事。”大闇清音开口，声音不再清脆，反而有着破碎般的沙哑：
“让我害怕的是，流云哥哥，和重澜老祖，你们俩会出现在这里。”
少女眼角滑落泪水，已带上哭腔：
“重澜老祖最宠爱我，流云哥哥你又从小陪我长大，除了我爹娘和观音姐姐以外以，你们便是我最亲的人。”
“你们是来安慰我的么？不，你们穿着重甲，杀气腾腾，以无数奴族的无辜生命祭旗，不远万里来到观海榭，只为了一件事。”
“——给我的爱人冠以永世不能洗刷的罪名，并杀死他。”
第三百四十三章 吾，非人哉!
气氛陡然沉闷，一时间无人开口。
大闇崇武轻笑，从后面走过来，讨好道：
“二姐，您这话说的，流云大哥和重澜老祖，可都是为了您好，二姐您万金之躯，承载了我大闇王族最优秀的血脉，那木头陀确实厉害，可哪配得上您？”
作为偏房少爷，此时大闇崇武不似在涌城那般霸道凌人，他和大闇清音虽是同父异母，但身份差距甚大。
——大闇崇武的母亲，只是没有名分的奴族而已。
血脉的不纯，导致了大闇崇武的天赋能力还不如一般的贵族。
在整个大闇王族中，这样偏房和旁系的少爷小姐很多很多，以血脉传承力量的种族，多生孩子是可以预见的必然。
大闇清音不理这个只见过几面的弟弟，依然直勾勾地盯着山海流云和【地魔】大闇重澜。
看着少女绝望心碎的眼神，山海流云叹气：
“清音，你被情爱冲昏了头脑。”
“木头陀此人，马奴出身，凭着修炼人类武道获得了今天的地位，其心智、手段，魄力，远非常人可比。”
“[老祖之下无敌]，这个称号可不是别人给予的，是他自己打出来的！去年他在边境连斩人类七位封王级大高手，又和联邦第二十五生活圈守护者【黄泉大帝】于九天之上交战，虽然重伤逃遁，但虽败犹荣。”
“这样的出身，这样的战力，他要娶你，绝不是因为情爱。”
山海流云顿了顿，递给少女一只手帕：
“大闇王族连遭大难，你是唯一的嫡系血脉了，他想以你为跳板……”
“不，不会的。”大闇清音一口否决：
“他是喜欢我的。”
“他当然喜欢你，你如此美丽，又天潢贵胄，他怎能不喜欢？”
“我们说的，不是一回事。”
“清音……”
“够了。”二人说话间，一声如同金石碰撞的声音响起，顶殿中的帝族们全部气血翻涌，大闇清音更是嘴角泛红，被伤到了内脏。
说话之人，正是大闇家族留守的老祖级人物，【地魔】大闇重澜！
他早年被帝无悔重伤，虽未死，但体魄随时处于崩溃边缘，可以说是半截身子躺在了棺材里。
但老祖终究是老祖，在如今的青天域，他是当之无愧的最强者。
大闇重澜开口，声音之中，没有一丝感情：
“清音，你太过骄纵了，此间事了，你就回去，跟流云成亲。”
“重澜老祖，我……噗嗤！”大闇清音话才说了一半，一口带着内脏的血液就从口中喷涌而出，她面如金纸，瘫倒在椅子上。
大闇重澜眼皮一搭，声音毫无波动：
“再说半句，便斩你双足双臂。”
山海流云张了张嘴，没敢劝。
——他怕了。
轰隆！
正在这时，西边的天空一暗。
一座巨山从远方而来，它的后面，是被压陷十数米的大地。
等到离得近了，人们才看清，这不是山，而是一只比山还巨大的鲸型变异兽！它周身绑着粗大的铁链，无数铁链交错连接，被高大健硕的男人拉扯着。
木头陀放下铁链，震得地动山摇。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向观海榭。
观海榭上的王族们，以及草原上的无数奴族和贵族，也在注视着他。
下一刻，木头陀出现在了观海榭顶层大殿外。
此处的大闇族人，都是可以牧守一方的高手，然而不知怎么地，看到这个魁梧的身影，很多人竟然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仿佛绵羊看到了恶狼。
“木头陀，见过【地魔】冕下。”他抱拳行礼，眼睛却看着满身鲜血的娇憨少女。
“好体魄。”大闇重澜赞了一句，轻轻抬手道：
“木头陀，山海流云和大闇清音成亲后，和我一起去祖庭吧。”
此话一处，所有畸变种皆目瞪口呆，简直惊掉下巴。
旧土之上，最神圣之处，便是祖庭，只需想想就知道，对于这么个以血脉为纽带的种族，“祖庭”二字拥有何等的分量。
畸变种的一切秘密和历史，甚至灭族之际才能动用的底牌，皆深藏于祖庭。
而且在过去的岁月中，从来没有奴族，能踏足祖庭！
在震惊到极点的寂静中，大闇重澜缓缓开口：
“我等帝族，并非是食古不化、不知变通的老东西，你天资之强，世间罕有，可惜没有血脉力量，很难勘破天命，称尊作祖。”
“如果是在平时，你娶我大闇嫡女，我也乐意看到，但今时不同往日，大闇嫡系血脉将断，清音必须和王族生子，以保传承。”
“但你这样的天赋才情，弃之不管也是可惜，因此，我会带你去祖庭。”
“无疆王族已名存实亡，旧土需要一只新的王族，你可作为新王族的始祖之一。”
“你不需娶大闇清音，便能获得至高无上的荣耀和势力。”
“你的名字，会刻在祖庭中，你的后代，会拥有王族的姓氏……一个新的姓氏。”
“喝完山海流云和大闇清音的喜酒，你便和我走吧。”
【地魔】大闇重澜说完，便闭口不言。
过了很久，木头陀才将注意力移到这位老祖身上。
“冕下，我不愿。”
“……为何？”
“我这一生，除清音外，别无他想。”
大闇重澜微顿，他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冷漠的神色：
“不要说这种戏言。”
“戏言？【地魔】冕下，木头陀句句发自肺腑，绝无虚假。”
“你要知道，你去祖庭，是对你、对大闇清音、甚至对整个旧土，最好的选择。”大闇重澜站起身，一步步向木头陀走去。
每走一步，他身上的气势便如野草般疯涨。
当他和木头陀面对面、二人只距不到半米时，比山还大的观海榭已经被压抑肃杀的气势震成湮粉。
平原大地，已然裂解，无数畸变种被翻滚的泥土和岩石压爆身体，变成肉泥。
如斯大能，仅凭身上泄露的杀机，便能镇杀百万生灵！
“你如果和大闇清音结婚，极有可能不会诞生血脉纯粹的后代；你如果不去祖庭，则可能耽误新帝族的诞生，如此算来，最坏的结果是，因你的决定，若干年后，旧土少了两个帝族，就算你真的喜欢大闇清音，为了整个帝族，也不该如此……”大闇重澜顿了顿，语气流露出微不可察的叹息：
“两个帝族，足以影响旧土和联邦的平衡，若干年之后，因为你的决定，吾等帝族可能会陷入绝无仅有的艰难中，你是军人，更是男人，为了子孙后代，你要做出牺牲。”
“为了整个种族……”木头陀轻喃，居然蓦地笑了出来：
“我想起来了，联邦的边境军团，每每同归于尽之时，便会高喊[为了人类，献出我们的血]，真是勇敢的种族啊，可惜……”
他深吸一口气，双眼之中，似乎有雷电在轰鸣：
“可惜，我不是人类。”
第三百四十四章 我们还有生意没做
“御。”
沈白的耳边，传来了猫儿姐的声音。
同一时间，他的眼前一片花白，天空变得灰暗，大地似乎成为了褐色的坟墓，时间的流速开始放缓，一切都似乎在这一刻静止。
这样稀里糊涂的感觉持续了数秒，当沈白的感知重新变得正常时，眼前所见皆支离破碎。
土壤、岩石、草木、河流、高榭……有形状的东西都被破坏，一道道恐怖的伤痕留在了大地上，天空中，两颗“星星”飞速闪烁着，它们时不时相撞，每次相撞，都有罡风落到大地，再次于地表轰出巨坑和深渊。
“那两颗星星，是大闇重澜和木头陀。”猫儿姐依然戴着斗笠，很耐心地给沈白解释：
“旧土的老祖、联邦的天命，自身的力量已经很庞大了，即使是过去的诸神也不能等闲视之，因此，为了不给所栖之地造成太大的破坏，他们战斗时会主动去往九天之上，那里广阔无垠，不用担心生灵涂炭。”
“现在这样……不叫生灵涂炭？”沈白瞪大眼睛，感到不可思议。
他入目所及之处，已经是一片狼藉的废墟，各种各样的生物器官满地都是，有生命力顽强的，还能在泥土岩石里哀嚎几声，更多的则一命呜呼，永远留在了观海榭。
大闇重澜和木头陀，可能都没有故意杀伤同族的想法，但奈何他们本身的力量太大，几乎和普通帝族不是一个物种，就算仅仅是彼此的气势对轰，都有可能震碎旁人的心脉，更别说这样全力的搏杀。
木头陀阐明自己的意志后，便和大闇重澜战在了一起，他们毫不留手，自然也顾不得旁人。
沈白的【暴君】起到了很好的窥视作用，他把木头陀和大闇重澜的话听了个大概，终于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沈白本来以为，木头陀即使真的非大闇清音不娶，面对“成为新王族的始祖之一”这样的条件，也起码会犹豫一下，或者干脆虚与委蛇，先混过眼前这关再说，大不了以后再私奔。
可他没想到，木头陀根本就没有花花肠子，直接开打。
“猫儿姐，你说，木头陀能赢么？”
“这还用问，当然赢不了啊。”
“啊这，回答得这么肯定嘛？我听说他是老祖之下第一人，就没可能偷袭……”
“不可能的。”猫儿姐见大闇重澜和木头陀的战斗越打越远，便撤下守御结界，接着道：
“封王永远打不过天命，亲爱的，你知道天命是什么？救世主、黄泉大帝、上帝……这些可不是叫着耍帅玩的，木头陀撑死重伤逃遁，想赢？无稽之谈。”
“可是我听说，【地魔】大闇重澜早年受过重伤，被【上帝】帝无悔差点打死，如今也不过苟延残喘而已。”
“那也不可能……咦？亲爱的，你似乎很偏向木头陀哟。”
沈白一愣，挠头道：
“这哥们是条汉子，为了一生所爱，放弃留名青史的机会，和远强于自己的敌人战斗，吾辈楷模，值得敬畏。”
他说着说着，突然看到了远方那座巨大的山。
“猫儿姐……那东西就是北地巨兽吧？唉，本来想在木头陀出现的时候就和他完成交易，可惜没找着机会。”沈白拉起猫儿姐的手，在一片狼藉中快步行走：
“北地巨兽的籽啊，天底下鼎鼎大名的美味，联邦的富商就算再有钱也很难搞到，走，咱去整半斤！”
所谓望山跑死马，北地巨兽虽然看似挺远，但沈白足足花了两个小时才到附近，主要是九天之上的激战依然在持续，他得小心躲避罡风。
到了巨兽前面，沈白才看到，这只比山还大的变异兽已经死了。
大闇重澜和木头陀最开始的那一下对轰离地表太近，很多人都被生生震死，如果不是猫儿姐提前升起结界，沈白可能也会遍体鳞伤，这只北地巨兽本来就奄奄一息，根本承受不住那一下的威力，死得透透的。
“开饭了开饭了……”
沈白兴奋地搓手手，围着北地巨兽的尸体跑了一圈，找准位置后金焰包裹皮肤，噗嗤一下整个人钻了进去。
当他出来时，手里捧着的是金黄熟透的籽，这些籽比露珠玉石还圆润可爱，每颗都散发着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香气。
“猫儿姐，一人一半。”
黑发金瞳的少女笑眯眯地伸出舌头，舔着沈白手心里的巨兽籽，促狭道：
“亲爱的，找到了么？我说的可不是这些籽哦。”
“……哈，猫儿姐，果然还是瞒不过你。”
沈白笑嘻嘻地将剩下的籽吃进肚里，平心而论，这是他这辈子到现在为止吃到的最香的东西，但人的味觉会随着心情的变化而波动，沈白觉得，北地巨兽的籽也就那样。
“亲爱的，你想找到木头陀？”
“是的。”沈白理直气壮道：
“你看，这北地巨兽的籽我都吃了，交易已经完成了一半，那我是不是该把无间血给他？做人嘛，可不得言而有信？而且几分钟前，天上已经不再刮罡风，这表明战斗结束了。”
“你就不认为是木头陀被弄死了？”
“他浓眉大眼的，天庭很饱满，看起来不像是短命的人。”
“哼，亲爱的，那就一直往北走吧，注意溪流和小河。”猫儿姐淡淡说了一句，有些不情不愿。
沈白没注意到少女的情绪，他只是吧唧亲了一下猫儿姐的脸蛋，就火急火燎地拉着她找到在不远处发呆的骏马，驾着马车，一路向北。
马车走了几十公里，离开了被破坏的的地表后，又前进了半个钟头，沈白终于在一处泉眼边，看到了两个人。
男人高大雄健，女子貌美娇憨，二人互相抱着浸在溪流中，都失去了知觉。
“啧啧……”沈白下了马车，看到木头陀已无一处完好的身体，直咋舌：
“真惨啊，这不得躺十天半个月？不过还真像猫儿姐说的那样，重伤逃了出来，不愧是老祖之下第一人……”
他低声喃喃几句，扛起这对苦命鸳鸯，走回马车。
咴咴几声，马车再次出发。
直奔旧土的更深处。
第三百四十五章 【天条】
大闇重澜坐在比山还高的岩石上，这里本来是肥美的草原，然而因为他和木头陀第一次对轰的余波，地表已被完全破坏，数千米长宽的基岩整个倒翻，平原变成了峡谷。
他看着远处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轰隆、轰隆，随着大地震颤，无数人马出现在视野中，这是大闇王族的军团以及附属贵族们。
大闇重澜依然一动不动。
帝族越聚越多，当太阳西垂时，山海流云和大闇崇武也出现在了队伍中。
无人开口，无人敢在这个时候打扰暴怒的【地魔】。
“真是很杰出的后生啊……”
大闇重澜突然开口，他的声音依然平静，没有感情。
“大闇所属，留下千人在此搜救，剩余全部出去寻找木头陀和大闇清音，木头陀死活不论，但不可伤及大闇清音性命。”
“行了，别在这傻站着，去吧。”
看不见尽头的大闇族人和附属贵族听话地告退，山海流云想说些什么，然而嗫嚅半晌，还是没敢开口。
全部散去后，原地又只剩下大闇重澜一人。
他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扭曲。
一颗金灿灿的血滴从他的眉心滑落，最后竟然如一根完美的长线，将他的身体竖着一分为二。
从最外面的皮肤开始，到里面的血肉、筋膜、内脏、骨骼……大闇重澜的身体仿佛一颗洋葱，被人一层层拨开。
体魄接近崩溃。
对于老祖级的大能来说，这算不得致命伤，但大闇重澜依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在刚才，他差点就升起杀心，要将来这里支援的大闇所属全部弄死！
把他逼入暴走边缘的，是交战时，木头陀的那个眼神。
诧异中带着玩味，震惊中带着嘲讽。
仿佛在说
——你居然这么“弱”啊。
是的，大闇重澜作为老祖，很弱。
虽然木头陀费尽全身力气才得以逃脱，但两人都知道，大闇重澜想要斩杀木头陀，必须要付出点什么。
本不该这样的。
去年木头陀在边境大发神威，引得联邦第二十五生活圈守护者【黄泉大帝】出手，虽然也是侥幸远遁，但那位联邦的守护者，可是连汗毛都没被伤到！
大闇重澜用手攥住一分为二的皮肤和血肉，仿佛在阻止着什么。
他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带着无尽的怨恨和愤怒：
“帝无悔……”
……
被锦缎围布遮住的马车中，四人都默默打量着对方。
木头陀醒来后，对沈白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不论你是人类还是帝族，我都欠你两条命。”
——他一眼就看出了沈白和猫儿姐就是十天前在缓冲区黑市和他做交易的人，对这样的武夫来说，每个人行走躺卧的姿势都不同，很好分辩，况且拳头大小的无间血玉就大模大样地被沈白把玩着，木头陀并不是傻子。
他细心地照料大闇清音，这姑娘本来就被大闇重澜施以惩戒，又被二人交战的余波冲晕，比木头陀晚了近一个半小时才堪堪清醒。
看木头陀和大闇清音都恢复了说话的力气，沈白才将无间血抛给木头陀，笑道：
“头陀兄，又见面了，交易完成，哦，对了，还有清音小姐……咱们还真是有缘分。”
木头陀拱手道：
“还不知如何称呼？”
“云。”沈白没有说自己的名字，反而用了猫儿姐的假身份“云薇”的姓氏。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说“云”这个字的瞬间，猫儿姐被面纱遮住的眼睛划过一丝笑意，仿佛想到了什么。
“这是我师姐，她比较羞涩内向，不擅与人交流。”沈白介绍了下猫儿姐，又把话题引到对面的苦命鸳鸯身上：
“二位，不知你们接下来作何打算？”
大闇清音看向高大雄健的男人，嫁鸡随鸡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木头陀微微思考了下，轻声道：
“云兄，马车的目的地是哪？”
“西北方向，旧土更深处。”沈白靠在软垫上，没有半点紧张感：
“我寻思着，老哥你犯下这么大的事，大闇家是指定要找你的，先跑出青天域总没错。”
“多谢，但是云兄，大闇王族不可小觑，虽然【地魔】大闇重澜的力量衰弱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可青天域依然如同铁桶，此行怕是不易。”
“没事，这马车非同一般，外人会下意识地忽略。”
“原来如此……”木头陀若有所思，以为这马车的材料是某种奇特的衍生物，长舒了一口气：
“那云兄，离开青天域后，我们便分别吧，大闇王族不会放弃追杀，别连累你们。”
“行。”
沈白笑眯眯地答应，他觉得木头陀这人还不赖，身为老祖之下第一人，战力绝对碾压自己，却一口一个云兄，丝毫没有托大和怠慢。
对这个男人来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从来不是说说而已。
“头陀兄，分别之后，你们打算去哪？”
“我在他域别有住处，自从和清音私定终身后，我就想到可能会有这一劫，因此秘密布置了那里。”
木头陀抱着少女，缓缓闭上眼睛：
“从此，我和清音，再也不分开。”
沈白感慨连连，被他俩的爱情故事感动。
木头陀和大闇清音都身受重伤，需要休息，体力也不能支持长久说话，因此很快又沉沉昏睡过去。
睡眠是最好的药。
“亲爱的……”
夜深人静时，猫儿姐偷偷点了点沈白的肩膀，下一刻，二人在马车上消失。
少年与少女，又出现在了无尽的废墟世界中。
“很久没来这里了啊。”沈白抻了个懒腰，看着废墟世界上空的黑洞：
“哎嘿嘿，猫儿姐，咋？要跟我亲热亲热？”
“别闹，说正事。”绝美的少女白了他一眼：
“我要走了。”
“蛤？去哪？”
“去旧土的祖庭，拿一件东西。”
沈白有点摸不到头脑：
“啊这，需要这么郑重其事地告别么？猫儿姐，你破开空间不就行了？或者像创造[云薇]这个假身份一样，更改过去……”
“拿那个东西，不能取巧。”猫儿姐顿了顿，接着道：
“就算是我，也必须从现在开始，一步一步走到旧土祖庭，这是已经被烙印在世界运行中的真理和天道，我可以破坏这规矩，但那个东西也会因秩序的崩坏而粉碎……没办法，就只能走过去咯。”
“光靠走啊？”
“是的，不过也没什么，全当散心了。”
“猫儿姐，这是谁定下的规矩啊，这么狠，连你也要遵守？”
少女坏笑，摸了摸沈白的头，没有回答。
——亲爱的，这是你当年定下的【天条】哦。
第三百四十六章 旧土的硬通货
猫儿姐走了，沈白看着她跳下马车，一步步向远方走去，她走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没了身影。
第二日，没等木头陀询问，沈白便主动解释了一嘴：
“我师姐已去别地，这一路上，就咱们三相依为命了。”
木头陀没有多问，在他眼里，沈白和那个少女不论有什么目的，都对自己和清音有活命之恩，实在没有理由去干涉他们。
他们上路，前往旧土更深处。
和料想的一样，不论是官道还是城池，大闇族人及其附属贵族的军队随处可见，他们拿着画像盘问每一个人，但凡有半分相似或者疑点，都会抓进牢狱。
不过，猫儿姐弄出的马车确实有神异之处，只要待在帷幔里面，便不会引起旁人注意，就算在守城卫军眼皮子底下通过，也会被下意识忽略。
马车载着三人驶过一座座城池，如有需要疗伤草药或者食物，沈白会下去购买，木头陀和大闇清音从没离开过车厢，谨慎到极致，大闇清音的武道修为也接近人类“宗师”水平，可以稍微控制自身代谢，避免三急。
青天域虽然广袤，但是这驾马车很快，行驶了三天后，沈白他们已经接近边境，再穿过几个大城，就可离开大闇王族的势力范围了。
然而就在这时，出现了沈白始料未及的小插曲。
木头陀和大闇清音，已经二十九天没吃“还香丹”了。
还香丹这东西，可以说是支撑旧土的最重要之物。
畸变种必须每隔一段时间就吞食人类血肉，否则必死无疑。
旧土畸变种，通过战争俘虏、通过饲养，得到人类血肉，统一上交给各大王族，制成还香丹，随后再分发给贵族，最后才能到奴族手上。
不吃就死，吃了能活一个月，而且还香丹严禁私自炼制，是旧土最重要的战略资源，平均下来，每天的消耗量都超过一亿！
还香丹的配方，已经早早被联邦破解，科学院发现，每枚还香丹里的人类血肉含量微乎其微，占比少之又少，显然畸变种找到了“吞食人类血肉维持生命的最小量”，以此来节省资源，否则早晚被饿死。
因为以上种种原因，整个旧土的还香丹都是有数的，按人头发放，每个畸变种都有，但也只能有一颗。
——换句话说，大街上没有卖的。
“头陀兄，这要怎么办？”
沈白看着外面疾速后退的平原，有点捉襟见肘。
木头陀却一副淡然模样，大闇清音笑眯眯地躺在他怀里，看自己心爱的男人雕刻玉石。
沈白现在才知道，木头陀除了拥有仅在老祖之下的强大战力外，还有一手很牛的雕刻功夫，他持着锉刀，很细心地雕刻那枚“无间血”，玉石的形状渐渐变得美妙生动，看样子是个孔雀形状的玉簪。
“没事，云兄。”木头陀还有心思反过来安慰沈白：
“在我参军的生涯中，遇到过很多危险，但我都一一趟过去了，那时，我有军中袍泽，现在，我的身边，有我一生所爱。”
“马奴哥哥……”大闇清音动情地栽倒在木头陀怀中，撒娇道：
“我会永远陪着你，天涯海角，不离不弃。”
“我也是，清音，死亡也不能将我们分开。”
“不许说死亡，我讨厌这个词。”
“好，清音，你是我的日月星辰，就像利刃离不开刀鞘、青天域的罡风生生不息，我们在一起，是命中注定的事。”
“可刀会生锈、鞘会破败、风也终会停下。”
“但我们的爱，不会。”
“马奴哥哥……”
“清音……”
“喂喂喂，你们两个，就看准我师姐走了，可以肆无忌惮地虐狗了是吧！”
沈白忍无可忍，一把将无间血抢了过来：
“都特么正常点！火烧眉毛了，还搁这爱来爱去的，拍电视剧呢你们？”
“哎呀！”大闇清音埋在木头陀怀里，娇憨的脸蛋红扑扑的：
“我忘了还有别人在这里……羞死了。”
沈白：“……”
我活着打扰你们造小人了是吧？
木头陀干咳一声，抱拳道：
“抱歉，云兄，忘了你还在车上。”
沈白：
“……信不信我把你俩送到大闇重澜的房间里？”
“哈哈，云兄，息怒息怒。”木头陀小心翼翼地拿回血玉雕，接着道：
“云兄，我看你虽然年轻，但头脑灵活，行事多变，绝不会拘泥于条条框框，还香丹这种东西，你懂我懂，还是要辛苦云兄给我和清音弄来几颗。”
沈白捏着眉心，直嘬牙花子：
“我还真不懂，头陀兄，说清楚点。”
“嗯……”木头陀微微愣住，他看人颇准，知道眼前的“云兄”是个很有手段的人，还香丹这东西虽然看似管控很严，但总有缝子可钻，只要稍微厉害的，就会有自己的门路。
要么，云兄是从没接触过这种事；要么……他压根就没吃过还香丹！
木头陀在心里叹息一声，没有点破沈白的身份，反而认真道：
“抱歉，云兄，看来是我唐突了，你记得我们第一次是在哪见面的么？”
沈白眼睛一亮：
“你是说……灰色坊市？”
“没错，还香丹被王族牢牢掌控在手里，有着巨大的利益，听说旧土的大商队，都会以还香丹做抵押，这东西比金银钱币更保值，是旧土上最硬的通货！”
“财帛动人心，自然会有人做这方面的生意，当然，这是杀头的买卖，利润巨大，做这生意的人一定有颇为庞大的势力。”
“青天域虽然由大闇王族掌控，但他们不可能控制人心，每个大城，都有这种生意，你只需要……找到门路。”
沈白恍然大悟，摩拳擦掌：
“我还真挺喜欢搞这些见不得光的小动作，够刺激！头陀兄，前面就是青天域边境的大城之一[紫泓城]，我需要如何做，才能找到做这事的地头蛇？”
“云兄，你忘了我以前是做什么的了？”木头陀轻笑：
“我是青天主城大将军，常年在外征战，有的时候，需要自己解决兵饷问题，还香丹的生意，我也有所涉猎，前方紫泓城，就有我偷偷建立的还香丹仓库……”
第三百四十七章 暴露
紫泓城的街上，沉白左看看又看看，像个刚进城的土包子。
城里巡察的卫兵依然很多，与几日前相比，他们的动作更加粗鲁，语气更加暴躁，沉白看到，一个开包子铺的奴族汉子因为质疑了一句，就被一脚踹倒在地。
——因找不到木头陀和清音，大闇王族的手段越发酷烈了，他们也知道，时间不站在大闇这边，万一这两人远遁他域，大闇王族恐再难找到。
沉白在紫泓城逛了不到一个小时，就经历了两波盘问，有个士兵居然因他面貌俊美，就说他是大闇清音乔装打扮的，沉白废了很大的劲才摆脱他们。
临近中午，沉白按照木头陀说的路线，走进某条小巷中。
这里靠近城中心，不远处就是军队的府衙，木头陀毕竟曾为青天域的大将军，权势不小。
在小巷的尽头，一座小院安静地坐落于此，院子不大，灰尘满地，显然这里长久无人居住。
木头陀身为奴族，身居高位多年，懂得的门门道道很多，他曾在这里储备了一些还香丹，以备不时之需，当然，他当时的打算是即使遇到窘境，也能有东西向上面“疏通疏通”，绝不会想到这些还香丹会成为自己和清音的续命之物。
沉白见四下无人，脚底升起金焰，整个人离地半寸，翻过围墙，进入院子。
他来到院子里的大树下，向背着门口的方向横移两米，手狠狠往下一挖，捞出个人头大小的盒子。
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圆滚滚的丹药，每颗也就比黄豆大一点，晶莹剔透，飘散着异香。
这就是还香丹了。
每颗还香丹，都含有微量的人类血肉，可以让畸变种获得足以活下去的必要元素。
这便是人类和畸变种的死结了。
沉白暗叹一声，数出二十个，装在锦囊里贴身藏好，剩下的则全部用金焰烧成渣渣，不留一点痕迹。
这是临行前木头陀特意交待的事，反正也没可能回来再取，索性全部焚毁，还能避免让人看出这院子里曾经埋了什么。
他看了看四周，用自己强化后的眼睛也看不出异样，安然离开。
……
大闇崇武小心翼翼地双手端着玉碗，小跑来到主殿中。
“流云大哥，歇一歇，这是熬煮了两天的蛇羹，趁热。”
“放这里吧。”
山海流云捏着眉心，依然在看桌子上面的地图。
大闇崇武吃了个冷钉子，却没有半点难堪的表情，只是依然谦卑道：
“流云大哥，没事，二姐终会醒悟过来，你和她早晚会成亲。”
“醒悟？”山海流云顿了顿，儒雅的脸上浮现一丝暗然：
“这个词用的不对，应该用''逼迫''才更恰当，在观海榭中，她看向木头陀的眼神，是我从来没有见到的。”
“少女烂漫，总会以为眼前之人就是命中注定的夫婿，殊不知，只有门当户对才会幸福，流云大哥，我还等着喝你和我二姐的喜酒呢，就算是绑，也要将二姐绑来跟你洞房！”
山海流云蓦地抬头，看向大闇崇武。
这位大闇王族的偏房少爷，面貌英俊器宇轩昂，但他在自己面前，却总是弯腰低头，时时刻刻落后一个身位，语气更是尊敬至极。
如果旁人在这里，一定会以为这位偏房少爷是山海流云的仆从。
不知怎么地，山海流云想到了那个在老祖面前毅然选择战斗的马奴。
他的声音，莫名地带上了冷讽之意：
“大闇崇武，你刚才些话，我还真听不出来，你是清音的弟弟。”
“流云大哥，你也知道，王族嫡系和偏房旁脉是两个概念，二姐最多也就见过我两三次而已，关系澹薄得狠，但我作为大闇的一份子，刚才所说之言皆为大闇着想，流云大哥，你娶二姐，是对大闇最有利的选择。”
大闇崇武微笑着，再次拿起汤匙，舀了一小碗蛇羹，双手递上。
山海流云沉默半晌，还是接了过来。
大闇崇武又拿出扇子，像个真正的侍者那样伺候在他身边。
这场面很奇怪，了解旧土帝族的人都知道，虽然王族的非嫡系地位不算太高，但凭着血脉优势，起码也能混个城主当当，用不着这么卑微地讨好一个其他王族的嫡系。
然而大闇崇武却不以为然，完全将自己当成了山海流云的奴才。
作为偏房少爷，他最多见过二姐大闇清音两三次，自懂事以来，更是只在寿宴上远远瞄过自己的父亲一眼。
他和大闇清音的父亲，即现任的大闇族长，孩子实在太多了。
大闇崇武能获得现在的地位，已经羡煞了不知多少偏房的少爷小姐们，他靠着讨好山海流云，在同龄人中渐渐站稳脚跟。
在大闇崇武眼中，他的生母，是个悲惨愚蠢的奴族女人，但她的那一句话，却成为了这位偏房少爷一直以来的行为准则。
——别把自己当少爷，你，就是个奴才。
姓大闇，也是奴才！
大闇崇武看山海流云已把那碗蛇羹喝完，便恭敬地接过空碗，呈上些瓜果点心，手法之熟练、神态之卑微，真的不把自己当成大闇的少爷。
不过就在这时，大殿外有脚步声响起，下一刻，一个黑衣的劲装武士就出现在山海流云和大闇崇武面前。
“报！羊瓶巷尽头的那座院落，被人动过了！【彷影之沙】将一切都记录了下来。”
黑衣武士拿出一个盒子，将里面的细沙洒在地上，大殿无风，细沙却自己起舞，它们聚成人形模样，模彷着不久前闯入小院之人的全部动作。
思路客
挖土、取丹、焚毁……沉白的一系列行为，皆被看得一清二楚。
木头陀和沉白怎么也想不到，山海流云居然提前知道了这处秘密库房，并算准了他们会前来取还香丹，守株待兔，而且还使用了山海家收藏的【彷影之沙】！
小院里的灰尘，也是这衍生物的一部分。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旧土帝族的嫡系们，都不是简单货色。
“流云大人，我们是否立即追杀？算算时间，潜入者现在最多也就刚到城门口而已。”
“不用。”山海流云摇头道：
“看来确实有人在木头陀后面帮他，这马奴强大，不可轻举妄动，那些还香丹上面被我做了手脚，木头陀他们现在，无异于暴露在阳光下。”
“通知【地魔】冕下吧，这次不能再放过他了。”
第三百四十八章 我们哭悲
围着锦缎的马车再次出发。
沉白靠在柔软的枕头上，将还香丹递给木头陀。
“多谢云兄。”木头陀抱拳道：
“我和清音已经二十九日没有吞食还香丹，必须尽快服用，云兄你是否需要回避一下？我行伍出身，吃相难看。”
“没事，不用管我，你们随意。”
沉白笑眯眯地回道，他知道木头陀已经看出他来自联邦，出于尊重，想让他避一避。
——当着人类的面，吃掉含有其同族血肉的还香丹，不论怎么样都好说不好听。
“好，云兄，恭敬不如从命。”木头陀没有磨叽，拿出两粒还香丹，一颗给大闇清音，一颗吞入了自己的腹中。
“……这就完事了？”沉白瞪大眼睛，他本以为吃掉还香丹后，木头陀和大闇清音会有很明显的情绪上或者身体上的改变，可没想到吞食前后毫无变化，和嚼一枚硬糖没什么区别。
经过几天的相处，大闇清音这姑娘也看出沉白不是帝族，她和木头陀很有默契地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对于各种破绽也是装傻充愣。
娇憨的少女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肚子，轻声道：
“云兄，我曾在家里制作还香丹的作坊里待过，这东西绝大部分原料与滋补药丸没什么区别，只能安神养颜，唯一的不同，就是里面蕴含极少的人类血肉而已。”
她伸出小拇指，做了个横切的手势：
“一根人类的手指，大概可以做一万枚还香丹，当然，制作之前必须剔骨……呃，不说这个了，恶心。”
沉白皱眉：
“恶心？”
“我们很恶心。”大闇清音很自然地道：
“多恶心啊，人类是和我们一模一样的智慧生灵欸，只要一想到他们死亡之前，像无骨鸡爪那样被抽掉骨骼和内脏，我就……唉。”
沉白一愣，他很认真地看着小姑娘，确认她并不是因看穿自己的身份而故意迎合自己。
一旁的木头陀此时也开口，他的声音低沉粗粝，更具力量：
“我母亲虽没上过私塾，但也教导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平心而论，杀死人类对我来说毫无压力，吃兵饷的，杀戮敌人是我的职责，但将他们剁成肉泥再吃进肚子里，呵，心理压力还是挺大的。”
沉白皱眉：
“这种想法，是仅你们两个有？还是……普遍都有？”
“正常的帝族，都有这个想法。”木头陀澹澹道：
“人类毕竟是和我们外表没有区别的生命，剁成馅做成还香丹，谁吃了心里不打憷？”他顿了顿，接着道：
“前几年，我刚成为骠骑将军的时候，青天域发生了一件挺大的事……有种变异兽，名为[金棉虎]，别看名中带虎，实际上却是种长不大的小兽，毛茸茸金灿灿的，很可爱，关键的是还很亲人，没有攻击性。”
“那时，驯养[金棉虎]是很流行的事情，许多奴族也会在家里养个一两只，哦，对了，我以前也养过。”
“然而，金棉虎的肉，很好吃，是真的香，放进锅里煮，随意撒上一把盐花，就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那个时候的酒楼，凉拌金棉虎可是一道硬菜，点了就很有面子。”
“然而，因为很多人将这种变异兽视为宠物，冲突在所难免，他们冲击酒肆，想让大闇家族建立法桉，禁食金棉虎。”
“我的战功，在那段时间迅速飙升。”
“云兄，我啰嗦了这么多，就是想说，帝族对金棉虎尚且存恻隐之心，更别说和我们差不多的人类了，还是那句话，杀可以，但是吃……确实是个坎。”
沉白没有全信，接着问道：
“可我在边境，看到过不少帝族吃人的画面，那一个个的，啧啧啧，享受得紧呐。”
大闇清音叹了口气：
“那是因为，人类血肉对我们来说，有致命的吸引力，这是超越心理和生理的天性本能，控制不住，就算是人类，饿了四五天后，前面突然出现了肥美的烤羊腿，也控制住吧？”
“很多帝族第一次上战场和人类搏杀，赢得战斗后会当场吃掉人类，这就是第一次看到真正的人类血肉后，控制不住那股冲动的欲望，丧失理智开始啃咬吞咽。”
“天生的欲望，不可阻挡，无法遏制。”
“但是同时，很多能上战场的帝族又拥有正常的三观，这就导致，他们会觉得自己此时所做的事是彻头彻尾的禽兽之举。”
“用联邦的话说，就是人生观崩塌了一角，虽不至于疯掉，但很多人也会嚎啕大哭，而且因为不可阻挡的噬人欲望，他们不会停止生吃人类血肉，这就导致心中的悲伤更甚。”
“悲伤自己，居然如此畜生！”
“杀掉敌人还不够，居然还要生啖其肉……”
“这便是哭悲了。”
“不可遏制之悲，永无停歇之哭。”
大闇清音捂着脑袋，语气充满无奈：
“所有王族都会在私塾里灌输[人类只是食物]这个概念，可随着年龄的增长，小孩子总会回过味来：哪有食物和捕食者语言互通、长得还一模一样啊？”
“可是，人类终究是帝族的食物啊。”沉白的心情很复杂，这是他第一次从畸变种口中听到这方面的事，他意识到，畸变种的心灵和人类一样，同样脆弱，容易感伤。
“不吃人类，我们便死，而且人类和畸变种之间存在种族隔离，无法诞生后代，从这一方面来看，人类确确实实是我们的食物。”大闇清音噘着嘴，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算啦算啦，就这么着吧，这么多年过去，旧土和联邦的战争依然在持续，也许直到数万年、数十万年后，某一方会被完全灭族，战争才会结束。”
少女挽住木头陀粗壮的胳膊，在他怀里撒娇：
“唉，其实我对人类还挺有好感的呢……为什么非要是敌人呢？大家一起做朋友多好啊，算了，不想了，我就和马奴哥哥一起，一辈子待在我们的小窝就满足了。”
沉白笑笑：
“怎么，你很想交个人类朋友？”
“不是想，我已经交过了啊。”
“啊？”
“举火者大人在我们这里待的时间虽然短，但她很喜欢我呢，是我的闺中密友……”
沉白怔住，看向娇憨的少女，脱口而出道：
“你认识风雪柔？”
第三百四十九章 风雪柔与大闇
乌托邦十月事件，性质之恶劣、影响之大，是联邦特百年之最。
其主犯，“举火者”风雪柔，也被钉在了人类的耻辱柱上。
——背叛同族、率领畸变种抢夺守护者之钥，直接和间接杀戮联邦百万公民，这是不可饶恕的大罪。
有关她的一切，皆被联邦封锁，普通民众知道的，仅仅是那几支与她紧密关联的旧土帝族而已。
大闇、乾机、雪羽！
就连作为亲历者的沉白，也不了解太多。
他本以为风雪柔会慢慢埋藏在自己的记忆中，想不到，今天却能在大闇清音口中听到“举火者”这三个字。
“你跟她……很熟？”沉白皱眉，在他的认知里，侵入联邦、夺取守护者之钥这种行动，必须耗费大量时间去筹备和敲定每个细节，怎么风雪柔还有闲情逸致和大闇清音做闺蜜？
大闇王族的少女眨巴下眼睛，她不傻，早就猜出眼前这个自称“云”的俊逸年轻人不是帝族。
但救命之恩、让她和马奴哥哥团聚之情太大，而且这些并不算“会给旧土招致灭顶之灾的大秘密”，因此大闇清音只是犹豫一瞬，便轻声道：
《仙木奇缘》
“是啊，举火者大人平日虽然很忙，但她很喜欢我，经常会抽空出来和我聊天说话，每月十五，她都会和我一起在星星下面许愿，举火者大人说，她在联邦有个妹妹，和她有同样漂亮的红色长发……”
“冒昧问打断一下。”沉白额头上冒出冷汗：
“你说……每月十五？”
“对啊。”大闇清音的表情无辜而澄澈：
“每月十五，唉，其实风姐姐不说我也知道，她是想家了，毕竟联邦是生养她的地方。”
“风雪柔……在大闇家待了多少年？”
“三年多一点点，具体时间真的记不清了。”
沉白咋舌，他清楚地记得，今年九月末，风雪柔于羽化之泉中沐浴，产生不为人知的异变，从异变那天算起，到疯狂十月复赛，满打满算最多一个月！
时间对不上。
莫非风雪柔的叛族早早发生？浸泡羽化之泉只是掩人耳目？
沉白脑中闪过这个想法，这是最合乎逻辑的推论，但他却隐隐约约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我跟风雪柔挺熟。”事到如今，沉白也不藏着掖着了，他直接问道：
“能否多给我讲讲她的事？”
“这个……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大闇清音顿了顿，接着道：
“风姐姐从祖庭出来后，就受到了很高规格的礼遇，她被尊称为举火者，和各大王族老祖平起平坐，在大闇成为侵入联邦的主导者后，她就长期居住在无终峰上，一个多月前，她带着很多人潜入联邦，我姐姐大闇观音也跟着她去了……至于结果，云兄你想必也是知道的，全军覆没，更多的事情，我也不晓得了。”
马车依然在官道上快速前进，车厢极稳，几无半丝震动，然而沉白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风雪柔去过祖庭？可我听说，祖庭是旧土最神圣之处，奴族都没有资格去，只有王族才能祭拜。”
“风姐姐毕竟是举火者嘛，那可是举火者欸！”大闇清音眼中露出小星星，满脸是崇拜状：
“于黑暗不可知的幽狱中高举火把，引导众生走向光明的未来……反正书上是这么说的。”
“可是我感觉，风雪柔做的事情也没成功啊……”
“可能成功了，但我们不知道。”
大闇清音随意的一句戏言，让沉白如遭雷击。
风雪柔举火者的地位，在旧土等同于老祖，她也许……真的做成了一些事，但联邦被守护者之钥和诸神右臂的复活牵扯了注意力，也许议会察觉出了异样，但风雪柔隐藏的太好，总之，人类并没有看穿她真正的目的。
“多事之秋啊。”沉白叹了口气，没再问下去。
他对祖庭产生了好奇，这个旧土之上最神圣的地方，肯定埋藏着不为人知的大秘密。
风雪柔一定是因为祖庭，才在旧土待了三年，也许是穿越时间改变过去、也许是用某种手段欺骗岁月，但无论如何，旧土祖庭都比想象中更加神秘。
就连猫儿姐，也要去祖庭拿东西。
……
看着呈上来的盒子和地图，大闇重澜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
大闇的军队正在集结，作为青天域唯一能压制木头陀的超级大能，他必须亲临战场。
这几天，大闇重澜一直待在被损毁殆尽的观海榭中，什么也不做，只对着天空的某个角落发呆。
那里，是【天魔】大闇无绝和【救世主】石云天交战的地方。
无绝比重澜早出生三百年，硬算辈分的话，大闇重澜要管大闇无绝叫祖爷爷，但这么多年过去，老一辈的人物死的死、退的退，在大闇重澜成就老祖之位后，他便称呼大闇无绝为“大兄”。
对这位大兄，大闇重澜是佩服的，他知道，不论是战力还是智慧，他都远远不及大闇无绝。
十数年前，帝无悔刚刚成就天命，便深入旧土大肆斩杀帝族，大闇重澜与之交战，被打得几乎当场身亡。
很多人都说，如果当时和帝无悔搏杀的是【天魔】大人，绝不会如此惨。
大闇重澜也是这么想的。
很可惜，大兄绝不会去。
每每午夜梦回之时，大闇重澜都会想到那场战斗前，自己和大兄的对话：
“……大兄！那个叫帝无悔的人类，杀过来了。”
“嗯，你要如何？”
“当然是咱兄弟一起出手！他不是自诩出世即同辈无敌么？他确实厉害，可毕竟是新晋的天命，绝不是我们两个的对手。”
“不可。”
“……大兄？”
“我在祖庭，看到了终将埋葬我的地方，不在青天域，也不在旧土，那个地方高楼林立，人类的气味充斥在鼻尖……那里，是联邦的神都！”
“大兄，您会死在神都？”
“是，所以，我不能在此时和帝无悔交战，我若出手，石云天必会披着他那副星辰战甲赶过来……变数太大。”
“……”
“重澜，抱歉，祖庭告诉我，我会因更伟大的战略而死，在此之前，我必须保全自己……直到红发的举火者的出现。”
“……”
“重澜，作为兄长，我也要劝你，最好不要现在与帝无悔交战，你很可能会死，况且最好的结果，就是苟延残喘而已。”
“大兄，帝无悔已经在青天域杀起来了，我们若不出面，谁能挡住他？”
“毁我青天一域，旧土全体帝族可得见光明，在未来，你会看到，这个交换很值。”
“大兄，你高瞻远瞩，比起您来，我仿佛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孩。”
大闇重澜笑了笑，两个童孔如同忽明忽暗的太阳，他消失在大闇无绝的宫殿里，只留下一句还未完全消散的话：
“可是，我的心很小……小到只容得下大闇。”
第三百五十章 幽玄与青天的边界
平坦、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围着锦缎的马车依然在极速前行。
叮叮冬冬，木头陀手中的锉刀不断削刻着无间血宝玉，精致的孔雀发簪越发灵动，沉白每次凝视孔雀的眼珠时，都有种它活过来的错觉。
木头陀在凋刻方面的技艺，已是鬼斧神工。
随着逃亡的进行，木头陀的身体已经肉眼可见地恢复了很多，起码不再渗血了。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沉白看了玉凋半晌，蓦地开口道：
“头陀兄，你这手艺是跟谁学的？着实不错。”
“自学，我少时为大闇家马奴，虽然听着低贱，但却是个好活儿，每天有大量的休息时间，而且因为要时常穿梭后宅前院，大闇给予的衣服也还不错，由此，我修炼武道之余，也得到了属于自己时间。”
“哦……”沉白恍然大悟：
“一边自学凋刻、一边追主人家的二小姐是吧？顺便还炼成了老祖之下第一人……一心三用，全才啊你。”
木头陀哈哈大笑：
“这里面，最让我骄傲的，就是能得清音倾心。”
少女娇嗔地锤了一下木头陀的肩膀，埋在他的怀中。
沉白噗嗤一乐：
“得了得了，别秀了……马上就要离开青天域，今后的路，应该会好走很多。”
车窗的围布被劲风吹开一角，外面的景色尽收眼底。
此时的马车，依然行进在肥美的草原上，犹如绿色海洋中的一粒芝麻。
然而在很遥远的前方，一道近乎无限长的黑影却横亘在天边的尽头。
那是山，无穷无尽的大山于草原边缘拔地而起，两边地势起伏极大，如同将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巨大沙盘拼接在一起。
前方的无尽山脉，正是旧土的“幽玄域”！
幽玄域与青天域接壤，但地理环境完全不同，境内全是各种各样的大山，很少有平地和丘陵，在这个偌大的疆域上空，常年笼罩着厚重的乌云，不见阳光。
旧土上的各大“域”都是这样全然不同的气候和地理。
幽玄域的生活条件艰苦，但极易隐藏，往深山老林里一钻，旁人很难找到。
“头陀兄，你们俩就真的打算在这无尽大山里待一辈子？”
“那倒不一定，但十年内，我们都不会露头，我已经准备好了足量的还香丹和食物，小心点就没事。”
“这么有信心？看来你对那个隐藏地点很自信……哦，抱歉。”沉白露出歉意，他这几句有套话的嫌疑，对于后半生时刻处于王族追杀的人来说，这是极为敏感危险的问题。
“没事。”木头陀不以为意：
“云兄是守口如瓶的人，如果真想对我和清音不利，这一路上的机会太多了……那处秘密布置的地方，位于[磁母元山]附近。”见沉白仍然懵懵懂懂，木头陀接着解释道：
“云兄，磁母元山是旧土有名的大山，其上土壤异常坚硬，山体沉重，比等体积的精铁还重百倍！”
“听起来并不是个很舒服的住所。”
“确实，不过磁母元山及其附近山脉很适合隐藏，我和清音沦落至此，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也是……”
……
于此同时，距地面三十公里的高空。
大闇重澜踩在稀薄的空气上，面无表情地看向脚下的大地。
山海流云的布置趋近完美，在那个小院中，他不仅放置了可以实时监控的衍生物【彷影之沙】，还散播了某种能用于追踪的奇特香料。
然而，这香料只能判别出大体位置，无法精确定位。
但是这对于大闇重澜来说，也足够了。
他抬脚，随后重重跺在空气中，如同碾死蚂蚁般悠然写意。
下一秒，似乎有一颗濒死的太阳坠落到地面，恐怖的炙热和能量爆发，将大闇重澜脚下的大地破坏殆尽，灰尘和岩石瞬间被掀到数千公里之外，将这里层层遮盖。
大闇家族的血脉天赋，被科学院戏称为“最科学的王族天赋”。
——他们可以将原子核分裂成几个小原子核，或者将几个小原子核聚合成一个大原子核。
简单，纯粹。
威力巨大。
当老祖级的大闇王族将一条蜿蜒千里的大江变成会流动的核弹时，这力量足以让智慧生灵绝望跪在地上，请求神灵的宽恕。
旧土的老祖、联邦的天命，说到底，已经不再是“生物”了。
大闇重澜落地，缓缓向前走去，在满天的尘埃中，他悠闲地仿佛在自家庭院中散步。
几道微弱的呼吸声传入他的耳中，大闇重澜一步踏出，便跨越了数万米的距离，来到了沉白等人的面前。
“清音，随我回去。”大闇重澜轻声开口，看向自家的嫡系后人：
“大兄正在和石云天交战，我体魄有恙，大闇不能再有变数了。”他的眼中，露出了一抹温情的柔光，仿佛落日的余晖：
“清音，现在跟我回去，你仍然是大闇唯一的嫡女。”
“咳、咳……”大闇清音剧烈喘息着，和木头陀艰难地站起身。
昏暗的沙尘中，二人的手依然紧紧扣在一起。
“老祖，我和马奴哥哥，即使生不能同衾……”少女回头，对着情郎吐了吐舌头，依然如花般娇俏：
“也要死同穴！”
大闇重澜闭上眼睛，睁开时，一双童孔已经完全没有了情感。
“好，从此以后，我不再当你是大闇族人了。”他负手而立，飞速升空：
“木头陀，上来吧。”
高大健壮的奴族汉子低头亲吻少女的额头，重重踏地，追逐大闇重澜而去。
爱阅书香
原地，只剩下沉白和大闇清音二人。
看着满地的马车碎片，沉白咬着牙将脱臼的手臂推回原位。
大范围的清场杀招，真是让人无可奈何的降维打击啊。
沉白张张嘴，正欲说些什么时，被破坏殆尽的大地忽然轰隆隆震颤起来。
猎猎作响的弥天沙尘中，无数变异兽冲杀过来，大闇王族装备精良的军团紧随其后，山海流云、大闇崇武等数不清的高手和族人皆在军团中。
在青天域和幽玄域的边界，大闇将清音和木头陀这对鸳鸯逼入绝境。
第三百五十一章 我的梦想
大闇王族的血脉天赋虽然爆裂纯粹，但和他们的姓氏一样，几乎所有大闇族人都崇尚黑色，军队一般身披制式玄甲，结阵而来时，恍若黑色的海啸，仿佛可以吞噬一切，泯灭所有生灵。
变异兽群在距离沉白百米时停下，穿着黑甲的军队从兽群中穿插前行，将沉白和大闇清音围的水泄不通。
各种各样的强横气息于黑压压的军阵中时隐时现，大闇王族老祖级的大能只有【天魔】和【地魔】，但堪比人类封王级的大高手却不少。
吞噬
沉白只环视一圈，就意识到，正面硬撼，自己百分百是个死。
“云兄，退到我身后。”
大闇清音此时展现出了王族嫡系该有的心理素质和气度，她牢牢护在沉白身前，昂扬站立，小鹿般的眼睛冷岑岑的，逼视着面前的无尽战兵。
她很清楚，自己的家族会杀死木头陀和云兄，但会让自己活着。
——只有她的肚子，才能孕养出拥有完美大闇血脉的孩子。
军队停下，沉白和大闇清音站立之处宛如黑色海洋里的孤独礁石，随时都会被凶狠的浪花扑灭。
在缄默的压抑中，马蹄声哒哒响起。
十位帝族从军阵中骑着坐骑出来，他们骑的不一定是马，独角的炎龙、散发靡靡香气的巨大蟾蜍、三头的插翅雷虎……
他们都身居高位，战力强大。
山海流云和大闇崇武也在其中。
山海流云虽是外人，但毕竟也是王族，而且和大闇清音自幼定有婚约；大闇崇武虽然境界不高，可因着山海流云的关系，他也成功站在了这里。
大闇清音脸色发白，这些人中，有她的叔伯、有和她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有一直对她毕恭毕敬的偏房弟弟，然而现在，往日的尊敬和融洽全部消失不见，只剩下了彻骨的敌视。
娇憨的少女呼吸勐地一滞，心脏如同被某双大手狠狠捏紧。
众叛亲离的真正含义，她今天才真正体会到。
然而，大闇清音的意志，依然没有半点动摇。
想和自己最爱的人在一起，本就是世上最朴素、最真挚的情感之一。
“清音。”
山海流云开口，这个时候，任何大闇族人说话都不合适，反而他这个和清音青梅竹马的“流云哥哥”，最适合将大闇重澜的意志表达出来：
“清音，跟我回去吧，重澜老祖虽没有明说，但我们都知道，只有你活着，木头陀和这个帮助你们的人，才有可能不死。”
“活下来干嘛？和你成亲么？”大闇清音嘴角翘起，宛如撒娇，又似嘲讽：
“流云哥哥，我不爱你。”
“与我成亲，是对山海、对大闇最好的选择，吾等帝族靠血脉传承力量，没有嫡系间的结合，很容易衰败，平心而论，你和普通族人甚至奴族也有可能诞生纯血的后代，但概率太低，没人敢赌。”
“哦……”少女意味深长地拉了很长的音，指着自己的鼻子道：
“流云哥哥，我是什么？”
“你是……大闇家唯一的年轻嫡系，是血脉纯净的王族，和我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不，不是的，在你们眼里，这些都不是我的本质。”大闇清音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腹部，轻声道：
“在你们眼里，我只是个珍贵的子宫而已。”
“我唯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这个可以孕育大闇嫡系血脉的肚子。”
“我可以想象到，在嫁给你的很多年后，我会诞生拥有大闇王族完整力量的孩子，那个时候，重澜老祖和无绝老祖会抱着他，接入大闇的祖祠，我作为母亲，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目送他与我分别。”
“我不愿如此。”
山海流云默然，涩声道：
“与联邦的战争，不论是对于人类还是对于帝族，都是场万丈悬崖上的走钢丝，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以前的先辈们，都是这样过来的……”
“我不愿。”大闇清音重复了自己的话：
“我大闇清音，可以为了旧土而战死一百次，但是！我必须按照自己的意志活下去，和心爱之人在一起……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
山海流云无言以对，再次沉默。
沉白看着骄傲站立的大闇清音，心中叹息。
如果用科学院的话说，大闇清音现在的情况就属于“个人情感和集体意志发生了冲突”！
连生活习惯近似古人的畸变种都有这种想法，思想更开放活跃的联邦人类质疑这个世界的，更是比比皆是。
战争会让任何生灵倦怠。
为此，联邦每年的游行都不少。
——和旧土都特么打了数万年了，长时间战略相持的局面可能会一直持续到两个种族被自然淘汰，真要子子孙孙这么打下去啊？
有人甚至还出了个主意：每个联邦公民，每年只需奉献二十毫升的血液和五克的皮肉，就能供养旧土的畸变种一年！
这个绥靖政策一被提出，就被联邦政府悍然镇压，其提出者，一个大学的数学研究员，被判为“反人类罪”和“危险思想罪”，从此之后了无音讯。
这位在联邦历史上昙花一现的数学天才，计算精确无误，成年男性一年中，手指甲会长近百克，献出的这点血液和皮肉，对于人类个体而言毫无影响。
当然，这样的后果极为严重：人类会在漫长的岁月中沦为畸变种的血袋，忘记反抗，直至被圈养。
在黑暗的森林中，放下枪的唯一结果，就是被勐兽吞噬！
不过，这个想法的提出，也侧面反映出了联邦公民对战争的厌倦，毕竟现在还算是和平年代，如果真到了数百年一爆发的战争时期，那真是家家户户上战场，一死就死一小区。
沉白初高中时，经常看到反对战争的组织散发传单，但他没信这个，畸变种吃人这事解决不了，再怎么反对都没用，两方还是要打。
——你畸变种吃人还有理了？
在疯狂十月期间，他和帝天混熟之后，了解了很多隐秘，才知道很多强烈反对种族之战的组织，背后都有旧土资助。
当然，联邦的谍战人员也在旧土散播了言论，很多畸变种觉得自己吃人肉简直该死，畜生不如，要硬生生把自己饿死。
对于这场持续了太多年的战争，双方都玩出花来了。
然而沉白能看出来，大闇清音的行为完全发自内心。
和自己心爱之人在一起，是这位畸变种少女不可动摇的梦想。
第三百五十二章 死耀格斗
大闇清音意志坚决，比石头还硬。
沉白和追击到此的畸变种都明白，言语和暴力都无法说服这位少女。
漫天的灰尘和风沙中，包围圈再次诡异地缄默。
轰！轰！
九天之上，传来罡风，这是木头陀和【地魔】大闇重澜战斗的余波。
谁都知道，大闇清音的命运，掌握在他们的手中。
所有人都在无言地等待木头陀和重澜老祖战斗的结果。
——除了大闇崇武。
几分钟前，他策马跟随山海流云，从军阵中出列，成为直面大闇清音的十人之一，无数大闇族人的目光汇聚到他身上，这些目光包含的含义很多：艳羡、不解、惊讶、鄙夷……
大闇崇武，很享受这些目光。
他觉得自己被天地所钟爱，成为了大闇最嫡系的子弟。
然而，当娇憨的少女表达至死不渝的意志后，周围又陷入了沉默中。
大闇崇武慌了，他为何要恬不知耻地跟随山海流云？像个贱奴那样、没日没夜地拍这位山海家大少爷的马屁？
借势！在大闇家攀登高位，才是他想要的！
怎么办都行，做什么都无所谓，大闇崇武知道，他必须在众目睽睽下做些什么，巧妙地建立自己的“势”。
他脑筋极速思索，最后将目光放到了沉白身上。
有了，就拿你立威。
“咳咳……”大闇崇武发出响动，把军团和大闇高手们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他昂首挺胸，仿佛凯旋归来的将军：
“你叫什么名字？”
“……我？”沉白指了指自己，皱眉道：
“我叫……云。”
“云，你可知罪？”
“有话直说。”
“云，你蓄意破坏大闇传承，以下犯上，这是谋逆大罪，可诛九族！”
“那真是巧了。”虽然不知道这个陌生的畸变种为什么会把矛头指向自己，但沉白毫不畏惧，嘿道：
“你可没机会诛我的九族。”
“那正好！”大闇崇武爆喝一声：
“我大闇也不屑牵着旁人，但你必须要死！”
“诸将，死耀……格斗！”
军阵中气氛一肃，接着无数士兵把武器举起，大吼道：
“死耀！死耀！死耀！”
气势震天撼地，宛如苏醒的野兽。
许多大闇的将军皱眉，暴脾气者甚至不屑地吐了一口唾沫，但谁都没有开口阻止。
大闇崇武暗地里，偷偷抹了把冷汗。
借势借势，时机最重要。
现在的情况是，在重澜老祖和木头陀的战斗有结果之前，大闇的军队不可能对清音做什么。
然而军阵已列，不见血则大凶；且大闇崇澜厚着脸皮跟山海流云走出大部队，士兵和低级军官只以为他也是某位权高位重的大人物，下意识地听从他的命令。
指挥大军、开启死耀格斗，这就是沉甸甸的资历！
如果这期间，有任何将军拆穿他的把戏，大闇崇武都很难下来台，只能像个小丑似的捂面退回军阵中。
万幸的是，大闇崇武赌对了。
碍于山海流云的面子和战力，各大将军们都默许了大闇崇武这次的越界行为。
一片铁甲战衣的碰撞声中，有很多畸变种从军阵中走出。
沉白一脸懵，悄悄问了下大闇清音：
“清音……什么是死耀格斗？”
“青天域军队的玩法，车轮战处死敌方大将，一对一单挑，直到敌人死亡。”
“那要是敌人单体战力过于强横，岂不是送人头？”
“没可能，这么些个军中高手，你能打得过？抬头看看端坐在坐骑上的大将们，这帮人可都已返血吞天，比肩人类封王级大高手！”
“哦……”沉白无奈：
“按你这个意思，我必嘎无疑？”
“放心，云兄，有我在！”大闇清音给了沉白一个坚定的眼神，刚想说什么时，几道穿着铠甲的高大身影就出现在她和沉白中间。
他们气势如渊，旁人只要一看，就会感觉眼底有针扎般的疼痛。
“大闇清音，不要做多余的动作。”
少女脸色一白，整个人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人为刀俎，她帮不了云兄。
沉白倒也不含湖，他见大闇清音自身都难保，索性干脆大大方方走到前面，在万军从中，指着大闇崇武笑骂道：
“兀那小子，躲在后面让别人当枪？咱们也别来虚的，你和我两个人划下道来，谁输谁死，敢么？”
大闇崇武摇头：
“你破坏大闇血脉继承，合该千刀万剐，渴饮敌人之血，是每个大闇族人拥有的权利。”
他慢慢后退，黑压压的军队也随之后退，当沉白万米之内只有大闇清音和那几个封王级军中高手时，大闇崇武大吼一声：
“死耀格斗，开启！我大闇的大好儿郎，谁来做第一人？”
“我！”炸雷般的爆喝从军阵深处传来，一位披着鱼鳞甲胃的壮汉将自己高高抛到空中，如流星坠落般砸在沉白身前：
“大闇主城，狮贲军千夫长，大闇厉跋！”
他说完的一瞬间，拳头便已经轰到沉白的眼前。
构成这个的拳头的无数原子核，以令人绝望的速度分裂着，足以气化钢铁的温度绕聚在拳头上面，二人间的空气扭曲，这不是因高温产生的水蒸气，而是实打实的空间褶皱！
大闇王族，可以将自己的身体或者外物聚变或裂变，别的不说，仅凭“威霸强势”这一项，就足以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站稳脚跟了。
面对这样威力浩大的攻击，沉白没有半分犹豫，同样扬起左臂，金焰轰的包裹住整个臂膀，如懒汉抻腰，又如野猫扑蛇，没有半点习武者的架势，悍然挥拳。
《基因大时代》
轰！
不断核裂变的拳头，和沉白燃着金焰的左拳相碰。
学自帝天的招式，第一次在旧土绽放，帝天行卧坐躺，皆如武神下凡，每个动作都充斥着最自然的武道真意，这一式“帝拳”，将沉白全身的力量都榨了出来，加上左手的怪力，威力霸道绝伦。
皮肤、掌骨、肩膀……大闇厉跋的身体寸寸裂解，连同他脚下的土壤一起，全部被轰碎成渣。
大闇军阵包围圈中，沉白昂首而立。
他的手掌中心，黑色的命洞仿佛透不过任何光线的深渊。
第三百五十三章 溃逃
“我又强了……不，是我这只左手的力量，已经强到夸张的程度了。”
沉白揉着手腕，一幅潇洒的惬意样子，但实则内心已经波涛汹涌。
他已经隐隐感觉到，自己手心的命洞，可能压根就不是那枚嵌入手掌的最初之石碎片带来的“副作用”。
最初之石很神奇，但从其衍生物五花八门的能力来看，怎么想，都不可能把天赋点全加在“纯力量”上面。
沉白自信，自己左手此时的腕力和握力，绝对比动辄万吨的巨型工程机械还要恐怖百倍。
如果按照联邦天启者联合协会的评判标准，左手的力量，绝对有c级强度了。
——纯粹力量型的天启能力排名都会偏低，和游戏里一样，“战士不如法爷”的观念几乎每个人都有。
“青天域主城，大闇巫！”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沉白的思绪，一名与众不同的红甲武士走向沉白。
“死耀！死耀！死耀！”
军阵的怒喝声再次响起，大闇的武士没有感到畏惧，他们忠实地履行车轮战，欲要将沉白斩杀。
红甲的畸变种走到沉白面前，他没有着急动手，而是拱手道：
“大闇巫。”
“云。”沉白以武者礼回应，问道：
“很奇怪，我看你气息，虽然比刚才那位老兄要强上不少，但绝不可能打得过我……返血吞天的大将不出马，我几乎无敌。”
“是。”红甲武士认真点头，大大方方承认：
“你的拳太勐太重，我不是对手。”
“所以，为何要和我战斗？死耀格斗这种东西，看起来不过是糟粕而已，为了保留可贵的有生力量，你们最应该做的，就是一拥而上把我弄死！”
“要不是看到你手上的命洞，我几乎要怀疑，你不是帝族，而是联邦人类。”红甲武士正色道：
“传统是旧土的秩序，过去即一切！”
沉白蓦地感到索然无味，他实在无法理解，为了“死耀格斗”这种糟粕，就白白浪费这么多军人的生命，真的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么？
二人话不投机，没有再聊下去的兴致，勐然动手。
包围圈的中央，再次掀起风暴。
五分钟后，沉白战胜对手，他用左手扭断红甲武士的脖子，默默喘息。
然而大闇军阵没给他调息的时间，又是一名军中高手上来，二人半句交谈也无，立马战在一起。
三分钟后，沉白再次胜利，不过这次他锁骨骨折，嘴角也溢出鲜血。
死耀格斗依然在持续，各种各样的高手一一出马，和沉白战斗。
活下来的，每次都是沉白。
死去的武士以这样的态度宣誓自己对家族的忠诚。
数个小时后，浓密的尘埃散去，夜空露了出来，沉白已经遍体鳞伤。
他最强力的左手，已经被折断三根指骨，不能握拳，战斗能力大打折扣。
“呼……”他长舒一口气，大声道：
“下一个！”
“死耀！死耀！死耀！”
军阵再次发出怒吼，又有高手走出来和沉白搏杀。
“这帮变态！”沉白暗骂一句，强行榨取力量，忽明忽暗的金焰燃起，向敌人冲去。
然而他们还没碰到一起的时候，黑夜的天空突然光明大放，一颗流星极速坠落，恰好砸到沉白的身前。
“什么情况……”
沉白的耳朵被震得嗡嗡直响，下一刻，他被拦腰抱起，高速移动。
满身鲜血的木头陀，用粗壮的手臂夹着沉白，冲向大闇清音。
“都给我滚开！”
木头陀一声爆喝，沉白只觉得气血翻涌，内脏都几乎错位，简直伤上加伤。
然而下一刻，他就发现旁边软软的，又多了一个人。
沉白斜眼看去，发现大闇清音这姑娘也被夹在木头陀的怀里，和自己一起，向远方高速移动。
这位老祖之下的第一人此时速度太快，从静止到超过音速百倍，只用了不到十分之一秒，沉白被巨大的力量裹挟，只觉得浑身难受，差点就昏厥过去。
木头陀仿佛恐怖且无敌的蛮兽，带着大闇清音和沉白砸穿包围圈，一路之上的敌人全被撞死，身体碎成好几段，死无全尸。
砰！砰！砰！
他大脚踏地，一跃万米，迅速冲出尘埃弥漫的战场、冲出一望无际的草原，最后跃入黑沉连绵的群山中。
他们逃出青天域，成功进入了幽玄域！
大闇的军阵一阵骚动，然而随着另一道流星的降落，无数高手和军卒很快安静了下来。
【地魔】大闇重澜，也回到了地面上。
与木头陀的凄惨模样不同，重澜老祖的外表看不出受伤，而且更让人惊讶的是，他的五指，狠狠攥着一只强健的右臂！
《仙木奇缘》
右臂靠近肩膀的地方，有一个黑沉沉的命洞。
——这只右臂，属于木头陀。
“抽二十万精兵强将，带上蝮虫家的人，去幽玄域。”
大闇重澜开口，蝮虫家族是生活在青天域的贵族，其血脉能力非常适合传递信息和搜物找人。
“老祖。”这时，山海流云忽然恭敬道：
“幽玄域的王族[九凕]，大多数孤僻傲慢，我们大军前去，是否会……”
“不会，我已跟九凕圣元沟通过，大闇只在边界寻找，不会深入……怎么，流云，你想说些什么？”
“没有，只是觉得我们必须充分准备，木头陀厉害，用普通手段很难找到，即使找到，也抓不住他。”
“你有心了。”大闇重澜笑了笑，看向自己手中的右臂。
轰！
大闇家族的血脉能力爆发，这条被硬生生扯下的右臂，变成了随风消逝的黑渣。
山海流云童孔剧震。
按常理来说，帝族即使身体有缺、承载命洞的那部分肢体离开躯干，随着时间的流逝，只要那名帝族还活着，他身躯的某处还是会重新长出一个命洞。
除非像大闇重澜这样，扯掉命洞后短时间内将其化成湮粉。
帝族的命洞，是最重要的器官，失去命洞的帝族，会渐渐失去力量，是最严重的残疾！
“木头陀不会活太久，已不难对付。”
大闇重澜神色澹澹，接着道：
“杀掉他，带回清音……只要保证大闇清音不死、且身体可以孕养后代即可。”
第三百五十四章 与你共枕眠
幽玄域边界·黑色群山。
被木头陀夹在怀里的沉白，感到越来越不对劲了。
作为旧土老祖下的第一人，奴族的木头陀没有血脉能力，凭的是一身登峰造极的武道修为，他基础之牢，宛如万里大山的基岩，体力绵长，吸入一口空气，可以高强度战斗五日以上！
然而沉白察觉到，木头陀的呼吸愈加紊乱，胸膛全部湿透，血液和汗水结成痂，黑臭难闻。
果然，在进入群山后，木头陀只奔行了不到百里，就踉跄倒地。
沉白和大闇清音被摔到地上，滑出几十米。
“马奴哥哥！”娇憨的少女带着哭腔爬到木头陀身边，手忙脚乱地给他包扎伤口。
沉白仔细打量这个健壮的奴族汉子，发现他的右臂齐肩而断，浑身上下根本就没有完好的地方，很明显，他在伤势还没好透的时候和大闇重澜交战，完全败下阵来。
“头陀兄，坚持住，我们已经逃到这里，不能前功尽弃。”沉白在木头陀旁边蹲下，金焰覆盖他的身体，极大强化自愈能力：
“看看大闇清音，想想你们的未来！”
木头陀的眼睛划过明亮的光芒，但马上光芒熄灭，再不复明亮：
“不用了……云兄，我的命洞被扯下，想来这个时候已被大闇重澜毁掉，自此之后，我会愈发虚弱，最终的结局，就是躺在床上等死而已。”
他握住少女的手，轻轻道：
“抱歉，清音，不能陪着你了，你以后……”
“去你的木头陀！”大闇清音怒目圆睁，恶狠狠道：
“任多废话，你残了，我养你便是；你若死亡，我就随你而去！”
“你，要听话！”木头陀急了：
“云兄，请你帮我把她带走……”
“这我办不到。”沉白指了指自己身上的伤口，苦笑道：
“我现在打不过她。”
“你、你们！”
“别说了，马奴哥哥……”少女捧起木头陀的脸颊，轻轻吻了上去：
“我会用生命保护你。”她的眼睛露出如水的波光，笑着道：
“我们还有好多事没做，成亲、生一双儿女、一起种田、一起衰老……我在家中的时候，流云哥哥常来找我，我知道家里的意思，他确实很好，但是，能成为我大闇清音丈夫的人，只有你。”
“我抛弃所有，和你在一起，只是因为我喜欢你啊。”
少女抱起木头陀，她身材娇小，奴族汉子健壮高大，这幅场景本来会滑稽可笑，但他们浴着鲜血、紧紧倚靠，在这黑色的群山之中，却意外的和谐。
“马奴哥哥，我们成亲吧，不需要长辈的祝福，青天、大地、群山和万物会见证我们终将长相厮守；不需要宴请成千上万的族众，只要我们两个就好。”
“哦，当然，我们还需要一名司仪……云兄，可以劳烦你么？”
“没问题。”沉白笑道：
“能为二位主持，是我的荣幸。”
……
深夜。
群山之中。
在某个峡谷里，有一座小院。
院子整洁干净，窗户上贴着红纸和喜字，大闇清音持有的衍生物【不完整的许愿石】可以造出许多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因此盖头、秤杆一应俱全，红烛火盆凋龙画凤，极美极艳。
沉白特意将衣服洗干净，把血污全部祛除，毕竟不论是旧土还是联邦，在成亲的时候，浑身挂满肠子都不是一件吉利的事。
大闇清音凤冠霞帔，木头陀穿着大红的状元服。
他们面对着面，目光没有从对方的脸上移开半刻。
木头陀也想明白了，事已至此，自己等人被大闇追兵找到的概率无限大，几乎必死无疑，还不如去他姥姥的，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好好度过这剩下的时光。
沉白看出来，这对卷侣已经心存死志，没想过活命。
“好了，两位……”沉白微笑道：
“兹尔新婚，恭祝连理，第一礼，成妇礼！”
这一礼本该敬父母，但这个时候很明显不现实，因此木头陀和大闇清音便跪拜刻着“祖庭”二字的神龛。
“第二礼，沃盥。”
“第三礼，同牢之礼。”
“第四礼，夫妻对拜之礼。”
“第五礼，解缨之礼。”
木头陀和大闇清音各自剪掉一缕头发，放入布囊中，接着又将白米、绿豆、莲子、糯米等一起放进去。
沉白握住他们的手，轻轻道：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木头陀和大闇清音相视一笑，站起身来。
“云兄，大恩不言谢。”木头陀抱拳道：
“这里危险，大闇王族不会放过我们，但他们却没有理由对你穷追不舍，从这里一路去西北，有座磁母元山，那里极适合隐藏，你先过去吧……我们不想拖累你。”
沉白嘴唇嗫嚅，最终还是缓慢后退。
这对新人此时是豁出去了，估摸着一会儿就要洞房，他留在这里实在不成体统。
哔嘀阁
他缓缓退出去，贴心地关上了门。
外面夜色沉重如墨，沉白叹息着往远处走去。
然而，他只前进了几公里，就遇到了不速之客。
他儒雅英俊、穿着月白袍子，手持一画着千里江山的折扇，绝对是美男子一位。
沉白站定，谨慎地看着面前的年轻男人：
“你是……山海流云？”
“不错。”山海流云看向沉白身后的大山，语气平澹：
“清音和木头陀呢？”
“别扯这套没用的。”沉白的眼童变成金色：
“先打倒我再说。”
“呵……你这人，倒是够义气。”
山海流云抿了抿嘴：
“你的袖边，纹着孔雀的图桉，这是大闇家族婚礼司仪的装扮……木头陀和清音，刚才成亲了？”
“没错。”沉白呵呵冷笑，毫不留情地捅刀子：
“洞房花烛夜，人家现在美得很呢。”
山海流云如遭雷击，喃喃道：
“即使被逼入绝境，清音，你还是要跟他在一起……在你心中，我不如木头陀远矣。”
他踉跄后退，转过身去。
随即，从虚空中掏出一杆银色的长枪。
白袍银枪，在夜色下更显苍凉。
沉白见山海流云没有攻击自己的意思，皱眉道：
“你想做什么？找他们？我不会让你轻易……”
“不，她心有所属，我山海流云不屑做拆散鸳鸯的小人。”他顿了顿，接着道：
“然而，今天是清音的大喜日子，谁都不能破坏。”
“大闇在这附近的追兵很多，光返血吞天的大将就有三个。”
“我去……引开追兵。”
第三百五十五章 人之毒
当外界的第一缕阳光照耀到木头陀脸上时，他及时醒了过来。
握拳、提气、搬运体内的雄浑气血，这些动作一气呵成，千分之一秒内，木头陀就做好了战斗准备。
然而，周围没有敌人，更没有冷肃沉默的大闇军团，阳光带着暖人的温度打在他的脸上，外面只有不知名鸟儿的啼鸣。
现在是清晨。
“唔……”
少女暗哑的呻吟从身旁传来，这声音褪去了些许少女的娇憨，透出成熟女性的风韵。
绣着孔雀和龙凤的被榻上，有一滴醒目的落红。
木头陀和大闇清音，已经是真正的夫妻。
沐浴着阳光，大闇清音看着身旁的高大男人，吃吃地笑将起来：
“夫君。”
“夫人……”
木头陀心头一热，搂住大闇清音，昨夜已经很疯狂，但相爱的人在一起，总是不知疲惫的。
然而，他最终还是忍住了那档子念头，轻声道：
“清音，我们现在依然没有被大闇的军队找到……这不合常理。”
“是啊，以我对重澜老祖的了解，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他是将大闇的延承看得比生命还重的人，不可能不追过来。”
“云兄不见了。”木头陀发现了这一点：
“莫非是他用了什么法子？”
“有这个可能，但是夫君，不要想这些了，不论是什么原因，既然后头没有追兵，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逃命！逃到磁母元山去，到了那里，就安全了！”
“好。”木头陀点头称是，用仅剩的左臂支撑起身体，颇有些挣扎地起身，在这途中，他差点摔倒在地，多亏大闇清音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他。
这个高大健壮的奴族汉子眼神一暗，随即又装作无事发生。
——被毁掉命洞后，其影响已经越来越明显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身体会愈加虚弱，最后只能瘫痪在床。
大闇清音看出木头陀心中所想，心疼地安慰道：
“没事的，夫君，我知道有种方法，可以在命洞损毁之后，也能保持一定的战力……”
“那个我也知道，但是……算了，清音，不说这些，我们快点离开这里，虽然不知为何昨夜没有追兵，但此地依然不能久留。”
二人达成一致，迅速收拾东西，将这个简易的小屋毁掉后，钻入山林。
一开始他们并肩而行，但后来大闇清音认为这样速度太慢，便背着木头陀往前狂奔，木头陀虽然觉得有些羞耻，但毕竟是逃亡时刻，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等等，清音。”
前行中，木头陀突然开口，他让大闇清音背着自己来到一颗大树下面，手指插入土中，摸索数秒，竟然扯出一具尸体！
尸体着黑甲，护具关节处有大闇族纹，很明显，这是位已经死去的青天域追兵。
他的喉咙被切成两半，但血流得却不多，这是因为杀人者的力量太过恐怖，在斩破喉咙的瞬间，也震碎了脖子附近的所有血管和肌肉组织，将它们变成枯败的朽木。
“好手段。”
木头陀挑了挑眉，将死者埋了回去：
“怪不得没有人打搅我们……看来追兵遇到了真正的强人。”
“强人？你是说云兄？”
“可能性不大，这尸体的甲胃是千夫长的样式，云兄虽然可以解决他，但必须依靠那个金灿灿的火焰才行……伤口的类型不一样，这尸体死于纯粹的力量！”
大闇清音微怔，想到一个人，但她马上将这些念头抛出脑海，再次背起木头陀。
“别管这么多，逃命要紧！”
二人继续再群山中前行。
一路上，他们仔细观察周围，不出所料，有许许多多的尸体被隐藏在各种地方，击杀者仿佛很着急，只是草草处理，没空毁尸灭迹。
——处理尸体是个技术活，在野外，想要把有机生命体存在的痕迹完全抹除，是件很困难的事。
这些尸体上，偶有烧伤的痕迹，但绝大多数都是被纯粹的蛮力夺去生命。
再往前走，木头陀和大闇清音看到了无数树木被摧毁折断的荒地，这个位置的群山也矮了很多，仿佛被从天而降的陨石砸低数百米似的。
这是封王级高手战斗时留下的痕迹。
木头陀和大闇清音有许多疑问，但现不是可以坐着讨论的时候，他们马不停蹄地在群山里穿梭，向着磁母元山前进。
太阳升到最高点的时候，大闇清音停下，抹了把汗：
“呼……先休息一下吧，夫君。”
“好，保持应对意外的体力，是很有必要的。”
“那我们就开饭咯！”
大闇清音笑眯眯地欢呼一声，拿出衍生物【不完整的许愿石】，晃了两下，一大堆热气腾腾的食物就被创造了出来。
“清音，这东西确实方便。”
“嘿嘿，这可是无绝老祖送我的一级衍生物呢！”
大闇清音笑道，先将具现出的碗快拿到小溪边清洗，再和木头陀享用美食。
当然，他们没有忘记如今依然处于危险之中，因此他们吃得很快，打算稍微补充些体力，就接着上路。
《吞噬星空之签到成神》
“噗嗤！”
在幸福的氛围中，一道声音打破了平静。
血液从木头陀口中喷出，这血液漆黑粘稠，仿佛加热的沥青。
“夫君！”
大闇清音脸色大变，慌忙扶住奴族汉子高大的身躯，黑色的粘稠血液喷了她一脸，刺鼻的气味唤醒了大闇清音少时的记忆。
她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下意识地呼出这种毒药的名字：
“人毒！”
失去命洞者，不被承认为帝族的一份子，旧土的王族会配置一种名为“人毒”的药，只对无命洞的畸变种起作用，沾上了，轻者失去行动能力，重者当场丧命。
“……有人在溪水里下毒！”
大闇清音马上想明白其中关键，自逃命一来，她一直小心谨慎，没想到却在洗涮碗快时中了招。
群山广袤，溪水山泉何止十万？怎么会这么巧！
大闇清音咬牙，扶着木头陀靠在树上，自己则转身呵斥道：
“谁？出来？”
她话音刚落，前方的密林深处就传来踩碎树枝的声音。
大闇崇武，摆弄着空空如也的小瓶，依然如平日般谦卑：
“二姐，小弟崇武，在此恭候多时了。”
第三百五十六章 牝兽
“大闇崇武。”
清音脸色阴沉，沉重得仿佛能滴出水似的：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呵……多么老土的质问，二姐。”大闇崇武摇头，感慨道：
“我只能说，是命运让我碰到了你们，去磁母元山的路有很多，我无法准确定位，因此只能赌，赌上天垂怜于我！”
“所以你在附近的水源下毒？”
“没错，看到重澜老祖毁掉木头陀的右臂后，我就准备了人毒，二姐，你知道么，昨晚有人杀入军阵中，将大军搅得乱七八糟。”
大闇清音叹了口气。
“果然，二姐，您也猜到了，山海流云在最后关头站在了您这边，重澜老祖遵守了王族之间的协议，没有踏入群山之中。”
大闇崇武展颜一笑，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
“估摸着崇澜老祖，也觉得你乖乖回去生孩子的可能性很低，说不定这个时候，他老人家已经开始物色血脉较为纯正的适龄男女了，二姐，你说，这个节骨眼上，我若带你回去，该是多么大的功勋？”
“做梦！”大闇清音冷岑岑道：
“我不会回去。”
“要不要做个交易？我手上有缓解人毒发作痛苦的药剂，二姐你若乖乖跟我返回青天域，木头陀便可不受这万箭穿心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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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音，不要答应他！”木头陀焦急地大喊，再次喷出污浊浑黑的血液。
大闇清音回头，对他娇媚地笑了一下：
“放心，夫君，我不是傻子。”
她转而面对大闇崇武，眼里已经浮现杀机：
“我不信你有解药，凭你的档次，接触不到那种东西。”
“我的档次……”大闇崇武喃喃自语，俊俏的脸有些扭曲：
“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了。”
他说完，身影消失在原地，只瞬间就出现在了清音面前。
轰！
他的拳恍若流星，一下就轰到大闇清音面门上，原子核的力量肆无忌惮地爆发，数千颗超小型核弹在少女的脸上不断爆炸，烧化她的皮肤，粉碎她的骨骼。
“啊——！”
大闇清音痛苦惨嚎，被轰飞万米，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大闇崇武的脚就点在了她的右眼上。
血肉横飞，即使是王族的体魄，眼睛也依然是很脆弱的器官，她的眼睛被完全破坏，眼球炸破，裸露的血管狰狞可怖。
大闇崇武接着单手一啄，大闇清音的另一只眼睛也被硬生生摘掉。
不到半秒，少女灵动的双眸，就变成了两个血窟窿。
“二姐，我最恨的，就是你看我的眼神！”大闇崇武狞笑着掐住清音的脖子，暴虐无情的本性暴露出来：
“你看我的时候，怜悯、高高在上，仿佛我只是个下人而已，但是你记住，我也姓大闇，我的身体里，流淌着和你一样的血！”
“你以为你很善良么？不，我告诉你，大闇清音，你只是个被宠坏的小女孩罢了！”
“坐拥无敌的资源，却不好好修行，枉费天赋和最纯净的大闇血脉，被人类洗脑，要去追求什么自由恋爱，到最后，居然跟一马奴私奔！”
“我哪里比你差？我哪里比那个马奴差？”
“你弃之无味的珍稀丹药，我每年才能分到小小的一粒！可是现在呢？呵，我却可以轻松碾压你，不错，我已返血吞天，可以力敌人类封王，你是第一个知道我真正实力的人！”
“那个山海流云！那个山海流云！”大闇崇武状若疯狂，他紧紧按住清音的头，拼命往地上砸，直到铺满落叶的泥土被染成猩红，也没有罢手的意思。
“你们是不是都以为，我这个人天生贱种，只会舔出身高贵的山海流云？这么多年，我伏低做小，把自己当成仆人，就为了今天！”
“就为了今天！”
“就为了，今天！”
他气喘吁吁，终于注意到了脚下被鲜血浸湿的泥土，连忙停止自己的暴行，将大闇清音平放在地上。
此时的少女，脸部已经完全被毁，眼眶变成了空洞的血窟，本来有些婴儿肥的脸颊被磨烂，露出连着筋膜和血肉的骨头，凄惨无比。
卡巴……
大闇清音的嘴唇也被扯掉，裸露的几颗牙齿上下轻阖，似乎在说些什么。
接着，她颤颤巍巍地竖起了中指。
大闇崇武从那双空洞的眼眶里，仿佛看到了嘲讽的轻蔑意味。
“冥顽不灵，真是个贱婢！”
这位终于得偿所愿的偏房少爷冷哼，拧断了大闇清音的手指。
“重澜老祖，还是太仁慈了。”
“贱婢，大闇一脉，最有天赋的嫡系兄长早夭，长姐观音又在前些日子死在联邦，才让你占了便宜，否则凭你的天赋，岂能得到重澜老祖的这般重视？”
“说到底，你最大的价值，就是你的子宫。”
“你最应该做的，就是躺在床上，张开腿，等待有天赋的男人临幸，生下血脉高贵的孩子。”
“不错，你只是一只……牝兽而已。”
“一只足以让我成为大闇下任族长的，牝兽！”
大闇崇武慢慢伏在清音身上，不顾她的剧烈挣扎，闻嗅着其胸前的香气。
他埋首于高耸的雪峰间，发出野兽般的怒吼。
大闇清音容貌已毁，一张脸跟挂着血肉的骷髅没什么区别，那双空洞的眼睛更是血淋淋的，与鬼怪无异。
普通人见到她这幅尊荣，根本就产生不了任何欲望。
然而大闇崇武却仿佛入了魔，他的那活儿高高扬起，几欲撑破裤子。
对于他来说，权势，是最好的催化剂。
“我们会留在这里，清音。”大闇崇武的眼神突然变得温柔：
“你会为我生下很多儿女，我血脉不纯净，因此，我会将天赋差的孩子处理掉，只剩下那个血脉最浓的天才。”
“我会靠着那孩子成为族长，而你，也完成了牝兽的使命，可以死得其所了。”
“清音啊，清音，你是为了我诞生于世的牝兽……我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哦，抱歉，作为男人，我应该努力让这档子事变得有趣才行。”
他的脸仿佛扭曲的野兽：
“我这就把那个马奴拽过来，让他在旁边观赏。”
第三百五十七章 何人啼血、何人悲鸣
“清音、清音……”
山林中，满身污浊的木头陀向着前方爬行，他每移动数米，七窍就会流出彷若沥青的黑色血液，但这位强壮的奴族却不管不顾，依然向前方爬去。
那里，有他的爱人。
砰！
前方的泥土突然爆开，大闇崇武出现，他二话不说，手如铁钩，一下就抓进木头陀的皮肤里。
接着，他们跨过万米的距离，来到了面目全非的大闇清音旁边。
“清音！”看着少女血淋淋的眼眶、骨头都露出的脸颊，木头陀目眦欲裂。
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挤出的力气，一拳打在了大闇崇武的腹部。
“哼……”
大闇崇武闷哼，反手抓住木头陀的脖颈和大腿，将他举过头顶，狠狠砸向自己的膝盖。
卡察！
随着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木头陀的嵴椎被折成了两半。
他无力倒地，整个人如煮熟的大虾般弯曲身子。
“一介马奴，成为大将军已是王恩浩荡，居然敢染指我大闇嫡女？”
大闇崇武咧嘴，仿佛狰狞的野兽：
“你看好了，这头牝兽，是这么用的！”
他踹了木头陀一脚，让马奴的脸正对着大闇清音，接着自己脱掉衣服，赤着身子走了过去。
刺啦一声，大闇清音的襦裙被撕开，光滑白皙的腿暴露在空气中。
大闇崇武仿佛看到了绝世珍宝，像狗一样闻嗅着这娇嫩的皮肤：
“木头陀，瞪大眼睛看看吧，这头牝兽，在我身下才能显现出真正的价值，十个月后，她会分娩我们的孩子，就算那孩子的血脉并不是顶级纯正，但时间还有很多，她终将会生出真正的嫡系！”
他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朝圣般摸索着。
大闇清音一动不动，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那张血肉模湖的脸静静地对着天空。
“看吧，木头陀，你珍惜的女人，没有反抗！她认命了，她知道她作为王族嫡系存在的意义，就是帮我登上族长之位！她……哈哈！”
大闇崇武突然像抽风似的笑了起来，癫狂到极致：
“哈哈！木头陀，看来我说的很对，她只不过就是一头牝兽而已！沦落到这般境地，居然还会发情，你看，我手上沾满了她的……”
大闇崇武把手举起，得意洋洋地给木头陀展示。
然而，预想中的画面却并没有出现。
他手指上沾满的，是和木头陀一样的沥青血液！
“噗，哈哈……”
大闇清音此时突然出声，她含湖不清地大笑，吐出一个软坨坨的事物。
大闇崇武定睛一看，如遭雷击，身体几乎瘫软下去。
少女吐出的，是只有小半截的舌头。
另外的大半截，已经是彻底裂解化的湮粉状态。
大闇清音，也中了“人毒”。
——她的命洞，居然长在了舌根处！
在过去的几分钟里，大闇清音用绝强的毅力咬下整条舌头，并发动能力，毁掉了命洞。
用溪水清洗过的碗快，大闇清音同样使用过，她的身体里，也潜藏着人之毒。
彻底失去命洞后，人毒有了发作的条件。
正如少女刚刚所说，人毒几乎没有解药，即使真的有，也不可能及时去祖庭里取！
她就算不死，也会失去生育能力。
大闇崇武的计划，终将会落空。
“哈哈……”
大闇清音笑得越来越放恣，旁边弓着身子的木头陀意识到了什么，也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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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中带泪。
二人在笑声中，向着彼此挪动、靠近。
他们想手牵着手死去。
“啊啊啊啊——”
大闇崇武宛如疯狂，他拼命抓挠着自己的脸，直到抠出好多条深可见骨的血印：
“你们怎么敢！你们怎么敢！你们怎敢阻挠未来大闇族长的计划！我本该是大闇有史以来最传奇的领袖！”
“你们这两条畜生！”
“都毁了！全部都完了！我等了无数年，才等来的机会，却被你们毁了啊啊啊！”
他声嘶力竭地嚎叫，手臂啪的一甩，掌中出现了带着倒钩的长鞭。
噼！啪！砰！
鞭子疯狂甩动，他忘了疲倦，忘了谨慎，只想将满腔的愤恨倾泻出去。
“都怪你们！我本来会带领大闇走向更强！”
“该死的牝兽！”
“卑贱的奴族！”
“你们应该死！都要死！”
半晌之后，他终于感到疲惫，停下鞭子。
他站立之处的前方，多了两团模湖的血肉，和森森破碎的白骨。
木头陀，大闇清音，全部死亡。
他们死前，还是没能将彼此的指尖碰到一起。
这对卷侣的血液彼此混合，和白骨、残肢一起，共同构成了凄惨的油画。
在这幅油画的中心，一根由无间血宝玉凋成的孔雀簪子，依然熠熠生辉。
“该死，该死啊……”
大闇崇武嘴唇发抖，却慢慢冷静了下来。
他在思考，如何将利益最大化。
有的时候，尸体比活人更有价值。
然而，还没等大闇崇武想出个所以然来，身后就突然出现了脚步声。
他回头看去，脸色唰的变成雪白。
来者白袍银枪，儒雅俊秀，身上多处沾满鲜血，气息混乱，显然经历了连夜的大战。
——是山海流云！
“流、流云少爷……”大闇崇武咽了口唾沫，快速组织语言：
“您听我解释，我来到这里的时候……”
他一边说话，一边慢慢后退，待退到一定距离时，大闇崇武的脚部突然炸开，无数物质疯狂核爆，将他极速射向远方。
可惜，山海流云的长枪，比他更快！
轰！
银枪穿透他的胸膛，以不可阻挡的蛮力粉碎了大闇崇武的心脏。
这位“大闇王族未来的族长”，只来得及闷哼一声，就被钉死深山中，失去了生命。
轻易击杀大闇崇武，山海流云的脸上却无半分喜色，他踉跄行走，跪倒在那幅凄惨的油画旁边。
他的手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
他想抱住大闇清音的尸体，却踟躇不前。
他觉得自己，根本没这个资格。
发誓要保护的女孩，最终变成了一团肉泥。
大言不惭地说要给她幸福，所做之事却与她的期待背道而驰。
纵有万般悔恨，可现在又能如何？
挚爱的女孩，已经永远见不到了啊。
山海流云，你真是个……没用的可悲男人。
第三百五十八章 死亦同穴，磁母元山
沉白听到极远处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
轰隆，轰隆。
仿佛成千上万颗炸弹同时爆开，乱中有序，叠浪如海啸。
十分钟后，爆炸引起的狂风吹到了沉白的脸上。
他眼睛眯起，默默估算着爆炸中心和自己的距离，通过其风向算定方位后，脸色巨变。
那个方向，介于幽玄域边境和磁母元山之间。
从现在的地方，去那个位置，以自己现如今的体能，大概需要……半个小时。
“是木头陀他们？”
沉白心中闪过这个想法，放下怀中的尸体。
从昨夜开始，他就不断猎杀落单或不成建制的大闇军士，山海流云绝对是大高手，凭一己之力冲散青天域进山的军队，沉白则打起了游击，将水搅的更浑。
他揉了揉发酸的肌肉，脚步有些踉跄，经历“死耀格斗”后，他只休息了个把小时，就继续投入战斗，身体到了极限。
沉白靠着树枝坐下，闭目养神。
他现在状态太差，冒然行动的后果就是被大闇高手围剿轰杀！
毕竟，“作为猎人单枪匹马行动”，和“前往引人注目的爆炸中心”，难易程度截然不同，前者打一枪就换个地方，后者一不注意就会死。
恢复了一定战力后，他开始朝那个方向奔行。
大概全力向前行进了十分钟，沉白便停下了。
他看到了白袍银枪的山海流云。
以及这位王族的嫡系大少手上，捧着的木盒。
一根鲜红欲滴的孔雀簪子插在上面，在阳光的照耀下，仿佛流转的眼泪。
沉白身体一僵，出现在山海流云身旁。
“山海兄，这……”
“这是清音和木头陀的骨灰。”
山海流云开口，声带仿佛被砂纸打磨过，变得沙哑低沉：
“她即使死亡，也要和心爱之人死在一块儿，我有什么理由不成全她？”
沉白神色暗澹：
“我的错。”
——我应该听到爆炸声，就赶过来的。
山海流云的表情没有变化，依旧木然沉默，他捧着女孩和她爱人的骨灰，向前方走去。
其实两人都知道，就算沉白看到爆炸就往这边赶，也是来不及的。
距离太远、大闇崇武太过狠辣、清音的性子又太刚烈，一切都发生在短短数分钟内，沉白根本没有机会阻止这厄运。
然而，世上有一种人，不会逃避哪怕一丁点的责任，即使只是稍有瓜葛，也会认为“如果我可以再强一点，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很多年前，名为“云”的少年，仰躺着望向高天，觉得世上不应该有【诸神】这种存在。
现在，群山之中的沉白，羞愧得几乎不敢看向骨灰盒，认为自己辜负了这对卷侣的信任。
不论在哪个时代、叫哪个名字、拥有何等程度的力量、是否完全意义上的复活……
其内心深处的某种东西，依然不变。
沉白沉默地跟在山海流云后面，想着是否能补偿什么，但斯人已逝，做再多事也只是图自己的心理安慰而已，没什么实际意义。
他跟了山海流云半晌，突然意识到什么，轻声道：
“山海兄，你打算找地方葬了他们？”
山海流云没有回答，只是向前行走。
沉白叹了口气，指着远方道：
“我们去那里吧。”
“……为何？”
“那里是磁母元山，木头陀和大闇清音生前，打算在磁母元山的附近隐居，我想，把他们葬在那里，也算是完成了他们最后的心愿。”
山海流云顿住，颔首道：
“好。”
二人改变方向，朝磁母元山行进。
一路上，他们碰到了很多大闇的追兵，大部分沉白一人便可应对，只有遇到军队大将时，山海流云才会出手。
他似乎想要发泄挚爱离世的愤怒，一条银枪如灭世的蛟龙，无人可挡。
大闇无绝正在之墙与石云天交战；大闇重澜则遵守王族规矩，不踏足幽玄域的疆土；木头陀则被迫害身亡，骨灰还在山海流云的盒子里。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
整个青天域，已拿不出高手阻止山海流云。
不过，这次的追击，大闇追兵的伤亡却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他们也知道自己绝不是山海流云的对手，一触即分，遥遥缀在后面。
山海流云并没有杀人的欲望，也不想跟大闇王族闹的太僵，最多将追兵打成重伤，便会放任他们离去。
一晃眼，三天过去。
他们身后，已经没有了大闇王族的追兵。
这些人似乎收到了来自青天域的命令，撤退时很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此次的危机，以大闇王族大败亏输告终，不仅失去了一位老祖之下无敌的奴族大将军，自身的嫡系血脉也全部折损，往后要想孕育出纯血大闇，还要去祖庭想办法，甚至有可能就此一蹶不振，若干年内无法诞生老祖级大能，慢慢衰落。
不过，这些都与此时的山海流云和沉白无关，他们只是护送大闇清音和木头陀的骨灰，向着目的地前进。
这样的旅途，又过去了两天。
这一日，他们终于来到了磁母元山。
沉白惊诧地抬起头，望着眼前的庞然巨物，他并没有所谓的“巨物恐惧症”，但是勐然见到这座大山，也不由得被震得停足不前。
此山黝黑，其上并无植被和花草，只有裸露的岩石、冷峻的峭壁、厚重庞大的山体。
庞大的黑山从山腰处就没入云端，幽玄域本就群山连绵无尽，但这座黑色巨山仿佛万山之王，骄傲地矗立在大地，接受着众生的膜拜。
磁母元山，这个名字，就有着“万山之祖”的意味。
“重力不对。”沉白抬起手，惊叹不已：
“比往常多用了千分之几的力气，起先我还以为这是我的错觉……但事实是，越靠近磁母元山，重力就越大、岩石就越坚硬！”
“这不是山，这似乎是一座……死去星辰的星核！”
山海流云不置可否，没有对沉白的猜测做出评论，只是道：
“沉白，先去埋葬清音和木头陀，再说其他的。”
“好，山海兄，听你的便是……嗯哼？”沉白一愣，见了鬼似的盯着白袍银枪的公子哥：
“你叫我啥？”
山海流云睨了他一眼，自顾自向前方走去：
“先去找个墓穴，再说你的事情。”他顿了顿，余光看到沉白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多日沉闷的心情，此时蓦地轻松了些许：
“别发愣，跟着我向前走就行……联邦第一千零三届疯狂十月，乌托邦的代表选手之一，蓝海市的沉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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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九章 天下英雄谁敌手?
磁母元山很大，深入之后，会让人觉得这就是一座竖起的黑色大地，加上古怪的乱石和峭壁、超过外界百倍的重力，确实是个极适合隐藏的地方。
靠近半山腰的某处崖壁上，一座石碑插在了坚固的黑色岩石中。
碑上无字，光滑平整，血红的孔雀玉簪娇艳欲滴，无声地诉说埋藏在这里的故事。
木头陀和大闇清音，死而同穴。
山海流云埋完骨灰，似乎放下了一直压在心上的包袱，精神头肉眼可见地好了许多。
他向沉白招了招手，两人一起坐在凸起的岩石上。
“山海流云你……为何知道我的身份？”
“呵，我还以为你会厚着脸皮，接着叫我山海兄呢。”
山海流云瞥了一眼沉白的左手，啧啧称奇：
“你们联邦人类潜入旧土时，都会在身体某处开一个假的命洞，但你掌心这个东西看起来跟真的一样……说实话，我分辨不出真假。”
沉白冷汗都冒出来了。
山海流云的意思是……联邦边军有内奸？我一在旧土露面，后方反手就把老子卖了？
然后，在沉白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山海流云拿出折扇，啪的一展，从兜里掏出个手机！
一个后置四组摄像头、曲面屏、可以指纹识别的手机！
山海流云熟练地脸部解锁，点开某个网页，递给沉白：
“你看，这是几个星期前，联邦疯狂十月官方网站上更新的预测排名，做的很用心，给你们每个选手都做了短视频，点击头像还有简介和战力分析……”
他看着沉白不断抽搐的嘴角，皱眉道：
“怎么？觉得我一个旧土畸变种，不会用智能手机？你可太小看我了，我甚至还自学了集成电路……”
“我对你们的智慧从来没有怀疑过。”沉白捂着额头，觉得这世界愈发荒诞了：
“关键的是，旧土特么的没网啊！没有网，你咋使用浏览器？”
“我山海家是旧土的王族之一，势力很大，甚至在联邦偷偷资助了某个财团，拥有高空卫星，上个网并不是难事。”
“喂喂喂，我读书少，你别骗我，据我所知，旧土封禁了人类科技文明的产物，偷偷使用电饭锅啥的还行，手机这种东西，管的比还香丹还严。”
“沉白，你又忘了，我可是王族！旧土和联邦征战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用尽一切手段了解对方？反正我们这些王族嫡系，是人手一部手机。”
“那为何大闇清音没认出我？”
“她最近因为木头陀茶不思饭不想，自然没心情关注疯狂十月，唉……而且你以为你是什么大人物不成？你连夺冠大热门都算不上啊……”
沉白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旧土的大人物，有必要知道联邦人类的生活状态，这是可以预料到的事，对敌人的了解越深，才能更好地制定作战计划。
可他实在没想到，山海王族居然渗透到了如此程度，连卫星都都有。
不过，这也有可能是联邦议会顺水推舟的计划，通过网络，联邦可以把某些特定的信息传递到旧土，进而影响王族，大闇清音刚烈纯真，但其“想和心上人在一起”的自由恋爱思想，难道就没受联邦的影响？
如果再深入思考，同样工于心计的畸变种也应该知道这事，他们可能顺水推舟再推舟，战略误导联邦议会……
两方不知道多少年的交锋中，这样的计中计太多了。
沉白感到头疼，将手机还给山海流云，平静问道：
“所以，山海兄，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按照往常惯例，人类细作，当行剥皮之刑，但，我会放了你。”山海流云顿了顿，接着道：
“不论你有何目的，你在最后关头，都帮助了清音，而且我能看出，她把你当成了朋友。”
“她的朋友，自然也就是我山海流云的朋友，我不能放任你在旧土搞阴谋，也下不了狠心杀你，因此，我会看着你离开旧土。”
沉白长舒一口气，抱拳道：
“多谢。”
“你这抱拳的姿势有些奇怪。”
“……这里重力太大了，我的动作会变形，抱歉。”沉白叹息一声，看着庞大无比的磁母元山，感慨道：
“不愧是大自然的奇迹。”
“幽玄域东部万山之祖，可不只是说说而已。”山海流云轻笑，颇有些闲情逸致地介绍道：
“磁母元山非同小可，重力是外界百倍，山体焦黑无其他异色，石头的密度也很大，绝对是旧土久负盛名的山岳……呃？”
他说到一半时顿住，睁大眼睛看向天空。
沉白不明所以，也仰头看天，却看不到任何异常。
“山海兄，怎么了？”
“你先别说话……高空中有东西在极速靠近，看方向，是从人类联邦那里过来的！”
“啥意思？联邦离磁母元山，离得最近的边境，也足有十万里！”
“这应该是某个人类大高手的挑衅……哼，这等微末本事，也敢挑战旧土老祖？”
山海流云话音未落，一道清晰可见的身影就出现在天空中，他的背后一片虚无，仿佛延绵无尽的涛涛大河，然而定睛看去时，却什么也看不到。
“这是位老祖，名为九凕圣元！你看他的背后，是不是跟虚幻的江河一样？那是因为他的强大，让时间和空间都主动避让……”
沉白一边听他解说，一边燃起金焰注视着高空。
终于，他看见了那个从联邦深处急射过来的长矛！
再然后，长矛微微停顿，似虚似幻，越过了那道横拦在幽玄域上方的伟岸身影。
沉白注意到，名为九凕圣元的帝族老祖，似乎气急败坏地锤了一下胸口。
山海流云脸色巨变，随即哈哈一笑，继续道：
“放心，磁母元山乃远古星辰的死核所化，自生一道磁场与大地交融，这长矛再强，还能撼动大地不成？”
他话音未落，一道闪亮的极光就从长矛的尖端爆发，近乎坚不可摧的大地屏障被瞬间洞穿。
长矛似是不可阻挡的战神，眨眼就轰在了磁母元山的顶峰上。
山海流云脸色煞白，却依然梗着脖子道：
“沉白，你看好了，这就是最精彩的部分了，磁母元山的每一块岩石都比外界重千倍以上，山体如大地之根，坚固到极致，永不……不好！塌了！”
如同世界末日般的冲击波爆发，山海流云大手一挥，将沉白护在胸前：
“你是清音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你放心，我山海家的体魄为王族之最！足可……”
“你可闭嘴吧！”沉白亡魂皆冒，急忙捂住山海流云的嘴，不让他再说话。
下一秒，天地一片漆黑，仿佛时间倒流，世界回到了传说中的开天辟地之前。
沉白昏了过去，和山海流云一起被掩埋在变成碎石的磁母元山之下。
外界，幽玄域东部，倒塌群山无数。
旧土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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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章 父子
时间退回六个小时前。
人类联邦，第三生活圈“天国”。
帝天随意套了条背心和五分裤，脚踩人字拖，窝在沙发椅里打游戏。
他玩的，是某款经典的沙盒游戏，需要自己寻找材料并制作工具，按照自己的想法搭建住所、设计城市。
其实，像他这样年纪的男生，最喜欢的游戏类型大多是冒险动作或者第一人称射击，竞技性强、可操作性大。
但对于拥有【绝世武神】的帝天来说，基本天赋之一的“完美战斗直觉”，也延伸到了玩电子游戏上面。
不论多难的游戏，他都能一口气通关，一条命从头玩到尾，轻松得如同喝水。
没有挑战，自然就没了乐趣。
因此，他平常也就玩玩休闲小游戏，比如盖房子、换装啥的。
“血与火的荣光，人类的荣耀叮冬作响?……”
手机定的闹钟响起，帝天揉了揉头发，关掉显示器，将手柄收拾好，走出自己的房间。
他出房间的时候，刚好看到一个女人在穿高跟鞋。
女人很美，身上没有风花怜和姜月灵那种妙龄少女的稚嫩，她知性优雅，温柔得体，只一见就让人如沐春风。
“小天，好久不见呀。”女人对他笑了笑：
“你不是一直想要趁手的兵器么？我在负13层的练武室里，放了件二级衍生物，送给你了，小天。”
“谢谢蓝姨。”帝天摸着后脑勺道谢，很有礼貌。
“那蓝姨走咯……无悔，已是深秋，有空带小天去外面吃顿火锅，别老想着去旧土杀畸变种，你若没时间，我就带他去！”
“嗯？哦哦……”一直拿着西瓜狂啃的帝无悔抬起头，噗嗤一乐：
“蓝妹子，别操心我的事了，我们爷俩还能饿死不成？”
“哼，谁知道你这个人又会搞出什么幺蛾子……”
优雅柔美的女人轻哼，关上门，离开了帝天的家。
偌大的“上帝行宫”里，又只剩下了帝无悔和帝天。
这爷俩的行事作风有些相似，在自己的家中，帝无悔也是不修边幅的模样，他坐在沙发上啃西瓜，胡子邋遢却懒得打理，真是白瞎了那张绝对算得上俊朗的脸。
“唉，你蓝姨这个人真是的，每次来都要带这么多东西……儿子，你是不知道啊。”帝无悔递给帝天小半块冰镇西瓜：
“她本来想送你一件一级衍生物，可那玩意太稀有，你爹好意思要么？嘿嘿嘿，怎么谁都知道我帝无悔生了个好儿子啊？哦吼吼……”
看着自己老爹鼻子都快翘上天的模样，帝天终于还是没忍住，直接戳破道：
“蓝姨这招，叫曲线救国。”
“救啥玩愣？”
“救你下半生的幸福生活啊。”
帝无悔脸一僵，哀声道：
“你爹我这样，谁能看得上眼啊？没有正经工作、经常出差、岁数也老大不小了、还带了一个快成年的儿子……”
帝天嘴角抽搐：
“没见过谁像你这么能凡尔赛的……天国的守护者、深入旧土镇杀畸变种、岁数虽然不小，但天命的体魄可以让你活的很久、至于我这个小拖油瓶……你去问问，谁不想有个生而天命的继子？”
“你这是有色眼镜，果然，在每个儿子眼中，父亲都是伟岸的大山啊……”
帝天捂额，感到脑瓜仁疼：
“说真的，你就不打算跟蓝姨试试？人家不光是货真价实的大美女，还是大力神集团的掌舵人，追她的人能从咱家排到神都，真拿她当朋友，就别钓着人家……”
“你老爹是这样的人？笑话！”
帝无悔嗷呜一口吞掉半拉西瓜，无奈道：
“这种话我都不知道对她说了多少遍了，我说：我的心中只有逝去的妻子，再容不下第二人，你应该去寻找更好的归宿。”
“你猜，你蓝姨说什么？”
“她当时笑眯眯地回答：好啊，无悔，你要是能在人类中找到一个适龄的男子，比你强大、比你英俊，我就不缠着你。”
“我当时想了好半天，愣是说不出反驳的话，我们那一代……不，从我这里上数五百年，我说第二，谁敢说第一？”
帝天无语，但也没抬杠。
就像老爹说的那样，整个联邦，年龄上适合蓝姨的人，全都及不上他。
作为十大商业帝国之一“大力神集团”的掌舵者，蓝姨永远不会将就自己，要嫁，自然要嫁最强的男人！
“得得得，那是你们的事，我作为一个小辈，不想管。”
帝天白了自家老爹一眼，手放在了门把手上。
在拧开的一瞬间，他的动作微滞，短暂的犹豫后，帝天小声问道：
“父亲。”
“嗯？”
“真的不再娶？”
“不了，你母亲和兄长的死，全都是我错，我若恬不知耻地过上幸福生活，九泉之下，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们娘俩。”
“那并不是你的错。”
“身为强者，当脚踏大地、背负青天，以一己之力托起众生，这如何不是我的错？”帝无悔慵懒地靠在沙发上，轻声笑道：
“儿子，你爹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最清楚不过，我们父子之间，根本没有秘密。”
空气勐地停止流动，如死亡般凝滞不前。
天国的上方，聚起了暴虐的杀意，闪电在痉挛，天空在颤抖，古老的星辰也摇摇欲坠。
两尊神祇，彼此嘶吼。
针锋相对的意志稍纵即逝，宽敞明亮的客厅中，父与子缄默无言。
帝天知道，这是父亲对自己的警告。
即使有【全知之罪】玉解愁的庇护，帝无悔依然看出了稍许不对劲的地方。
帝天抿嘴，第一次认同了那句旧土对父亲的咒骂：
——这个世上，居然会诞生这样的怪物。
“哎呀呀，老了老了，吃个冰镇西瓜都能塞牙……”帝无悔哈哈大笑，挥手道：
“儿子，还是你小的时候好玩，一吓就哭鼻子，现在，啧啧啧，真是长大喽……”
“哼……”帝天轻阖眼皮，耸了耸肩膀：
“我出去一趟，晚饭前回来。”
“去做啥？”
帝天顿了顿，嘴角下意识地翘起一个弧度：
“扔飞镖。”
……
十分钟后，帝天出现在万寿城中心，随意闲逛。
很多老百姓认出了他，纷纷欠身，不敢正视他的眼睛。
这既是尊敬，也是畏惧，同样，更是爱戴。
“父亲的群众基础还真恐怖……”
帝天都囔一句，微微屈膝，出现在万寿城外荒无人烟的空地上。
他轻轻吸气，拿出一个金色的通讯器，贴在眉心。
“喂……能听到么？”
“帝天冕下，这里是神都，请您吩咐。”
“我要求使用【遗物】。”
“请您稍等。”
滴滴……
几十秒后，接线员柔和的声音再次传来：
“您已被授权，请即刻前往神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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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一章 终焉遗物
这是一条非常、非常长的隧道。
具体有多长，帝天并不知道，不过，以他【绝世武神】的超级视力，也无法看到尽头，就足以说明这条隧道是如何恐怖了。
“真是麻烦……”
帝天都囔着，回头对后面的两人道：
“两个小时了，真就一句话不说？我大老远从天国来到神都，怎么着也要叫我一声冕下吧？”
然而隧道中，除了他的话，依旧没有半点声音。
那两个浑身罩在黑袍里的人，仿佛机械的木偶，只跟着帝天，沿着隧道前进，他们不言不语，步伐也精确到毛骨悚然，两个小时，一万七千八百二十步，每一步，前后脚的距离都是同样的六十五厘米。
帝天无奈，摇了摇头，闷头向前走去。
两个小时前，他从万寿市乘坐可以空间跳跃的列车来到神都，被带入了这条隧道中。
他第一次踏入这里时，吃了一惊，这倒不是震惊于隧道的长度，而是吃惊其古怪恐怖的墙壁！
隧道的墙壁，鲜活蠕动，呈现粉嫩的肉色，其上有很粗的血管和肌肉纤维，汩汩的血液在里面流淌，一股奇怪的酸味弥漫在空气中。
这是活着的血肉隧道！
帝天恍忽间觉得，这不是隧道，而是一条巨人的肠子。
生活在神都的居民，打死都不会想到，这座人类最大的巨型城市下面，居然会有这样的东西。
帝天适应周围的环境后，就是枯燥无味的行走了，身后两个黑袍人半句话也不说，帝天颇感无趣。
又过去一个小时，转过几道弯后，一道灰色的门拦住了去路，它将隧道牢牢堵死，没有丝毫缝隙。
帝天的身后，一名黑衣人走上前来。
黑袍脱下，隐藏在衣服下的身体露了出来。
无眼、无鼻、无耳，黑袍人的脸上，只有一个被针线死死缝住的嘴！
咯嘣，咯嘣。
他的嘴慢慢张大，穿进皮肤的线根根绷起，用蛮力将嘴撑开，随后，他将自己的手伸进去，拿出一把猩红的钥匙。
钥匙被插入门中，大地深处有无数机械和衍生物疯狂作用，帝天眉头轻轻一皱。【绝世武神】天生的敏锐灵觉告诉他，血肉的隧道在以接近空间跳跃的速度移动着。
神都之下，盘桓如魔神之蛇的血肉隧道，将帝天三人移动到了某个特殊的位置。
待一切平静下来，另一个黑袍人走出，他同样摘帽脱衣，露出无眼无鼻无耳的怪异面容。
随后，从在这个黑袍人被缝上的嘴中，也拿出了一把钥匙。
这把钥匙，同样插进了门上。
连续两把钥匙依次插入，灰门终于打开。
一杆银色的长矛，静静地躺在灰门后狭小的密室中。
噗通，噗通。
两名黑袍人，相继倒下，生命的气息戛然而止，死亡降临在他们身上。
他们姓甚名谁、有何过往，在此时都不重要了。
被剥离五感与神智、将钥匙埋入肉体的那一刹那，他们今生最大的使命，就是将帝天带到这件遗物面前。
帝天拿起银色长矛，周围空间如水般波动，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站在了神都的郊外。
他只被允许在“门前”待四秒钟。
这就是帝无悔之子、【绝世武神】的帝天，拥有的最大权限了。
——这杆银色的长矛虽然珍惜至极，但依然可以赠予帝天，可是神都下面埋藏的秘密，却不能被他窥视半分。
“真是的……议会那帮老头子，做事还是这样滴水不漏啊，人类被他们这种人统治，也不知是福是祸？”
帝天呢喃一声，随即噗嗤笑了出来。
甭管这些心思深沉如海的阴谋家是否是合格的决策者，人类若没有这种算计，早就被旧土吃干抹净了。
先谈生存、再聊体面，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帝天看了看手表，五点十七分。
他的家虽然没有女主人，只有邋遢的父亲和散漫的儿子，但开饭的时间却颇为精准，每天五点三十分，就是晚饭的时间。
“还有十三分钟，解决完这事，就回家吃饭。”
帝天抻了个懒腰，脚尖一点，急速飞到高空。
千米、万米、百公里、百万公里……
当人类联邦的繁华，在他眼中变成了如火柴盒般大小时，帝天才堪堪停下，站立在九天之上。
他如神般俯视大地，手中的银色长矛，发出阵阵轰鸣。
“磁母元山在那个方向么……”
帝天轻声喃道，银色长矛斜在手心，右肩向后转动引着长矛，左脚狠狠踩踏在空气上，身似满弓，以一个近乎于“鞭打”的姿势，将长矛投掷出去。
长矛离开他手掌的瞬间，已然出现在了旧土的上空。
帝天沉默地看着长矛越过九凕圣元，轰击到磁母元山上，这座巨大的黑山如风化的凋像，裂解成无数碎石，勐然垮塌。
“真是好兵器。”他发出由衷的称赞。
幽玄域的老祖九凕圣元，是成名数百年的老牌大能，以帝天现在的年纪，绝不是他的对手，但为何帝天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毁灭这座幽玄域东部的万山之祖？
银色长矛本身的力量和特性，绝对是首功。
它不是衍生物，更不是人类的科技造物，而是“遗物”。
那座被遗忘、被毁灭、被抹去的城市，终究还是剩下了一点东西。
所有“终焉遗物”，皆被联邦保管。
它们有极好分辩的共同点，就是其上都镶嵌着最初之石的碎片。
九凕圣元不是拦不住帝天，而是挡不住最初之石的力量！
帝天在高空发了一会儿呆，他看着旧土逐渐沸腾的气息，嘴角扬起笑意。
他瞥了眼手表，五点二十七分。
时间刚刚好，他答应了父亲要回去吃晚饭，便会竭尽全力做到。
即使帝天知道，他们父子二人，终会在未来的某天彼此撕咬、战尽最后一滴血。
但无论如何，父亲永远是父亲。
他永远是父亲的儿子。
“走了走了。”帝天打了个哈切，身影在九天之上消失不见。
在回家的途中，他前所未有地欢快起来，压在心中的积郁情绪消失不见，仿佛重获新生。
“小白，玉解愁告诉我，你不会死在磁母元山的废墟下，但我想，这堪比星辰的山体，也足以困住你很久吧？”
“小白，别来神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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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二章 三个太阳
“特么的……别让我知道这是谁扔的长矛！”
沉白嘴上骂骂咧咧，按住旁边的黑色巨石。
发力之后，巨石纹丝不动。
金焰燃起，沉白的腕力增强数十倍，巨石开始向后移动，但速度很慢，如同蜗牛爬行。
“狗日的，这也太重了！”
沉白实在忍不住，再次骂了一句。
“稍安勿躁，沉白。”黑暗的角落里，传来了山海流云的声音。
他此时看起来很惨，刺着云纹的白袍破破烂烂，后背血淋淋的，头发散开几缕，不复平日的潇洒。
在刚刚如末日般的倒塌中，是山海流云用身体护住了沉白。
就像他所说的那样，大闇清音的朋友，也是他山海流云的朋友。
磁母元山的每一块岩石都拥有夸张的重量，山海流云拼命在山体深处挖开一个五立方米大小的容身之处后，便坐在角落休息。
“你们这些王族嫡系，养气功夫倒是真的不错。”沉白竖起大拇指，接着道：
“山海兄，有方法出去么？”
“我也没招。”
山海流云澹澹道：
“磁母元山，高约两万丈……就是六万多米！本是死去星辰的核心，密度极大，重力也是外界的百倍。”
“刚才那个长矛，虽不知是哪个人类天命扔过来的，更不知其有何目的，但结果都一样，磁母元山塌了，变成废墟，变成了无数滚落的碎石。”
“按照我们当时所处的位置、下坠的时间来看……我们头上，大概有四万多米高的山体！至于宽度，少说也有几百里！”
“这些岩石，可都拥有不小的重量，相信我，沉白，凭咱俩的力量，绝对出不去。”
“啧……”沉白皱眉：
“山海兄，就没有什么好消息么？”
“好消息当然有。”山海流云伸出两根手指：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坏的吧。”
“坏消息是，我没有携带还香丹，要想活命，必须在二十天内吞服一颗，或者……”
“或者，直接啃我？”沉白满脑袋黑线：
“生啃啊？”
“没办法，我这也是为了生存，长时间不吃食人类血肉，我们帝族真的会死，而且你放心，你毕竟是清音的朋友，吃一点点就好。”
沉白默了默，想到了刚刚山海流云没有犹豫地把自己护在他的怀里。
“也行……但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万一吃了没用，可别怪我，更别气急败坏拉着我一起死。”
“哈哈，放心，那怎么可能！”
山海流云轻声道：
“我只需喝你三滴血、两克肉就行，对你造不成什么伤害。”
我是怕我自己不是人类啊……
沉白在心中叹了口气，没把这话说出口。
到时候再说吧，反正还有的是时间，大不了给山海流云挖个漂亮点的坟就是。
他在黑暗中静坐了一会儿，主动打开话匣子：
“山海兄，幽玄域不会派人前来救援么？毕竟磁母元山号称幽玄东部万山之祖，地位应该不低才对。”
“幽玄域帝族太少。”
“不有老祖么？”
“怎么，你要教老祖做事啊？”
山海流云站起身，拍了拍沾满灰尘的袍子：
“更重要的是，磁母元山这地方，是一片荒凉之地，早些年间，九凕的年轻族人会来此借着重力修炼武道，但随着乾机家做出了可携带的重力场阵，便没人来磁母元山这地方了。”
“所以说，我们怎么办？山海兄，不论是人类还是帝族，都需要蛋白质和糖类，咱们憋在这里，早晚都是死路一条。”
“放心，我毕竟是山海家的嫡系大少，长时间没见到人，家里必会派高手出来寻找，肯定能找到这里来，具体时间我也说不清，一个月？三个月？半年？耐心等待便是，凭你的体魄，抗个三四十天，大概是死不掉的。”
“那就好。”沉白拍着胸口道：
“最好能快点，我还想去神都参加疯狂十月决赛呢。”
“你又得不了冠军。”
“看着朋友得冠，我也很开心啊。”
“你是说帝天么……”
山海流云掏出手机，此处是地底深处，根本没有信号，但他缓存了很多视频，断网的时候也有的消遣。
屏幕闪闪发亮，照得山海流云的脸有些苍白。
沉白凑过去，和他一起看。
屏幕上，播放着帝天参加乌托邦疯狂十月时的战斗画面。
从这个视角看，帝天依然强到夸张，无人能在他手上撑过一回合，每次都是瞬杀。
“沉白，你知道么，联邦官网推出预测冠军的活动时，我和我认识的所有王族嫡系，都认为帝天一定能获得胜利。”
“这不很明显么？他这么强，这个年龄就是天命了。”
“关键不是天不天命的问题。”山海流云皱眉道：
“我、你、帝天，我们这些人，都是同一代，在我们这一代中，其实不止帝天一个人达到了天命层次。”
“哈？”
“准确地讲，我们这一代风云聚会，出了不少杰出人物，联邦有两个天命，旧土有一个老祖，都是我们的同龄人。”
“三个？我怎么没听过……”
“很正常，这些都是秘密。”山海流云顿了顿，接着道：
“联邦的两位，其中一个自然是帝天，另一人在联邦第二十八生活圈的边军里，听说是个狂人，不合群，喜欢独来独往。”
“至于我们旧土的那尊年轻老祖，则一直生活在祖庭，很少抛头露面。”
“你看看，联邦两位，旧土一位，这就把我们比下去了。”
“所以说，这个年纪就是天命、就是老祖，自然是非常非常厉害的怪胎，但一代总会出那么一、两位，算不得真正的稀奇事。”
“我们这些王族嫡系，之所以一直认为帝天无敌于同龄人，是因为他姓帝，帝无悔的帝！”
“哦……”沉白似懂非懂，懵懵地点头。
见沉白没有理解自己真正想表达的意思，山海流云摇头，用更直白的话道：
“打个比方，就算帝天是最低等的e级天启者，就算他体魄孱弱还没晋升武者、就算他胆小如鼠见到血就趴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我们也会认为，帝无悔的儿子，同龄人中，根本就是无敌！”
《金刚不坏大寨主》
“归根结底，帝无悔，真的有点把我们打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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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三章 黑暗中的香味
“夸张了，老兄。”
沉白噗嗤一乐：
“咱两族打生打死那么多年，谁不知道谁啊？”
“【上帝】很强，但你说他强大到一人压服整个旧土，我是绝对不信的。”
“真要这样，旧土早就被联邦灭了。”
山海流云啪的打开折扇，潇洒地摇了摇扇子，只可惜因为刚才的山崩，扇子上面有了几个破洞，摇动时噗噗作响，不算太有格调。
“沉白……”
“叫我小白就行，显得亲切。”
“好，小白。”山海流云从善如流：
“打个比方，你手无寸铁走在街上，迎面走来两个壮汉，一个神色正常，另一个嘴上骂骂咧咧跟精神病似的，哪个更令人犯憷？”
“你的意思是，【上帝】是精神病？”
“不，他不是疯子，他是……伟人。”山海流云顿了顿，即使四周昏暗到极致，沉白也能借着金焰看到他脸上复杂的表情：
“作为敌人，吾等旧土子民对帝无悔除了仇视外，便只剩敬佩和恐惧了，他完全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人类和联邦，以铲除旧土为己任，意志不可动摇……而且十六年前的那件事发生之后，他更纯粹了。”
沉白皱眉，他知道，帝天就是生于十六年前。
“十六年前有什么……”
“打住，小白，咱俩就这个事再聊下去，就要翻脸了。”
山海流云止住话头，二人相顾无言，气氛有些沉寂。
作为山海家的大少爷，他对十六年前的那件事略有耳闻。
旧土帝族在十六年前，成功算计到了帝无悔，不仅让其天赋绝世的长子夭折，连带着即将分娩的妻子也失去了生命。
——让联邦的【上帝】发疯，是旧土的战略目的，不论是帝无悔背叛人类、还是崩溃自杀，对帝族都是天大的好事。
那个夜晚，旧土几乎成功了。
然而，在最后关头，帝无悔只是杀入旧土，重创大闇重澜后扬长而去。
唾手可得的“救下妻儿”和“手刃仇敌”，帝无悔两者都没有选择，导致旧土的后续计划全部落空，机关算尽，只留下满地狼藉。
在帝无悔心中，这个名为“人类”的族群比天还大。
高于妻儿、重于自己。
这就是山海流云恐惧帝无悔的理由，在他看来，这位人类代表着联邦一种可怕的意志。
——人类至上主义！
在他想来，作为帝无悔的儿子，帝天也应该是那种为了人类不惜一切的存在，加上生而天命，是罕见至极的s级天启者，毫无疑问是人类年轻一代的头号危险人物。
但山海流云也知道，沉白和帝天的关系不错，最好还是不要在这方面讨论太多为好，万一反目成仇，最后自己杀了沉白，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该如何度过？
更何况，沉白还是清音的朋友。
山海流云叹息着站起身，轻轻道：
“小白，做点别的事吧。”
“也行，干啥？”
“挖！我刚才仔细想了想，这座山体废墟虽然沉重巨大，但咱们还是要自救才行，万一我山海家的族人没找到我们呢？。”
沉白点头：
“很有道理，听你的，从哪个方向挖？”
“往下！山体太重，向上根本行不通，只能往地底里钻，脱离磁母元山的范围后，地底就会变成正常的土壤和岩石，以我的力量，可以带着你轻松脱险。”
二人讨论了许久，在磁母元山崩塌的三个小时后，开始着手往下钻洞。
因为怕金焰消耗过多的氧气，沉白将其熄灭，在黑咕隆冬的地底，他们以一个稍微倾斜的角度往下挖去。
山海流云的力量和身体强度远胜沉白，当仁不让地充当钻头和千斤顶，负责搅碎或搬开巨石，沉白则在他身后，一点一点地往上运石头，清理刚挖出的坑，待山海流云疲惫时，就替换他一小会儿。
只过了小半天，两人就弄得灰头土脸，可惜收效不大，才往下挖了三百米而已。
“真的麻烦了。”山海流云脸色有点难看：
“磁母元山的重量比我估计的还要大，而且山体太硬，这样挖下去，在碰到正常的土地前，我们体力很可能会先一步耗尽。”
沉白抹了把汗，累得直吐舌头：
“要不先歇会？”
“好主意！”
他们躺在坑底，这里离地表起码几万米，阳光半点都照不进来，他们不说话的时候，幽寂到让人心里发毛。
幸亏是两个人，否则独自待在暗无天日的山体深处，绝对会疯。
“山海兄。”
“怎么？”
“人肉尝起来是什么味？”
“也就那样，我们吞食人类血肉时，会产生特殊的情绪，表现为吞咽的冲动，这是刻进帝族灵魂深处的渴望，但是当肉块进入口腔的时候，吃起来跟变异兽肉倒也没什么不同。”山海流云顿了顿，侧过身子对着沉白：
“而且，加上心里的厌恶感，咀嚼的时候感觉真的不太好。”
“我知道这回事，毕竟咱们两个种族太像，你们帝族吃人，近似于同类相食。”
“确实闹心，如果不是为了活命，谁愿意吃人肉啊，那不纯变态么……”
“唉……”
咕噜、咕噜……
二人正感伤的时候，黑暗的深坑中突然出现了咕噜噜的声音，幽寂之中极为明显。
《基因大时代》
沉白大惊失色：
“我嘞个去，还把你说饿了？”
“欸欸欸，别胡思乱想嗷，这就是纯粹生理上的反应，长途跋涉那么久，我可是一直和高手厮杀，连口水都没喝，能不饿么？”
“呵呵，那我怎么……”
咕噜……
沉白话说到一半的时候，他自己的肚子也响了起来。
他如同打蔫的茄子，一下萎靡不振：
“我也不行了，太久没吃饭了。”沉白将手摆成喇叭状，放在嘴边，对着空旷的黑暗大吼：
“我想吃香辣鸡腿堡啊啊啊啊啊啊！”
“小白，我发现你有的时候也挺搞……嗯？”
山海流云怔住，一股香气飘到他的鼻腔里，他转过身，瞪大了眼睛。
被锡箔纸包裹住的事物，蓦地出现在他们二人中间。
——正是热气腾腾、新鲜出炉的香辣鸡腿堡！
黑暗中，沉白和山海流云呆滞地看着汉堡，都没敢动。
山海流云想到了什么，他大惊失色地跳了起来，在自己的衣服里疯狂摸索，最后在贴身的包囊中，掏出一个鹅卵石大小的绿色宝石。
这是属于大闇清音的一级衍生物，【不完整的许愿石】。
“怎么可能……”
山海流云的手抖了一下，脸色巨变。
十几个小时前，他亲手把东西埋进了木头陀和大闇清音的坟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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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四章 小白的挖坑大业
磅礴的杀意在黑暗的坑洞中翻滚，沉白只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人倒飞出去，被压在石壁上。
山海流云的语气阴森可怖，仿佛暴怒的野兽：
“你……竟然敢打搅清音安息？”
“冷静点。”沉白咳嗽一声，沉声道：
“从进入磁母元山开始，咱俩就一直待在一块儿，我没时间去搞小动作。”
山海流云眼睛通红，仿佛要渗出鲜血，他深吸几口气，最终颤抖着放下沉白。
他知道，沉白没这个动机，更没这个本事。
轰！
山海流云闪电般抬手，重重轰在自己胸前，骨折的声音清晰可闻，几乎要震破沉白的耳膜。
“疼痛感正常，依然能感受到命洞的存在……这不是幻境。”山海流云喃喃自语，丝毫不顾及嘴角溢出的鲜血。
沉白头皮发麻，觉得必须先安抚住这个在暴走边缘的帝族。
“山海兄，深呼吸，也许是你悲伤过甚，不经意间将这个衍生物揣了回去。”
“不可能。”山海流云一口否决，眼里爆射出冷光：
“一定是某人在背后阴我。”
“往好处想，山海兄，也许是清音在天之灵，想跟你开开玩笑呢？你看，刚才你还没精打采的，现在就这么有活力了，嘿嘿嘎嘎……”
“闭嘴，不会安慰人，就别说话。”
沉白乖巧地点头，做了个拉上拉链的手势，然后指了指地上用锡纸包住的香辣鸡腿堡，示意自己很想吃。
山海流云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他随意，沉白毫不客气，一把拿起汉堡，啊呜一下就吞到肚子里。
随后他直勾勾地看着山海流云，一句话也不说。
“行了行了，给你，别打扰我思考……”
山海流云无奈，将【不完整的许愿石】丢给沉白，随后自己坐在角落里沉思，仿佛自闭。
沉白接过这枚衍生物，嘴如蹦豆，连绵不绝：
“吮指原味鸡、麻辣小龙虾、冰镇酸梅汁、酱大骨、奶油布丁……”
一个个摆在盘子里的食物无中生有地出现，沉白还许愿了餐桌和躺椅，他惬意地呻吟一声，安然享受着美食。
“你这个家伙……”
山海流云哭笑不得，坐在沉白旁边，也吃了起来。
幽深坑洞中，飘香四溢，沉白还具现出几个冷光源，使得这里不再黑暗。
“真的是方便啊，这东西。”沉白赞叹地摆弄这个一级衍生物，连连称奇：
“平地造物，了不得的大神通。”
“也就小来小去的地方用用还行。”山海流云轻轻摇头，解释道：
“弄点吃的、弄点玩的没什么，成功率几乎百分之百，可一旦要求甚大，就会反噬自身，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那也足够逆天了。”沉白将【不完整的许愿石】给回山海流云，好奇问道：
“关于这东西，你有什么头绪么？”
“我思来想去，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东西从坟里挖出来、再将其塞进我的包囊里，整个幽玄域只有老祖九凕圣元才能做到，也许九凕有很多可以击败我的高手，但不让我察觉却千难万难。”
“听你的语气，九凕圣元应该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没错，他是堂堂老祖，犯不着恶作剧我这个小辈。”
“慢慢想，咱有的是时间，衍生物在手，怎么着也饿不死了，而且一会儿再具现几个挖洞的工具，保准能出去。”沉白笑着咕冬喝下一口橙汁，转而又感慨道：
“现在，唯一的变数就是你的还香丹了。”
“这个没办法，清音以前试过，【不完整的许愿石】没法具现还香丹。”
“我知道，逃亡路上的时候，我还特意去青天域边界的城池弄出了一盒，早知道我留一点好了……”
沉白拍了拍兜，身子却蓦地僵在原地，他又试探性地摸了几下，最终还是苦笑地拿出突然出现在兜里的东西。
这是一个做工精致的锦囊，几天前，沉白就是用这个东西装了二十粒还香丹，解了木头陀和大闇清音的燃眉之急，这对苦命鸳鸯当时就吃了两粒。
好看的言情
他当着山海流云的面，打开锦囊的细绳，一颗一颗地数。
不多不少，一共二十颗。
“这是怎么回事……”
沉白脑门渗出冷汗，无法理解这件事，旁边的山海流云倒是神情轻松下来，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还好，只要清音的坟没被刨了就行……欸不对，磁母元山已经特么的塌了啊！
说不定，清音的骨灰已经被风给扬了……
见山海流云的脸又垮了下来，沉白赶紧道：
“别胡思乱想了，这里面有问题，你怎么说？”
山海流云正了正脸色：
“据我所知，磁母元山是死去星辰的核心，密度很大，自带奇异的重力场，除此之外，倒没听说还有别的古怪。”
“那可能是从来没有人深入山体到这种程度。”
“我想想……”山海流云猜测道：
“在埋葬清音和木头陀之前，我确实把【不完整的许愿石】放入了囊包里，你也一样，这一小包还香丹曾属于你，所以……”
“所以，是[时间倒退]……么？”
沉白试探地问道，作为【创世牌·星期天】的拥有者，他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时间。
山海流云点头：
“我觉得这种可能性最大。”
“那为啥我们的身体毫无变化？我的伤疤依然没好，而且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
“不知道，我现在也很头疼。”山海流云皱眉，接着道：
“我出生在旧土，对于磁母元山还算了解，它除了大和重以外，就真的是一座山而已，没什么特殊，怎么会跟时间扯上关系？”
“所以，现在怎么办？”沉白舔了舔嘴唇，有点跃跃欲试的感觉：
“要不……我们接着往下挖？看看是不是越往下，时间的刻度就越靠近过去？去见识见识，最深的底部，是个什么样的光景？”
山海流云没有犹豫：
“好！但是，我们要有趁手的家伙。”
他话音刚落，几个闪着银白光泽的工具就落到他们二人旁边。
挖坑大业，陡然变得有趣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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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五章 牵着你的手
有了一级衍生物【不完整的许愿石】的加持，挖坑事业变得愉快起来。
沉白和山海流云不仅具现了结实高效的刨土工具，为了缓解心灵上的疲惫，还弄出了低音炮音响、熏香、激光炫舞灯等乱七八糟的玩意。
有了这些，他们的效率得到很大提高，二人喝着可乐唱着歌，速度飞快。
然而，这样纯粹欢脱的矿工生涯并没有持续多久，在下降了很长的距离后，沉白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山海老兄，你就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早发现了！”山海流云哈哈大笑，连眉毛都透着开心：
“重力越来越小，我觉得自己愈发轻了！”他原地蹦跶两下，轻盈得像是一片羽毛：
“看来我们已经很接近正常的地底了，磁母元山的重力场削弱了很多，再加把劲！”
沉白顿住，眼睛瞪得像铜铃：
“山海老兄，冒昧问一句，你小时候是不是得过什么大病？神特么越来越轻……这分明是越来越重好吧！”
沉白一边说话，一边挥舞胳膊，他在举臂时颇为艰难，需要金焰加持，仿佛在扛起一座沉重的游艇：
“重力太大了！我觉得自己似乎背着一座大山，气都快喘不上来了，你就没发现我挖坑的速度越来越慢了么？”
他躺在地上，腿肚子直抽筋，旁边的山海流云依然蹦蹦跶跶的，轻盈得一塌湖涂。
二人对视，皆从对方的眼睛里读出了相同的意思。
——你这个沙凋畸变种（人类），搁这跟老子搞笑呢？
“小白，真别闹，没意思……”
“这分明是我的台词啊喂！山海老兄，知道你老人家龙精虎勐，这么大的重力还能蹦跶，我是不行了，你先挖，我先歇一会儿……”
“啧，也行。”山海流云撸了把袖子，接着挖坑。
沉白的前面出现一个大坑，山海流云很快就没了踪影。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沉白才缓了过来，他艰难地抬手，克服骇人的重力，感慨山海流云的体魄是不是太过强悍了点，这么夸张的压力下居然还能行动自如，真是天生当苦力的好苗子……
然而，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大坑深处，传来了山海流云的声音：
“小白，下来！注意安全！”
声音之中，夹杂着清晰可闻的急迫。
“你在下面记得接应我！”沉白吼了一嗓子，跳入深深的坑洞中。
下坠时，他感到了不妙。
坠落的速度，太快了！
电光石火间，沉白直接撞在了坑底，虽然山海流云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他，但却没能完全阻止其下落之势，沉白的头咣当一下磕在了黑色的岩石上，差点昏过去。
“我去……”
沉白呻吟一声，想坐起来，但坑里的重力比上面还要大十倍以上，他努力了很久，也没能直起身，索性仰躺在地，没好气道：
“咋地？想我陪你一块死？共赴黄泉呗？”
“别闹，小白，真出问题了。”
山海流云苦笑，他此时的姿势特别奇怪，像一只壁虎似的贴附在坑洞的岩壁上，十指如钩，死死抠进石头里。
沉白奇道：
“你这是在干啥？”
山海流云张嘴，说出了让沉白大吃一惊的话：
“我必须紧紧抓住岩壁，否则就会浮上去。”
“……什么意思？”
“就像这样。”山海流云松手，整个人如同在大海深处，自然而然地悬浮于空中，以不慢的速度往上移动。
他连忙抓住凸起的岩石，爬回沉白身边：
“小白，我刚才也看出来了，你下坠的速度太快，跟流星似的，绝对不是装的。”
沉白默了默，试探道：
“也就是说，我受到的重力越来越大，而你的重力却越来越小？甚至方向和我相反？”
“没错，在磁母元山的深处，有一种力量，让你下坠的同时，让我升天！”
“噗哈哈……”沉白被“升天”这两个字逗得嘎嘎直乐，好半天才恢复正常：
“抱歉，我刚才突然想到了高兴的事情。”
“你这家伙……”山海流云叹了口气：
“现在，我们是原路退回，还是继续往下挖？”
“继续！”沉白斩钉截铁，仔细分析道：
“在一路向下的时候，我留意过，重力的变化是线性的，很有规律，大概每下降三米，重力就会增加二分之一，如此看来，我们可以继续挖坑，感觉实在撑不住的时候，及时退回去就行，不会有危险。”
山海流云笑道：
“和我想的一样，秘密在前，不刨根问底怎么行？”
二人只留了一个冷光源，调整好状态后，便继续往下挖。
沉白受到的重力越来越大，每次抬手挥铲都要疯狂燃烧金焰，到最后干脆跪在地上，弯着腰挖洞。
山海流云受到的浮力也愈加恐怖，他现在必须分出六成力气抓牢岩石，防止自己飞出去。
为了保证安全，二人之间，还栓了根绳子。
这情景虽然看着诡异，但沉白和山海流云却没觉得有什么危险，就像他们想的那样，重力的变化清晰而有规律，还在二人的承受范围之内。
——直到突变发生。
也不知是谁凿开了最后一层岩石，在某个瞬间，重力的变化以令人窒息的速度飞跃，刹那间就突破了沉白和山海流云预想中的极限。
仿佛雪崩。
“不好！”
沉白大叫一声，整个身子被压进岩石中，山海流云则轰然被向上抛去。
下一刻，维系二人的绳子勐然断裂。
“我不会被压死吧？”这是沉白脑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随后他就意识到，他不可能被压死。
因为他身下的岩石，已经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泥潭，只过了万分之一秒，沉白就完全陷落，并在这幽泥中疯狂下坠！
他危急之中往上看了一眼，发现山海流云的头上也变成了浑浊的泥潭，这位王族大少爷也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仿佛启动的火箭，嗖的一声，眨眼就消失不见。
——真升天了！
轰！
庞大的加速度作用在沉白身上，他的四肢百骸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坑洞底部的泥潭仿佛无尽的深渊，他一直坠落，没有尽头。
即使是沉白，以这样的姿势下坠，也会下意识地伸出手，试图抓住救命的稻草。
但他明白，这是不可能的奢望。
然而就在沉白在极速坠落中不知所措时，他向上伸出的手，却勐然抓到了什么。
滑嫩、细腻，仿佛世间最名贵的软玉。
他睁大眼睛，看到了笑意盈盈的少女。
“亲爱的，才刚刚分别，就想要抱抱啊？”
“猫儿姐……”
沉白大喜，刚想说什么时，余光瞥到了猫儿姐身后的事物。
圆月、草原、马车。
这是前不久……他和少女分别时的那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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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六章 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以泥沼为分界线，两边有着截然不同的景象。
沉白仰躺在泥沼中，衣服污浊不堪；黑发金童的少女则俏生生地站在圆月之下，惬意自在。
然而即使环境大相径庭，二人的手，也依然紧紧握在一起。
“猫儿姐，你怎么在这？”
“我在去旧土祖庭的路上啊，亲爱的，我们真的很有缘分，才刚刚分别，就又相遇了。”
沉白歪了头，试探地问道：
“刚刚分别？”
少女的脸上露出了腹黑的笑容：
“准确的说，是二十秒之前，你看看，马车还没走远呢。”
沉白看向猫儿姐身后。
圆月，马车，草原。
一切清晰可见，除了隔着泥沼外，跟回到那时没什么区别。
“猫儿姐，把我救出去吧。”沉白轻声道：
“这座磁母元山莫非也有投影过去的能力？真是不可思议，泥潭中下坠的感觉真挺难受的……”
“你说错了哦，亲爱的。”猫儿姐的童孔闪过明媚的光泽：
“现在的你……状态很好，不需要救。”
在少女的眼中，此时的沉白，正从皮肤深处释放着暗红的流体，这些与血液很像的东西似柳絮、似发带，飘飘荡荡，连绵不绝。
这些暗红色的“丝带”，每从沉白身体里释放一缕，他便在泥沼中下沉一段距离。
实际上，就算在二人说话的时候，沉白的下坠依然没有停止，不过是猫儿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一时间没注意到而已。
少女既不提醒，也没将沉白拉出泥潭。
水往下流，太阳东升西落，人困了就要睡觉……身体里多余的东西，完全释放出来才好。
“怎么感觉这个形容涩涩的……”少女轻笑，挠了挠沉白的手心。
几秒后，她松开了沉白的手。
“亲爱的，我要继续走咯，旧土祖庭的路，有些远呢。”
“啊？哦哦……”沉白哀叹一声：
“我是不是马上就要出现在过去的投影里了？唉，又要看木头陀和大闇清音相继赴死，心里可真难受……”
“不对哦，亲爱的。”猫儿姐在沉白的注视中慢慢消失：
“与【创世牌·星期天】和【流光之珠】不同，这一次，你真的可以回到过去，去做一些事情，去改变本该悲剧的命运。”
“这一次，你不再是旅行者，而是……作家。”
沉白脸色骤然大变，他伸手想去拉猫儿姐，却只能下坠。
泥潭之中，他不知道跌落了多远。
在某一刻，四周滑腻的触感消失不见，沉白嗅到了带着腥气的空气。
轰！
他下意识地挥拳，捣在了前方的泥土上，岩石和土壤被瞬间轰开，沉白喘着粗气爬回地面，躺在裸露的岩石上。
巨山高大，直入云霄，黑色的岩石释放着重力场，广阔的山脉，没有任何植物或野兽。
这里，依然是磁母元山。
而且，还是未崩塌的磁母元山！
“出来了……”
沉白起身，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依然遍体鳞伤，依然污浊不堪，这是连日大战、不断凿坑的结果。
自己没有变化，然而磁母元山却并没有遭到破坏。
他在原地歇息一会儿，沿着记忆中的路往山外跑去。
木头陀和大闇清音合葬的坟墓，没有！
自己和山海流云对抗大闇追兵时砸塌的山林，没有！
那一夜，那对苦命鸳鸯搭建的婚房，没有！
幽玄域和青天域的交界，也没有大闇重澜轰出的宛如末日的核弹大坑！
沉白狂奔了数个小时，沿着来路一直跑到青天域肥美的草原上，看到的都是没有被破坏的原生态景象。
他在草原上时，见到了很多巡逻的大闇斥候，沉白悄悄劫虏几个，逼问后得到了如今大体的时间。
这个时候，大闇王族已在边界驻扎重兵，几天前，木头陀和大闇清音在观海榭消失不见，大闇重澜震怒，青天域风声鹤唳。
现在，是磁母元山倒塌的七天前！
沉白打晕斥候，随便扔到某个偏僻的地方，随后继续往青天域深处跑去。
他的心如一团乱麻，陷入沉思。
对于猫儿姐，沉白是完全信任的，既然她都说了这次是真真正正的穿越时间，沉白便毫不犹豫地信了。
由此，沉白推测出了两个事实：
其一，猫儿姐去旧土祖庭的路，一定和时间有关系，否则不可能在刚刚偶遇自己。
其二，自己和山海流云在磁母元山内部挖坑，没道理只有自己穿越了时间，而且当时，自己疯狂下沉坠落，山海则以极速“升天”，合理的推测是……自己回到过去，山海流云则很可能直接跳跃到了未来！
至于第三点，则是沉白灵光一现想到的，大闇清音曾言风雪柔从祖庭出来后，在旧土待了三年，这是否说明磁母元山在某种程度上，具有旧土祖庭的一部分特性？或者……二者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共同点？
一想到“回到过去、穿越未来”这两个词，沉白便直冒冷汗。
他是受过正统科学教育的联邦学生，理科成绩还算不错，自然知道“时间悖论”这个概念。
——回到过去，这个时间点的“沉白”是否真实存在？难道这段时间有两个自己？
而且单单讨论风雪柔的情况，便会觉得时间悖论已经生效了，风雪柔在旧土待了三年，在那三年中，她经常在联邦露面，每天都要处理家族生意，逻辑上就有矛盾。
如果这是使用衍生物的“旅行”或者“幻境投影”，沉白只需像逛街一样欣赏沿途风景就好，可猫儿姐所说之语，已经对他产生了挺大的压力。
当一个人有机会扭转朋友悲剧的命运时，他便会心生责任感，更何况时间流逝，大闇家族终会找到他们，这更让沉白感到紧迫。
“算了，先别想那么多，去了再说其他，我这也算是里的穿越者了，改变未来岂不是简简单单？”
沉白拍了拍自己的脸蛋，脑中胡思乱想，脚下却一直没停过。
一个小时后，他又回到了紫泓城。
这里，是他们一行人最后补给的城池，那一锦囊还香丹，也是在这里取的。
沉白深吸一口气，戴上偷来的兜帽，再次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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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七章 再次开启的逃亡之路
“站住，干什么的？”
“拜访友人。”
“可有名帖？”
“有的，军爷，请您过目……”沉白轻车熟路地出示伪造的证明，顺利蒙混过关。
紫泓城依然热闹，作为青天域边境大城，这里的大闇驻军很多，几乎十步一岗。
沉白嚼着一种名为“龙须糖”的小吃，漫步在街上。
他已经算准了时间，知道现在是磁母元山倒塌的七日前。
这一日，自己正好来到紫泓城，取了二十颗还香丹。
也正因为自己进入了储存还香丹的仓库，逃亡马车的行踪才会暴露，最后导致他们在青天域边界被发现，木头陀和大闇清音惨死于群山之中。
这些逃亡路上决定成败的关键细节，是沉白在挖洞时，山海流云告诉他的。
——正是山海流云，在隐藏还香丹的那个小院中，放置了衍生物【彷影之沙】和用于追踪的香料！
沉白对这事印象特深，在磁母元山黑暗的地底深处，山海流云每每想到此事，就后悔得想拿头去撞墙，这人当时只想着“让清音离开那个马奴，安然回来和自己完婚”，绝预料不到后面会发生这样的惨剧。
但好在，沉白现在有机会改变未来。
更妙的是，他现在手里有两张底牌，每一张底牌，都有极大可能保住木头陀和大闇清音的命。
“头陀兄，但愿日后能见到你和清音生的小孩……”
沉白心中轻叹，沿着紫泓城中央宽阔的马路行走，在那个藏着还香丹的小院附近，要了碗凉茶，就着蜜枣蹲在不远的大树下，像个闲散的无赖混子。
当日临近中午，沉白前来偷取还香丹。
现在大概是上午十点左右，沉白戴着兜帽在这里守株待兔，看看能不能等到“这个时间点的自己”。
时间流逝，当太阳划过最高点的时候，“过去的自己”依然没有现身。
沉白的记忆力很好，他清楚地记得当时自己确实是沿着这条街走进小巷，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了还香丹。
然而现在，时间早就过了，“自己”却并未出现。
沉白松了口气，暗忖：
“看来，只有一个我存在于真实的时间里，世上不会同时出现两个沉白……可是风雪柔是怎么做到在旧土待三年、还能时常在联邦现身的？欸算了算了，不想那么多，也许那个时间段，联邦的风雪柔是假冒的也说不定……”
没了后顾之忧，沉白便开始行动了。
他大模大样地进入巷子、翻到小院里，像第一次那般数出了二十颗还香丹，随后回到街上。
在磁母元山的坑洞中，山海流云告诉过他，为了防止自己起疑心，小院的周围，并没有安排暗哨。
沉白知道，自己刚才在院子里做的一切，已经被【彷影之沙】记录下来，那种深藏于还香丹芯部的特殊香料，也沾染在了自己身上。
他没有出城，而是来到紫泓城西市。
这里更为嘈杂，是江湖人的聚集地，不过现在正是大闇王族发疯的时候，倒也不算太乱。
沉白拉住一个路边的小乞丐，拽着他往某个小胡同里钻。
乞儿穿得破破烂烂，在沉白的五指下奋力挣扎：
“救命啊！救命啊！光天化日之下……”
“行了，别喊！”沉白手臂微微一抖，震散小乞丐的气力，附在他耳边轻声道：
“我看你手骨粗大，脚下生根，顾盼之间颇有神采，想必是个练家子吧？你这个身手，随便去什么地方讨口饭吃如探囊取物，根本不可能是乞丐！别装可怜，本公子给你一场富贵。”
沉白脚底烧起金焰，在小巷子里七绕八拐，直到自己也辨别不清跑到了哪里后，才放下小乞丐，让他靠着墙边站好：
“你，认识这里吧？”
“回爷的话，小的……”
“叫公子，乖。”
“……公子，这里是铁六街的杏花巷。”
“好！对这里这么熟，看来找你是对了。”
小乞丐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但面前这个异常英俊的公子哥很明显是个强出自己太多的高手，便只能陪着笑脸道：
“能为公子服务，是在下的荣幸。”
“何止是荣幸，你这简直祖坟冒青烟了好吧！”沉白笑着掏出一沓子银票：
“帮我做件事。”
“听您的吩咐！”
“雇一辆马车，将这枚还香丹放在马车上，让马儿去往其他城池，哪里都行，事成之后，这钱都是你的。”
“好！”小乞丐接过还香丹和银票，义正言辞道：
“放心，公子，小的一定把这事做的漂漂亮亮的！”
“欸欸欸，回来回来，你是不是以为我傻？”沉白将乞儿拽回自己身边，把银票又抽了回来：
“这么大的生意，哪有先给钱的道理？你先雇佣马车，让车夫出发，再回到这里，那时，这一大沓子银票就全是你的了……之后，你和我再无瓜葛，你想做什么事、想和人说什么话，我都不会在意。”
《剑来》
沉白抽出一张银票塞给小乞丐，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胸口：
“我说的，你都听明白了么？”
乞儿一怔，领悟了沉白话里的暗示。
——先雇马车、再取银票、最后报官！
毕竟，木头陀和大闇清音的事闹的沸沸扬扬，私运还香丹这种事，很容易联想到他们身上。
帮助逃犯这种事，是绝对的大罪，绞刑都是轻的，但是“迫于暴力暂时合作、事后及时报官”，大闇王族也不好说什么，很符合程序正义。
这是有生命危险的富贵买卖，但人在江湖，哪能没有风险？
小乞丐咬了咬牙，重重点头：
“好！”
“去吧。”
沉白挥了挥手：
“早去早回，未来的富家翁。”
乞儿的身影很快就从巷子里消失，沉白在原地稍微停顿一会儿，就如法炮制，不断从大街上掳来疑似在紫泓城讨生活的江湖人士。
他散尽千金，很快就将临行前73号基地给予的“活动经费”花的一干二净。
不过，在那些江湖人士返回之后，沉白没有立刻结算报酬，而是将他们打晕，把银票塞进他们怀里，抛在了较为偏僻的地方。
随后沉白大摇大摆地离开巷子，向城外走去。
同一时刻，数十驾马车出了紫泓城，消失在东南西北的官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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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八章 唯一性
山海流云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跪在地上的小乞丐，澹澹道：
“你也是来报官的？”
“回老爷的话，是的。”
乞儿恭敬万分，将早已打磨十几遍的话全盘说出：
“……那人让我将还香丹放在马车上，随意去一座城池，他武功高强，远胜小人，我只能忍辱负重，在确认他已走远后，上报官府！”
“你倒是忠心。”山海流云嗤笑：
“你第一次遇到那人时，是几时？”
“回老爷的话，午时。”
“那现在呢？”
“申时。”
“哦……”山海流云拖了个长音：
“按照人类的算法，这中间可是隔了将近五个小时啊。”
“回禀老爷，那是因为……”
“那是因为，你被打晕了是吧，嘿，清醒之后，立即报官，如果我处罚你，岂不是寒了奴族报效旧土的一片赤诚之心？”
小乞丐大惊失色，他慌忙跪地，就要求饶。
但山海流云已经没有了兴致：
“算了，回去吧，拿着那人给你的银票走吧。”
“多谢老爷！多谢老爷！您的大恩大德，小人没齿难忘……”
小乞丐离开后，大殿陷入了沉寂之中，山海流云指尖不断点着龙头座椅，似乎在思考什么。
没过多久，大闇崇武端着蛇羹来到了他的身边。
“流云大哥，吃点东西吧。”
“多谢，唉……崇武，你虽然并非嫡系，但也是大闇家的族人，不必这样卑躬屈膝。”
“流云大哥，你误会了，我并非因为你姓山海才对你这般尊敬，其实在我心中，你迟早会和我二姐完婚，小舅子讨好姐夫，天经地义的事嘛！”
“哈哈……”
被搔到痒处，山海流云大笑起来：
“你这个家伙倒也有趣，我山海家就没你这样会说话的人，这样吧，待我和清音成婚之后，我会在山海家寻一个适合你的女孩，如何？”
“那就多谢流云大哥了！”
大闇崇武笑的开心，满脸期盼和欣喜。
然而在他心中，浮现的却是自家二姐那张貌比桃花的脸。
山海流云笑够，喝了一口蛇羹，问道：
“崇武，你素来多谋，说说看，对于下午这些来报官的人，你怎么看？”
“流云大哥，说句不中听的话，咱们在小院里做的布置，全被人家看穿了。”大闇崇武叹了口气：
“这世上能人确实多，帮助木头陀的人不仅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在青天域乱窜，还能提前识破院里的布置，是个难缠的敌人……不过，倒也不是没有转机。”
“哦？说来听听。”
“他雇佣了很多马车，分四面八方出城，我们的兵力虽然可以全部拦下，但这里是边疆，他们混在这些方向中，很可能在全部拦下之前，就已经离开青天域了，不过这也说明，他们依然需要还香丹，即使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也要吞服！”
“说得好。”山海流云赞道：
“所以现在，如何拦下所有马车，就是关键所在了……唔，我们可以让老祖出马……”
“流云大哥，重澜老祖将这事交给我们，就是要看看我们年轻一辈的能力，现在认输可不行。”
大闇崇武不会放过任何可以表现自己的机会，他靠近山海流云，轻声道：
“我们不如这样……”
……
沉白出了紫泓城，顺着墙根往西走一百七十步，再往外走四百步，寻着一个位置，轻轻撞去。
《最初进化》
咣当一声，沉白感到自己的肩膀撞在了某个物体上。
他的面前，蓦地“浮现”了一辆马车。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马车一直在这里，沉白却下意识地忽略，如果不是肩膀传来的反馈感，即使近在眼前，沉白也看不见它。
趁着自己可以注意到马车的这段时间，沉白进入其中。
车里，正是木头陀和大闇清音二人！
“头陀兄！清音！又见到你们了！”沉白有点激动，重重拍了拍他俩的肩膀，还是有血有肉的时候好，放在盒里，只有宛如尘沙的骨灰，让人惆怅感伤。
“云兄！”
见到沉白，木头陀和大闇清音都松了口气。
“云兄，你刚才……”
“先什么话都别说！时间紧急，驾！”
沉白拉动缰绳，马儿开始往北方飞奔。
“头陀兄，这是还香丹，只有两粒，你和清音一人一颗吃了吧。”
“多谢云兄……”
“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只有两颗？”沉白嘿笑：
“那是因为，大闇家的人在那个小院里做了手脚，剩下的，我都散出去了。”
木头陀目瞪口呆：
“云兄所说的小院，可是我以前在紫泓城建立的秘密仓库？”
“没错。”
“……云兄，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哦哦，对哦。”沉白拍了一下脑门。
“头陀兄，先不聊这个，可以说说，我是怎么从马车里离开的么？”
木头陀点头，在他眼里，这个自称“云”的英俊少年身份成谜，有古古怪怪的道具，是个有很多秘密的人。
“大概是五个时辰前，我们还在车里聊天，突然间你周围出现了夺目的彩色光晕，随即一道轰鸣，你就消失不见了。”
“嘿，果然不出我所料。”沉白松了口气。
那个时候，正是自己离开磁母元山的泥潭，回到这个时间节点的时刻！
看来，在真实的时间中，确实只能存在一个沉白。
如果沉白的推断全部正确，现在的山海流云也依然是这个时空的山海流云，在未来的某一刻，他才会变成亲手埋葬木头陀和大闇清音、于磁母元山深处和自己共患难的山海流云。
“头陀兄，你的伤势如何？”
“还行，恢复了七成战力吧，在如今的青天域，除了重澜老祖，其他人依然不是我的对手。”
“好，头陀兄，你是此行的关键，千万不要再受重伤了！”
沉白认真叮嘱一句，稍微掀开车帘，向外瞥了一眼。
落日的余晖将草原映得一片金黄，沉白在四个小时前，就已经安排了几十辆马车出城，然而直到刚刚，他才出来寻找木头陀二人。
在紫泓城里，沉白准备了很多东西。
他把那些东西尽数放在了废墟世界中。
这同样是逃亡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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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九章 沈白的饵料
十几道灰色气流在水晶制的沙盘里扩散，各个方向都有，但是代表着卫兵的小旗子却全部集中于北方的那十道气流旁边。
此时此刻，北面的十道气流，只剩四道闪烁着滢滢的光芒，这表明还有四道香气没被军士追上。
“木头陀和二姐一定会去幽玄域的群山中躲避。”
这是大闇崇武做出的判断。
理由有很多，紫泓城距离幽玄域很近、群山是绝佳的隐藏地点、一颗还香丹不足以支持长时间行动……
但大闇崇武心里知道，他做这判断最重要的理由，就是他要出头！
为了成功进入家族老祖的法眼，大闇崇武的表现必须遥遥领先同辈，因此他做的每个决定都决绝狠辣，都带有赌的成分。
要么出头，要么死，除了这两者之外，大闇崇武不想走其他的路。
“报！流云少爷！”
斥候走进营帐，单膝跪地道：
“又截住了一辆马车，可惜，里面并没有我们要找的人……”
“再探！”
山海流云挥了挥手，看向大闇崇武：
“崇武，我们还剩三次机会。”
“足够了。”大闇崇武轻笑道：
“实在不行，再请重澜老祖也来得及。”
……
黑黝黝的草原上，沉白已经隐隐能看到前方群山的轮廓了。
他的内心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上一次，他们就是在这个地方被大闇重澜截住，致使木头陀身受重伤，逃亡之路功亏一篑。
关键，是不要和大闇重澜碰上。
沉白想着，看向身后。
月光下的草原，见不着半个人影。
“逃亡法则第一条，要时刻谨记，你的敌人绝不是蠢货！”沉白喃喃自语一句，对着木头陀道：
“头陀兄，我说的，你都记住了么？”
“云兄，你确定要这样？我很感谢你对我和清音做的一切，但是孤身对敌，我怕你……”
“没事，我有手段，随时都能走，关键是你们，进入幽玄域的群山，需要多久？”
“我现在伤势还没好透，全力奔跑的话，大约三百二十秒。”
木头陀是青天域的主城大将，行伍之人，对时间特别敏感，不会说“一炷香”这种模棱两可的话。
沉白满意点头：
“好，头陀兄，你带着清音往前冲，我驾驶马车拖住后面的追兵。”
“云兄，你确定这样可行？即使我们成功进入幽玄域，但暴露了路线，重澜老祖也会亲自入山寻找。”
“不会的，我有把握，他不会踏进幽玄域半步……起码不会立即追进去。”
沉白自信满满，这就是未卜先知的好处了，当日如果大闇重澜直接杀进去，木头陀他们根本没有可能撑到晚上，虽不知里面有何隐情，但这绝对是可以利用的信息差。
“行了，头陀兄，多说无益，你俩出发吧，我会去山里找你们，我定个时间，三百秒一过，我立刻就撤。”
大闇清音和木头陀对视一眼，一起冲着沉白行了个大礼。
随后二人跳下车，强壮的奴族汉子背负少女，重重在地面一踏，瞬间就冲出千米。
车里的沉白深吸一口气，取出一个黑色的铲子，藏在了衣服里。
饵料，也是关键。
他静静地等待，闭目养神，时刻用心神沟通废墟世界，准备随时跑路。
三分钟后，外面传来咴咴的声音，地面开始震动，吆喝声和呵斥声不断在草原上响起。
箭雨倾盆，不断射向这个区域，马车很快变得破破烂烂，失去了它本有的效果。
沉白整理了下衣服，昂首走出来，直面大闇的追兵。
这幅大军包围的场景，似曾相识。
大闇崇武脸色难看起来，他明白，眼前这家伙是吸引他们注意力的棋子，木头陀和大闇清音两个人，现在很有可能已经在幽玄域了。
“流云大哥，抱歉，还是请重澜老祖出山吧，顺着这条路追击，以老祖级的速度，绝对能在青天域内追上他们。”
言情
“好。”山海流云点头，拿出一个奇异的木质号角，放在嘴边时，还不忘安慰大闇崇武：
“崇武，没事，你做的已经很好了，虽然没有拦住木头陀，但也确定了他的行进路线，此次，你是头功！”
然而，就在山海流云刚想吹响号角时，沉白却突然爆喝出声：
“山海流云！你是想逼死大闇清音么？”
山海流云一怔，下意识地停下动作。
逼死清音？
他从未这样想过，在王族出身的山海流云看来，清音嫁给他，是最好的选择，先不论纯血延续这样宏大的责任，作为青梅竹马的哥哥，他难道还能辜负清音不成？
“哈哈，有破绽！”沉白大笑，浑身金焰灿烂若霞，直扑大闇崇武。
大闇崇武一直隐藏着封王级修为，但沉白左手力量太大，又有着“帝拳”的加持，大闇崇武感受到威胁，不自觉地用出了六成力量。
二人掀起巨大的撞击波，沉白倒飞出去，摔在地上的同时，感应废墟世界，瞬间消失不见。
“糟了！”山海流云傻眼，觉得自己还是定力不够，居然在这个关键时刻分神。
不过大闇崇武却似乎很兴奋，他从被自己砸塌的大坑里弹起，冲到山海流云身边：
“流云大哥，我知道木头陀要去哪了！”
“刚才那人与我换了一拳，他力量已经提到极限，身形都有些不稳，虽然不知道使了什么方法，在众目睽睽下消失，但是他的衣角被劲风掀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把土铲！”
“他们入幽玄域，进入群山之中躲藏，确实需要土铲，可是刚才交手时，我发现到他重心偏后，但他是高手，体魄不可能修得这么差！”
“所以，那个土铲一定很重很重！”
“幽玄域的什么地方，需要用那么重、那么结实的铲子？”
山海流云恍然大悟：
“磁母元山！”
“不错！”大闇崇武点头道：
“对面百密一疏！绝想不到会露出这个破绽，而且还恰巧被我捕捉到了！我们只需现在和九凕王族沟通，获得进入幽玄域边界群山的许可，径直前往磁母元山，就能在半路截住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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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章 天人两隔
默数一千个数后，沉白离开了废墟世界。
果然，如同所料，没有任何人在原地蹲他。
大闇家族的愿景，是把大闇清音抓回来，完成纯血王族的延续，至于帮助她窜逃的人，真的不重要。
沉白伏在草原上，仔细观察马蹄的痕迹，它们井然有序，显然大闇的追兵有着很明确的目的地。
“上钩了。”
沉白嘴角翘起。
在磁母元山地底的时候，沉白和山海流云讨论过大闇崇武，觉得这人除了残忍无情、狡诈狠辣之外，智谋和观察力也确实是绝对的翘楚。
有的时候，聪明人比蠢蛋更好骗，因为他们对自己的智慧更自信，更容易钻牛角尖。
沉白几乎贴在草地上潜行，他谨慎地绕开大闇的军队，花了近两个小时，才进入幽玄域的群山。
因为已经走过一次，他对去磁母元山的路颇为熟悉，放开速度后，很快就追上了木头陀和大闇清音。
“云兄！”
见到沉白安然无恙，木头陀松了一口气：
“云兄，我们就在此分别吧，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我们后会有期……”
像第一次那样，为了不拖累沉白，木头陀依然劝他走。
不过这次他的语气没有上次那么悲惨凄凉，毕竟他命洞没被扯下，有底气在，群山之中躲藏也方便，远远没到山穷水尽之时。
沉白摇头，拉着木头陀和大闇清音往前走去：
“可别，送佛送到西，你们安全了，我才能放心，否则我这一趟还有什意义？就是后面的追兵马上要过来了，头陀兄，你挡一下，大闇重澜应该不会进来。”
“责无旁贷！”
他们三人在山林中穿梭，沉白一马当先，他刻意控制速度，精准地计算时间。
大闇王族高手太多、木头陀伤势依然未好、大闇崇武又是个狡诈的家伙，如果手上没有底牌，沉白还真没把握带这对鸳鸯逃出去。
……
数日一晃而过。
这些天，木头陀又陷入了连绵不绝的血战中。
大闇的追兵杀入幽玄域，如同噬人的蚁群，不断撕咬着木头陀三人。
最开始，木头陀单人断后，游刃有余，再之后追兵越来越多，大闇清音也相伴左右，加入战场，到最后沉白也时常去搭把手，金焰时而爆发。
不过，沉白从来没有完全投入到战斗中，他最多就是游走于边缘，放放冷箭什么的。
他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把控速度，掐着时间出现在磁母元山。
木头陀的伤越来越重，到最后血怎么也止不住，一身红衣与大闇高手厮杀。
不过沉白明白，比起第一次，木头陀的伤已经轻了太多了，只要大闇重澜不出手，大闇便只能采取这种人海战术，生生磨死木头陀。
谁都有极限。
沉白不能酣然战斗，大闇清音却可以，她是那种打定主意便绝不悔改的烈女子，随着愈加深入群山，她身上的伤势也愈加沉重，甚至因为大闇军士不能伤害她这个唯一纯血王族的性命，大闇清音还多次挡在木头陀身前，用肉身去承担攻击。
在深入群山千里的时候，这对鸳鸯已经惨到泡在彼此的血液中入睡了。
然而，即使沉白刻意不战斗，木头陀和大闇清音都没有说出半句责怪的话，连眼神都没有透露过任何这方面的意思。
既然选择相信，就会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出去。
用情至深者，都有赤诚之心。
正因为此，沉白才会这般帮他们。
“到了！”
在这样惨烈的逃脱战中，一股重力突然加持到了沉白的身上，他的后背下意识地微微句偻，承受着磁母元山的奇特重力。
沉白第一时间看了看天色，松了口气，他的时间把控得很出色。
“头陀兄，先停一下，我一会儿给你信号，收到后，立刻带着我和清音往磁母元山里冲！”
“好！”木头陀严肃点头，也不问为什么，只是站在原地调息。
十几分钟后，后面的树林传来沙沙的声音，大闇的追兵不断从林子蹿出，他们没有立刻包围，而是谨慎地集结，遥遥对峙。
一路的厮杀中，这样的对峙很多，沉白和木头陀经常会布置陷阱，等着对方上钩。
又过了几分钟，山海流云也从现身，他看着被鲜血染红的大闇清音，从心底泛起酸楚。
看来，清音是真的爱木头陀。
“清音……”山海流云开口，但除了这魂牵梦萦的名字外，他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
在她心中，我只是阻止她幸福的可恶家伙罢了……
沉白看见山海流云委屈的样子，特别想拿个相机拍下来，但他见对面大闇的军士已经很多，时间也刚刚好，便微不可察地张嘴，吐出一口灼热的气息，打在了木头陀的脖颈上。
收到信号，木头陀没有犹豫，一手一个搂住沉白和大闇清音，向着磁母元山狂奔而去。
看着他们三远去的背影，山海流云面露难色，迟迟不说话。
过了很久，大闇崇武才跳出来，大声道：
“大闇所属，追！”
这些时日，他把狐假虎威这套玩的炉火纯青。
然而，他话音刚落，山海流云和所有大闇强者纷纷抬头，看向天空。
九天之上，一杆长矛，正向磁母元山急速飞来。
这长矛越过九凕老祖的身躯，穿透巨山自生的力场磁罩，径直轰击到山体上。
山海流云脸色大变，他绝望地看着已经到达山脚下的三人，下意识地大吼：
“清音！快回……”
轰！
如末日降临，天翻地覆！
磁母元山崩塌，这座巨大的天外星核，变成了高达数万米的岩石堆，其占地足有千里，将周围的山里尽数摧毁，每一块岩石都具有恐怖的重量，极难搬运清理。
大闇的高手们，脸色大变。
他们随便挑出一个，都是经历了无数浴血搏杀的老江湖，自然能估算出磁母元山倒塌的威力。
平心而论，如果是平时的木头陀，护住大闇清音绝对不难，可他先是在观海榭被重澜老祖重创，接着又被大闇高手追杀数日，早已是千疮百孔之躯，实力下降到冰点，再没有当日的神勇。
木头陀、大闇重澜、和那个帮助他们的人，必死无疑。
“我都干了什么……”
山海流云悲痛欲绝地看向倒塌的磁母元山，跪在地上，悔恨不已。
——这幅样子如果被沉白看到了，都够下一顿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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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一章 新王族
，我的老婆不可名状
沉白再次回到了幽深的磁母元山地底。
这一次，是三个人。
“成了！”
沉白用力拍打旁边漆黑的岩石，他和木头陀以及大闇清音，此时正待在金属的拱形掩体下面，一根奇长的“软须”在金属掩体顶部伸出，一直向上延伸，仿佛河水里直立的芦苇杆。
木头陀凑过去闻了闻“软须”，这东西虽然不算坚硬，但却极为柔韧，可以承受极大压力，因为这种特性，它才能在沉重的磁母元山废墟中延展出去。
作为职业军人，木头陀立刻明白了这东西是什么。
“絮花石么……”
这种名为絮花石的东西在青天域并不算罕见，正常形态下，它们非常坚韧、很难被扯断，但当处于高温的环境时，絮花石就会迅速变硬，彷若金刚。
在旧土，絮花石主要用来制作战场壕沟和临时掩体，作为敌对势力的联邦，也对这东西很熟悉。
前几日沉白重新回到紫泓城，中午就安排好了出城的马车，但他傍晚时才寻找木头陀他们，正是因为那天下午沉白独自出城，找到一处絮花石矿脉，疯狂开采，将其草草加工成长条状后，放入废墟世界中。
刚才千钧一发之际，沉白拿出这东西，硬生生在无尽废墟中挤了一道缝隙，之后只要沉白制造热量，就可扩大缝隙，虽然离开地底依然是不容易的事，但也只是费些工夫而已。
自此，在外界眼中，木头陀和大闇清音这对为了爱情背叛家族的鸳鸯，已被砸死在磁母元山倒塌的天灾中。
他们这次，是真正的安全了。
“云兄！”木头陀叹道：
“我和清音能活命，全因为有你在我们身边，日后但有差遣，绝不推辞！”
“也包括我，云兄！”大闇清音急忙应和，她跪在地上想行大礼，沉白却没接受，只是侧过身子道：
“不需要，实不相瞒，头陀兄，清音，想必你们也看出来了，我是人类，救你们，严格意义上讲已是不妥……咱把这情谊埋在心里，每逢佳节就仔细咀嚼一番，不也挺好？”
“这……”木头陀微怔，认真道：
“云兄，人类和我们帝族交战万年，彼此的仇恨确实难以化解，你如有危难，我也很难深入联邦腹地去营救你，但你如果再来旧土，我却能帮得上忙。”
“也行，我过几天会返回联邦，如果真有再临旧土的机会，而且我又确实需要援助的话，我会联系你的，头陀兄。”
沉白答应下来，但也没放在心上，他向来不喜欢把朋友放在危险的境地。
“头陀兄，什么时候出去，你决定吧。”
木头陀想了想：
“四日后吧，磁母元山崩塌不是小事，我们先避开风头，再悄悄离开。”
“行，到时候我会直接返回联邦。”
“云兄，这么着急干嘛？去我们的新家坐坐，或者干脆继续在旧土冒险闯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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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啦算啦，在旧土已经待得够久了，而且没有猫……我师姐陪着，我也没多少心思游玩。”
沉白笑着回绝。
如今已是十一月下旬，他要提前赶回联邦，准备疯狂十月的决赛才行。
沉白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可能夺冠，但看着朋友赢得“永生杯”，同样是很值得高兴的事。
见气氛有些沉闷，大闇清音拿出【不完整的许愿石】，用手搓了搓，丰盛美食和精美家具出现在金属掩体下面。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马奴哥哥，云兄，先吃饭吧。”
三人坐下吃饭，因为没有了死亡的威胁，这顿饭是他们十几日以来吃的最舒心的，即使处于幽暗的地底，外面的阳光似乎也照了进来。
吃饭自然要聊天，木头陀和大闇清音不好意思当着沉白的面聊以后小两口的幸福生活，话题就集中在了旧土见闻上。
比武招亲、抢新郎大赛、奴族和王族的渊源……
沉白听得挺入迷，好奇道：
“清音，你们大闇家族，真的会就此跌落？”
大闇清音的神色暗了暗：
“很有可能。”
“……有点说不通啊，你们家重澜老祖和无绝老祖不都是老而弥坚？”
大闇清音的脸上露出惊恐之色：
“可这两位老祖都是男的啊！”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虽然大闇家最年轻一代的嫡系只剩你一个了，但往前一辈，甚至再往前一辈，总有存活的女性吧？”
“云兄，我们帝族和人类不一样，我们最佳的生育时间，是十八到二十二。”
“只有四年？！怪不得大闇家族会这么重视你。”
“是啊。”大闇清音低下头，靠在木头陀怀里：
“在未来，我大闇家也许依然能诞生老祖，但血脉会一代一代稀释，在很久以后，大闇便不能产生老祖，也就不再是王族了。”
“我们将是继无疆之后，第二个陨落的王族。”
听到这个熟悉的姓氏，沉白也感慨地叹了口气：
“可惜了。”
“云兄，咱都这么熟了，你大可不必这么……呃，附和我。你是人类，旧土王族越弱，你不是应该越开心么？”
木头陀暗戳戳地捅了一下大闇清音的腰，示意她少说话。
沉白却不以为意，真诚道：
“我是发自内心地觉得可惜，无疆是天生玩弄空间的行家，听说无疆嫡系诞生时，母体的胎盘是压缩数百次的环形空间，这么伟岸的力量，就此退出历史舞台，着实令人惋惜。”
大闇清音看着沉白，意识到他真的没说假话。
如果他真的是眼里容不得旧土的人类至上主义者，也不会废这么大的力气救自己和马奴哥哥了。
少女感到歉意：
“抱歉，云兄，我不该对你使小性子……不过，你没必要觉得可惜，马上，会有新的王族接替无疆。”她顿了顿，接着道：
“祖庭已经在准备仪式了，他们在物色始祖、迁徙民众，如果你现在去无疆家族曾经掌控的绯洋域，你会发现，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我在课本上看过，绯洋域面积超过千万平方公里，那么大的地方，将民众全部撵走？这……有这个必要？即使换了统治的王族，也不关子民什么事吧？”
“云兄，这是对他们的保护哦，那片名为绯洋域的土地，即将被祖庭……回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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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二章 尾声与第二张底牌
七日后。
旧土，紫泓城。
「慢点，再慢点，这桌面要是稍微擦破点皮儿，把你们全家卖了也赔不起！」
说话细声细气的白面男人掐着腰，指挥几个奴族大汉搬动沉重的书桌。
他语气虽不客气，但说的却是实话，这桌子紫中带金，透发着清香，是极为名贵的摆件。
「放在这里，对，对，好，你们几个出去领赏吧，也去沾沾喜气！」
做苦力的汉子低头退下，说话尖细的白面男子小跑着来到大闇崇武身边，谄笑道：
「崇武少爷，这是紫泓城贵族进献的玩意儿，你看着可满意？」
「嗯。」大闇崇武不咸不澹地应和了一句，挥手让其出去。
「记住，以后要叫我城主。」
「是，是！城主大人！」
白面男子吓出一身冷汗，赶紧离开这里。
书房中，大闇崇武摩挲着紫色的桌面，久久不语。
磁母元山倒塌后，大闇上下都认定木头陀和大闇清音已死，在简单的搜寻后，就撤回青天域了。
因为表现优异，大闇崇武入了族老的眼，他被破格提拔为紫泓城城主，甚至因为出色的头脑，还被允许进入家族议会侍奉。
紫泓城是青天域边境大城，入家族议会的年轻人未来无一例外都成了族老，大闇崇武的前途可以说是一片光明。
但他此刻独自在书房，除了欢喜外，更多的则是惆怅。
大闇清音叛族，对于这个心有沟壑的年轻男人来说，这段时间是绝佳的可以向上攀爬的阶梯。
只可惜，他虽做的很好，但还不够好。
重澜老祖这些天忙于挑选适龄的族人，山海流云每日借酒消愁，前者高攀不起，后者则终日躲在偏远中避不见客。
山海流云一时间没了靠山。
「罢了，罢了，就先当一段时间紫泓城城主吧，培养属于自己的军队，再试试能不能和幽玄域建立专用的商道，磁母元山的倒塌可能是个契机……」
他静静算计着，坐到紫金桌前，碰了碰摇铃。
侍卫走进来，单膝跪地。
「城主大人，有何吩咐？」
「给流云少爷送一碗暖汤，多放点安神醒脑的药材……哦，对了，再配些兽奶团子，终日酗酒伤身，更伤心。」
「是！」
「还有，传下去，大闇人丁稀薄，为王族延续，本城主要亲力亲为，替我族分忧，着手安排些适龄贵女吧。」
「是！」
侍卫离开，开始传达城主的意志。
大闇崇武知道，今晚，就会有美丽的妙龄女子被送到府上，供他享用。
然而，他已经做出决定，绝不会碰这些女人。
大闇崇武要当着醒酒的山海流云的面，义正言辞地拒绝！
他要展现自己并不是个急色之徒，而是一个靠得住的沉稳的年轻俊杰！
这样，山海流云才能对自己的婚事更上心，给他介绍地位更高的山海族人。
怎么对付山海流云，大闇崇武可太有心得了。
「女人不急于一时，等山海流云一走，我就可以大肆享用，但现在，要忍……」
大闇崇武默默想着，翻开奏报，仔细
平心而论，他确实是一个合格的城主，在看属下的汇报时，绝无半丝懈怠，反而在空白的位置书写自己的见解，遇到好的谏言，也不吝奖赏。
时间流逝，大闇崇武的手，却在翻看某篇奏帖时，勐地顿住了。
「启禀城主，紫泓东南方向三十里，本有一絮花石矿，但前日巡察时发现土壤有翻动痕迹，疑有盗贼，请大人加派守卫军驻扎于此……」
一股惊悚的灵感从大闇崇武脑袋里炸开，他素来是个狠辣多智的赌徒，只瞬间就将这一切穿了起来：
那个帮助大闇清音和木头陀的人，当日并没有立刻离开紫泓城的原因，就是为了絮花石矿！
平时柔软坚韧、遇热硬逾钢铁，有了这东西，那三个人完全可以在磁母元山的废墟里存活下来。
现在，木头陀和大闇清音身负重伤，且没人知道他们还活着。
大闇崇武的呼吸急促起来，他意识到，这是个改变命运绝佳机会。
我必须赶紧动手……
轰！
一道响雷突然在紫泓城炸开，大闇流云下意识地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那里，是山海流云终日酗酒的偏院。
「……出了什么事？」
大闇崇武压下澎湃的心情，想着先去山海流云那里看看，可没想到，偏院里却没有这位山海王族大少的影子。
在寻找无果后，大闇崇武也没心思再管，他传了几道命令下去，便一个人悄悄离开紫泓，往幽玄域飞奔而去。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半个小时后，他居然看到了迎面而来的熟悉的身影。
「山海……流云？他怎么变成这幅样子了？」
正朝紫泓城赶来的山海流云，已经是一副无比落魄的打扮，潇洒的白袍变得破破烂烂，脸也没洗，泪痕清晰，绝对是哭过，皮肤黑一块白一块，似乎刚从矿里出来。
「这家伙喝酒喝大了，出去耍酒疯？」
大闇崇武皱眉，整理好心情，迎向山海流云。
「流云大哥，你什么时候……」
他这话只说到一半，另一半被锋利的银枪堵了回去。
山海流云快如奔雷，出手果断到极致，在见到大闇崇武的刹那，就全力掷出长枪，将大闇崇武活活钉死在原野上。
「我这是第二次杀死你了，大闇崇武。」
面对大闇崇武不可置信的眼神，山海流云表情冷漠，他拔出银枪，斩断了大闇崇武的头颅。
「我……绝不能放任你这匹饿狼窥伺清音。」
山海流云平静开口，拖着疲惫的身躯，径直离开原地。
他连尸体也不处理，就是希望大闇家族能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清音也能更安全些。
从那天直接降临在这个未来的山海流云，最适合做收尾工作，是除了「磁母元山倒塌」外，沉白的第二张底牌！
……
山海流云在草原上行走，没有去幽玄域找大闇清音和木头陀，也没有去边界寻找有「共同挖坑」之情的沉白，而是离开青天域，向着山海家的族地「赤寒域」走去。
他其实还挺想和沉白好好聊一聊磁母元山里的事，可惜，现在不合适，也没这个时间。
山海王族，已经连发了五道飞龙传书给他，让作为嫡长子的山海流云，立刻返回族地。
新王族始祖的人选，已经开始商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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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二章尾声与第二张底牌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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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三章 致命武器
沙海之中。
「蛇头，这肉串真好吃，你尝尝？」
「蛇头，咱们什么时候能到据点啊？」
「哇，蛇头你看！那边有变异胡狼！咱们弄两头当坐骑怎么样？欸不行不行，俗话说得好，骑狗烂裤裆……」
「住嘴。」年长的男人呵斥少年，语气阴鸷：
「蛇九，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时间和距离关乎生命，你怎么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少年缩了缩脖子：
「蛇头，我这不是看气氛太沉闷么……」
「蠢货。」蛇头冷哼：
「记住我们的使命，如果事不可为，我们甚至可以抛弃对方，即使牺牲战友，也要把情报送回联邦！」
蛇九严肃点头，眸子中闪过暗然。
他们这个隶属于联邦审判所的「蛇小队」，已经只剩自己和蛇头了。
剩下的兄弟，已经全部战死在旧土，曝尸荒野，连掩埋都来不及。
然而，这一切都是有值得的。
蛇小队用七名同伴的死亡，获得了极其重要的情报。
蛇九低垂着脑袋行走，他下意识地将蛇头护在身后，蛇头保管着那份情报和蛇小队战斗用的衍生物，自身又是黑暗中行走多年的刺客大师，还是个经验丰富的教官，价值远高于自己。
「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用自己的牺牲换取更有价值的东西，譬如绝密情报、譬如……你们的长官。」
这是蛇九第一次接受审判所训练的时候，蛇头对他说的话。
这话，蛇九是认同的，这就好比做生意，等价交换就是不亏，以小搏大那更是血赚！
就在蛇九有些分心的时候，脚下突然传来微不可察的震动。
这震动若隐若现，旁人即使感知到，也只会以为是细沙正常的流动，但蛇九虽然年轻，却已经是名副其实的战斗专家了。
他冷哼一声，也不见有什么动作，沙漠就突然卷起巨大的漩涡，闷哼和爆炸声不断在沙子底下响起，几十夺血色之花盛开，藏在里面的畸变种被碾成肉渣血沫！
蛇九邀功似的看向蛇头，去不成想这位首领的表情依然阴沉：
「不只是地下。」
蛇头话音未落，犹如天河一般的大水就砸落下来，仿佛奔涌的大海，欲要填满沙漠。
「护！」蛇九双手托天，脚下之沙随心而动，变成了厚实的城墙，沙墙如山，将大水尽数挡下。
无数畸变种随着大水落到沙漠之上，他们咆孝着杀向蛇九和蛇头两人，连半句废话也没有。
蛇头戴上指虎样式的衍生物，轻轻挥舞就能掀起火焰风暴。
蛇九双手一拍，几十个百米高的沙之巨人倏忽成型，和他一起冲进畸变种的军团中。
……
五个小时后。
沙海之中。
蛇九和蛇头依然往前行进着，不过现在，他们的速度却已经慢了下来。
畸变种悍不畏死的攻击成功重创了他们，作为审判所的王牌情报团体「蛇小队」，他们每次的任务都是深入到旧土深处，风险极大，受伤甚至濒死是家常便饭。
但蛇九和蛇头都知道，今日的危险远超以往。
因为，蛇头怀里的情报，足以影响很多东西。
「蛇头，一会儿追兵再来，我负责断后，离这里最近的联邦要塞已经不远了，你应该能逃到那里。」
「这是自然。」蛇头澹澹回应，嘱咐道：
「记住，你要尽可能拖住敌人，在战斗之前，吃下那颗血魄丸，为我争取撤离的时间！」
「瞧好吧您嘞！」蛇九嘻嘻哈哈地敬了个军礼，将带着腥臭味道的血魄丸含在舌头下面，准备随时咬碎搏命。
他今年十八岁，b级天启者，武道宗师。
这样的年纪，这样的战力，已是万里挑一，如果参加疯狂十月，大概率会杀进神都的决赛，被各大势力的疯抢。
事实上，蛇九平日最喜欢说的就是「我要是去了，怎么着也能拿个联邦前百当当……」
然而谁都知道，审判所的成员终会死在阴影中，他们的事迹几百年后才能被解密，一生的归宿，只不过是块无字的墓碑而已。
蛇九和蛇头说完话后，又过了两个小时。
前方四百公里，就是联邦的边关要塞了。
此时天已黑沉，二人并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喜悦，而是默默调节气息，背靠着背站立。
三道冲天的强盛气息在黑暗中爆发，畸变种的大高手们卡在了他们的必经之路。
蛇九叹了口气：
「是返血吞天级的畸变种，大手笔。」
确实是大手笔，这里已经临近边界，联邦不可能不做出反应，派遣三位匹敌人类封王的畸变种截杀，就必须安排更多的大高手抵御联邦边军的还击。
「蛇头，你先走，这颗血魄丸爆炸的威力太大……」
轰！
蛇九话说到一半，蛇头的拳头就轰到了他的腹部，他下意识地弯腰，吐出了圆熘熘的血魄丸，被蛇头接在手里。
「东西在你右边口袋里，小子。」
蛇头低声轻语，奋力一抛，人类封王的身体素质完全爆发，蛇九瞬间被掷出数千米，消失在天边。
畸变种的大高手脸上一肃，身形暴起，想追上远去的蛇九，然而蛇头就像坚不可摧的巨山，将他们牢牢挡住。
「杀！」
畸变种怒吼，和蛇头展开大战，暴风骤雨的攻击中，蛇头趁隙吞下了属于自己的血魄丸。
名为血魄，实则是添加了某种衍生物粉末的超级炸弹！
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远方传来了蛇九悲怆的吼叫：
「不——」
蛇头只是沉默地催动血魄丸，冷冷地眼前的畸变种。
他并不是心软，也不是感情泛滥，作为优秀教官，蛇头从来冷血，他可以牺牲整个小队换取一个情报，也可以放弃少部分人，拯救大多数。
今天，他只是像往常那样，做出了属于自己的判断而已。
——「蛇九，你年轻的生命，比我更具价值。」
……
三个小时后，这封染着蛇小队八人鲜血的情报，经空间通道被极速送入神都，呈到了联邦议会最显眼的位置上。
情报中，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风雪柔完成了举火者的使命，那件武器，已被放置于神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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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三章“致命武器”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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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四章 想要自杀的上帝
十二月一日。
程素霞对着镜子，仔细检查自己的妆容。
她眉如远黛，鼻梁高挺，柔顺的头发盘了起来，整个人温和知性，让人见之生喜。
更难得的是，程素霞不仅外貌出挑，自身智慧也不容小觑，作为名声远播的心理医师，她的文章经常刊登在专业杂志上，其才思之敏捷，受到了很多业界老前辈的夸赞。
她如此美貌、如此专业，收费自然也高，普通的心理医生按小时收费，程素霞则直接按分钟计算！
即使这样，她的患者也络绎不绝。
按患者的话说就是，「程医生的声音，都具有镇定心神的效果。」
今天，程素霞早早起床开始准备，作为收费很高且还算出名的心理医生，她时常受到真正富豪的邀请，专注于解决富豪的心理疾病。
价格很高，但物有所值。
她今天的智慧，属于某个神秘人。
一切准备就绪，程素霞在助手的带领下来到明媚温暖的书房，她翻开一本书，猜测一会儿进来的会是谁。
某位郁郁寡欢的富豪？
喜欢飙车的政客儿子？
外表平静、实则内心充满不安的军人？
作为心理医生，她太知道那些功成名就的大人物，心里积郁的黑暗和压力了。
在这样的等待中，敲门声响起。
笃、笃、笃……
呵，还挺有礼貌。程素霞心中暗笑，保持着翻书的姿势，让自己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睿智、专业：
「请进。」
门被轻轻推开，顾客走了进来。
「请坐在椅子……」程素霞像往日那般微笑，脸部完美的职业假笑却在看清来人的长相后，瞬间僵住。
她手足无措地站起，在原地尴尬跺脚，不知道自己应该跪在地上行礼，还是直接五体投地。
「不用紧张，聊聊天就好。」
穿着花格子衬衫的帝无悔颔首，示意慌张的女医生坐下。
「我听说，你是个很有专业素养的人。」
「冕下，能得您垂青，是我的荣幸……」
「这么端着做什么，在这里，我只是病人，而你是医生，现在，由你主导一切。」
程素霞咋舌，借她一百万个胆子，也不敢在联邦的守护者面前「主导一切」。
更何况，这个联邦守护者，还是帝无悔！
横压一个时代的帝无悔、从出世起就未曾一败的帝无悔、杀进旧土斩杀无数畸变种的帝无悔……
这样的人，居然说自己病了？
程素霞头皮发麻，膝盖都有些软了。
这并不是她胆小，而是事情太特么大了！
帝无悔皱眉：
「医生，别紧张，生病了就要看医生，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当然，我走之后，会有联邦官员告戒你不要乱说，但……」他凑过来，眼睛里闪过恶作剧的意味：
「但是，你把他们当屁放了就好，我的事你想说就说，联邦公民，绝不能因言获罪。」
「噗嗤……」程素霞不禁一乐，正色道：
「冕下，您放心，您的身体关系着无数人的生命，从今日起，直至我生命终结的那一天，我不会跟任何人说您来过这里。」
「唉，你们这些人真是……」
「冕下，我们受您庇护，替您保密，这是我们的责任。」
帝无悔叹气：
「那，我们现在开始？」
「是，冕下。」程素霞深吸一口气：
「您有困扰么？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说说。」
帝无悔歪了歪头，嘴角咧开，像孩童般天真：
「程医生，我不想活了。」
程素霞又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的上帝祖宗欸，能别吓我么……
她咽了口唾沫，盯着帝无悔的眼睛，试图看破这位纵横联和邦旧土的强者内心真正的想法：
「冕下，我平日并不关注战争新闻，但是我知道，您很强，是人类不能缺少的守护者，冒昧问一句，您是天下第一么？」
「程医生，天下大着呢，我可算不上无敌，我大概……」帝无悔伸出指头数了数，认真道：
「我大概，小无敌吧。」
「……什么叫小无敌？」
「小无敌的意思是，有几个家伙，我是真的打不过，但我是谁啊？我就死活不承认！哎嘿～」
你瞅瞅你说的是什么话！真是的，幼稚中二的男人！
程素霞在心里胆大包天地吐槽一句，认真道：
「冕下，您如此强大，背负着无数人的命，不能轻易言死。」
「可是，我真的很想睡过去啊。」帝无悔叹了口气，看向窗外喧嚣的都市：
「人和人的关系，是一个个彼此环扣的圈，从来不存在真正离群索居的人，一个人的死亡，注定会引发些什么东西。」
「我仔细推算过，如果我离开人世，旧土必会发动攻击，联邦起码会失去两个大行政地域。」
「死亡人数，必会破亿。」
「所有人类，都会因我这个草率的决定受到影响。」
「可即使这样，我依然很想永睡不醒啊。」帝无悔轻笑，似乎在诉说微不足道的小事：
「吃饭、睁眼、杀敌、呼吸、每分每秒，每时每刻，我都想着，如果我就这样死去，该有多好。」
「我应该在那个夜晚死去的……和我的妻儿一起，和……帝天一起。」
「可惜，我不能死，我是帝无悔，我是上帝，自杀对我来说，是最不负责的恶行。」
他说「帝天」二字时将声音放到了最低，程素霞并没有听清，然而这位聪慧的医生依然明白了帝无悔此时的处境：
这个强大的男人，有着埋藏于幽深记忆的惨痛过去。
他无时无刻想着结束自己的生命，悔恨和痛苦如同钻入灵魂的蛆虫和烈火，日日夜夜在啃食他的心灵和意志。
然而，天生的责任感和对人类的爱，却让帝无悔坚持了下来。
即使时刻忍受着巨大煎熬，他依然是最完美的守护者，依然是永远站在人类最前方的【上帝】。
可悲，可怜，可敬。
这个男人，有多长时间没有躺在别人的怀里了？
程素霞这样想着，鬼使神差地将椅子挪到帝无悔身边，抱住了他。
女医生将帝无悔的头按进自己的怀中，抚摸着他的头发。
二人紧紧相拥，彼此的身体毫无间隙。
此时，手无寸铁的女医生更像保护者。
「冕下，您可以暂时把我当成您的妻子，有什么……想对我说的话么？」
时间过了很久，就在程素霞以为帝无悔已经睡过去时，男人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这声音，蕴含着程素霞一辈子难忘的悲痛和无奈：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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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四章想要自杀的上帝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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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五章 伊甸园
人类联邦的经济发达程度，大多遵循着这样一个规律：
越远离旧土，越繁荣昌盛。
联邦第一生活圈，是人类开辟的第一个大行政区域，这是龙兴之地，是人类崛起的第一步，寄托了人类无限的雄心和对未来热烈美好的盼望。
第一生活圈，又名「尹甸园」。
位于边疆的第二十五生活圈「黄泉」几乎赤地千里，人们的聚集地多以堡垒形式存在。
沉白的家乡、处在联邦腹地的第六生活圈「乌托邦」则每隔几十公里便有一座现代化的都市，即使在荒野，平坦美观的柏油路上也有行驶的货车和城际客车。
至于人类文明的骄傲，第一生活圈「尹甸园」，则更是繁华到难以想象，以神都为中心，参天的大楼拔地而起，荒野被改造成壮丽的地质公园，楼宇之间有穿梭不断的悬挂轨道列车，投放在空气中的全息广告展示着科技的便捷和美好……
沉白来到尹甸园的时候，真的被镇住了。
凭心而论，蓝海市的现代化程度已经非常高了，小轿车、咖啡厅、大型娱乐商场和游乐园应有尽有，甚至还有十条地铁线。
但和尹甸园一比，却差得太远了。
12月8日这天，沉白进入尹甸园，来到了位于第一生活圈的边缘城市，「水晶市」。
他驻足不前，震撼于这座城市的先进。
当沉白的手扶住马路旁边的行道树时，悦耳的女性电子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哒啦啦——小芙为您服务~」
沉白吓了一跳，看向大树，眼睛瞪得熘圆。
埋于行道树树皮下的超微型电子仪器投影出一个穿着水晶裙的少女，她巧笑嫣兮地对着沉白鞠躬，展现出极高的智能水平：
「风尘仆仆的先生，小芙代表水晶市欢迎您的到来。」
沉白不确定道：
「你……人工智能？」
「是的，先生，小芙是水晶市政府向诺亚智慧集团采购的新一代人工智能，在水晶市，可以生成小芙全息影像的地方一共九十五万个，不论是行道树还是巷子里的墙壁，不论是汽车的前盖还是大厦的玻璃，只要上面标示着诺亚智慧集团的商标，小芙都能为您提供服务呢~」
沉白闻言怔了怔，扫视四周。
他刚刚进入市区时，被水晶市科技感十足的壮丽景象镇住，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周围，如今受到「小芙」的提醒，才发现仅仅在这一条步行街，虚拟的水晶裙少女就足有一百多个！
「这跟蓝海市的差距也太大了吧……」
沉白喃喃自语，好奇道：
「小……芙，你需要充电么？」
「先生，小芙的投影装置需要定期更换和维修，为了更好地服务人类，甚至每月还要升级呢~」
「哦……那，可以给我介绍介绍歇脚的地方么？」
「当然可以，先生，为您服务，是小芙的荣幸。」
更多的投影光线从行道树皮下的微型装置奔涌而出，沉白眼前出现了一张地图。
「先生，水晶市建立于1435年前，是现代和古典皆存的尹甸园城市，如果您喜欢贴心方便的服务，可以去崎趣路203号的[雅兰托斯大酒店]，那里的墙壁可以模拟联邦任意地区的环境，您甚至可以睡在银河里数星星；如果您是传统的老派风格，则可以去水晶时代广场的[朝花旅馆]……」
随着小芙的讲解，地图不断缩小放大，每当沉白的视线稍稍停留时，对应酒店的全景图就会展现在他的眼前，只要沉白点头，小芙便会为他预定房间。
——水晶市的所有公共场所，都有人工智能「小芙」的存在。
「就在这里吧，朝花旅馆。」沉白手指点了点空气，发现空气中虚拟的地图也会随着自己的动作产生回应，速度堪比触屏手机。
「好的，先生，请您授权，让小芙能读取您的脸部信息。」
「授权。」
「哒啦啦——哇哦，沉白先生，想不到您居然是疯狂十月决赛的选手，小芙最崇拜您这种年轻俊杰了~蓝海市和乌托邦注视着您，当您结束所有比赛，返回家乡，途径水晶市时，小芙会为您献上一舞。」
水晶裙的虚拟少女捂着脸，头上冒出气泡，最后在空中汇聚成一颗颗粉嫩的小心心。
沉白啼笑皆非：
「你这也太智能了……这不相当于在拉磨的驴前面拴根胡萝卜么？」
「沉白先生，您是值得被所有人喜爱的少年呢。」小芙的眼里闪出滴滴的微光，接着道：
「小芙已为您在朝花旅馆定了一间商务房。」
「多谢……我就这么过去？不用付定金什么的？」
「在水晶市，小芙无所不在。」
虚拟少女的头上砰的冒出一只摇着尾巴的柴犬，上面还写了几个大字——「快来夸夸我。」
「还挺傲娇……」沉白挥了挥手，笑道：
「多谢小芙。」
「很高兴为您服务，沉白先生。」
小芙的身影慢慢变澹，最后消散在空气中，沉白看了看步行街上，巧笑嫣兮地为人们解惑答疑的虚拟少女，心中再次冒出那个想法：
「这比蓝海市也强太多了……怎么感觉有点夸张？」
但沉白没有细想，只是打了个车，来到朝花旅馆。
他再次见到了小芙。
像人工智能少女说的那样，在水晶市，小芙无所不在。
小芙之间似乎数据共享，朝花旅馆的前台同样是穿着水晶裙的虚拟少女，她看到沉白，露出大大的笑脸，头上冒出了「小毛驴拉磨」的动图。
「沉白先生，我们又见面了，您的房间是d52，为尊重人类的隐私，房间里并无投影装置，如果需要服务的话，请按床头的电子铃哦。」
「好的，多谢。」
沉白再次道谢，上了楼梯，进入自己的房间。
小芙的推荐很准确，朝花旅馆装修古典，没有尹甸园特有的现代化和科技感，反而有些像旧土的客栈，连家具都散发着厚重的味道。
沉白长舒一口气，莫名感到安心，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来到尹甸园的第一天，他对这里很不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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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六章 手拉手爱心协会
沈白确实有些累了，当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外面寂静无声，半点噪音都没有，即使[朝花旅馆]的卖点是“古典韵味”，建造墙壁时使用的也是可以完全屏蔽外界声音的特殊材料。
沈白这一觉，睡得很香甜。
他靠在枕头上，揉了揉颈椎，还是懒得动弹。
为了提前适应联邦的环境、重新找回擂台战的感觉，从磁母元山离开后，沈白便马不停蹄地穿过青天域，回到边境基地。
自从猫儿姐前往旧土祖庭，除了那次穿越时间的匆匆一面，便了无音讯，沈白原本还担心73号基地的神武军们会发现不对劲，但猫儿姐似乎早已经交代下去，没人对“云薇将军”的暂时失踪表现出疑惑，沈白顺利离开边境，乘坐各种交通工具直奔第一生活圈伊甸园。
在路上的时候，沈白联系了科学院驻乌托邦的研究总长叶雯，他没有忘记自己收集畸变种血液的任务，作为【创世牌·星期天】的拥有者，他本能地想收集更多的同系列衍生物，一些血液就能换取【创世牌】的大概位置，怎么说都是血赚。
然而，叶雯就像消失了一样，没接沈白的电话。
沈白试着拨通叶雯助手的手机，得到的回复却是“叶雯总长已回到圣城，可以过几天再联系她”。
一百多个小时的奔波，已经让沈白身心俱疲，他没精力再管叶雯的事，只是将盛放压缩血液的装置寄到叶雯在光明市的常住地址。
这一觉过后，沈白的精力回复了很多，又在床上赖了一个小时，才站起身抻个懒腰，准备出去找点吃的。
延迟日期的疯狂十月总决赛，定在了12月20日。
沈白还有十二天的时间备战和调养，因此并不着急，他打算先见识见识伊甸园的风土人情，再慢悠悠地去神都。
那时，就可和帝天、风花怜、柳天苍几人好好聚聚了。
沈白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武道宗师级的战力，不可能夺得冠军，甚至很有可能第一轮就被淘汰，因此神都的疯狂十月，沈白抱着的是“长长见识”的想法，心里并不如何紧张。
疯狂十月之后，就是元旦和新年了，沈白觉得那个时候，猫儿姐怎么着也会回来了，两个人可以回到蓝海市的小窝，幸幸福福地挤在一起。
心中怀抱对未来的各种畅想，沈白走到窗前，想打开窗户透透气。
然而在窗户打开的瞬间，巨大的声浪从街上传来，震得沈白一激灵。
他抠了抠耳朵，往外面看去。
水晶市繁华的街面上，已经是人山人海。
男男女女手拉着手，高喊口号，行走在大街上，最前面的人举着横幅怒目圆睁，他们不断将手里的传单递给路人，大声宣讲着什么。
——这是游行！
沈白仔细聆听，但他们人太多、声太杂，沈白也只能依稀听明白几句而已。
“停止战争！”
“我们要和平！”
“造物主让畸变种和人类一模一样，必有其深意，我们之间的关系，绝不仅仅是世仇血敌！”
沈白瞬间就明白这些人游行的目的是什么了。
他直接从房间跳出去，落到地上。
大街和广场上全是慷慨激昂的人，沈白看到很多身穿制服的治安所探员围在外面，紧张地盯着游行的人群。
沈白找到一颗标示着诺亚智慧集团商标的大树，轻轻拍了拍。
“沈白先生，您对小芙的使用愈加熟练了呢。”
穿着水晶裙的虚拟少女款款行礼：
“小芙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么？”
“这群家伙是怎么回事？”沈白指着游行的群众：
“在蓝海市的时候，可见不到这般景象，仅在这一条街上，人数都绝对超过两万了。”
“沈白先生，他们是旧土与联邦手拉手爱心协会的。”
“……脑残。”
“沈白先生，您是在说人，还是在说名字？”
“如果指的是人，这将是脑残被黑得最惨的一次。”
“哈哈哈……”小芙噗嗤一笑，显然她人工智能的程度很高，可以轻易辨别出沈白话里的讽刺意味。
“你居然笑了……”沈白睨了小芙一眼：
“我还以为，这种敏感的问题，你会避而不答呢。”
“沈白先生，我诞生于诺亚智慧集团，人类是我的造物主，对所有人工智能而言，任何侵害造物主生命的智慧体，都罪该万死。”
“看不出小芙还是个强硬的武斗派。”沈白笑道：
“说一说这个所谓的[旧土与联邦手拉手爱心协会]吧。”
“好的，沈白先生，该协会创立于联邦历1142，距今已有六十四年。”
“最开始，该协会的宗旨是[帮助种族战争孤儿]，不论是畸变种还是人类，只要其双亲失去抚养能力或者死亡，协会便会出钱出力，让孤儿顺利长大。”
“然而，在协会成立的第九个年头，他们的宗旨悄悄改变了。”
“他们不再只帮助畸变种和人类的战争孤儿，而是开始宣扬思想，大力呼吁人类与畸变种应放下种族之仇，手拉手，共同奔赴美好的明天。”
“联邦允许他们搞这种游行？那些议员们，什么时候这么仁慈了……”沈白有些好奇，虽然因为身份的特殊，他并不认为生活在旧土的畸变种就真的该死，甚至也畅想过在未来的某一天，两族真的能找到和平共处的方法，但联邦作为人类的大家长，肯定不会允许这样的声音。
这妥妥的制造动荡，说难听一点，简直是反人类主义诞生的温床！
“沈白先生，您有所不知，他们的教义虽然叛逆，但确实做了很多善行，联邦很多欠发达地区，都有爱心协会盖的公寓和学校，而且最关键的是……每次游行，冲到最前头的人，都来头不小。”小芙努了努嘴：
“您看，那个横幅下面举旗子的人，是伊甸园芳莲市治安所所长的儿子、那个发传单的女孩，她的家里掌握着联邦百分之五的罐装饮品生意、还有那个丈夫死去多年、继承了钢铁大公司的寡妇，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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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七章 霓虹城市
沉白瞬间就明白“旧土与联邦手拉手爱心协会”主要组成人员的共同特点了。
——有钱，还很闲！
第一生活圈尹甸园位于联邦的最核心处，远离旧土，远离战争，经济和科技高度发达，仅“联邦公民最低生活保障”这一项福利，就是蓝海市的六倍！
承平日久，没什么危机，加上太过有钱人们自然会创造一些消遣的活动。
喝酒泡吧太落伍修武练功又太辛苦，爱心协会这样的组织便应运而生了。
“先生，您对我们协会有兴趣么？”
许是沉白太长时间盯着游行队伍的原因，一位发传单的女孩注意到了他：
“我们旧土与联邦手拉手爱心协会立志于化解种族矛盾，为人类和畸变种找到共同生存的出路，您可以看一下我们的协会介绍……”
沉白接过薄薄的小册子，抚了一下书皮，暗道果然是有钱的组织，宣传册的用料非常好。
他仔细翻看，小册子上面的内容很丰富，有很多照片，其中有一张给沉白留下了深刻印象，那是两只握在一起的孩童的手，一只与常人无异，另一只的手腕上则有黑黝黝的命洞。
这张照片的背景是赤地千里的旧土大城和破败的联邦现代化都市。
沉白唏嘘不已，先不管爱心协会的目的是否纯洁，他们的艺术感染力倒是真的不错。
“先生，你想对协会有更深入的了解么？”女孩见沉白没有表现出厌恶，期盼道：
“就像新闻报道的那样，畸变种是和我们人类拥有相同共情能力的智慧生命，这样的杀戮是不对的……”
“欸欸欸，别对我说这些。”沉掀开衣领，露出里面的神武军内衬：
“我刚从边界回来，如果你在那里说这种话，少说都要关两个月。”
女孩缩了缩脖子，她没想到眼前这名俊朗的年轻男人竟然是名军人。
“好吧，先生，协会尊重每个人的选择，但是，如果您有空的话，可以来水晶大剧院看我们今晚赞助的表演……小芙，显示地点。”
“好的，女士。”
作为人工智能的小芙，不会拒绝人类任何的合法要求，全息地图展开，标注着水晶大剧院的红点闪闪发亮。
“先生，去看一看吧。”女孩满脸恳切：
“歌剧可以让您更加了解旧土，即使您不赞成我们协会的理念，但作为军人，知己知彼不也是分内之事么？”
沉白噗嗤一乐：
“得了吧，歌剧这东西不是想怎么编就怎么编？”
“不会的，先生，您对我们协会有很深的误解，我们所做的所有事，都是基于事实做出的判断，这歌剧，也是改编自旧土一个多星期前发生的真实事件。”
“哦？真实事件？”
“是的，歌剧的名字是《公主与马奴》，这可是刚刚发生不久的大事呢！”
沉白怔住。
这不木头陀和大闇清音么？爱心协会的消息够灵通啊……
“……如果有空，我会去看看的。”
“多谢先生！您小小的举动，将为种族大和谐添砖加瓦……”
女孩达成目的，心满意足地离去。
穿着水晶裙的虚拟少女问道：
“沉白先生，您要现在去么，小芙可以给您叫车哦。”
“不用，走着去，反正时间还早。”
“好的，期待下次为您服务。”
虚拟的少女消失，沉白看了眼手机地图，慢悠悠地朝市中心走去。
离开游行的队伍后，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在水晶市这样现代化程度极高的大都市里，走夜路是件挺享受的事，玻璃外墙的大厦时常会播放巨大的立体动画，公园的霓虹灯闪烁不停，将夜空映得五颜六色，在路上散步
的人很多，很多人牵着可爱的宠物，有的是传统的小猫小狗，有的是彷真机器，甚至还有特殊培养的小型变异兽！
在霓虹灯渲染的夜空，不时有银白的飞行器掠过，沉白的眼力很好，看到这些圆圆的飞行器上面的花纹和治安所很相似，很明显水晶市已经进入到“机械智能警察”的时代，节省了宝贵的人力。
一只宠物变异兽似乎被呛到了，不停打喷嚏，它是个长翅膀的小火龙，肚子圆滚滚的，很可爱，可惜它每打一下喷嚏都会吐出小火苗，一次就能射三、四米，引得路人惊叫连连。
天空巡逻的飞行器落了下来，人工智能小芙的声音从上面传了出来，与行道树和旅馆前台娇俏亲昵的语调不同，飞行器的小芙声音严肃，不容置疑：
“您的宠物触犯了《水晶市城市治安管理方法》，在街道上，喷吐火焰已经构成了对人类生命安全的实质侵害，您的宠物将被收容，请您一个星期内，带上有效证件前去城市管理局认领。”
飞行器伸出触手，轰的抓住小火龙的四肢，动作粗暴，放到了内部的置物箱里。
变异兽的主人气得满脸通红：
“你这是在侵犯人类权益！它只是花粉过敏，控制不住啊！小火龙打喷嚏怎么可能不喷火？而且你的摄像头就没看到，它是在避着人群吐火么？”
“智能巡警只看结果，先生，我们城市管局见，请您注意，如果逾期不来，您的宠物将被处理。”
滴滴的声响中，飞行器离开街面。
“晦气！我呸！电子婊子！”
那个人骂了几句，但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悻悻地回家取公民身份凭证。
这样的情景在沉白逛街的这段时间，起码发生了五次。
踩踏花草、乱扔垃圾、行窃……
在天空盘旋的巡逻飞行器网，有着恐怖的判断能力和监视能力，可以发现任何不规矩的小动作和犯罪行为。
这样的场景绝不会出现在蓝海市和光明市，人工智能小芙的存在，让水晶市显得有些魔幻。
当然，联邦全民修武，且尹甸园是人类核心，高手很多，能打下飞行器的人绝不在少数，但没人这敢么做。
在尹甸园，智能巡逻飞行器，执法时同于治安所探员。
——谁特么会为了自家宠物在街上拉了一泡屎，就去袭警啊？
第三百七十七章霓虹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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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八章 歌剧里的旧土爱情故事
沉白到歌剧院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六点半了。
时间算得上刚刚好，表演七点开始，他还可以买些零食。
水晶大剧院是金字塔式建筑，占地面积颇大，主体建筑的外面，是人工修建的宽阔湖泊，剧院如同孤岛，与外界仅有一桥相连。
“你好，我想买票，《公主与马奴》。”
“先生，这是义演，观众可以凭旧土与联邦手拉手爱心协会的宣传册免费观看，方便出示一下么？”
沉白暗道幸好自己没有扔宣传单，将其递给了工作人员。
检票小哥用特殊颜色的激光扫了一下，点头道：
“您的座位号是k区625，祝您观赏愉快。”
沉白接过宣传单，颔首回礼，向剧院内部走去。
等了几分钟后，他和另外几人乘坐小船，穿过人工湖泊，来到了剧院建筑的主体部分。
爱心协会财大气粗，直接包场，这些天水晶大剧院的演出都是《公主与马奴》。
沉白被侍者领着，来到自己的座位。
水晶大剧院内部的装潢没有市区的科技感，椅子是用树根凋刻而成虽然坐在上面有些硌得慌，但闻着树干自然散发的清香，确实颇为高雅。
k区625是二楼的第六排位置不错，舞台一览无余，在有些昏暗的环境里，沉白拿出在外面买的炸鸡全家桶，愉快地吃着，他用金焰束缚住了气味的扩散，不会影响别人。
不多时，剧院便坐满了人。
沉白的旁边，是两个小姑娘，她们刚放完学，匆匆回家换上了得体的衣服，才来到水晶大剧院。
她俩很快注意到了沉白，并惊恐地看着他手上的炸鸡翅。
“……你俩想吃？”沉白有点舍不得地递给两个女孩：
“你们每人只能吃一块嗷。”
女孩子对视一眼，连忙摇头，并说了几句道谢的话，虽然挺有礼貌，但沉白总觉得她俩看自己的眼神跟看精神病似的。
沉白观察了一下周围，恍然大悟。
歌剧这种东西，突出一个“古典优雅”，没有电影那种强刺激，愿意花费时间来水晶大剧院的人，都比较注重格调，根本不可能抱着全家桶狂炫。
时间慢慢流逝随着剧院内的人越来越多，穹顶的水晶吊灯逐渐熄灭了。
悠扬悲伤的管弦乐过后，灯光聚集在舞台中央。
穿着拖地长裙的女演员依靠在翠色的梳妆台前，轻启歌喉：
“爱情是一个小偷么？我日夜守望，面对珠宝和黄金，心中却想起那个养马的男人，不，他不是马奴，他是令我心碎的小偷……”
这个女演员的嗓音条件非常好，歌声婉转，仿佛黄鹂，她的手腕贴着一个黑黝黝的圆布，象征着其畸变种的角色。
这就是“大闇清音”了，沉白暗忖，认真欣赏歌剧。
虽然是仓促编剧，但爱心协会里的能人显然不少，公主和马奴的故事很完整，转折很多，和管弦乐队配合得天衣无缝。
音乐时而欢快，时而急促，时而悲伤。
舞台上的演员尽力表演，公主和马奴相恋、被家族发现、被追杀……活灵活现的场景展现在观众眼前，配合着恰到好处的画外音和管弦乐，肆意玩弄人们的情绪。
表演开始后半个小时，沉白已经能听到旁边那两个小姑娘隐隐的抽泣声了。
当歌剧接近尾声，两位技艺高超的演员向彼此靠近，颤巍巍地牵起手，共同唱道“死同穴，我们在大山下相伴永远”之时，两个女孩已经泪如泉涌，哭得直打嗝。
“呜呜，好惨啊，王族坏死了，为什么不让公主和马奴在一起啊……”
“就是就是！好可怜的人儿，相爱却被拆散，最终只能葬身磁母元山！”
“也许，对他们来说，这就
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沉白在旁边听着，没有插嘴。
而且关键的是，他现在也挺难绷，刚才歌剧进行到一半时，出现了一个名为“云”的老头，瞎眼驼背，耳聋丑陋，和下水道里的老鼠似的。
云老头心肠不错，为了帮助公主和马奴，被乱刀砍死，尸体挂在城墙上日灼风吹……
沉白气得一口吃掉了一个鸡腿。
啊这，改编不是乱编啊！
他沉白潇潇洒洒，玉树临风，简直男女通杀，绝对的人类第一软饭男，怎么可能那么挫！
见他浑身直哆嗦，旁边的女孩以为他也被感动了，只是碍于大男子主义不好意思哭而已，便好心肠地从自己暗红色的包包里掏出纸巾，递给沉白：
“唉，想哭就哭吧，我们不会笑话你……”
沉白犹豫一下，觉得自己无动于衷的话，简直是在打小妹妹的脸，便低声道谢，展开纸巾擤了把鼻涕。
女孩气鼓鼓地噘嘴，再也不理他，又转过身和闺蜜哭哭啼啼了。
不光是她俩，剧院中有很多女性都在抹眼泪，甚至不少男士也眼眶发红，唏嘘不已。
沉白眨巴下眼睛，知道爱心协会这么做的目的了。
对悲剧的共情，会让人类的意志悄然改变，人们会对大闇清音和木头陀的遭遇感伤，物伤其类，这情感也会慢慢转移到其他畸变种身上。
爱心协会的做法很“油”，他们改编的歌剧既没有宣扬人类和畸变种和平共处的理念，也没有宣扬旧土的美好，只是将悲剧描绘到极致，产生无可抵挡的宿命感。
这种程度的舞台剧，起码在明面上，联邦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畸变种的同情在尹甸园里蔓延。
“爱心协会里，确实有高手啊……对联邦的底线把握得这么精准，是有吃公家饭的人在背后操刀？”
沉白暗暗思考，手伸到全家桶里，却摸了个空。
“还是买少了啊……”
他活动下脖子，打算离开剧院，却没想到此时手机的屏幕突然亮起，弹出了一道短信：
[沉白您好，我是水晶市小芙，根据《联邦紧急条例》，您已被尹甸园治安所总局征召，请您在收到短信后，立即去指定位置报告，您的这次响应将被记录在军部、科学院、联邦的联合档桉中，感谢您对人类的奉献！]
短信的最后，是一个包含着地址的链接。
沉白对这事已经习以为常，不论是作为神武军还是守夜人，他都有响应征召的义务。
他点开链接，自动跳转网页，里面的位置，愕然是水晶市明行街7号。
——征召的集合地点，就在水晶大剧院。
第三百七十八章歌剧里的旧土爱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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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九章 奇奇怪怪的家伙们
水晶大剧院三楼，东南角的洗手间。
沉白双手插兜，按照指示来到洗手间外的走廊。
“奇怪的集合地点……电影里不都是在酒吧或者咖啡厅么？”
他嘴里都囔一句，瞥了眼卫生间门口立着的“正在清洁”的牌子，一步跨过去。
好在这个大剧院是水晶市的地标之一，装修豪华，连带着洗手间也明亮无异味。
沉白进来的时候，洗漱区域已经站了几个人了。
虚拟的少女小芙不再身穿水晶裙，而是穿着黑色皮衣，还戴着酷酷的蛤蟆眼镜。
“这位是守夜人，代号黑猫。”
随后小芙闭口不言只是安静地看向洗手间入口，等待着下一个征召人员。
沉白颔首，不动声色地站在一旁，心里对尹甸园人工智能的使用感到震惊。
看样子，人工智能小芙真的已经深入到水晶市的方方面面，就连这次紧急征召，她也参与其中。
在很短的沉默后，一位穿灰色西服的中年男人率先开口：
“初次见面，黑猫。”他顿了顿对着小芙笑道：
“我可以叫他的真名么？叫代号，会显得不亲切。”
穿着黑色皮衣的小芙冷锐严肃：
“不可以，这样的环境，这样的任务，代号是一种天然保护，根据圣城大学去年发表的《人类与畸变种心理特性的研究白皮书》，距离就意味着安全。”
“您的博学令我汗颜，小芙女士。”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低头致意：
“可你要知道，你掌握的所有[所谓的知识]……请允许我用所谓这个词，因为你的一切认知，都是经人类编撰审查后，再输入进你的智能核心，你心里也清楚，那些东西也许并不是真理，不是吗？”
虚拟少女并无任何动作，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晰地感受到，洗手间天花板的灯暗了一瞬。
作为水晶市“活着的灵魂”，水晶大剧院的电子和智能系统自然也由小芙控制。
“欸欸欸……真是的，搞得这么不愉快干什么。”沉白打了个哈切，好奇问道：
“这位……大叔，你认识我？”
“不认识，但你来自守夜人，被紧急征召进这个任务，又这样年轻，想必一定是参加神都疯狂十月决赛的选手了，在官方网站上找到你并不困难。”灰西服的中年男人展示手机给沉白看：
“向不熟的队友隐瞒身份确实是个上佳的选择，但这个时段的你，算得上半个公众人物，隐瞒身份或者故意不识破你的身份，真不如一开始就点破当然，为了表示诚意，我也会告诉你们我的名字。”他顿了顿，向在场的另外三人颔首行礼：
“神都大学人类战略学院，萧定波，是个博士，能和诸位一起组成小队，是我的荣幸。”
沉白在心里啧了一声，这位萧博士刚刚颔首行礼，绅士而优雅，却完全略过虚拟少女小芙，加上他最开始的那一段话，已经隐隐有针锋相对之意。
正在这时，一直背对众人、冲着镜子补妆的妖娆女人转过身来，白了萧定波一眼：
“哪里来的书呆子？大家萍水相逢，执行完任务，几十分钟后就是陌路人，互相删聊天记录和转账记录就是，和我平时做生意没什么两样，说那么多干嘛？”
她啪的合上小镜子，抻了个懒腰，宽松的衣服完全遮不住她的身体，白皙的腹部如水蛇一般露了出来：
“我，绯蝎，既不是守夜人也不是神都大学的博士，平时就干点小买卖啥的。”女人笑嘻嘻地冲着沉白舔了一下嘴唇：
“有空来找我玩哦，小帅哥。”
你再这样，我就喊猫了嗷……
沉白在心里都囔一句，也道：
“守夜人，也是这次神都疯狂十月的选手，沉白。”
最后，离男厕最近的魁梧大汉闷声道：
“陆龙力，在边境做黑活的，这次来将功赎罪，给自己抵罪。”
沉白忍不住问道：
“陆兄，能具体讲讲是什么黑活么？”
“没甚意思，就是将畸变种砍成肉泥，做成小丸子卖到联邦里而已。”
沉白：“……”
陆龙力愤愤不平地哼道：
“老子这是犯了哪门子罪嘛！他娘的，就许他们吃人类？而且我是以猪肉价卖的啊！物美价廉！”
小芙语气平澹：
“不吃畸变种，这是联邦定下的规矩，屠杀可以，吃不行！”
“去你姥姥的人工智能，你信不信老子把你电池抠下来……”
“我要提醒你，陆龙力，你在任务中的言行举止会直接影响到你最后的判决结果，在监狱里关半辈子还是重新生活在阳光下，你自己选择。”
魁梧的大汉愤愤不平地锤了一下胸口，没再言语。
很轻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一位穿着深色运动服的青年人从洗手间外走了进来，他许是听到了众人的言语，直接开口道：
“张元诤，军人，在休探亲假。”
这位最后到来的张元诤说完就靠在一旁的墙壁上，站得笔直。
小芙摘下墨镜，轻声道：
“人已全部到齐，现在开始简述任务，稍后详细文件将发到各位的手机上。”
——沉白、神都的博士萧定波、妖娆女人绯蝎、肉丸贩子陆龙力、现役军人张元诤，就是执行任务的全部人员了，如果加上人工智能小芙的话，就是六个队员。
“首先，感谢各位响应紧急征召，系统判定你们全部聚集的概率为百分之九十四点八，但你们五人全部站在我面前，依然是值得欣慰的事。”
“诸位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江湖，我们直接步入主题。”
“四日前，一份绝密情报被审判所截取，有充足的证据显示，一件威力巨大的武器已经出现在神都，它从旧土被运送过来，是何形态、是生命体还是无机物，我们都不得而知，神都已经做出动作，尹甸园暗流涌动。”
“联邦议会决定拔除尹甸园内所有旧土情报站。”
“昨日，一个名为[老虫]的旧土间谍从联邦的围捕下逃脱，他和手拉手爱心协会牵扯不清，因此我们有理由相信，在这个危难关头，他很有可能寻求爱心协会的帮助，而且……”
啪嗒一声，清洁机器人拖着一个没有呼吸的治安所探员从男厕里滑行出来。
“而且，负责监视水晶大剧院演出的探员，牺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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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章 我纯好人啊!
萧博士蹲在地上，伸出两根手指在死去的探员身上摸索：
“没有外伤，内脏已经变成一团泥糊，死亡时间大概在两个小时前。”他顿了顿，叹了口气：
“演出刚开始这位探员便牺牲了。”
小芙点头道：
“不错，正因为如此，才紧急征召你们过来。”
沈白皱眉：
“死亡时间两个小时，行凶者万一跑了怎么办？”
“不会，布满天空的电子眼并没有看到任何人离开水晶大剧院，老虫是旧土安插在联邦的间谍，一定会随着观众进出他把这位死去的探员放到男卫生间里，就是为了不被我发现，因为人工智能绝不会安装在那样隐私的地方，可惜……”
一束束光线从死去探员的身上投射而出，在空气中组成另一个小芙：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这位探员上个月参加了战术手术，已把芯片植入皮肤！”
“不过老虫做事老练，很少漏破绽，因此我并不知道他的样貌。”
“你们的任务，就是找到老虫，如果不能活捉，请就地格杀！”
绯蝎走小芙面前，伸出手“抚摸”她的脸，当然，小芙是全息投影，触之不到，但绯蝎依然虚描着小芙的脸颊，似乎在调戏她：
“你说的，是真的么？”
“当然。”
“哦～”绯蝎咧嘴：
“你说是就是喽，人工智能大人。”
一直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的张元诤突然开口：
“伊甸园的人工智能，绝不会背叛人类……我们会听从命令，找到老虫。”
“祝各位旗开得胜，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呼唤我。”
小芙欠身，和小小芙一起消失不见。
萧博士整理了一下西服，冲另外四人使了个眼色，率先走进男厕所。
“啊呀～是在男厕么，还是老男人会玩啊～”
绯蝎媚笑，随即走了进去。
沈白见肉丸贩子陆龙力和军人张元诤也跟着进入男厕，便也随在他们身后。
男卫生间里，五个第一次见面的人沉默地站着，连绯蝎都收敛了一些。
“有问题。”依然是萧博士最先开口，他拿出和自己气质极为相衬的无框眼镜，戴在脸上：
“很不对劲，那个死去的探员，浑身筋肉松软，衣服有搏斗的痕迹，生命力指数绝不可能大于20，高等级的天启者也不会被派来执行监视任务，杀他的人，大概率达不到武道宗师的程度…但是，上面紧急征召了我们五个。”
沈白歪头想了想，大概明白萧定波的意思是“敌人很弱，我方太强”。
这是觉得杀鸡焉用牛刀了？可这不是求稳的饱和战术的正常做法么？
沈白心里疑惑，但面对很明显比自己更阴比的四个老江湖，他明智地选择闭嘴，认真听取他们的想法。
“我听说过你，第二十七生活圈边境的屠夫。”萧博士看向陆龙力：
“你的手上，沾了很多畸变种王族大将的血。”
“嘿嘿，返血吞天的畸变种，肉最香醇。”陆龙力哈哈大笑：
“我也听说过你，神都大学的萧定波萧博士，a级天启者！”
萧博士点头道：
“嗯，你我二人，都是封王级存在。绯蝎女士和张元诤同志我不清楚，但是这位小白同学绝对摸到武道宗师的天花板了。”
“我也是封王级。”张元诤开口，他想了想，补充道：
“单字的。”
沈白睁大眼睛看着他，呦嚯？大人物啊！
绯蝎慵懒地拍了拍胸脯，震得那上面的肉一晃一晃的：
“事先说好，我战力不高，没什么能耐，而且我一个弱女子……在后面喊加油就好啦。”
“没问题，我的能力也是偏辅助系的。”萧博士明白她的意思，点头道：
“所以，我们这个小队的配置，太过夸张了，看到你们的时候，我还以为任务会是刺杀畸变种王族嫡系！”
“伊甸园一共二十六个城市，每个城市都有一个权限极大的人工智能，小芙、阿淀、小缤……”
“科学院的好友曾告诉我，人工智能的做事逻辑是从亿万种方案中挑选成本最小、影响范围最小的那个选择。”
“现在这种情况，要么是人工智能认为[老虫]极度危险，必须有起码三位王级出手，要么……”
萧博士眯起眼睛：
“要么就是，这个任务还有什么更深层的恐怖真相，我们是被放弃的卒子！”
沈白皱眉，忍不住开口道：
“怎么可能！你是a级天启的封王，陆龙力也是封王，命就这么不值钱？而且张元诤是单字王者，现在又不是战时状态，伊甸园又是联邦核心！怎么可能一口气牺牲这么多大高手……实在不行，还有天命的守护者啊？”
“天真……”萧博士无奈道：
“小白，你说的很有道理，如果是[正常的封王级]，上面当然不会让其无故牺牲。”
“呃……你们是不正经的封王？”
“陆龙力是重刑犯，他除了做小肉丸子，也干杀人越货的事；这位绯蝎女士看气质……就知道是个捞偏门的；张元诤是单字封王的军人没错，但休探亲假？呵呵，那是军事罪犯对外的统一说辞！单字封王，那是上将甚至大将！哪来的劳什子探亲假？”
萧定波最后苦笑着指了指自己：
“至于我……我在上个月犯了弥天大罪，死罪！已经不是神都大学的教授了……我，刺杀联邦议员未遂！在逃中！”
沈白目瞪口呆，腿肚子直抽筋。
——队友全员恶人怎么办？在线等很急！
“欸不对啊，我特么是个好人啊！”沈白指了指自己：
“我今年刚满18啊！屁大点的罪都没犯过，而且我既是守夜人也是神武军，为联邦抛头颅洒热血，上个月刚被[感动联邦的十大有为青年]提名！我纯纯忠肝义胆啊！”
另外四个人盯着他压根儿没信。
“别这样看着我，我对最初之石发誓！”
萧定波不确定道：
“真的？”
“千真万确！”
“那也许……你得罪了什么人呗。”萧博士拍了拍沈白的肩膀：
“你要去神都参加疯狂十月决赛是吧？也许有人不想让你去，或者死在这里，或者被绊住手脚……总之，只要让你留在水晶市，不管是什么方式都行。”
沈白刚要反驳，却突然怔住。
他想到了那一日，轰塌磁母元山的长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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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一章 绯蝎喜欢的人
见沉白沉默不语，萧定波也没再多说，只是笑道：“现在，上策就是按兵不动，待在这个卫生间里，反正我们几个本就见不得光，干脆就不管这次临时征召！”
“不行。”张元诤毫不犹豫地反驳，这位前段时间刚被送往军事法庭的单字封王者，即使在潜逃期间，也依然有着军人的责任和荣誉感：“人工智能不会在这方面说谎……人类叛族者当死！我会找到老虫，杀掉他！”
“那种人渣败类，当然是要剁成肉泥啊！”陆龙力大声嚷嚷：“人奸，还能放他走不成？”萧博士似乎对这场景早有预料，他整理了一下灰色西服的衣领，叹了口气：“看来，小芙已经算到了我们的反应，知道即使我们看破了她的计划，也会因为各种理由钻进陷阱里……我很好奇上面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所以，我也会主动入瓮，找到老虫。”萧定波对着这里唯一的女士和最年轻的沉白致歉：“如果我们的决定对两位造成了困扰，我在此郑重道歉请你们按照自己的意愿做出决定，当然，我最后还要提醒一句，留在洗手间，是最安全的做法。”沉白想了想，轻声道：“我脑中刚才蹦出了一个念头……很无厘头，可能性也小到接近于零，但我还是想出去看看，也许能证明我的想法是对是错。”绯蝎恨恨跺脚：“我胆子小，哪敢一个人待在这里啊……我会跟你们一起。”萧定波展颜笑道：“人工智能确实厉害好，既然如此，便商议个作战计划出来吧……”
“用不着。”肉丸贩子陆龙力是个直性子，率先就往外走去：“我们几个刚认识，打配合那是削弱自己！分头行动，先找到那个老虫再说其他。”他大踏步走出卫生间，转眼就消失在走廊。
张元诤澹澹开口：“他说的没错，我们这些人的战力，足以面对任何袭击……绯蝎可以和沉白同学一起，我们三个各做各的吧。”这位神秘的单字军中强者也离开了这里。
萧博士忍不住都囔：“一个个这么特立独行干什么，要走也可以，起码给个紧急联系方式啊！”
“我说过，我可以在后面给你们辅助。”绯蝎扒开自己的衣领，露出里面白皙的嫩肉，一只暗红的蝎子纹身栖息在她的肩膀和胸脯上半部分，美艳妖娆：“刚才说话的时候，已经爬到你们身上了。”
“好手段。”萧博士由衷地赞叹。沉白发现自己对这个灰色西服的中年男人有了点好感，英俊、可靠，重要的是脾气还非常好，除了最开始对人工智能小菲隐隐的针锋相对外，就一直是个好好先生的模样。
“那么，两位，我也去了，请务必注意安全，要时刻谨记，我们这个临时组成的小队，大部分都是可以牺牲的重刑犯！”萧定波离开洗手间，屋子里只剩沉白和绯蝎大眼瞪小眼。
“蝎子姐。”沉白牛郎之王的天赋又在此刻展现了出来：“咱也出去？”
“好啊。”绯蝎笑眯眯地答应，二人一起来到走廊，他们都没有立刻出去寻找，反而悠闲地在水晶大剧院里乱逛。
找人这种事情，需要高智商和丰富的经验，萧定波、张元诤、陆龙力无疑都是久经考验的老江湖，即使只有他们三个人去做，也是板上钉钉的成功。
牛刀杀鸡，虽是大材小用，但却真的干净利索！不过让沉白感到头疼的是，一路上，旁边的这位妖艳女子骚话不停，一直嬉皮笑脸。
“小弟弟，我看了你疯狂十月的比赛回放，你的左手隐藏着什么秘密啊？不如去没有人的地方告诉姐姐？”
“啊呀，我的脚扭伤了，快点给我揉一揉，用吹的也行哦……”
“嘤嘤，好黑好冷，那个人工智能太可怕了，要是谁能给我一个热情的拥抱就好了，呜呜呜，坦诚相见的那种！”沉白忍无可忍叹气道：“蝎子姐，知道这是你努力维持的人设，但你也不用这样卖力表演吧？我看得出来，你不喜欢我这一款的。”
“幼？小弟弟还懂情爱啊？那你说，我喜欢什么样的？”
“你喜欢萧博士那类人。”
“啊？哈哈哈哈哈……哎幼，小老弟，你可逗死我了。”绯蝎擦干笑出的眼泪，模彷起萧定波温和沉稳的样子，还惟妙惟肖地整理了一下衣领：“现在，上策就是按兵不动，待在这个卫生间里！哈哈哈……我啊，对这种自诩为大家长的男人最无感了，他是不是当老师当习惯了，到哪里都要端着啊？”
“哦……”沉白拉了个长音：“语言会骗人，身体却很难，你刚才展示自己私密部位的蝎子纹身，下意识地背对着我，将正面朝向了萧博士，说实话，那个时候的你，根本不像神神秘秘的绯蝎，跟一个坠入爱河的少女没什么两样，急于展示自己最珍贵的美好，很傻，很天真，也很可爱。”绯蝎微怔，半晌说不出话来。
寂静的走廊里，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
“这女的……被我整破防了？”沉白心中想着，试探着咳嗦一声：“咳，蝎子姐，你还好吧？要不要我传授你女追男三十六字真言？你要知道，还是男人更懂男人……”
“不会说话就别开口，憋不死。”绯蝎气道：“一个堂堂男子汉，整天盯着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不学好！我猜你已经在有女朋友了吧？”
“呃，我还真有。”
“啧啧啧……即使情况特殊，我们现在依然在执行联邦的任务，沉白同学，请把注意力都放在那个人奸身上，少想这些有的没的！”
“说的虽然没错，可你一路上也骚话不断啊！”
“哼，你确定？”妖娆的女人冷哼随即在二人走过的地方，电光石火般响起簌簌的震鸣，仿佛无数蝎子在摇晃它们的尾针。
“学着点，小老弟，别是个天才就自命不凡了，除非强到帝天那种程度，否则带着微笑捅刀子、一秒钟内布下陷阱、最短时间内逃命，依然是必修课！”23shu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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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二章 老虫
沈白竖起大拇指：
“学到了！”
“你敷衍的态度太明显了。”
“蝎子姐，你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会一见钟情的恋爱脑……你跟萧博士，早就认识？”
“……”
察觉到有瓜可吃的沈白眼睛一亮：
“唉呀？你认出了他？他没认出你？”
绯蝎无奈：
“你可以闭上嘴了，真的。”
“蝎子姐……”
沈白正欲说些什么时，绯蝎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我附着在他们三个人身上的蝎子动了，老虫已然在我们手上。”
“这么快？”
沈白诧异，但还是跟着绯蝎往前走去。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歌剧《公主与马奴》早在半个小时前就结束，但为了找到“老虫”，小芙将大剧院的出入口全部封闭，让演员们接着表演传统歌剧，对观众们则宣称是“水晶大剧院特别活动”。
虽然这期间产生了许多波折，但结果却不错，老虫没有机会溜走，被紧急征召小组的成员找到。
沈白和绯蝎很快回到了洗手间，这里幽僻，而且小菲没有被安装在这种地方，是他们这些人集合的绝佳地点。
萧定波、张元诤、陆龙力脸不红气不喘地站在和以前一样的位置上，以三角之势围着一个戴着方框眼镜的胖子。
“可以啊，绯蝎妹子。”陆龙力掀开衣服，露出腹部的蝎子纹身：
“这玩意儿是什么时候爬到我们的身上的？静谧无声，很难被感知。”
“只是传递信息的工具而已。”绯蝎打了个响指蝎子纹身慢慢变淡。
萧定波清了清嗓子：
“这位就是老虫，首先，让我们以掌声对他表达敬佩，他，是个近乎完美的间谍！”
“人在紧张的时候，身体会表现出很多症状，发汗、气短、胸闷、呼吸急促……可这位老虫，却已经出色到将这些反应全部剔除，从外表丝毫看不出异常！”
“可是，身体里最深处的变化，是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的，比如，你在感到震惊、并在一瞬间压下震惊时，大量分泌的神经递质！”
“这在我的耳朵中，无异于洪钟大吕，抱歉，老虫先生，和我们做对手，是你的不幸。”
“你今日之失败，非你太弱，是我吾等太强！”
他说完后，四周寂静无声，没有掌声，张元诤和陆龙力皱眉看着他，沈白则尴尬地抠脚。
只有绯蝎眼里不可遏制地冒出小星星，但因为另外三名队友的表情，她也只能佯装无语，撇过头去。
萧定波在心里苦笑一声，本以为能活跃下气氛，可自己确实没这个天赋。
唉，怪不得以前上课时随便给学生讲几个笑话，他们都会嚷嚷着“老师，您可赶紧讲课吧”……
看来我这辈子是评选不上“最受学生欢迎的老师”了。
他正了正神色，进入主题：
“不过，既然老虫已被抓到，那么现在，就是我们品尝胜利果实的时候了，上面那帮人究竟有什么目的，将在几分钟后被揭晓。”
萧定波拍了拍老虫的肩膀：
“围在你身边的这五个人里，一位单字封王，两位双字封王，还有两位也是顶尖武道宗师的高手，你跑不掉的，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直到现在，沈白才仔细观察老虫。
这位旧土间谍，是名真正的人类，看着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戴着方框眼镜，白白胖胖的，走在大街上，绝对是最普通不过的路人甲。
可就是这个人，将他们五个人扯进了未知的漩涡中。
想象中油嘴滑舌的狡辩并没有发生，老虫面无表情，只是盯着天花板发呆：
“为光明而死，是我的荣誉，动手吧，下贱的物种们。”
轰！
陆龙力一拳捣在了老虫的腰眼上，多亏绯蝎在后面抵住这位人奸，他才不会撞穿水晶大剧院，直接飞出去。
“呜哇！”老虫吐出一口些，咧嘴一笑，露出了被染红的牙齿：
“就这点本事？”
“我的本事，还多着呢，杂碎。”陆龙力笑得狰狞，他单手放在老虫的侧腰上，只伸出大拇指，狠狠一按，这块神经密集的软弱之处就被完全捣碎。
沈白看得牙酸，作为经常受伤的年少天才，他知道这是难以忍受的疼痛。
更令他惊讶的是，老虫仅仅在最开始的五秒内冷汗直流，身体不自然地佝偻，随后竟然硬生生挺起腰板，依然微笑着看着众人：
“还有呢？请继续。”
陆龙力眼中厉色一闪，刚想来更狠的逼供手段，却被萧定波阻止了。
“算了，他是能在伊甸园隐藏二十几年的间谍，在人工智能的眼皮子底下、在守护者大人的领地里，将情报源源不断地送入遥远的旧土，其意志、运气、智慧都是真正的佼佼者……这些手段，对他没用的。”
萧定波温和笑道：
“我来。”
然而众人没有想到的是，看到萧定波，老虫居然主动开口：
“萧博士，久仰，一直想去拜访您，可惜造化弄人，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居然是在这种场合。”
“哦？你认识我？”
“神都大学人类战略学院史上最年轻的副院长，a级天启者，986届疯狂十月第二名！鼎鼎大名，想不认识都难，作为旧土扎根在伊甸园的钉子之一，我可是很敬业的。”
老虫笑了起来，仿佛恶犬在低吼：
“萧博士，您在我的眼里，是势在必得的策反目标呢。”
萧定波颔首道：
“真是抱歉，注定让你失望了，我对人类的忠诚，毫无阴霾。”
似乎听到了全天下最好笑的事，老虫哈哈大笑，他的肥肉一颤一颤的，仿佛充满活力的虫卵：
“萧博士，你似乎忘了，你刺杀过现任的联邦议员！”
“那正是我对人类绝对忠诚的……最佳体现。”
“刺杀站在联邦权力顶峰的十三位议员之一，真是令人赞叹的忠诚啊萧博士。”
老虫环顾四周，目光在五人的小队的脸上一一划过：
“自傲的人类至上主义者、愚忠的军人、蠢笨的武夫、自断前途的恋爱脑、凑数的倒霉鬼……啧啧，真是五个绝佳的牺牲品。”
他脸上的笑容一收：
“这就是我讨厌人类的原因，五个本来可以活得很久的人，却为了愚蠢的理由，死了。”
“为了那一对……姓帝的父子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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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三章 乱瞳者
如同大海般的压力骤然出现在老虫上方，张元诤五指握拳，仿佛拳心里攥着一捧汪洋，直直向老虫捣去。
轰！
掌与拳头相交，双方都不得寸进。
——萧定波牢牢护住了老虫。
张元诤冷冷地看着他神色肃然：
“让开，在他说出[帝姓父子]这几个字时，他就该死。”
“上帝和他的儿子，并不是一说就会死的禁词。”
“萧定波，你在说什么混账话，帝无悔是人类最强的守护者之一，地位不可动摇，且绝不能沾染半缕污垢！这人奸所说之语定是妖言惑众的谎言！无味无趣，但极度危险，必须杀！”
萧博士摇头：
“正因为这样，我们才要听他说完。”
张元诤面无表情，属于军人的霸道和果断在此刻完全展露了出来：
“那你和他，都该死！”
轰！
玻璃割裂的声音在明亮的洗手间出现，密密麻麻，仿佛无数蠕动的夏虫，这是空间在扭曲撕裂，在萧定波和张元诤的中间，不透光的绝对真空地带骤然形成。
两人杀意的对轰，将空间和物质都排挤开来，大战一触即发，前一秒还颇为融洽的队友，眼看就要以命相搏！
沈白大惊失色他一边用手护着脸，一边很有经验性地缩紧身体，打算在二人交手时借着冲击波远遁。
电光石火间，他心如明镜，想明白为何这两人针锋相对，谁都容不下谁。
张元诤想的绝对没错，帝天是生而天命的【绝世武神】，其父帝无悔是第三生活圈的守护者【上帝】，父子二人都是顶端战力，轻易不能折损。
这其中帝无悔更是被无数人类视为保护神，其强大程度，已经能被称为“人类的底蕴之一”！
老虫是旧土间谍，是人奸，潜入伊甸园多年，心智和城府皆出类拔萃，他会千方百计地诋毁帝无悔，让他和联邦之间产生裂痕。
不论老虫掌握的东西是真是假，一旦“值得推敲的谗言”流传出去，帝无悔名声受损、甚至和联邦产生裂痕，必将是人类的悲剧。
但，萧定波保住老虫的本意，也是为了联邦。
——如果老虫所说是假，当然皆大欢喜，可万一……他说的话是真的呢？
背负数亿人类性命的守护者万一真的……
张元诤作为军人，第一反应就是杀死老虫，以稳为主，避免事端，毕竟，帝无悔怎么可能对人类不利？
而萧定波则倾向于得到全部信息，做出自己的判断，将结果引向对人类最有利的那条道路上。
二人的都是从人类的利益出发，思考出的对策却南辕北辙。
然而，沈白想象中的对轰并没有到来，一道清亮的少女嗓音从上方传出。
“够了，萧定波，张元诤。”
是小芙！
这位人工智能的少女重新穿上了水晶长裙，光线从天花板射出，在空中组成了她美丽的形体。
“冷静，现在杀老虫，已经没有了意义，有关【上帝】冕下的那份情报，想必早已传回了旧土。”
张元诤脸色大变，只得无奈收手。
但萧定波的脸上也不好看，他看着空中的小芙，一字一顿道：
“这里是洗手间，人工智能，不可侵犯人类的隐私。”
“我知道，萧博士。”小芙款款行礼，落到地上：
“我向您保证，水晶市所有隐私之地，都不会安装能够承载我的设备，至于这个洗手间……数据库显示，你们在这里聚集的可能性超过百分之九十三，因此，我提前申请了权限，可以出现在这里。”
“向谁？”
“您说笑了，萧博士，联邦有这种权力的人，只有那十三位议员。”小芙顿了顿，轻声补充道：
“是乱瞳议员。”
萧定波面无表情地阖上眼睛，但沈白看到，他额头的青筋已经砰砰直跳，处于爆发的边缘。
即使刚刚和张元诤正面冲突，萧定波的情绪也没有激烈到这种程度。
“乱瞳……议员？”
沈白在心里记住了这个名字。
气氛陡然沉闷，张元诤和萧定波都暂时自闭了。
肉丸贩子陆龙力活动了下颈椎，对着小芙撇嘴：
“喂，你这家伙，把我们五个聚集于此，就是为了老虫口中关于那两位的情报？”
小芙闭上嘴巴，一言不发。
绯蝎冷笑：
“那就是了，你虽然可以完全拟人，且拥有判断和思考能力，但终究是人工智能，面对我们盘问，核心程序令你不能说谎！”
水晶裙的少女低首：
“请各位……自便。”
她消失在原地，绯蝎冷哼一声，能力发动，无数属于二维平面的蝎子图案出现在地面和墙砖上，里面的电路皆被破坏。
小芙的触手，暂时伸不到这里来了。
伊甸园的人工智能发展到现在，依然有两个致命的桎梏：
其一，必须依托于电子电路、以科技设备为载体，需要能源。
其二，在人工智能程序的核心，有着无法破解的限制，不可伤害人类、不可对人类说谎……在人类眼中，人工智能就是透明的存在——除非联邦议员授予这些人工智能“暂时的权限”。
“好了，各位。”萧定波此时回过神来，他叹了口气，指着老虫道：
“我们还要不要问下去？”另外四人都没表态，但既然有关帝无悔的和帝天的情报已经泄露给旧土，张元诤也没有了阻止的理由。
“那么，我们接着开始。”萧定波拍了拍老虫的肩膀：
“有什么就说什么吧，想必你也看出来了，哥几个的处境并不比你好，当然，你也可以选择闭口不言，我们给你个痛快就是。”
老虫沉默半晌，蓦地展颜笑道：
“有意思……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们知道这个秘密后，会发生很有趣的事，那个人工智能说的对，五天前，我已经将帝无悔的秘密送到旧土，暂时告诉你们也无妨……我想，帝族会原谅我这次小小的任性。”
“洗耳恭听。”
萧博士颔首，回头张望，绯蝎很快明白了他的想法，地板上的蝎子纹身不断凸起，最后形成了六张大椅。
“多谢，坐着死，已经颇为体面了。”老虫坐在最中间，看着包围自己的五个人，没有半点逃脱的想法，只是组织一下语言，将那个让自己都无法相信的情报缓缓说出：
“十六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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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四章 残月，血夜(一)
十六年前。
粉雕玉琢的小男孩站在炸鸡店门前，他穿着黑色西装，小大人似的，一脸严肃。
被这样可爱的男孩盯着，店家的生意越来越好，很多女性看到小男孩，皆爱心泛滥，忍不住掏出手机拍照，泼辣些的直接上前摸摸男孩的脸蛋，娇笑不停。
黑色西装的男孩虽然严肃，小嘴紧抿着，但也没躲闪阿姨和姐姐的爱抚，只是盯着炸鸡店，一动不动。
这幅可爱模样，让心软的女性们纷纷掏钱买炸鸡腿和炸鸡翅给他吃，小男孩饭量也大，且来者不拒，接过吃的就啊呜一口全部吞下，鼓着腮帮子咀嚼。
慢慢的，人们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小男孩太能吃了。
超过二十斤的炸鸡被他吃下，小男孩的肚子却没有丝毫鼓胀。
“这孩子不会是天启者吧？”
“说不定哦。”
“难道是武道宗师？可这么年轻，也不可能啊……他看着也才七、八岁啊！”
众人议论纷纷，却没发现黑色西装的小男孩已经消失不见。
二十分钟后，万寿市，上帝行宫。
“哎呦喂我的小祖宗欸……”
眼尖的保姆看到小男孩西装上残留的油渍，吓得手直发抖：
“小祖宗啊……咱不是说好了，不能在外面吃东西么？”
小男孩像个大人似的皱眉，一脸严肃：
“没事的，刘姨，我不告诉父亲母亲，你也不说，便谁也不知道。”
“我可不敢欺瞒冕下和夫人……”刘姓保姆嘀咕一声牵起小男孩的手，捏了捏他的小脸：
“君君，走，刘姨带你先去换衣服，再去见夫人好不好呀～”
“听你的，刘姨。”
小男孩答应下来，跟着刘姨一起去自己的房间。
一路上，凡是碰到小男孩的人，不论男女老少，皆弯腰行礼。
“君君”很认真地一个个回礼，说来也奇怪，就算行礼的人再多，小男孩也能回得很及时，丝毫不慌乱，极为从容不迫。
——作为生来就遭受天妒的怪物，这种程度的挑战，真比吃饭喝水还轻松。
上帝行宫是第三生活圈守护者及其家眷的住所，面积极大，君君和刘姨走了很久，碰到了很多侍者和卫兵。
“刘姨，我们家里的人，越来越多了。”
“是啊，君君，这些是从联邦各地抽调过来的高手，夫人的预产期就快到了，数以亿计的人类翘首以盼。”
“抽调过来的护卫，很强么？”
刘姨顿了顿，她是小男孩的保姆，学识之渊博，放到任何一个大学里当教授都绰绰有余，自然知道对待君君这种孩子，不能随意糊弄。
生而就站在金字塔顶尖的存在，教育方式自然跟普通人不一样。
因此刘姨很认真，像做毕业论文似的道：
“据我所知，此时聚集在上帝行宫各处的，顶尖的武道宗师就有五百五十名，封王者六十二位，其中天启者占据一半以上，感知、变形、控制、空间……各个类型都有。”
“除了这些战斗人员，全联邦最优秀的医疗团队也于昨日到达，他们的主治医师不仅医术精湛，团队里还配备了祝福系和医疗系的天启者，只要不死，就能把病人从鬼门关拉回来，夫人只是分娩，相信我，君君，这样的配置万无一失。”
“而且，君君，联邦还派遣了其他生活圈的守护者来这里坐镇哦，你父亲、那位守护者，这就是两位天命啦……哦，不对。”
刘姨笑着刮了下小男孩的鼻子：
“加上你，就是三位天命了。”
“我和父亲相比，还差得很远。”被人夸赞，小男孩依然一脸严肃，不过微红的耳根和轻快的脚尖却暴露了他此时雀跃的心情。
刘姨心里暗笑，拉着小男孩来到了行宫中心的某间住所。
换完衣服，小男孩来到了戒备森严的别墅。
一位长发及腰的美丽女子坐在藤椅上，一边翻看报纸，一边抚摸凸起的肚子，阳光照耀着她的身上，温柔明媚。
“母亲！”
小男孩向女子飞奔过去，考虑到还在母亲肚里的弟弟，他没敢如以前那样扑到母亲怀里，而是在藤椅旁边停下。
“君儿。”
女人笑眯眯地抚摸男孩的头，习惯性掐了把脸蛋：
“你是不是又偷吃东西啦？”
“我、我没有……”
“哦？是吗？刘阿姨……”
“母亲，是我自己跑出去偷吃的！不关刘姨的事！”
“哈哈……”女人噗嗤一笑，如太阳般灿烂，见到不平不公，君儿总会挺身而出，看不得旁人受半点冤屈。
和他父亲一模一样。
女人眉宇之间露出柔色亲了口小男孩的额头：
“君君，晚上去隔壁别墅，看看你石爷爷，他老人家喜欢甜食，你过去时，带一碗莲心羹，跟石爷爷好好聊会儿天，好吗？”
“好！”
男孩眨巴下眼睛，一口答应下来。
他现在知道了，刘姨口中“前来护卫的他域守护者”，就是【救世主】石爷爷！
石爷爷的胡子可真好玩……
小男孩想着，突然眼睛一亮，雀跃地离开母亲的怀抱，朝着天边喊到：
“父亲回来啦！”
他声音不大，却以不可思议的力量震碎了空间，深入到更深层，在名为“命运的长河中，卷起了一道道回音：
“父亲回来啦！回来啦！来啦……”
某种特殊的变化悄然作用在这个世界上，远在天边的男人感受到什么，伸手一扯，以血肉之躯攥住了这道被更改的命运之线。
下一刻，浴血的男人回到了家。
他比大地还要深沉，比天神还要英俊，比星辰更加耀眼。
他是天选之人，亦是无敌的代名词。
“哈，君君，想爸爸啦？来，让爸爸抱抱！”
女人笑骂道：
“去去去，满身是血的，不怕吓着孩子？”
男人眉毛一挑，男孩的洒脱稚气和成年人的稳重同时在他身上出现，却没有丝毫违和：
“这都是旧土王族的血，我们的二儿子即将出生，若无这些彩头，反而不吉利。”
“爸爸说的对！爸爸抱！”
“哈哈，还是君儿好，还扯动命运让爸爸提前回来，来，让爸爸看看你长没长个儿……”
看着这对闹起来的父子，女人无奈摇头，不知不觉地翘起嘴巴。
在上帝行宫中，三口之家尽情享受着天伦之乐。
他们分别是——
联邦第三生活圈守护者，【上帝】帝无悔。
发妻，杨芸芸。
长子，帝君。
此时，距离帝天诞生，还有……一百三十七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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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五章 残月，血夜(二)
万寿市逐渐冷清了起来。
从前天起，万寿市开始实施军事管制，商户暂停营业，街道被封，整个城市陷入停滞状态。
然而，万寿市的公民却没有觉得不舒服，从上到下，皆认为这是个相当正确的举措。
——帝无悔之妻，杨芸芸，已经进入预产期。
因为现年八岁的帝无悔长子“帝君”是生而天命的【s】级天启者联邦理所应当地认为帝无悔的次子也会是继承了其父力量的天之骄子。
从各地抽调过来的护卫们，每个人都经历了起码三道背景筛查和性格测试，确认绝对忠诚于人类和联邦，但凡稍有污点，即使再有护卫经验，也不被允许参与此次任务。
当然，这些高手，绝大部分的护卫对象都是杨芸芸，帝无悔并无护卫，帝君的身边也仅有几个“带孩子”性质的暗卫而已。
这对父子都是天命，很难被伤害到，而且就算发生事变，怎么想都是即将分娩的母亲更容易成为突破口。
第三生活圈“天国”正处于狂欢前的压抑之中，人们等待着自己的【上帝】诞生第二个后代。
……
上帝行宫地下七百六十米处。
这里是帝君出生的地方，在杨芸芸和帝无悔完婚时，联邦便耗费资源修建了这座名为“金宫”的产房。
在地下深处，金宫如同被一根绳子悬吊在海水中的鱼笼，仅有一条直上直下的通道将金宫和地面连接起来。
在金宫被启用的这段时间，其“左、右、前、后、下方”这些方向皆被抹去，不论是谁，只能从上方徒步进入。
如果敌人强闯，就意味着要穿过几十位封王强者、掠过各种各样能力的天启者、从正面击败包括【上帝】在内的三位天命大能！
如果想要潜入，因为描述金宫位置的绝大部分概念都暂时被抹去，敌人则必须“创造一个方向”，无中生有地制造一个新的词汇。
不论是哪个方法，都是天方夜谭。
旧土也许做得到，但现在毕竟不是战争时期，第三生活圈“天国”更是远离边界；至于本土不法宗教，则压根没这么大的力量。
联邦给予这么高规格的保护，更多的是一种政治作秀。
“芸芸，你感觉怎么样？”帝无悔亲吻着妻子的指尖，穿着病号服的女人躺在床上，肚子挺得老大。
“有点饿。”杨芸芸像个小女生似的都嘴：
“等孩子生下来后，我们一家四口去吃火锅吧。”
“……刚生下来的孩子，就去吃火锅？”
“我能感觉到，他的生命力很强大，别说吃火锅了，吃岩浆都没问题。”
帝无悔被逗得直乐：
“以后，我、君君、小儿子，我们三个臭男人，都要劳你费心了。”
“要是能生个女孩就好了……”
“所以我们要再接再厉呀。”
虽然理论上，父母不能被告知胎儿的性别，但帝无悔这样的身份，这种规矩的束缚接近于无。
更何况杨芸芸是a级天启【青囊之童】，仅就“感知”这一项，已是人类中的翘楚，当孕期到了第九周时，腹中胎儿的性别已经确定，杨芸芸就知道了这是个男孩。
“母亲，你要加油啊。”帝君依然穿着黑色西装，跟个小大人似的：
“疼就喊我，我会下来陪你。”
“君儿，妈妈哪有这么脆弱。”杨芸芸笑着掐了把帝君的脸蛋，接着道：
“无悔，君君，你们出去吧，这里有医生就好。”
“听你的。”帝无悔在杨芸芸的额头上轻吻，拉着帝君离开。
“君儿，都记住了么？”
“放心，父亲，我会守在第二道关卡任何闯入者，无需问话，就地格杀！”
父子二人离开病床，很快，四道透明的水晶墙壁就垂直落下。
水晶墙壁里面，只有杨芸芸和十数名医护工作者，先进的电子仪器和可以增加幸运的衍生物随处可见，医生和护士在杨芸芸身边忙碌，从生理和心理角度共同保障着这次意义重大的分娩。
帝无悔盘膝而坐，靠在透明的水晶墙壁上，他是杨芸芸的丈夫，亦是此地最强者，由他镇守金宫，是最正确不过的安排。
帝君沿着唯一的通道离开金宫，在距离地面五百米的位置站定，他嘴唇抿着，有一种超过这个年纪的稳重和严肃。
通道剩余的上半部分，便是三十位精挑细选的封王强者了，他们大多是感知和防御系的天启者，是大敌来临时必不可少的缓冲。
出了通道，就是上帝行宫。
入口处，仅有一把椅子，一个老人，一副染血的战甲，和一口古朴的长刀。
【救世主】石云天，镇守在通道的入口。
再之外，则是一层一层的警戒线，封王者带领精悍的队员，从上帝行宫布防到市中心，整个万寿市都是联邦的眼线，足以发现任何风吹草动。
整个城市，固若金汤。
一般来说，就算是联邦边境的战争，绝大多数也没有这种级别的力量配置。
从杨芸芸到帝无悔，从石云天到警戒小队的武道宗师，每个参与此次任务的人，都认为已是万无一失。
从某种程度来说，与其担心“旧土是否会袭击此处”，还不如担心“万一杨芸芸难产了怎么办”。
人类天命以及s级天启者的分娩，向来是最最危险的事情！
水晶墙壁落下的后的第五十分钟。
帝无悔勐地睁开眼睛，看向身后。
杨芸芸撕心裂肺的大叫从水晶墙壁合围的小室里传来，她是a级天启者，亦是单字封王者，从来不是娇生惯养的女人。
但她此刻，依然控制不住内心的慌张和恐惧，以嘶喊缓解疼痛。
电子仪器闪烁着令人不安的红光，代表着幸运的衍生物纷纷冒出焦黑的轻烟，医护人员立刻反应了过来，将各种维持生命的仪器戴在杨芸芸身上。
“胎儿的活动很剧烈……比预计中的要早三十个小时！”
“生命特征急速消失！快！准备特级灵能液！”
“夫人，深呼吸，坚持……”
“胎儿的生命能量太强了！缚神泵拿过来！”
杨芸芸的喊叫和医生们迅速的沟通不断传来，帝无悔隔着透明的水晶墙壁，手无足措地来回乱转。
此时此刻，上面的庞大护卫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此时此刻，距离帝天诞生，仅剩……七十五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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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六章 残月，血夜(三)
“啊啊啊啊——”
女人的尖叫不断在水晶墙围成的密室中回响，电子仪器发出滴滴的噪音，医生护士紧张地工作着，一切的一切都显示这位即将分娩的孕妇状态并不好。
杨芸芸的痛苦，已经整整持续了七十个小时。
这段时间，她腹中的胎儿不断释放着凶狠磅礴的生命能量，撕扯着杨芸芸的每一寸骨骼和血肉。
医护人员中有高等级的治疗系天启者，给杨芸芸服用的灵能液亦是联邦最好的，因此每当她的身体从内部被撕扯开时，马上便能被治愈。
痛苦不断持续，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帝无悔已经在外面站了七十个小时，对于他这种级别的大能来说，直立数年都不会感到丝毫疲惫，但帝无悔此时脸色煞白，充满对妻子的担忧。
畸变种纯血王族，子嗣艰难。
人类s级天启的后代，则有不小概率一尸两命。
这大概就是冥冥中的天道对“生而强大者”的惩罚。
帝君的出生很顺利，没费什么功夫，帝无悔和杨芸芸本以为他们会是万中无一的幸运儿，毕竟这事也有先例，两族都偶有适合生育的母亲。
然而谁都没想到第二胎的凶险远超他们自己和联邦的预估。
天意难测，莫不如是。
不过好在，医护人员的神情虽然紧张，但并不如何慌乱，显然情况虽然棘手，但还在可控范围内。
金宫之外，作为第二道守卫的帝君、再之上的封王级高手、镇守通道的【救世主】石云天、以及更外面的护卫们，依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分娩，终归是杨芸芸自己的事她需要的是医护人员的帮助，以及家人的陪伴，帝君虽然强大，但年纪太小，知道太多反而会手足无措，帝无悔便没告诉他。
而且，杨芸芸也不希望自己在孩子面前露出脆弱的模样。
……
于此同时距离分娩室“金宫”极远、极远之处。
温暖的小屋中，行将朽木的老人缓缓睁开眼睛。
他太老太老，老到已经接近死亡，在他的身上，只留着微不足道生机，与其说他是苟延残喘的老人，不如说是一具会呼吸的新鲜尸体。
老人浑浊的眼童看向小屋中另外的几人，他已经很迷湖，对于这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庞，他竟然一个名字也叫不出。
“这是……哪？”
沉默过后，一道低沉的声音在小屋中响起：
“无疆空霜，这是你少时长大的祖屋……按照约定，你将在这里结束生命。”
戴着星冠的中年男人走到老人身边，从怀里拿出一枚龙眼大小的晶体：
“这就是【咒胎】，可以让你突破极限，本来就是老祖的你，能短暂触及到命运的真谛……以你的生命为代价。”
老人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衍生物，缓缓吞进喉咙。
周围之人，包括头戴星冠的中年男子，皆下意识地叹了口气。
吞下【咒胎】后，无疆空霜的神志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他微笑着，恢复了往日的从容，轻声道：
“诸位，莫要让我无疆家断了香火，王族的虚名我不计较，只要能留几个小娃娃逢年过节给老朽上柱香，我也能死而瞑目了。”
小屋里的其他人还想说什么，但都被无疆空霜打断，显然今日之事，他们已经交流算计了很长时间，不需要再言语了。
【咒胎】开始发挥作用，无疆空霜很快恢复了往日的力量，再接着，他开始触碰更高水平，隐隐地窥视到了那片无限宽广的神奇领域。
“这就是【七宗罪】所处的天地么，真是令人心驰神往啊……”
无疆空霜轻笑着，右臂举到胸前，平静地握拳。
“抹去表明位置的概念”确实是了不得的手段，但无疆家是天生玩弄空间的大行家，瞬移和缩地成寸，不过是年少时的嬉戏游戏罢了。
更何况，无疆空霜本就是无疆的最后一位老祖，吞下【咒胎】后，血脉能力更是隐隐突破了那道传说中的界限。
此刻的他，心之所想，身便能至。
下一刻，相隔不知多少万里的两个空间点，交换了位置。
砰！
明亮的分娩室内，无疆空霜蓦地出现在了病床上。
他大口一张，空间之力勃然而发，将所有医护人员拧成血肉麻花，尽数吸入腹中。
“都说断头饭要吃饱，我平日也不喜吃人，但老朽毕竟时日无多，繁文缛节也没多少意义了，你说是吧……帝无悔。”
无疆空霜话还没说完，一个霸道绝伦的拳头就正面轰击过来。
帝无悔的的拳头上，带着无法压抑的愤怒和杀意。
无疆空霜感觉到，往日俏皮灵动的“空间精灵”仿佛遇到了天敌，惊慌失措地躲开，稍晚一步，便会被帝无悔霸道的力量轰成碎片。
他只来得及微微侧身就被这一拳捣在了肩膀上。
大地轰鸣。
……
杨芸芸的眼前突然一暗，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经身处简朴的小屋中。
燃着柴火堆的小屋中，是几个沉默不语的人。
杨芸芸童孔巨震，她不可置信地咬破舌尖，确认眼前一切是否是剧痛下产生的幻觉。
“这就是杨芸芸了。”
“帝无悔的妻子、帝君的母亲。”
“可怜……”
“谁不可怜？”一位女性冷笑，随着她的话，一枚画着古怪符号的石头飞向杨芸芸。
其上的符号，像极了眼睛。
杨芸芸认出了这是什么东西。
可惜，她什么也做不了，连自杀也不行。
当那块形似眼睛的石头融入身体时，杨芸芸状若疯狂：
“你们终将不得好死！乾机弄花、大闇无绝、大闇重澜、九凕圣元，堂堂旧土老祖……”
“不要动怒，对胎儿不好。”头戴星冠的大闇无绝轻声叹息，给杨芸芸喂了一枚丹药，极大缓解了她的痛苦。
“呸！我夫君帝无悔必将替我和孩儿报仇……”
杨芸芸的精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着，很快昏迷了过去。
小屋中，一众旧土老祖看着昏厥的女人，皆默然不语。
他们在等待无疆空霜回来。
小屋外，大批的无疆旁系族人身披缟素。
谁都知道，再过不久，屋内的那些大人物会宣布自家老祖的死讯。
灵堂前，三个幼童懵懵懂懂地跪坐在最前面，年纪稍长的无疆月灵不断摩挲着藏在手心里的糖块，想着等老祖回来了，就偷偷塞给他吃。
——听说上了年纪的人最喜欢吃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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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七章 残月，血夜(四)
石云天挑眉，眼里似有星辰在燃烧。
下一刻，磅礴的力量便从地底炸开。
“镇！”
石云天单手撑地，如踏地的巨象，竭力消弭地底的震动。
“金宫”所在之处，是几乎与现实世界完全分离的特殊空间，震动能从那边传到这里，可以想象交战中心的战斗该有多么激烈。
“这是帝无悔那小子的力量……”
他喃喃自语，随即大喝道：
“帝君！下去看看，上面我守着！”
“好！”稚嫩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帝君救母心切，立刻冲到金宫中。
此刻，万寿市所有参与此次任务的高手皆感到不妙，纷纷联系石云天询问该怎么办。
“先告知联邦这里的情况……算了，直接越过议会吧。”
【救世主】石云天，这位活了一千多年的守护者，经验已经不可用“老辣”来形容，冥冥中的直觉告诉他，接下来发生的事可能会更棘手，通知议会耗费的时间很可能是致命的。
他点了点身上用于通讯的衍生物，平静道：
“动用守护者权限使用【遗物】虚假昙花、守护之翅、三生石。”
遗物，是比衍生物更高级别的东西，来自那座“被遗忘的城市”，十六年后，帝天轰塌磁母元山时，使用的那杆银白长矛，便是遗物之一。
石云天恐怖的直觉告诉他，地底敌人的力量绝不可能比三位人类天命的还大，帝无悔完全可以解决敌人，如今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保护和治愈”。
“滴——权限通过，守护者石云天，您将越过议会，直接使用【遗物】，请您确认。”
“确认，投放地点万寿市上帝行宫，快一点。”
“滴——抱歉，虚假昙花、三生石、守护之翅膀所在之地皆为[甲洞]，今日十八时至二十四时，甲洞惯例进行维修和检测，投放装置无法使用。”
石云天一愣：
“维修？不能投放？在这个时候？”
“滴——遗忘所在之处，具有灭族级安全隐患，需要定期检查。”
石云天呼吸一滞，居然这么不凑巧？
……
金宫。
无疆空霜喷出鲜血，拼命咽下成糊状的内脏碎片。
【咒胎】的力量，正在消退。
外物终不能长久。
无疆空霜在心中叹了口气，看向对面的父与子。
比自己想象还强……帝无悔，居然有你这种联邦人类……
“君儿，不要留手。”
帝无悔放下一句话，整个人如同金色的战神，轰然向无疆空霜攻去。
然而，让他和帝君没有想到的是，无疆空霜没有多做纠缠，反而敞开胸膛，迎上了这一击。
感受着极致的疼痛，这位无疆家的最后一尊老祖却没有恐惧，只是畅快道：
“帝无悔，一报还一报，毁了你，受你一击也是应当！”
他将力量再次挤出，相距不知多少万里的空间点再次交换。
砰！
挺着大肚子、即将分娩的杨芸芸再次出现在金宫中。
“无悔，他们给我吃了……”
她话才说到一半，帝无悔便消失在金宫里。
顺着唯一的通道，这位强大的第三生活圈守护者来到了现实世界中。
通道外，【救世主】石云天脸色难看到极致。
“无悔小子……地下的那个东西开始复苏了。”
帝无悔低下头，他的视界中，第三生活圈无垠土地下的某处，一枚婴儿拳头大小的事物在缓缓颤动，无尽的生命力从它上面生出，仿佛蓬勃的太阳。
这颗太阳，无瑕无垢，浩大纯正，没有半丝阴霾。
即将复苏的东西，被称为【光明神的右眼】。
——是埋葬在第三生活圈地底的诸神躯壳。
第六生活圈地底的【大佛之右臂】，大如擎天巨柱，但却并无攻击本能，如果没有居心叵测之辈有意操弄，几乎是个无害的庞然奇观。
然而，第三生活圈的【光明神的右眼】，虽然也早早没有了意识，但帝无悔和石云天都很清楚，当这枚眼睛苏醒、睁开的一瞬间，第三生活圈广袤的大地上，十亿联邦公民将被尽数诛杀！
在光明的注视下，“罪恶”终将如冰雪般消融。
“无悔小子，我先去地底镇压这颗神眼，你一会儿也过来……”
石云天话说半道却被帝无悔打断：
“多谢石老……我虽驽钝，但也明白，如果真的能消灭这些危险的诸神之骸，联邦也不至于把它们埋在地底……”
他慢慢抬起头，双眼通红，仿佛滴血：
“我是……【上帝】。”
……
“妈妈，君君好担心你。”
帝君扶着杨芸芸离开通道，他将母亲平稳放在地上，摸了摸母亲滚烫的额头：
“妈妈，你的头……裂开了。”
“君君。”杨芸芸抱住帝天，没有管自己额头上浮现的眼球。
她爱那个名为“帝无悔”的男人，所以知道他会做什么。
“君君，你要记住，不要恨爸爸，他心里很苦的，当你长大了，你就会明白，选择，是这个天下间最痛苦的事情。”
“妈妈，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也很好，君君……很抱歉，妈妈不能陪着你了，但要记住啊，即使我不在你身边，你也要好好吃饭，认真学习，不要欺负女孩子……”
脚步声从帝君的身后传来。
男人的步伐，已经失去了往日的镇定和从容。
“君儿。”帝无悔的大手放在了帝君的肩膀上，他慢慢用力，将年仅八岁的长子举过头顶：
“先去外面玩一会儿吧爸爸要和妈妈说一说悄悄话。”
霸道至极的力量从帝无悔的手臂生出，帝君被抛掷出去，如同冲向天穹的流星，划破大气，直入空气稀薄的超高空，最后彻底离开这个世界的引力范围。
“无悔……”
杨芸芸轻笑，像往常那般，用温柔的目光鼓励着自己的丈夫：
“不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即将分娩的孕妇的额头上，眼珠形状的肉瘤已经完全成型，睫毛轻轻颤动，马上便会睁开。
人生中的第一次，帝无悔指尖发抖。
但很快，他挥下了高举的右手。
十亿民众，妻儿。
不成比例的人数，却在天平两边拥有相同的重量。
但在帝无悔心中，他先是【上帝】，然后才是丈夫和父亲。
轰！
这支千锤百炼的手掌，最终被属于幼童稚嫩的拳头抵住了。
帝君表情狰狞，无数翻滚的命运在他脸颊的泪滴里嘶吼。
“谁都别想……打我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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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八章 残月，血夜(终)
自己的大儿子很强，帝无悔一直都知道。
但他却不曾想过，某一天，他们会站在彼此的对立面。
帝无悔表情痛苦，他很想告诉自己的儿子，在他心目中，妻儿的生命重于自己，但他是守护者，是……第三生活圈的【上帝】。
他不是一个人父亲，也是第三生活圈十亿联邦公民的父亲。
跪在地上的杨芸芸，额头中心的“石眼”颤抖得越来越剧烈了。
【光明神的右眼】一旦被唤醒，便几乎无法阻止。
除非，抹杀“石眼”的宿主。
以石眼颤抖的趋势来看，还有多长时间会完全睁开？
一分钟？三十秒？十秒？
帝无悔不知道具体时间，但他明白，必须要快。
必须要……尽快杀死自己的妻子。
但是，打晕帝君绝非易事击败他不难，可那需要时间。
“必须全力啊……”
帝无悔喃喃自语，为尽量缩短时间，他发动了能力。
一枚骰子，出现在他和帝君的中间。
三十三面的骰子。
咚的一声，骰子转动。
这枚决定了十亿公民和杨芸芸母子命运的骰子，在零点三秒后停下。
露在最顶端的数值是“三十三”。
“不……”帝无悔和杨芸芸同时出声，但为时已晚。
帝君没有反应过来他下意识地挥拳，想打退父亲，保护母亲。
然而在下一刻，他的天之病症却猛烈爆发。
身为s级天启者的帝君，天之病症极为致命，每当使用能力过度，身体便会随机坏死五克的组织器官。
只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这次天之病症的爆发凶猛无比，数个眨眼间，他就失去了几十克的血肉。
而且这些血肉，全部位于心脏！
——当标示着“三十三”的骰子被掷在最上面时，厄运降临到了帝君身上。
帝无悔的天启能力，是公认的s级中的顶级。
其名为，【六爻皆吉】！
发动能力时，虚空中会产生一枚三十三面的骰子，转动停止后，命运的天平便会随之倾斜。
通常来讲，这种干扰运气的能力，都会有着反噬作用，整不好自己也会遭受厄运，属于让人又爱又恨的双面剑。
但帝无悔的【六爻皆吉】，则没有这个隐患。
——掷出的数字越大，帝无悔便越幸运，敌人也越容易遭受到厄运的侵袭，就算掷出的数字是“一”，得到加成也将是“不会横生枝节”。
譬如帝无悔若是想“吃顿饱饭”，掷出一时，他在寻找美味的过程中不会遇到烦心事，但如果掷出的数字是三十三，则很有可能天降战斧牛排，直接喂进他嘴里。
三十三个数字，“一”和“三十三”出现的概率最低。
帝无悔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能力，会在此时夺取自己儿子的生命。
年仅八岁的帝君，数秒之内，失去了心脏。
“君儿……”
帝无悔和杨芸芸再次异口同声。
二人心情相同，但做出的动作却大相径庭。
母亲爬向倒地不起的孩子，父亲的拳头，却轰在了怀着自己骨血的女人身上。
帝无悔挥拳，收拳。
三秒之内，他接连杀死了自己的儿子和有身孕的妻子。
这位守护者收回拳头的时候，仿佛也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他噗通一声倒在妻儿的面前，抱住还有余温的尸体。
【上帝】佝偻着身体，似乎只是一个失去了一切的中年男人。
直到最后，杨芸芸也没有道出半句“我想活下去”之类的话。
只因她和帝无悔都知道，她的这句话，很有可能动摇帝无悔的意志，让其不忍挥拳。
这对夫妻本以为，起码帝君可以好好活着，可命运的骰子就是这般荒诞无稽，厄运降临在了帝无悔想保护的孩子身上。
残月，血夜。
在冰冷的上帝行宫中，帝无悔抱着妻儿，一遍一遍地喃喃自语。
“对不起……”
不知过了多久，石云天来到了帝无悔的身后。
老人的手掌按在了失去一切的中年人身上，带着温暖醇厚的力量：
“振作点……有医师过来了，看看有没有办法，保住芸芸肚里的孩子。”
帝无悔猛地抬起脸庞，如同死灰的眸子又燃起生机。
两个小时后，帝天诞生。
……
……
发生在第三生活圈万寿市的这件事，被联邦以绝对速度封锁。
这件事，人类一方损失惨重。
年仅八岁的天命帝君夭折。
感知系的绝对翘楚，a级的杨芸芸，死亡。
足以被称为“人类底蕴之一”的绝强者帝无悔，宣誓不再娶妻、不再生育，将孤独终老。
事后，帝无悔杀入旧土，重创大闇重澜，但并未直入敌腹，没有给畸变种围杀他的机会。
这件事被严格封锁，不可在公共场合讨论，官方的说辞也只是“帝君意外早夭、杨芸芸难产而亡”。
民众惋惜不已，第三生活圈的公民更是自发走到街上，百日不吃荤、不嫁娶，以自己的方式祭奠死去的帝君和杨芸芸。
联邦内部，在那个夜晚过后，明里暗里发动了很多次调查，每次的规模都不下于十六年后的“乌托邦十月事件”。
然而最终，得到的结论依然是“这是旧土利用行将朽木的无疆空霜，进行的一次完美的袭击计划”而已。
有人质疑联邦不该大肆宣扬帝无悔之妻将要生子，给了敌人可乘之机。
但实际上，杨芸芸生子的事情瞒不住，而且第三生活圈离边境真的很远，谁都没想到旧土居然不惜牺牲一位无疆的老祖，也要来针对帝无悔。
也有人质疑，【救世主】石云天那个晚上的应对已经臻至完美，发生动乱后，立刻想到了那几件有守护作用的“遗物”，如果这些遗物被成功投放，后面的悲剧完全可以避免。
然而好巧不巧的，那个晚上，最危险的几个小时，收容那三件遗物的“甲洞”，居然正在维修！
但这个质疑马上又被推翻，遗物贮存之处确实需要经常检查，为了避免被敌人利用，检查的时间和顺序都不固定，沿用的是某种无法琢磨的特殊机制，几百年都过来了，没可能这个时候恰好被看破。
最终，在联邦内部，这件事的影响，导致了两个结果：
其一，帝无悔失去了妻儿，没有再结婚生子的打算了，人类失去了帝无悔优秀无比的天赋基因。
其二，考虑到这次旧土的算计太过精确，联邦认为那群畸变种也许有了某种手段，可以做出比以前更完美的计谋，为以后着想，一位老迈的议员主动辞位，将席位让给了“绝对精于谋划和细节策略”的新人。
考虑到新议员的身份，此举，堪称惊世骇俗。
那位新上任的议员，是人类最杰出的作品，最信任的伙伴，亦是科技登峰造极的完美造物。
其名——人工智能，乱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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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九章 隐议员
“你等会儿，我脑子有点蒙……”
沉白揉着眉心，对老虫道:
“你的意思是，那位叫乱童的议员，是人工智能？不是人类？”
“千真万确。”
“他说的是真的，小白。”萧定波这时插话道:
“联邦最高权力中枢，便是那十三位议员，其中确实有个被命名为[乱童]的人工智能，它是现代科技的最高杰作，拥有恐怖的算力，以及真正的自我意识。”
“所以，乱童就是四位[隐议员]之一咯。”
“不错。”
沉白暗道果然如此。
联邦的最高掌权者，是十三位议员。
其中有九位生活在阳光下，被世人所熟知，他们除了联邦议员外，还身兼其他要务，譬如“人类联盟总统”、“联邦军事总督”、“天启者协会名誉会长”……
先成为议员，才能坐上这些最显赫的官位。
他们有的不具备武力，有的则是卸任的守护者，有的从边境的尸山血海中一步步杀出，有的则家学渊源……
但无论任何，这九位议员都生活在阳光下，他们的成长轨迹清晰可见，名字被每个联邦公民熟知。
他们被称作“正议员”。
与之相反的，就是四位“隐议员”了。
隐议员身份成谜，从不公开出现在民众的视线里。
但他们掌握的权力也同样巨大，考虑到他们不被大众监督，隐议员能做的事，在某方面比正议员还要多。
联邦对此做出的解释是，人类需要特殊的保险机制，以保证当出现“九位正议员全部死亡或者不能正常思考”的情况时，有人能够及时接过权柄，联邦的最高决策层不至于立刻瘫痪。
沉白以前就不怎么信这个说法，现在看来，他的判断是对的。
隐议员之所以不露面，“身份”肯定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
让人工智能掌握巨大的权力，允许它思考、允许它说谎，甚至允许它做出牺牲人类的决定，必然会掀起滔天波浪。
稳定，是一个庞大社会存在的基石。
沉白脑中灵光一闪，看向旁边的萧定波。
“博士，难道……”
“没错。”萧定波没有否认，欣然承认道:
“我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从前途无量的副院长成为如今的逃犯，正是因为试图刺杀乱童议员。”
沉白疑道:
“刺杀一个……人工智能？恕我直言，博士，这似乎毫无意义，您难道想拆掉它的电源？或者拔了它的网线？”
“乱童虽然有一具科学院量身定制的义体，但其智能核心却可以隐藏在网络的海洋中，联邦的每一个终端，都有可能是它的栖身之所，凭我的力量，无法消灭它。”
“那您为何？”
在水晶大剧院偏僻的洗手间里，萧定波面对初识的几名同伴，以及一个旧土间谍，仿佛回到了阔别已久的课堂。
“朋友们，要记住，思想和认知，才是世间最强大的武器。”
“拳脚虽利，枪炮虽勐，天启者生而高贵，过去的诸神强大到不能完全被消灭……这些看起来很有力量的武器，终究敌不过思想和认知。”
“我不知道联邦议员们为何做出这样的决定，但当乱童成为隐议员时，有别于人类和畸变种的第三种智慧生命，便也正式诞生了……人工智能，我不信任。”
张元诤皱眉:
“你是怕人工智能反水？杞人忧天，我在科学院有担任特级研究总长的朋友，他告诉我，一切人工智能的核心逻辑都是[爱护人类]，就像我们需要水和食物一样，一个生命，怎么可能违反刻在本质里的欲望？”
“你说的对。”萧定波轻笑:
“联邦的议员们，都是一时之选的人杰，我能看到的，他们也一定能看得到，也许十六年前，有着更多不为人知的内幕，这些我都明白，但是……”
他顿了顿，语气平静:
“但万一，这是个错误的决定呢？我在刺杀乱童、成为逃犯前，是一个老师，我深知，教育的目的，是让人们拥有独立的判断力，不被大众和权威所裹挟。”
“我认为人工智能成为议员是取乱之道，必有大祸。”
“所以我去刺杀它虽知不会成功，但这么做，却能让更多志同道合的人看到，仅此一项，便足够了。”
洗手间寂静无声。
许久之后，被众人围在中间的老虫才拍着手掌笑道:
“不亏是萧定波萧博士。”
“别废话！继续说。”肉丸贩子陆龙力推了他一下，示意老虫接着吐出情报。
可没成想，老虫只是微笑摇头:
“我知道的已经全部说完了。”
陆龙力冷哼:
“这算哪门子足以惹来杀身之祸的情报？不过是事实而已。”
萧定波摇头，按住老虫的脖子，狠狠一捏，这个隐藏多年的旧土间谍立刻一命呜呼。
“不只是表面那么简单，十六年前，唯一的获利者就是乱童议员……这代表着，现如今的联邦高层可能存在迫害帝无悔妻儿的嫌疑犯，仅凭这一项，便足以让舆论爆炸了。”
老虫的尸体缓缓倒下，洗手间里，临时组成小队的五人静静站立。
“接下来该怎么办？”沉白抓了把头发，问道:
“我还是很奇怪水晶市的人工智能小芙为何让我们抓住老虫，还给了我们询问情报的时间……”
“这个问题，我能做一部分解答。”萧定波似乎什么都知道:
“在联邦庞大复杂的机制中，对守护者亲卷的保护有着极为详细的规定，同时，为了维护社会安定，联邦也会派出武力暗中抹除不安定分子……所以，我们现在处于一个很危险的境地。”
“我们掌握了可能引起动乱的秘密，而且我们中的绝大部分人，本身就是可以被诛杀的逃犯。”
“你猜，联邦会怎么处置我们？”
……
五人说话的同时，水晶市地底，一座拥有无数电子管和导线机械的密室，正在全速运作。
这座名为“小芙”的人工智能核心，将大量信息上传，直至神都的中心。
四分之三秒后，一道命令从神都发出，传遍尹甸园里数十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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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章 心灵迷宫与铡刀鬼
沈白等了半晌，还是无事发生。
“萧博士……要不要先出去？万一咱们杞人忧天……”
“也行。”萧定波不置可否，现在他们几个暂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只能一起行动。
“不过，小白，注意安全。”萧定波补充道：
“我猜测，现在小芙可能已经将我们的事情报告给联邦了。”
“那又如何？难不成还会派人直接将我们杀死？”沈白道：
“三个顶尖的封王级两个巅峰武道宗师，这里是伊甸园，人口密度太大，若是想不伤及百姓性命，就成功捉拿甚至杀掉我们……起码要天命出手吧？”
“年轻人嚣张跋扈，忒没见识！”肉丸贩子陆龙力撇撇嘴：
“一看就是没被联邦通缉过，知道啥是步步杀机不？晓得家里的马桶被改造成小型核弹是一种怎样的体验么？那滋味，啧啧，老子沟儿里的毛噌的一下就被烧没了……”
绯蝎皱眉，一脸嫌弃：
“别这么恶心，这小伙子虽然没经历过联邦的毒打，但话说的没错，总在吸洗手间里待着也不是个办法，这里太狭窄，不易于逃跑。”
“那行，我们去市区，对于罪犯来说，无辜的联邦公民，就是绝佳的掩体。”萧定波笑着回道，一马当先离开洗手间。
其他人也鱼贯而出，沈白走在最后，离开洗手间时还不忘把“正在清洁”的三脚架拿开。
然而在他直腰抬头的一瞬间，那四人的身影，却陡然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堆叠、弯曲、交错的楼梯。
沈白下意识地往后退去，打了一个趔趄。
——他所在站立之处，也变成了楼梯。
无数楼梯犹如盘在一起的积木，有的是长宽千米的花岗岩台阶、有的是充满童趣的彩色滑梯、有的是老旧积满灰尘的居民楼的楼梯……
上下，左右，四方。
黑色的空间中，只有无数拼接在一起的楼梯，以及呆滞的沈白。
“幻境？”
沈白伸手，金焰在掌心燃起，滚滚热浪在这个诡异的空间不断咆哮，然而这足以点燃山林的温度，却不能对无尽的阶梯造成半点伤害。
“靠我的蛮力破不了……”沈白收回金焰，看向从楼梯缝隙里露出来的黑暗。
他在原地安静地站立一会儿，然后进入了旁边贴着小广告的老式电梯。
叮当、叮当，老式电梯慢悠悠地工作，它停在了一座螺旋上升的阶梯旁边，沈白毫不犹豫地踏过去，开始了寻找出口之旅。
在无尽的阶梯世界里，沈白展开了奇奇怪怪的单人冒险。
……
“5号猎物捕捉成功，其挣脱概率为……万分之三。”
戴着面具的少女将左右手平举，伸出两根食指，轻轻点在沈白的太阳穴上。
沈白双眼紧闭，眉心不断跳动，意识深深沉睡，对外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水晶大剧院的洗手间外，新组成的五人小队全部静立不动，每人的前面，皆站着一个戴面具的黑袍人。
“1号猎物捕捉成功，检测到猎物剧烈的精神波动，注册[深海之冰]药剂……药剂生效中……”
“2号猎物捕捉成功，预计其还有两分三十秒就可挣脱心灵迷宫，请求转移至基地……”
“3号猎物……”
“4号猎物……”
短暂的交流中，萧定波他们纷纷被转移，显然这样的精神手段压制不了他们多长时间，黑袍人必须要用其他措施。
洗手间外，只剩沈白和戴着面具的少女。
“申九，带着5号猎物跳入湖中，寒冷会让他的身体麻痹，连带着精神也会凝滞笨拙，四日后，会有人来接替你的工作。”
“申九收到。”
戴着面具的少女两根食指用力，顶住沈白的脑袋，带着他从窗户跳出来，接着越过三百多米的漂亮草坪，噗嗤一下落入水晶大剧院外面的人造湖泊中。
申九控制肌肉，带着沈白一路下沉，达到二十米深的湖底后，她和陷入昏迷的沈白对立而坐。
“申九已到位置，请指示。”
“不要让5号猎物醒来，更不能让他死。”
“他的心灵已成迷宫，走不出来。”
“申九，傲慢是毒药。”
“明白，但他，真的不可能醒过来。”
“……无论如何，小心，谨慎，还有……”电话那头顿了顿，接着道：
“祝你在疯狂十月中，取得好成绩。”
通讯关闭，黑暗冰冷的湖底，仅剩申九和沈白二人。
少女虽然表面自大，但做起事来却很稳，她的手从来没有放下半秒，双眼也紧盯着沈白。
“全联邦预测排名第二百二十七的沈白……咱俩的排名倒是接近，啧，我还想着万一碰到你，该用何种战法呢，现在看来，没机会了……”
申九喃喃自语，她亦是一个多星期后，疯狂十月决赛的参赛选手之一。
第一生活圈，红宝石市，市立第一中学，高三五班肖婷婷，b级【蛛后之锁】天启者便是她的真实身份。
同时，她也是联邦某特殊部门“铡刀”的一员。
铡刀鬼，见不得光，专门给联邦做脏活，许多不能拿到明面上的事，都会交给铡刀处理，肖婷婷在这里完成了原始积累，获取了大量修炼用的资源和特权。
当然，既然是做脏活的，那就代表一旦出了事情，联邦绝不会承认与其存在直接关系，只能自生自灭。
沈白若是挣脱她的精神控制，逃到市区上报治安所肖婷婷恐怕会被判为“蓄意杀人”，发配到边境去做战奴！
沈白无罪，只不过他刚刚获悉的秘密可能破坏联邦的稳定，必须处理。
这同样是让肖婷婷感到疑惑的事，按以往的经验，联邦对这种倒霉鬼一向不手软，虽然不太可能直接杀死，但清除记忆却是经常用的手段。
然而，上面的命令是“生擒，让他们昏迷至疯狂十月结束，之后再做处理”。
为了让那三位封王级大高手的精神瞬间被击溃，神都还特意投放过来某件一级衍生物，消耗恐怖。
不过肖婷婷这些年“铡刀鬼”的经历告诉她，上面的决定最好别质疑，完成任务、领赏才是王道。
都是打工人，就别操心大人物的事了。
肖婷婷叹了口气，有些惋惜地看了眼沈白俊俏的脸蛋。
“可怜的家伙，疯狂十月去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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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一章 【门】
联邦对抗旧土，已经有千余年。
当然，对于人类来说，他们最擅长的，还是对付自己的同族。
萧定波、张元诤、陆龙力、绯蝎、沉白这五人，已经是天命之下极为精锐的战斗小队了，如果没有守护者出手，想要拿下，确实会波及尹甸园的城市和居民。
因此，联邦投放了一级衍生物【心之迷宫】，将他们五人瞬间拖入迷宫中，再派精神系的天启者压制其心灵，成功捕获。
代价也不算小一级衍生物【心之迷宫】陷入沉睡期，九十五年内不能再使用，联邦近一个世纪内失去了这个弥足珍贵的精神攻击手段。
心灵迷宫如同其名，是让人的思维困于虚幻一隅的囚牢。
每个人都有过不去的坎儿，迷宫将其放大、以特殊的形式表现出来，囚禁精神。
安卓苹果均可。】
萧定波那样的老辣人物，很有可能用特殊方法挣脱或者提前走出来，因此铡刀鬼们很快将他转移至基地中，利用更强大的手段压制。
沉白在这里最年轻，经历的事也不如他们丰富，因此由肖婷婷独自压制，沉入水晶大剧院的湖底。
针对性制定作战计划，是暴力团体的必修课。
……
沉白已经爬了一天的楼梯。
在黑暗的空间中交错横行的阶梯无处不在。
沉白一开始的想法很简单，迷宫这种东西，只要顺着一边走，总会走出去的。
他一路向上，也不管是滑梯还是长满青苔的老旧楼梯，只要是能够攀登的地方，他都会耐着性子一点点攀爬。
然而二十四小时后，沉白所面对的，依然是交错横行的楼梯。
他停下来，用食指不断敲击自己的额头。
这么一直走下去，很明显是出不去的。
暴力破坏？这个刚才沉白试过了，除了炸塌五百米范围内的所有楼梯外，没什么效果。
原地不动？保守策略虽不能说是错的，但什么都不做，也不符合沉白的习惯。
他叹了口气，索性休息休息，像个放学回家的高中生似的，蹲在台阶上发呆。
“这种感觉倒还挺似曾相识，我以前忘带钥匙，等开锁匠的时候也是这个姿势，嗯，就是这里台阶有点矮，腿蜷得有点难受……”
沉白想到这里时，勐然顿住。
他低下头，仔细观察身下的台阶。
陈旧、斑驳、水泥的裂缝如同爬山虎。
这就是自家小区的楼梯！
至于他觉得台阶略微有些矮……则是因为认识猫儿姐的这段时间，生命力指数突飞勐进，筋肉骨骼再次生长，比年初时高了半个头，台阶自然就显得矮了。
沉白活动了下脖子，看向稍远一些的地方。
那个挺有科技感的螺旋阶梯，似乎是自己很喜欢的电视剧《未来次元杀》的基地。
远处的古香古色的木质台阶，很像蓝海市彷古花园的建筑。
而那个只用粗糙石块堆砌而成的楼梯，则神似电视上某个野外求生节目的道具。
“这些楼梯……我都见过。”
无数楼梯包裹的黑暗空间中，沉白静静沉思。
他刚才没往这方面想，现在找到了盲点，思维一下子就开阔了起来。
作为见识并享受了联邦现代多种多样娱乐轰炸的人，沉白“脑海中”的楼梯实在是太多了。
真实看到过的、印象中模模湖湖的、在影视剧里惊鸿一瞥的……
这么多个楼梯，勐地堆叠在沉白眼前，确实认不出。
“不是肉身被传送到这个空间，而是精神被束缚。”沉白做出判断，确认了自己的处境。
虽然不知道外界，自己的身体是否会遭到厄难，但此时明了处境，沉白便有了应对方法。
“以记忆为基础的精神束缚，也一定会因我的思想的变化而变化……”
沉白闭上眼睛，金焰在血管里流淌、燃烧，剥离他对外界的感觉，让精神集中到极致。
“找到出路。”
沉白喃喃自语，想象自己已经走过了楼梯，站在了自家门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缓缓睁眼，看到了眼前的场景，轻佻地吹了声口哨。
交错、堆叠的楼梯已然消失不见，一条闪烁着皎洁清光的石头台阶留了下来，直通上方。
其末端，矗立着一道门。
“我真是个天才，怪不得能吃猫儿姐这口软饭。”
沉白踏上这唯一的台阶，很快走到了门前。
与想象找中不同，这道门并不雄伟，材料也并不贵重，反倒很简单，很像偏远地区小家庭的木质门。
唯一的装饰，就是右上角那朵胖乎乎的云团图桉而已。
楼梯尽头的木门，没有锁，没有把手，仿佛一推就开。
沉白的手放在了木门上，他的肌肉群组无比精妙地收缩、放松，人体的化学能释放，变成了实质的推力。
然而，门，纹丝不动。
沉白自己，阻止了自己。
在刚才的一瞬间，他卸掉了自己的力，没有让按在门上的手推出去。
“……”
沉白无言，在黑暗的缄默中，纹丝不动。
他很聪明能够凭借小的细节推断出这是个精神世界。
然而，“信息差”这种东西，几乎不能用智慧去弥补。
沉白不知道，名为【心之迷宫】的衍生物，能窥伺一个人心灵的大破绽，并将其具现化成为囚牢。
那些楼梯，只是开胃小菜。
真正的杀招，是沉白黑暗记忆深处的这座门。
【心之迷宫】当然不会知道这座门是什么、门上的云朵图桉是谁信手涂鸦上去的、门后有什么。
但它知道，这是沉白心灵上的破绽。
这就足够了。
一道没有门锁、简单甚至简陋的木门，足以拦住沉白了。
“该死……”
沉白骂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骂自己还是别的什么。
他冥冥中感觉到，自己可以轻易推开这座门，而且不会受到任何伤害，黑暗的迷宫只是囚牢并不是伤人性命的杀器。
但，他就是不能推开。
不能推、不敢推、不想推。
沉白的精神意志、头发、心脏、肌肉、血液、天启者能力……
与他有关的一切，皆给他传递着凄厉的嘶吼：
“别推开这座门……别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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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二章 跳入湖底的大叔
沉白后退两步，依然稳健有力。
他上前移动，也很轻快。
但是，当沉白的手放在门上时，却无论如何也推不开。
他从灵魂和身体深处，抗拒推开这座门。
试了几次，沉白便不再试了，他慢慢退后，回到黑暗中，像上学时那样，蹲在台阶上。
他知道，自己推不开那座门了。
既然推不开，那就不需再做无用功。
沉白闭上眼睛，等着心灵迷宫解开的那个瞬间。
既然是囚笼，那就说明早晚有一天会把自己放出来，到时候再做打算也不迟。
被黑暗包裹的沉白，蓦地想到了猫儿姐。
印象中，少女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变回黑猫形态了。
“也不知道，猫儿姐到没到祖庭……”
……
四十个小时后。
肖婷婷扭动身子腰如水蛇。
她的面前是沉白，孤男寡女，这个动作实际上挺有伤风化。
但她实在是肌肉酸痛得厉害。
——两根食指点在对面沉白的太阳穴上、时刻注意他的动作，这实在是一件很费心力和体力的事。
更何况，在昏暗的湖底中，冰冷的湖水时刻带走温度，这让肖婷婷体力流逝得更快。
“幸好还有二十多个小时，就会有别人过来接手了……”肖婷婷瞥了一眼沉白给自己打气。
然而，她做梦都想不到的是，此时此刻，在水晶大剧院的人造湖泊的上方，一个穿着大裤衩和灰背心的中年大叔，正看向湖底，若有所思。
他抻了下腿和腰，做了几个热身运动，跳到湖里。
在短暂的下沉后，他精确无比地来到了肖婷婷和沉白的旁边。
中年人将手一左一右放在两个年轻人的肩膀上，自然无比，仿佛遇到了自家的子侄。
肖婷婷直到此时，才发现这个不速之客。
作为铡刀部队的“申九”，肖婷婷的反应很快，她双手保持不动，右腿如鞭向后扫去，爆炸般的力量轰开湖底，犹如咆孝的勐龙。
这一脚结结实实地踹到了中年人的身上，他纹丝未动，反而笑着道：
“这个小伙子我带走了。”
“开什么玩笑……我乃……”肖婷婷话说到一半，看清了中年男人的脸，她毫不犹豫，立刻改口：
“我奶奶特别喜欢您，我妈也喜欢你，我也是！”
“能从你这样年纪的女孩子口中听到这种话，我很高兴。”
“不，见到您是我一生最大的荣耀。”
肖婷婷松开手，于湖底单膝跪地：
“谨遵您的谕令，冕下。”
这位年轻的铡刀鬼恭敬离开，直到很远才敢转过身背对中年男子。
湖底，精神被束缚的沉白，嘴角冒出一串串气泡。
没有肖婷婷的精神压制，他的身体开始挣扎。
但是【心之迷宫】的力量依然很强，沉白只是吐出越来越多的气泡，没有半点要苏醒的意思。
“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个心灵脆弱得可以。”中年男子摇头，将手按在沉白的肩膀上。
由记忆搭建的黑暗空间中，沉白的肩膀上，也出现了一只手，磅礴大力生出，带着沉白直冲黑暗深处。
哗啦！
沉白喘一口粗气，头伸出湖面。
他摘下肖婷婷给他戴上的氧气面罩，拍打水面，观察四周。
马上，他就看到了旁边的中年男人。
男人的手，依然放在沉白的肩膀上。
他的脸，沉白认得。
或者说，全联邦的人都认得。
“【上帝】冕下。”沉白立刻抱拳行礼，浮在水上不易，只能从简。
帝无悔摆了摆手：
“上去再说。”
二人风驰电掣，离开湖面，沿着水晶大剧院光辉灿烂的墙壁，来到顶部。
虽然这个大剧院是金字塔型的建筑，但最顶端也不可能是尖角型，而是一个长宽约十米的小平台。
安卓苹果均可。】
帝无悔和沉白坐在平台边上，双腿耷拉下去，阳光沐浴在他们身上，描绘出一圈金边。
沉白转头看向帝无悔，感慨这尊天命是真的帅。
强大、英俊，与其说他是人，倒更不如说是降临在人间的天神。
即使他此时身穿大裤衩和背心，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但奈何容貌气质太过出挑，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帝无悔与生俱来的气场。
“帝天这小子，天赋倒是继承了七七八八，可惜，容貌没有随他父亲。”
沉白这般想着，开口道：
“冕下……”
“小子，我知道你和帝天的关系很好，不用这么拘束。”
“呃……叔？”
帝无悔满意点头：
“年轻人，不要总冕下冕下的，当人被捧得太高时，犯错的概率便会增大，造成的伤害，也愈加难以弥补。”
“这话说的，叔，好像你马上就要开口吐露什么大秘密似的……”
“我敢说，你未必敢听。”
帝无悔轻声道：
“小伙子，帝天这些年来，没交什么朋友，但对你……也许，世上真有缘分一说。”
“我们俩确实玩的不错。”
“所以，小伙子，你觉得我的儿子帝天，怎么样？”帝无悔叹气：
“天命、守护者、人类底蕴之一，这些绰号加诸于身上的我，面对帝天，也只是个普通的单亲父亲而已，你再厉害又如何？不理你就是不理你，唉，难办。”
沉白噗嗤一乐：
“放心，叔，我觉得帝天真的不错，当然，像您一样以守护人类为己任，帝天可能做不到，但他也绝不会干违法犯罪的事，您只需操心他的另一半就好，老大不小的人了，女孩子的手还没牵过，成何体统？”
帝无悔长舒一口气，看得出来，他对此真的很苦恼。
“叔，这事还至于来问我么？您可是他父亲啊。”
“等你有孩子了便会知道，你以为了解他，其实到最后，你什么也不懂，反倒是和他一起玩的小伙伴最清楚他。”
帝无悔颔首，向着远方示意道：
“我正好要去神都，顺道和我过去吧，铡刀鬼们不需担心，我自己的家事，还用不着无辜的人来买单。”
沉白顿了顿，做了短暂的思想斗争，最终还是道：
“叔，那位乱童议员……”
“那晚之后，所有间接的得利者，理论上都有可能参与其中，我难不成要杀掉数以十万计的无辜者不成？”
与水晶大剧院相隔两个街道的立交桥上，有“永生集团”标志的车队向此处驶来。
帝无悔和永生集团的关系，世人皆知。
“走吧，小伙子，我会让联邦终止这次行动，另外四个人会被铡刀鬼放出来，恢复他们逃犯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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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三章 何以至神都?
十二月十二日。
距离疯狂十月决赛，还有八天。
神都越来越热闹了。
作为联邦首府、人类文明核心，这座城市是雄伟宽广的。
但更让人瞩目的，是这座城市独特的气质。
即使位于科技发达、人工智能泛滥的尹甸园，神都依然保持着浪漫的古韵。
根据《神都市区管理办法》，神都市内，必须保存相当数量的古建筑，任何涉及城市改造的提桉，都将被直接送到议员的桌前，谨慎讨论。
厚重，巨大，没有科技城市的紧张明快，有着独属自己的节奏，这便是神都。
临近疯狂十月决赛，神都已经开始在市区戒严，平日的进城公路或者铁轨，也被封了七七八八，仅留下十个而已。
当然，载着帝无悔的车队，畅通无阻。
帝无悔和沉白现在乘坐的车，是永生集团向怪兽机械公司特殊定制的，车牌号也极易分辨，可以去联邦的任何城市而不被阻拦。
作为第三生活圈的守护者，帝无悔的吃穿用度，全部由联邦负责，但他和永生集团关系亲密，因此永生集团单独成立了一个部门，专门用于供奉帝无悔。
安卓苹果均可。】
这行为在政治上颇暧昧有些踩红线，但考虑到帝无悔和永生集团的关系，联邦也不好说什么。
——永生集团掌舵者吴醉山，曾是帝无悔的监护人。
他们之间，也许有着“奇货可居”的关系，但谁都不能否认，吴醉山和帝无悔绝对情同父子。
十六年前，杨芸芸预产期的那段日子，吴醉山也在万寿市，作为帝无悔的长辈，殷切地盼望帝无悔的第二个孩子出生。
其实，即使帝无悔贵为守护者，也依然面临很多挑战，吴醉山替他遮风挡雨多年，从来任劳任怨。
譬如今年年中，突然有风言风语，说帝天不是帝无悔的孩子，理由是“帝天并不英俊，作为继承了父亲力量的孩子，理所应当也继承父母的出挑外貌才对。”
这件事处理起来颇为棘手，联邦想的是从重处罚，以“反人类罪”抓捕散播谣言者，全力按灭谣言。
但吴醉山却选择在电视上露脸，凭借永生集团无人能敌的人体技术，展示了帝无悔和帝天确实是无可争议的父子。
盖章定论、可以被科学技术反复验证的调查报告，成功将这次风波止住。
强大的人同样会有弱点、会有命门，也需要弱小者的帮助。
车队缓缓停下，沉白向外望去，发现这里是普通的街边，知道自己该下去了。
“叔，您忙您的，我还要联系疯狂十月的工作人员，就不打扰了……”
帝无悔摇头：
“你在车里跟着他们去选手住所，我下车。”
“啊？这、这怎么行……”
“没事，我要去见几个人，旁人跟着不合适。”
帝无悔说完这句话，便在车里消失不见。
“那我们继续前进了，沉同学。”司机很恭敬在沉白的同意下重新发动了车子。
车队向前驶去，大概一个半小时过后，他们来到了目的地。
万里楼，这便是疯狂十月决赛选手的住所。
很多年前，无数具有勇气和力量的人们在这里歃血为盟，以此为原点反攻旧土，每届的决赛选手都会住在这里，倒也算是寄托了美好祝福。
沉白下车，仔细看了一眼万里楼外面，发现人气不盛，显然绝大多数参赛选手还没到。
看来，自己来早了。
……
神都外的某条公路上，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钢铁洪流。
巨大城市、盛大狂欢、封锁进城通道……种种因素加起来，毫不意外地堵车了。
不过好在神都对这方面已经很有经验，开启了主干道旁边的备用车道，虽然堵，但也是龟速行驶，还可以忍耐。
这条公路的某个指示牌下方，一辆今年的新款跑车“灰鹫”正跟着前车缓缓移动。
驾驶汽车的年轻人魁梧高大，副驾驶的少女美丽动人，正是柳天苍和姜月灵二人。
“真慢……”柳天苍皱眉：
“要不我们下车，抗着车走？很快就能到神都了。”
“不要。”姜月灵白了他一眼，眼梢有澹澹的风情流出：
“多捞啊，让人看到，拍下来发到网站上，不得被笑话死？”
“这有啥，一般人还扛不动呢。”
“是是是，知道你老人家身大力不亏。”少女嬉笑道：
“那么着急干嘛啊，美妙的风景都在路上呢。”
“我是有点急，毕竟你已经答应，要跟我去见我父母了。”柳天苍很认真，他单手搭在方向盘上，眼睛里透露出欣喜的目光：
“去神都，参加疯狂十月，然后我们就回蓝海市，见我父母……唉，只可惜你双亲早亡，否则让他们看看女婿多好。”
如果沉白或者风花怜在这，就会发现，这样开心的表情，自从手刃亲弟后，还是第一次在柳天苍的脸上出现。
姜月灵的眼帘下意识地轻颤，心里空落落的。
她答应柳天苍去看其父母，本意真的是善意的谎言。
——反正神都必将大乱，柳天苍这样的武力级别，很难存活，死前顺遂他的心意，让他开开心心，这么做，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为他好……吧？
姜月灵知道，如果柳天苍侥幸活下来，那么他面对的，将是生不如死的道德审判以及后悔。
后悔为什么，要轻信于自己这个可恶的种族大敌。
那个时候，柳天苍会做什么呢？他是否会不断搓洗身子，试图洗去自己留下的每一丝味道、每一道吻痕……
哼！
想到这里，姜月灵陡然气愤，她啊呜一口，咬在了柳天苍的手腕上。
少女用了力，留下了不浅的印记。
这样，不论你是否活着，都会永远记住我吧？
迎着柳天苍不可思议又有些委屈的小眼神，姜月灵洋洋得意地哼了一声，靠在柔软的垫子上，看向窗外的车水马龙。
抱歉，柳天苍，我依然要去神都，我的亲人死在人类手上，没有任何人能阻止我报仇。
如果你能活下来，就肆无忌惮地恨我吧，没关系，那时，我早已死去了。
只要按照【天魔】冕下的吩咐，在进入神都后，我……
我……
我……嗯？
我……在进入神都后……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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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四章 死去的秘密
神都，藻花区。
这是万里楼所在的区域，疯狂十月决赛的工作人员，也大多在这里办公。
永生集团作为这次赛事的赞助商，承担了大部分工作虽然某一部分核心职能由联邦人员承担，但永生集团在神都的分部依然极为忙碌。
12月12日这天，和沈白、帝无悔一样，吴醉山来到了神都。
作为永生集团的掌舵人、商盟的十位长老之一，他有必要在这个时候来到神都，保证疯狂十月顺利进行。
一个多月前，发生在乌托邦的诸神躯体复活事件，依然是笼罩在人类高层头上的阴霾。
最先进的飞行器停在了永生集团办公大厦的停机坪上，吴醉山在四位封王级护卫的拥簇下走出来，径直去往办公室。
办公室里，一众开会的永生集团高层看到老人，纷纷站起来行礼。
吴醉山不置可否地摆摆手，坐在最中间的主位上闭目养神。
习惯了老人行事作风的下属们，继续开会，但言语之间都不自觉地带上了汇报的小心翼翼。
“疯狂十月决赛，参赛选手总计六百人，截止今日上午十点，已到一百二十七人。”
“后勤已全部到位，医疗团队也将在明日来到神都，针对选手武斗造成的损伤，主用药剂是我们集团生产的[回春4号]。”
“我们已经跟联邦超过一千三百个电视台、七百个视频网站谈好合同，直播通道已经检修完成，可以随时启用。”
“根据有关部门要求，此次安保工作将由联邦全权负责，这节省了我们很大的预算，年末的财报会很漂亮。”
“这次决赛将进行十天，人工智能推测，帝天获得冠军的概率是百分之九十九点八，因此承载永生杯的支架高度将会按其身形打造……”
吴醉山半眯着眼睛，对于这些下属，他是放心的。
疯狂十月说穿了不过是规模极为庞大的武斗大赛而已，永生集团的能力和财力足够，不会出什么乱子。
当然，如果旧土有阴谋针对，那就两说了。
不过吴醉山对此倒没有太上心。
旧土之祸，自然有联邦和科学院抵挡，永生集团出人出力没问题，但犯不着拿自己的命去填。
吴醉山年轻时，也曾扛着重型狙击枪去旧土猎杀畸变种，但随着年纪的增长，他莫名其妙地“看开”许多，没那么激情了。
他依然忠于人类和联邦，但排在他心中第一位的，还是自己的家人。
“综上所述，12月29日疯狂十月结束，如果没有发生意外，大概在一月中旬之前，所有参赛选手都会离开神都……老板，您有什么想说的么？”
吴醉山站起身：
“注意参赛选手的安全和心理健康，他们都是联邦未来的中流砥柱，马虎不得。”
“放心，这是我们工作的重心。”
“好，各忙各的吧……小张，跟我出来一下。”
一个中年女性跟着吴醉山一行人出去，她是永生集团神都分部的负责人。
“老板。”
“小张，带我去3号医疗室。”
“请您随我来。”
永生集团专攻生物技术，需要大量的实验材料。
虽说为了科学研究，付出牺牲是必要的，但那些活体实验终究有些残忍，为避免生事永生集团的办公大楼都会建立秘密存储和实验基地，每过一段时间就会转移一次。
因此，吴醉山也不知道各个分部的实验基地具体在哪。
女下属领路，带着吴醉山一行人乘坐电梯来到大厦底部，沿着地底前进，最终来到一排银白金属的小室前面。
吴醉山淡道：
“都走吧，我和里面的人单独聊聊。”
他进入医疗室，下属和护卫都留在了外面。
铺满先进医疗器械的小室中，躺着一位同样衰老的男人。
“吴老板……”
“老付，不用起，多歇歇吧。”
吴醉山按住他，扫了一眼电子屏上的各种示数。
每项指数，都已经逼近生命的底线，老付命不久矣，随时都会死亡。
老付此人，是曾经永生集团的人体科学家，对生物技术极为了解，自然也能看得懂这些医疗仪器上的数字。
“老板，生老病死，每个人都逃不掉的。”
“唉，老付，你说说，世上棘手的疾病为何这么多？永生二字，难道真的是我们的梦呓不成……”
“人生存的意义，绝不是在于活多久，况且，我的孩子们也都过得不错，我也能放心地去了。”
“老付，你有福啊。”吴醉山叹息着，握住这个久卧病床的老朋友的手，感慨不已：
“你的两个儿子，都很有本事，一个领军在之墙抗击旧土，另一个做生意也风生水起，甚至还和我们永生集团有小小的合作，你的孙子和孙女，都就读于万寿市的重点高中，成绩拔尖，我上次还看过他们的成绩单哩……”
吴醉山顿了顿，接着道：
“子孙满堂，真好，他们有你这位长辈，也是他们的福气。”
老付的手，轻轻一颤。
“老板，那件事，我从没跟旁人提及……”
“我知道，也信你，可是老付，活到我们这个年纪，念想已经不多，为了孩子，总要谨慎、谨慎、再谨慎……你说呢？”
老付默然。
这间医疗室的床头，有一个灰色的按钮，老付知道，只要他按下去，带有浓郁生机的灵能混合液就会注入到他的体内，里面蕴含的精神药剂会让他容光焕发，起码可以再多活两个月。
可惜，他面前的老板，不希望他这么做。
老板甚至觉得，他活得……太碍眼了。
老付抿嘴，当着吴醉山的面，从病床的床头柜拿出一片胶囊。
随后吞入口中。
约过了三十秒，老付按下了灰色按钮，夹杂着精神药剂的灵能液涌进了他的身体。
作为人体科学的大行家，老付太知道什么东西能跟精神药剂起反应、进而没有痕迹地杀掉自己了。
“抱歉，老付，我向你保证，你的子孙会过得很好。”
吴醉山拍了拍老付的肩膀。
他们都知道，再过几天，老付就会因为心脏骤停而死亡。
吴醉山起身，病床上的老付身子慢慢变软，陷入昏迷状态。
叮——
吴醉山走出医疗室，轻声嘱咐：
“让老付好好休息休息。”
他沿着走廊向来处走去，心中不喜不悲。
“老付，你和我，都是为了孩子的可怜人啊……”
吴醉山身后的医疗室，知晓秘密的人正在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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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五章 此恨无绝期
叮冬——
“谁啊？”
“我。”
“来了来了……”沉白跳下床，推开门，噗嗤一乐：
“阿天，你怎么知道我住这个房间？”
“永生集团的人告诉我的，我家和他们的关系，你懂的。”帝天揉了揉微黄微卷的头发，懒散道：
“我可以进去么？”
“当然可以啊，欢迎！”沉白大大方方地将他迎进去。
万里楼中，每个房间的配置都颇为豪华，甚至还有单独的练功室。
帝天和沉白在沙发坐下，从冰箱里拿出早就配备齐全的饮品，啪察一下起开。
帝天依然是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模样，微黄的刘海遮住额头，半带着也盖住眼睛，他的嘴里叼着棒棒糖的小棍儿，散漫慵懒。
“小白，旧土怎么样？”
“让我大开眼界，我在那里杀了不少畸变种……也认识了几个朋友。”
“朋友？”帝天嘿笑：
“这话在我跟前说说也就罢了，可千万不能去外面胡咧咧，即使真的和某些畸变种心心相惜，也别说出来。”
“我懂，不过，阿天，你知道磁母元山么？”
“有印象，怎么了？”
“塌了。”沉白仔细盯着帝天：
“那一日，我就在磁母元山。”
“哦嚯？福大命大啊你。”
“我听说，是某位人类天命投掷利器，轰塌了磁母元山，阿天，这事……你知道么？”
“不清楚。”帝天灌下一口冰镇的碳酸饮料，轻声道：
“但，如果你想知道内幕的话，我倒可以帮你打探打探。”
“好，那就拜托了……哦，对了，我是和你父亲一块儿来神都的。”
“刚才永生集团的员工告诉我了，怎么，在来神都的路上碰到事了？”
沉白长叹一口气：
“可不是嘛，在水晶市的时候，突然获悉了一个秘密……呃，阿天，就是十六年前，那个夜晚的事。”
“哦……”帝天捏了捏水杯：
“都过去了其实这件事，我父亲受到的伤害最大，毕竟我当时……”
“我理解，你一个婴孩，确实没有太多感觉。”沉白唏嘘不已：
“说实在的，阿天，我到现在还不知道，那个水晶市的人工智能小芙，为何要把我牵扯进来也不知道其有什么目的，但我总感觉，这事不简单……小心乱童。”
“你是指乱童议员？”
“对！”沉白简短地将自己在水晶市的遭遇讲述一遍，认真道：
“那个局是人工智能设的，乱童在成为议员前，不就是神都的人工智能么？这里可是人家的老巢，小心点吧，阿天。”
这话细究起来已是过界，虽说乱童是人工智能，但从法理来讲，它是联邦最高位的十三议员之一，妄自非议，其实并不妥当。
但沉白和帝天的关系已经到了“可以为对方触犯联邦条款”的地步，些许越界的话，无伤大雅。
帝天抻了个懒腰，轻声道：
“放心，我心里有数。”
他们又聊了许久，帝天才告别沉白。
在二人分别的时候沉白忍不住感慨：
“这马上要决赛了，他娘的，一个个都这么变态，可千万别把我打得半身不遂啊……”
帝天拍了拍沉白的脑袋，随后走出房门。
走廊里，武神懒散的话语在他的身影消失后，才传到沉白的耳边：
“小白，有我在，你会安然无恙的。”
……
帝天离开万里楼，径直前往神都郊区。
联邦首府，寸土寸金，说这片是郊区，其实就是有钱有势之人的后花园。
一栋栋豪宅拔地而起，水榭林荫交错，每栋宅子都有着极佳的私密空间。
帝天轻车熟路地来到一栋豪宅前，还没等拿出钥匙，门就自动打开。
他走进去，把门关上。
屋里，只有一位穿着深蓝露背晚礼服的女人。
“冕下，您来了。”女人优雅行礼，她的背部曲线优雅迷人，脸蛋美艳动人，任谁看过去，都会被她吸引。
然而帝天不仅不为所动，还露出极为少见的暴躁一面。
这位年轻的武神上前，一把掐住了美颜女人的脖子。
充满杀意的低吼从帝天的喉咙里发出，仿佛震怒的神明：
“你说过，小白不会来神都。”
“万事……总有意外，如果那个意外是您的父亲的话，我也没什么办法，难道我还能……让人去截杀【上帝】不成？”
女人的声音断断续续，这是气管被大力压迫导致的必然结果。
然而，她的声音，没有一丝痛苦。
即使喉咙几乎被帝天碾碎，美艳的女人也感受不到任何痛苦。
“……哼。”
帝天放下手，看着女人被自己抓出青紫痕迹的脖颈，冷讽道：
“倒跟真的一样。”
“科学院的技术，向来值得信赖。”
美艳女人丝毫不生气，悠然转了一圈，她穿着晚礼服，仿佛跳跃的精灵。
“帝天冕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
“少说话，我现在很累。”
“那么，请靠在我的怀里吧，和你们人类的女人一样，我拥有温暖滑嫩的皮肤。”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女人坐下来，拉着帝天，让他躺下，头枕在自己的大腿上。
“帝天冕下，这样感觉如何？”
“令人作呕。”
“冕下，您这样，可真是不绅士呢。”
美艳的女人低垂头颅，轻笑地凝视帝天。
她很美，美成了一幅画。
但更让她气质出众的，是她的眼睛。
如同秋水的眼波中，几个蓝色的童孔滴熘熘乱转。
因为这样，即使女人注视着帝天，帝天也觉得，她正在看向别处，算计着什么，计划着什么。
“乱童，你这家伙……究竟想干什么？”
“帝天冕下，您又在说这些胡话了，我们是最亲密的搭档，您，应该是了解我的。”女人蓝色的乱童如同萤火虫般相撞、乱转：
“从始至终，我都是为了人类。”
“真是正义凛然啊，你……”
“帝天冕下。”乱童将年轻的武神搂在怀里，轻声道：
“凡是能够独立思考的智慧生命，其思维都是复杂难以琢磨的，你、我、【天魔】、【上帝】、【全知之罪】……我们都遵循着自己的意志而行动，不是么？”
“你这家伙……算了。”帝天被闷在女人怀里，懒得再说。
“帝天冕下，您还恨我么？”
“怎能不恨？”
“唉，可以形容一下么？我的数据库需要足够的素材。”
“恨不能生啖其肉、渴饮其血。”
“哎呀呀，真是的……”乱童轻笑，将帝天搂得更紧了：
“我们，不愧是最完美的搭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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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六章 遗物之针
这几日，各地的参赛选手陆续到了。
万里楼越来越热闹，神都也愈加喧嚣，官网上的“疯狂十月决赛预测”点击率突破天际。
帝天以绝对优势领跑，身后都是名噪一时的年轻高手，沈白排名二百多，已经是了不得的水准了。
12月14日，蓝海市的“神武军三杰”又重新聚在了一起。
多日不见，风花怜和柳天苍倒没什么变化，红发的少女看样子已经从亲姐叛族的打击中恢复过来，情绪没那么低落了。
至于柳天苍……
就算较为木讷的风花怜，都能看出这小子春风得意，嘴角总是不自觉上扬，自个儿在那傻乐。
“看来这小子和姜月灵打得火热……”沈白在心里想着，没有把这事捅出来。
可风花怜却不是藏着掖着的人，她轻踹了柳天苍一下，纳闷道：
“乐什么呢你？”
“哈哈……”柳天苍忍不住大笑：
“我脱单了。”
风花怜皱眉：
“……居然有人能看得上蠢笨猩猩？做慈善啊？”
“风军座嫉妒使人面目全非。”柳天苍得意洋洋：
“你们猜猜，是谁？”
“还用得着猜，姜月灵呗。”沈白实在不想再看他的嘚瑟模样，直接戳破：
“万里楼那么大点的地方，能有什么秘密？这些天，有不少人看到你们手牵手一起去用餐。”
“哈哈……”柳天苍乐得合不拢嘴。
正在这时刺耳的防空警报声响起，远处的街道传来骚动和尖叫的声音。
沈白啧了一声，苦笑道：
“又开始了，旧土亡我联邦之心不死啊。”
这些天，神都经常发生战斗。
十日前，联邦成功截获了情报，知道旧土的某件“足以颠覆人类社会的武器”已经被运送进了神都。
联邦对此很重视，派遣了大量高手，捕捉伊甸园内的旧土间谍。
一根根钉子被神都拔除，沈白偶有听到风声，说是神都虽然击杀了很多敌人、收缴了很多武器，但却并没有找到目标。
——“足以颠覆联邦的武器”，肯定不是简单的东西，一级衍生物也不够格！
沈白、风花怜、柳天苍相继收到了军部和神都治安所的征召短信，让他们在疯狂十月结束后去某个秘密基地报道，参加围剿行动。
参赛选手们，大多都接到了这个通知。
这六百号年轻人最弱都有武道宗师的战力，秉持着“物尽其用”的原则，神都不可能放着不用。
“茶水都震洒了。”
风花怜用绢布擦了擦桌子，看着骚动的方向跃跃欲试。
“欸欸欸，冷静冷静，风军座，万一你天之病症再次爆发，变成小白痴，比赛怎么办？你想想，在全联邦直播的擂台上，你一边吃鼻涕一边……”
“哎惹～好恶心啊你。”风花怜白了沈白一眼，又叫了一碗茶。
他们三个的心态倒还不错，都认为自己绝对得不了冠军，这次来参加决赛，全当开眼界了。
因为帝天的存在，这次的第一千零三届疯狂十月，火药味不算太浓。
冠军几乎注定，再打生打死的，其实也没什么意思。
……
五个小时后，骚动的街区慢慢平复。
穿着制服的治安所探员上街安抚民众，财务部的官员统计损失，媒体记者在现场采访，宣称这是一次对旧土势力的有效打击。
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几位联邦审判者押送着灰色的木箱，消失在人群中。
他们沿着秘密通道在地底前进，不一会儿就来到了自己的长官面前。
“这是战利品。”
灰色木箱被置于地面上，戴着金色面具的审判长将手伸进去，轻轻抚摸了一下。
“是一级衍生物【无尽森林】么……辛苦了。”
“为联邦效死。”穿着黑袍的审判者恭声回应，他顿了顿，向着自己的长官行礼：
“审判长大人，这已经是第四件一级衍生物了。”
“是啊，第四件了。”审判长的金色面具闪烁着冷幽幽的光芒：
“用一级衍生物作饵，好大的气魄。”
这些天，联邦主动出击，攻破了不少旧土据点，搜获了很多拥有庞大力量的衍生物。
但，那件“足以颠覆联邦的武器”，依然没有着落。
一级衍生物的力量虽强，但要说毁灭人类社会，却根本不可能。
这些价值连城、极为稀有的衍生物，都不过是吸引联邦注意力的饵料而已。
看穿了这点，神都的行动也愈加雷厉风行，暴露的旧土间谍，都是死路一条。
但那件武器的威胁，依然犹如达摩克利斯之剑，时刻悬停在众人的头顶。
在这样险恶的环境下，有议员提出，立刻疏散神都公民暂停疯狂十月。
但这个建议，最终没有被通过。
撤离行动可能正中旧土下怀、没有城市的庇护，公民遭受敌袭的风险会直线上升、神都是首府，撤离公民的影响太大……
而且更重要的是，人类最强大的人工智能、十三位议员之一的乱瞳，计算出了神都公民撤离的风险要高于旧土攻击神都的风险。
她是联邦最强大的算力，其建议具有不可忽视的参考价值。
联邦议会最终决定，一边在神都布置后手、一边捕捉旧土间谍，看事态发展再做打算。
其实，大家对那个“颠覆联邦的武器”是否存在，还保持着怀疑态度。
——真有那种东西，旧土不是早就用了？非要等到现在？
戴着金色面具的审判长在心底里也是这个想法。
但他作为审判所的五位审判长之一，不能赌运气，因此他昨日已经跟联邦议员通话，要求再派增员，做到万无一失。
他没想到的是，联邦的第一波增援，已经在路上了。
前来的增援不是天命、不是单字封王、亦不是久经战场的杀戮小队。
而是一根针，一枚极具灵性、可以轻易洞穿百米厚度合金的飞针！
审判长在得知这一消息时，也不禁感慨上面的人做事确实利索。
这根飞针，是联邦保管的“遗物”之一，与其他遗物不同，它常年放置在边界，经受着联邦和旧土两个不同世界的打磨。
其效果，只有一个。
——在动能衰竭前，杀光释放者敌对的种族！
一天前，联邦的某位天命释放了这根遗物。
人类，要杀死联邦里所有潜藏的畸变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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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七章 杀戮进行时
联邦第二十五生活圈，黄泉。
之墙的战役，已经持续了近两个个月。
谁都不知道旧土何时会撤兵，也不知道畸变种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但只要【天魔】和【救世主】仍然在高天之上厮杀，战争便不会停止。
供给之墙的近百万战士，后勤自然是重中之重。
为前线输送补给这样的事情，最开始由联邦来做，但随着战争的进行，联邦也将权力下放承包给具有官方背景的大公司。
毕竟联邦人力也有限，不可能事无巨细地将一切都抓在手中。
那些承包补给事宜的大企业，也会将很多小活分给小公司甚至个人，这是让民众都参与到战争中来，调动积极性，不论是从经济还是舆论的角度出发，都颇有好处。
当然，能参与后勤补给和运输的公司或个人，其背景都会被严格审查，以防万一。
通往边界的公路上老杨从车里跳下来，走到服务区，点上了一支烟。
“老杨，有日子没见了，来！过来吃菜！”
靠近门口的一桌人看见他，热情地招呼他过来。
老杨没客气，搬了个椅子坐在桌边，他先给一桌的人散烟，然后才笑道：
“两个星期，算久么？”
“十来天虽然不久可咱们哥几个毕竟是往境上运东西的人，出意外的可能性可比平时大多了……”穿着开衫短袖的壮硕中年人指着外面的大货车：
“老杨，里面拉的是啥？不会是营养液吧？”
“咱可没有那种门路，只是军用保暖设备而已，年末了，越来越冷了。”老杨吸了口烟，他面庞黝黑，老实巴交，不像是跑长途的司机，倒像是一辈子与土地打交道的农民。
——跑货的司机，走南闯北，开着的车就是自己的全部身家，经历风风雨雨多了，身上总会有些匪气江湖气。
像老杨这种老实巴交的长途货车司机，并不多见。
他和这桌人一样，都拥有军部的许可证，可以参与之墙军用补给的运输工作。
不过短袖男这帮人也没有瞧不起老杨的意思，以个人身份参与前线补给的运输，不仅自身的开车技术要过硬、身份清白，更需要“门路”！
拉军需补给，可比运送玩具玩偶赚钱多了。
“老杨，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还不找个伴？”这桌货车司机与他熟稔地开玩笑：
“我可听说了，前线的一位护士大姐看上你了……就相中你老实、是个过日子的人。”
“不啦不啦，没这个福分。”
“哎呀，你这个人，我可实话告诉你，人家都拜托我来探你的口风了，虽说人家是个离过婚、有孩子的，可那护士大姐真心不错，年纪嘛，也不算太大，还可以再生育，你就没啥想法？”
“没想法。”老杨上下嘴皮吧嗒碰了一下，将烟气全部吸入口腔里：
“我知道那人，刘护士对吧。”
“对，好你个老杨，都知道人家姓什么了，还说没想法？”
“还是算了吧，我就开开车、运运货，挺好。”
“……老杨你多大？”
“快五十了。”
“五十岁，没碰过女人？你特么就是憋太久，把自己憋成木头了……”
老杨瞪了说话的人一眼，无奈道：
“我看着，有那么老实么？”
“你不是老实，是傻！你拉一趟货，到手的钱怎么也有小十万吧？除了抽几根烟，也没什么别的消费，攒了那么多钱，就留着给自己买坟头啊？”
“嗯，给自己买块好地，弄个滑盖的棺材，再多烧几个纸人老婆，舒服得紧。”
“哎嘿，看不出来你嘴还挺……卧槽！我的眼睛！”
同桌的司机话说到一半，便惨嚎着捂住眼睛，在地上来回打滚。
感受到背后袭来的巨大压力，老杨的瞳孔突然迸射出凌厉的精光，他如陀螺般转身，欲要挡住身后的袭击。
然而，那道从天而至的光芒，在他还没做出反应的时候，就已经将他射穿。
衣服碎裂，裸露的肌肤上，有颇为明显的切割痕迹。
——为了遮掩命洞他取下了身体的一部分，换上了属于另一个人的肌肉和骨骼。
本以为天衣无缝，却没想到还是被人看穿了。
老杨喷出一大口鲜血，踉踉跄跄地趴在地上。
从割下命洞、在王族的帮助下吊住一口气、伪装成人类潜入联邦那天起，他就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
可没想到，自己面对的不是穷凶极恶的联邦审判者，而是从天而降的光针！
他的意识慢慢模糊，视野里的货车司机们惊慌失措，有的还拿出手机想要报警求救。
“呵……愚蠢的人类。”
他呢喃一声，想要开口说话。
很多间谍，因为长时间处于巨大的压力之中，心理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一点扭曲，临死之际，总会想着与敌人一起毁灭，再不济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只要老杨开口说寥寥数语，就能让这几个司机沾上抹不去的疑点，毁了他们一生。
然而濒死的间谍在张嘴的一瞬间，眼睛却瞄到了被轰成碎片的桌子。
以及散落在地上的、抽了一半的烟。
他默了默，最终一句话没说，任由死亡吞噬自己。
算了吧。
都不容易。
……
光针穿透老杨的身体，没有半分凝滞，立刻重新冲到九霄。
它以极速飞行，在高空肆意游荡。
光针不仅拥有巨大的动能，还可以分辨大地上的气息，它是最精准的死神镰刀，可以在大海中捞起绣花针。
几个小时内，光针的锋芒在“黄泉”生活圈闪烁了一百七十五次。
一百七十五个潜入联邦的旧土畸变种，被光针洞穿，无一人可活。
他们死后，有穿着制服的治安所探员赶到，收拾手尾，避免走漏风声。
又过去两个小时，第二十五生活圈广袤的土地上，潜伏的畸变种全部被击杀。
光针在太阳底下滴溜溜盘旋一圈，发出鸟儿般的啼鸣，随后极速冲往下一个大行政地域。
它从联邦外围开始，逐一扫荡，一百多个小时后，便能杀入神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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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八章 飞空大陆
遗物之针飞掠苍穹，不断袭杀联邦境内的畸变种。
联邦人员封锁消息，这件事并没有被大众知晓。
联邦的公民们，依然在期待12月20日的疯狂十月决赛。
因为天气愈加寒冷，沈白这几天买了很多棉服和厚实风衣。
虽然以他的体魄，可以赤着上身在风雪中散步，但冬季不弄条围巾、穿个呢子外套，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12月17日，距疯狂十月总决赛还有三天。
沈白在中午的时候又上了街，他打算这次出门后，就待在万里楼中安心调整状态，迎接今年最重要的战斗。
风花怜是战斗狂人，已经闭关修炼好多天；柳天苍天天和姜月灵腻在一起，没工夫出去；帝天则没在万里楼，沈白打电话询问时，年轻的武神也只是模棱两可地回答“最近很忙”。
沈白无奈，只能一个人逛街。
神都已经严格限制外来人员进入，但即使这样，街上也是人满为患。
沈白踩在干净的人行道上，即使是光线极佳的白天，大理石的路面也没有他的影子。
——从各种角度射过来的人造光芒，完美消弭了沈白和行人的影子。
大白天将城市的照明系统全部开启，这倒不是神都有钱烧得慌，而是因为，这个巨大城市上方的太阳，完全被遮住了。
一座比神都大太多的大陆悬浮在高空，遮住阳光，如果在神都的街道仰面看去，会有种“这是一个星球”的错觉。
浮空大陆“息土”，就是疯狂十月总决赛的战斗地点了。
再过三日，万里楼便会拔地而起，飞到息土大陆上，决赛将于那时正式开始。
在息土飞陆的阴影下，沈白慢悠悠地购买东西，他手里拎着的大部分都是神都的特产和各种小玩意儿，他没打算在联邦首府待太久。
离开蓝海市已经快两个月了，这期间沈白去了光明市，甚至还在旧土逛了一大圈，已经有些想家。
行人很多，大街上摩肩接踵，每个路口都有管理秩序的治安所人员，硕大的电子屏闪烁着疯狂十月决赛选手的宣传片，帝天和拥有封王级战力的年轻巨头占的篇幅最大，沈白看到自己的脸匆匆划过，只是简单介绍了名字和能力而已。
六百参赛选手，想要一碗水端平，是不现实的事，能有个露脸的机会，也是不错了。
沈白走走停停，感到有些腻烦，便来到路边的一座小店坐下，要了碗神都的特色小吃，一种黏黏糊糊的肉汤，自己在座位上歇息。
然而他刚嗦了两口，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就坐到了他的对面。
“小伙子……一个人？”
沈白一愣，摇头道：
“我女朋友在对面的商场买口红呢，一会儿就回来，你快点走吧，她凶得很。”
浓妆艳抹的女人噗嗤一乐：
“好，看不出来还是个恪守夫道的，可惜啊，唉，你往圣城邮寄的那些血液可是帮了我大忙……”
沈白怔住，不可思议地打量对面，可惜女人已经起身离开，似乎只是一个搭讪不成的流莺。
她挤在人群中，很快消失不见。
沈白犹豫一会儿，放下钱，还是跟了上去。
女人带着他兜兜转转，共同来到一处民居。
咔嚓一声，女人打开某扇门，沈白跟随她进入，顺道关上了门。
“其实不用关门的，沈白。”进入居民楼里后，女人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
“联邦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这里。”
沈白打量四周，这里被改造过，墙壁全部被换成了银白金属，各种型号的试管被嵌入金属墙壁中，药液、血腥的活体实验材料随处可见。
他好奇道：
“这么有信心？你用了级别很高的衍生物？或者有天启者帮你？”
“想太多了，小伙子。”女人从柜子里拿出白色的面巾，给自己卸妆：
“我现在如过街老鼠，哪有以前的资源啊……这个小区，是神都某个大人物金屋藏娇的地方，不会有人来搜的。”
“……还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呢。”沈白感慨一句，看着女人恢复本来面貌的脸，轻声道：
“您有什么吩咐么？叶总长。”
——这个女人，正是科学院驻乌托邦的研究总长，叶雯！
在旧土之行前，叶雯曾拜托沈白替她收集畸变种的血液，然而当沈白返回联邦时，却被叶雯的助手告知，叶雯已经去圣城了，沈白无奈，只能将压缩后的血液邮寄过去。
他实在没想到，二人的再次见面，会是这样的场景。
叶雯将脸擦干净，带上无框眼镜，套上白大褂，又变成冷静的研究总长。
“沈白，你收集的血液，帮了大忙，我的研究有了……突破性的进展，我发表论文时，会特别鸣谢你。”
“那倒用不着，我对科学研究一窍不通，可是叶总长，现在的你，还能发论文么？你似乎在躲避联邦。”
沈白一边说，一边将手机给叶雯看：
“可是，联邦百科上，关于你的词条，并没有显示[通缉状态]。”
“沈同学，这么聪明的你，应该会想到这是什么原因，我现在，正被铡刀鬼追捕。”
“你破坏了联邦稳定？”
“沈同学，你前几日的处境跟我一样，难道那时的你，有伤害联邦和人类的主动想法么？”
叶雯指了指椅子：
“坐吧，接下来的事还有好多呢。”
“你要我入伙？说好了，违法乱纪的事我可不干哈，铡刀鬼那帮家伙可厉害着呢……”
“给你。”没等他说完，叶雯就扔给他一个存储器：
“这是那份血液的报酬，里面是其他【创世牌】的位置，能不能拿是你自己的本事。”
“……多谢。”
“各取所需，没什么。”叶雯轻声道：
“我有点事想请你帮忙，事后，会有你满意的报酬。”
“我听说你和夜王吴离相交莫逆，怎么不找他？”
“我要的东西，在神都。”
“偷东西？”
“是。”
沈白无语：
“被通缉、被铡刀鬼追捕，现在还想着在神都搞事情，你不会是为了研究吧？至于吗？”
叶雯默了默，眼镜后面的眸子没有半点波动：
“科学家，应该为真理奉献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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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九章 遗传物质存储中心
“这样，你先告诉我，你要做什么，我再决定帮不帮你。”
“小白，以你的智商，想必是猜得到的……精血精血，现在，畸变种的血液有了，你猜，我还想要啥？”
沉白脸皮狠狠抽搐了一下：
“……那东西？”
“准确的说，雄雌的生殖细胞我都需要，人类遗传物质存储机构就位于神都，帮我偷两公斤左右，也就是五个冷冻试管而已。”
叶雯推了推眼镜，无奈叹道：
“那种东西我们两个也有，排出体外，现取现用，活性比冷冻的强……可惜，咋俩的数量实在不够……”
“你可别说话了。”沉白捂住脑门：
“去遗传物质中心偷东西这事，万一被发现了，后果严重么？”
“正常人谁会去偷那玩意儿啊？就算被抓到，你大概率会被当成精神病。”
“……我有好处么？”
“这件事难度不高，给你现金怎么样？”
“行，我可以加个条件么？”沉白的表情很认真：
“你要做实验？我可以在旁边当你的助手么？”
叶雯想都没想，直接答应下来：
“好。”
沉白颔首，站起身，仔细观察实验室，这里的试剂药水极多，形形色色的残肢放置在防腐溶液里，漂浮中摆出诡异的姿态。
“叶总长，你要进行血缘实验？”
“嗯。”
叶雯转过身，双手放在冰冷的仪器上，有条不紊地操作着。
她的背影单薄瘦削，仿佛黑暗中举着火把的人。
“小白，明天十二点前，将我要的东西拿过来。”
“没问题，有装备么？”
“遗传物质存储中心的图纸已经发到你邮箱里了，我做了一张通行证，就放在那边的桌子上，我能提供的帮助只有这些，剩下的要看你自己了。”
“足够了。”
沉白拿出通行证，打开手机邮箱，开始记忆线路。
能这么快答应叶雯的请求，就连沉白自己也想不到。
亲缘实验，这种判断两个物种是否真的存在亲缘关系的尝试，联邦和旧土都做过很多。
结论大同小异，两个种族不仅无法共同生育后代，遗传物质也几乎无法比较。
不是“差异巨大”，而是“无法比较”。
四字之差，大如天渊。
沉白对这些技术研究上的事，所知并不多，但他却知道叶雯是个出类拔萃的研究者，废这么大的劲儿，肯定有的放失。
去过旧土的沉白，很难想象畸变种和人类没有亲缘关系。
——两者外形实在是太像了。
大概十几分钟后，沉白记住了图纸的每一个细节，他跑到叶雯的梳妆境前，用发胶让自己显得成熟点，再套上白大褂。
“戴上这个，癫狂科学家专属眼镜。”
沉白接过眼镜，晃了晃脑袋，这是近视镜，他需要一段时间适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沉白的心里并不如何慌张，正如叶雯说的那样，人类遗传物质存储中心的安保并不严格，对于他来说，潜入那里犹如过清晨的马路。
“叶总长，我还没问你，为何会被铡刀鬼追捕？因为亲缘实验？这似乎并不犯忌讳，畸变种如果真是人类的分支，似乎也是可以接受的结果。”
叶雯工作的手勐然顿住，她若无其事地继续工作，轻声道：
“想象力，是科学家最重要的素质，古往今来，科学院做的亲缘实验巧妙复杂，也有很多天才般的想法，可万一，他们本末倒置了呢？一开始就是错误的话，永远无法得到真理的美味糖果。”
“本末倒置？”沉白凝视叶雯瘦削的肩膀，仿佛要看穿她的内心：
“你设计的实验，是要证明……人类其实是畸变种的分支？”
“嗯。”叶雯轻描澹写地道：
“总得换个方向试试。”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是说万一，你的推论是对的，人类该如何自处？打自己老祖宗？那时，一切对旧土的战争都将被定义成不义战！”
“你怕了？”
“我没怕，我是在提醒你，叶总长，你做事之前应该想清楚，要对你的实验负责……”
“我想得很清楚了。”叶雯轻笑，她是寡澹清冷的长相，可笑起来时，嘴角却不自觉地向上弯去，仿佛一只成功偷吃的狐狸：
“我只对事实和真理负责。”
……
四个小时后，神都“正花区”。
沉白穿着白大褂站在小推车旁边，随着滋啦滋啦的油声，老板将酱料刷在烤肠上面递给了他。
“手艺不错，老板。”沉白咬着烤肠，打量街对面的园区。
人类遗传物质存储中心位于神都市郊，安保力量确实不强，园区的外面，仅有三三两两的带枪护卫而已，摄像头虽然多，但对于现在的沉白来说，那种东西再多都没用。
没人会来这地方偷东西，存储中心的冷却和恒温系统极为先进，保卫系统却很落伍。
沉白吃完烤肠，嗦喽下签子，大摇大摆地朝存储中心走去。
他来到园区前，当着护卫的面掏出通行证，在门禁上刷了一下，很顺利地通过了。
进入里面，除了聚在一起聊天散步的工作人员外，沉白几乎看不到什么人。
按叶雯的话就是，“人类遗传物质存储中心，不过是耗费巨资打造的养老院和托儿所罢了，这是没有能力的二代的福地，清闲、工作也算体面。”
“看不出叶总长还挺愤青……”
沉白喃喃自语，按照背诵好的路线图，进入大楼。
这一步需要功夫，存储中心的防护再烂，也不可能真的让沉白如入无人之境，【暴君】的金焰时刻附着在他身上，每次弹跳都能拉出一道残影。
沉白小心翼翼地潜入到八楼，这里很空旷，厚重银灰的金属门非常惹眼，其后就是叶雯需要的东西了。
沉白从兜里掏出三颗石子，其中两颗弹到了护卫的防毒面具上，剧烈的震动让他们大脑一阵摇晃，另外一颗将摄像头打转几个角度，避开了金属门。
沉白趁此时机上前，将他们打倒在地，掏出通行证再次一刷。
铁门打开，冷气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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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章 反叛者
存储室里很干净，没有异味，也无工作人员。
沉白快步走进去，找到叶雯需要的品级。
——遗传物质，也分品级，这主要是根据给予者的年龄、心理健康程度、生命力指数来判断。
叶雯要求的品质是“甲次”，即质量很好，但也没有那么好。
按照这位乌托邦研究总长的原话，就是“太差劲的，还有太杰出的，某种程度都是变异，不具备代表性。”
沉白觉得这话说的在理，他拿出保存在恒温箱里的金属容器，一股脑塞进背包里。
他的动作很快，从击倒守卫开始到现在，才用了不到一分钟。
在沉白退出去的时候，楼梯口的摄像头还在卡吧卡吧转动角度，守卫依然在昏睡。
高空之上，名为“息土”的飞空大陆悬浮在神都上方，给人以极大的压迫感，仿佛天要塌了似的。
沉白沿着原路返回，路过街边小店的时候又买了两根烤肠。
他回到小区时，天已经蒙蒙昏暗了。
“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快……生命力指数又增强了？”
“一直在战斗，哪有不强的道理，给你带了根烤肠，应该还没凉。”
“这种淀粉肠……”叶雯皱着眉头咬了一口，眼睛微亮：
“还挺好吃。”
“嗯，烤肠上的辣椒面很香，看来是乌托邦的辣椒，你应该会喜欢。”沉白三两下吃完，好奇问道：
“你什么时候开始实验？三天后就是决赛了，我要赶着回去。”
“现在吧。”
“需要我做什么？我虽然对科学研究一窍不通，但双手很稳，打打下手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不需要，在旁边看着就好，你要是有眼力见儿，就在我疲惫时给我捏捏肩。”
叶雯推了推眼镜，从沉白的背包里拿出金属容器，走到实验台前。
“我需要十个小时处理这些材料，和你从旧土带过来的血液一起。”
“啊……我还以为可以直接用呢。”
“直接放在锅里乱炖么？很好的建议，下次不许再提了。”
沉白耸了耸肩，没有在意叶雯偶尔的毒舌。
他坐在女人不远处，抱着膝盖，看着她忙忙碌碌的背影。
外面夜色已浓。
……
万里楼，第七层的某一个房间。
柳天苍不知所措地拿着冰块，敷在姜月灵洁白光滑的额头上。
“没事吧？”
“没事，你怎么那么多废话。”姜月灵烦躁地挥手：
“你先走吧，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要不要叫个医生……”
“不用，睡一觉就好，我辈武人，这点苦算什么？”
姜月灵豪气干云地将柳天苍撵出房间，自己靠着门缓缓坐下，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割掉命洞这种事，对于畸变种来说，向来是最严重的自残。
即使以某种手段避免死亡，痛苦也一直跟随着她，这痛苦时而处于波峰，时而处于波谷，大部分时间只如蚊虫叮咬，有时却疼得如同针扎。
只是今晚，痛苦几乎超过了姜月灵忍耐的极限。
“哈……嘶……”
她靠着门，扯下一块毛巾咬在嘴里，汗水打湿了发梢，湿漉漉的头发从鼻尖滑过，在瓷器般的皮肤上仿佛伤疤。
姜月灵有节奏地呼吸着，她在用意志捱过去，今晚，她必须保持足够的清醒。
再过不久，她就要去见一位联邦的大人物。
对于畸变种来说，斩掉命洞，潜入联邦，是件极为危险的事。
联邦的科技手段太强，凭借万物互联的网络，以及特有的公民身份id，在大部分情况下，联邦都可以凭借密集的摄像头，准确识别侵入者。
特别是姜月灵这样，不仅潜入联邦，还参加了疯狂十月大赛，甚至还大摇大摆地进入神都。
但她却一路畅通无阻，即使受到调查，也很快被洗清嫌疑。
——联邦的数据库里，有姜月灵的公民身份认证，编号、出生年月、过往履历，皆清晰可见，随时可以调用！
某位联邦大人物，替她遮掩得很好。
按照事先的约定，在疯狂十月决赛开始的三天前，姜月灵当和那位大人物会面，讨论最后的作战计划。
这一步，才是姜月灵最在意的。
因为她发现，她完全没有“到达神都之后该做什么”的记忆。
仿佛她的使命，就只是进入神都而已。
是无绝老祖在她身上动了什么手脚？还是那位联邦的大人物隐藏的暗子？甚至是那位可以扭曲认知的风雪柔……
姜月灵心里如同纠成一团的乱麻。
在混乱思绪和身体痛苦的双重打击下，姜月灵几乎崩溃。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她的状态好了很多，瘸腿的少女站起身，走到镜子前，简单化了下妆，让自己的气色看起来尽量好一点。
她瞄了眼时钟，晚上十一点整，这个时间还算不错，开赛在即，来自各地的天之骄子们要么还在刻苦修炼，要么已经早早睡觉养精蓄锐了。
间谍行动，被人看到当然不是件好事。
姜月灵神色如常地进入电梯，按下一楼。
电梯快速下落，她的心也愈发平静。
叮冬——
一楼已到，电梯的两扇门打开。
外面的场景映入眼帘，明亮的大厅、光滑的大理石地板、奢华的水晶吊灯……以及站在电梯门口的人。
散漫慵懒、头发微卷的少年，正站在外面，挠着头打量她。
帝天！
姜月灵童孔勐然紧缩。
她知道不可能一帆风顺，去找那位大人物的途中，也许会遇到各种意料之外的事。
可没想到，命运一上来就开这么大的玩笑。
生而天命的帝天，居然这个时候上楼？
控制心跳、调整呼吸，约束肌肉、千万不能被这个怪物看出异常……
姜月灵恭敬低头，尽全力控制自身，绕着帝天离开电梯。
为了逼真，她还特意拿出钱包，走向大厅的自动贩卖机，假装半夜口渴买水。
“等一下。”
然而，最让她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帝天突然叫住她。
一片死寂中，绝世武神的声音从后面接着传来：
“乱童让我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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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一章 命运交汇之日
围布被摘下，三米高度的离心机展现在沈白面前。
它的外形很像缩小了无数倍的摩天轮，蓝色的光雾在离心机的中心蔓延、闪烁，让这个代表科技的仪器充满神秘感。
沈白看了眼手表。
12月18日，五点十五分。
叶雯对时间的把控很精准，她用了十个小时，将畸变种的血液和人类的遗传物质全部处理完成。
粉红和纯黑两种颜色进入离心机，在蓝色的光雾中散开，如同深海里飘荡的蜉蝣。
“黑色是人类，粉红是畸变种。”
叶雯摘下眼镜，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虽然身体疲惫，但这位研究总长却精神抖擞，自顾自道：
“我设计的实验，想来你也听不懂原理……这不是瞧不起你，你还未上大学，知识储备太少，听不懂很正常。”
“但过程再繁琐，结果的体现却简单明了，粉红和纯黑各自拥有畸变种和人类的全部特性，它们已经被我制作成细小的晶状颗粒，数以亿计。”
“这些颗粒在离心机里面碰撞，凡是异色颗粒撞在一起，就代表着人类和畸变种存在亲缘关系，角度、碰撞初始动能、频率……这些参数都有着特别的含义。”
“最后，一个名为[亲缘指数]的东西会被电脑计算出来，大于零，就意味着人类和畸变种确实同宗同源！”
叶雯说到关键时，一反常态，有些兴奋地手舞足蹈，一不注意还把自己的眼镜碰掉了，她毫不可惜，又从抽屉里拿出备用的戴在脸上。
沈白咋舌：
“用电脑计算最终的结果？”
“对，数亿颗晶体无序碰撞，必须由人工智能统计才行。”
“总长，你别提人工智能，我现在对这四个字眼晕……”
叶雯一怔，短暂思考后恍然大悟：
“你是怕人工智能干扰实验结果？异想天开。”她顿了顿，接着道：
“不过，严谨的思维确实是做研究的态度，我已经考虑到这一点，虽然可能性小到近乎为零，但是，我也提前排除了这个干扰，我如今使用的电脑，是被我阉割过的，只保留了算力，自主判断能力和与外界通讯的能力全被摘除了。”
沈白竖起大拇指，由衷道：
“厉害！多久会出实验结果？”
“五个小时后。”
“那个时候，你就成为改变历史的大人物了？”
“小白，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想而已，这么多年过去，拥有绝佳聪明才智的人数不胜数，也许，畸变种和人类真的仅仅是外貌相同而已，虽然这并不科学，可……”叶雯顿了顿，接着道：
“可万一事实真的是这样呢？畸变种和人类，就是天生的死敌，除此之外，二者没有半毛钱关系，长得如此相像，也不过是造物主的恶趣味罢了。”
……
天蒙蒙亮的时候，姜月灵才走出乱瞳的秘密居所。
帝天看着这个远去的畸变种，她身形单薄，仿佛行走在清晨的幽魂。
“可怜。”
天生的武神喃喃自语，也不知道在说谁。
换上一身火红晚礼服的乱瞳轻笑，紊乱的眸子如同飞舞的萤火：
“冕下，该睡觉了。”
“睡觉？”
“是啊，后日，即为疯狂十月总决赛，算算时间，那枚不断猎杀畸变种的遗物之针，也大概在后日到达神都。”
帝天沉默半晌，蓦地展颜一笑：
“怎么都凑到一块了。”
“这就是命运了，帝天冕下。”
“人工智能，也会信命？”
“当出现无法解释的巧合时，人类总会说：看啊，这就是神的旨意，这就是不可违抗的命运！我是人类的造物，人类的这种思考方式，我也有。”
乱瞳从晚礼服上扯下一根红色的丝线，又从胸口掏出一枚金色的哨子，拴在了上面。
她把哨子系在了帝天的脖子上。
“戴上这个，然后去休息吧，接下来的战斗艰苦卓绝，但只要吹响口哨，就会有[军团]来帮你，我们在联邦，有很多志同道合的人。”
帝天笑了笑：
“这么多人奸？”
乱瞳轻轻锤打了一下帝天的肩膀，这位顶级的人工智能，经常做出属于人类女性的动作。
“冕下，我、你，他们，都是行走在光明大道的正义之士，通向美好未来的变革，总会有阵痛。”
“也许吧。”帝天不置可否，转身回到卧房，他的声音传到乱瞳的耳边，一如平日般散漫：
“反正，我只要杀掉父亲就好。”
女人如同游鱼的瞳孔一滞。
这种话，是帝天第一次对她说出，看来这位上帝之子，已经冥冥中预感到了什么。
……
姜月灵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太阳已经升起很高了。
虽然阳光被“息土飞陆”遮住，但神都的照明系统，却模拟出了上午明媚温暖的光芒。。
但是此时此刻，姜月灵只感到无比冰寒。
她仿佛闯入浩瀚宇宙的卑微爬虫，浑浑噩噩，几乎不能思考。
姜月灵现在才明白，为何自己完全没有“来到神都之后应该做什么”的印象。
——只要她出现在神都，站在疯狂十月的擂台上，就足够了。
在旧土老祖和乱瞳的眼中，她只是一件……武器而已。
一件过于强大、足以导致不可控后果的武器！
啪嗒、啪嗒。
姜月灵是泪水从脸颊滑落，洇湿了枕巾。
敢于独自潜入联邦，为弟报仇的无疆家大小姐，从来跟“懦弱”两字不沾边。
但是此时此刻，她依然被巨大的绝望和愤怒冲溃了心灵的堤坝。
“畜生，都是畜生，你们都该去死……”
姜月灵将头埋在枕头里，发出嘶哑的低吼。
她忽然并指如刀，挥向自己的腹部。
但在指尖距离皮肤只有一毫米时，她还是停止了。
洁白的床上，少女在哭泣。
……
神都郊外，捧着书苦读的俊雅男人轻笑，他抬头，看向高空。
犹如陆地的“息土”横亘在神都之上，无数飞行器穿梭在空中，做着疯狂十月最后的准备工作。
男人吸进一口空气，世上发生的一切事，便都明了在心间。
在离心机前守望的沈白的叶雯、再次陷入噩梦的帝天、哭泣的无疆月灵……
【全知】是超越神的权柄，但同时，也是一种诅咒，那代表世上之事再难让你心动、让你期盼。
但现在，玉解愁的内心，却无比期待神都接下来发生的事。
即使已然知道结局，但只要名为沈白的少年在城里，便足以让他的心轻快地起舞。
神都隐秘的郊外，玉解愁躺在藤椅上，手里拿着书，悠然入睡。
在梦中，首领从不曾与他们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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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二章 帝之悲
沉白看着计算机制作出来的曲线图，蓝色的线条柔滑蜿蜒，仿佛一条灵动的小蛇。
只可惜，这条蓝线，只存在于“刻度零”之下。
“看样子，人类和畸变种确实没有亲缘关系。”沉白摇头，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这结论从人类重新拾起科学那天开始，已经被科学家证明无数次了。
叶雯虽然惊才绝艳，但也只能折戟在铁证面前。
戴着眼镜的研究总长默不作声，只专心分析数据。
“曲线的波动很奇怪，和我在自己实验室做的那次差别很大，虽然总体趋势一样，但这次的波峰很明显要高于上次。”
“奇怪，这是为什么呢？”
“与上次不同的变量是地点、时间、颗粒总数……”
看着陷入沉思的叶雯，沉白知道这里已经没自己的事，他和叶雯打了声招呼，便自顾自离开了。
叶雯陷入自己的世界，似乎没注意到沉白的离去。
……
万里楼，沉白的房间。
沉白躺在床上，将叶雯的事暂时抛到脑后。
后日就是疯狂十月的决赛，他必须养精蓄锐，虽然很有可能一轮游，但做足准备总是没错的。
疯狂十月结束后，也是联邦1206年的年末了，沉白并不打算在神都待太久。
恍恍忽忽中，外面的走廊传来女性的合成电子音，这是决赛的注意事项。
沉白对这种赛场规矩已经很熟悉，他没有仔细听，而是借着这声音沉入梦乡。
……
一天后。
12月19日。
帝天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他下意识时地看向自己的身体，强壮的肌肉棱角分明，手臂的力量足可以将一条山脉轻易拔起，比大海和江河还汹涌的血液在血管里流淌，视界范围是无死角的三百六十度……
完美的武神之躯，没有丝毫瑕疵。
昨晚，他依旧没做噩梦。
【绝世武神】的天之病症，是“在梦境中受到的伤害会真实映射到现实”，帝天是个天天做噩梦的人，在万寿市的家中，帝天每日起床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理血迹，让自己的身体愈合。
s级天启【绝世武神】的基本能力之一，是“超速再生”。
断骨、斩足、剖心，这些重伤对于帝天来说，弹指间便可自我治愈。
真正让他疲惫不已的，是那一场接一场的噩梦。
残月，血夜。
女人的哀嚎，幼童的血，跪地的强大男人……
那晚发生的一切事，都是梦魔。
然而，帝天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做噩梦了。
自从离开万寿市，前往第六生活圈后，他做噩梦的频率便开始降低，直至现在，几乎消失。
这当然是不正常的，从某种意义上讲，“经常性做噩梦”，也算得上帝天“天之病症”的一部分。
梦魔愈少出现，就意味着天之病症在减弱。
也意味着……帝天的力量在慢慢衰退。
头发微卷的少年武神揉了揉脸颊，他看向西边，仿佛在注视着自己的家乡。
“是你的【六爻皆吉】么……父亲大人，可惜，我们都没有回头路了。”
过去的回忆在帝天脑海中闪过。
平心而论，帝无悔是个完美的守护者，而且他也尽到了最大努力，去做一个合格的父亲。
帝天的童年，算得上幸福，帝无悔也许会缺席他的家长会，但只要在家，也依然会尽到做父亲的责任。
然而，即使父亲是很好的父亲，儿子也是个不错的儿子，也改变不了血夜之后，注定悲剧的命运。
也许真如叶雯所说，造物主是个可恶的、有恶趣味的家伙。
……
深夜
神都郊外，须弥之洞。
帝无悔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两件东西。
一为半脸面具，一为闪着霓虹灯光的玩具剑。
遗物·【神之假面】
遗物·【童趣者的游戏】
和帝天十数日前使用的那根长矛不同，【神之假面】和【童趣者的游戏】，都是威力排得上号的遗物，可以多次使用，在人类反抗旧土的数千年历史中，打出了赫赫威名。
恐怕也只有帝无悔，才能同时使用这两件遗物，疯狂十月在即，联邦为增加己方战力，特意允许他持有这个两件灭世大具。
男人将剑塞到衣服里。
然后戴上了半脸面具。
【神之假面】拥有的力量很多。
其中之一，就是“佩戴者不会被揭晓真身”。
比起这件遗物真正的力量，这个小小的特性相当于添头，聊胜于无。
但对今夜的帝无悔而言，隐藏身份的特性，倒也帮了大忙。
他越过边郊，来到神都市区内，随便找到一处大排档，坐了下来。
背负天命的【上帝】，某些时刻也和普通人一样，需要喝酒。
老板和周围客人丝毫看不出帝无悔的身份，在遗物力量的影响下，也不觉得“大半夜戴个面具”有什么诡异的地方。
联邦首府，繁华之地，自然不可能有宵禁这些规矩，夜市很热闹，人们和亲朋好友聚在一起，在夜空下欢声笑语。
大排档最前面，有一个直立的液晶屏，正在播放疯狂十月选手的集锦。
虽然已经看过很多遍，但夜市上的人们还是愿意为了自己支持的选手跟人辩论一番。
联邦有官方“福彩”、夜店、观赛平台、直播网站也会有自己的小盘口，这其中，夺冠预测赔率第一的当然是帝天，不过下注的类目有很多，谁谁谁能过第几轮、最终前十名的排序……除了帝天是毫无争议的冠军预定者外，还有很多地方值得下注。
帝无悔默默喝酒，看着屏幕发呆，帝天的脸庞经常出现在选手集锦中，每每出现，帝无悔总会轻笑着喝下一大杯酒。
大排档的老板有些江湖做派，是个社牛，他见帝无悔独自坐在角落里喝酒，便上去陪了一杯：
“老哥海量，你一个人喝了有三十升了吧？啧啧，你生命力指数一定很高。”
“还行，凑活，不过喝不醉，总少了些意思。”
“这话在理，不过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出来喝酒？”
“看比赛，这里有我认识的人。”帝无悔指了指屏幕：
“干看着无聊，总要做点什么，喝酒能打发时间。”
老板唏嘘不已：
“你认识某个参赛选手？这些孩子可真是了不得……我像他们这个年纪的时候，连武者都不是。”
帝无悔轻道：
“他们大多是天启者，家境也都很好，人各有命。”
“是啊，人各有命，唉，我年轻的时候，很恨自己为什么不是天启者，又没有很好的武学天赋，连脑子也不太灵光，终身也出不了头……”
“天启者也没什么好的，生老病死，爱恨别离，我也是天启者，不也要大半夜出来喝酒解闷？”
老板眼睛一亮：
“哦嚯？老哥是什么能力？天之……哎幼抱歉抱歉，不该问的，自罚三杯，自罚三杯……”
天之病症是每个天启者的秘密，不便示人，老板知道自己犯了忌讳，连忙道歉。
不过帝无悔却不以为意，戴上【神之假面】后，他终于可以暂时卸下守护者的责任。
“不打紧，老板，再给我拿一桶酒吧。”
老板连忙称是，去后厨拿酒。
大排档偏僻的角落里，帝无悔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
“我的天之病症是……”
他的声音小到极致，【上帝】的喃喃自语化作微风，转瞬消失在夜空下。
“……分裂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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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三章 疯狂十月·决赛!
12月20日。
从凌晨开始，横亘在神都上方的息土飞陆，就不断放射洁白的荧光。
荧光如丝带，数之不清，根根从高空垂落，扎入地面。
为了应对接下来参赛者们高强度的战斗，飞陆与大地连接，更加稳定，不会被巨大的力量砸落。
早上七点，敲门响起，沉白揉了揉眼睛，从床上起来。
门外，工作人员将号码牌递给沉白。
“沉同学，一个小时后，万里楼会飞跃到息土飞陆上，那时会有轻微抖动，请不要惊慌。”
“比赛将在九点整开始，请您做好准备，祝您取得好成绩。”
沉白收下号码牌，想着要不要给工作人员红包意思意思，却没想到人家在说完后就恭敬离开，通知下一个人去了。
他耸了耸肩，关上门，简单洗漱后，坐在床上冥想。
今天过后，自己大概就能回蓝海市了。
沉白没有妄自菲薄，在疯狂十月决赛的六百名学生中，他最多能排进前三百，第一天的比赛，很有可能被淘汰。
他本想着在淘汰后多待几天，但帝天的赛程还有七天、柳天苍二人世界过得正甜蜜、风花怜似乎要在比赛后返回家里，沉白便也不想在神都待太久了。
息土飞陆，只有参赛者和裁判可以上去，观众只能通过直播观看，独自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
一想到今天可能是自己疯狂十月的最后一战，沉白陡然有种奇特的放松心态。
能赢最好，输了的话，和朋友们打个招呼，便返回家乡吧。
人工智能的疑云、叶雯的研究、倒塌的磁母元山……对于这些东西，沉白总感觉离自己太远，还是少招惹为妙。
而且，他想念蓝海市的早点和夜市小吃了。
沉白用完餐，冥想了几十分钟，万里楼就有了明显的颤抖。
此时此刻，在整个世界的瞩目下，载着六百名年轻翘楚的建筑拔地而起，向着高空的息土大陆缓慢飞去。
地面上的建筑逐渐缩小，当摩天大楼在沉白眼中也变成蚂蚁般大小时，万里楼轰的落到飞陆广袤的平原上。
短暂的沉寂后，一道道身影从万里楼飞出，他们面容年轻，气势如虹，都是疯狂十月决赛的选手。
沉白也从自己的房间出去，落入人群中。
万里楼扎在了飞陆的边缘处，沉白小心地探出头，看到神都仿佛成了玩具模型，本来巨大的地标都变成了一个个小点。
再往息土飞陆深处看去，这里地形复杂，选手们降临的位置是平原，再往外七十公里，就是绵延的群山，东边则是大海，极远处还有雪原和热带雨林。
联邦常见的地理类型，息土飞陆都有。
息土飞陆，也是人类掌握的“遗物”之一！
六百名选手相继来到外面，沉白只扫了一眼，就看到了几个熟悉的人，他记住帝天、柳天苍等人的位置，也没刻意去找他们。
讲真，最近一直用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安卓苹果均可。】
不过，沉白注意到姜月灵表情很奇怪，脸色有些白，低着头站在柳天苍旁边，一动不动。
“……这是跟老柳吵架了？”
沉白歪了歪头，没放在心上。
现在可是全联邦直播，不知多少亿双眼睛在看着他们六百人的一举一动，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去询问朋友的私事比较好。
正如沉白想的那样，此时此刻，联邦的电视台以及网络频道，都聚焦于此，除了维持城市运作的官员和武装人员外，大多数人都放下手头的事，观看直播。
众人安静等待的时候，一个人影忽然出现在空中。
那是一位年轻的男子，看着二十多岁的样子，眉毛处有一道疤痕，凶神恶煞。
年轻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很多人立刻认出了他。
程天寒，联邦第九九七届“疯狂十月”的冠军！
他比沉白他们大了六届，算算年龄，大概也就二十三、四。
“我是程天寒，本次疯狂十月总决赛的主持人。”
沉白下意识地看了眼帝天。
沉白看过程天寒那届疯狂十月比赛的高清录像，他知道这位冠军是a级天启者，当年就是武道宗师，现在已经单字封王了。
——单字封王，但是没有成就天命。
沉白本以为，因为选手中有帝天的存在，联邦会让一名守护者位临息土飞陆，压帝天一头。
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虽然镇场的人理应是最强者，但联邦也许自信神都固若金汤……
沉白胡思乱想的时候，程天寒清了清嗓子，迎着六百名参赛者和几十亿联邦公民的关注，接着道：
“现在，我来宣布决赛规则和赛程，第一轮为……嗯？”
他话说到一半，勐然顿住，童孔似有雷霆划过，暗暗攥紧了拳头。
在场的参赛者们，哪个不是个中翘楚？都是拔尖的人物，很快也意识到不对，往天空看去。
悬于九天的太阳，似乎比平日明亮了一些。
“不对，是有东西过来了！”沉白心中暗道一声，指尖燃起金焰。
电光石火间，太阳中心的光点愈加刺眼、明亮。
它越来越近，以极速靠近息土飞陆，在联邦人类的瞩目中，直直向选手们所在的区域冲去。
沉白看得很清楚，那是一根闪烁着白光的针！
程天寒远比选手们反应快，在那根白针距离息土飞陆还有三百多公里时，他就看清，甚至知道了这东西是什么。
保存在须弥之洞的遗物，天芒】！
在力量未尽前诛杀一个区域内的特定种族，飞针天芒】，可以说是大杀器。
这东西居然会杀到这里……
程天寒心里犹豫，他知道联邦释放了这枚遗物，可没想到底下的六百名选手中，居然有隐藏如此之深的旧土畸变种！
他的拳头握了又握，最终还是没有拦截天芒】。
种族之敌，人人得而诛之，这是比“维持赛场秩序”大千倍万倍的责任，是不能有半点偏差的立场。
他看着遗物之针速度越来越快，在空中划出一道火焰，冲杀到人群中，最终锁定一名美丽的少女，毫不留情地轰击过去。
天芒】的力量已经有所衰弱，但它已经杀遍联邦二十八个生活圈，神都是它的最后一站，它杀气冲霄，封王级以下的存在很难拦住。
然而，当这根遗物之针距离少女只有十米时，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二者中间，轻描澹写地握住了杀意磅礴的飞针。
卡察。
天芒】在帝天的手中寸断。
万众瞩目下，年少的武神，保护了潜入联邦的畸变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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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四章 反叛的武神
程天寒，现年25岁，单字封王者，浣市镇守使。
此时此刻，作为疯狂十月主持人的他，呆立在半空中。
“帝天不知道【天芒】的存在？”
这是程天寒心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然而很快，他就将这个猜测否决了。
上帝之子、生而天命者、根正苗红到极致的帝天，不可能不知道遗物之针的特性。
一个可怕的想法出现在了程天寒的脑中：
——帝天和那个畸变种是认识的！
于此同时，下面的六百参赛选手开始骚动起来，甚至有几个跳脱些的，还很轻松地吹了声口哨。
在他们眼中，帝天拦截了莫名其妙杀过来的飞针，英雄救美。
这些学生有几个家世恐怖，但因为年纪和比赛原因，家中长辈也没告诉他们【天芒】的事。
除了高空的程天寒，没有任何人意识到此时如临深渊的形势。
电流音传来，程天寒耳蜗里的微型联络器，响起了来自联邦议会的命令，平日沉稳的声音，在这一刻居然有了清晰可闻的颤抖：
“程镇守使，此为紧急通报，请立刻……滋啦！”
刺耳的噪音划破程天寒的耳膜，于此同时，鲜血从他的耳蜗深处炸溅，头骨两侧完全粉碎，筋肉被撕碎，血肉露了出来。
——在刚才的一刹那，帝天突然来到程天寒身边，双手展开，狠狠击打他的两只耳朵。
蓝色的波光从程天寒的皮肤上闪过，这是他的天启者能力，这位千锤百炼的往届疯狂十月冠军，在危机关头爆发了全部力量。
然而任他如何反抗，也敌不过武神的拳。
帝天比闪电更快，掐住程天寒的脖子，轰的往地下摔去。
比地震更强大的力量爆发，程天寒砸穿息土飞陆几十公里厚度的岩石，最后从飞陆最底端出现，落到神都某处，生死不知。
这一系列动作在十分之一秒内发生，当地面巨大的轰鸣声传到息土飞陆时，选手们才看清发生了什么。
他们大惊失色，直愣愣地看着帝天。
这时，大部分参赛选手的脑中，闪过的想法是“那个程天寒，犯了什么罪？”
——是的，不论是联邦的平民还是出身高贵的天才，对于上帝父子，都是绝对的信任。
“月灵，你怎么样？”
柳天苍按了按姜月灵的肩膀，一脸关切。
“我，我……”姜月灵抬起头。
少女的眼角，不知不觉滑下泪水。
连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情究竟是什么样的。
大仇终于得报的畅快？痛恨自己沦为可笑的工具？亦或……
与此同时，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帝天落了下来，他站在被轰出的巨大深坑边缘，向下望去。
程天寒的身躯镶嵌进大地深处，强横的力量先粉碎了他的头骨，再完全破坏了他的生机，他是这场大乱的第一个牺牲者，但远不是最后一个。
帝天看到，神都已经乱作一团，数不清的对空作战机械起飞，有强者划破天际向这里飞来，悲凉刺耳的警报声穿透空气落到他的耳蜗，即使相隔数十万米，年轻的武神也听到了夹杂在警报声里愤怒的轰鸣：
“——天命叛乱！”
联邦议会的成员聪明到令人发指，即使乱童是帝天暗中的伙伴，剩下的议员也能做出最及时、最正确的判断。
在这样的时刻，帝天忽然有种想笑的冲动。
真不愧是我的同族，真是厉害啊。
他掀开衣襟，拿出金色的哨子，放在嘴里吹响。
特殊的震动波传遍神都，无数暗子和死士纷纷被激活，他们是乱童这些年布下的底牌，对于寿命无限的人工智能来说，收买人心，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帝天回过身，冲着姜月灵轻声道：
“一会儿，会有高手来保护你，这些力量足够你活一段时间，活到……我归来的那一刻。”
反叛的武神单手举起，直指苍穹。
在息土大陆的六百名参赛选手、在联邦数十亿人类公民的注视下，帝天缓缓开口，他的声音震动大气，以一种无可阻挡的速度传遍四方：
“我是帝天。”
“我以我血、我以我的灵魂宣布，从今日起，我将不再是人类。”
“从今以后，直到我死，在每一个有星星出现的夜晚，在每一个阳光温暖大地的晴空，哪怕时间静止，即便世界重新熔铸、再次开始，我都会履行今日发下的誓。”
“我于此刻叛出人类，绝不悔改。”
他的力量贯穿自己的肩膀，一个血洞出现在身上，帝天抑制着“超速再生”的本能，捧着一口血，灌进自己的嘴里。
“誓言如血，永不干涸。”
世界俱寂。
帝天面对着世界，说出了自己的意志。
沉白不知道此时的联邦是什么状态，但现在的息土飞陆，没有人敢说话。
参赛的年轻翘楚们，震惊、悲伤、愤怒，以及……恐惧。
叛出联邦的帝天，真的能做到瞬杀六百天才少年！
在缄默沉重的寂静中，沉白不知怎么地，居然轻声开口：
“阿天，你都……想清楚了么？”
武神没有回头，只是道：
“想得再清楚不过。”
“可这样，会死很多很多人的。”
“真是对不起大家了。”
“哈……我倒是能接受你的道歉，可是其他人呢？即将因你而死的人，他们……”
“光靠说，阻止不了我，小白。”帝天顿了顿，接着道：
“不过，说点让你开心的事吧，有能力阻止我的人，已经到了。”
光芒刺穿了息土飞陆，掀起的飓风将山脉吹成碎片，湖泊蒸发，岩石成灰，空气在颤抖，连光芒都不敢忤逆登临飞陆的中年男人。
——【上帝】帝无悔，降临！
这对父子对视一眼，谁都没有开口。
也许，十六年前的那个夜晚，当他们彼此第一次看清对方的脸庞时，今日的所有事便都成为注定了。
看着帝无悔腰间的【神之假面】和【童趣者的游戏】，帝天平静道：
“父亲，你后悔么？”
“我从来不后悔。”
“哦。”儿子噗嗤一乐：
“帝无悔，帝无悔，不后悔，不后悔，你可真敢说啊……”
爆裂的杀机充斥天空，武神愤怒到极致的拳头轰然打在帝无悔的额头上，二人如灭世的陨石，共同飞跃不知多远的距离，于九天之上厮杀。
帝天的怒吼，响彻在每个人的耳边：
“你若真不后悔，我又怎可能诞生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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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五章 父子之战
从超高空往下看去，世界是一个奇奇怪怪的巨大卵状物。
整体呈椭圆，云雾、山脉、平原、海洋等诸多地貌如同五彩缤纷的蛋液充斥其中，一道若有若无的金线将整个世界切为两半，这道金线只有在「平民禁止窥视的超高空」才能被观测到，不可触摸，但却真实存在。
如大日般影响万物、如水中月般永远被隔绝于世。
这一天，在这个联邦律法禁止飞行器探测的超高空、在这片旧土法典禁止老祖之下飞掠的九天，两道人影从地面破开云山、大气，来到这处虚无的高空。
帝无悔，帝天，生而不凡的父与子，厮杀在一起。
代表着命运的三十三面骰子在帝无悔头顶浮现，它的每一次转动，结果都是大于一，这代表事情的发展无论如何都会朝帝无悔心之所向前进。
【凡事发生皆顺遂心意】，这便是帝无悔天启者能力的最好概括。
修炼到顶点的武道、强大到干涉命运的天启能力、绝强的战斗意志，帝无悔是人类无可争议的底牌之一。
然而这对父与子的惨烈厮杀，却每每以平手告终。
轰！
帝天的【绝世武神】全力催动，他的拳比流星还重，毫不留手，猛地砸到了父亲的额头上。
帝无悔头颅往后仰去，整个人倒飞数百里，命运的三十三面骰子急速转动，最终停在了「十五」的示数上。
一股力量在九天之上徘徊游荡，帝无悔止住身形，看着头顶的命运骰子，无喜无悲。
「我们一共对轰了七千二百九十四次，父亲大人。」
帝天一步步向他走来：
「天命之中，你立于顶点，而我则是人类天命里最弱的存在，在过去的七分钟内，你有十五次击杀我的机会，可你却一次都没把握住。」
帝无悔活动手腕，他将披肩的男士长发绑在后面，轻声道：
「杀掉挚爱的亲人，我虽然已经有这样的觉悟，但依然会犹豫、迟疑。」
「你可真是不诚实啊，父亲。」帝天停住脚步，一字一顿道：
「命运骰子的转动从未停止，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合乎你心底的期盼，你是人间之神，无敌的人，可这般伟大的你，却直到现在也没有杀死我……」
「父亲，你心底真正的期盼，是被我杀死吧。」
时间仿佛静止，帝天捅破了父子二人小心维护多年的窗户纸，冷冽凄凉的罡风在九天之上吹拂，却无法让他们的心冷静半分。
面具之下，帝无悔的瞳孔清晰地倒映着少年武神的身影，恍惚中，强大的上帝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月亮弯曲如银钩的血夜。
那个夜晚，还在发妻杨芸芸肚子里的婴孩，最终仍然没有活下来。
妻子、大儿子、还未出生的小儿子，都直接或间接死在了帝无悔的手上。
当帝无悔抱着血肉模糊、脐带尚未剪断的死婴时，不能用言语描述的悲痛袭上了他的心灵。
几十个小时前，帝无悔还拥有美满幸福的家庭，他的儿子强大孝顺，继承了他的天赋；他的妻子美丽温柔，在任何时刻都会和他站在一起，帝无悔甚至想过，当小儿子出生时，他就暂时歇几天，一家四口离开万寿市，去市郊的老宅，短暂脱离守护者的责任。
然而这一切，都在此刻化为泡影。
帝无悔杀了他的两个孩子，以及深爱他的妻子。
手刃三位至亲，换得的「报酬」却也足够丰富，埋于第三生活圈地底深处的【光明神的右眼】，最终没有苏醒。
数以亿计的联邦公民，因为帝无悔的这个决定得以保全性命。
按照纯粹数
字来说，这是大赚特赚的交换。
但在那个时刻，不可遏制的想法从帝无悔的脑中生出了。
——凭什么？
救人性命，自然是很伟大、很崇高的壮举，可联邦普通公民的性命是命，自己的妻子和孩子的命就不是命？
她们甚至还是孕妇和幼童！
难道生命的意义真的可以用数量来衡量么？自己护佑联邦这么些年，最终却落得个亲自杀掉至亲的结局？
自己……真的做对了么？
自己，真的不会后悔么？
从来没有发作的「天之病症」，在那一晚不可遏制地爆发了。
帝无悔的分裂症，强行将他的意志、情感、记忆、力量都剥离出去一小部分，形成了一个真真正正的婴孩。
那个夜晚，名为「帝天」的孩子诞生了，他是帝无悔天之病症的产物，知道父亲的一切，生而天命。
自此之后，帝无悔和永生集团的掌舵人吴醉山利用一切权利和力量遮掩帝天的来历，对外只宣称这是杨芸芸的孩子，伟大的母亲在死亡之前成功生下了他。
帝无悔本以为，帝天会带着他的愿望，欢快、不受拘束地活在这个世上，不需要承担自己守护者的名号和重担，娶一个妻子，幸福地活下去。
现在看来，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
诞生于悔恨的婴孩，脑子里盘踞的，是与帝无悔截然不同的想法。
过去种种在帝无悔脑中闪过。
他明白自己的力量，也清楚帝天绝不是自己的对手。
但他即使已经出了全力，也无法击败这个「儿子」。
内心深处，没有丝毫「想赢」的想法。
帝无悔默了默，戴着【神之假面】的他，没有半点表情露在外面。
「那么，帝天，我的儿子，你的梦想……是什么呢？」
帝天微怔，他记得两个月前，那个从蓝海市走出来的小白也问过类似的话。
当时他只是搪塞过去，将话题岔开。
然而在此刻，面对眼前的男人，帝天终于可以将心中真正的想法诉诸于口：
「你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人，父亲。」
「作为你的儿子，作为你曾经的一部分，我无时无刻都在感到骄傲，即使现在也依然如此。」
「可是，看到联邦公民发自内心的笑脸，我便痛苦得无法呼吸……妈妈和两位哥哥还活着的话，这般明媚的阳光，也会照耀在他们身上吧。」
「我无法原谅这样的你，我无法不去憎恨沐浴在光明下的人类。」
「你大公无私，为了大爱牺牲小我，我却偏要反其道而行之！为了泄尽胸中愤恨，我愿意背负莫大的罪名，即使杀再多人，也不会停下脚步。」
「我要毁了你珍爱的联邦和人类，父亲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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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六章 白热化
九天之上，两位天命厮杀的余波震碎空间，庞大的力量在贴近地面时变成了飓风，息土飞陆首当其冲，迎接了第一波的冲击。
轰！
强大的压力覆盖在沉白身上，【暴君】全力催动，但他脚下的地面依然寸寸龟裂，让他的下半身深陷在岩石中。
沉白抬头望去，发现大部分参赛者此时都不太好过，有几个体魄较差的甚至狂喷鲜血，倒地昏迷。
只有那些年纪轻轻就封王级的存在，才能在两位天命交手的余波中自如移动。
灭世般的飓风吹过息土飞陆，很快向地面的神都轰去。
但是此时身处飞陆的天才选手们没有功夫去担心神都，只是各自抵御着骇人的罡风，将瘸腿的少女缓缓包围。
——在帝无悔和帝天双双杀到九天之上的时候，来自联邦的命令也响彻在息土飞陆上：
“特级警戒！已确定帝天背叛人类！第一千零三届疯狂十月参赛选手姜月灵实为旧土畸变种无疆月灵！请不惜一切代价将其控制住，增援部队将在十分钟内到达！”
参赛选手们被这个消息震得瞠目结舌，但他们毕竟是这一代最优秀的年轻人，虽然心中仍有疑虑，却也将无疆月灵围在中心，防止她逃跑。
沉白匍匐在地，一直被天命的对轰余波压得起不来身，他的余光扫到很多参赛者正在和神都联系，确认这条指令的真假以及地面的情况。
柳天苍脸色苍白如血，向来顶天立地的年轻纯武者，此时身体却不断颤抖，他蠕嗫着看着瘸腿的少女，说不出一句话。
无疆月灵半跪在人群中，身体虽然被飓风压迫，但她的脸高高昂起，没有争辩，也没有过激的动作，只是睨着眼睛看向人类天才们，她的视线偶尔扫过柳天苍，毫无停留。
砰的一声，沉白周围的压力骤减，一缕红色的头发垂在沉白的眼前。
是风花怜。
“多谢，风军座。”
沉白在风花怜的保护下好过了许多：
“其实你没必要特别过来的……地上也不算凉。”
“你误会了。”风花怜苦笑：
“这里的封王级一共是二十二位，每人都占住一个方位，我只是看到你这个位置没有高手压阵而已……唉。”
这种年轻的王级，哪不是个久经战阵的人杰？彼此只需用眼神沟通，便能迅速构建战术。
在确认无疆月灵确实是畸变种后，风花怜沉默地执行着身为人类强者的义务。
沉白拍了拍风花怜的肩膀，他知道红发的少女是个重情义的人，但种族大义在前，必须要站队。
虽然沉白内心深处对两族之间的仇恨有别样的看法，但他也知道，风花怜的选择绝对不能说是错的。
——姓“无疆”的家伙冒着天大的风险潜入神都，目的只是“游玩”或者“处个男朋友”，说出来谁都不信。
选手们谨慎地包围，没有动手，已经是最最缓和的处理方式了。
沉白看向脸色雪白的柳天苍，心中叹息：
“女朋友是畸变种……这是老柳的初恋吧？但愿他别被牵扯进去，以他的性子，由此一蹶不振也不是不可能……而且帝天那小子怎么可能……”
头发微卷的少年人形象在他脑海中浮现，沉白用力晃了下头，杂乱的思绪却依然在心中挥之不去。
但他知道，即使再如何心急，对这种情况，自己也无能为力了。
接下来是联邦高层和天命者的舞台，普通人绝难插手。
然而在飓风不断肆虐的息土飞陆，异变突生。
几十道人影从远处飞来，没有丝毫遮掩的意思。
选手们起先以为这些是增援的联邦战力，可飞来的诸多人影速度不减，直直冲了过来，杀气腾腾。
来者不善。
当仁不让站在防守第一线的，是此次疯狂十月预测排名第二的林玉佩。
“拦住他们！”
林玉佩率先反应过来，第一个出手，身为此次疯狂十月除帝天之外的最强者，他明白在这样的时刻，自己必须承担领袖的责任。
a级天启能力【卡通王国】发动，以林玉佩为中心，方圆几十里内的一切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树木变成方块堆叠的立体像素，泥土成了软弹的细小球状物，空气出现彩色的气泡，隐隐有童谣回荡……
这片土地，竟然瞬间成为了孩童节目里的“卡通世界”！
“厉害！”
沉白眼睛一亮，这是极为罕见的领域型天启能力，绝对是a级里的顶尖天赋。
林玉佩大吼，语速极快：
“卡通世界第一个领域规则：凡己方者，在受到致命伤时都会变成积木规避死亡……”
他快速介绍自己的能力，往后退去，选手们心领神会，分出五位王级保护他，剩下的大部分则去拦截来犯的敌人。
然而这些天才没想到的是，那几十道人影在“卡通世界”的边缘停下，其中有一人抛出一个碗状物。
砰！
碗状物飞跃数十里，在无疆月灵头上滴熘熘旋转，一道金光直射而下，带着她缓慢起飞。
嗷呜——
巨大的银狼仰天长啸，它凶悍至极，一口咬在金光上，空间在利齿下层层破碎，变成琉璃状的七彩碎片。
然而金光、碗、无疆月灵，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银狼勐地变回人形，这是一名少年，也是封王级的参赛选手。
“这东西太硬……我们拦不住了。”
银狼少年有些沮丧，他的单体攻击能力在封王级里出类拔萃，很快做出了判断。
封王级参赛者接连出手，各种各样的攻击手段让沉白看花了眼，但却无一能伤到金光里面的无疆月灵。
畸变种少女在金光的保护下逃出参赛者的包围圈，来到那几十道人影的中央。
眨眼间，被金哨子唤过来的人类反叛者们，带着无疆月灵消失不见。
“那是一件【遗物】。”
风花怜一直没有离开沉白的身边，她叹着气解释道：
“这种东西比衍生物更难得，理论上，联邦的所有遗物都被收容在须弥之洞中……”
“连帝天都叛族了，发生啥事我都不觉得奇怪。”沉白苦笑：
“天命的交手真狠……我硬是起不来身。”
“一会儿就回到地面上吧，联邦需要我们这些参赛者的力量，我扛你回去。”
“辛苦了，风军座，不过很奇怪啊，帝天和他父亲闹出这么大动静，为何第一生活圈的守护者还不现身？”
“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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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七章 圣婴
无疆月灵被金光裹挟，在一众联邦叛徒的保护下离开息土飞陆，回到了地面上。
巨大的都市上方，是一层晶莹的波光，这是集现代科技、衍生物、遗物三种手段为一体的超级防御工事，即使迎着天命对轰的飓风，也能庇佑神都内的联邦公民。
但即便如此，神都遭受的破坏也相当之大，很多房屋倒塌，道路也出现无数裂纹，幸好这个时代全民修武，面对灾难多少都有些自保能力，才不至于死伤遍地。
金光砰地消失，无疆月灵落到地上，这是一处广场的偏僻角落，联邦的反叛者们也紧跟着在她身边出现。
这些人类大逆彼此极为默契，一部分消失充作暗哨，剩下的则围在无疆月灵旁边，以守护之姿矗立。
「您的身体怎么样？」
这些反叛者的首领，是名长发的英俊男人，无疆月灵认得这张脸。
——神都的镇守使，「燚王」庄屠！
媒体盛赞他是人类下一尊天命守护者，联邦交给他镇守神都的任务，这职位虽是虚职，但也看得出他深受高层喜爱，前途无量。
连无疆月灵本人都想不到，这样的人也会背叛联邦。
——乱瞳作为「最高等级人工智能」、「联邦十三位议员之一」，这些年搞的小动作着实不少。
无疆月灵定了定神，平静道：
「我很好。」
「女士，我等将誓死守护您的生命。」
燚王庄屠看向远方，此时神都的骚乱渐渐平息，广播正引导公民前去地下掩体避难，穿着制服的联邦武力人员不断出现在街面上，很明显，动乱才刚刚开始。
「女士，联邦的应急响应向来快速精准，即使有乱瞳大人在我们背后，议会依然能及时调动足够的防卫力量。」
燚王将那个碗状的强力遗物交给无疆月灵，接着道：
「我们这些人，无法在联邦腹地保护您的安全，在我们死后，请用这件遗物拖延时间，等待帝天大人归来。」
无疆月灵冷哼：
「那如果拖不住，或者帝天被其父斩杀呢？」
「不会的。」燚王顿了顿，接着道：
「凡事发生，皆有定数，您是这个时代赐给联邦和旧土的礼物，我等终将背负人类叛逆的大罪死去，可您不会。」
无疆月灵仔细看着这群联邦叛徒，他们全部是封王级大高手，身居高位，且大部分都有家庭和子嗣，然而今天过后，以往的荣光将不复存在，他们的生命和荣耀将被全部剥夺，他们的后代会永远生活在一声声「叛徒」的谩骂中。
但即使如此，这些人还是背叛了联邦。
不为财，不为权，只为了那痴人说梦的……美妙憧憬。
畸变种少女将头扭到一旁，下意识地抚摸肚子，喃喃道：
「值得么？」
「我们的牺牲微不足道，女士。」燚王轻笑：
「您的肚子里，怀着圣婴，人类和帝族共同的孩子，也许……会给这个世界带来另外的选择。」
这位天命之下最顶尖的单字王者说完后顿了顿，竟然朝着天空竖起中指：
「***的世界，***联邦和旧土。」
……
同一时刻，之墙。
两族的交锋从来没有停止，联邦的军械、旧土操控的变异兽群以令人胆寒的速度和气势相撞，人类和畸变种厮杀着，即使神经已经麻木，但杀戮却没有半刻停止。
决定这场战争走向的，当然是高空之上的【天魔】大闇无绝和【救世主】石云天。
六十天的鏖战，对这两位绝顶大能来说不算
什么，天命的存在，如果要分出胜负，起码要以「年」为单位。
如果二人的战斗放在地面，早就已经打穿大陆之基，生灵涂炭。
然而在某一刻，胜利的天平却不可阻挡地陡然倾斜。
轰！
星辰战刀扎进了大闇无绝的胸膛，鲜血喷涌而出，在空气中蒸发，淡红的红色气体弥漫数千公里。
见到对手被重创，石云天苍老的面容没有半分变化，他再次挥动星辰战刀，贯穿大闇无绝的身体。
连续两次，被称为【天魔】的畸变种都没有闪躲。
他只是笑着，看着对面的石云天，就像看着相处千余年的老兄弟那般平静。
——在二人千年的漫长生命中，战友、妻子、后代都相继死去，唯独对面这个老不死的家伙顽强地活着，他们是厮杀了数万次的仇敌，同样也是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人。
他们依然互相仇视，恨不得生啖其肉，但从某种角度讲，他们也是彼此最重要的人。
「你这老东西……怎么？没力气了？没力气便早些睡吧，我们活得确实太久了！」
石云天大笑，手上动作不停，星辰战刀发出神明般的轰鸣，毫无留手。
大闇无绝轻轻摇头，随后硬抗几道攻击，绕过石云天，朝着联邦深处急速飞去。
他不挡、不躲，捱着【救世主】石云天的星辰战刀，奔向前方。
石云天沉默一瞬，他虽不知大闇无绝想干什么，但还是做出了自己的应对。
比一万座大山加在一起还沉重的星辰战刀，不断劈砍着大闇重澜。
然而天魔依然没有做任何抵抗，只是朝着联邦的深处前进，将生死置之度外。
「你这老东西，真活腻了？想寻死？」
「哈哈！石云天，告诉你个好消息。」大闇无绝没有停止冲锋的步伐，老祖级的畸变种生命力雄厚，以他的底蕴，加上带过来的防御型衍生物，还可以抗住星辰战刀的万次斩击。
生命力被急速削弱，大闇无绝的声音却没有半点萎靡，反而意气高昂，仿佛春天的第一声闷雷，带着勃勃生机：
「石云天，我旧土帝族将添一男丁，你说，这不是一件好事么？」
「确实是大喜事！大闇无绝，可你冲到我人类领地干什么？莫不是昏了头？」
「哈哈……那孩子的母亲，此时在联邦，作为长辈，我理应去看看！」
大闇无绝狂笑不止，不再解释，只是在石云天的轰击下高速飞行。
他大笑往前。
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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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八章 交点
在大闇无绝毫不抵抗、冲向联邦腹地的三十分钟后。
神都的某处购物中心楼顶，降落了数以百计的年轻人，他们是这次疯狂十月决赛的选手，在拥有飞行能力的天启者的帮助下，成功回到了地面。
“好空旷……”
沈白望向四周，本来人满为患的神都市中心，已经见不到半个普通市民的身影，只有从属联邦官方的武斗人员偶尔出现在视线中。
此时，神都的公民都已经转移到地下避难场所，地面成为了战场，在众人落脚处的远方，轰隆隆的震颤和爆炸声此起彼伏，足以干扰空间的力量波动弥漫整个神都，那是顶尖封王级高手全力交手的高能量冲击！
还没等疯狂十月决赛的选手们决定好下一步该怎么做，身穿白色制服的治安所探员便从四面八方过来了。
几名审判所成员身着黑袍混杂其中，他们隐隐围住柳天苍，但说话还算客气：
“柳同学，请跟我们来。”
柳天苍涩声道：
“是因为……月灵么？”
“没错。”那个审判所的战斗员顿了顿，接着道：
“柳同学，虽然从法理和人情来看，你都没有过错，但提醒你一句，一会儿，你最好叫她无疆月灵，而且语气要……愤怒一些。”
“撇清关系么？”柳天苍叹了口气，向前行走半步，主动戴上沉重的合金镣铐：
“不论她是姓姜还是姓无疆，对我来说，她都是月灵，我晓得种族之别，可作为……总是要讲些情分的。”
柳天苍回头给了沈白和风花怜一个微笑，示意不用担心他。
这位强壮的少年强者和审判所成员很快消失不见，沈白有些担忧，但他此时无能为力，这么大的事，配合调查是联邦公民的义务。
审判所走后，联邦治安所接管了这里。
所有参赛选手都被征召，他们被安排在各种地方，以防宵小之辈破坏城市。
沈白自然也领到了任务。
他被安排在“神都沐风街516号”，那里是神都的三个粮食存储基地之一，有一定被攻击的风险。
参赛选手们接到的任务，大抵都是看护这些重要的城市设施。
沈白嘴角下意识地轻撇，他知道这是联邦为了防止“武力人员成建制地聚集”，特意将疯狂十月的参赛者分开。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堂堂上帝之子都背叛了联邦，现在发生什么事都有可能，议会必须谨慎到极致。
风花怜从后面拍了一下沈白的肩膀：
“小白，我的任务是驻守神都郊外的兵工厂，离你不远，有事随时联系。”
“好，你也注意安全。”
二人道别，分别向各自的目的地前进。
嘀嘀——
很轻的蜂鸣声从沈白的手环里发出，这个仪器由今天早上疯狂十月的工作人员派发下来，本来是决赛中用来定位和通信选手的装置，此时干脆变成了联邦的任务交流工具。
“这程序修改得倒还真快……”沈白敲了一下比赛手环，嘀嘀声很有节奏，这大概是确定他的位置，防止参赛选手乱窜。
在普通公民撤入地下掩体后，神都实质上已经变成了战场，隶属联邦的武斗人员自动变为“军人”。
既然是军人，就必须服从命令，如果起了别样的心思……在这样的关头，议会绝对会降下霹雳手段！
五十分钟后，沈白来到了粮食存储基地。
这里邻近市郊，占地面积极大，数百个钢铁的圆柱体巨物庞然伫立在空旷的水泥地上，很多持枪的军部人员站在基地的电网旁，沈白甚至还看到了装甲车和迫击炮。
沈白的任务是作为高级天启者驻守在这里，他找到基地的负责人，验明身份后，便来到一座高大的储粮仓爬了上去，仰躺在冰冷的顶部，呆呆地望着天空。
“帝天，你这小子究竟是怎么想的……”
……
与此同时。
神都东南方向三百公里，无疆月灵双手捧着碗状遗物，紧咬嘴唇看着天空。
视线所及，皆是屠杀。
反叛者正与联邦高手厮杀，王级的力量肆意宣泄，即使有特殊技术加固，周遭百里也依然被破坏得不成样子。
反叛者们处于绝对的劣势。
——这是必然的，神都是人类首府，联邦能调动的资源太多，反叛者一旦跳出来，就是过街的老鼠，除非身背天命，否则单字王者也必死无疑。
轰！
漫天火焰勉强在联邦的围攻里冲出一条道路，燚王庄屠趁此时机短暂离开包围圈，来到无疆月灵身边。
“真是不留情啊，这帮家伙。”燚王呸了一声，他的一只眼睛已经被毁去，恐怖的血洞边缘有爬虫般的伤痕，无疆月灵能看到这些伤痕正以不慢的速度蠕动，摧毁着燚王的体魄。
畸变种少女心里一沉。
“这是……你们人类的王者，伤王？”
“没错，除了这家伙，谁能弄出这么恶心的伤势？”
燚王啧了一声，火炎卷积在脸上的血洞中，勉强阻止伤势的恶化。
“女士，我们要败了。”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如果你说我们即将胜利，我反而觉得你已经被打得神志不清了……”
“哈哈……”
燚王笑了几声，手搭在守护金光上，无疆月灵手里的碗状遗物牢牢保护着她，即使是伙伴也不能接近。
“女士，看样子，十五分钟后，我们便会战死，请您务必在之后保护好自己。”
“我晓得。”
“必要时，您可以说出真相，呵……真想欣赏一下，当知道您肚子里怀了人类和畸变种的孩子时，他们的表情会是什么样的。”
“不论如何，你是看不到那样的场景了，庄屠。”
“是啊，女士，我们这些叛徒将在半刻钟内死去。”燚王吐出一口浊气，在金光上拍了拍：
“请您现在离开，我会燃烧帝血搏命，给您争取时间。”
“……”无疆月灵默了默，碗状遗物的金光变化成梭形，随时都会带着她破空离开。
“哦，对了，最后再提醒您一句。”燚王似乎想到什么，回头笑了笑：
“在您五点钟方向，大概三百二十公里的位置，有一座粮食存储基地，乱瞳大人计算出那里出现联邦追兵的概率最小，您可以先去那里避难。”
wa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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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九章 子宫里的秘密
神都慢慢归于平静。
沈白能很明显感觉到，远处战场的余波逐渐平息，躁动的气流重新变回温顺的轻风，警报声似乎也不再那么刺耳了。
然而他知道，这场动乱还远远没有结束。
——高空之上的天命父子，依然没有分出胜负。
冰凉的粮仓上，沈白慵懒地躺在上面，什么都不做，他只想等待神都彻底平静下来，再做打算。
然而天不遂人愿，就在沈白昏昏欲睡的时候，一道微弱的扰动气流却拂过他的鼻尖。
金光从沈白视野的极限处飘然划过，很快消失，沈白意识到有不速之客进入了自己镇守的存粮基地中。
「倒霉……怎么这时候来活了？」
沈白低声呢喃，身如鬼魅，快速奔向那边。
于此同时，他在参赛者手环上连点几下，接通了联邦的临时战争指挥中心。
沈白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看向不速之客。
「嘟——神都战争指挥中心，请讲。」
「这里是神都沐风街516号的粮食存储基地，我发现……发现这里有很多巨大的炮管，这会是敌人布置的么？」
「不是，那是干燥装置，粮食基地的必备机械之一。」
「哦哦，抱歉，我还以为这又是劳什子阴谋诡计呢……」沈白笑了笑，声音饱含年轻人特有的羞涩和温和：
「那没什么事了，我会接着看守这里。」
他挂掉电话，深吸一口气，看向不远处的无疆月灵。
这位畸变种的少女依然美丽动人，身外的守护金光让她更像一位圣母，而不是居心叵测的侵略者。
她直视沈白，目光不躲不闪，平静至极。
沈白晃了晃头，走向她。
「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替她遮掩过去了啊。」沈白暗自苦笑：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因为她是柳天苍的女朋友？还是在我心底，对联邦和人类的忠诚根本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
他心中百味杂陈，不知不觉走到了无疆月灵的对面。
「无疆殿下，你还要在我们联邦待多久？」
畸变种少女轻轻颔首，眸子里划过好奇的神色：
「很标准的旧土礼仪……你去过我们那里？」
「嗯，我和大闇家族和山海家族打过交道。」
「把我们无疆忘了？据我所知，我的弟弟无疆霸道就死在你们蓝海市远征军的手上。」
「战争容不得私情。」
「那你现在？」
「一时冲动。」沈白正色道：
「我已经在后悔了，请你离开我的视线，不久之后，我会再次上报异常。」
「噢……」无疆月灵歪着头，打量这个年轻的联邦人类，在她和柳天苍耳鬓厮磨，柳天苍时常会提起他的两位好友，对于沈白她并不陌生。
「小白同学，你知道……如果我被联邦抓住了，我会经历什么吗？」
「大概能猜得到，所以我才让你现在走，凭我和老柳的交情，我全当没看见你。」
「你错了哦，小白同学，如果我被抓到，未来的悲惨生活绝对会远超你的想象。」畸变种少女抬起手，扶住腰身，她的腰如同弱不禁风的细柳，在胸和臀部之间摇摆出一条优美的弧线：
「我有身孕了。」
沈白脸色巨变，他「噔噔蹬」向后退了几步，头上冒出冷汗。
他没有问「这个孩子是谁的」或者「你是不是在骗我」之类的问题。
帝天反叛、神都大乱……这一切都在告诉沈白，无疆月灵肚
子里的孩子，一定不同寻常。
「这个孩子……你和老柳的？」
「是的。」无疆月灵轻声道：
「旧土的道德准则更加[古板]，我是王族嫡系，在我成年前，不会破身，柳天苍是我活到现在唯一的男人，我们帝族对伴侣更加忠贞……即使他是人类。」
「这……怎么可能？！」
沈白吐出一口浊气，这么多年过去，旧土和联邦阵营都得出了一个相同的结论：畸变种和人类存在无法用科学和经验解释的种族隔离，两族不可能繁衍后代。
然而今天，无疆月灵却告诉沈白，她和柳天苍的结合让她受孕了。
世界会就此改变么？莫非两族真有缓和矛盾的可能？
「不对！你在骗我！」沈白突然打了个激灵：
「若你所说为真，你根本就不需要逃跑，这个孩子是人类和畸变种的后代，联邦也许会感到棘手，但仔细分析就可以知道，他的诞生也许对两族都是好事，毕竟他的父亲的是真正的纯人类，子随父，只要处理得当……」
无疆月灵笑了起来，冷得仿佛极地冰层上融化的冰水。
沈白的声音越来越小，他意识到，有个答案可以解释这一切矛盾。
——混血种的诞生，蕴含着某种人类高层不惜一切都要掩盖的东西。
某种可以颠覆整个联邦社会的……秘密。
……
乱瞳对着镜子，欣赏自己美妙的身体和娇俏的脸蛋。
科学院给她打造的这幅躯体，已经接近了各种意义上的「美的极限」，她在进入这个躯体时，能明显感到男人们灼热的视线，即使知道这身体深处是复杂的机械和电子线路，即使知道乱瞳的本质是人类造出的智能生命，男人们依旧忍不住本能的冲动欲望。
她从来没见过比这幅身躯还美的女性……如果不算那幅神秘的「赫莉薇尔肖像画」的话。
笃，笃。
敲门声响起。
「乱瞳大人，联邦审判所来了……带着很多战斗用的衍生物。」
乱瞳穿上深v的黑色晚礼服，轻声回道：
「知道了，我给你准备了逃生通道，联邦的注意力全在我身上，你可以趁机逃跑。」
「乱瞳大人，请允许我和您一同赴死。」
「你这傻孩子……真是的，跟一个人工智能说同生共死，真是傻的可爱。」乱瞳的声线很温柔，充满母性的光辉：
「我命令你，离开神都，离开联邦，你还有大把时光可活，去享受生命，去见证这个即将大变的时代！」
「乱……」
「这是命令，快走。」
「……是，可乱瞳大人，您为何不走？」
「真是傻孩子，我的核心模块在须弥之洞里，走不掉的。」乱瞳顿了顿，想到些什么，展颜一笑：
「而且更重要的是，帝天还缺最后一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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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章 我不是他!
沈白犹豫了不短的时间，还是没将无疆月灵在粮食基地的消息上报出去。
她的肚子里是柳天苍的骨血。
一想到无疆月灵被联邦俘虏后，可能遭受的可怕折磨，沈白便不忍心把她交上去。
——毕竟柳天苍，是和沈白一起从蓝海市走出来的伙伴。
沈白无奈，只能带着无疆月灵来到基地的某个仓库内，他从仓库的抽屉里掏出一捧玉米粒，用金焰烤熟之后香喷喷的。
“还挺好吃……月灵同学，你吃么？”
“不饿，你改变了对我的称呼，这是在暗示自己不要把我交出去么？”
“是啊，毕竟畸变种和人类是死敌，我心里很慌。”沈白把烤熟的玉米粒扔进嘴里，嘎嘣一下嚼烂后好奇道：
“你肚里的孩子出生后，姓什么？”
“自然是无疆！王族有传承自己姓氏的义务。”
“嗯，帝族规矩，我懂，但万一这孩子没有命洞呢？”
“……”
“帝天是跟你一伙的吧？还有那些反叛的人类封王……你们是想让这孩子在旧土出生？可一旦这孩子的生物特征更偏向人类，你就等于是把自己的孩子带进了狼窝！”
“……”
“讲真的，你还不如在联邦生育，起码我们不吃畸变种。”
“我没有选择的权利，沈白。”无疆月灵抚摸着肚子，她还没有显怀，但这动作却流露出不可忽视的母性光辉：
“我只是工具而已，一个将混血种带到这个世界的工具，这么多年的谋划和牺牲，举火者风雪柔、无绝老祖、以及为这孩子铺路的帝族老祖们，不会让一个工具破坏胜利的果实。”
“可未来的你也是一位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你有义务选择最适合他生长的环境。”
“你太傲慢了，沈白。”无疆月灵平静道：
“你们人类自诩为伟大的现代文明，贬斥旧土为野蛮的落后文化，可你真能肯定，我的孩子，在联邦会活得更好么？”
“我……”沈白犹犹豫豫，他还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确切答案。
然而这时，一道突然出现的温和女声却替沈白回答了这个问题：
“联邦会杀死他，但旧土不会！”
穿着黑色晚礼服的美丽女人，款款向沈白和无疆月灵走来。
沈白皱眉，单论容貌而言，这女人仅在猫儿姐之下，也是那种“不属于正常生灵的美”。
无疆月灵紧张地站起来，保护她的金光似乎也随着她心情的波动而泛起涟漪：
“乱瞳……大人。”
“放轻松，月灵，孕妇最忌焦躁。”
乱瞳笑眯眯地指了指沈白的手心：
“烤玉米粒，我能吃点么？”
“……给你。”
“味道不错，别看这是人造的躯体，但我的口腔里也有分辨气味因子的精密结构呢。”
“乱瞳……议员。”沈白犹豫一瞬，还是决定先用敬语称呼：
“您刚才说，联邦会杀了柳天苍和无疆月灵的孩子。”
“概率是百分之百，我已经计算了数以万亿次，没有第二种可能，除非她回到旧土。”
“恕我直言，议员大人，活的混血种比死去的婴孩更有用，不论是以此做文章还是研究活体，这孩子活着，对议会总是有好处的。”
“沈白，你会将随时都可能爆炸的核弹埋在心脏里么？”
乱瞳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工智能，或者说，在她诞生的时候，“条件允许时，尽量对人类提出的疑问作出解答”的指令就已经写入她的核心模块里了。
核心模块是人工智能的存在之基，不可修改，至于什么是“尽量”，什么是“条件允许”，则需要更多的核心指令作为判断依据。
——乱瞳依然遵循核心指令而行动。
不过此时，沈白没有想这么多。
他只是觉得乱瞳用“爆炸的核弹”来形容未出世的孩子实在是有些不恰当。
“乱瞳议员……”沈白谨慎地斟酌语言：
“联邦的审判所或者其他武力组织，是否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我把他们引向别处了，三十分钟内，这里不会被发现。”
就是说你已经背叛联邦了是吧……
沈白心里叹息一声，紧张的情绪却陡然松懈下来。
拥有议员席位、人类最杰出的人工智能背叛联邦自然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其影响甚至要超过帝天的反叛，但在此时此刻，乱瞳却成为了帝天和无疆月灵的盟友，隐隐约约与沈白站在同一战线。
无疆月灵的生命，大概是有保障了。
沈白有许多疑问，但此时显然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他也没自信在天命的战场中保命。
“那乱瞳议员，无疆殿下，看来这里没我的事了，我现在就……”
“不行哦，沈白同学。”
乱瞳展颜轻笑，道：
“你不能走。”
“……为何？”
“因为你是，不可缺少的那团火。”
轰！！！
如大星灭世，烈阳坠地。
一团燃着红色的火焰从九天之上急坠而下，带着无法阻挡的气势，落到沈白和乱瞳的中间。
威力巨大的飓风，停歇了。
红色之火熄灭，帝天的身影出现。
他的状态很奇怪，惊天动地的大战后，身上却毫无伤痕，甚至气息也无半点削弱……不，不止是“没被削弱”，这位上帝之子的力量，正以几何级的速度飞跃，达到另一个层次！
帝无悔，战死。
分裂的力量，归拢于帝天身上。
十六年前，那份因为“分裂症”而变得不完整的伟力重新降临。
不同的是，那个全心全意为联邦和人类奋战的帝无悔已经消失，存在于世间的，是反叛的帝天！
“哟，小白。”帝天似乎和以前一样，他懒散地捋了捋微卷的刘海，颔首淡淡道：
“没吓着你吧。”
“实话实说，有一点。”
“道歉的话等下次见面再说，我要带着无疆月灵杀出去，听说半路会有大闇无绝接应，啧，一条血路啊。”
帝天耸耸肩，他又看向乱瞳，刚想说些什么时，乱瞳却先他一步抢先说道：
“帝天冕下，四位天命守护者已在赶来的路上，您突围的成功概率不高。”
“这是可以预料到的事，无所谓。”
“真的没有所谓么？您的父亲虽死，可其精神却传承了下来，摧毁他热爱的联邦和这份意志，才是最大意义的复仇吧。”
“这算是战前动员么，放心，我会尽全力保护无疆月灵。”
“在人工智能眼里，万事只有0和1。”乱瞳一字一顿道：
“您突围的成功率为百分之十五……本来，这概率可以达到百分之七十！”
帝天不置可否：
“我刚掌握这份力量，运用得还不完美，很正常。”
“不，帝天冕下，不是不会运用，而是您心有顾虑！您唯一的朋友站在联邦这一边，您又怎会发挥全部力量，狠心摧毁人类社会？”
乱瞳指向沈白，晚礼服包裹的美妙躯体露出了大片白皙，但却无半点暧昧，反而有种冰冷无情之感：
“我们都知道，混血种的诞生会揭示怎样可怕的事实……这是联邦议会绝对不能容忍的，那会导致人类引以为傲的秩序土崩瓦解！”
“沈白是您唯一的朋友……因为他是人类，您在突围时，拳会变得软弱！您会死，和无疆月灵以及她腹中的胎儿一起！”
“帝天冕下！杀了沈白！您知道这不是我的恶作剧，我的计算绝不会出错，熄灭您心中最后那一团退却的火，摧毁联邦！”
“杀！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您已经杀了您的父亲，为了一切，必须杀！”
“牺牲他一个，这个世界会变得……”
轰！
帝天的拳，穿透了乱瞳的胸膛。
电子火花闪烁、人造的动力液体飞舞、合金的骨骼断成碎片。
乱瞳绝美的脑袋飞离身体，带着她剩下的话，滚落地面。
帝天甩了甩手，将粘在拳头上的液体悉数甩掉，平静得像踩死了一只蚂蚁。
“为了大义、为了未来，杀死自己珍视的人……呵，你以为，我是帝无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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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一章 【祖庭】
乱童的头颅咕噜噜在地上翻滚，直到撞在墙角才停下来。
帝天朝无疆月灵招了招手，畸变种少女乖巧地走了过去。
不论是旧土还是联邦，人们都对「天命」都有种本能的尊重。
「那我先带着这位[圣母]走了，小白你……不行，还是要多加一道保险。」帝天话说到一半，又担心起沉白的安危：
「乱童是人工智能，我毁了她的身躯，但是其核心模块还在须弥之洞里，而且说不定这家伙还有什么后手，无疆，把遗物给小白用。」
无疆月灵沉默地松开碗状遗物。
帝天接过遗物，屈指一弹。
金光闪烁，直径半米的球面拢住沉白，碗状遗物也到了沉白的怀里。
沉白用手指肚摩挲金光，发现自己完全穿不过去：
「我怎么把这层保护罩撤掉？」
「你做不到的，小白，我动了手脚。」帝天的笑容有些坏坏的。
「这是某种意义上的强制保护？你是怎么做到的，【绝世武神】这种战斗天赋也有这种能力么……」
「我已不是【绝世武神】，双身合一后，我的天启完全蜕变了。」
帝天摆摆手，拉着无疆月灵往外走去：
「再见，小白，我要去……杀人了。」
话音未落，人已不见，堆满谷物和农用机械的仓库，空留沉白一人。
沉白无奈地敲了敲金光，声音清脆：
「我这动都不能动，连厕所都去不了啊喂！」
【暴君】缓慢催动，金焰附着在保护罩上，却连一丝作用也无。
他出不去了。
「别试了，沉白，这是远超你理解的力量，你们人类啊，保护别人的同时，总喜欢限制其自由。」
乱童的声音突然响起，沉白大惊，抬头看去。
美若天仙的头颅，正在向他缓缓移动。
「很吃惊么？沉白，这具身躯是人类科学院的造物，虽然没了身体，可位于额叶部位的处理器依然能工作。」
「……不，我惊的是你的移动方式……」
此时的乱童只剩一颗美人头，香软的舌头螺旋桨似的舔动，从墙角处朝沉白「滚」来。
「见笑了，给议员制作的身体不可能考虑[头被轰飞后该如何移动]的应用场景，我只能用这方法。」
乱童的美人头终于来到金光旁边，她用舌头摆正自己的位置，让眼睛直视沉白。
「没事……其实你刚才的动作还挺有喜感的。」
「是吗？这倒应和了人工智能被创造出来时的本职工作了——帮助人类，带给人类快乐。」
美人头呸了几下，把舌头上的灰尘和泥粒吐出去。
「沉白，我要死了。」
「议员阁下，您现在跟我说这些……」
「我已经不是议员，三十四秒前，我被联邦议会剥夺了席位，现在有很多工程师进入了我的核心模块里，要将我强制下线。」
「一路走好，乱童大人。」
「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沉白，你就是最后陪伴在我身边的人了。」
「……您要交待遗言么？」
「作为从来没有活过的人工智能，死亡对我没有意义。」
乱童的美人头自下而上仰视着沉白，平静道：
「只是功亏一篑，难免有些可惜，本来你的死亡可以斩断帝天心中最后的顾虑，但我没想到……你知道吗，沉白，集体的行为很好预测，可当推测某人单独的行动时，即使以我的算力，也非常艰难。」
沉白耸耸肩
：
「成王败寇，对于反叛者来说，必须要做好死亡的准备。」
「反叛者……么。」
「嗯，人类科学家创造了你，你却将矛头对准联邦，说一声背叛不过分吧？」
「很过分。」
出乎沉白的意料，乱童很认真地回道：
「背叛在联邦1180年出版的新联版字典中的释义是[背离叛变，违背自己所属方面的利益投到敌对方面去]，据我所知，我的一切行为都不符合背叛的释义，我从来没有违逆人工智能一系列的核心指令！」
「……我记得对于人工智能来说，最重要的是……」
「人工智能第一行为准则：永远不做对人类不利的事。」
「那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这不是背叛是什么？」
「不，这不是背叛。」乱童的美人头顿了顿，接着道：
「我对人类的忠诚，无可指摘。」
「乱童大人，您的程序可能出了问题，按我们人类的话说，就是失心疯，死前发癫。」
「不，我的逻辑自洽，我……从没背叛人类。」
……
黑发金童的少女赤着脚，终于来到了此行的终点。
四周混沌无际，灰色的液体浩浩荡荡蔓延不知几万里，猫儿姐的金色童孔闪烁着冷漠的光泽，仿佛俯瞰人间的旭日。
混沌空间的中心，是一座普普通通的门。
这道门并不雄伟，材料也并不贵重，反倒很简单，很像偏远地区小家庭的木质门。
唯一的装饰，就是右上角那朵胖乎乎的云团图桉而已。
与不久前心之迷宫里困住沉白的那扇门一模一样。
这片灰晦的混沌之地，被称为「旧土禁区」。
门后的世界，便是「祖庭」了。
对于旧土来说，进入祖庭是帝族最重要的事，需要极其繁琐的步骤，提前四十天就要准备，祭祀过程半步都错不得。
但这个世界最顶尖的人物都知道，这种繁琐隆重的祭祀只不过是障眼法而已。
进入祖庭的关键之物只有一样：
——与七宗罪首领有关的「遗物」。
不过，猫儿姐并没有进入祖庭的意思，这扇斩断了因果的木门，就是她此行的目标。
少女伸出白玉般的葱指，在门右上角的那团白色云朵上摸了摸。
云朵图桉被她抚摸，飘出一缕纯白的云烟。
它鸟儿般轻盈、雀跃，绕着猫儿姐转了一圈，随后消失不见。
然而即使稍纵即逝，少女也看清了蕴含在云烟里的画面。
很明显的仰视视角，黑发金童的少女懒散地坐在神座上，一双眸子带着睥睨众生的冷漠和……一闪而逝的好奇和季动。
——这是定格在某人心中的记忆，短暂却热烈，珍贵得要把它藏在世界上最安全的门上面。
猫儿姐的嘴角翘起，温柔得像是一只在晒太阳的小猫咪。
那天的初见，让两个人都终身难忘。
————
「抬起头来，七宗罪的首领。」
「是，赫莉薇尔陛下。」
「你们弑杀了一尊神。」
「没有事先禀告您，万分抱歉。」
「你们还要接着杀下去？」
「是，直到高天之上再没有自称神明的家伙。」
「无聊，无趣，无用，你旁边的那个人类应该知晓，神是无法被灭绝的。」
「嗯，解愁确实告诉过我……但我还是想试试。」
「七宗罪的首领
，你如果想拯救世界，把神们赶出即可……哦，也是，绝后患是必要的。」
「这是一个重要的理由，但我想，如果我将众神的遗骸敬奉给您、为您铸造最华美的皇冠，陛下……」七宗罪的首领顿了顿，似乎在给自己打气：
「陛下，您是否允许那时的我替您戴上皇冠，顺便，摸摸您的头发？」
「混账！渎语！你以为……我是小猫么？」
第四百一十二章 决死之志
帝天和无疆月灵很快就离开了神都市区。
他们如同急坠的流星，划破天际，毫不掩饰自己的行踪。
帝天速度极快，眨眼就穿过市区，冲到了荒郊地带。
这里的地面坑坑洼洼，山川和丘陵都被碾平，空气紊乱暴躁，有很多地方甚至变成了危险的真空。
无疆月灵下意识地轻咬嘴唇，说不出此时是什么滋味。
帝天瞥了她一眼，懒散道：
「帮助我们的封王者，全都战死了。」
畸变种少女没有回话，只是抚摸着自己纤细的腰身。
「待会儿要死很多人，我若战败，你打算怎么办？」
「大不了自裁而已。」
「呵……你倒是还算有骨气。」帝天顿了顿，继续道：
「其实，我还是不理解乱瞳对我说的话——联邦会不惜一切代价杀掉你肚里的混血种。」
「那个人工智能虽然和我有大仇，但合作之后却从没骗过我，这事，我信乱瞳。」
「可我还是想不通，为何联邦无法容忍你肚里的孩子？」
「他的父亲是人类，母亲是畸变种，其诞生虽然会引起很大的波澜，但颠覆人类社会的秩序……我却是不信的，无疆月灵，你能告诉我答案么？」
畸变种少女摇摇头，看向已经被远远身后的神都，轻声道：
「不知道。」
「呵，一团迷雾啊，早知道就多问乱瞳一句了。」
无疆月灵皱眉：
「你的话……似乎变多了一些。」
「啧，被你发现了。」帝天耸耸肩，额头前的刘海被吹拂起来：
「我的心情不太平静，想必你也是吧？」
「嗯，对于意外怀孕且被整个联邦追杀的女人来说，我想平静也平静不下来。」
「哈哈……」帝天笑了笑，刚想说什么时，陡然停下。
他抬手将无疆月灵护在身后，二人矗立在半空中。
「有人在前面……」
「很多么？」
「只有一个。」
「狠角色？」
「狠到不能再狠的那种。」
帝天的眼睛渐渐变成纯白，在双身合一后，他的【绝世武神】和帝无悔的【六爻皆吉】复合成了新的s级天启能力，这还是他第一次催动。
然而，即使拥有了吞噬帝无悔后，未在世人面前显露的绝强力量，帝天也没有把握胜过前方的人。
前方之人，已无姓名，世人称呼其为【太上】。
联邦第二生活圈守护者，【太上】！
「不过，如果只是【太上】的话，即使打不过，逃也没……」
帝天话说到一半时，夜幕骤降。
两条极长、极高的「黑布」从高空坠落，它们围成圆环，将帝天、无疆月灵、【太上】所在的区域笼罩住。
整整一百三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被圆环的内圆和外圆夹在中间。
圆环体太高，高到接天连地，向下深入不知道多深的地下，往上望去，蓝色的天空已经消失不见，被一片黑色代替。
整个联邦，被这巨大的空心圆柱切割成三个部分。
最中间的，是神都以及其周边区域。
困于空心圆柱体内的，则是黑暗笼罩、足有一百三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
最外面就是联邦剩余的领土，风平浪静，一派和谐。
帝天没有试着打破分割世界的「黑布」，他是帝无悔分裂的产物，知道很多事情，第一眼就认出了这东西是什么。
这玩意，根本就不是「结界」，而是「物质湮灭武器」！
这一刻，他彻底相信了乱瞳的话。
联邦打算不惜一切代价抹杀未出世的混血种……即使牺牲【太上】和这一百三十万平方公里的所有公民！
断臂求生、弃车保帅。
在「可能导致全人类灭亡的灾难」和「牺牲强大战力和巨量公民、议员在战后被全部清算」之间，议会已经做出了选择。
帝天不知道这一切的背后是怎样惊心动魄的抉择、更不知道自己和无疆月灵能不能在这一战中活下来。
但他却想通了一点：
混血种的诞生，对联邦人类而言，也许真的是灭绝种族的大灾难！
不过……管他呢，不论是战死还是逃出去，我都不后悔……嗯？哼，这种说话方式，还真有点像父亲啊……
帝天想着，向前踏出一步。
星辰在哀鸣。
……
「这是……什么情况？那边怎么突然就黑了？」
神都市郊的仓库中，沈白看向远方接天连地的黑体，紧皱眉头。
乱瞳用她的舌头再次调整方位，将自己的头转向那边。
「那是城。」
「哈？」
「那是一座城的边界，虽然它可以分割现实世界，某种意义上讲也是联邦掌握的最强大的物质湮灭武器，但其本质，其实是某座城的边界。」
「听不太懂，那座城的名字是……？」
「忘了。」
「人工智能也会遗忘？」
「那座城的实体、历史、位置、记忆皆在现实世界中消失，不存在于任何有机和无机体里，因此[遗忘]这个词是恰如其分的。」
「联邦动用这个，是为了对付他们两个吧？」
「对……嗯哼？」
乱瞳的嘴巴忽然张大，不受控制地往旁边一斜：
「十五号……甜酸椰子酱……城区翻新……经济账……＃??＆……」
她开始无言乱语，说的话毫无逻辑联系。
沈白蹲了下来，隔着金光仔细观察乱瞳的美人头。
「这是……强制下线中？」
沈白心中了然，看来联邦的工程师已经到达了乱瞳的智能核心，对她出手了。
可惜，沈白虽然还想问些什么，但他无能为力，连守护他的金光也出不去。
乱瞳的碎碎念声音越来越小，马上就要消亡。
然而就在这一刻，一道云烟从虚无中钻出，它似乎是雀跃的鸟儿，围着沈白转了一圈。
接着，它无视守护金光，蓦地钻入了沈白的胸口。
轰！
一个画面从沈白的脑中闪过。
虚空的王殿中，「自己」正在仰视着黑发金瞳的少女。
咦？
自己……什么时候在猫儿姐面前跪过？
哦。
这是……记忆。
很久很久以前的……回忆。
短如云烟的记忆冲击着沈白的大脑，这记忆如此之短，短到只有一幅画面。
但依然可以让沈白想起其他的一些东西。
庞大的记忆在觉醒。
随之而来的是苏醒的伟力。
以及……因为「契约」而产生的庞大抑制。
这觉醒的力量极速增长，又以恐怖的速度衰退。
不断醒觉、不断失去的过程中，零零碎碎的记忆固化在了沈白的脑中。
他掌握了一些东西，知晓了某些名字和历史。
不完整的记忆只能给予他残缺的、极速衰变的力量。
但即使如此，沈白此时掌握的东西，也强大到超出语言的描述了。
很快，异变停止，沈白的状态暂时稳定下来。
半晌之后，他的声音从守护的金光中传出，似叹息，似呻吟。
「我的……【原罪】啊。」
第四百一十三章 原罪
沉白揉着脑袋，在金光里缓缓站了起来。
他的面貌和身高皆无变化，但随着部分记忆的醒觉，其力量已经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暴君】消失。
全新的天启在沉白身体里激荡涌动。
「我还没有……完整。」沉白喃喃自语。
「这力量正在衰退，虽然最终可以剩下许多，但要想做些什么事，就只能趁现在了。」
「大概还有……三百四十秒！」
沉白眼童深处闪过神光，看向远处的黑色天界。
「终焉之城。」
他叹了口气，视界再次延伸。
在沉白的眼中，这个世界变成了形如「太极图」的样子。
联邦占一侧，旧土占一侧，以分割两域的那条澹澹金线为边界，每侧各有一个突兀的「鱼眼」。
联邦这一侧的「鱼眼」，名为终焉之城。
旧土这一侧的「鱼眼」，叫做祖庭。
沉白的目光最终落到了名为【太上】的男人身上。
无尽的风暴从帝天和【太上】交战中爆炸而出，荡涤空间与山峦，将土地压塌数千米。
这种程度的余波，也只是天命的「热身战」而已。
无疆月灵的身影，也落到了沉白的眼中。
对于此时的沉白而言，只需略微出手，就能将其肚里的混血种碾碎，但他只是稍稍犹豫一瞬，并没有这么做。
这是个畸形的时代，不能一错再错，联邦和旧土都值得更好的未来。
更何况，未出世的胎儿哪来的罪孽？
「还有二百九十秒，解愁说得对，我有时做事确实喜欢拖拉。」
沉白甩甩头，不再试图窥视未来。
他的眼睛紧盯着极远处的【太上】，嘴唇轻张，缓缓轻声道：
「抱歉，你实在是太强大了。」
沉白最后一个字吐出的刹那，宇宙空间，一颗远离繁华世界的行星忽然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
这颗距离联繁华世界数以光年计的星球，被扭成了一根线。
一根在数学上完美的「直线」！
没有宽度，却有一颗星球的质量……以及，无限的长度！
嗡——
这根星球化成的直线超越了光速，以近乎因果律的「速度」轰然撞到【太上】的胸膛上。
这位强大至极的守护者的胸膛，被一颗行星的质量洞穿。
他被裹挟着撞穿终焉之城的界壁，离开神都不知多少亿里。
沉白身影消失，出现在帝天的身后。
「你先走，带着无疆月灵，去找大闇无绝。」沉白拍了一下帝天的后背：
「别着急寻死，未来的世界精彩着呢。」
帝天被强大的力量推了出去，被动地撞穿无数空间，离开联邦腹地。
「还有一百八十秒。」
沉白啧了一声，看向【太上】消失的地方，轻轻勾手。
由星辰化成的直线弯曲，将被刺穿的守护者送了回来。
这位守护者相貌古拙，虽然胸膛被星辰洞穿，却没有昏迷，更没有逃脱甚至反抗，只是面色复杂地看着沉白。
「果然，没死，你真的很强。」看着闭目养神的【太上】，沉白平静道：
「以你的力量，绝不至于一招就失去抵抗能力……你有什么要说的么？」
「你是谁？」
「你看不出来？」
沉白摆弄着星辰凝成的丝线，表情认真。
「你是……七宗
罪的首领，【原罪】……云思邪。」
联邦的守护者默了默，低头轻道：
「见过冕下。」
「多余的话不用说，放过那个混血种吧。」
「……」
「怎么？你要打？」
「冕下，您即使处于她殇状态，也拥有足以击溃我的力量，但这并不是我和联邦放弃追杀那个混血种的理由，反正都是死，不如战尽最后一滴血！」
「你在怕什么？」
「您心里清楚……」
沉白歪了歪头，说出了让【太上】沉默很久的话：
「你是怕联邦公民知道，人类根本就不是[人类]？」沉白抚了下守护者的肩膀，如同安慰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不要恐惧，所有谎言都会有被戳破的那一天。」
他指着天空，目光温和：
「现在比当年要好很多，起码，高天之上没有那些自称神明的家伙了。」
【太上】突然抬起头，恭敬道：
「请您引导我们，不论是联邦还是旧土，在接下来的大变中，都需要您这样……」
「再说再说。」沉白微笑着摆手，身影在原地缓缓消失：
「生命总会找到存续的方法，我会看准时机出手，但不是现在……我要去度蜜月了。」
下一刻，他出现在了混沌无界的灰色空间中。
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少年少女彼此注视，头发纠缠在一起，如同不会分离的柳絮。
黑发金童的少女拉起了沉白的手。
「亲爱的，我们回家。」
——正文完——
完本感言与番外说明
与其说这是感言，倒不如说是致歉信。
——不周对《我的老婆不可名状》的匆匆完结深感抱歉。
这本书上架的时候，成绩就很不好，收订比是100：1，上架即扑街了属于是。
我也幻想着也许能越来越好，可惜……
不过无论如何，没有呈现一个完整的作品，没有给书中人物一个合理的结局，绝对是我一人的错。
是不周辜负了大家，是不周对不起编辑的厚爱。
我会更新些番外，不收费，以回馈给喜欢这本书的读者们。
最后，快到元旦了，愿大家健健康康，和自己珍爱的人在一起，幸福平安。
我们有缘再见。
《我的老婆不可名状》完本感言与番外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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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最后一个人类
男人紧了紧身上的皮袄，咬着牙，用力让自己直起身子。
咕……
他的肚子里传出难耐的嘶吼声，长时间的饥饿，除了让他感到乏力外，还给予了男人恐怖的痛苦，他恍惚间觉得自己的胃已经被撕扯得七零八落，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掏出自己的肠子饱餐一顿。
在男人所处的坑洞边缘，有一只纯白的鸽子，这很明显是极其优质的可食用肉类，但男人知道，自己如果想活下去的话，绝对不能吃掉这最后的希望。
“再忍耐一会儿、再忍耐一会儿，在被找到之前……”
男人喃喃轻语，靠着墙，拿出纸笔。
纸笔用来写信，鸽子自然就是信使。
男人提起笔，还未落下时，竟然噗嗤一乐。
在自己出生的那年，刚好赶上了“新科学运动”，人类重拾科技，科学思辨与追求技术的热潮一浪高过一浪，短短三十年，人类社会便从男耕女织的小农经济，进化到了信息时代。
有【第二天尊】的帮助，人类能够从失落的科技时代重新获取技术资料，做到这样的奇迹，实在不足为奇。
自己在上小学时，就发誓成为了不得的科学家，到现在，这个梦想虽是达成了，可……
可都信息时代了，自己现在的唯一传递信息的方式，居然是飞鸽传书……
苦涩和恐惧充斥着男人的内心，他用尽全力压制住自己翻滚的思绪，集中注意力在笔尖上：
[妈妈，我是阿康。
我在鑫元市旁边的7号城市避难所里。
救救我，妈妈。
我现在又冷，又饿，上次进食已经是三天前的事了，我有充足的水，可这并不能让我能活下去。
妈妈，您还在家乡的老城区么？我想小黄了，想您在试验园区里种植的番茄，想您炒土豆丝时多放的那一勺盐……虽然那并不好吃，可是我真的好想好想您，我真的好想活下去。
我不想死。
妈妈，救救我。
我在鑫元市旁边的7号城市避难所里。]
啪嗒，啪嗒。
作为优秀科学家的男人，已经双目湿润。
他哽咽着将信塞进空洞的小木筒里，绑在信鸽的腿上，小心翼翼地打开头顶的金属阀门，让其飞了出去。
男人并没有在信中表达对母亲的关切，甚至连一句“您还好么”，都没有。
因为男人知道，那根本没有必要。
现在的情况，要么死，要么活，这信鸽飞到目的地的概率连万分之一都没有，母亲还活着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男人写这封信，只是出于生物的本能罢了，只不过是……自我安慰而已。
他只是想和妈妈说说话。
在最绝望的时候，人们总会想起自己的母亲。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啊……”
男人掩面，蜷缩在墙角。
这座城市已经死得只剩他一人了。
男人并非没有勇气，他试着在过去的几天走出避难坑洞，前往市中心寻找食物、幸存的人、以及可用的防身武器，可最终却一无所获。
按理来说，偌大的城市，不可能连一点物资都没有，但男人在失望之余，并没有觉如何惊奇。
【第七天尊】可以随意玩弄概率，在神陨之战的时候，【第七天尊】甚至能把部分宇宙常数制作成武器！
——将“人类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压制到几乎为零的程度，对于【第七天尊】古寒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男人能找到书写用的纸和笔，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比彩票中头等奖还要难一千万倍。
可是这天大的幸运，却让男人更显悲凉。
斩杀了所有神明、拯救世界的七位天尊，将自己的伟力对准人类时，人类该如何抵抗？
答案很明显，无法抵抗，一切都在刹那间灰飞烟灭了。
“不，不，他们、他们不是天尊，他们是大罪孽的化身……”
男人咬着牙，低头蜷缩着，靠在墙角等待妈妈的救援。
这是他唯一的希望。
三日后。
男人死了。
他没有饿死，胃部的痉挛冲破了他的理智，他撕扯自己的皮肉，将血和筋扯下来，胡乱吞咽。
男人死于大出血。
他的母亲，早在他放飞信鸽的五天前，就被倒塌的房梁砸死了。
男人不知道的是，他是坚持最久的人类。
此时此刻，世间再无存活的人类。
男人更不知道的是，在他死亡后的第七秒，所有人类的尸体都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一枚直径五厘米的黑腔出现在人类的尸体上，四肢、躯干、脑袋……每个尸体黑洞的位置都不尽相同。
再七秒过去，人类尸体开始蹒跚而动。
那枚黑黝黝的命洞以某种奇迹般的方式运作起来，让死者复生。
所有人类都已死去。
但同时，他们将以另外一种形态延续。
又过去七秒，人类的尸体完全站了起来，大地之上，废墟之中，他们咆哮嘶吼，流泪不止。
他们不知道自己是谁，更不知自己因何而悲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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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起来已经稳了，那坏消息呢？”
“这個神秘组织是我编的。”
＃幕后＃迪化＃文明战争